《心动悖论》
7. 007-心碎十分
007
周予然的微信前脚刚发出去,后脚好友常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常钰:“人呢,怎么还没到?”
周予然:!!!
差点忘了今天还有正事!
周家破产之后,周予然综合了多方考虑,打算搞一搞短剧挣一笔快钱。
毕竟,这个行业在近期算是投资回报比较高,且跟她的专业也对口。
她大学学的是导演艺术,后来在影视公司实习期间,也卖出过几个本子。
一分钟的快节奏视频短剧,拍摄周期短,制作成本低,如果能够找到靠谱的合作方,尽快测试出roi模型,那她就能在一夜之间无债一身轻。
今天下午在宁城开发新区的某个五星级酒店里有个创作者大会,参会的资方也不在少数,周予然想混进去捞一捞人脉。
常钰:“你要是还没出发呢,要不干脆就别来了,林舒怡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你要来,呼朋引伴了一堆小姐妹正等着看你笑话呢。”
“怎么,我凭本事拉投资,还得看她脸色?”
周予然不高兴了。
“是不是以后有她的地方就不准有我,我以后看见她还得绕道走啊?”
常钰:“话不是这么说的宝贝儿。”
“谁让你家没破产的时候,人家的竹马一天到晚嚷嚷着非你不娶,你让人把脸往哪搁?这会儿难得看你落魄,摆明了就是想趁机一雪前耻嘛。”
“我都拒绝陈一琛多少次了,他死皮赖脸缠着我关我屁事。”
周予然越想越生气。
“我话都给他讲得够明白了,林舒怡为什么总把锅甩我头上?她是不是雌竞小说看多了拿我练手呢!”
常钰拗不过她:“行行行,随你随你,我这不是怕你到时候被她绊住了,耽误正事不说还憋一肚子气嘛。”
“怎么可能!”
周予然冷哼一声,很有原则地说:“我才不跟傻逼论长短。”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完美到只有一项短板的未婚夫,如果连钱也搞不到手的话,未免也太惨了。
但鉴于林舒怡在会场守株待兔,周予然立志不给任何人看笑话,对着镜子撸了个明艳到极致的全妆,才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常钰在酒店门口看到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宝贝儿,你这打扮得也太好看了,我要是里面的投资人,别说五十万了,五百万我都分分钟往你户头上打。”
周予然是实打实的美人,不化妆的时候看着又乖又纯,白月光一样干净,一化妆,骨相的优势顿时就被轻薄的底妆给衬了出来,微微上挑的眼线,漫不经心递过来一眼,烟视媚行,简直妲己转世。
周予然听懂她话外音,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想搞擦边我这会儿小白脸都包了一栋楼了我还用得着靠我的才华来还债?”
常钰揶揄地“嘁”了一声:“你包小白脸,你未婚夫乐意?”
作为好友,常钰当然知道周予然从霖城北上的原因,这时候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都忘了问,你那未婚夫到底怎么样啊?”
不提谢洵之还好,一提谢洵之她就难过。
这么好的未婚夫,怎么就只有十分钟呢?
害她只能忍痛割爱,挥泪道别。
周予然恹恹地叹了口气:“别提了。”
常钰:“很丑?”
周予然摇头:“帅爆了。”
常钰:“很矮?”
周予然摇头:“顶级男模。”
常钰:“滥交?”
周予然继续摇头:“据我观察,方圆一公里内,母蚊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常钰:“好事啊!这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周予然叹气:“你不懂。”
常钰了然地点点头:“我懂,肯定是闹别扭了。”
周予然:……我就说你不会懂。
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算是吧。”
她跟谢洵之之间存在的主要矛盾是女方随着年龄日益增长的生理需求跟男方落后的生产工具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不可调和也难以解决,也算是别扭的一种……吧?
常钰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开解道:“没事,先婚后爱么,磨合磨合就好了,你就看他今晚哄不哄你,闹了别扭不肯低头的狗男人那真没什么好结婚的。”
周予然敷衍:“……哈哈哈。”
常钰:“拜托!你可以周予然诶!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吗!别忘了念书的时候,追你的情书能摞一课桌,我不信还有男人舍得让你一个人生闷气。”
周予然痛苦地闭了闭眼:“……你说得对。”
母单多年的常钰难得有恋爱经被周予然认可,满意得哈哈大笑,当即就高高兴兴地领着她往酒店里走:“短剧这个行业野蛮生长的势头太强了,现在一些老牌的影视公司也都纷纷开始转型下场,今天几家大的视频平台都派了高层过来分享制作和投放的经验,这会儿刚刚结束完第一场,正酒店一楼的minibar开茶歇呢。”
周予然点点头:“那你有见到我唐伯伯吗?”
常钰:“像今荔传媒这种大体量的影视公司,在内部分享会结束之后,都会被主办方安排在顶层的行政酒廊里,没有特殊的邀请函根本进不去。”
周予然:“那怎么办?”
见不到唐伯伯,那她今天纯粹就是白跑了。
常钰往她手里塞了本参会商的小册子:“先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熟人帮忙带一带。”
最后一页是各种榜上有名的影视工作,还有一些布局娱乐行业的风投资本。
周家虽然家道中落,但祖上余荫,看到个别眼熟的公司名字,周予然开始回忆到底里面有哪个人可以让外婆帮着牵一牵线,目光落在尾页单独一行的鸣谢名单上。
常钰顺着她的视线介绍道:“这家锐思资本本来是做房地产的,今天这会场的酒店就是他们赞助的,这几年开始涉足影视投资了,不过之前投的都是电影,他们老板厉害,隔三差五就上财经杂志,明明是玩票性质跟朋友一起弄的合资公司,结果投什么爆什么,导致现在一堆上下游公司眼巴巴地想抱上这家的大腿,今天也不知道他们老板来没来,据说是架子大得很,一般人压根请不动。”
周予然越看越觉得公司名眼熟:“他们老板叫什么名儿啊?”
“本家好像是姓谢?”
周予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古怪了起来。
“啧,这个‘谢’怎么还挺耳熟的……”常钰顿了顿,眼睛都不能置信地睁大了,“等等,这个,这个‘谢家’不会就是你那个娃娃亲吧?”
……这种送分题用得着问?
周予然原本还带着点了解的兴趣,一瞬间感觉头顶的灯都灭了。
“卧槽还真是啊!”
常钰八卦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所以你的未婚夫到底是谢家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
周予然抿着唇,有些不情不愿地想跳过这个话题:“是哥哥。”
“谢洵之”这个名字让她难过,“哥哥”这个称呼更是一把扎心窝的小钢刀。
只有十分钟的帅哥哥!
她是真的超!在!意!!
常钰倒抽一口冷气,给她翻出了个“中彩票了啊宝贝儿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谴责白眼。
“谢家大儿子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架子很大的幕后老板,卧槽,这种关键信息你居然给我藏着掖着!”
“……”
谢洵之的隐疾无处申诉,周予然简直欲哭无泪,果然她今天就不该出门,好好在家把分手宣言写完今晚就能一拍两散皆大欢喜各回各家重启人生,她为什么就非得来这种伤心地里赚这碎银几两?
——因为穷。
“好好好,赶紧给你未婚夫发消息,让他给你引荐啊!”
喜从天降,常钰这会儿思路都乱了:“不对不对,你还找什么唐鹤林啊,直接让你未婚夫投你不就完事了,用得着绕这一大圈功夫?”
周予然沉默不语。
常钰恨铁不成钢:“闹别扭了就让这狗男人好好给你道歉啊!!手上有这么好的牌不知道用你是不是傻?”
周予然垂头丧气。
都要退婚了,再蹭人家的社交圈占便宜,不好吧?
“主要是,我外婆说了,要结婚就不能太抱谢家的大腿,免得打起翻身仗也显得我靠夫家,说不过去,要被人低看的。”
胡乱扯的理由,常钰真信了。
“啊,这,这倒是。”
周予然没精打采的,常钰也琢磨出来是不是两人这别扭闹得挺大,毕竟好友从小就是大小姐脾气,也就破产那段时间被磋磨了两下,这回要她给未婚夫打电话求助,这跟主动低头认错有什么区别?
“也行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等等,内部分享会快要结束了,你唐伯伯他们要是去行政酒廊呢,这边的两部电梯是必经之路。”
常钰往东边的角落一指,周予然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
minibar里酒水饮料自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注意力却全放在酒店入口,争取不错过任何一张熟面孔。
但奈何周予然长得实在漂亮,陆陆续续前来搭讪的人不少,有些人大腹便便色欲熏心,一看就是来猎艳,她应付得兴致缺缺,在会场逡巡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周予然匆匆放下手里的椰奶,一声“唐伯伯”还没来及开口,去路却先一步被人拦住。
“周予然,你果然来了。”
这林舒怡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这种时间跑出来碍眼。
浓郁的香水味扑鼻,一身香奈儿定制套裙花枝招展,就差没把“我要开屏”这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周予然白眼都翻到天上了:“好狗不挡道。”
林舒怡今天专程来看她笑话,伙同姐妹团围住她,弯着眉眼假笑:“谁是狗还真不一定。”
周予然眼睁睁看着唐鹤林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迈入电梯,连多的余光也没分到这边,这会儿看向林舒怡的目光瞬间就冷下来了。
林舒怡笑眯眯地冲她亮了亮自己的采访证。
“你要是想去顶楼也容易,学几声狗叫,我就当你是我助理,给你带上去。”
“舒怡你也太好心了吧,明明刚才是这人没礼貌的。”
“是说呀,你带她上顶楼,不就是让她沾你的光,万一她闯祸了,会害你也跟着丢脸。”
“就是就是!千万别被有心人利用了占你便宜!”
