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有了婚约后》
1. 重生
冰寒的除夕夜里,手边的纸张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上面写着的是她查来的关于梅谢雪的第一手资料,她看着车,眼神愤恨地盯着前方,又是梅谢雪!
她心里不无怨怼地想着,她和梅谢雪简直是天生的宿敌,在学校里为一个第一名争个你死我活就算,到了公司还是这样子,为了一个职位成为劲敌,眼看着那个职位就要到手了,却因为自己是个女的就被上司看不起。
她恨死了,恨不得梅谢雪去死,还有那个看不起女人的狗上司,这种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转过了一个路口,宋凝停下来等红路灯,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宋凝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个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是宋凝吗?”
宋凝:“是我。”
“哦,你上次从你二叔这里借走的钱什么时候还?我儿子就要买房要钱,赶紧还回来!”
女人的语气恶劣,不掩自己对宋凝的厌恶,宋凝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无奈道:“二婶,不是说好了下个月再给吗?况且我这个月实在没有钱,你能不能……”
一听到没钱,女人就越发不乐意了,厉声喊道:“我管你有钱没钱!借钱了就要还!我呸!赶紧还钱,明天我见不到钱,你就等着吧!”
话落,那边便挂了电话,宋凝呆滞了几秒,眼角似有点点莹光亮起,她麻木地放下手机,没过几秒又打进来几通电话,无一不是催她还钱的。
她将手机一关,开车到路边停下来,就在三年前,她的母亲得了癌症,这些日子治疗下来,虽然勉强控制了病症,但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钱也借了不少,明明等她升到总监的位置就可以多一点工资,可没想到却被梅谢雪抢了去。
宋凝将头埋到臂膀处,静默的车里传出她轻微的抽泣声,她的父亲因车祸而亡,她的亲戚只注重利益,你风光时,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攀关系,你失意时,他们就沉默不语,仿佛不认识你这个人。
这些年来,宋凝或多或少都帮助过他们一点,可当她需要帮助时。那些所谓的亲戚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能联系上就不错了。
远方的高空上“砰”地炸开一朵烟花,随即就是接二连三升空的烟火,宋凝能听到走过她的车子时,那些家庭的欢声笑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凝再次启动车子上路,她神情麻木,活似一个木偶,就在这时,一辆大货车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朝着周围的人和车乱撞,很不幸,宋凝就是其一,她慌忙地打着方向盘也没能幸免。
“砰----!”
短暂的碰撞过后,宋凝就没了意识,再次有意识时已经不知身处何地了,她感到全身疲惫,想要睁开眼睛却不能,只好沉睡过去。
夜色微凉,弯月如钩,院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蝉鸣声,灯火通明的大殿却因人迹寥寥而显得过分凄凉,床榻上躺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她神情安详,纤白如葱的双手被身旁的宫女交叠安放于腹上。
宫女轻叹一声,捡起地上的木盆离去了,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女的眉头微微蹙起,梦里像是有什么在困扰着她。
翌日一早,晨曦的微光散落入殿,宋凝是被不断响起的争吵声给吵醒的。
跪在床边的女子语气哽咽,气道:“你,你简直是……公主以前是怎么待你的?你难道都忘了吗?如今公主生死未卜,你却想着投靠他人!公主真是白瞎了眼了,才会选你做御侍!”
那名女子虽气极了,却因语调过于柔弱,提不起一点气势来,她似也明白这般,兀自低头哭了起来。
另一名女子语气凌然,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傲气,不慌不忙道:“我且问你,公主在世时,我可有尽心服侍?”
女子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这是事实,“嗯。”
“那我可有做个对不起公主的事吗?”
“没有。”
“我是不是对公主的命令说一不二?”
“是。”
“这不就行了?公主将我从掖庭里提出来,我也尽心尽力去服侍公主,对她忠心耿耿,如此一来,我们便谁也不欠谁的了,她去了,我找过新的主子有何不对吗?我不像你,我有我自己的追求与目标,我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去了的人活。”
这话一说完,那名女子哭得更厉害了,她说的话确实对,根本无法反驳。
宋凝被哭得头疼,她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刚一说出口就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别哭了。”
床边的人果然不哭了,改为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她的双眼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肿得何桃子一样大。
宋凝睁眼看了看她,有看向站在旁边的人,她眉眼淡淡,即使穿着宫女的服装也难掩她身上那股傲气与坚定,给人一种她生来就是不服输的感觉,见宋凝醒来后,她只是轻微递愣了一下,便跪了下去行礼,“见过公主。”
宋凝被她这股镇定给惊到了,按照原主的记忆里,她应该是被太医诊断死亡了吧?死人突然醒来,一般人不应该是像这位小宫女一样,既害怕又惊喜的吗?
宋凝复又闭上了眼睛,一定是她有哪里记漏了,就在昨晚,宋凝已经将原主的记忆吸收了个遍,她是宸国的长公主,亦是终归楼安插在宸国的细作,但她身为长公主却并不受宠,在宫里备受冷落,人人可欺。
圣上为了稳固政权,想要将不受宠的原主嫁给镇国公嫡子梅谢雪,然而就在赐婚的第二天两人双双掉入湖中,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想到此处,她揉了揉泛痛的眉间,往事断断续续地浮上心头,她是出了车祸死后穿越的,对于来到陌生的地方,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放心不下自己患病的母亲,她收到自己女儿逝世的消息是何种难过。
“我还能回去吗?”
这时知夏已经端了一碗药过来,见她喃喃自语便问道:“公主,你在说什么?”
宋凝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她,那一双红肿的眼睛盈着泪水,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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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好了,别哭了,该喝药了吧。”
既然活了过来,那么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一以后还能回去呢?而且宋凝也不是那种厌世之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害死原主的人,为原主报仇,她从不会平白无故占别人便宜,这样会让她心里难安。
宋凝扫了眼临春,不得不说原主挑人的目光很好,临春虽然会在主子死的时候易主,但照顾活人的时候,那真是说一不二,主子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且对主子的命令深信不疑,能力还强,这要是搁现代,绝对是处于顶层的女人。
知夏:“公主请喝药。”
宋凝接过她手中的瓷碗,将药一饮而尽,中药极苦,知夏忙递了块蜜饯给她。
受过这么多苦,这点苦对宋凝来说不算什么,但在看到知夏递过来的蜜饯时,她还是愣了一下,道:“不用了。”
她喜欢吃甜,但蜜饯太甜了,她接受不了。
知夏依言将蜜饯放回了盒子里,对宋凝道:“公主,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来了,临春她还想着要走!。”
说着她又开始哭了起来,临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似是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摸样。
宋凝头疼不已,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这不醒来了吗?没事了,别哭了。”
被这么安慰了一下,反倒是知夏愣住了,在她的记忆里,公主一向是沉默寡言的,很少会出言对她这么说。
一想到公主落一次水,连性子都转了,她哭得更厉害了,虽然她更喜欢这样的公主。
此时的临春也是难得地露出一抹奇异,不过只一瞬又消失了,面色恢复平静。
原主空有一身武功,却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出任务的时候时常因为这个而失手,宋凝不禁疑惑,她是不是没搞明白自己是一个细作兼杀手啊,最忌的就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了。
晨起时,宋凝拿着剑在院子里武了几下,试着去适应这一身武功,她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剑风凌厉,随时能取人性命。
原主也时常院子里练武,服侍她的人都习惯了,但今日知夏刚做好早膳一见到她在练武,就急得不行,忙上去止住她的动作,担忧道:“公主啊!你的病刚好不久,不能太过劳累了,快放下手中的剑。”
宋凝的剑都被她抓住了,只好停下来了,知夏又道:“公主,我已经做好早膳了,吃了早膳久该吃药了。”
宋凝点了点头,知夏的手艺极好,就算早餐只有粥,她也能做得香喷喷的,当初原主选她,就是看上了她的手艺,在物质短缺的长明殿,有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官是多么的重要,即使她很爱哭。
用着早膳时,宋凝问知夏道:“待会我要去先前掉下的那个湖那里看一下。”
只是这么随口一说,知夏就紧张起来了,着急道:“公主,你去那里做什么啊?公主,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呜呜呜……”
宋凝:“……我想看看我是怎么掉下去的。”
2. 退婚
她扶了扶额,叹气道:“我只是去那里看一下而已,你别太担心了,好了,收拾一下桌子吧,我吃饱了,临春和我出去一趟。”
宋凝一口气说完一段话,没给知夏反应的时间,叫上临春便走了,知夏还想要说什么,她为难地看了看桌上的碗筷,又看了看远去的人影,最终还是选择了收拾桌子。
夏日炎炎,微风从荡漾的湖水吹来时带着丝丝凉意,宋凝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拧着眉头,也没人告诉她这么热啊。
停在湖边,宋凝打量了一下湖周围的构造,这个湖偏大,栽种着柳树的岸上隔几里就设有一个亭子,湖面上有虹桥横跨而过,桥面宽约五里,是御花园里常见的建筑。
宋凝站到自己当然掉落湖里的位置上,就在桥与亭子距离的中间,身旁还有一棵柳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异样。
“难道真的是起争执时不小心掉入湖里吗?”宋凝暗自猜想着,她打量了周围一圈,景色平平无奇。
她蹲下身望湖面看去,心里想着,若真是不小心掉湖里的,那为什么原主不游泳啊?她看着也不像是不惜命的人啊。
除非有人想让她游不起来,然后溺死湖中。
这是目前最符合宋凝猜想的原因了,那梅谢雪呢,他是被原主邀请过来商量解除婚事的,这桩婚事本是圣上喝醉时,随口定下的,醒来后他也暗自懊悔,但君无戏言,他不可能再下旨收回成命。
可惜如今皇权渐渐架空了,大部分的权力都掌握在梅家和太后手里,若是梅谢雪他不愿的话,梅家会直接推掉,加上上面还有太后压力,圣上被迫又下了一道旨意,凡与皇室婚姻相关的,若貌合神离者,两人可在退婚书上签字,即可解除婚约。
这道旨意不仅仅是一道简单的旨意,它背后牵扯的势力何其复杂。
也因此原主才会出了这个主意试图解除婚约,但等到梅谢雪来的时候,他却拒绝了原主的提议,并和原主发生了争执。
宋凝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景,她站回到当天的位置,抬眸看去,目光所至之处,是一个亭子,凝神看久了,她忽地泛起一阵晕眩来,临春见状,忙上前扶着踉跄了几步的宋凝。
“公主,你没事吧?”临春出声询问道。
宋凝眉头紧蹙着,只觉一阵天翻地覆,身体根本用不上力气,这一晕倒让她想起了不少事情来,当时的她似乎就是这么个状态,然后看到了那个亭子里有人朝梅谢雪射了一枚银针,以她多年细作的经验来看,这一针必是死路。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另一枚针朝她射了过来,彼时的她已经软弱无力了,根本来不及躲开那枚银针。
宋凝猛地惊醒过来,对临春道:“快,回长明殿。”
她语气着急,临春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却也没多问,跟着宋凝回了殿中。
此时的知夏正在殿里缝制衣物,这里除了两个女官外,就只有一个侍女和一个年迈的嬷嬷,备受冷落的公主是不会有什么新衣穿的,所以殿里唯一会裁制的知夏就担任了缝制旧衣的工作,她见宋凝神色匆匆地走进殿里,便觉是发生什么事了,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宋凝问她道:“我落水时穿的那件衣服呢?”
银针要想隔着衣服刺入人体,需要很大的内力,且针会留在衣服里,当时的他们被针刺中的时候就掉入了水里,这期间没有过多久便被人发现了,所以那个杀手是没有时间去处理衣服的。
只要她找到了那件衣服上的银针,说不定就能找出幕后的凶手了,只可惜当时隔得太远没看清那人的相貌,只隐约记得是一位穿着藏青色官服的女官,可皇宫女官数百,想要找出她无异于海底捞针。
见她着急,知夏也不敢耽误,忙回道:“公主的那件衣服已经弄脏了,不能穿了,我便让人将它放进偏殿里收着了,公主若是要的话,我现在就去取来。”
说完,知夏便出去取衣服了,宋凝等着殿中,见到她拿衣服回来的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她翻看了几下衣服,特别是右肩处,不出意料,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件衣服是白色的,想要从里面找出什么不同是何其容易,宋凝放下衣服,问知夏二人,道:“我昏迷的时候,有谁来过这里吗?”
听完,知夏哽咽了几声,而临春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
知夏忍着眼泪,道:“公主,就算他们冷落你,你还有我们啊,我会一直跟着公主的。”
宋凝:“……嗯。”
她理了理那件衣服,道:“除了你们,还有谁碰过这件衣服吗?”
知夏擦了擦眼泪,道:“洗完后,我就让小桃叠好放到偏殿了。”
宋凝道:“小桃?”
她回想了一下这个人,是长明殿里一个干杂活的宫女,年岁不大,平时也不爱说话,和原主的交流较少。
宋凝又问道:“平日里是不是小桃帮你烧饭的?”
见宋凝神情认真,知夏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嗯,怎,怎么了吗?”
宋凝复而浅浅一笑,道:“没什么,你将衣服放回偏殿吧。”
知夏应声便退了下去,宋凝转身去榻上躺着,方才的头还有点晕,她身上的银针虽然是没有了,但梅谢雪身上肯定还留着的,梅家素来防范严密,细作根本没法进府,也带不走银针,只不过到现在也没听到梅家的一点风声,这么说她还要去找一趟梅谢雪了?
且不说自己害得他落水,连梅谢雪醒没醒都是个迷,她又该怎么去联系他?
宋凝烦恼地揉着眉心,临春见状便上前跪下两指按上她的太阳穴揉了起来,临春的手法极好,不过一会儿,宋凝就觉舒适了许多。
趁此机会,宋凝问道:“梅谢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梅谢雪的名字,她的脑海里就不可控制地出现那人的脸面,他全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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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白得发光的,头发也是白的,见到他的第一面,宋凝还以为他是染的,结果人家是白化病,他惯常的穿着是白衣黑裤,神色是冷冷淡淡的,似对一切了无生趣。
被问话的临春略一思索了一下,道:“梅世子此人冷淡不合群,每次见到他时,他都是无精打采的。”
临春以为她还对梅谢雪有意,顿了一下又多说了一句道:“此人忧忧郁郁,无趣至极,非公主良配。”
宋凝不是傻的,自是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劝她放弃梅谢雪这个驸马,不必临春说,她也会找机会将婚事解除的,毕竟她本就恨不得梅谢雪去死,又怎会对他有意?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对梅谢雪动心的。
-
夜色降临,屋檐下挂着的宫灯一盏接着一盏被点亮,将暗沉的回廊照得明亮起来,宋凝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与现代的自己一般无二的容貌出了神,一般的细作若是完成了任务没死的话,是要给上司传信,好分派下一个任务的。
但像宋凝这种情况特殊的不多,她是死而复生的,在还没有知道是谁下的手之前,她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所以她在思考着要不要去给她的上司报个信。
按照细作的等级来说,她只是个旦,下面有一个净和丑,上面还有一个生,低等级的必须服从高等级的命令,否则高等级的细作有处死低等级的细作的权力。
细作的等级带着戏曲的特征是令她感到奇异的,正在思索时,一只小巧玲珑的信鸽落到了她的窗前。
它的脚上还绑着细小的信纸,宋凝忙起身来到窗边,她这地处偏僻,没有人注意得到,倒是个传信的好地方,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纸后,她将信鸽放飞了才关上窗。
借着灯火,宋凝将信纸展开,上面是笔锋凌厉飘逸的瘦金体,写着:明日戌时归月楼接见“生”,采取下一步行动。
生?
又来一个生。
据宋凝所知道的,宫里已经有两个生了,外面有多少个还未知,再来一个生,是想将宸国搞得天翻地覆吗?
归月楼暗地里是韦丞相操控着为二皇子做事的,当今圣上病痛缠身,尚未立下太子,这让很多人都感到不安,是以,近年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以三皇子为首的官员占了朝堂大半,他的背后还有着一位临朝听政的窦太后。
宋凝虽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何,但既然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她就必须要完成,话说他们知道原主落水一事吗?梅家是三皇子那边的人,她与梅家的联姻真是不会惹来终归楼的猜忌吗?
手中的信纸被宋凝就着着烛火点燃,不过一瞬就化成了灰烬,她要是想活下去并查出幕后的凶手的话,就先得打消终归楼的猜忌才行,由此一来,这婚是必退不可的了。
宋凝转身去开窗,让风将屋里的灰烬吹散,想起那纸上的瘦金体,她倒是有些好奇那个即将到来的生了。
3. 第 3 章
3.
天明时分,殿外树枝上的鸟雀呼晴,宋凝没有懒床的习惯,大概是在现代时为工作殚精竭虑,每天六点起身养成的,她依旧拿着剑在练武,熟悉着原主的武功,知夏一见,又身前劝她,道:“公主,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说,别在舞刀弄剑了。”
宋凝放下了手中的剑,问她道:“我昏迷的时候睡了多久了?”
知夏一边将煮好的粥摆好,一边回道:“约有十二天了。”
宋凝又问:“我醒来时,休息了多久?”
知夏道:“三天。”
宋凝道:“那不就行了?我都休息了十几天了,练个剑怎么了?况且这练剑还有助于我强身健体,你不许我练就是不希望我身体好了?”
知夏一听,便有些慌了,忙说道:“不是的公主,不是的,我并非不想要你好,可这刀剑毕竟无眼,我转身担心公主又伤自个。”
宋凝将剑递给身旁的临春,道:“我像是那么蠢的人吗?”
知夏道:“……不是。”
吃饭的地方是在院子里,是宋凝安排的,一张矮桌,几张凳子,仿佛找回了家的感觉,在老家读中学的时候,虽然家里清贫,但也过得幸福。
刚出锅的粥冒着热气,小桃拿着扇子在一旁扇风,宋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神色平静,乍一看,就是那种安分听话的侍女,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之前喝的药,她还没找人看过,需找个时间去查一下,得提防着有人在她的药里下毒。
宋凝坐了下来,看着小桃将碗推到她的面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桃之前也是掖庭里出来的吗?”
说实话,原主并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小桃的身份,她是原主被接回宫里的时候,圣上赐给她的,而临春和知夏则是后面太后看她可怜让她自己去挑的。
闻言,知夏和临春都看了她一眼,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况且她们也想知道小桃的来历,待一起这么久了,不知根知底总让人难以心安。
小桃顿了一下,才道:“是的,奴婢也是从掖庭里出来的。”
她回话的时候不慌不忙,淡定地出奇,久好像提前演练过几百遍一样,宋凝和临春都沉默着,唯独知夏开心不已,“我竟不知你也是从掖庭里出来的,对了,我以前在掖庭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
小桃面上笑了笑,说道:“掖庭宫女这么多,知夏姐姐也不是每一个都见过,都认识的。”
知夏想了想,道:“说得也对。”
宋凝低眉思索着,掖庭里的宫女有不少是获罪官员的家人,临春和知夏就是其中之一,她们进了掖庭就不再拥有自己的名字了,这个名字还是原主给她们起的。
用罢了早膳,宋凝拉过知夏的手拍了拍,说道:“你平时多注意着小桃,别总让她一个人待在一处,这样她会有多孤独啊。”
知夏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的,公主,我会的。”
说着,她便起身去找小桃了。
宋凝看向临春,问道:“临春,之前给我诊断的太医是谁?”
临春道:“是商太医。”
“商太医?”宋凝在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确定自己没见过此人,便道:“你拿着我吃的药去给他看一下,就说我吃了这些药有些头晕,让他看看是不是这药不适用于我。”
临春应声离去。
夜幕很快降临,皇宫中的华灯初上,映亮了漆黑一片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闪耀着属于它的光芒,殿中的轻纱被风吹得飘起又落,这个偏殿宋凝极少来。
殿中布满至顶梁垂到离地面一尺的青纱,一打开门就是几条纱布拂面而来,宋凝一把拽住了挡了她视线的纱布,打量了殿里一眼。
听闻长明殿本是前朝公主高和住的地方,高和傲慢跋扈,荒淫无度,常与男宠嬉戏于偏殿中,这些纱布亦是她为了增加飘渺欲仙之感而设计的,听说城门破的时候,她还和男宠在阴阳交合。
是以,前朝破灭后,长明殿一度让人感到晦气,荒废了许久,而宋凝是第一个住进这里的。
同为长公主,境遇却如此不同,高和集万千荣宠于一身,而她集万千白眼于一体。
宋凝走进长明殿,将门关紧了,当初来到长明殿的时候,上司就告诉她这里有一条通道可以通往宫外,是前朝公主留下的。
本是方便带男宠纵欢的,如今成了她出去的必不可少的道具。
殿中尚未燃灯,漆黑一片,宋凝在轻纱间行走着,凭着记忆找到那个博古架,握着中间的瓷瓶往外一转,“咔嚓咔嚓”的机器扭动声立即响了起来,随着声音的响起,宋凝面前的墙壁也从中间向两边移开了。
通道不大不小,可容两人并行通过,宋凝忙燃起了火折子走进通道,“砰”的一声,密道的门自动关了起来。
宋凝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门,转而继续向前走去。
密道是直线型的,过程没有一点弯曲,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多她才走到宫门外。
未及宵禁的街道上,华灯亮如白昼,四处传来大人与小孩的嬉闹声,他们人手执着一盏花灯,在街上游逛。
今夜是上京半年一次的灯节,游人如织,虽说一般过节会取消宵禁,但宫门还是会照常落锁,她得赶紧见了人好回去。
宋凝穿着一身素衣,头戴羃离,行走在游人间耳畔断断续续传来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百戏楼每逢灯节都是人满为患,天井处的戏子唱得入神,一楼早已座无虚席,二楼里的贵宾座此时还有人姗姗来迟,正上着楼梯。
“要我说,这位长公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将你约到湖边,最后还双双落了水,幸好没出什么人命,不然这事都没法收场了。”
“我觉得她有点不识好歹了,嫁给你有什么不好的?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容貌有容貌,我要是个女子,知道自己被圣上指婚给你了,半夜睡觉都能笑醒的。”
“话说,你对那位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曾见过她几面,说不上倾国倾城,长得也不妖艳,平平淡淡一女子,除却几分清秀外,天天顶着一张苦瓜脸,看上去像久病缠身,忧忧愁愁的,和你一点也不配。”
“褚玉明,你喜欢吃苦瓜,就别天天说别人长得一张苦瓜脸,你才见过她几次啊?就妄下评论。”
“本来就是嘛……”
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止住,几人也来到了窗边,凭栏而坐,茶坐是跪坐的,但几人分明就不是这么守规矩的人,纷纷盘坐到地上,一条腿还支了起来。
“喂,梅谢雪,我也想知道你对我长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他和他的这位长姐没什么来往,但人家毕竟是他的姐姐,被赐婚的还是他的好友,难免不令人好奇。
问出来的话却没有人答,忽地一只执着扇子苍白的手伸出,将扇子抵在面前的窗户上,往外轻轻一推,原本半开的窗户变得大开,微风徐徐吹过,宋凝抬头望了周围一眼,羃离恰巧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白纱下平静温和的面容。
那一双澄澈明亮,总是蕴着一汪春水的眸子似是在寻找着什么,她抬头不过片刻又低了下去。
是她。
见梅谢雪一直低眸看着窗外的街道,神色似有思索状,宋行瑾随口一问,道:“怎么?在想我长姐啊?”
梅谢雪收回目光,面上弯起一抹十分不屑的冷笑,道:“笑话,谁会想她。”
-
宋凝行色匆匆,方才的风不小心吹起了她的面纱,让她心中一紧,虽然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容,为防万一,还是不要太暴露的好,说不定以后就会相见了要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归月楼上京为数不多的名贵茶楼,所处的地段自然繁华,开在它周围的店铺也多数与茶有关,在热闹的灯节里,茶楼自然也是忙碌不已。
宋凝不理解为什么要选在这等人多眼杂的地方见面,说是归月楼,但归月楼这么大,横跨护城河分两半,她该去哪座楼?
宋凝站在灯火通明的归月楼外,望着这偌大的楼房,一时犯了难,她转了转手中的哨子。
想着,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进入楼里,她停在了人来人往的大堂,在诸多华衣贵服的人群中,宋凝一身朴素的白衣就显得极为惹眼。
“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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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徐均看着大堂中那抹白色的身影,眼里映出几分意趣,妖艳娇媚,清高淡雅,温柔可人的,他那种美没有做过,唯独这般清淡素雅,浑身透着一股亲和力,气质温和,莫名令人心生向往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真是神仙。
徐均心里想着,明明身上无任何特别之处,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开始想象这样的女子躺在身.下感觉,岂不是意境无穷?
“去,将她带过来。”
身边的小厮听令,正欲上前,却将人动了,宋凝步伐极快,也不知道是在赶什么,那小厮一想到自己带不回人就要被自家主子折磨的样子,他就浑身颤抖发寒,忙快步跟了上去。
宋凝来到了另一半的茶楼里,这里明显比方才的那一栋还要豪华上几倍,里面不仅设有雅座还可赏月品茶,河上莲座亦有美人献舞。
她刚踏进楼里一步,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唉唉唉!!!那位姑娘,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宋凝循着声音转头看去,便见一位肥胖的妇女扭着身子向她走了,她的手中的止不住的摇动,等到跑到宋凝身边时,已经出了满头大汗了。
“你你你,说你呢,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
她挥着扇子指向外面,一脸的不耐,宋凝蹙眉问道:“我为何不能进?”
胖妇人轻蔑道:“进入这里,必须有茶令,敢问这位姑娘,你有吗?”
妇人上下扫了她几眼,穿得一身寒酸,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想进此楼?
宋凝道:“没有。”
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袖子举起置于唇边,不料那妇人又道:“慢着!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也不准在这里吹哨!”
宋凝今日算是开了眼了,合着她家的楼盖在这里,这整片天空都是他们的了?
她冷声问道:“如何不能吹?难不成这片天空都是你们家开的不成?”
妇人摇着扇子,理直气壮地说:“不能就是不能,你吹了手中的哨子,要是打扰到我的客人听曲儿怎么办?赶紧离开!”
话落,宋凝便转过了身,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就在转身的时候,她迅速拿起哨子置于唇边,心里默念,就是现在!
一声哨子音猛然响起,音色清脆不大不小,混在歌舞升平的场面中转瞬即逝,若是不特意去听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你你你你你你!气死我了!”离得近,妇女当然听得到,等她想喊人抓她的时候,宋凝早已消失无了影踪。
吹了哨子,就算发送了信号了,剩下的只等那人来找她。
可等来等去也没见有人过来,眼看着就要到门禁的时间了,宋凝迫不得已只能返回宫中。
莫不是那人耍我的?归月楼里到底有什么人在啊?
正走出门,一抹白色忽地映如眼帘,宋凝抬头看去,便见有个灰衣男子从那名白衣男子身边路过的时候,顺走了他的钱袋。
再看那名白衣男子,他容貌生得极好,美中不足的是,他似乎是个瞎子,眼睛处蒙了一层白布,而他像是没注意到自己的钱袋已经丢了,面色如此的往里走着。
“站住!”宋凝冲那名灰衣男子喊了声,男子本就因偷盗而心里有鬼,如今被她这么一喊,更是拔开腿就跑。
宋凝扬起一道轻笑,正愁这几日练的武功找不到人实战。
她手腕一转,一枚银针悄无声息地落入她的掌心,紧着就朝着男子的膝盖窝射去,男子中针,痛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跪了下去。
宋凝慢步走到他身前,朝他伸出手,道:“把钱袋交出来。”
男子慌乱地看着她,忙将钱袋掏出来,道:“大侠,给你,给你,全都给你,求你不要杀我啊!”
宋凝收了钱袋没再理他,走向那名白衣公子,对他说:“公子,你的钱袋,我帮你拿回来了。”
白衣男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笑,道:“多谢这位姑娘。”
他伸出手将钱袋接过,那只手虽修长白皙,却布满茧痕,宋凝抬眸望向他,这手不像是常年劳作造成的,倒更像是频繁的习武导致的。
4. 第 4 章
4.
“不用谢。”宋凝含笑道。
白衣男子收了钱袋后便走了,宋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时有些不自在,明明会武功,钱袋被小偷偷走了真的毫无察觉吗?
而且那个小偷的手法极其生疏,一看就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眼看着宫禁的时间就要到了,宋凝顾不得其他,先回了皇宫再说。
百戏楼里的戏子依旧唱得入神,宋行瑾手中抓了一把瓜子,瞄了眼天井处,他们在唱什么自己也听不懂,褚玉明还非要拉他来听戏,美名其曰陶冶情操。
在其他两人看得无聊时,褚玉明却看得津津有味,指着台上的戏子,说道:“梅谢雪,你知道他们唱的什么吗?”
梅谢雪喝着茶,抽空看了眼戏台,他在现代的时候就没怎么听过戏,也不懂得品戏,方才他更是没有注意听,要不是褚玉明和宋行瑾一直在打闹说笑,他都快要睡着了。
现下只见台上的戏子挥舞着水袖,女子举袖掩面,男子亦是不悦,大概演的就是,两人被圣上赐婚了,却都不喜欢对方,甚至是对手的关系,经过了一系列事件后,女子对男子虽没有那么厌恶,但也情感冷淡。
反而是男子对女子日思夜想,行也思,坐也思,恨不得将她圈在自己的身边,在成亲后,更是对女子如痴如狂……
梅谢雪冷笑一声,似是对戏中男子的行为感到轻蔑,他道:“不知道。”
听完,褚玉明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他们唱得是圣婚!知道什么意思吗?”
梅谢雪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便对褚玉明笑了笑,不带任何感情的假笑,他的一双眸子墨黑幽深,冷冷的,宛如曜石,看得人心尖发颤。
宋行瑾暗道一句,他要完。
自梅谢雪落水十三天醒来后,性子就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闷了,反而更好相处了,就连宋行瑾这种以前只是点头之交,如今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相处了几天,宋行瑾也摸清了一点梅谢雪的性格,他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到那个婚事了,提人可以,提婚事不行,且梅谢雪不悦时会露出一抹标志性的假笑。
就好比如现在这样,褚玉明是今天才见到醒后的梅谢雪,晚上来这里时就一直在死亡的边缘边缘反复横跳,不断地提婚事试探梅谢雪的底线,梅谢雪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算好的了。
宋行瑾丢给褚玉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还没意会出个中意思,就听梅谢雪幽幽道:“你很闲?”语气淡淡让人脊背在发寒。
褚玉明愣了半天才回应,“不……不闲。”
吓得他差点结巴了。
也没人告诉他梅谢雪是这样的性格了啊,以前的他就是一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说,谁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更别说生气了。
想着,梅谢雪应该拦过了他的肩膀,微微思索了一番,道:“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帮我把太傅布置的文章写了如何?”
实话是说,梅谢雪一看到这种枯燥无聊的文字就头疼,以前的语文成绩总是及格线上挣扎,没想到穿越后,主考语文了,差点要了他的命。
褚玉明一听瞬间不自然起来了,他自己写一篇文章还要写好几个时辰呢,要是再帮梅谢雪写那还得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梅谢雪颇似为难般往后一躺,枕在他交叠的两手上,道:“上次叶清辞好像找我要归月楼的令牌来着,反正这归月楼的令牌对我来说也没多大用处,不如……”
“慢着!”褚玉明几乎是着急地出声打断他,梅谢雪很是莫名地看他一眼,一脸不解道:“怎么了?”
褚玉明一咬牙,豁出去了,“我写。”
梅谢雪粲然一笑,道:“这不就行了?”
待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宋行瑾将这一幕收在眼里,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幸好不是叫我……
还没等他庆幸完,耳边就传来了梅谢雪不怀好意的笑声,“行瑾。”
宋行瑾端着茶的手都抖了一下,忙道:“呃……看戏……喝茶……呵呵。”
-
宋凝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亥时末了,她换了衣服正打算入睡时,一只陌生的信鸽落到了她的窗前,每个生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信鸽,上面会有对应的标志。
宋凝疑惑地走到窗边,将信鸽拿了进来,上面的标志确实是她未见过的,在这个宫里能联系到她的,除了组织外,只有那个新来的生了,每个生的手底下都会有一批人供他使唤,且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手下是谁。
宋凝的前上司早就已经折了,这个是新的。
她将信鸽上的信纸取了下来,展开一看,不出意料果然是瘦金体。
上面写着:张珩。
他是张珩。
既然肯透露自己的名字,那就说明,他已经见过她了,交接完成了。
宋凝将信鸽放飞,回到窗边坐下,可今天晚上,她并未见到那个生。
看着这张纸条,宋凝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忽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突然放大,难道是那个白衣男子?
除了他,宋凝再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他既是生,那武功也该在她之上,不同于其他的段位,生这个杀手级别的人,那是实打实杀出来的称号,手上的人命无数。
可他不是个瞎子吗?回想起他手中的盲杖,宋凝的后背不禁窜起一股寒意,在终归楼里,名字叫张珩,且是盲人,位置是生的,只有一位。
听闻此人心狠手辣,心里扭曲,手段残忍,每逢他出任务,就没有失败的,被他杀的人,无一不死状可怖。
在他手下,只有成功和失败,完不成任务就是死。
宋凝吐出一口浊气,求生难度又增加了。
-
让临春拿去检验的药第二天就有了结果,宋凝坐在榻上听着临春的汇报。
“商太医说,这药是按照公主的身体的情况开的,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公主身体有哪里不适的话,需要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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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脉开药才行。”
这个结果在宋凝的意料这中,此时的殿里只有她们二人,她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再把一次脉吗?”
“好,临春,你现在就去请商太医过来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临春应声出去,知夏将煮好的药端进来递给宋凝,说道:“公主,到喝药的时间了。”
宋凝点了点头,道:“放下吧,你最近和小桃的关系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知夏就一脸苦恼,她叹了口气,道:“公主,这小桃着实不喜与人交往,我每每去找她,她就各种各样的推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宋凝指尖摩擦着杯沿,神色缓缓地沉了下去,知夏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平日里,她怎么就没发现小桃这么难相处呢?
宋凝笑道:“没事,多交流几下就可以,肯定是你没太照顾她的情绪,她若是不想理你,你就跟在她身边不出声打扰她就行了,这样一来,你们很快就可以交心了。”
知夏想了想,似乎说得有理,转而她又想起来自己的目的,问道:“公主,你的身子的不舒服吗?让临春去请商太医做甚?”
宋凝道:“是有点,自醒来后,头就一直犯晕。”
知夏却道:“这商太医是太医署新进的太医,资历尚浅,他们也是看准了公主不受圣上恩宠,才会派这么个太医过来的,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说到这里,知夏很是气愤,宋凝垂眸想了想,暗自道:“是吗?”
一炷香过后,临春便将商子卿请来了,他在太医署就是个透明人的存在,去哪里都不会有人关心,当他们听到他是被宋凝请来时,看着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嘲讽与怜悯,几乎无论在哪里,若是没有靠山都是被挤兑的存在。
商子卿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且他入宫来,也非是为了前途,作为一个医者,他的职责就是救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
他低头随着临春进了长明殿,然后向宋凝规矩地行了一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随即头顶便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道:“起来吧。”
她的声音格外的好听,语气透着些坚毅与温和,商子卿不禁抬头看了宋凝一眼。
少女的面容清秀中不乏温和,眉眼坚定似冬日倔强盛放的梅,见惯了柔弱清婉的女子,这般模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商子卿将自己的东西摆放到茶桌上,宋凝很自然地伸出手腕,描述道:“我之前便一直觉得头晕,近几日更是严重了些,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商子卿不言,一切需诊断过后再下定论,这一搭脉,他才发现宋凝的脉象平稳,并未有什么毛病,甚至比平常人还要好。
商子卿皱了皱眉,起身行礼道:“公主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不过,若是公主平日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的话,微臣可以写一张调理身子的方子,若是再没用的话,公主再唤微臣过来诊断。”
宋凝眸色很淡,道:“那就开一张方子吧。”
5. 第 5 章
4.
宋凝眸色很淡,道:“也罢,那就开一张方子吧。”
商子卿应声,转头去提笔写方子,写完便将方子递给宋凝道:“公主若再有什么不适的话,再传唤微臣。”
恰在这时,一旁站着的小桃抬眸扫了几眼那张方子,只可惜离得有点远,让她难以看清。
她的动作自然落入了宋凝的眼里,她唇角微微含笑,对小桃道:“有劳商太医了,小桃拿着方子去取药煮了。”
话落,商子卿颔首行礼退下,小桃应声也拿着方子同商子卿一起出了门。
知夏却有些不解,问道:“平时公主不都是将方子给我让我去煮的吗?今日公主怎么让小桃出了?万一她毛手毛脚的,煮不好怎么办?”
她的语气带着略微的不满,樱桃红的嘴唇微微嘟了起来,宋凝道:“小桃在这里这么久了,想必怎么做她是知道的,这种事情让一个宫女去做就行了,你一个女官大可不必如此。”
听到这番话,知夏的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些,且宋凝说的也没错,原主之所以将这种杂事交给她,一来她比较心细,但更多的是嫌她嘴碎,一张小嘴能巴拉巴拉地讲上好几天,碰到谁都能聊上几句。
依照知夏的性格在这深宫里估计活不过几天,不过她本来就不是天天为活下去而担忧的人,只是一朝惊变让她进了掖庭,也幸好她是被原主选中了进长明殿,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凝叹了口气,也不知她的命是好是坏。
临春送完了商太医回来,宋凝便找了个借口将知夏支开了,她对临春道:“你跟着小桃,看她有什么动作。”
临春启了启唇,似是想说什么,毕竟自宋凝醒来后,性格大变,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人,随着做的莫名的事情越多,她也有点镇定不下来了。
可转而她又觉得自己没权利管那么多,只要听命行事便可,进了长明殿,就注定公主不死,她便一日都是公主的人,公主的命令比任何事都重要,她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
想明白此事后,临春便退了下去,“是。”
宫道两旁的花枝招展,越过了红墙高瓦往外探,小桃手中拿着那张方子,去的地方却不是尚药局。
她神色警惕,时而左右转头遥望,防备不已,走过道道宫门,在无人的时候,往左去了长庆宫。
长庆宫离长明殿较远,临春跟了她一路走到这里时,满心疑惑,她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萧淑妃的住处了?
萧淑妃是当今圣上刚回宫时封的第一个妃子,出身名门,盛宠一时,性格也极是跋扈不讲理的,仗着自己的身份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因着前几年萧家贪污获罪,她受到了牵连,再加上她年色不再,圣上喜好新人,她也渐渐被圣上厌弃。
后宫也惯是个看人脸色的地方,见萧淑妃势力不再,其他妃子也孤立了她,才变成如今这门庭冷落的样子,不过小桃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拿着宋凝的方子去长庆宫?
临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警惕地跟了上去,长庆宫冷落,连守卫都没几个,但临春也没有轻易就进去,而是回了长明殿。
“去了长庆宫?”宋凝坐在榻上,看着手中的话本,喝着茶,听到临春的这一番话很是惊讶,“长庆宫,萧淑妃?”
宋凝细细想了想,也没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这个人来,她似乎没怎么见过这个萧淑妃,可她又有什么理由来害她呢?
或许是原主的记忆不全忘记了,是以,她抬头看向临春,问她道:“我以前见过这个萧淑妃吗?都有点忘记这个人了。”
果然,原主的记忆并不齐全,这么一说,临春的脸色就变得不太自然起来,她蹙了蹙眉,道:“是见过几次。”
见她这般脸色,宋凝就知是不太好的见面了。
临春接着道:“公主刚回宫中不久时,萧淑妃嘲笑你是乡野丫头,公主你气不过,将萧淑妃打了一顿。”
听到这里时,宋凝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也不觉得原主哪里做得不好,依照原主的性子,若不是骂得太过分的话,她根本理得不想理。
“是不是也骂我母亲了?”宋凝突然问道。
临春愣了愣,才答道:“是。”
当时她也在场,萧淑妃一直看不惯宋凝,更瞧不起那个连见都没见过一面的宋凝母亲。
萧淑妃本就是嫉妒心极重的人,自诩高贵的人怎么容忍得了一个乡野女子压自己一头,所有在知道宋凝的时候,她是气到了极点的,将自己对宋凝母亲的嫉妒与不甘全都化作怨愤撒在宋凝头上。
宋凝到底还是很能忍的,被针对了几天后才对她出手,后果当然是圣上斥责又禁足。
“后来呢?”宋凝问,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临春接着道:“再后来就是萧淑妃怀孕,却在一次游湖时不甚跌落水流产了,自此之后就再没怀上过了。”
宋凝猜测着后面发生的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她不会将自己的过错恨到我头上来吧?”
说起这个,临春便有些厌恶,她皱眉道:“是的,且那日公主甚至都不和她同坐一条船,不过是两条船之间靠得近一些,她便说是公主推的。”
宋凝暗道此人有病,她无谓地说道:“我猜最后她哭得梨花带雨,偏生说是我推的,然后圣上为了安慰她,强硬将罪名按在了我的身上,即使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我做的,但我还是因此领了罚,受了罪。”
“合着我活着就是有罪了?”
临春忙跪了下来,道:“公主慎言!公主何罪之有?还请公主不要妄自菲薄。”
宋凝也没料到她会如此认真,便道:“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再跪下去,我都折寿了。”
临春听话起了身,这样一来,宋凝便隐约猜到萧淑妃的目的了,只是不清楚她用得到底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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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药,是什么作用,正思索着,没过多久便有一个陌生的宫女来报,“太后让奴婢来请公主去一趟寿安宫。”
打断了宋凝的思绪,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道:“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宫女便走了,宋凝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位太后,年纪轻轻就当了太后,她与皇帝不过十岁之差,手中还掌握着大部分实权,上一届宫斗的胜者,是个狠角色。
思及她对原主的感情,不深不浅,这后宫除了三皇子以外,她对所有皇子公主都是一视同仁,极力的打压,防止有人和三皇子争权,若表现出对权力无欲,她可能还会对留心一些,比如宋凝。
乡野村妇所生,无权无势无靠山,简直是三无人物,对三皇子一点威胁也没有。
寿安宫离长明殿更远,窦太后一般不插手圣上的家事,得知原主住进了长明殿也只是免了她晨起行礼,其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坐着太后派来的轿子来到寿安宫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一行人进到宫殿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味,太后信佛,宫殿摆了好几尊佛像。
此时的太后正跪在偏殿里念经,宋凝自然也被带去了偏殿。
刚上好的香白烟轻飘落到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太后正对着两人高的佛像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低声默念佛经,边念边转动着手中的檀珠。
宋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见此状,只觉好笑,双手沾满鲜血的人,竟然在诚心礼佛。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窦太后缓缓睁开眼来,不紧不慢道:“你来了。”
宋凝闻声,行了一礼,道:“见过太后。”
窦太后将戴着檀珠的右手递给身旁的女官,女官顺势将她扶了起来。
“平身吧。”她转过身来,看着宋凝,目光自带打量,喜怒不形于色,宋凝印象中的她似乎总是一脸平淡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不慌不乱的样子,带着十足的把握。
宋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面上脸色却是一成不变,开口道:“不知太后传我是有何事?”