跟在林舒怡身后的几个小姐妹各个打扮得像盘丝洞里的妖精,七嘴八舌的夹子音听得人头疼,常钰撸起袖子想替她出头,被周予然扯回到了身后。
周予然面露难色:“你想怎么叫?”
林舒怡没想到她这么能屈能伸:“就是‘汪’咯。”
周予然:“叫一声就够了?”
林舒怡:“你要愿意多叫几声也行。”
周予然:“要怎么叫你才会满意?”
林舒怡用一种“你这人是真的笨”的眼神看她,沾沾自喜:“‘汪汪汪’你不会?”
周予然露出一副“我没听清”的样子,问:“什么?”
林舒怡:“‘汪汪汪’!!”
周予然弯弯唇:“真乖,但是也不用连叫三声,我手边没骨头奖励你。”
常钰一个没憋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林舒怡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涨红了一张脸:“周予然你!”
跟这种人扯头花显得太弱智,周予然正琢磨要如何才能联系上唐鹤林,目光落在对方胸口那张采访证上。
林舒怡干脆挺起胸让她看个清楚:“别看了,我爸爸给我安排的,毕业实习就采访锐思资本的谢总,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机会,周予然,你一个霖城的人,不知道他是谁吧?”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毕竟,谢总这样财经杂志上的名人,怎么可能会跟一个负债200万的人有交集?”
“哇哦,原来家里欠这么多钱啊,难怪眼巴巴地想去顶楼找金主呢。”
“但是谢总呢,已经跟我们舒怡约好时间了,听说他还是单身诶,人长得又帅,这样的机会,周予然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周予然有时候真的怀疑林舒怡的跟班姐妹团大学专业学的相声,捧哏一个接得比一个好。
林舒怡洋洋得意:“我爸爸是真的疼我,可不像你爸,只知道骗你做法人让你背债被人笑话,你也是真的笨,但凡那时候上网查查你家公司的情况,也不至于那么快签字。”
被亲生父亲设计欺骗是周予然心中一大痛,她也没想过,从小到大把她当掌珠宠的父亲,会把她一脚踹进负债累累的泥潭里一走了之。
常钰听不下去了:“对,人家爸爸是不会安排自己女儿到处耀武扬威,但人家爸爸好歹也知道临走前给人留了段姻缘,专打你这条蛇精的七寸,你要采访谢总,也不先问问人家谢太太同不同意。”
周予然还没来得及捂常钰的嘴,对方已经倒豆子一样把她根本不想打出来的底牌给亮干净了。
周予然:……麻了。
都已经要分手的事情就别拿出来说了!
你是不知道他只有十分钟!!
“你?跟谢家的老大???谢洵之???”
破了音的林舒怡脸色都变了,短暂的几秒反应后,又凉凉地讽笑出声:“开什么玩笑啊周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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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肿脸充胖子也不是你这样的!”
常钰:“谁打肿脸充胖子了,是谁先拿着一张采访证一柄鸡毛当令箭的啊?”
林舒怡表情都狰狞了:“我这是采访,是工作,你们这是什么,胡搅蛮缠!不要脸往人家谢总身上倒贴!”
常钰:“笑死了,谁倒贴还不一定呢,宝贝儿你说是不是?”
林舒怡当然不信周予然能跟谢洵之扯上关系,她要是真有这本事,干嘛还眼巴巴地在鱼龙混杂的minibar里蹲人?
“对呢对呢,你的宝贝儿脸皮可没你厚,都不敢吭声了呢。”
“真是搞笑,你们是不是连谢洵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居然这都敢一步登天冒充人家未婚妻?缅北搞诈骗的都不如你们敢想,我今天可真是开眼了。”
周予然:“……”
一桩要退婚的事情到处传也没意思,周予然闭着眼睛认栽了。
常钰气得用胳膊肘杵了她一下:“喂,宝贝儿你倒是说句话呀!”
自己能说什么?
总不能前脚狐假虎威完,后脚就拍桌子跟哥哥悔婚吧?
周予然抿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不然不可能对她这么好,不可能这么关心她。
不可能抱她上楼睡觉,也不可能趁黑灯瞎火想要偷偷亲她。
更不可能熬个大夜就为了给她炖一锅香香的老鸭汤。
但是。
但是!
十分钟诶!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脸皮薄,干不出这种又当又立的事,这会儿即使面对林舒怡的奚落,也是她活该。
林舒怡难得看到周予然吃瘪,以前哪次聚会不是被她牙尖嘴利气到吐血,这时候看她一声不吭落下风,简直大快人心。
蔻红的指甲摁住微信的语音条,当着周予然的面,笑嘻嘻地给群里的小姐妹们播报战况,然而八卦只讲到一半,忽地就看到酒店大堂各个角落里有不少人急匆匆地小跑了出来,系领带的、理袖扣的,确认完自己的着装不够,还不忘提醒同僚。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开阔的五星级酒店大堂门口就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从胸口铭牌上判断,至少也是管理层起步。
所有人面色凝重,战战兢兢,眼观鼻眼鼻观心,多一个字的交流也无。
两分钟后,一辆连号的黑色宾利就嚣张地刹在了正门口。
流线型的车身于日光中泛着冷肃的银光,即使隔着根本看不清内里的暗色玻璃,也隐约能感受到一股无形逼至的压迫感,让人没来由地紧张。
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下来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恭恭敬敬地弯腰拉开后座的车门。
众人屏息,目光一瞬不瞬地焦灼在车上,鸦雀无声的氛围竟在一时之间让大堂内若有似无的舒缓钢琴曲都降低了一个度。
原本热闹的minibar内也面面相觑,也再无人对谈。
“谁啊,这么兴师动众?”
常钰压低的疑问刚出口,一双红底英伦系带黑皮鞋就从车里迈了出来,剪裁合体的手工西裤因那人下车的动作露出了一寸被黑丝袜包裹的脚踝,突起的踝骨有很重的骨骼感。
黑色的遮阳伞就打在头顶,一身挺括肃穆正装的谢洵之一边扣着西服扣,一边慢慢站直身体,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银边的半框眼镜,剑眉星目的五官长得极为周正,周身斯斯文文的冷感,矜贵、干净,久居上位的气度在无声之间就能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酒店副总率先反应过来,疾步替他引路。
队伍末尾站得离电梯最近的业务经理,早已弓着腰站在了电梯口,摁住了礼宾电梯的上行钮。
相比起众人的的诚惶诚恐,谢洵之目不斜视,信步入内时,视线随意掠过吧台,镜框折出冰凉的光点,点缀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拒人千里的冷漠无声蔓延。
就像电影的长焦镜头慢慢推到眼前,即将错身而过的瞬间,注意到minibar里那一片缩瑟着的、尽量隐藏存在感的衣角,谢洵之的脚步一顿,皱起眉,停在了半米开外。
“谢总!”
林舒怡一见到站自己面前的谢洵之,顿时眼睛都亮了,余光扫过正躲在常钰背后、一脸垂头丧气的周予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揪出这个不要脸的撒谎精当众鞭尸——
正主在场!
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
“谢总,我就是今天下午跟您约了访谈时间的《财经时报》记者林舒怡,”林舒怡顿了顿,红着脸偷偷看他,娇声提醒,“我爸爸是林庭振,你们上个月应该一起吃过饭的。”
要死了!
怎么之前没人告诉过她,谢洵之近看居然这么帅???
她被惊艳到眼皮抽筋,心跳加速,这时候也忍不住在心里痛骂周予然色胆包天,居然有脸冒认人家的未婚妻,她是长得漂亮,但漂亮也不能这么胡作非为、心里没数吧?
谢洵之这脸好看到她这时候都不想拳打脚踢周予然了,林舒怡复盘了一下自己的采访稿,挖空心思开始想到底怎么样可以延长跟对方的独处时间。
被突然冒到跟前的女人挡住了视线,谢洵之皱着眉给旁边的特助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就拦住了意欲套近乎的林舒怡,连声说抱歉。
“不好意思林女士,谢总今天下午临时有其他安排,采访的事情要不然我改天再跟您约时间?”
林舒怡愣了愣:“……啊?”
到嘴的采访还能就这么给飞了???
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吗???
谢洵之的采访是她爸爸托了好大一圈关系才替她弄到手的,她在杂志社里的牛都已经吹了快小半个月了,今天要是空手而归,岂不是要被公司里的其他采访组笑死?
改天?
改到哪天?
就怕彻底遥遥无期、鸡飞蛋打。
常钰努力憋笑的气音彻底激怒了林舒怡,她气不打一出来,看了眼正躲得四平八稳、一声不吭的周予然,决定自己死之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谢总,我有一个朋友,她凭空捏造跟你的关系,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我——”
“周予然。”
谢洵之面无表情,全程半点余光也没落在喋喋不休的林舒怡身上,他只是盯着那片一动不动的衣角。
忽然被点名的周予然畏畏缩缩地从常钰的身后探出脸,一肚子悔婚的腹稿才起了个头,目光扫过一脸懵逼不能置信的林舒怡,再对上谢洵之那张一百八十度无死角的脸——
男人垂下眼帘,摘下银边的半框眼镜,漫不经心地接过助理的纸巾擦着镜片,像是旁若无人般,缓声问:“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我讲?”
8. 008-妲己的决心
008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minibar内看热闹的人群已做鸟兽散。
信步从容的谢洵之对比神游天外的周予然,男俊女俏,两人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同频的登对感。
常钰收回目光,忍不住幸灾乐祸:“看什么看,见不得人家熹妃回宫啊?”
林舒怡目瞪口呆:“可是周予然她刚刚不是——”
明明这么牙尖嘴利、锱铢必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任她奚落这么久,一个字都不反驳?
假的吧???
常钰:“小两口在玩情//趣你都看不出来?”