窦太后收回打量的目光,道:“听闻最近你病伤痊愈,又让商太医开了方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宋凝暗道不愧是临朝听政的太后,上午她才让商子卿开的方子,没过几个时辰她就知道了。
宋凝道:“虽说病是痊愈了,可偶尔还是感到有点头晕,所有让商太医开了个方子调养身子。”
在现代因着出差谈客户的原因,见惯了那种大场面,也知道该怎么样让自己表现得合理,在见到太后时,宋凝并没有多慌乱,反而很是镇定。
窦太后道:“如此便好,身体是你自己的,自己多注意些。”
她说着有拿了香去点燃插.进香炉里。
“听说你对和梅家嫡子的婚事有些不满?”
宋凝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儿臣并无不满。”
6. 第 6 章
6.
宋凝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儿臣并无不满。”
窦太后闻言停顿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向低着头的宋凝,对她说:“抬起头来。”
宋凝依言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面色始终保持着平静,这倒让窦太后多了几分交谈的兴趣,平时那些皇子公主见了她就像见了阎王似的,个个都怕得不行,如宋凝这般的她倒还是第一次见。
女官扶着窦太后出了佛堂,插肩而过时说的话随着轻飘的风传进宋凝的耳中,“这宋皇室也不全都是废物嘛。”
太后出去不过片刻,便有女官来传,道:“太后请公主去喝茶。”
宋凝的思绪被女官轻灵的声音喊得回过神来,她说道:“好,我知道了。”
女官带着宋凝来到正殿处,刚入屋时便有一股清淡的檀香迎面袭来,宫女正将祥云形状的香料点燃,太后跪坐在茶座前,等着身边的女官煮茶。
领着宋凝的女官对她说:“长公主请入座。”
宋凝闻言便走到窦太后跟前的座位跪坐下来,窦太后闭眼转着手中的佛珠,随着她落座的动作,太后的眼睛也睁开了。
宋凝不太习惯古代的跪坐,她只觉腿麻,故而直着身子没有坐到腿上,不料被身旁的女官察觉,她走过来纠正她的动作,“公主请坐好。”
宋凝只好端正的跪坐起来,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说话,殿内一时安静得出奇,只有女官煮茶时杯盏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叮当声。
窦太后自开始时扫了她几眼后便没再看她了,这让宋凝一时摸不透她的心思。
这厢,掌茶的女官已经煮好了茶,她倒了两盏茶分别递给两人,随后就退了下去。
窦太后端起茶喝了两口,依旧没有理她,宋凝索性也就不喝了,直望着窦太后的动作。
被宋凝这么一直看着,窦太后虽脸色不变,声音却冷了几分,道:“在长明宫住久了,难道连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忘了吗?”
话落,宋凝起身在她面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儿臣不知何处惹了皇祖母,还请皇祖母明言。”
窦太后将端起的茶盏放下,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宋凝的身上,道:“还算会看人脸色。”
“梅家自开国以来便是功臣,簪缨世家,手上握着宸国实权,在朝野上无一不敬,镇国公膝下虽有三子,却唯独最爱幼子。”
镇国公的幼子便是梅谢雪,听说自小体弱多病,为此镇国公还天天教他习武强身健体,却不知为何教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国公夫人还因此责怪了他很久。
窦太后见她听了进去,接着道:“国公有意将国公位置传给幼子,所以梅谢雪身上背负的重任可想而知,而他的妻子只能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哀家以为你与贤良淑德相去甚远,这门婚事称不上是门当户对。”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让宋凝解除婚约,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的孩子,先皇子嗣并不旺盛,何况自窦太后入宫以来便再无皇子出生,就连先前的几位皇子也莫名死去,而圣上是当初出宫时不甚掉落悬崖被一家农户所救才得以生存。
窦太后并不是讨厌圣上,她是讨厌宋皇室的所有人,凡是皇室中人,她多是看不起的。
正巧宋凝也不喜欢这门婚事,何不借此就会解除了呢?
想着,宋凝正待说话,殿外的女官忽然走了进来,对窦太后道:“太后,三皇子过来了,说是要见你,有急事,请您过去一趟。”
太后眼眸未抬,果断道了句,“不见。”
女官又道:“三皇子说,太后若是不见他,他便要闯进来了。”
一听此话,太后一贯平淡的脸色显现出了几分愠怒,拍桌而起,道:“放肆!谁给他的胆子闯寿安宫。”
说完,她便往外走了去,带着一众女官来到了寿安宫门外,宫门处,只见宋行瑾手中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眼睛被他用白纱给蒙上,俊秀的容颜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而排在他面前的是寿安宫的一众死士,这些人除了太后的命令谁也不听,若是见到了闯宫的人,格杀勿论。
宋行瑾执着手中的剑指向那些死士道:“我让你们三招,看看是皇祖母的死士厉害,还是我的剑法更高。”
死士眼神的冰冷,无论看谁都像是在看死人般,对宋行瑾的挑衅视而不见,在他们的手下从来没有过活人。
宋行瑾手腕一转,刚要上前,就被匆匆赶来的窦太后一声厉喝给震住了,“放肆!还不快给哀家退下!”
死士闻言便收起了手中的剑退到太后身后,窦太后走上前去,瞪了宋行瑾一眼,恨声道:“你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在窦太后的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宋行瑾就已将白纱给摘了下来,说道:“皇祖母言重了,儿臣只是想和皇祖母的死士切磋一下罢了。”
窦氏不再理会他,对身后的死士道:“你们可以走了。”
待死士都消失后,窦太后懒得再看他一眼,面上又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冷淡从容,问他道:“来找哀家何事?”
宋行瑾也将剑递给了身边的内侍,跟着窦太后走进了殿中,他模样懒散,浑身上下没个正形,见到宋凝时,他好奇地喊了声,“皇祖母,怎么有个人在啊?”
窦太后顺着他的话看向宋凝,她维持着跪拜的姿势,明明是一种臣服的姿态,却从她身上看出几分不屈与傲气来,“起来吧。”
太后的声音不辨喜怒,宋凝顿了一下,试探着说道:“皇祖母……”
还未等宋凝说完,窦太后便已坐到沉香椅上,端过了女官递给她的茶盏,“有事以后再说。”
这是不想再和她继续说婚事的意思,宋凝一时搞不清楚窦太后的想法,也有些不解,难道宋行瑾的事比梅谢雪的婚事还要重要吗?
宋凝直起身子看向了太后,眼看着婚事就能解除了,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才是。
“皇祖母,我……”
窦太后见她还要言语,脸上微微表现出不耐烦来,说道:“退下。”
女官也在此时走上前来,对宋凝道:“公主,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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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一旁的宋行瑾便道:“皇祖母,你们在聊什么?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赶她走?”
他手中拿着一串葡萄,身姿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边说话边往嘴里塞进一颗,此刻已是塞了满嘴,将腮边撑着鼓了起来。
宋凝眼眸转向右方看了他一眼,眸色淡到让人猜不透其中情绪,宋行瑾被她看得莫名,神情也跟着变得有些不敢置信,她这是在……烦我?
宋凝收回目光,朝窦太后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出了殿堂,清新的空气冲淡了她身上的檀香,宋凝呼了一口气,想到就差一步便能解除的婚事却因宋行瑾的到来而搅黄了,她就高兴不起来。
宋凝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临春道:“走吧。”
回去的时候,太后并没有给她安排轿子,所以她要自己走回去,再远的路宋凝也走过,是以这点距离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临春自不必说。
七八月正是桃子结果的时候,路过一片桃子林时,一只桃子忽地从高处被人丢下来,滚到了宋凝脚边。
宋凝停住脚步,先是看了那桃子一眼,才抬头看向掷桃的始作俑者,宋行瑾吊儿郎当地坐在红墙高瓦上,指骨修长的右手上还拿着两只成熟泛粉的桃子,桃子上面连着带叶的枝桠,看着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他束着高马尾,唇角挑起一抹笑,颇为得意对宋凝说:“喂!我帮你解决了麻烦,难道你不应该对我说一声谢谢吗?”
宋凝压下心头的不悦,没好气地勾起唇角,问他:“什么麻烦?”
宋行瑾从墙上跳了下来,很是自然地对宋凝说:“当然是皇祖母啊,我得知你被皇祖母召见后,就立马赶了过来,怎么样,皇祖母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宋凝忍住想揍他的冲动,没什么表情地说:“没有,还得多谢三皇子特意过来救场。”
她故意咬重了特意二字,然而宋行瑾却完全不觉,沉浸在自己做的好事当中,大手一挥,笑说道:“客气了客气了,怎么说你也是梅谢雪未来的媳妇,我的长姐,亦是我未来的嫂子,帮你是应该的!”
看他认真回答的模样,一时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的,宋凝也被他的脸皮厚的程度给惊住了,一番话堵在心口无从说出。
宋凝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这就是窦太后和梅家想要扶持的皇子,未来的天子吗?她看着倒更像傻子!
“呵呵,三皇子你还有事吗?”宋凝问他,多待一秒想揍他的感觉就多增一分,再这样子下去,她担心真控制不住自己了。
宋行瑾还欲要说什么,见她要走了,也不拦着,“没了,这是桃子,送给你。”
说着,他便将桃子递给她,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宋凝让临春接了下来,懒得再看他一眼,急匆匆地往前走了。
宋行瑾还站在原地暗自思索了半响,自言自语道:“哪里像苦瓜脸了?我看她比那些闺阁小姐还要有生气得多了,这褚玉明的话当真信不得,我怎么就相信了他那张只会用来讨好姑娘的嘴呢?”
7. 第 7 章
7.
夏日的烈阳高照,偶尔吹过的些许微风都充斥着热意,趁着太阳正好,知夏便与小桃着手开始清理宫中杂草,长明殿里没有多余的宫女,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宋凝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现状,知夏拿着锄头锄草,小桃跟在她身后将杂草清理掉,宋凝望了眼这太阳,对她道:“现在太阳这么烈,做什么要在太阳底下受苦?”
知夏闻声放下手中的锄头,抬头看向她,说道:“宫里的草都快长得比我高了,再不除,迟早要把整个长明殿都给遮住了。”
宋凝扫了眼宫道两边的草,这里是长明殿的后院子,不大不小,但已经荒废多年,原主也没心思去打理,知夏闲着没事偶尔会来这里除除草,不过因着宋凝落水一事,她一心扑在那上面,也就没有时间锄草了。
现在突然想起这件事,大概是她又闲下来了。
宋凝道:“现在太阳太晒了,晚上再过来弄吧。”
知夏应声放下手中的锄头,她说的也没错,七八月的天太阳还是这么毒。
知夏随着宋凝进了殿里,替她倒了茶后,问她道:“公主,太后有没有为难你啊?”
宋凝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想了想,道:“倒没有很为难我。”
“那就好。”知夏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自宋凝出去后,她还一直担心窦太后会对她怎么样呢。
便是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女官清灵的喊声,道:“长公主可在?”
宋凝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向殿外,窦太后的近身女官带着两位宫女站在院子里,相比女官清冷傲然,成熟稳重的气质,她身后的两名宫女眼朝天望,拿鼻孔看人,俨然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
“女官唤我何事?”宋凝望着这名女官问,语气不卑不亢。
女官见她这般,说话时不由地对她多了几分尊敬,道:“这是太后命我为公主挑选来的宫女,太后体贴公主,想到长明殿这里无甚宫女服侍,便让我选了两名宫女过来。”
说着,她转身对身后的宫女道:“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长公主,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所怠慢的话,必定重罚。”
女官神色带着几分认真,两名宫女一见到她就立马收起了那副不服管教的面容,换上了规规矩矩的姿态,低声齐道:“是,徐宫正。”
徐宫正点了点头,对她们的态度颇为满意,宋凝望着两人,秀眉微挑。
哦,原来这么会演戏。
余下的,徐宫正又应付地问了几句其他的便走了。
徐宫正一走,两人就原形毕露了,柳眉倒竖,看着长明殿的眼神嫌弃至极,心中具是不满,“我当有什么好差事安排给我们呢,原来就是来这长明殿里当宫女!”
“许姚,长公主还在这呢,你少说两句。”另一名宫女的脸上虽是规劝的,却也不怎么尊敬。
名唤许姚的女官双手叉腰,将脸转向一边,状似没看见宋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采碧,这宫里谁不知道这长公主最是不受圣上宠爱,这皇城谁又将她当成公主了?”
采碧听完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本来她们在寿安宫待得挺好的,不说月银,就连赏赐也是不少的,来了这长明殿,赏赐没有就算了月银还要降低,这任谁都会不满。
知夏最是听不得有人这么羞辱长明殿的,当即便怒了,也双手叉腰,对着那两人宫女说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宸国的长公主,她就算再不受宠她也是长公主,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且身份比你们这些伺候人的高一千倍一万倍!”
许姚和采碧既敢当着宋凝的面说,自也是不怕她一个小小的女官的,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你又能拿我怎样的姿态。
知夏当即气得想要上去揍她们,还未走出一步就被宋凝给拦了下来,她走了几步下阶梯,目光在两人一一扫过,冷笑一声道:“不错,我就算再不受宠也是宸国的长公主,可容不得你们这般羞辱,按大宸律令,辱骂皇室中人者,掌嘴二十。”
“临春,掌嘴!”
她说得这般干脆又利落,清晰的字节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明明如珠玉落盘般清澈悦耳的声音,却让人听得生出一股冷意。
临春听令,当即便走上前来,那两名宫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沉稳有力,响透整个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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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你敢打我?我可是在太后跟前服侍的宫女!”许姚捂着半边脸,恨恨地瞪着临春,太后跟前服侍的宫女按理说也算得上是半个女官,如临春这般的身份是不能随意打的。
可临春脸色未变,平静的面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显得她冷硬无情,“在长明殿,我只听令于长公主,公主让我做何便做何,既是公主的令,你不受也得给我受着。”
“啪”的又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临春一点都不收力,打得许姚的脸隐约浮肿起来,她双眼泛着泪光,看着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打完二十巴掌,许姚的脸肿得和桃子一般了,宋凝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手背轻轻滑过她浮肿的脸,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在这长明殿里,我便是主,这里不是寿安宫,我自有我的规矩。”
说罢,宋凝理了理身上的衣袖,对两人说:“现在拿着锄头去将后院的草给锄掉了,旁晚时我会过去检查,要是锄不干净,再来受罚,听明白了吗?”
采碧的身子随着宋凝话音的落下,不可控地颤抖了一下,她将自己缩了起来,生怕宋凝此时会想起她,谁说长明殿的长公主软弱可欺了?分明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就算将她们打死了,太后也不一定会管。
见她们迟迟不敢说话,宋凝看着她们轻声地问:“嗯?不说话?是罚得还不够吗?临春……”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纷纷开口急道:“我们去我们去,我们现在就去,公主不要罚我们了,我们知道错了。”
说完,眼泪就啪啪地往下掉,忙动身去拿工具走向后院了。
知夏在一旁看得甚是解气,对宋凝道:“公主可算出一口恶气了,她们仗着你平时不闻不问,更是登鼻子上眼了,现在知道我们公主不好惹了吧?”
宋凝垂眸想了想,原主不闻不问是不想让别人影响到自己的计划,作为细作越是低调越好,看原主算错了,她如今是长公主,越是低调越是会对自己不利,在这皇宫里,你越是厉害别人就越不敢轻易打扰你,不过万事有利有弊,宋凝在现代本就受够了狗上司的气,来到这里当了公主,难道还要受一个宫女的气不成?
当然不能。
8. 第 8 章
8.
太阳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暴晒着,知夏上前将宋凝扶回殿中,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崇拜与艳羡,天真地对她说:“公主,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看她们现在还敢不敢欺负我们的公主,那些小人就该恨恨地教训一遍才是。”
“非也。”宋凝淡声回道,她坐到榻上,望着知夏迷惑的神色,说:“这宫里并不是谁欺负了你,你就可以教训回去的。”
知夏依旧不解地说:“可是,公主,你是宸国的长公主殿下,谁可以欺辱你啊?明明你的身份那么珍贵。”
在她的印象里,父兄母亲教给她的就是,你的身份决定你的高度,只要你的身份足够尊贵,就没有谁能够动得了你。
可是到了长公主这却不是这样的,明明她的身份何其尊贵,却任谁都能踩上两脚。
宋凝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窗子对着后院,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她说:“身份尊贵又如何,倘若你手中没有权力,再高贵的身份也没有用,你看她们。”
宋凝素手一指,知夏便望那个方向看去,便见方才被宋凝罚的两个宫女没锄几下草就坐到地上不干了。
紧接着又听宋凝说道:“她们就算不把草锄完,我也只能罚两下她们,不痛不痒,我们并不能对她们如何,因为她们的背后是太后,太后掌握着宸国最大的权力,只要她想,完全可以拿着这两个宫女说事。”
“就算是皇上也不敢随意打杀这两位宫女,谁知道太后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不开心了,就追究起这两位宫女的事来呢?”
“事情永远没有表面你想得那么简单。”
知夏听完垂下了头,宋凝知道这对一个天真无邪,在家被父兄保护,进宫也没受过多大苦的女子来说,是一个很残忍的真相,但她必须面对这样的事实,她要活下去,就需要在这深宫中步步谨慎。
“我知道了,公主殿下。”知夏的声音闷闷的,但是下一刻却转而便轻快起来,“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公主身边的!父兄说过要给自己服侍的人尽忠。”
宋凝:“……”
倒也不至于如此。
知夏脸上的失落只是一瞬,目光便看向了院子里的人,生气道:“她们这样子到明年也锄不完这杂草,我去监督她们。”
话落,就匆匆地走出了门,不过一会儿,院子又出现了一个双手叉腰的女子,对着两位宫女骂,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个宫女马上便了脸色,拿起锄头锄草。
-
夜晚霜露微凉,弯月跃上柳枝,许姚握着手中的锄头,气喘吁吁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草,她本来就没做过什么重活,这一天下来手掌心都磨出了不少的泡。
“我不干了!”她一把将手中的锄头丢到地上,随即就坐了下来,也不管衣裙被地上的泥土糊成什么样。
采碧也是一脸的苦相,她们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半天下来草也没能锄去多少,见许姚坐了下来,她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们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锄完啊?”采碧看着这些草发愁,这个长公主还真是回刁难人,早知道就不惹她了。
一想到是许姚说话惹怒她的,采碧就气打一处来,“都怪你,惹她做甚?不然,我们也不会半夜都在这里锄草。”
她的话满是埋怨,许姚一听,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她说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跟我说的长公主好欺负,我至于这么做吗?”
采碧将脸转过一边,摆明了不想与她争吵,许姚的一番话被堵在胸口里吐不出咽不下,气得她差点晕过去,“你!”
她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这些杂草,道:“行啊,不就是草吗?看我不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采碧被她的这些话惊得愣了一下,一回头,就见许姚果真去拿火把了。
“你疯了不成?!”采碧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姚,她手上正拿着闪着火光的火把,“这里可是长明殿!是皇宫!就算你不想着长公主,也想想这是哪里吧?”
许姚举着火把不放,对她说:“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将草锄干净?拿着锄头不分日夜的干?我的手都磨出泡了!被分到了长明殿迟早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采碧说不过她,只好伸手去抢她的火把,许姚知她想要做甚,便抢先一步将火把丢进了草堆里。
那里本就放着一堆干草,正值夏季,如今又添了把火,干柴碰烈火,一下子就点燃了,看着燃燃升起的火光,采碧气得差点晕过去,直骂她道:“你真是蠢死了!!废物!你想死可不要拉着我死!”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转身去喊人救火了,“来人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
许姚被采碧的慌乱拉回神来,火光的温度真切地映在她的脸上,她才知自己做了什么,当即便四下无神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都做了些什么?”
刚才冲动之下,连想也没想就将草堆点燃了,当时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要将这里都烧光的念头。
“着火了……”许姚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让开!别挡路!”
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即许姚就被撞得往一旁跌去,知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光,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知夏就提着桶急匆匆地去打水了,所幸这里离水井不远,知夏和采碧一人提一桶水来救火,最后临春也赶来救火,才得以控制。
宋凝正看一半书,忽然得知自己的后院着火了,来到现场时,火势已经被止住了,只不过那些草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剩下黑成碳的土地。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许姚的身体被她冰冷的声音冻得颤了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
知夏气得将手中的木盆扔掉,对宋凝说道:“还不是这位宫女做的好事,不努力锄草,总是想着偷懒,这不,一把火将这里烧得个干净,也省得她再拿锄头了。”
宋凝听完不咸不淡地扫了许姚一眼,感受到她的目光后,许姚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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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颤,她总觉得这位长公主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威严,这一身高贵从容的气质与太后无二。
“公主饶命!”许是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太过冰冷,让人感觉压抑,许姚嘴一颤就说出了这句话。
现如今除了认错能拼一拼,不然就只剩死了。
采碧也低着头跟着喊饶命,宋凝抬眸看了眼乌黑的院子,嗤笑一声道:“你们也真是大胆,知道院子离我的屋子近,就在这里点火,怎么?被罚了有怨气?”
许姚低声回答:“不敢……”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宋凝震袖面向前方,还没说话,许姚自己倒乱了,她匍匐到宋凝脚边,直起身慌忙道:“求公主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太后,原谅奴婢吧,此后奴婢一定为公主当牛做马,再不敢有怨言,只求公主能饶了奴婢一命。”
说着,许姚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采碧见她这般,也跟这磕了几个,直至额头上冒出了腥红血迹。
“起来吧。”宋凝道,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衣袖,对两人道:“这些话可都是你们自己说的,如若敢反悔,你们知道后果的,今晚将这里收拾干净,不然不许睡觉。”
许姚一听,连忙道:“谢公主饶命!谢公主饶命。”
知夏不解宋凝为何这般轻易地放过她们了,要知道她们烧的是皇宫,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可不是磕几个头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公主如此包庇她们,被追究起来也是要被罚的。
想到此处,知夏给她们递工具的时候,也没那么客气了,许姚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丢了重重一物,砸得她手臂都痛了。
她刚想生气,一抬头就看见知夏满是嫌弃的脸,给人的感觉就像踩在这里还弄脏了她们的地板。
见许姚一直盯着自己看,知夏瞬间更不乐意了,没好气道:“怎么?有事?”
“没事。”经此事变,许姚倒是冷静了许多,命保下来了,可不能再丢了。
知夏摆了摆手,说道:“去干活吧,对了,小声点,被吵到公主休息。”
许姚咬牙低声回应,“是。”
知夏见她们安分了许多,心中的不满也少了些许,交代好事宜便走了。
回到殿中时,宋凝正侧卧在床上,右手拿书,左手拿苹果,颇是闲适宜人,这般平和的模样,就好似刚才的那场火灾就没发生过一样。
知夏微微惊愣住了,她竟然这么平静,亏她还在忧心忡忡,想着能不能拿烧成的烟灰去种地。
“公主?”知夏迟疑递喊了声。
宋凝从话本子里抬头,“怎么了?”
知夏叹了口气,问她:“你前几天找出的话本子看完了吗?可要我再去替你扫罗过来?”
宋凝一听还有小说看,两眼就禁不住发亮,这几天真是闷死她了,手中这本小说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宋凝:“看完了看完了。”
“嗯。”知夏点了点头,她有些搞不懂公主了,明明刚才还气势凌人的,转头就变了样,到底那个才是真实的她。
9. 第 9 章
9.
待知夏走后,宋凝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她面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犹如不见一丝波澜的湖。
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将这里的窗户打开,晚风裹挟着烟灰的味道飘进殿中,宋凝抬手挥了挥,此时的前院已经没了人迹,只余夏日虫鸣。
刚打开窗没多久,就有一只信鸽从高大的梨花树上飞了下来,宋凝伸出掌心接住信鸽,信鸽很早便停留在树上了,只是被许姚的事情给耽误,所以才一直没有去理。
宋凝看了看信鸽身上的标志,并不是生传来给她的,看样子更像是同等级的旦传给她的。
同等级的细作一般会有来往,不知道彼此的主子是谁,但会听令于自己的主子和其他的细作共同完成任务。
宋凝有些疑惑,最近也没接到过上级的什么任务啊。
虽是如此,她还是将细小的竹筒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放飞了信鸽,关上了窗,宋凝回到榻上坐下看信纸。
“今夜子时,不见不散。”
子时?
现在离子时也不远了,看完,宋凝将信纸点燃丢进香炉里,她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漏了那一项任务,发现是没有的,无论怎样,去看一下再说。
原主和细作之间的见面一般是在长明殿的偏殿,这里隐秘且有着一条只有终归楼细作才知道的密道。
既是终归楼的传信方式,那见面也应该是在偏殿里。
将近子时,宋凝熄了灯,独自一人去了偏殿,后院的两个宫女早就困得坐在地上睡着了,半分没有注意到越过她们的身影。
偏殿黑灯瞎火的,宋凝推门走了进去,还未等她关上门,就觉身后有一道冷风袭来,她向来警觉,往身旁一闪,躲过了身后扑来的人,顺带还将门给关上了。
段承明慌忙止住自己的步伐,差一点就撞到门框上了,他双目含怒看向一旁相安无事的人,对她说:“你这是做什么?”
宋凝扫了他一眼,屋里太黑看不清人,但她隐约猜到是谁了,敢这么光明正大抱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原主的情郎,段承明。
“这话该我问你。”她的声音颇冷,一想到段承明这个人,宋凝便觉得恶心,原主为他做过那么多事,帮他拿了那么多功劳,他坐享其成不说,还对原主三心二意。
简直是人渣一个。
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悦,段承明反而变得有几分无可奈何,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宋凝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说:“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这话一出,段承明就更加断定宋凝还在生他的气了,他对她说:“阿凝,我知道你对我此心不渝,我亦是如此,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梅谢雪,但那都是权宜之计,等事情过后,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好吗?”
宋凝只觉此人有病,遂转过身不欲理他,“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有你在推波助澜,不然事情断不会这么轻易就成功。”
有关于段承明的记忆并不多,且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原主了,宋凝因着刚醒来不久,便迎来了一堆麻烦,自然也没时间去顾及他。
“阿凝,你不要这般不可理喻,好不?我知道你怨我没有及时向圣上提婚,到最后成了圣上牵制梅家的工具,但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是韦相他……”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段承明忙闭了嘴,宋凝却是一脸意外,联姻这事,韦相并没有和她提过任何一个字。
见宋凝一直沉默着,段承明只以为她还在生气,便走到了她身前,当看到那秀美又带着几分倔强,平静又祥和的面容时,他愣了一下,要说面前的女子是在为自己生气,只怕傻子也不信。
意识到他靠近,宋凝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问道:“做什么。”
语气很淡,不似询问,倒像遇到不得不见的朋友之间的敷衍。
段承明的一番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今晚过来时他特地想好的措辞,在此时却显得是多么的无力,现在的她并不吃那一套。
“你……”段承明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察觉到他眼里的一样,宋凝皱了皱眉,对他说:“你最近越发地光明正大了,就算你不怕别人发现,也怕,你一个朝廷官员,无召入宫,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们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太频繁见面的好。”
原来她如此淡漠是为我着想。
段承明怪异的脸色又回到了之前那般,只是了看宋凝的目光多了几分粘腻,让宋凝倍感不适。
段承明道:“你有心自然是好的,不用你提醒我也明白,不过这次来,是上面给了任务,让我来找你的。”
说完,段承明便从腰封上取出了一张纸条,他将纸条递给了宋凝,宋凝一脸疑惑地接过打开看了起来,段承明道:“韦相让我们除掉刘镜,此人在前朝亡国时,乘机带人抢了宫中许多宝物,发了一笔难国财,性格圆滑狡诈,虽手握着大笔的财富,在官场上却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且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韦相说既然得不到,就杀了。”
宋凝将纸条收了起来,说:“我知道了,你将刘镜的信息给我吧。”
段承明听完,便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沓纸,道:“你要的全都在这里,对了,你若是去归月楼的话,顺便将迷魂散带回来给我。”
宋凝蹙眉问道:“你要迷魂散做什么?”
这一问,段承明倒不悦起来了,“你问那么多做甚?只需做好我交给你的任务就行!”
话落,他拂袖而去,宋凝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深。
-
十几天的休假即将结束,国子监比一般的书院开学得要早,按理说,宋凝这样不受宠的公主没有皇帝的批准是不能进入国子监的,可因为和梅谢雪的那一桩婚事,太后大手一挥,说是什么未来的世子妃不能毫无教养,便批她入了国子监。
话虽是这么说,明眼人都知道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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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膈应圣上,谁不知长公主是圣上流落在外时的女儿,圣上觉得流落民间是他的耻辱,并极为痛恨此事,满朝的大臣也无人敢提,是以,长公主就成了透明人的存在。
如今太后此举不就是在刺圣上的心窝子吗?
长明殿内,知夏和临春在给宋凝收拾东西,知夏想从衣柜里挑出几件得体的衣裳给宋凝带过去,却发现一件也没有,都是些传了几年都快发皱的衣服。
“咱们公主的命也过得太苦了。”知夏便整理衣服便轻声抽泣道。
宋凝闻声放下了手中的书,她坐在窗前长发未梳,只用了一根簪子挽起,知夏又道:“虽然能进国子监是好事,可就圣上那样,想来公主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知夏,慎言。”宋凝淡声提醒。
知夏心有不甘,依旧在碎碎念着,“你们斗你们的,何苦牵连公主……”
宋凝唤来临春为她梳发,去国子监是她意料之外的,不过可以出宫倒省了她时间,只不过她没有去过国子监,也不知那里方不方便做事。
而且去了国子监,就不能避免见到梅谢雪,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去面对他。
刚梳好发,便有内侍过来提醒她,让她收拾好东西,三天后就出发,由于长明殿离得比较远,所以宋凝要比其他人还要早点出发。
“我知道了。”宋凝回道。
出了门,又见几位内侍抬着箱子走进了长明殿,对宋凝道:“公主,这是圣上赐给你的,圣上让公主穿戴好些,不要丢了天家的脸面。”
说完,不等宋凝发话,内侍就已经走了,知夏倒生气不已,“我都收拾好了,才把东西抬过来!真是……”
再如何,她也不敢随意骂圣上,只好再重新收拾一次了。
“公主,你去了国子监一定要好好的,我在长明殿里等着你回来。”知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碎碎念道。
宋凝回她,“嗯,我知道的,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将长明殿打理好点。”
知夏道:“是,公主。”
这次去国子监,宋凝打算带临春去,除她以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临春也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宋凝坐在榻上喝着茶,看了知夏一眼,问她道:“你最近喝小桃的关系如何了?”
知夏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宋凝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她道:“嗯……平时没怎么见过她,她似乎不想和我们有过多的交流,我也就渐渐地不去打扰她了,公主,怎么了吗?”
宋凝眉头轻微地蹙了起来,说:“没怎么。”
她指尖摩擦着杯沿,眸色有些许沉,萧淑妃这么讨厌她,那么这次得知她要去国子监的事,不得气得发疯?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萧淑妃虽然疯,但也不至于因为一件事就置她于死地吧?肯定有什么是她没有想起来的,她们的仇怨远不止那么点。
想罢,宋凝对知夏道:“知夏,去叫小桃过来吧。”
10. 第 10 章
10.
知夏应声离去,没过一会儿就带着一个低眉敛目的宫女进来了,知夏道:“我去的时候,刚好见到她在房间里。”
小桃见到宋凝便跪下去行礼,“见过公主。”
宋凝扫了她一眼,问她:“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小桃低着头,回道:“奴婢不知。”
“抬起头来。”宋凝说。
小桃依言抬头,她面容虽普通,但胜在清秀,脸型不偏不倚,也还看得过去。
宋凝端详了片刻,对她说:“我听说,你入宫前,家里还有一位孪生哥哥,不知现在可好?”
原本还淡定的小桃在听到自己的哥哥时,慌乱了一下,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说道:“确实有一位哥哥,现在……很好。”
“是吗?”宋凝起身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轻声说:“不要对我说谎。”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你的哥哥卧病在床多年,需要大量的金钱去买药医治,你进宫本想赚取药费,不曾想分到了长明殿,这里俸禄极低,你不得已找了其他出路,我说得对吗?”
宋凝目光未移开半分,清楚地见到小桃的身体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但她依旧脸色不变说:“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她匍匐地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额上早已冷汗涔涔,宋凝并不着急,她回到榻上坐下,继续道:“我记得你入宫的时候,得过萧淑妃的恩惠。”
她语气淡淡,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吃什么,宋凝端起茶盏,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杯沿,似在静静等她说话。
若不是面对着这一番情景,小桃都以为她真的是在和自己谈论家常便饭。
“奴婢是得过萧淑妃的恩惠,进宫的时候奴婢的哥哥正是病重缠身需要医治之时,萧淑妃知道后便差人给了奴婢一点钱送出宫去。”
宋凝道:“哦?看来,这萧淑妃还是一个大善人,以至于你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恩惠,听令于她。”
小桃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白如纸张,她慌忙道:“奴婢对公主绝无二心啊!请公主明鉴!”
这宫中谁不知道萧淑妃厌恶长公主,但长明殿的宫女却听令于萧淑妃,因为关爱小辈所以将棋子安插在长明殿这种理由说出去,傻子都不信。
知夏听到这里也渐渐明白了许多,原来她这么多天盯着的人,竟然是效忠于萧淑妃的,都说一人不事二主,可小桃这样的行为明显就是背叛了公主。
想到这里,知夏看她的目光也黯淡了许多,眼里更多的是失望,“公主……”
宋凝看向她,明明有很多想问公主的,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来公主早就知道小桃背叛了她吗?她让我去经常去找小桃是因为信任我,才把监视的任务交给我的吗?原来公主如此信任我。
想着,知夏的内心对宋凝的崇拜有多了几分,以后我要好好效忠公主,绝不能让公主受一点伤害。
宋凝不知道自己在知夏的心中成了什么样,方才看她的一眼,她还以为是她知道自己利用她而感到不喜。
“临春。”见小桃还不承认,宋凝便唤了临春过来。
临春面无表情地走进殿中,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宋凝对小桃说:“这些应该是你还没来得及交给别人带出去的药费,里面金银颇多,你长明殿当值,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金银。”
小桃大概是吃准了原主的性子,所以并没有对自己的东西很设防,只要稍加翻找就能找出证据来。
宋凝道:“我之前之所以不想理你,是因为我在给你机会,可你自己不知道把握,现在证据齐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有了证据,小桃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良久,宋凝就听到了微微的抽泣声,“奴婢对不起公主,可是公主,如果奴婢不这么做的话,奴婢的哥哥就要死了,他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
“公主若是要处罚奴婢的话,奴婢自无怨言,只求公主能够将这些银子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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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去给奴婢的哥哥,他就差一点就好起来了。”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在和我谈条件吗?”宋凝的声音渐冷,冻得小桃全身发寒,她有些绝望,“公主……”
就连知夏也有些不忍想要为她说几句话,刚要站出来,就被临春拉住了手臂。
宋凝放下茶盏,看着她说道:“作为叛徒,你自是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的,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桃一听,两眼立即亮起了希望的光芒,急切道:“还请公主明言,小桃定万死不辞。”
宋凝道:“别急,你知道萧淑妃让你给我下的药是什么吗?”
小桃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是毒。”
淡淡的两个字顷刻间让她如临深潭,她只是听令去取药然后在下到宋凝的药里,萧淑妃当时只说是能让人手脚无力的药,但她并不知道是毒!
小桃忙解释道:“公主,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不会答应萧淑妃的事的!”
宋凝道:“我知道。”就算小桃不答应她,萧淑妃也会用其他的办法威胁她答应。
小桃:“那公主需要奴婢做什么?”
小桃并不是很傻,宋凝就这么放过她,肯定是她还有用,只是不知道是何种用处。
宋凝道:“无需太过紧张,我记得你的兄长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
小桃迟疑地说:“确实如此。”
宋凝:“那就好,他的病也快好了,想来是可以参加今年的秋闱的,我要让他进入朝堂,为我所用。”
说完,宋凝便将一个瓶子丢给了小桃,说:“这是蛊毒,解药只有我有,如果你的兄长听命于我,我每月便会给你解药印制毒发,如果你的兄长不顾你的死活,那我也救不了你了。”
小桃犹豫地看着丢到她衣裙上的瓶子,开口道:“谢公主。”
话落,她便拿起瓶子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
11. 第 11 章
11.
宋凝讶异于她的果断,倒也欣赏她有几分勇气,问她:“萧淑妃可有让你做什么吗?”
小桃喝完了瓷瓶里面的东西,只觉腹中一片火热,似有什么要剖腹而出,痛得她额上冷汗涔涔,她忍住疼痛回道:“淑妃娘娘让奴婢加大药的用量,叮嘱奴婢一定要看着你将药喝下,做完这件事后,她就会给奴婢一笔钱财,并且送奴婢出宫。”
宋凝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你之后便按往常一样去找萧淑妃,并告诉她你已经下药了,记住,不要让她起疑,她现在还动不了我,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是可以解决的,若真的瞒不下去的话,我自会出手帮你。”
小桃俯身一拜,道:“是,奴婢知道了。”
宋凝:“萧淑妃让你给我下的药带过来给我。”
萧淑妃给原主下药已经有些时日了,估计是中毒不浅,宋凝到现在都偶尔感到头晕,原主自入宫以来就抑郁厌世,她不想话活了才任凭小桃的动作,可宋凝不同,她还不想就这么死去。
小桃应声将所剩不多的药从衣袖里拿出来,她今天本来是按照惯例下药的,可还没开始就被知夏叫了过来。
临春上前将她手中的药接过递给宋凝,小桃说:“公主,这是这一次最后的一份药。”
宋凝展开纸包好的药,刚打开就有一道极浓的药味冲出,她被冲得皱了一下眉,忙将纸包给移远了些。
“临春拿纸笔来给我。”宋凝吩咐道。
临春应声,没过多久便取来了纸笔放到宋凝面前的茶桌上铺展好。
宋凝提笔在纸上书写着,神色专注认真,内容一气呵成。
写完后,宋凝将药和信封交给临春,说:“你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商太医。”
临春:“是,公主。”
临春走后,宋凝对小桃道:“以后萧淑妃给你的药都送一份来我这里,知道了吗?”
小桃:“是。”
-
趁夜而行,宽大的宫殿里灯火葳蕤,小桃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就如同第一次进长庆宫一般。
萧淑妃敢大胆到谋害皇嗣,当然也不会将她这个小小的宫女放在眼里,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蒙骗过关。
萧淑妃年近四十,年老色衰,往日盛宠一时,如今宫殿冷清,了无生气,长庆宫只有主殿才点了灯,宫道两旁都是灰沉阴暗的,从墙里探出的树枝在黑暗的衬托下犹如猛兽爪牙。
萧淑妃静坐在宝座上,双目无神地瞪着殿门外,消瘦的脸庞表情僵硬又带着丝丝期许,然而宫道暗沉无光,她目光渐露失落,却仍不死心地看着门外,很快黑暗中隐隐约约走出了个人影来,她黯淡下去的双眸又亮起了希冀。
是皇上来了吗?
可等人走进看清时,萧淑妃瞬间沉下了脸,不悦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桃心里本就慌张,闻此一言,心下不禁一颤,她勉强镇定下来,跪下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萧淑妃并没有兴趣看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娘娘,奴婢来取药,上一次的药用完了。”
“用完了?”萧淑妃无甚意趣地说着,“做得很好。”
小桃跪在地上不动,萧淑妃却显得有几分不耐烦来,“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等着本宫请你出去吗?”
小桃的双肩微微颤抖起来,鼓起勇气说道:“娘娘答应过奴婢,做完这件事就送奴婢出宫的。”
“出宫?”萧淑妃轻轻地说着这两个字,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般,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整个肩膀都在抖动着。
整个宫殿都充斥着她尖锐的笑声,此时的她就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令人胆寒不已。
“出宫?做梦!你一个卑贱的宫女这辈子都别想要出宫!”萧淑妃说着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摔倒地上,被摔碎的瓷片溅起划破了小桃的脸庞。
“你们都给我死!都给我死!谁也别想活着!全都给我死!皇上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他知道我为他受了多少苦吗?他就一句朕事务繁忙?哈哈哈哈哈哈!都给我滚!”
癫狂的话语声不断传入耳畔,小桃听得身体发寒,萧淑妃,她疯了!
“还有你……”
近在咫尺的气息吐在她脸上,沾染了些许温热,可在小桃可来却冰冷至极,她脸色吓得发白,缓缓抬头看去,是萧淑妃干枯般的脸,“啊!”
小桃身体一软,向后跌去,萧淑妃却看准了时间一把掐上了她的喉咙,“给我去死!!!”
她不满血丝的双目瞪大,像是要掉出来一般,小桃剧烈的挣扎着,一阵窒息感猛地传上头顶,“救……救命……”
萧淑妃营养缺乏多时,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小桃用力一挣就挣开了她的桎梏,她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跑去。
如今的长庆宫都没有人愿意当值了,晚上能偷懒就偷懒,所以萧淑妃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小桃才得以无阻碍地逃了出来。
她也是瞎了眼了才会相信萧淑妃,出宫一事,谈何容易。
一路跑回了长明殿外,小桃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冰凉,是泪。
宋凝侧躺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知夏在整理着笔墨纸砚,忽地叹了一口气,“公主明日就要去国子监了,我听说去了国子监,就只能等到年初才能回来了。”
宋凝心想,这正合我意。
知夏一脸忧愁,道:“公主去了国子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宋凝点了点头,道:“我会的,你别太担心了,经过了那一次的事情,我会好好顾着我自己的性命的。”
知夏道:“那便好。”
知夏帮宋凝整理完东西后,又用仅剩不多的药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药箱,“公主,这个药箱你拿着,虽然不多,应该可以应对一些情况。”
宋凝依旧是点头,“嗯。”
这厢,临春已经将今晚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对她说:“公主,该喝药了。”
原主的这具身体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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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的很,需要好好调养,商子卿的药方确实有用,喝过后身子也好了很多。
宋凝放下手中的书,端起碗一饮而尽,临春道:“公主,商太医已经收了你的书信,他说他知道了。”
宋凝:“嗯。”
她只不过是在信里写了一些请辞,让他帮忙查一下,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期望,没想到商子卿竟然应了下来,人品好到与她想象中的无二。
知夏忽地问道:“公主,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宋凝看向她。
知夏道:“公主为什么要将小桃的长兄安插进朝堂上,公主是想如太后这般吗?”