“准夫妻闹别扭不是常有的事,没看见那个拒了你采访的谢总低眉顺目哄得那么用心啊?”
“拒了你采访”这五个字用得着落这么重的音强调?
——谢洵之刚刚说了什么呢?
他说:“我晚上出差,今天不回去了。”
表情冷淡,甚至还略显不耐。
——那周予然是什么反应呢?
她说:“哦,知道了。”
垂头丧气、不情不愿,仿佛下一秒就是大难临头。
这叫哄?
这!踏!马!也!能!叫!哄!
但是这种对话又确实只可能在夫妻之间发生。
毕竟,不是准未婚夫妻的话,两人干嘛没事住在一起啊!!!
谢洵之干嘛还跟周予然报备行程啊!!!
林舒怡深吸气:“……”
不行,她真的好难咽下这口气啊!!
常钰也没想到好友就算破产了也有这样扬眉吐气的一天,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刚才几乎整个酒店的工作人员跑出来接驾的阵仗——
她现在对周予然给出的“帅爆了”、“顶级男模”、“母蚊子都不叮”这些信息,已经深信不疑了。
也不再管林舒怡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从包里翻出手机,与有荣焉地打出了几行字。
【宝贝儿,你老公在家也捂得这么严实啊?】
【你是个有福气的,但作为朋友,还是想劝一句哈,有时间多锻炼锻炼,咱们身体素质要跟上,不然白瞎了这么好的老公!】
-
上行的电梯里,四四方方的小格子间,以谢洵之为中心,周予然和他的三个随行秘书各占东南西北一个角。
看到常钰的消息,垂头丧气窝在右下角的周予然深吸一口气,差点无语到咽气。
她锻炼身体?
她锻炼个屁!
她上一节普拉提私教75分钟都能不带喘,但这个徒有其表的男人!
他只有10分钟!!
一场minibar里的闹剧弄得周予然心烦意乱,在“悔婚与否”这个问题上来回横跳。
于情,根据她以往丰富的拒绝史,随便抽一段经验,都能把谢洵之推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但于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谢洵之是她落魄之后,第一个主动来到她身边的人。
不仅没有嫌弃她负二代的身份,还接纳她收留她,照顾她关心她。
说一句“患难见真情”也不为过。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所以其实,十分钟,好像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周予然正在沉痛地为自己的婚后生活默哀,忽然听到站在左上角的总助提到了林舒怡的名字,敏锐的耳朵一下子就警觉了。
“《财经时报》的专访是等您出差回来再约时间,还是直接推掉?”
总助一边说一边在内网的公务待办上确认谢洵之未来一段时间的行程。
“但是接下来您回国之后马上就有一个半封闭的行业研讨会,或者我安排刘副总见她?”
事关林舒怡,周予然攥在身侧的拳头都收得紧紧的,就差没给这个名字的主人邦邦两拳。
从电梯镜面注意到她异常,谢洵之表情很淡,叫了声她的名字,问:“这人是你朋友?”
“才不是嘞!”
周予然万万没想到哑巴了一路的谢洵之会突然之间给她递话,激动得一句超大声的反驳震得整个电梯都晃了一下。
“哥哥,你真的要让这种人采访你吗?”
林舒怡想要落井下石,把她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她心眼比针小,原谅不了一点!
林舒怡想让她出丑!
那她就要让林舒怡失业!
“我跟她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她最喜欢趁我不注意把我抽屉里的饼干扔进垃圾桶里!”
当然,饼干是陈一琛借花献佛的工具,某种程度上,林舒怡这种举动也可以称之为“捍卫主权”。
“没想到后来上国际学校还是同班,她跟班上几个女生想要孤立我,让我交不到朋友。”
她绝口不提当年自己是如何在春游时把蚂蚱蚯蚓蛾子这种东西放进对方的书包里吓到她在整个学校师生面前尖叫。
“大学我总算摆脱了她,可没想到,每次我扫完街带着战利品回国,她都要跟海关检举我,害我每次都要多补很多税!”
幸亏在扫货上,林舒怡买的也没比她少,两人各自的税金一缴,也算是扯平。
但是其实补税不是关键,关键是她隔三差五就会买一些涩涩漫画,以至于在海关办公室被帽子叔叔们当着面检查里面的内容的时候,简直成了她近年来最大的赛博案底。
回忆往昔,周予然整个人都委屈死了,像个告状无门的小学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倾听她的师长,恨不得将这么多年受的苦一次性诉个够。
“哥哥,我怎么可能会跟她那样的人做朋友?”
电梯间明炽的顶灯落在她秀致的眉眼上。
周予然因为气愤而脸颊微红,一双黑玉似的眼睛水汪汪的,潋滟眸色,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被急的,看着像是要快哭了。
“刚刚你在楼下也看到了,她跟她的小姐妹一起,把我围得死死的,害人家差点见不到你。”
谢洵之微微抬了抬眉尾,不着痕迹地哂笑了一下。
周予然摸不透他心思,这时候也只能屏息等他判断。
“后续采访相关的需求还是统一移到公共事务部,等内部评估过访谈必要后,再安排专人对接,否则出口太多,也浪费时间。”
“至于这次财经时报的访谈——”
周予然的心都被谢洵之这战术性的停顿给吊在了嗓子眼里。
男人抬臂看表。
修长白皙的右手手指就搭在左腕上,露出腕间那块黑色的限量古董腕表,虚曲的左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冷白的手指关节处还有着非常清透干净的粉色调。
他低着头看时间,眼帘微垂,纤浓的睫毛轻颤,侧脸矜贵而英俊。
这种带着点做作的姿态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周予然肯定会觉得那人很装,但偏偏由他做出来,却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总不会是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无奈之下,周予然只能再度拿出“十分钟”这张王牌来抵御这种装逼过度的美色。
谢洵之:“今天肯定没时间了,干脆取消吧。”
周予然一肚子慷慨激昂想要劝谢洵之胳膊肘别往外拐的陈词瞬间就哑了火。
嗯?
这么顺利?
我周妲己还没给谢纣王进谗言呢!
以前在学校闯祸的时候,外婆会教育她要做个名门淑女,言行得体,情绪稳定,爸爸工作太忙,接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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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电话总是下意识先让她自己反思。
但是好像只有哥哥,愿意不问青红皂白就无条件跟她站在一边,跟她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明明到现在他们也才只认识三天而已。
这样不由分说的偏帮,除了爱,还能是什么?
周予然痛苦地深吸一口气,再次陷入悔婚与否的挣扎里。
哥哥显然已经深深陷进了对她的单相思里,如果她真的因为“十分钟”这种伤自尊的问题而拒绝他的话,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电梯在高层中段经停,谢洵之的三个随行秘书先行离开,偌大一间亮如明镜的电梯内,仅余她跟他两人。
周予然看着液晶显示面板上一层一层往上跳的数字。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你不是要去行政酒廊见唐鹤林?”
谢洵之反问得很随意,周予然却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精准锁定自己的目标,周予然一句“哥哥好棒”的马屁还来不及拍出口——
“但是唐鹤林今天下午未必有时间见你,如果来不及,我可以给你引荐其他人。”
谢洵之冷淡的尾音淹没在电梯抵达的“叮”音之后。
银色的电梯门打开,霎时就有明亮的天光漏进来,伴着光线透进来的,还有空气中浮动的、若有似无的玉兰花香。
酒店的顶楼是个空中花园,绿植错落有致地栽种在人工花坛里,低矮的绿灌青翠欲滴,几株苍劲削瘦的玉兰花树在漏窗而入的凉风里摇曳生姿。
春夏之交,繁茂的玉兰花苞盛放如炽,细腻的粉白渐变花瓣芳华灼然。
谢洵之就站在空中花园最中央、开得最如火如荼的一株玉兰树下,平静地看着她。
挺拔的身姿被透窗的阳光投照而下,将影子也落得风姿颀长。
“但我认为,唐鹤林手上的资源跟你目前的情况,适配度不算太高,换成星曜传媒的田中恺,怎么样?”
他从容语态,一字一顿都说得冷静理智而周全,显然是深思熟路后替她考虑的最优选。
周予然:“……”
一颗趋近沉寂的心脏忽然开始猛烈跳动了起来。
她张了张唇,怔怔地看着他,半响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当所有混乱的画面逐一串联,于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他昨晚想要偷吻自己的脸。
她昨天也只是随手将那个潦草的方案打印好丢在了床头柜上,可以仅凭几眼就给她找对方向,又这么细心地为她寻觅最合适的投资人——
周予然的眼眶有点热了。
所以,十分钟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问题吗??
又不是十秒!!
尼姑都能吃斋念经禁欲一辈子,怎么她周予然就不行了!!
哥哥对她好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老鸭汤是真的,不由分说替她出头也是真的,急她所急,忧她所忧——这样完美的未婚夫,她这辈子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周予然心中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也只是柔情万状地化成了一句话:“哥哥,你放心,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辜负你这片心意。”
肉麻的话她不想多说。
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她说到做到。
阳光落进少女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黑宝石般粲然的瞳孔中,赤忱的情谊不加掩饰,于繁密的花影下一瞬不瞬倒影着他的脸。
谢洵之目光微滞,旋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落在春日的玉兰花枝头,饱满的花骨朵像是后知后觉嗅到春息,在温暖的春意里轻颤、蓄势待放。
分神的那几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淡地应了一声“好”。
“正好,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你说。”
9. 009-婴儿奶嘴
009
周予然愣了愣,想不通他这样郑重其事是想要跟她说什么,眼睛亮晶晶,问:“是什么?”