她神情天真,脸上充满了疑惑,宋凝说道:“我并没有想像太后那般临朝听政,只不过是想在世上活下去的手段罢了,你们两个都是我极信任的人,相信你们有会忠于我的。”
知夏道:“这是自然的,公主,无论何时,我与临春都是站在公主这边的。”
宋凝并不喜欢听煽情的话,对她们说:“准备好东西,明日就去国子监。”
-
晴春细雨,早上的小雨没几下就停了,宋凝要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般完了,临走前,小桃找到了宋凝。
小桃将手中的布包递给宋凝,说:“公主,这是奴婢全部的家当了,还请公主帮奴婢交给奴婢的长兄。”
宋凝静默了一会儿,抬眸时扫过她皙白脖颈处的红痕,“你的脖子怎么了?”
小桃闻言,伸手摸了摸脖子,愣了一下说道:“没事。”
“是萧淑妃?”宋凝秀眉蹙起,“待会儿去找知夏拿药擦了。”
活落,便不给小桃反应的时间,拿过她手中布包走了。
答应她的事总要做好的。
临春跟着宋凝上了马车,此去国子监,多数公主带的都是等级比较低的奉衣女官照顾起居,像临春这般身份本是不会带去,但长明殿的宫人不多,且宋凝能信任的就只有那么几个。
临春有能力也信得过,自是要将她带过去。
靠着临春,宋凝也从她口中了解了一些有关国子监的事,国子监除一些考试名列前茅的寒门学子外,多数是王公贵子在读,这里齐聚了天下最好的老师,榜上有名的学子也多数出自这里。
临春嘱咐她,“公主,在过国子监还需更加谨慎些。”
宋凝:“我知道。”
她有任务在身,也不想和其他人过多纠缠。
“但是……”宋凝眉头皱起,“梅谢雪怎么办?”
梅谢雪是春闺女子的梦中人,上京的万人迷,光是这段婚约就能给她带来不少麻烦了,况且她也不是很了解梅谢雪此人。
若是再和之前的梅谢雪那般的话,就麻烦了。
正想着,马车突然猛地停住了,宋凝差点没反应过来,幸好临春在一旁扶住了她,才没至于磕到头。
“怎么回事?”临春冷声问外面的人。
刚问完,外面就传来赶车内侍的声音,道:
“公主,是镇国公嫡子,梅世子。”
想什么来什么。
12. 第 12 章
宋凝道:“让他的马车先过去。”
内侍道:“是。”
梅谢雪坐在马车里看着手中的书,并没有留意马车为什么停了下来,他现在心急如焚,夫子开学要抽查的事是他昨天晚上和宋行瑾聊天的时候才知道的。
虽说原身已经将所有的课文都背了下来,但他心里依旧不太镇定,落了一次水,该不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等他背完了一篇课文,见马车还没有动,不免有些疑惑,问车夫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动?”
车夫回道:“世子,前面是长公主的马车,堵住了去路。”
长公主?梅谢雪下意识地想到了宋凝的脸,他说道:“那还不快让开?”
车夫愣了一下,“这……”
按理说,对面一个不受宠的长公主是无需位高权重的国公府的马车让开的。
而且还得要她将马车移开让他们先过去。
见自己的马车还不动,梅谢雪便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呢?对面是长公主,我们不让谁让?”
车夫被他吼了一下,忙应是,然后将马车移开空出了一条宽道。
“公主,梅世子的马车移开了,让我们过去。”内侍说。
宋凝有些不敢相信,“移开了?”
或许是受惯了冷眼的原因,一时间被人尊重竟让宋凝显出些许不适应来。
宋凝:“那便走吧。”
没曾想,这国公世子还是有几分君子之风的,想来也并不是什么难相处之人。
经过了一段小插曲后,宋凝一路无阻地来到了国子监,她是今年刚入学的学生,需要将自己的行礼整理到斋舍才行,所以她的马车是走国子监后门的。
她和临春拿了东西就进了书院,里面有下人会带着她去住的地方。
无论再怎么不受宠,圣上为了自己在外的面子,去到国子监后,宋凝的住宿条件都是按照平常公主的配置来的,免得有人拿这话说事。
下人领着宋凝到了明斋,对她说:“这里便是公主的住处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公主可以吩咐奴婢。”
宋凝点了点头,“临春,整理东西吧。”
明斋是两人间的,典型的王公贵子住处,房间里的床相对着摆在东西两边,床前会有屏风隔开,梳洗沐浴的地方也有单个小房间。
国子监明日才正式开学,是以今日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
整理好东西后,时间尚早,宋凝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带上了小桃给的布包,对临春道:“我现在要出去一趟,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先应付着。”
临春颔首道:“是,公主。”
不是开学时间的国子监尚可以自由出入,宋凝戴上羃离出门,按照小桃的描述,她的家还挺难找的,至少要跨大半个皇城去到凄凉的平民巷。
宋凝雇了一辆马车,车夫很好说话,也不收多她的钱,一上马车,车夫就问她,“姑娘,你要去哪里?”
宋凝道:“城南。”
车夫迟疑了一下,说:“城南?最近的城南可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宋凝问:“为什么这么说?”
车夫道:“城南那里每隔几天就有人失踪,报了官府也没用,至今人都还没能找回来。”
宋凝拧眉道:“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报官怎么会没用?再不济也可以去敲登闻鼓,朝堂的官员这么多,总有一个能管事的。”
车夫道:“姑娘,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朝堂官员虽多,又有多少不是站派的?现在太后和圣上谁也不让谁的事都在坊间传开了,他们都忙着内斗,哪里有时间来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
宋凝静默不语,车夫也不再多说话了,两个时辰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夫说:“姑娘,城南到了,你就在这里下车吧,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宋凝下了马车,将钱付给了他,说:“多谢。”
车夫领了钱便走了,宋凝站在街道中间打量了一眼周围,所谓城南不过是一个大致的方位,这里是城南的标志是街上开的一间城南医馆。
小桃说她哥哥的病就是在这里医治的,只要见到这间医馆,进到里面去找一个叫王妈的妇女,将信封给她看,她就会给她指明去她家的路线。
宋凝抬头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店门,终于在杂乱的招牌中找到了刻着城南医馆四个字的店。
医馆里人满为患,想来是这间医馆名声极好,排号的人挤满的院子,都快排到大街上了。
“商大夫,我最近头疼的厉害,是怎么回事?这一痛,家里的活都给耽误了。”
“商大夫,我的孩子前几天吐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商大夫……”
“别挤别挤,一个个排好队,谁不排队商大夫就不诊治谁了,都给排好队啊。”
这话一出,本来还凌乱的人群瞬间变得有秩序起来,就连说话声也小了很多,生怕影响到商大夫的诊治。
宋凝进了门,立即便有一个童子迎了上来,问她:“姑娘,可是要领号排队?不过今日人有点多,得委屈姑娘多等一阵子了。”
那个男童岁数不大,身高只到宋凝腰间,脑袋上光溜溜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甚是可爱,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禅服,手中还拿着一沓纸。
宋凝微弯下腰,对他说:“不用了,我不是来诊治的,我是来找人的,你认识王妈吗?可以带我去找她吗?”
童子说:“你是说王妈?她现在在后院,你从这里转到后院就可以看到她了,她在那里摘豆角呢。”
宋凝:“好的,多谢。”
话落,宋凝便沿着回廊,走向后院。
“商大夫,我这病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商子卿正忙着写药方,听到问话,头也不抬的回道:“好好吃药就能好起来。”
“能不能少吃几副?我没钱,卖不了多少药。”
商子卿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人明明有能力却不愿为自己的身体多花点心思,又想要健健康康,这种人他见了多了去了。
“行。”说完,商子卿低头在纸上添了一笔,对他说:“拿去抓药吧。”
一个人完了又来一个,妇人坐到跟前,对他说“商大夫,我去别的医馆看了,他们都说不用吃那么多副药的,你这里的明显比其他的开多了一倍,这是怎么回事啊?”
商子卿忙着手中的活,边问她:“你当时抓了几副?”
妇女脸色有些犹豫了,不情不愿地说:“比药方上的少了几副。”
商子卿:“身子如何?”
“好多了……”
“比之其他药店呢?”
妇人答:“自是商大夫这里的效果好。”
商子卿放下手中的笔,道:“那便好,我行我的善,你若是不信自可找别的大夫诊治,上京城这么多家医馆,总有一间适合你的。”
妇女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她今日来本是找他难堪的,看着年纪轻轻,竟不料也不好惹的。
妇女讪讪起身离去,便在这时,那名童子走到了商子卿身边,气愤地说道:“他们不就是欺负商公子年轻嘛,帮他们治病,他们不想报答就算了,还想着怎么诓骗公子,这些人也恶毒了些。”
商子卿温声道:“薏苡,慎言。”
名唤薏苡的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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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便禁口不语了,商子卿目光落在院子里,本想看看还有多少人要诊治的,却在回廊下看到了一抹抬头张望的倩影。
医馆里的人实在太杂了,什么人都有,他们或多或少席地而坐,导致宋凝有些无法下脚,一不小心还会踩到某个人。
宋凝艰难地绕过他们,然后左拐进到后院,商子卿收回目光,她虽戴着羃离看不太清真容,但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一个人的面容。
宋凝来到后院,果见一位妇人坐在墙角下摘豆角,后院与前院想必,更为安静,一道墙将吵闹与寂静隔开。
宋凝走上前喊了声,道:“你是王妈吗?”
妇人闻声回过头来,奇异道:“是,我是,怎么了?”
王妈打量了她几眼,脸色满是不解,宋凝道:“我是小桃的好友,她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你。”
听完,王妈打量了一下她手中的布包,上面绣着小桃独特的印记,王妈这才起身迎上她,“什么信?”
宋凝将信递给她,“你看看吧。”
信上的内容许是不多,王妈展开信纸看一下就收了起来了。
她道:“姑娘,你要去她家里啊?她的家有点偏,你出门往左走进到平安巷,到十字路口往右直走到最深处,最后的那间房子就是她家的了。”
说着,王妈又走进了屋子里拿出几包药来,对宋凝说:“这是商大夫开的,最后的一次药,我还没抽出时间去送呢。”
宋凝接过药,顺手将银子付给她,道:“好,我知道了,多谢。”
拿了药,宋凝就离开了城南医馆,往小桃家的方向去。
这里住的都是平民,越往深处家境越穷,按照王妈指的路,她来到了最后一间屋子里。
巷子深处阳光不足,较为阴暗,青石砖铺就的道路上布满苔藓,宋凝抬手敲了敲紧闭的柴门。
里面先传出来的,是一段急促的咳嗽声,好一阵才停下来,说:“是王妈吗?进来吧。”
宋凝沉默半响,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沈寒正坐在窗前看书,许是天气太热的原因,他穿着中衣,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
宋凝看了他一眼,尽管身子病得不轻,他依旧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长发好好的挽起,面容清隽,干干净净。
“王妈……”意识到人进来,沈寒下意识地喊,可一抬头进到的却是个年轻,身材曼妙的女子。
“你是谁?”沈寒瞬间警惕起来。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宋凝淡声道。
她将药和布包放到摆在院子里的桌上,面向他,道:“这是最后一次药,你吃了就能好起来。”
沈寒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看她的眼神带着防备,“你是谁?”
“我叫宋凝。”她并不打算隐瞒他。
姓宋,皇室中人。
沈寒从屋里走出来,彼时宋凝已经在凳子上坐下了。
沈寒检查了一遍桌上的东西,确实与以往的无二,可是他从未收到妹妹的消息说换人送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的妹妹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
在他思考的时候,宋凝出声道:“你这么聪明,想必已经想到了什么,没错,你妹妹确实在我手上。”
沈寒听完,面上更加警惕了些,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宋凝:“很简单,你的病也快好了,参加秋闱不成问题,我想要你进入朝堂,为我所用。”
“不可能!”沈寒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他走仕途的目的,就是抱着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的志向,进京的那一路走来,他见到太多民生疾苦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无尽的党派争斗。
13. 第 13 章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你的决定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党派的。”沈寒说得坚决,大有一逼他九一头撞死的决然。
宋凝却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若是这么简单就答应,她还会担心呢。
她说:“你若是坚决不同意我的决定的话,公子何不想想你那远在宫里的妹妹,她为了你进宫……”
“你把她怎么了?”沈寒脸带怒意质问道,“她要是出了事,我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到底是有病在身,这一激动就让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宋凝面无表情地倒了杯茶推给他。
宋凝:“没怎么,就是下了一种蛊毒,解药只有我有,只要你肯听话,我每月就会给她解药抑制毒发,等我的事情完成时,我自会完全解了她毒,让你们兄妹团聚。”
“公子,你觉得如何?当然若你还是坚决不同意的话,舍妹的命我也救不回来。”
沈寒咳得脸色涨红,说出一句话都费气,尽管如此,他那双澄澈温和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盯着宋凝,简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宋凝见他这般,便起身拿起茶盏递给他,沈寒看着眼前的茶盏,长袖一挥,将杯盏打落,他说:“好,我答应你,也希望你可以遵守约定。”
宋凝并不在意他的举动,说道:“我知道你志向高远,我之所以想要拉拢你,也是为了以后能给我自己留一条退路,我无心断你志向,我只需你在我需要时能帮一下忙。”
沈寒冷笑一声,道:“但愿如此。”
说完,他便拿起桌上的东西走进了屋中,不再理会她。
目的达成,她也没必要再停留在这里,转身走出了小院。
城南较偏,不易找到马车,宋凝行在青石小道上,羃离遮住了她的面容也掩盖了她的情绪。
正走着,忽然发现身后出现了悉悉索索的衣服布料摩擦声。
她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走时,那种声音复又出现了。
宋凝蹙了蹙眉,藏在袖下的手一抖,变出一枚银针来。
“城南最近总是有人失踪,其中女子居多。”
忆起车夫的话,宋凝便更加警惕了些,不等那人走近,她已执起银针抬手转身,便是在这时,一把油纸伞撑在了她头顶上挡住了毛绒绒的雨丝。
宋凝愣了一下,慌忙掷丢银针,可手势已经无法控制,改成一巴掌扇在商子卿的脸上。
商子卿起初只是感觉有丝丝凉凉的东西从他的颈间滑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衣袖擦过他的脸庞时带起一阵香风。
被打的痛觉冲上脑顶,可从鼻尖涌入的香气却占了上风,迷得他云里雾里,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人,不敢动作。
宋凝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说道:“抱歉,商太医,我以为是什么歹人,没想到是你。”
商子卿闻言,慌乱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勉力保持自己一贯温和的语气说:“无碍。”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凝不解地问。
商子卿道:“医馆里的事差不多忙完了,我来这里给那些走不动的患者送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主。”
宋凝看向他,说:“原是如此,我是来这里处理一些事的,不方便说,商太医今日可否就当没见过我?”
商子卿说:“公主的事情,下官无权过问,公主的命令,下官自当遵守。”
宋凝看着他颔首一笑,道:“多谢商太医。”
“不用……”
宋凝目光落在他的脸侧,对他说:“你的脸……要不要上一点药?”
毕竟方才她打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收力的,且她练过武,手劲比一般女子可大了不少。
商子卿被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皙白的脸染上一片红。
他道:“不过一点小痛小伤,不要紧。”
宋凝讪笑一下,商子卿问道:“公主可是要坐马车回宫?我带你去找吧,我对这里较熟悉,况且最近城南不太平,你一女子属实不安全。”
宋凝想了下便答应,她第一次来这里,没人帮忙的话,可能找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车。
“好,那就麻烦商太医了。”
商子卿:“出了宫,在外面,公主换我子卿便好,商太医三字未免有些拗口。”
宋凝:“也是,你也换我阿凝就可,这样不易有人认出我的身份,省去许多麻烦。”
两人同撑着一把伞走在路上,宋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相比之下,商子卿却显得有些紧张了,他修长的指骨紧紧握着伞骨,力气大到指节都泛红了。
走出了小巷,路口处停了几辆马车,商子卿说:“公主……阿凝,前面便是回宫的马车了,我与车夫相熟,他们会平安将你送回宫中的。”
宋凝未多言语,只说了句,“多谢。”
说完,随即就上了马车离去。
商子卿站在原地看着宋凝乘坐的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收回目光,这时,他忽地感到脖颈上一阵刺痛,抬手一摸,竟然是腥红的鲜血!
沾了血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想起来宋凝刚转身时,擦过他脖颈间的凉意。
“她……”
商子卿拿出手绢将手上的血擦干净,旋即捂着喉咙处,转身往医馆的方向离去。
-
回到国子监时已经天黑了,宋凝在街上随手买了一些吃的,这时的明斋只有一间屋子是亮灯的。
“临春。”宋凝刚进门就喊了声,临春还守在屋中,听到声音就出来迎接宋凝。
“见过公主。”
宋凝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她,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吗?”
临春道:“回公主,没有。”
宋凝:“嗯。”
今日忙了一天,全身都累得不行,临春给她备好了热水,宋凝洗完就躺到床上了。
见临春跪在床前调香,宋凝对她说:“今晚不用守夜了,你也回去睡吧。”
临春闻言,也不多说,便推了下去,“是。”
自临春推下后,屋里一时安静地出奇,宋凝很快就陷入沉沉的梦乡当中。
……
“当,当---当当当----”
弹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吵得宋凝直皱起眉头,她闭着眼睛试图去忽略,却不料声音越来越响了,就像在耳边一样。
“当当当---”声音还在继续,宋凝伸手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得要裂开了。
她闭着眼缓和了一下半夜被吵醒的不适,等到头没那么痛了,她才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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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弹珠声还在继续,听声音是从对面传过来的,宋凝起身下了床,披上一件外衣,走出屏风,对面的床前还有一面屏风遮挡着,她神色变得警惕起来,说道:“谁?谁在那里?”
回应她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弹珠声,屋里漆黑无关,唯有月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地板上的银亮。
宋凝点燃了一盏灯,拿起走向了那张床。
弹珠声越来越近,宋凝也不禁更加谨慎了起来,然而等她绕过了屏风后,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诡异的是,弹珠声还在继续,而且比刚才更响了,宋凝很确定,弹珠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难道在床底下?
床榻离地面的距离确实够藏进一个大人,宋凝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去查看。
便是在此时,一张脸猛地怼到了宋凝面前,宋凝被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烛火差点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对面的少女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一脑袋撞在床板上,“当!”一声响起,手中的弹珠没拿稳,全部飞了出去,滚得到处都是,一时间房间里满是弹珠弹跳的响动。
“哎呀!我的珠子!”少女着急地喊了声,她急着出来,结果又是“当”的一声响起,脑门又撞到了床板上。
“哦豁!”她疼得叫了一声。
宋凝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歹徒闯进了房里呢。
她拿着烛台起身,对床底下的人说道:“出来吧。”
床底下的人听声,乖乖地爬了出来。
宋凝在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将房间里的灯烛全都点燃了,待烛火明亮后,她才看清少女的真容。
皮肤皙白如雪,精致明媚的脸上有着一双滴溜溜清澈灵动的眼睛,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有着一团明显的红块,是她自己刚才撞的。
祈梨伸手揉了揉撞痛的额头,眼睛直盯着站着的宋凝看。
不过一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煞有介事地蹲下来捡地上的弹珠。
弹珠落地满屋都是,光凭她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宋凝只好一起帮着她捡。
见到宋凝也一起帮她捡时,祈梨脸上是诧异又震惊的,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搞得宋凝还以为自己抢了她的弹珠呢。
“给你。”宋凝将捡好的弹珠还给她。
“谢谢。”祈梨轻轻道了声。
少女似乎有点怕生,眼睛盯着她看了几次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宋凝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问她:“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祈梨唇瓣轻启,发现口有些干,她指了指桌上的茶,问宋凝:“我可以喝吗?”
宋凝扫她一眼,点了点头,随即,祈梨便走到了她对面,跟着坐了下来喝茶。
喝完茶后,她说:“我姓尉迟,名珠玉,字祈梨,你叫我祈梨就行,我是来这里上学的,我也住在这里……”
说完,她偷偷抬眼瞧了下宋凝神色,见她神色未变,松了口气。
宋凝回想了一下尉迟这个姓,唯一有印像的就是之前有一名尉迟将军震定海寇的事情,当时名震朝野,传得沸沸扬扬。
“尉迟渡的女儿?”宋凝微微挑眉问。
祈梨点头。
既是尉迟渡的女儿,又在国子监上学,那就是湖阳乡君了。
14. 第 14 章
祈梨被她这么看着,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她握着茶盏的手不免收紧了些。
宋凝望了一眼她的神色,问她:“你怎么半夜进国子监?还有那些弹珠是怎么回事?”
祈梨咽了口口水,说:“我家离上京甚远,奔波了几天才到这里,可到时已是夜晚了,我一向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来时并没有人告知我有人与我同住了,所以我才会贸然进入房间的,打扰到你休息了,十分抱歉。”
说了这么多,祈梨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方继续说道:“至于那些弹珠是兄长送给我的,我没想到那个袋子会这么不靠谱,没几天就破了,我一时不察,弹珠就掉了下来。”
说完,她又忙补了一句,道:“姐姐,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宋凝被她一声姐姐吸引了注意力,抬眸看向她,见祈梨眼神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她似的。
宋凝道:“没事,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祈梨不太确定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没有此意,才安下心来。
宋凝不知她为何这般自轻怕人,眉梢不禁轻轻蹙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经过了这一番交谈,祈梨心里觉得宋凝是个好人,便大胆了些,问她:“那你呢?你是谁?我为何从未在国子监里见过你?”
宋凝看着她,说:“我叫宋凝,是长明殿里的长公主,今天才来的国子监,你没有见过我很正常。”
“长公主?”祈梨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忆里似乎听到过别人说起这个名字。
想了一会儿,她仿似恍然大悟般,脸带惊讶,说道:“你不会就是圣上钦定给梅表哥的未婚妻吧?我知道你,当时圣旨下来的时候,国子监里还起了很大一阵风波,你的名声在国子监里可响亮了。”
宋凝:“……”一般这种情况下的听说,都是以坏话居多。
“是吗?”宋凝浅浅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祈梨总觉得宋凝这一笑让人有些害怕。
祈梨也不敢说话了,生怕自己哪里惹宋凝不快了,宋凝见她这般,甚感无趣,便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去睡觉吧。”
这话一出,祈梨顿感如释重负,忙点头道:“好。”
说完话,祈梨便快速梳洗一番,来到床上躺下了,或许是刚来到古代不久的原因,宋凝的睡眠变浅了很多,被吵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听着耳畔传来祈梨轻浅的呼吸声,便知她已睡下,杀手的听力总是很敏感的,宋凝躺在床上望着帐顶,祈梨睡前将烛火吹灭了,床帐上唯有浅淡的月光漫上。
她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依旧是睡不着,索性起身去拿段承明给她的资料。
这些资料都是有关刘镜的,事无巨细,小到他的一些生活习惯,大到他在官场上的官运往来。
宋凝点燃了一根蜡烛,就着着这点子微光看了起来。
刘镜年岁四十,好色贪财,府中虽一妻一妾,但豢养了数名外室,不仅如此,秦楼楚馆也有不少他的相好。
他最近常去的地方就是归月楼,归月楼表面是一座茶楼,实则是变相的青楼,不然光凭卖茶哪里支付得起这么一大座楼的开销。
宋凝看完了手中的资料,在脑海中隐约描绘出刘镜这个人来。
好色贪财,重利轻情。
若真的是个酒肉好色之徒,倒也不难对付,但从他身有万贯家财,却在朝廷上只是一个小官来看,此人并非如表面那么简单。
宋凝将资料收起来,再看向窗外时,天已经灰蒙蒙亮了。
原本还想努力睡一会儿的她现下也没了睡意。
宋凝起身拿起衣裳换上,略微洗漱过后便出了门。
此时不出,要是等早上太阳出来的话,估计国子监都塞满了马车,到时人流如潮就更难出去了。
宋凝依旧戴着羃离遮掩面容,这次她出门只为去归月楼探查一番地形,虽说段承明有给她归月楼的地图,但到底还是去亲身体会一下为好,以免进行任务时出现什么疏漏。
-
梅谢雪快烦死了。
天没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提起来,他爹,镇国公此刻正手握长枪,兴致勃勃地站在他的床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睡眼惺忪正迷迷糊糊的梅谢雪。
梅谢雪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床上,很是不解地望着镇国公,说道:“这天都还没亮!让我多睡会。”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分抱怨,可梅如松却不理会他,抄着他的大嗓门说:“不行!自你落水以来,已经很久没有练过武了,我看你近日有所懈怠,今日就要去国子监了,再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说什么也要起来练几下才行。”
梅谢雪揉了一把散乱的长发,趁梅如松不注意时,给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马会意,正想出门,不料梅如松早有预感,长枪一横,拦住了小厮了去路。
梅如松睨了那小厮一眼,道:“我知你又要驱你的小厮去给她报信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今日还来,果真是懒怠了许多。”
梅如松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早上起得比我还早,练功刻苦,不仅如此,就连书文也是背得一流的,怎的落了一次水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梅谢雪无奈地扶了扶额,很简单,因为我不是原来的梅谢雪了,除了样貌名字相同以外,我们简直称得上天差地别。
梅如松不想再与他废话多说,长枪朝他一指,肃穆道:“起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练上几遍。”
梅谢雪眼睁睁看着他的长枪向自己刺来,他忙往后一闪,泛着冷光的尖端正对着自己的喉咙,距离不过四五厘米。
梅谢雪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瞬间屈服了,说道:“好好好,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练。”
就算如此应承,那长枪依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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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动半分,梅谢雪无法,对他说:“爹,你总得让我去换一身衣裳吧?”
然而,说完这句话,梅如松长枪一动又进了半分,梅谢雪下意识地抬手两指一夹,稳稳地夹住了前进的枪头,眼中同时迸发出一股凌厉傲然之气,何其有力,何其坚定,竟能挡住他的攻势七八分。
梅如松放声一笑,道:“不错!不愧是我梅如松的儿子,你现在才十七岁,还年轻,再练个几年,肯定能比我更厉害!”
“不是……”梅谢雪简直是又气又想笑,“爹,你试探我?”
梅如松一听,神色顿时端正起来,说道:“混小子,这怎么能叫试探呢?我这是……在考验你。”
梅谢雪无话可说,梅如松将长枪收了回来,恰在此时,房门外响起一妇人带着愠怒的声音,道:“梅如松!你又在对我的儿子做什么?你不疼,自会有我来疼!他身子才刚好多久,你就要对他舞刀弄剑的,要是伤了他,我可饶不了你!”
梅如松听这个声音便知是他的夫人崔氏过来了,他慌忙将长枪丢给身旁的小厮,迎上一脸怒意的崔氏,讪讪笑道:“哪有啊?夫人,我这是在和谢雪玩呢。”
崔氏瞪了他一眼,道:“最好是这样。”
梅如松道:“对了,夫人,我差人买了酥心记的糕点,咱们去尝尝吧,儿子今日要上学,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崔氏闻言,望屋里看了一眼,见梅谢雪没事,再有梅如松在一旁恭维,脸色也好了不少,说:“那行,走吧。”
梅谢雪揉了揉因没睡好而发痛的额头,对小厮道:“更衣吧。”
-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宽大的街道上,四角的铃铛随着马车的动作叮当作响,随行的路人听闻这铃铛声,回头一看就知是镇国公府的马车了,赶忙将道路让开。
马车里,梅谢雪姿势随意地坐着,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双目紧闭,显然一副小憩的样子。
宋行瑾还在他耳边念念叨叨着,说:“你最近也真是太随意了些吧?听说你在府上武功也不练,书也不背,还有那天,你父亲要抽查你背书,结果你迟到了不说,还说什么因为给长公主让路迟了。”
宋行瑾叹气道:“不是我说,你就算是撒谎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吧?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连皇祖母都气得在宫里斥责你了,不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梅谢雪半睁开眼睛,对他说:“听着呢,继续说吧。”
他嘴上这么说,可脸上明显一副别烦我,懒得理你的神情。
宋行瑾气得不再说话了,转头去背自己的书了,梅谢雪闭眼思索着,心下沉了沉,如今的太后和圣上都对镇国公府的兵权虎视眈眈,梅如松素来不会藏拙,手中已经掌握了重兵,还有三个出色的儿子,难保不会有人猜测忌惮。
伴君如伴虎,梅如松是忠,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那个位置上的人信吗?
梅谢雪很肯定地想,是不信的。
15. 第 15 章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了国子监,众人一见到镇国公府的马车都给让开了一条路来,宋行瑾一脸得意地靠在马车里,说着:“还是你国公府世子的名声好啊,坐你的马车都不用担心被堵。”
梅谢雪懒懒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心里在细细盘算着。
听闻自上次梅世子落水醒来后,性子大变,瞬间就变得好相与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般清高自傲,不与人往来。
听到这些传言的官僚子弟蠢蠢欲动,也不管他是为什么瞬间性情大变,只要他一天顶着镇国公世子的名头,他就是他们要交往攀附的对象,无论如何最后对自己来说总不会亏的。
是以,在梅谢雪刚下马车的时候,就有又一大群纨绔子弟迎了上来,笑着恭维他,“世子,最近真是好久不见。”
梅谢雪看说话的人一眼,工部侍郎程蔡的儿子,程雍,明明前几天他祖母生辰,他还去送了礼,这几天的时间到了他的嘴里就成了好久不见。
梅谢雪也没反驳他,而是笑说:“是啊,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原本那些还对传言抱着几分质疑的世家子弟在这一刻也相信了七八分。
有好几个想要挤上前来和梅谢雪交谈几句,可惜全都被程雍给挤了回去,程雍保持着他那不失礼貌的笑容,继续对梅谢雪说着:“世子所言甚是,正好,最近听说归月楼明晚要竞选花魁,不知世子可否赏脸与我一同前去观看?”
一听到归月楼,宋行瑾登时双眼发亮,要知道归月楼可是上京最好的茶楼,那里不仅有好茶,还有连皇宫都未曾拥有的古玩,更有美人在侧。
景好,楼好,特色更好。
不过那里最本质的特征在上京人中都是熟知的,所以窦太后向来不许他随意进出归月楼,但他又实在眼馋归月楼的古玩,当听到程雍要邀请梅谢雪去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极的,皇祖母不是要他与那些王公贵子打好关系吗?现在不就有一个机会吗?
想着,宋行瑾目光殷切地看向梅谢雪,但又不太好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含蓄而委婉。
也不知梅谢雪是怎么想的,垂眸半向也没有给程雍一个回复,程雍面上的笑容半僵,周围的官僚子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里带着些许嘲笑,宛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
程雍面上的笑意挂不住了,耳根涨得通红,就在这时,梅谢雪忽然开口,说:“好啊,明晚,我与程兄一起,行瑾也会一同前去,还请程兄不要失约。”
这一下,程雍感觉自己的脊梁都要撑起来了,梅世子不仅答应了他的请求,还和他称兄道弟,除此之外,更有三皇子前来捧场。
程雍脸上顿时扬起一个张扬得意的笑容,大声回道:“有世子和三皇子在,某自然不会失约。”
那些原本还想着看笑话的子弟一时间变得酸溜溜的,看梅谢雪和宋行瑾的眼神都变得不自然了。
“什么清高无暇的世子爷,和程雍这等人混在一起,多半也是个浪荡子弟,还有那个三皇子也是,竟然也能瞧上程雍这种人。”
让程雍和梅谢雪,宋行瑾这样身份高的人攀上了,说不嫉妒是假的,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程雍自是不在意他们的言辞的,上京那些雅士早已将他排除在外了,可梅谢雪和宋行瑾不同,他们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在背后说几句嘴皮子,以舒心中怨怼。
男子聚在一起说话,自然没有她们女眷什么事的,想要和几位长得好看的官僚子弟搭话又碍于身份不好上前,所以只能在一旁假装和自己的好姐妹说话,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那些男子身上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嗒嗒嗒---”
便是在此时,一阵突兀的弹珠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正在交谈的人群疑惑地循声望去,就见祈梨慌忙地捂着自己破了一个口的荷包,由于弹珠数量太多,荷包的缺口又大,就算她的手捂住了,也还是有不少的珠子随着缝隙掉出来砸到地上。
祈梨没想到荷包会再次破开,一时紧张无措,那边珠子散了一地,这边双手捂着缺口,他们都静静地看着她,竟无一人帮她捡起。
她最害怕这种时候了,神情窘迫,无人替她解围,他们目光冷冷,好像在看一件不重要的物件。
祈梨艰难地捂着荷包,一边埋怨荷包不堪用,一边为难地看着地上的珠子,她被众人的目光注视着,脸色一阵发红,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开系在腰带上的荷包,却因太过紧张,导致弹珠又掉落了不少。
原本尽力忍受的她,眼里登时蓄满了泪珠,头稍微低下,泪珠就不受控制地溢了出去。
“我……”她想要求助却不知怎么开口,会有人帮她吗?要是没人帮我怎么办?
祈梨狼狈地蹲下身捡起掉落的珠子,泪水模糊了眼睛,她抬袖擦了擦。
有些珠子掉到了一些人的鞋边,等她过去的捡的时候,他们便向后退一步,并没有要帮她捡的意思,说不定还希望她能快点离开,省得在此丢人。
祈梨很容易哭,一哭就难以停下来,哪怕她并不想哭了。
她捡了一半在手里,因着荷包破了,不能装进去,正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掌伸到了她眼前,那只手比她的要大得多了,甚至能轻易盖住她的整张脸。
“给我吧。”
他嗓音很淡,听不明情绪,祈梨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宋行瑾那一贯温和有礼的容颜,只是眼里露出几分不耐烦,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祈梨敏感,能看得出。
“好……”祈梨怔怔的,声音细小如蚊,将手中的弹珠尽数放到他宽大的手中。
宋行瑾忍着耐心,等她放珠子,将冷着的脸偏向一旁,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将祈梨推开。
很奇怪,宋行瑾自从第一眼看到祈梨起,就不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她动不动就知道哭的性子,不喜欢她扭扭捏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模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
方才他并不想帮她的,只是看到这些一动不动,光顾着看戏的人,就生气不已,礼仪教养都拿去喂狗了。
梅谢雪早在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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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蹲下身捡珠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帮她捡了,现在都已经捡完了。
他将手中的珠子往宋行瑾手中重重一放,面无表情地说:“拿着吧。”
宋行瑾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当中,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捧住。
梅谢雪从怀里拿出一条白净的手帕递给祈梨,说道:“哭什么。”
祈梨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忙接过他手中的手帕,道谢:“谢……谢谢你。”
梅谢雪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脸,道:“还有事吗?”
他语气有些冷,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世子的心情不佳,在场的其余人一下子忙作鸟兽散了。
祈梨站起身来,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又道了声:“谢谢……”
梅谢雪看着她说:“自家人不必客气,你一人离家进京,作为你的表哥理应照看一下你,往后若是有人欺负了你,记得同和我说。”
祈梨有些愣住了,她原本也以为,梅谢雪和之前的人说得一样,清冷孤傲,不曾想竟是个好人。
她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宋行瑾在听到梅谢雪承认是祈梨表哥的时候,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从未听说过祈梨和梅谢雪还有这一层关系呢?
“不是,你们……是表兄妹?”宋行瑾不敢置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祈梨闷闷地点头,“是……”
宋行瑾眼神奇异地盯着祈梨,似是在说,不是,你这藏得也太深了吧?
祈梨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她很想回答,不是藏,是不敢说。
梅谢雪见他还在盯着祈梨看,索性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宋行瑾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耳畔传来梅谢雪幽幽的说话声,“还愣着干什么?将珠子还给人家。”
“我知道了。”宋行瑾没什么感情地说着,让他和祈梨接触是不太愿意的,就算她的表哥是梅谢雪。
祈梨抓着手帕四角将它摊开,说道:“荷包破了,只能用这个装了。”
说完,她还偷瞧了梅谢雪一眼,生怕他不乐意,然而梅谢雪却没说什么。
宋行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珠子尽数放到手帕上,随后看回梅谢雪,道:“走吧。”
语气就好像在说,你满意了?
祈梨知道宋行瑾不喜欢她,心里却还是在意他的语气言论,听到他的话,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幸好梅谢雪已经和宋行瑾走远了,没看见她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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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月楼无论白天黑夜都是灯火通明,香气缭绕的人间仙境,楼里面又分两座楼,一座普通平民也能进来,一座只有特定的达官贵人手持令牌才能进去。
宋凝进的就是一般人都能进的楼,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好好打量,这次一来,细瞧了才知道,这里是何其的繁华富贵。
雕梁画栋下,纱幔萦绕随风轻扬,杯盏相碰的清脆声与客人欢快的交谈声不绝于耳,隔开两栋楼的河流上依稀有烟雾飘起。
16. 第 16 章
16.
两栋楼都有三层高,占地较广,宋凝脚下踩的楼名为清风明月,对面过不去的是人间至乐。
她按照地图描绘的路线,将清风明月的一楼逛了一圈,在这一层的多是花两三文喝粗茶的平民。
二楼三楼均是买茶才能坐,根据楼层的不同,茶的价格也不一样,二楼茶钱最低三两,三楼最低五两一杯。
宋凝带着钱上楼,出宫时,她问了段承明要钱,毕竟以她的身份拿不出很多的钱开销,段承明倒也阔绰,一下子就给了她几张一千两的银票。
段承明作为文官,还是个礼部侍郎,俸禄极低,要是不贪点他估计都活不下去了。
宋凝摸着手中的银票,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几年来原主得到的银钱不多,能囤下来的少之又少,要是每次任务都能从段承明这里捞一笔的话,也是不亏的。
宋凝走上二楼的时候,就有一位少妇走了过来,端着一副芙蓉面,笑若春风,一开口,那声音便仿佛黄莺般婉转动听,“姑娘,可是上这里来喝茶的?”
宋凝隔着羃离打量了她一眼,说道:“是的。”
那妇人一听当即就笑开了花,说:“哎呀,你来奴家这里喝茶就对了,奴家的茶可是上京顶顶好的。”
她这般热情的样子,倒让宋凝想起这归月楼是按六四分成给银钱的,就算是四成也能得不少钱了。
宋凝微微笑了笑,说:“我也是听说娇娘这里的茶好喝,慕名而来的。”
面前的这位妇人名唤娇娘,人如其名,娇得跟花似的,不少人为了喝上这一杯茶挣破了头脑,当然了,到底是喝得何种茶,能让他们如此疯狂,那就不得而知了。
娇娘听到这句话,举扇掩面一笑,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哎呀!原是如此,奴家定会好好招待姑娘的。”
此时,宋凝还不懂她眼里的促狭是为何意,娇娘领着她来到了雅间里,对她说:“姑娘,先付钱,再进去。”
宋凝点头,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拿出,取了三两银子给娇娘。
娇娘看着这陈旧的银子秀眉都皱到一块去了,显然是十分嫌弃,宋凝却不在意,说道:“怎么了?这银子有问题?再陈旧,那不也是银子吗?你若嫌弃,那便给回我吧。”
宋凝伸手过去作势要拿,娇娘忙一把塞进怀里,生怕她抢了回去,“姑娘说得哪里的话啊?银子虽旧那也是银子。”
宋凝微挑了下眉,娇娘又问她:“姑娘是要男子还是女子?”
宋凝只当是侍奉她喝茶的人,便道:“女子吧。”
说着,娇娘的脸色变幻莫测起来,惊讶,可惜,好奇等情绪交织在她秀美的脸上,使得她的面部有些扭曲。
娇娘没再多问,笑盈盈地福了身,说:“奴家这就去准备。”
宋凝走进房间,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来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打开,窗户面对着崇武街,视野开阔,街上商铺多卖珠宝首饰。
看了一阵,敲门声旧响起了,宋凝将窗户关上,说:“进来。”
门外人应声而进,进来的人是一名清秀的少女,穿着青绿的衣裳,身材纤薄,神情乖巧,颇是惹人怜爱,她手中端着一杯茶,朝宋凝盈盈一拜,“见过小姐。”
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要是个别人听了,心不得要化成一滩水?
宋凝这般想着,扫了她一眼,说:“将茶放下吧。”
小柔轻声回应,宋凝此时并无心思喝茶,脑海里在回忆着昨晚看得图纸。
待她再抬头时,却发现小柔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裳退去了几件。
宋凝忙上前按住她的手,瞪大了双眼,很是不解地看着她说:“你这是做什么?”
小柔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看她,同样疑惑不已,道:“奴……奴婢当然是服侍小姐啊?”
宋凝听到这句话时,额头青筋突突狂跳,“哪……哪种服侍?”
在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了。
“当然是合欢啊,姐姐,你不懂吗?”小柔皱起眉看她,“没事的,姐姐,小柔会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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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小柔天真的神情,宋凝觉得再解释下去,只会更乱,索性不解释了。
“出去。”宋凝冷声说。
小柔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得到,这位客人不开心了,所以走的时候心情极是低落。
“等一下。”
身后又忽地传来宋凝语气淡淡的声音,小柔听话停了下来,“客人,怎么了?”
她嗓音闷闷地,带着几分娇嗔。
宋凝:“……”
“这些银子给你带着吧,就当是我赏你的。”说着,宋凝从荷包里取出了自己的银子递给她,虽然不多,但也是自己真心的。
小柔看着手中的十两银子,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谢谢客人!”
道完谢,小柔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雅间,宋凝见她这么小就出来谋生计,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她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一点帮助。
小柔刚走出雅间就碰到了娇娘,她执着扇子的手一伸,将她拦了下来。
娇娘涂着嫣红的唇瓣轻启,问她:“跑得那么快做什么?遇上什么好事了开心成这样?”
娇娘虽不会对手低下的人太过严厉,但身上总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势,导致一些新人一见到她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避之不及。
小柔便是其中之一,娇娘扇子一横,身形一端,无需多问,事情就如抖筛子般和盘托出。
“这是那位客人赏给奴的,奴一点都没有贪啊,十两银子都在这里了。”
娇娘无意吓她,微微惊讶于宋凝竟会打赏十两银子给小柔。
毕竟听说是要去服侍女子,其他人都不愿,唯有小柔肯去,这小柔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难免会服侍得不好,可没想到宋凝不仅没有任何的不满,还打了赏,莫非她真的喜欢女子?