少女的心情显而易见得好,或许今天并不是一个坦白真相的好时机。
熄屏的手机里持续不断地弹出谢冬卿趋近崩溃的消息——
【[害怕]大侄子,你把话给姑姑说清楚啊,什么叫用你自己的办法结束这场闹剧??】
【[惊恐]你不会是今天就打算把阿宁逃婚的事情跟周予然坦白吧?!】
【给大家留条活路就!】
【这!么!难!吗!】
谢洵之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屏幕,很自然地就将谢冬卿拖进了屏蔽组里,然后,他重新望向周予然:“还是先说你的吧。”
周予然:“我的?我的什么?”
谢洵之淡声:“你要跟我说的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周予然:“……”
你记性还怪好的嘞。
悔婚的选项已经被彻底否决,不知道谢洵之接下来会离开几天,她现在对他有点上头了,分别前夕,争分夺秒也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周予然的嘴动得比脑子快。
“哥哥也知道我那个方案潦草,我就想,能不能趁你出差前,帮我看一看?”
出差的航班在3个小时以后,两人有足够的时间把该说的话全部说清楚。
谢洵之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空中花园的一侧是行政酒廊,另一侧更僻静,专有一间套房供他日常过来办公落脚。
周予然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找到那份创业BP,特意不将文件的窗口拉满屏幕,露出大半个桌面背景,期待地把电脑递过去:“先帮我看看提纲,不知道还有没有缺漏。”
套房的陈设一如既往是他冷色调的喜好,书房的空间很大,欧式的白色烤漆沙发居于中央,谢洵之叠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漫不经心落眼看过去,原本寡淡的目光忽地一滞。
周予然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弯了一下唇。
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不意外于自己的未婚妻将自己的照片设置成电脑桌面?日也看,夜也看,这样虔诚又直白的爱意,她不信他感受不到。
谢洵之忪怔的目光心绪不宁地盯在那张于篮筐下挥洒汗水的侧脸照上,干净的玻璃镜片后,眼帘微敛,纤浓的睫毛像是无法承受重量般,轻轻颤了一下。
谢崇宁离家出走好几天,猝不及防再看到这张他大三篮球联赛的照片,他有些恍惚。
那年他已毕业,作为荣誉校友受邀回校座谈,结束后收到姑姑的消息,说弟弟正在打比赛,让他抽时间过去看一眼。
谢崇宁打小嘴巴就甜,很招人喜欢,加上父母因故去世得早,最放心不下年幼的弟弟,是以所有人又都尤其宠着他。
若非姑姑提前有约,否则绝不可能缺席他的球赛。
他匆匆路过球场,趁好撞见弟弟投完一个三分,两边比分差距拉得很大,不出意外,弟弟又会是今年的得分王,他随意抓拍了一张照片,站在旁边的周晋同他开玩笑。
“我今天才发现,你们两兄弟某些角度长得还挺像。”
他未置可否,低着头将照片发给姑姑权当交差。
没想到这张照片到最后居然以相亲的目的转到了周予然的手上。
从错愕中慢慢恢复平静,谢洵之从桌面的照片里移开视线,望向周予然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秒,周予然的眼睛和嘴角都在笑:“哥哥,提纲是不是还不够全面呀?”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看的哪是什么提纲,明明是我的一片真心。
谢洵之张了张唇,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足足看了她十几秒,才挣扎着移开了目光。
他别开脸,没看她,也没看方案,只是皱着眉望着窗外出神。
浅金色的阳光缀在他迟疑轻颤的睫毛上,薄软的唇线抿得又直又平,清冷的下颚线紧紧绷着,像是在踟蹰中权衡利弊。
周予然生怕他含蓄地把给自己的独家情话默默消化,着急得身体都坐直了。
等了半响,才听见他平直着声线,问:“周予然,你喜欢怎么样的人?”
周予然:“……”
我喜欢你啊!!!
这还用得着问???
她在“真诚地打直球”和“含蓄地表达爱意”两条路之间权衡利弊,最终得出结论——
干脆结合一下,含蓄地打个直球吧。
她喜欢他已经以一种很直白的方式表达在明面上了,他又不瞎,当然看得到。
更何况,“定不负卿”这种承诺她刚才在电梯口都说过了。
所以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
呵,想听好话是吧?
周予然揶揄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透过他挺括有型的白衬衫,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她昨晚在他怀里感受到的轮廓,第一次知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八个字的魅力。
“我当然是喜欢长得帅的咯,个字肯定要比我高,身材也好,要有定期健身的习惯,肯定不能有啤酒肚。”
实不相瞒,你的胸肌就已经很加分了。
“……嗯。”
正专注审阅方案的谢洵之,闻言,脸上有一瞬凝重,下垂的眼帘里有少见的迟疑和忪怔。
哥哥好像不开心了?
周予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多半是马屁没拍到点上,很可能是认为她的喜欢太过肤浅。
看来还得努力挖掘一下哥哥那些不流于表象、与众不同的优点。
“做饭好吃,给个方向就能自行钻研菜谱。”
她学聪明了,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偷偷观察他,斟酌着一点一点漏信息,一旦察觉风向不对,也好立马掉头。
“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嘛,老公不会过日子怎么行?”
话音刚落,谢洵之忽地从电脑屏幕前抬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想到谢崇宁15岁那年寒假炸毁的厨房,薄唇轻动,话到嘴边,语气已经轻松不少:“还有吗?”
周予然看到他眉间拧紧的褶皱已经不知不觉松开,忍不住想给自己机智的投石问路计划竖个大拇指。
方向正确!
正中靶心!
“会做家务,会整理,心里有数眼里有活,讲白了,就是疼老婆。”
昨天被她弄乱的客厅,今天早上又被勤劳的田螺哥哥一键还原,他有这样的整理绝技在手,她的婚后生活岂不美哉?
谢洵之有些意外地抬了一下眉毛,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周予然词穷了:“……”
怎么有人这么要夸夸的啊?
她都没准备过!
周予然好笑地支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性格高冷一点没关系,至少这样显得稳重,反正我是觉得怪有安全感的,太活跃反而显得吵。”
谢洵之:“还有吗?”
你是不是表扬还听上瘾了?
周予然看他如释重负的反应都忍不住都要笑出声了。
“会照顾我,会给我出头,时时刻刻想着我关心我,能碰到这样的人,我真的要喜欢死了。”
“我要一辈子,死心塌地地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
谢洵之心情复杂地盯着桌面上那张被薄汗浸透的侧脸照片:“……”
他认识谢崇宁23年,也没见自己这个恣意妄为的弟弟有这么多优点,真不知道家里的长辈为了促成这段姻缘,在周予然外婆那边到底撒了多少谎。
“我知道了。”
谢洵之沉默良久,终于松出一口气。
周予然眼睁睁看他从表情沉重过度到释然轻松,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我”。
略施小计,就能哄得你心花怒放。
“对了哥哥,你不是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谢洵之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他曈色偏浅,琥珀棕色里蕴了点若有似无的琉璃灰,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冷冷淡淡的一眼也好似镜湖面上清凌凌的一柸雪。
周予然总觉得谢洵之递过来的目光像在审慎地评估着什么一样。
“已经不重要了。”
谢洵之收回视线,淡声道:“你以后自然就会知道的。”
无需他心急做恶人。
等谢崇宁回国,她很快就会认清弟弟的本貌,然后在这段无望的单相思迷途中清醒、知返。
-
谢洵之给周予然的BP提了几个修改小意见,中途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新加坡那边的会议提前,出差的行程也跟着调整。
分别在即,周予然有点舍不得他。
“哥哥要去几天啊?”
谢洵之声音很淡:“看那边过方案的速度。”
意思就是归期不定。
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表白完,后脚就得异地恋,周予然心里空空的。
“那哥哥落地之后跟我报平安,好吗?”
“嗯。”
谢洵之冷淡的回应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在例行公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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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然虽然不开心,但也习惯了,就主动地问他:“新加坡也没什么时差,我到时候要是改BP的时候碰到困难,可以在微信上问你吗?”
“可以。”
“那晚上睡前我们可以打视频电话么?”
哪有刚同居就异地的?
她就是想见他。
老实说,谢爷爷给外婆的那张照片太有活力了,总感觉跟他沉稳内敛的气质有点相悖,梦不起来一点。
谢洵之微微皱眉,情绪很淡:“再说吧,可能会比较忙。”
对谢洵之的高冷习以为常,周予然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那你别太辛苦了,哥哥。”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套房之外,谢洵之身上特有的木质冷香仍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身侧,像春日公园里浓烈且生机盎然的花香。
周予然盘腿坐在沙发上改了会儿方案,到底还是没忍住,打开了相册。
早上喝鸭汤的时候,她心情沮丧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没想到也就几个小时,自己的婚姻就柳暗花明了。
挑了张拍得最好的照片修了修图,配了“飞机”和“星星”的emoji表情包,一键发送朋友圈。
然后,她幸福地打开了网易云。
分享“初恋.mp3”到朋友圈。
分享“约定.mp3”到朋友圈。
一口气把歌单里所有符合心境的音乐逐一转发,不到半分钟,微信里的消息就爆炸了,陈一琛的破防质问首当其冲。
【舒怡说你要结婚了?】
【为了拒绝我,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找人演戏?】
【你爸当初破产前明明都跟我爸说好了,让你嫁给我,你这算什么,水性杨花给我带绿帽?】
【你家欠我家的那几百万,白纸黑字的欠条,你要想赖账,我告诉你不可能。】
【亏我还一直当你清纯,没钱了一样出来钓大款是吧?】
【跟谁不是跟?】
【你要是没被人用过,我还能出价高一点。】
【下周我来宁城,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周予然被陈一琛趾高气扬的嘴脸气笑了,回了一句“傻逼”,然后拉黑删除一条龙,眼不见为净。
刚要退出微信,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
张嘉姿:【小宝,是谈恋爱了吗?】
张嘉姿是大她两届的学姐,毕业后自主创业,平时偶然刷到她朋友圈,混得风生水起。
两人日常交集不多,周予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之间找她。
周予然:【[脸红]是的。】
周予然:【学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嘉姿:【[大笑]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刚好在小红书上捞素人博主做品宣推广。】
张嘉姿:【[勾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报酬挺丰厚的。】
张嘉姿:【[图片]这是我们主推的产品,你先看看我们有没有机会合作。】
周予然把图片放大,等看清了里面的商品介绍,被震惊到倒抽了一口冷气——
婴儿……奶嘴?
这也太快了吧???
虽然她不排斥给哥哥生孩子,但是……这个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没破产前,她的确玩票性质地做过一段时间的种草博主,但那个阶段更多的是安利一些口红的色号和常服穿搭,母婴赛道里的品类跟她几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周予然:【[哭笑]不好意思学姐,我男朋友还没有跟我求婚。】
张嘉姿:【[偷笑]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不抓紧跟你求婚套牢你,是不是傻呀?】
张嘉姿:【要不这样,你先问问你男朋友,我们还有一些结婚伴手礼相关的,也可以探索一下合作方向。】
盛情难却。
但周予然捏着手机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洵之开这个口。
直接问什么时候结婚,显得太恨嫁。
毕竟两人现在这阶段就是心知肚明的暧昧期,就差临门一脚。
但既然她都来宁城了,两个人又住在一起,总得……总得有个说法吧?
可周予然盯着聊天对话框脸红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
她点开消息通知一看——
谢洵之在她的老鸭汤下面,点了一个赞。
小小的一个虚线爱心图标淹没在一排点赞名单里。
周予然的雀跃也像是得到了某种巨大鼓舞,弯了弯唇,对着聊天框认认真真地敲字:【哥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结婚呀?】
10. 010-心动
010
谢洵之没有给她太多如坐针毡的等待时间,消息回得比她预想当中还要快。
谢洵之:【先等崇宁回国再说吧。】
周予然:……?
不会是在等小叔子回国做伴郎吧?
也对,不管怎么样,婚礼上,两家人也总得整整齐齐,当然,她爸除外。
周予然皱着眉在“矜持”和“大胆”这两个选项里来回横跳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一鼓作气问个明白,毕竟到时候等结婚了,也好提前给外婆买机票。
周予然:【那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
屏幕顶端显示“消息正在输入中”,周予然捧着手机,紧张到心跳都不由自主开始加快。
【我今天停了他的卡,应该最迟就下个月月底了。】
【到时候安排你们见一面。】
周予然:……?
不至于吧?
小叔子何其无辜,突然断供,简直是无妄之灾!
周予然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时候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填得满满的。
周予然:【哥哥,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明明还在暧昧期,总不至于是怎么说结婚就结婚吧?
同居不给她心理准备,结婚也不给她心理准备,未婚夫总是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踩油门,简直让她招架不了!
这次的“消息正在输入中”比周予然预想中要久很多,喝完了小半杯椰奶碎碎冰,谢洵之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谢洵之:【难道你不着急?】
轻飘飘的反问仿佛像是他还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上挑的尾音像一把勾子,撩得她一颗纠结沉寂的心都痒了起来。
周予然好不容易降下温的脸又“蹭”地一下烧了回去,丢了手机把脸埋在沙发抱枕上,很没出息地低低尖叫了好几声。
她哪里着急啦!
一个黑灯瞎火试图偷亲她的人,居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倒打一耙,岂有此理!
-
出差的那几天,谢洵之没想到周予然会这么粘人。
会掐着点关心他有没有落地,会提醒他新加坡未来几天有雨,也会在入睡前发语音跟他道晚安。
柔软的呼吸喷在听筒上,像潮汐一起一伏。
入了夜,酒店套房里静悄悄的,她的声音又很乖,好似羽毛尖揉进耳道里,有点痒。
即使他偶尔懒于应付也无妨,周予然的分享欲并不会因此知难而退。
早安、午安、晚安是每天的必备日常。
遛弯看到一朵开在杂草里的小白花,会用很惊喜的口吻告诉他:“哇哥哥这里昨天还全部都是绿绿的一片!”
独自在家做饭,给他拍完午餐,会用很遗憾的口气跟他说:“没有哥哥做的老鸭汤好喝。”
甚至去咖啡馆里见朋友,都不忘找好角度拍一张拉花,并给他留言:“等一下要去看电影了,手机静音可能不能及时看到哥哥的消息。”
如果他对这些鸡肋到毫无意义的消息置之不理,两个小时以后,一个流泪的猫猫头表情包就会准时出现在聊天界面上,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句——
“哥哥,你理理我好不好QAQ”
谢洵之:“……”
也不是所有消息都这么无理取闹,周予然偶尔也会问他一些做方案时碰到的困难,谢洵之选择性地回过一些,两人断断续续居然也保持着每天联系的频率。
连着几天的聊天,总让谢洵之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白天太忙无暇思考这些细枝末节,晚上回到酒店,他正准备洗澡,却意外接到了周予然的视频电话。
前几天她不是没给他打过视频电话,他要么假装没看到,要么挂断后告诉她自己在忙。
但今晚的周予然显然比之前更执着,第一通电话徒劳无功,第二通电话很快就又孜孜不倦地打了进来。
白衬衣的纽扣本来都已经解到了小腹了,谢洵之犹豫了几秒,又往上扣回了几颗。
视频电话接通的瞬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弧度精致的下巴、一段几乎白到透明的天鹅颈以及一缕松松懒懒垂下来的乌发,手机像是被丢在被子上,镜头一直照着天花板在晃。
“周予然?”
周予然压根也没想到他会接,手忙脚乱地调整好摄像头角度,盯着屏幕的杏瞳明亮如星,眼角眉梢里都是惊喜:“哥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电话呀?”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镜头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好不容易画面稳定下来,他才看清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细肩吊带背心,正开开心心地支肘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笑,浑然未觉胸前乍泄的春光。
谢洵之移开眼,坐到书桌前,把手机立起支在旁边,从案头随手抽了份文件看,冷冷的声音微微不耐,甚至还有点烦躁。
“有什么事?”
听听,你问的是人话?
想你这件事难道不值一提?
周予然有点不高兴了。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愤懑的视线落在他松垮微皱的衬衫上,解开了两粒扣子的白衬衣,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慵懒放松,浑不似往日拒她千里的精英模样。
酒店套房的顶灯幽暗,谢洵之嫌文件上的字号看不清,伸手去拧台灯调光。
劲瘦有力的小臂横过大半个手机屏幕,雕塑般完美的肌肉线条流畅得人几乎移不开眼。
他拨开关调亮度的时间有点久,像是真的在精益求精地掐点寻找最合适的明暗一样,她对他那点欲盖弥彰的小心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原本被冷待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周予然低低哼了声:“谁让你白天都不回我消息。”
谢洵之低头看公文:“有些工作在收尾,一直很忙。”
“所以我也没生气呀。”
谢洵之翻文件的手一顿,也不知是觉得她的逻辑可笑还是什么,从鼻腔里哼出了一道气音,要笑不笑的,再开口时,声音比接电话时更冷:“还不睡觉?”
想我早点睡,你刚才就不该那样钓我!
周予然努力控制着不去看他的喉结、锁骨,以及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还有他执笔书写时骨线崩起的手背。
“睡不着。”
谢洵之头也不抬,声音硬得毫无情绪:“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哄人的态度也像公事公办,但美色当前,周予然才懒得理会他这种故作刻意的表面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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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问问人家为什么睡不着。”
谢洵之克制地闭了闭眼,缓慢地吸了一口气,抿直的唇线綳得很紧,隔了好几十秒,终于很机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为什么睡不着,你不知道?
周予然闷闷不乐,忽然话锋一转,问:“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她在微信里隔三差五就会问,谢洵之要么不理她,要么就是告诉她“事情还没办完”,没想到今晚当着她的面,还是这个冷冰冰的答案。
周予然抱着枕头,闻着枕头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苦橙叶香,有点伤心了,但很快,她就安慰自己,今晚的电话很难得,跟他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会珍惜。
“那我给哥哥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谢洵之眉峰下压,正要拒绝——
“你听完这个故事,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睡不着了。”
谢洵之:“……”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住着一只小熊,小熊冬眠前呢,会把自己最喜欢的蜂蜜埋在森林最安全的地方,她必须渡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天,才能重新打开它。”
透过听筒微弱的电流音,少女乖弱的声线在寂静空旷的套房里,像温润的泉水浸润耳膜,柔软得不像话。
“虽然她是一只很有耐心很有定力的小熊,但她依然会担心森林里那罐本该属于自己的蜂蜜,会不会被路过的狐狸偷走,蜂蜜的香气会不会吸引到无孔不入的蚂蚁,她不知道这个冬天什么时候会结束,但她实在太想尽快品尝到这份独特的甜意,所以她只能掰着手指头倒数,天天盼,天天等。”
“结果这只本来很贪睡的小熊居然因为想念她的蜂蜜而罕见地在冬眠季里失眠了。”
“小熊想念她的蜂蜜,就像周予然也会想念她的蜂蜜。”
后半句话的尾音压得又低又轻,缱绻的语调里,每一个音节都想要努力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念你”这七个字。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她这么想他,他总该有点表示吧?
再不济,也总该为她稍稍调整行程,提前一点回来吧?
“蜂蜜放在冰箱右门打开从上往下数第二格,用完了记得放回原位。”
谢洵之头也不抬地说完,停了两秒,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晚上吃完甜食尤其要记得刷牙。”
周予然:“……哈?”
直男真是笨死了。
你自己待冰箱里去吧!!