娇娘想着想着,看向雅间的目光也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娇娘对小柔说:“你下去吧。”
17. 第 17 章
17.
宋凝按照着地图大致将清风明月楼走了一遍,刚出楼的时候,就听有人在议论着明晚的花魁竞选赛。
归月楼的花魁是清倌,卖艺不卖.身,还必须是清白身家的女子才能当。
宋凝低眉敛目想了想,或许她可以扮作竞选花魁的女子进到人间至乐楼里,且依照刘镜的为人,这种场面他定是会来的。
可是,竞选花魁的邀请贴向来的由归月楼送出去的,如今贴子早已送完,她又从哪里能搞到一张贴子呢?
正想着,宋凝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脚下出于惯性往前踉跄了几步,戴着的羃离也因此被风吹起了一阵,意外来的措不及防,她回头看向那人,长相干净,眼底却有着久时尽欢导致身体亏空留下的乌痕。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撞了人,拱手向她道歉:“抱歉啊这位娘子,某没注意眼前路撞到了娘子,还请娘子不要怪罪。”
他微微一笑,含着几分歉意,既道了歉,宋凝也就不会去追究,说道:“无碍。”
那人听完,再向宋凝一拱手,方离去。
回到国子监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今日是入学的第一天,为了搬运行礼,国子监后门还是开着的,后门离明斋较近,按现在的时辰学子们大概是搬完东西了的。
宋凝回到房间,并没有看到祈梨的身影,她以为按照祈梨怕生的性子在这种场合里是不会出门的呢。
摘掉了羃离,吃过晚饭,宋凝坐在屋里看了会儿书,一直到夜晚也没见祈梨回来,她也没有多想,或许祈梨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是以,睡觉的时候,宋凝并没有锁门,待到深夜时分,房间的门才被人推响。
此时的宋凝并没有睡着,祈梨生怕吵醒她,所以动作极其轻微。
宋凝闭眼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可还是被悉悉索索的翻找声吵得皱眉。
她索性起身走出屏风,问她“你在找什么?”祈梨的身子一顿,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到了,她忙回头解释说:“没……没找什么,吵到你休息了,抱歉,我这就去睡觉。”
少女的动作迟钝,似是在尽力避免着什么,宋凝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藏在宽大广袖带伤的手。
她上前几步弯腰抓住祈梨的手,问她:“怎么弄的?”
宋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自然也将她的躲闪收在眼里,“没……没什么……”祈梨将头低下不敢去看她。
既然她不肯说,再问下去只会将她逼急了,宋凝缓和了一下神色,从矮柜里取出药箱给她上药。
宋凝道:“伤口不上药的话,伤势会加重的,时间久了还会留疤。”
祈梨愣愣地点了点头,宋凝蹲下身,抓过她的手,将袖子一把撸到最上方,目之所至,只见原本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满是青红的伤痕。
“谁干的?”宋凝冷声问。
她皱着眉轻轻地给祈梨上药,边问她:“疼吗?”
祈梨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明明被欺负了这么久都能忍受,却因为宋凝的一句关心而崩溃大哭,“疼……”
宋凝递了一块手帕给她,说:“哭什么。”
祈梨摇头不语,接过手帕擦去脸上的泪。
宋凝上完药时,祈梨已经哭得睡着了,她将轻轻地抱起放到了床榻上,将她安置好后才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次日清晨,宋凝醒来时祈梨已经出去了,她并没有过多在意,洗漱一番后就去拿早膳。
国子监里的饭食都需要去公厨自取,当然也可以自带,不过要另花钱,以宋凝的生活状况来看,她自是去公厨的,不吃白不吃。
宋凝去到食堂时,人并不是很多,国子监的食堂做得宽阔,里面摆着四方的桌椅,一进门,宋凝就闻到了一阵香气,还没等她思考要吃什么的时候,食堂里就传来轻微的抽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凝微拧着眉,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窗户上,声音就在那里传入的。
她走出食堂,绕过去一看,果然是祈梨,她蹲在墙角处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脸上挂得满是泪痕,衣裙也变得脏兮兮的,混杂着不明的水渍和尘土。
围在她面前的几位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鄙夷,丝毫不遮掩脸上的嫌弃,为首的女子用脚踢了下散落在周边的弹珠,嘲讽着说道:“都多大了,还在玩弹珠,也不嫌丢人,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哭,哭哭哭,你不觉得自己很烦吗?祈梨,我说,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就是,快去死吧你,就你这样还想勾.引梅世子和三皇子呢!”
祈梨虽然被欺负地不敢抬头,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倔强地说:“我没有……”
“还说没有!”说话的女子见状就厌烦地想要上前打她,却被为首的女子给拦住了,“慢着,打多了就太明显了,到时不好收场。”
“那又如何?就算被人知道了,以她那个性子也不会说出我们的,怕什么。”
说完,她上前一步拽起了祈梨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宋凝这才看清,祈梨的脸已经被打得红肿了,心下不由猛得一颤,就在女子还要打下去的时候,宋凝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往后一带,那女子惊叫一声被甩到了地上。
这里的地面满是尖锐的碎石,掌心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当即就被划破了,接着又是惊喊地一声响起,“啊!我的手!”
“谁!竟敢动我!”那几人俱是怨愤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宋凝无视她们的目光,对祈梨道:“起来。”
话落,她忍着耐心将祈梨扶了起来,原本快哭不出眼泪的双眼,在看到宋凝的时候,又是泣不成声,“姐姐……”
宋凝纤长的手指将粘在她脸上的秀发拂至一边,声音难得地温柔了几分,说:“没事了。”
她动作很轻柔,祈梨有股想要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你是谁?”为首的女子皱眉不悦地看着她,对这个不速之客,她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便在这时,她身后有个女子提醒她,道:“梁仪,这位好像就是那个和梅世子有婚约的长公主。”
名为梁仪的女子听完,神情现出几分讶异来,不过一瞬又转变为厌恶与嫉恨,“是你啊。”
宋凝按下心中的一腔火气,冷声说:“书院里禁止私斗,难道夫子没有教过你们吗?”
她们既然敢这么做,那便是不怕的,果然,宋凝的声音刚落,梁仪就一脸不屑地说:“夫子?他是谁啊?也配教我?”
宋凝拧了拧眉,古往今来,不尊重老师的人不在少数,她扫了那三人一眼,面色渐沉。
被打扰了,她们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宋凝离开,梁仪打量了宋凝几眼,抬手一指,趾高气扬地说道:“这样吧,你,过来给我跪下磕个头,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宋凝迎着她的目光,坦荡利落地一巴掌扇到了梁仪脸上,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了,导致其余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梁仪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宋凝甩了甩打她的手,神情就好像在说打她还脏了她的手一般。
“你!--”梁仪捂着半边脸,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宋凝揉了揉手腕,神情居高临下,眼神极具轻蔑,说:“我这是在帮你,让皇室中人下跪,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至于道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这一巴掌,赏你的。”
说完,她便扶着祈梨安然地走了,剩下的人怎么敢拦她?生怕自己也挨那么一巴掌。
祈梨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走的时候有不少带着探索的目光频繁落在她身上,宋凝索性脱下了自己的外大袖给她披上。
回到房间后,宋凝唤来了临春,让她给祈梨梳洗一番,自己则继续去食堂拿早膳。
祈梨万没想到自己仅见过两面的人会救她,正发着呆思索着,耳畔忽然响起临春的声音,说:“乡君多忍耐一些,可能会有点痛。”
祈梨点了点头,然而等药水沾到伤口时,那一瞬间的刺痛几乎麻痹了她全身,她没忍住叫了出来,“啊啊啊,痛痛痛,轻……轻点……”
这一下的刺痛又让她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临春快速上好了药,这时,宋凝也提着食盒回来了。
听闻她的喊声,开口道:“这时候知道喊痛了?方才她们围着你时,你怎么不反抗?”
祈梨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了下去,闷声道:“我不敢……”
宋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祈梨的性子实在是太柔软了才会被人欺凌,她们就是吃准了她的性子,否则以她们的身份怎么敢造次。
宋凝将食盒放下来,坐到祈梨对面,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圣上钦定的湖阳乡君,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定海将军,她们的位份远不及你的高,你就这么没底气吗?你的退让只会让她们更加得寸进尺。”
祈梨听完低着头说不出话,暗自伤神,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她闷声回应着。
宋凝看了她一眼,将食盒里的早膳摆了出来,说:“用完早膳去学堂。”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太阳正暖,枝头下的鸟雀熙熙攘攘,此时的学堂里早就坐满了人,座位通常是自己挑选的,宋凝来时,后排早被占完了,唯独第一排的位置没人坐。
宋凝刚想去坐,就在此时,本来坐在一旁的两人拿着书就坐了上去,事后还用你拿我怎样的目光看她。
宋凝不想与她们计较,这节课是赵夫子的课,听说这位赵夫子很是严厉,她不想因为没座位被夫子训而浪费时间。
既然她们坐了哪里,那她就去她们的座位上坐,刚想动作,然而那两人就好像察觉到她的想法一般,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又飞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
搞针对?
宋凝看着她们,想了下,自己似乎并没有见过她们,她来到这里惹过的是以梁仪为首的那些人。
想到此处,她回头看去,果然见梁仪等人宛如看好戏般望着她。
这样一来,学堂里的人还有谁不知道,梁仪是在针对她?
一时间其余人都低声议论起来,惹了梁仪,她怕是不会好过的了。
宋凝勾唇冷笑一声,提着书箱转身向后走去,其余人都当她是怕了,然而宋凝却走到中间最后一排,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
梁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气愤地咽下一口气,盼着一会儿宋凝能够出糗。
宋凝自是知道这个位置是谁的,所谓高风险高回报,想要摆脱麻烦就要冒更大的险。
宋凝将书桌整理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东西摆了上去。
“世子世子,这边来这边来,经昨日一别,我就无比期待着今日的见面,在门等了许久,你可算是来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程雍迎着梅谢雪等人进了学堂,自昨日梅谢雪答应了他去归月楼后就变得格外的殷勤,说是狗腿子也不为过,不少人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鄙夷,甚至是不屑于与他同行,但程雍从来都不是看人目光过活的人。
褚玉明被程雍的一番话说得乐呵呵的,他问梅谢雪道:“不是,你从哪里收的这么一个小弟,还挺有意思的。”
梅谢雪说:“我可没收过谁做小弟。”
少年语气清冽不乏朝气,似有明珠落玉盘,悦耳动听,似如泠泠清泉。
堂内人的目光都被这道声音吸引了过去,首先踏入学堂的人一身绯衣胜火,马尾高高束起簪冠,束紧的腰封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
很多人对梅谢雪的第一印象是,他似远山的雪,高山的梅,一身白衣,孤傲凌然,宛如天边之月,清冷如霜,带着淡淡的疏离却又透着温柔的随和。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此人风格多变,喜着肆意张扬的红,明媚耀眼的黄,冷沉肃穆的黑,亦或是温和儒雅的蓝,春意盎然的绿,贵气逼人的紫,却偏偏不会是清冷如月的白。
朝气如他,若真要说他和梅,雪有哪里像的话,大概就是他肤如雪,衣如梅。
正想着,宋凝耳边忽然炸起一人惊呼声,“谁让你坐这里的?!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宋凝收回落在梅谢雪身上的目光,看向他旁边的程雍,却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程雍有些着急了,这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梅谢雪低眸扫了她一眼,似有什么在心上轻轻滑过,她和她不仅连名字相同,长得也一模一样。
程雍毕竟没怎么进过宫,也不认得宋凝,见她这般,只想快点上去将她拉开,不曾想,刚有这个念头,他的脑袋就被人拿扇子敲了一下,痛得他直捂头。
“放尊重点,她可是我的长姐。”宋行瑾说完,便看向了宋凝,此刻的宋凝早已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宋凝边整理自己的东西,边说道:“程公子这话说得,我来时这位置是空的,我如何就坐不得?桌上是写了你的名字还是怎的?”
程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敢,天杀的,谁知道这是长公主啊?
在他的印象里,长公主此人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见过她的屈指可数,所以也不能怪他对长公主出言不逊啊。
程雍忙说道:“没写我名字,没写我名字,公主殿下尽管坐着吧。”
程雍想着既然是长公主,那便是梅谢雪的未婚妻,迟早要成为一家人的,坐在一起也不成问题。
可宋行瑾和褚玉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上京只知梅谢雪和宋凝坠湖,却不知是因何坠湖,他们两人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当宋行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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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要不要再劝劝宋凝去其他地方坐时,梅谢雪却是一脸淡定地坐了下来,“这没人的位置,公主自然坐得。”
宋凝镇定地做着自己的事,她能感觉得到他坐下时擦过她衣裳的长发,靠得近了,她能闻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淡的梅香。
宋凝写字的手一顿,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少年安静地跽坐在蒲团上,侧颜被阳光柔和,修长的十指翻着桌上乱成一团的书籍。
宋行瑾见两人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自己反倒尴尬起来了,褚玉明用手肘拱了拱他,问道:“这两人什么情况啊?”
按照他的推测来,接下来的两人不应该是因为那件事斗生斗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然后就是皇命难违,两人成亲,成完亲了继续斗,斗到生孩子,再斗到死。
可眼前的情况明显不按他预想的发展,问宋行瑾,宋行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催促他:“赶紧走赶紧走,要上课了。”
褚玉明点了点头,行吧,这样子的发展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赶在赵夫子来到前回到了座位上坐着,赵夫子严厉如传闻所言,第一堂课没人敢说话,到了第二堂课,就有人悉悉索索地动了。
梅谢雪原本第一节课坐得好好的,一到第二节就好像脱缰的野马般,整个人坐到了地上,一条腿盘在身前,另一条腿曲着支起,手关节搭在那条支起的腿的膝盖上,边把玩着手中的红穗子,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讲课的夫子。
宋凝看了他一眼,继续写着手上的课业。
正当她写得入迷的时候,“啪嗒”一声,梅谢雪把玩的那根穗子飞到了她桌上,又弹了一下掉进了她怀里。
宋凝:“……”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这是何意,身旁就伸过来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伴随而来的,是他稍带慵懒的声调,“麻烦公主将我的穗子还我。”
宋凝情绪不明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怀里的穗子捡起递还给他。
梅谢雪接过后道了声谢,又开始玩了起来,宋凝刚拿起笔不到一刻钟,那穗子又飞到了她桌面上,如此反复十几次,她干脆一摞笔,不写了。
偏生这时候,梅谢雪那懒散漫不经心的语调又响了起来,说:“殿下怎么不写了?”
宋凝闻言转头看向他,问道:“世子这是何意?”
梅谢雪淡声道:“无他,唯寻乐而。”
这是拿我寻乐的意思?
宋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样的名字一样脸,人也还是一样的讨人厌。
梅谢雪望着她在心里思索着,名字一样,长相一样,连性格也是一样。
“世子真是好雅兴。”宋凝心中咽着一口气,说话时的语气自然也阴阳怪气了许多。
梅谢雪却道:“公主若不坐我身旁,我又怎么有这番雅兴?”
以梅谢雪多天的观察来看,上京的女子要是这般被对待,早就气得起身离开,恨不得马上去退婚了,可为何眼前人还是不动?除非她不是上京人。
就他思考的时候,宋凝便如她所料般站了起来,收拾了桌上的书籍,梅谢雪全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然而宋凝一直都保持着冷静的神色,并未见有半分动容。
放学的钟声也在此刻响起,宋凝刚走,宋行瑾等人就围了上来,褚玉明弯腰打量着梅谢雪,很是奇异,道:“不对啊,你们不应该互相不对付吗?怎么看着相处得还好的样子?”
褚玉明皱眉思索了一阵,突然仿似恍然大悟般,说:“哦,我知道了!这叫欲擒故纵!”
梅谢雪听完脸色一沉,一脚踹在褚玉明,道:“去你的欲擒故纵!”
褚玉明连忙躲闪开来,这时,程雍走上前,道:“世子,终于下课了,我们现在去归月楼吗?”
梅谢雪抬眸看他,说:“去,现在就去。”
-
宋凝回到明斋时,祈梨还没有回到,她让临春跟在了祈梨身边,一是为了防止她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她,二是为了拖延她回明斋的时间。
宋凝从床底拿出一个木盒来,里面是她昨天从一个女子手里买来的花魁帖,这个帖子只要是姿色可以,符合条件就会有,与其去参加没大可能的竞选赛,不如将帖子卖了赚钱,只要不被选上,就不会有人特意去看你的画像。
宋凝将紫封的帖子取出,又将盒子推回了床底。
穿上惯常的白衣,戴上羃离便出了门。
夜晚的归月楼华灯初上,乱花迷人眼,推杯换盏间隐约见行走的歌妓那窈窕的身形,她们衣着轻纱,声音飘渺,招呼着来往的客人,香气缭绕,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人间仙境。
宋凝靠着花魁帖顺利进到了人间至乐楼里,她被领队的人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衣服首饰,样式独一。
为首的女子道:“你们都给我好好表现啊,若是能入某个贵人的眼,后半生那就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屋子里的女子齐眉应声,之后便是自行打扮的时间,宋凝在这些华美的衣服前转了一圈,原主只会一个名叫仙女授花的舞蹈,这一出舞,她一跳就是几年,偏偏每次出任务都是那么好使。
宋凝选了一件黄白相间的衣服,按原主的记忆挽了个发型。
这个舞蹈很简单,并不需要太多的动作,伴舞的舞妓大多都会。
现在还没轮到宋凝上场的时间,整理好妆容后,她就借口去如厕。
段承明给的图纸上描绘的人间至乐楼很大,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
宋凝的时间只够在附近转一圈,去不了多远,她们所处的地方是二楼,出了门就能看见一个天井,那里是她们要表演的地方,看客们就在一,二,三楼围着看。
此时已有人在莲花台上表演了,宋凝沿着人声鼎沸的回廊走着,一楼没有房间,二三楼每一层楼东西各五个房间,南北则是达官贵人卖下来看戏的雅座。
雅座上有珠帘隔开,旁人一般不允许走进,宋凝朝那些雅座看了一眼,或许是好戏刚开始的原因,雅座上空空如也,还没有人落座。
宋凝走到栏杆前,望楼下看了看,此时宾客进场,在那些宾客里,她看到不少熟悉的官员,其中也包括段承明。
段承明此时也抬头打量着四分,看到宋凝,他感到几分意外,没想到她真的靠自己进来了。
他按照约定陪在刘镜身边,让宋凝确定此次任务目标。
“刘大人,这边请。”段承明收回目光,转身朝刘镜行了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刘镜顶着个圆滚滚的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好好好,段兄这次一定要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段承明回道:“自然,自然。”
刘镜走在他前方,段承明走在最后,举手给宋凝比了个三字,随后又往上指了指。
在三楼,北面。
18. 第 18 章
18.
宋凝点了点头,转身回到房间里等着出场,第一场很快就结束了,花魁竞选无非是才艺大比拼,吸引客人投票,最后票数最高者就是新一届的花魁。
成为归月楼的花魁就意味着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你,屋子里的女子都跃跃欲试,唯独宋凝一人坐在角落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安装好短刃。
-
程雍领着梅谢雪他们走到了二楼北面的雅座上,一张嘴滔滔不绝的说着,“世子,来这边坐,这个位置看戏,可是绝佳的,千金难得呢!”
“来,您看看,是不是视野极好?”程雍招呼着梅谢雪坐下,手指着天井里的莲花台,台上正有舞女在翩翩起舞。
雅座里的桌子是四方桌,地上铺了毯子,梅谢雪盘腿在上面坐了下来,说:“确实是个好位置,真是劳你费心了。”
程雍笑呵呵地说:“世子高兴就好,我只是尽绵薄之力罢了。”
褚玉明和宋行瑾也跟着在梅谢雪身边坐了下来,坐姿没个正形。
台上舞女身影翩然,台上人却了无意趣,梅谢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指尖从扇端轻柔滑下,认真得好似在欣赏一件不可多得的美玉。
宋行瑾本来就为古玩而来,对这些场景自然也无甚兴趣,只喝着桌上的茶,唯独褚玉明和程雍边赏舞边聊得起劲。
“你看那个舞女身姿窈窕,舞风飘逸,面容上佳,不出意外她定是要被选上的。”
褚玉明却不太赞同,说:“怎么这般说?看她年岁最多十四五岁,会不会太年幼了些?”
程雍却道:“褚兄,你不常逛烟花之地当然不知道,这些年上京的风气就好这又白又小又瘦的。”
褚玉明眉头蹙了起来,道:“这岂不是犯了宸国律令了?宸国律令明确禁止童.妓的存在,他们这是视律令于无物啊。”
“那可不是?”程雍忙压低了声音,附在褚玉明耳边说:“他们之所以能这般胆大妄为,听说上面有人撑着,不然这上京风气,如何能持续几年不断?”