周予然一段绕指柔被莫名其妙烧成了百炼钢,她被气得说不出话,谢洵之却只当晚上的话题告一段落。
“周予然,你该睡觉了。”
“那哥哥呢?”
“我还没洗澡。”
“那你现在去呗。”
好几天听不到他声音看不见他,还在生气的周予然到底是舍不得就这么挂电话。
像是觉得她说的话很耐人寻味似地,谢洵之若有所思地微皱起眉,隔了几秒,才提醒说:“手机,不是正在跟你打电话?”
周予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暗示,理直气壮:“我又没不让你把手机带进去。”
一直低着头的谢洵之终于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慢慢地从文件里抬起头,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11. 011-项链
011
周予然被谢洵之带着明显苛责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
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
她想多看一看他!
她!
能!有!什!么!错!
再说了,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她这个未来老婆不能看的??
她都不嫌弃他有十分钟!!
四目相对,分毫不让的周予然跟他在视频里大眼瞪小眼。
谢洵之等了半天不见她给个说法,耐心告罄,冷笑了一声,索性直接伸手摁掉了电话。
周予然盯着突然跳白的界面不能置信地眨了一下眼睛。
“……?”
她简直要气晕了,一怒之下干脆把谢洵之拉黑了,眼不见为净。
谢洵之一通电话,挂出了彼此未来两天的清静。
周予然咬定了主意想等他先低头道歉,却不料远在新加坡的那罐蜂蜜像是死了一样不为所动。
这种冷战光是想想都让人生气,在前往星曜传媒的路上,小嘴叭叭跟常钰一顿吐槽。
出租车上,常钰听完她抵达宁城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认真思考了半天:“我看你未婚夫不像是在钓你啊,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周予然叼着老冰棍,看着常钰一本正经的表情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什么误会?”
常钰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跟她理性分析:“搞不好他是在PUA你。”
周予然:“……”
她就不该向常钰这朵牡丹花请教感情问题。
PUA一般伴随着全方位的打击和贬低,从小在爱的夸夸里长大的周予然对他人的情绪打压拥有非常敏锐的警报雷达。
“怎么可能!”
她向常钰亮了亮自己小沙包一样的拳头。
“谁敢PUA我我就邦邦给他两拳。”
常钰没辙了。
“可能人家就是单纯忙呢,不是你自己也说,他这出差安排得挺突然的?”
“前一晚还给你煮蜜里调油老鸭汤,后一晚就断崖式卷铺盖出差?”
见好友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怨气脸,常钰拍了拍周予然的肩膀,安慰道:“最迟下个月底就结婚的人了,好歹稳重一点,别听风就是雨的,看在你老公在林舒怡面前这么替你出头的份上,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多担待担待?再说了,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婚姻啊,都是要互相包容的,你别想当然了。”
周予然:“呵,他想得美!”
-
樟宜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谢洵之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谢良言了解完新加坡这边的并购结果,满意地夸了一句“不错”。
兵不血刃也能收得那帮素尸裹位的高管们服服帖帖,也只有自己这个大孙子才有这种绵里藏针的手段。
他这两年有意把整个谢家交到他手里,对方虽然年纪轻轻,却也从不让他失望。
“对了,之前我看总办那边给过来的行程,这本来应该是下个月的计划,你怎么突然之间把谈判提前了?”
谢洵之沉默着没解释,老人家已经先一步猜到了真相。
“因为周予然住在你那儿,你想要避嫌?”
无论是情理还是尺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谢良言挑不出半点毛病,这时候也只能赞许地称他一句“妥帖”,话锋一转,问起周予然的情况。
谢洵之沉默了几秒,说:“挺好的。”
谢良言:“你最近是不是还是联系不上阿宁那个臭小子?”
谢洵之“嗯”了一声,斟酌着问爷爷是否考虑尽快告诉周予然弟弟逃婚的真相。
不省心的小孙子让老人家头痛得长吁短叹。
“这事儿说到底是我们有错在先,我倒也不是什么封建包办思想,毕竟现在也是自由恋爱的年代,只是觉得,这娃娃亲就算真要退,也得他们两个小孩子面对面把话说清楚,要是只有我们这些长辈出面,跟开口赶她回家有什么两样?未免太不尊重人。”
谢洵之没应声,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临挂电话前,谢良言叹了口气,叮嘱说:“既然人住在你那边,你能关照的地方就尽量多关照一下她,年纪这么点大,被亲爹坑成这样也是可怜。”
“你给她牵的田中恺那条线很不错,要是阿宁真不想结婚,那我们至少在道义上别落人话病。”
小孙子毛毛躁躁,跳脱不着调,偏偏这大孙子做任何事情都妥帖周全,八风不动、沉稳有加,谢良言对谢洵之是一万个满意,至少交待给他的事情,总能尽善尽美,无需多操心。
爷孙俩结束了通话,谢洵之仍垂着眼帘发呆,直到周晋笑着往他面前推了一杯咖啡:“在想什么,叫了你半天也不理人?”
谢洵之回过神,想了想,问:“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
谢洵之做人分寸感十足,两人交好数年,周晋从未见他这样踟蹰犹疑地向他请教“私人问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尽管问”。
谢洵之斟酌着概括了一下周予然的情况,周晋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就明白了好友向他请教的用意。
“你是觉得家里希望你照顾的这个小妹妹跟宁绮的情况很类似,所以想问我,如果重来一次,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发生跟宁绮同样的悲剧?”
谢洵之迟疑几秒:“算是吧。”
周晋显然已经从宁绮这桩旧事里走出来了,这时候竟真的认认真真替他想解决办法。
“本来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帮她把债给还清了,但这种举动对咱们这样非亲非故的身份而言,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更何况,你这个小妹妹好歹也是曾经的名门大小姐,她们这样的人,打小培养的自尊心也未必愿意接受你的施舍。”
“之所以很黏你,或许也只是跟她这段时间的遭遇有关,毕竟,一夕破产,对她们这样的娇小姐来说,跟从天堂跌进地狱没什么两样,过度向你索取情感需求,想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也情有可原。”
“你要是嫌她麻烦想打发她离你远些又不想伤害她,没问题,我这儿也有最简单的、能应付她的办法。”
谢洵之感兴趣地抬了一下眉。
“毕竟,我们这个年纪的哥哥对待妹妹最重要的不是嘘寒问暖的关心,也不是肤浅的三餐问候,而是——”
周晋卖关子似地顿了顿,胸有成竹地揭晓他近期反思复盘出来的奥秘。
“多、爆、点、金、币。”
“从你这儿获得的物质奖励越多,她对你的情感索取就会越少,一个人的情绪能量是恒定的,同一个时间段你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关注了她的物质需求,就不需要再管别的了,毕竟,这种有教养的大小姐,不可能是个贪得无厌、不知进退的人。”
周晋说完,转头就问休息室里的侍应生要了本珠宝奢侈品导购册,随手翻了几页,指着上头一枚标价18万的水晶发饰:“这个H家跟迪士尼的限量联名款怎么样?”
谢洵之扬起的眉瞬间就皱紧了:“送这种珠宝首饰会不会太——”
“太什么?你觉得不合适?”
周晋不以为意地笑着说:“18万而已,能说明什么?你平时喝的一支酒都不止这个数。”
谢洵之敛眸不语,但紧锁的眉头显然并不认同好友的建议。
“君子论心不论迹,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么,总是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家中破产,值钱首饰多半被一应变卖,这时候你往她梳妆匣里填点行头,跟雪中送炭无异,礼轻情意重,一次性充值18万,就能获得至少18天的清静,岂不美哉?”
谢洵之敷衍地牵了牵唇,不为所动:“理想主义。”
周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就算达不到这个效果,那么你总得考虑考虑你家里的态度?既然是你爷爷让你照顾她,那你总得留点凭证,证明你确实有过‘关照’这个动作,花点小钱,多简单一事儿对吧?”
谢洵之:“……”
谢洵之对这种自我感动式的关怀方式嗤之以鼻。
-
出租车停在星耀传媒大楼下,目送常钰走进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周予然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进了办公大楼内。
得益于谢洵之的牵线,田中恺在得知她打算单打独斗做短剧之后,特地拨了底下一个做古偶短剧的项目组,让里面的导演带她跑一遍流程,从立项、演员招募到剧本围读再到拍摄,每个环节都让她上一上手。
今天是项目组内部的剧本围读。
导演编剧加几个主演,在会议室里最后确定细节,周予然在旁边认真记笔记,偶尔也会提两句意见,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围读结束,恰好有人来传话,说是田中恺有事找她。
周予然在助理的引导下走进总裁办公室,茶桌后的田中恺冲她笑眯眯,问她最近学得怎么样。
“受益匪浅,谢谢田总给我这个机会。”
周予然有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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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眼地道了谢,倒引得田中恺哈哈大笑。
“按我跟谢家这关系,你叫我一声田叔叔就好,什么田总,这么见外啊?”
周予然弯了弯唇,毫不忸怩地叫了声“田叔叔”。
她本来就长得乖巧,眼角眉梢自带一股聪慧的灵气,谈吐又落落大方,从小到大都极讨长辈喜欢。
田中恺是个很和蔼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给她沏了一杯普洱,问她今晚有没有空。
“是这样的,今晚周家有个远房亲戚的美术馆在桦平江边上开业了,我呢,刚好下个月有个学艺术出身的侄女要结婚,就想着不然干脆趁这个机会买个礼物贺她新婚。”
“艺术品这玩意儿,我是不太懂的,我想着,你跟她年纪差不多,喜好应该也不会差太远,所以就问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小忙。”
周予然听懂了对方的诉求,心想赚钱她没经验,这花钱她可太在行了。
“有预算上限吗?”
田中恺摇了摇头:“金额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明白了。
就是要独一无二,要奇货可居,要拿得出手,要吹得起牛。
周予然以前也帮爸爸物色过一些艺术品送人,在审美眼光上自认不算太差。
接过对方递来的美术馆开业请柬,就算是应下了这桩差事。
但是美术馆开业,总免不了觥筹交错,dresscode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礼服高跟鞋可以拜托常钰找人租借,搭配什么首饰却让她犯难。
周予然琢磨要不然干脆戴个A货算了,反正到时候也没多少人能看得出来。
“对了,明天中午你帮我问问谢洵之有没有空,之前公司舆情出事故的时候,是他帮忙牵线解决的,这人情都还没当面谢过他,他要是有时间,我想请他吃个饭。”
周予然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可是哥哥出差还没回来呢。”
田中恺更加诧异:“怎么会?我明明昨天下午都在锐思总部的大楼里看到他了,要不是那会儿正好有朋友,不然我就上去打招呼了。”
周予然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谢洵之回国的消息就跟晴天霹雳一样在耳边轰然炸开。
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委屈的眼泪已经先一步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可是哥哥,哥哥都没跟我说。”
哽在喉咙口的酸涩情绪堵得她根本说不出话。
“啊这……这……你……这是……”
原本融洽的交谈氛围急转直下,田中恺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让她是这个反应,惊得都结巴了,正手足无措,却忽地听见秘书敲门,说是谢洵之的秘书陈澍过来了。
田中恺眼见救星到场,顿时眼睛都亮了。
“你等等,是谢洵之秘书来了,他应该是知道你今天下午就在我公司里的,特地给你送东西来的,你,你别哭啊,千万别哭了。”
周予然现在聋了,她耳朵里堵着谢洵之已经回国的消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睛里包了一团泪,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魂不守舍地仰面抬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朦胧人影,对方的嘴巴正冲着自己一张一合,然后他低下头,从随身的礼品袋里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暗金色绒面盒子。
盒子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是一串叠戴的双层项链。
玫瑰金的细链上正中央吊着一个蜂蜜罐子造型的吊坠,另一串则是珍珠材质,珠圆玉润的珍珠粒粒饱满,侧面靠近搭扣的地方绕着一个金色的小熊造型的吊坠,目测小熊吊坠的圆环是个活扣,能随着佩戴者行走坐卧的动作,跨过一颗一颗的珍珠,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越来越靠近蜂蜜罐子。
周予然怔怔地看着首饰盒里的项链,她下意识抹了把眼泪,大脑还是钝钝的,反应不过来。
“这……”
陈澍:“谢总从新加坡回来之后就紧急去参加了一个封闭会议,所以只能让我给您把礼物送过来了。”
高层漏窗而入的夏风微凉,掀翻首饰盒内小小薄薄的纸片。
周予然捡起掉在地上的标签一看,深深吸了一口气——
标价:810000。
伸手揉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从黑名单里把那个风景头像拖出来:【滴滴滴。】
隔了半分钟,对面的消息姗姗来迟,言简意赅的一个【?】很符合他高冷少言的气质。
周予然抿着唇角轻轻拨了一下蜂蜜罐子的吊坠,破涕为笑:【原谅券核销成功。】
12. 012-错撩
013
化妆室里,坐在角落整理礼服的常钰无语地往梳妆镜那边递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低头回消息。
常钰:【尺寸不用改了,她身材很标准的。】
常钰:【是的,就明黄色这一条就够了,谢谢学姐。】
对面的消息回得很快。
【你朋友长得也太好看了,刚刚你发试穿照过来的时候,我们整个办公室都“哇”出来了。】
【感觉她穿我家的衣服,都能把衣服的价格翻一倍,这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我一个直女都能为爱做拉。】
【对了,帮忙问一下她,考不考虑签我们工作室做模特啊?】
常钰苦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未婚夫,说是两边家里应该都不太能接受她婚后抛头露脸,她甚至立志要吃上自己才华那碗饭。】
对面回:【[大笑]漂亮妹妹有志气!】
常钰:【猫猫鞠躬.jpg】
常钰这头刚回完消息,周予然的歌单已经从流行曲目的《初恋》跳到了越剧的《十八相送》。
其实刚化妆的时候更恐怖,也就打个底的功夫,兴奋到像是磕了药的周予然就能从粤语的《黑凤梨》唱到闽南语的《爱情的骗子我问你》。
跟谢洵之冷战的那几天像是世界末日,跟谢洵之和好的当天下午瞬间就能进入创世纪。
经历过这场情感海啸的常钰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婚不育不谈恋爱的人生目标——毕竟,爱情实在令人害怕。
常钰听周氏卡拉OK听得头疼,取出团在耳朵里餐巾纸,抗议道:“周予然,能不能别在这里发癫了!”
被强行掐了麦的周予然在梳妆镜前对着常钰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扑通扑通的爱心,扮着鬼脸大声说:“我是汉谟拉比,就要在这立法典!”
常钰:“谐音梗扣大分!”
周予然哈哈大笑,像开屏的孔雀一样拨开散在颈侧的碎发,高高昂着她的天鹅颈,对着镜子左右来回照她的蜂蜜小熊项链,一边欣赏一边唱《爱要坦荡荡》。
常钰:“……”
周予然是标准的东方骨,纯柔秀致的长相,很有白月光感,明明简单地做高颅顶,散发黑长直最有感觉,偏偏她今晚为了露出一串项链,死活要盘一个女明星走戛纳的花苞头,卷发棒的高温差点烫到两人手。
常钰好不容易把“爱里发癫”的周予然送上出租车,忍不住感慨恋爱中的女人真可怕,照好友这上头的程度,估计没多久她这个姨姨就得给自己未来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包红包了。
如果下个月月底就是婚期的话,她只祈求汉谟拉比能把“不能奉子成婚”这六个字刻在黑色玄武岩石柱上。
-
桦平江边凉风徐徐。
灯火通明的美术馆内,宾客络绎不绝。
端着鸡尾酒托盘的侍应生穿行其间,与三三两两的场面客套擦肩而过。
馆里陈展的除了画作还有一系列后现代的艺术品摆件,昭然光影里,雍容奢香扑面而来。
周予然心情好,不管谁上来搭讪都自带三分笑。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明艳动人。
顾盼生辉,反而比墙上那些色彩浓烈、光影鲜明的画作更引人注目。
宾客里拐弯抹角来问她要联系方式的不在少数。
她弯了弯眼睛,扯谎说手机落在停车场,礼貌地给了微信号,只说自己回去后再通过。
哪些人是来寻找刺激猎艳,哪些人又是真的想跟她聊艺术。
她从小就活在美貌的吹捧里,当然一眼就能分得清对方来意。
看中一幅落樱图,她俯身近前想看清标签上的介绍信息,忽然听到耳畔有清朗的笑声。
“周小姐喜欢这幅?”
周予然回过神,诧异地打量站在自己旁边的陌生年轻人,指指自己的鼻子,问:“你认识我?”
来人长相周正,清澈的眼眸里找不出半点市侩。
清清爽爽的气质,看上去像是刚刚毕业没多久,书卷气很重,初印象很难让人讨厌。
“休闲区那边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所以我特地好奇想过来见一见。”
休闲区那边有开放的吸烟室,估计是之前那些铩羽而归的男人在议论她。
周予然了然地点点头,在唇上竖了根手指示意了一声“嘘”,弯着眼睛轻声说:“低调低调。”
男人用下巴一点墙上的油画:“怎么,以周小姐的眼光,看得上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
这人讲话好有意思,一语双关。
像是在品头论足画,又像是在阴阳怪气议论之前搭讪她的人。
周予然:“各花入各眼,就算是落花也有流水解意,你怎么知道我的眼光是高是低?”
落樱图上纷纷扬扬飘落的碎樱,将长长的一条河道都染上飘渺的粉意,美则美矣,但这画最令人惊艳的,其实不是色彩,而是作者神乎其技的透视功底。
钟祁言弯了弯眼睛,想到半小时前吸烟室里的议论,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果然是个妙人。
“那不知道鄙人能不能入周小姐的眼?”
年轻人笑着冲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自我介绍:“钟祁言。”
名字有些熟悉,总觉得像是刚见过不久。
周予然愣了五秒,看了看墙上的油画,又看了看面前人的脸,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原作者?”
油画的技法成熟、用色大胆,她原本以为创作者至少也是个沉稳淡泊的中年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看来是年少成名了。
不出意外,他还能画好几十年,越早入坑,越早投资。
不愧是我!
眼光如此毒辣!
周予然骄傲得就差没给自己竖大拇指了。
钟祁言对她很给面子的反应哈哈大笑,依样画葫芦,学她在唇上竖了根手指示意“嘘”,轻声说:“低调低调。”
当着她的面翻出微信。
“加个联系方式?”
大大方方,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周予然喜欢这样的人。
能联系到原作者最好了。
后续在跟美术馆议价的过程里,如果原作者愿意松口,多半能拿到不小的折扣。
虽然田中恺没跟她定上限,但艺术品交易这行向来水分很大,即便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也觉得没必要让别人做冤种。
她报出自己的微信号。
钟祁言揶揄地眄她:“你回去以后真的会通过?”
“不用等回去,现在就通过。”
周予然笑着冲他一扬下巴,神神秘秘地打开手包让他瞧一眼手机,低着头就是一顿操作。
手机静音了一晚上,列表里至少塞了20几个好友申请。
周予然选择对那些别有用心的示好视而不见,单给钟祁言开了通行特权。
操作的时候,却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好像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周予然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异样。
听到头顶有交谈的笑声,她抬头,却只看到二楼包厢走廊上,有两个陌生男人靠着扶栏在喝酒聊天。
周予然:……?
好奇怪。
刚才明明感觉到那道视线越来越强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没了?
-
美术馆二楼的贵宾茶室。
路征:“本来我都已经快要猜对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让你表弟刷新了记录,喂,周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表弟也会去搭讪这个小姑娘?”
周晋扯了一下唇,笑着说:“这还用得着问?这漂亮妹妹的五官简直就是长在我表弟审美标准上的,我一看到她,就知道祁言多半跑不了。”
他笑着往路征手里塞了一杯鸡尾酒:“喝吧,愿赌服输。”
边说边转头看向一旁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男人,打趣道:“谢洵之,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打赌接下来30分钟,会有几个人去找这个漂亮妹妹搭讪?不过这次,我要往10个以上压注了。”
路征好奇:“一口气加这么多码?”
周晋:“你不觉得她那肤色,多喝两口酒,反而更好看?”
明黄色的柔纱礼服长裙很衬她,像一朵亭亭玉立的法郁,生机勃勃,一颦一笑都像是有光在她身上流动。
之前喝了几杯鸡尾酒,蒸腾的酒意浮上脸,像雪白的画布上若有似无扫一层脂粉,搭配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人时,就像无差别释放魅力,只会让人更难以招架。
搭讪的年轻人往往自我介绍还没来得及开场,已经被她一双含笑的眼睛盯到脸红耳热,晕头转向。
周晋再次笑着催问谢洵之要不要猜个人头打发时间。
只稍漫不经心往楼下递一眼,视线就能在瞬间被那一袭明黄色的礼服捕获。
谢洵之的目光停顿在一楼,隔了好几秒,才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没兴趣”。
他没这种闲工夫去数自己的弟弟在未来的30分钟里能戴几顶隐形绿帽。
周晋:“真不玩?”
谢洵之移开眼,寡淡地下结论:“无聊。”
余光里仍旧能看到那束明柔靓丽的衣裙,以及她颈上那一串熠熠生辉的项链——珍珠的白,玫瑰金的亮,的确很衬她肤色。
醉意熏染,艳色尤甚。
路征拍了拍周晋肩膀:“别烦了他,最近说是暂住在家里的小辈太闹腾,他有家不能回,要不然今晚怎么会答应你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周晋更觉诧异:“你没给那个小妹妹氪金吗?怎么就偏不听人劝,不知道充值一笔买一段清闲?”
路征有点懵:“什么氪金,我怎么不知道?”
谢洵之没理会耳边喋喋不休的追问,只是懒惫地垂着眼,靠在红木栏杆上看她跟人握手相谈,言笑晏晏,显然聊得很投缘,三言两语就加上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却不知怎地,聊到一半,她忽然开始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就在她即将抬头的瞬间,谢洵之往栏杆后稍稍退了一步,看着仍站在扶栏边聊天的好友,他只觉得这一个晚上过得实在无聊。
没什么情绪地解锁手机,翻到微信。
两人的聊天消息停留在今天下午。
对周予然所谓的“原谅券”有些无语。
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多少有些喜欢强词夺理本末倒置,该生气的明明另有其人。
谢洵之薄唇微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屏幕上已经发出去了两个字。
谢洵之:【在吗?】
-
收到谢洵之消息的时候,咬着鸡尾酒上的甜渍樱桃的周予然差点捧着手机尖叫。
美术馆里周围太吵,她一肚子酸酸甜甜的心绪汹涌地往外冒,都不知道该拣哪个重点跟他讲。
跟钟祁言说一句“失陪”,提着裙子就往美术馆外僻静的花园走。
徐徐的江风为她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降温。
努力斟酌措辞的周予然整个人雀跃得就像八音盒上跟着节拍旋转的芭蕾舞者。
周予然:【(竖起耳朵)(旋转跳跃)(撒腿狂奔)(创飞路人)哥哥我当然在啦!!】
结果消息刚发出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周予然。”
……谁?
声音还挺熟。
周予然下意识回头,在明明暗暗的烟蒂火光中,看到了陈一琛的脸。
“听说你要结婚了?”
僻静的花园偏角,四下无人,陈一琛面色不善,单刀直入。
周予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心里念一声“晦气”,语气已经不自然地冷了下来:“对,下个月底,要给你发请帖么?”
陈一琛不为所动:“谢家的大儿子,谢洵之?”
周予然:“对。”
夜色朦胧,陈一琛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戒备,只觉得可笑。
“他们这样的人家,能看得上你这种背景?”
“我什么背景?”
周予然冷笑了一声,反唇相讥:“杀人放火还是违法乱纪?”
“区区几百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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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想立马还,无非就拍几支广告片的事情,就你还真把这个当回事,觉得光靠这点打压就能拿捏我?”
周予然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几乎被星探追着跑。
反驳挑不出刺,陈一琛也没所谓,只是戏谑地盯着她笑:“可我明明听说这几年谢家的长辈有意给谢洵之挑一桩门当户对的联姻,人家早有个相熟20多年的青梅,从读书开始就朝夕相伴,就算真要挑媳妇,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头上。”
周予然的心莫名往下沉了一下,原本潮热的手心急转变凉。
“所以呢?”
不会的。
脖子上的项链份量不是假的。
爱不是假的。
心意也不会是假的。
周予然不信这种肤浅的挑拨离间。
陈一琛像打量一件商品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蓦地笑了起来。
“所以我其实就是想问,你除了一张脸以外,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非你不可?”
“美貌的确是一张所向披靡的王牌,但不是王炸。”
周予然就差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很不客气地反驳道:“你是我什么人?真要品头论足,也轮不到你。”
“我是你什么人?”
陈一琛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讽笑出声:“我是可怜你的人。”
“他们有跟你承诺过结婚的具体日期么?”
“有问你要过生辰八字准备合礼么?”
“有带你正式见过谢家的长辈,有跟你说过要给你下三媒六聘么?”
“有亲自登门拜访过你外婆么?”
“有跟你商量过未来么?”
周予然一颗心被他咄咄逼问得直跳,就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加重了。
陈一琛不紧不慢呼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灭星微火光,冷笑着勾了勾唇:“既然你这么笃定下个月底就能结婚,那我问你,为什么长孙要结婚这种事,像谢家这样的大家大业,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广而告之?他们把你藏着掖着,你怎么还敢说,自己就是未来的谢太太?”
周予然被诘问到失语,皎然月光下,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这,这关你屁事呢?”
陈一琛脸上的笑意深沉冰冷,势在必得般打量她的目光更先刺目、残忍。
“怎么不关我的事?”
“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等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家破产的时候我担心你担心得天天睡不着觉,你爸爸想要把你托付给我家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但你却背着我偷偷一个人来宁城找别的男人——”陈一琛咬牙切齿,“这、怎、么、不、关、我、的、事?”
周予然简直要被他偏执没理的逻辑气笑,恶心到跟他多待一分钟都像是在受罪,转身想走,却被他拦住。
“周予然,”陈一琛忽然敛了笑,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把你的痴心妄想收一收,我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如果你愿意跟我结婚,从今以后,你的债,我替你还,婚前协议不必签,只要你婚后愿意乖乖在家相夫教子陪着——”
“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痴心妄想?”
周予然连想也未想,就截断他的话。
“陈叔叔小时候抱过我,那就看在陈叔叔的面上,我最后一次告诉你。”
周予然深吸一口气,脸上的不耐欲盖弥彰,一字一顿告诉他:“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做朋友可以,谈恋爱不可能。”
“我以前不喜欢你,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强求。”
说完,她提着裙子像离开,却被陈一琛再次拦住去路。
“周予然,我不是强求,我是在劝你,迷途知返!”
周予然被激得起了气性,扬眉反诘:“那如果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呢?”
“……”
“就算他们真把我藏着掖着,我就是要嫁给他呢?”
“你管得着么?”
陈一琛也没想到她这样冥顽不灵,伸手就要去拉拽强留她,周予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鞋跟被石块绊到,身体收势不稳向后跌,她还未来得及惊呼,后背已经先一步跌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里,一股很温柔的花香包围了她——
她本能地侧头看过去。
皎白的月光落在谢洵之紧致的五官轮廓上,昏暗的灯影将他的面容勾勒得更加浓郁深刻,沉静的夜色淌入他冷然内敛的眼底,波澜不惊的瞳孔好似两块温润的暗色宝石。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连日的思念也在此刻土崩瓦解。
颈上的项链叮当响,是金色的小熊跨过皑皑的珍珠白雪终于找到了她的宝藏蜜罐。
周予然只觉得心跳连着乱了好几拍,直到身体被重新扶稳站好,直到自己被他护在身后。
目之所及是他宽阔到极富有安全感的后背,挺括的黑色西装外套沾染了一点慵懒倦怠的烟味,裹挟着他身上淡淡的苦橙叶香,好闻到像一块能引燃引线的明石,将她被人欺负的委屈、不甘、不确定、迟疑、不安通通点燃,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肆意横冲直撞,最终化成一股浓烈的爱意,于心田尘埃落定。
周予然小心翼翼地揪着他西服的袖口,愈加笃信自己的判断。
不可能的。
哥哥这么喜欢她,绝不舍得将她没名没分、藏着掖着。
他会跟她结婚。
他们一定百年好合。
陈一琛眯着眼睛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很不爽地皱起眉:“你谁啊?”
“这里没你别多管闲事的份,知道吗?”
谢洵之平静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清凌如雪的波痕,平直低沉的声线倨傲冷峻,不怒自威。
“我是她的——”
然而“大伯哥”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话音已经先一步被躲在他身后的人截断。
周予然有人撑腰,顿时底气十足,冷冷一笑:“情!哥!哥!”
谢洵之眉梢意外地轻轻一抬,旋即很快就眯着眼睛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