褚玉明眸色渐沉,望向一旁早已停下手中动作的梅谢雪,只是一下,他便收回了目光,笑笑不语,手中执着扇子意味深长地在程雍胸前敲了几下。
程雍不明他为何突然这样笑,贵人不说,他也只能陪着讪笑两声。
乐声在此时停下,宋凝藏好自己的东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一楼等候着上台,竞选进行到一半,正是热闹的时刻,台下看客拽紧了手中的柳条,纷纷出言议论该投哪个好。
宋凝环视了周围一圈,规划着一会儿逃走的路线,这时,一位侍女上来提醒她,说:“到你上场了别发呆了。”
宋凝收回视线,“哦”了一声,随即戴上了面纱,虽然她特意画了一个浓妆,但难保不会在演出时被人出来,保守一点,她挑了一块面纱遮住面容。
轮到她上场时,伴舞的舞妓已经摆好的姿势,宋凝走到莲花台上,两手捧花,面朝着北。
程雍正吃着瓜果,年年看这场面,个个瘦得跟柴似的,他早就看腻了,是以,在见到宋凝出场的时候,他眼眸不禁一亮,说:“看来,这归月楼还是有几个能看的。”
褚玉明被他这么一说,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即使她戴着面纱,但露出的那一双坚定冷清又不乏温和的眼眸,还是让想起了一个人。
褚玉明不禁皱起眉头,道:“这人这么看着那么像……”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梅谢雪和宋行瑾却已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天井里的莲花台,莲花灯簇拥着莲花台漂浮在河道上,盏盏灯火分明,也映亮了台上人的面容。
宋行瑾也很是意外,“这人……”
褚玉明轻咳了两声缓解一下尴尬,道:“可能……只是眼睛长得差不多。”
其余人闭口不言,如今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
宋凝踩着鼓点跳动,仙女献花并不用跳很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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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关头,她单手捧花,面朝着北抬头,做出一个献花的姿势。
仙人授花予长生。
她的眼眸停留在三楼一阵,就见段承明对她点了点头,是行动的意思。
领命之后,宋凝结束了舞蹈,走下了台,二楼雅座处,褚玉明几人面面相觑,目光时不时不经意地落到梅谢雪的身上,梅谢雪的脸色却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压根就不在意。
但这在褚玉明看来就是在强颜欢笑,也是,任凭谁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来到这种地方,还不是为了他,都会有些生气的,何况对方还是他的未婚妻。
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褚玉明忙打圆场说:“谢雪,来喝茶。”
相比之下,宋行瑾倒自然许多,反正他是不会相信宋凝会来这种地方的,经过那次的相处,他就更加坚定了。
宋凝下了场之后,并没有着急着换衣服,她走到二楼拐角处,段承明恰好走过来迅速地给她塞了张纸条。
宋凝藏好纸条,去到没人的地方才展开来看。
纸条上写着:等烟花炸开第三声时,可行动。
-
后半场,梅谢雪明显没那么多耐心去看了,他的脑海至今回忆着宋凝走过二楼时和别人插肩而过的场景。
以原身的记忆来看,他知道宋凝是细作及杀手的,他对长公主没什么感情,但她顶着一张和宋凝百分百相同的脸,却总让他心神不宁,看着那张脸,他就会想起前世那个人。
此女计谋甚多,惯会收买人心,不得不防。
梅谢雪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扇子,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褚玉明连喊了他几声也没反应。
褚玉明:“谢雪?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梅谢雪被褚玉明喊得回过神来,视线落到他身上,问:“怎么了?”
褚玉明犹犹豫豫地开口,说:“你呢,也别太在意,有面纱遮着,谁知道是谁啊。”
梅谢雪却道:“定然不是她。”
19. 第 19 章
19.
他说得这般坚决,倒让褚玉明有几分意外,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只是梅谢雪坐了一阵,神情明显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么,褚玉明正想开口问他,却听他道:“我出去一趟。”
褚玉明极为莫名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华灯深处,群影袅袅,刘镜等人混在歌舞乐妓中间,正玩得不亦乐乎,几名身材纤细的乐妓分别拿着酒杯,水果,点心争先恐后地喂着刘镜。
“刘大人,吃一下点心吧~”
“刘大人,喝酒---”
“刘大人……”
美人在怀,此时的刘镜早就如失了魂魄般如痴如醉地笑着,“好好好,我都吃,都吃。”
这边的段承明也一手搂着一个歌妓,吃着她喂的葡萄,美酒,身后窗外的烟花在绚丽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
一轮演出结束又到下一轮,歌妓们抱着琵琶,古筝鱼贯而入,宋凝站在她们的最末尾压轴出场。
竞选过了大半场,刘镜就看腻了,带着段承明到了这间房里。
段承明见人进来了,对刘镜说:“刘大人,这是归月楼新排的美人舞,您看,是不是特别美?”
刘镜闻言,抬头看向场中的女子,舞女们跃动的身姿宛如垂岸的杨柳,纤细柔软,盈盈一握,刘镜不禁看直了眼,他一把将身边的妓.女推开,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然而就在他看得入迷的时候,屋中突然响起“铿锵”一声,其中一名舞女拔出了明晃晃的长剑直向刘镜刺去!
刘镜脸上神色骤变,连滚带爬地往后躲,他身形岁肥胖,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周围的妓.女吓得四下惊逃,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拔出了隐藏在身的剑。
那泛着寒光的银剑不断朝刘镜刺去,全被他幸运地躲开了。
段承明见她们开始了动作,自己却躲了出去,生怕自己被波及。
宋凝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眉头紧皱起来,段承明事先并没有告知她有其他的埋伏,况且现在明显不是刺杀的好时机,今晚的归月楼肯定会有很多官员到场的,除了竞选花魁,还有一个古玩拍卖的活动,如今正是古玩拍卖进行的时候,随行的侍卫肯定戒严。
这是要她们去送命!
蠢货!
宋凝咬紧了牙关,恨极了段承明这个小人,转头一看,他已经不知躲到哪去了。
“砰!---”
第二声烟花在此刻响起。
崇武街上的归月楼厅堂里,拍卖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一枚鹅蛋大的祖母绿宝石被人安稳地摆放在珠玉镶嵌的圆柱上,隔着红玉珠帘任人观赏。
“三百万。”
“五百万。”
“七百!”
喊价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宋行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着他们的报价,脸色在一阵一阵地变白,“还喊?”
“再喊,我就付不起银子了。”
褚玉明和宋行瑾坐在楼里的最高处,视线开阔,将底下的动静收进眼底,他们的手边还燃着一盏明灯。
褚玉明此时也是急得出了一身的汗,语气埋怨道:“你说说你,干嘛要点灯啊?这下好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将它买下来?”
按照归月楼的规矩,坐在最上方的贵人可以通过点天灯的形式来告知下面的人自己订下了哪件物品,再由下面的人喊价,上方的人最后要按照最高价来拍下这件东西。
若是点灯的人无法支付这件物品的相对应价格,那就由喊出最高价的那个人来出钱买,要是两个的支付不起,这件物品就会另择时间重拍。
程雍坐在两人旁边,擦了擦额上不断冒出的汗,颤颤巍巍地说道:“三皇子,褚公子,这归月楼要是付不起钱卖的话,那是要被打断手脚,搞得你家破人亡的……”
宋行瑾勉励镇定下来,说:“他们……尚且不敢……”
褚玉明神情宛如哭丧,说:“他们是不敢对你和谢雪如何,但是,你能不能想想我啊?”
宋行瑾道:“别怕,好歹你爹也是个二品官员……”
褚玉明道:“所以就更不行了,他们会因为我爹的面子放我一马,但要是被我爹知道了我来这种地方,这和断手断脚也没区别了。”
宋行瑾扶在檀香椅上的手越握越紧,最后他似认命了般,说:“要不,我们凑钱买下来?”
褚玉明:“……”
程雍:“……”
褚玉明道:“不是,你好歹也是堂堂皇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宋行瑾道:“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程雍凑到褚玉明身边,说道:“要不,我们等等世子回来?”
听完,褚玉明和宋行瑾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
房间里一团乱麻,逃走的逃走,尖叫的尖叫,刺客的数量远超宋凝的想象,带刀侍卫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与刺客们纠打在一起,鲜血飞溅,火势蔓延,一时间整层楼犹如地狱。
宋凝见此状,将出刃的短剑收好,暗中观察着刘镜的动向,此时的刘镜就是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幸运的是,他每次都能轻巧地躲过刺客的追击。
看到刘镜走出房间后,宋凝拔出了短剑跟上了他。
刘镜的脚受了伤,一瘸一拐地往前奔去,留给宋凝一个毫无防备的背影。
宋凝握紧了手中的短剑,目露狠厉,就像一只等候狩猎的狼。
杀了他。
人就在眼前,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微微颤抖起来,杀人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这等于违背她习惯了几十年的三观常理。
就在她狠下心,用尽全力刺去的时候,一把长剑“锵”的一声从她眼前晃过,她的短剑正好刺在那把长剑的剑面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宋凝惊愣了一下,转头看去,便见梅谢雪手执长剑,眉眼凌厉,目露寒光地盯着她。
他反手将剑一挑,宋凝就被一股力带得往后退了几步。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刘镜惊恐地回头一看,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然而,没等宋凝反应,梅谢雪就执着剑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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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来,她忙抬手以短剑做抵,又是叮的一声,他的剑尖刺在了她的剑面上。
他刺来时的力道之大,震得宋凝虎口发麻,她忙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招式。
眼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了,再和梅谢雪缠斗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宋凝不再恋战,转身欲走,刘镜摸了摸怀里,却发现原本放在里面的账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慌忙大叫道:“账本!账本!”
听到刘镜的大叫,宋凝暗道不好,脚下的步伐渐渐加快,未料有人比她更快,梅谢雪速度如风,身形似鬼影,几下就来到了他面前横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抱歉,你现在还不能走。”
他声音泠泠,面容宛如冰玉,无需多言,碰上梅谢雪,宋凝自认倒霉,不解决这个麻烦,她怕是走不掉的。
“把账本交出来。”梅谢雪朝她伸出了手。
宋凝冷声道:“你说交就交?”
话落,宋凝将短剑打横刺向梅谢雪,在对付这个宿敌的时候,她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甚至出剑更加的利落顺滑。
两人打得不想上下,也就是在此时,禁军突然赶到,将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刺客尽数歼灭,宋凝边应对着梅谢雪,边往自己的逃跑路线撤。
归月楼的三楼出有一座天桥是通往崇武街归月楼的。
只要过了天桥,就会有人在那里接应,届时她就可以逃走了。
梅谢雪察觉到她在回避自己的招式,且她一直在往三楼走,莫非是想要过天桥?
梅谢雪目光一寒,账本他势在必得,不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走。
知晓她的行动后,梅谢雪将她往天桥上逼去,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个死地罢了。
楼中刀光剑影,桥下明烛耀火,宋凝低头一看,发现下面有许多提着花灯游街的百姓,才知道今晚是上京的中元节。
就在这时,长剑如风从身后刺来,宋凝侧身堪堪躲过,不料,梅谢雪却是抓准了时机,一把掐住她皙白的脖颈,将她抵在了栏杆上。
他随即顺势一压,宋凝的腰间便抵着栏杆,身子向后倾去。
梅谢雪依旧站得笔直,手却紧紧地掐着她的脖颈,将她压制着令她动弹不得。
梅谢雪并没有压得很用力,她尚有力气握剑,得亏她腰韧性好,不然常人这般被压成L字形的话,腰不得断。
梅谢雪低眸看她,眼里是似含着万年不化的冰,冷彻人心,“交出来。”他言简意赅,不想与她过多废话。
“交什么?”宋凝此时却装起傻来了。
她面色从容,不慌不乱,很是淡定。
“装傻?”梅谢雪手下稍稍用力,宋凝就能感觉到压在栏杆上的腰一阵微痛。
宋凝吃痛一声,对他说:“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有本事自己摸。”
梅谢雪手上一顿,道:“你以为我不敢?”
话落,“砰!---”的一声响起。
第三响烟花在此刻绽放,少女明亮的眼眸便如这烟花般,缀满了星光,却又比烟花多了几分水润,清澈明亮。
20. 第 20 章
20.
她那个眼神好像在说,你敢你就来。
梅谢雪当然不可能真的上手去搜,但账本又是不能随她带走的,他今晚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那个账本吗?
账本上关联着百官,就更不可以让她带走了,且他多日的计划是万不能毁在此女手里的。
只是她始终持着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看得梅谢雪心里一阵烦躁。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他声音压得低低的,眼见的耐心已经耗尽。
宋凝就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像在说,她不怕。
梅谢雪眼眸眯起,道:“还真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说着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宋凝痛得皱眉,却未吭一声,但就在此时,一只银镖突然朝天桥的这一端射来,其速度之快,让人难以躲开。
梅谢雪松开桎梏着她的手,侧身向一旁躲去,也就是在这时,宋凝迅速起身跑到桥的另一端跳了下去。
梅谢雪反映过来,刚想动作,就感觉到左手臂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手臂上的布料连带着手臂都被银镖给割破了,正往外流着鲜红的血液。
-
宋凝自桥上跳下后,落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幸好她落下的地点较偏,没太多人注意,等她站稳了身子,才抬头打量周围一圈,没有见到所谓的接头的人。
她不禁有些疑惑,那刚才的飞镖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圈没见人后,宋凝便打算回去了,奈何往前走几步腰就痛得不行,刚才压的时候没什么感受,现在走几下,腰都是痛的。
她伸手揉了揉腰部的伤,忍着痛走路,因为归月楼发生了刺杀的事,一批接着一批的官兵来到了崇武街。
为了不起疑,宋凝将脸上的面纱给摘掉了,她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幸好账本还在。
刘镜与朝廷数名官员勾结,为了牵制其他官员,势必会留下一些足以威胁到他们的东西,以刘镜这般无利不往的人会留下的,很有可能就是账本,她虽早有打算去取账本,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让她拿到。
即使藏它会给她带来莫大的风险,但同样也能保她的命。
思及此,宋凝镇定了许多,神态自然走在路上,与赏灯的行人无二,捉刺客的官兵自然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归月楼的拍卖会上,里面的官员富商丝毫不知外面发生的事,仍在为一块玉争执不下,宋行瑾听着越来越高的报价,一颗心沉入了湖底,他不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只是太后对他严加看管着,这么大一笔账,太后必定起疑,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偷偷跑去归约月楼的事情,还不得打断自己的一条腿。
他侧头问身边的小厮,道:“怎么样?梅世子找到了吗?”
小厮一脸为难,说:“找到了。”
宋行瑾一脸欣喜,激动底站了起来,就好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他在哪?”
小厮犹犹豫豫底开口道:“世子说,出了点情况,让三皇子和褚公子玩得开心,他先回去了。”
“什么?!”宋行瑾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事实,“他回去了?”
宋行瑾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唯一能撑场的人走了,莫非他真要冒着被祖母打断腿的险去挪银子吗?
越是不想来什么就越有,这时,褚玉明对他说:“行瑾,天色很晚了,再不回去我父母该担心了,剩下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也不等宋行瑾反应过来,就带着自己的小厮一溜烟地走,宋行瑾甚至都来不及喊他。
宋行瑾轻咳了两声,讪讪道:“小六子,要不我们也走吧,将国公府的帖子留下来吧,改日我再去国公府和梅世子交谈一番。”
-
宋凝回到明斋时临近深夜,祈梨早就睡下,为了不吵醒她,宋凝没有让临春煮热水洗澡,进到浴室里就着冷水擦了下身子,等擦到腰处时,那里就泛起略微的刺痛感,她忍着痛将身子擦完,又上了些药,才穿好衣服出去。
宋凝点燃了一盏油灯拿到床边,翻出账本仔细看了起来,刘镜为官多年,与其勾结的官员不计其数,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流水出入,且标明了官员来历。
这样的账本,刘镜竟敢轻易就带在身上,宋凝皱了皱眉,按理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
持着怀疑,宋凝又将账本细细地翻了一遍,直到翻到最后,她才发现,这是一本假账本。
一般的账本上基本都会有独属于自家的印记,要是没有印记,账本基本都是不成立的,而这本账本的最后并没有刘镜的落款,所以宋凝才断定这本账本是假的。
费尽心思夺来的账本却是假的,宋凝说不清此时她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将账本放到一边,躺回床上,累了一晚,也该去休息了。
第二天的课是骑射,宋凝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裳就去了骑射场。
她来时阳光正好,此刻场上已经有很多学子在练箭热身了,像这等场面向来是贵族子弟炫技的时候,平民百姓能供得起自己的儿子读书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闲钱去练这个那个的。
是以,场上并没有见到几个衣着寒酸的学子,多的是华服张扬的公子。
祈梨跟在宋凝的身边,低声问她:“宋姐姐,你擅骑射吗?”
宋凝看了她一眼,自打自己救过她后,她救越发地喜欢粘在自己身边了,宋凝面不改色道:“不太会。”
听完,祈梨便有些失落起来,说道:“每年的考核都会有骑射这一项,可是我的骑射不好,文章也做得不怎么样,年年待在乙班,姐姐一来便是甲班的,我以为姐姐的骑射会很好,可以教教我呢。”
宋凝驻足望向她,说:“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按考核成绩来分班的喽?”
祈梨没料到她问这个,说道:“是啊。”
宋凝心下思量着,若是她能离开甲班的话,就代表着可以离开梅谢雪,离开甲班总好过天天面对着梅谢雪的那张令人生气的脸。
正想着,一支羽箭突然朝宋凝射来,擦着她的发梢而过,钉在了她身后的环形花圈箭靶上,伴随而来的是梅谢雪带着点冷意的声音,道:“抱歉,殿下,箭射偏了,伤着你了吗?”
说是道歉,语气里却完全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反倒让宋凝听出了几分故意为之。
她抬眸看向坐在马上,一身红衣如梅的梅谢雪,淡声道:“无碍。”
宋凝打量着马上的人,明明昨日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今日就好像仇人相对般,格外眼红,能让他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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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变得那么快的,除非是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在打量他的时候,梅谢雪亦在观察她,刚才那一箭他就是故意射出去的,为的就是看宋凝的反应,可她不躲也不害怕,还真是能沉得住气。
两人虽相安无事,可一旁的祈梨就紧张了,箭射来时,她差点腿一软倒了下去,虽听梅谢雪说是意外,但也太危险了些。
“宋姐姐,你没事吧。”祈梨忍不住担心地问。
宋凝说道:“没事。”
祈梨听完,还是关心道:“宋姐姐,你还需小心些,这箭可不长眼睛的。”
宋凝看着已经策马回去,认真练箭的梅谢雪,道:“这箭自是不长眼睛的,就看射箭的人有没有长眼了。”
她这一番话也被一旁看似认真练箭,实则偷摸着听宋凝说话的褚玉明给听了去,他立即跑到练完了箭在整顿的梅谢雪身边,附在他耳边对他说:“谢雪,她说你没长眼睛,眼瞎。”
梅谢雪手上绑护腕的动作一顿,冷笑一声说:“你很闲?”
察觉到梅谢雪的不快,褚玉明忙躲了开来,大喊道:“不闲!”
他不欲再去理会褚玉明,继续绑着护腕,脑海还轻飘飘地回荡着褚玉明说的话,他几乎能想象出宋凝说出这话的样子,嫌弃,以及,不耐烦。
他没好气地笑了两声,我眼瞎?
正巧宋行瑾走到他身前,梅谢雪没等他说话,便问道:“你觉得我眼瞎吗?”
语气幽幽的,听得让人毛骨悚然,宋行瑾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说:“不瞎。”
那她为何说我眼瞎?
梅谢雪的目光越过宋行瑾落在他身后的宋凝身上,此刻的宋凝正在挑一把适合的弓,试了几个都不尽然。
他目光及神情专注的程度,丝毫没听到宋行瑾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回复一个“嗯”字。
宋行瑾见他答应了,便转身离去,只是依旧觉得心里毛毛的,很是奇怪。
练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武学夫子才来上课,陈夫子是教甲乙两班的,他素来喜欢让学生两两组队去训练,且考核也是按小组的形式来完成的,现在挑选好的队友就会和你一起练到考核结束,最后取两人成绩的平均分作为最终成绩。
陈夫子拿着一个竹筒走上了台,对下面围着的学子说:“来,一个个的抽,抽到谁就是谁了。”
竹筒里面有六十支签子,三十种不同的颜色,但因着宋凝是开学前突然加进来的,人数不对等,必然有一个是独立的,为了自己的成绩好看点的人都会争先去抽,生怕自己独自一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宋凝站在此处遗世而独立,她目光淡淡,看着争先恐后的学子,忽地被人从肩处撞了一下,她被撞得趔趄了一步,随即耳边便传来了梅谢雪清冽的嗓音,道:“殿下在等什么?怎么不去抽签?”
宋凝抬头去看他,却见他脸上笑意盈盈,说:“不如我帮殿下抽一支如何?”
话落,梅谢雪上前几步,众人见是他就自觉让开一条路,此时的竹筒里已经没剩下几个签了。
宋凝眉心一跳,只见梅谢雪如玉修长的五指伸进竹筒里拿出一支签,上面涂着艳丽的红色。
他朝她微微勾唇一笑,道:“红色……殿下,你的队友是我。”
21. 第 21 章
21.
宋凝眼眸微抬,目光落在他拿着红签的右手上,站立在一旁的人或好奇,或奇异地看着她,外界传言长公主和梅世子关系恶劣,现在看来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这时,陈夫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说:“既然选好了队友,就去训练,围着这里做什么?”
众人闻言,随即一哄而散,他们都怕极了陈夫子,因为他生气罚起人来,不死也得掉层皮。
其余人一走,现场就剩下梅谢雪和宋凝两人了,梅谢雪将签子随意丢到桌上,对她说:“殿下,走吧。”
宋凝无奈,只好和他一起去拿弓箭,梅谢雪走到她身旁,边试着哪把弓趁手,边低声说着:“殿下方才不选是想去乙班吗?可惜有我在,殿下是去不了乙班的,所以殿下大可将心放回肚子里。”
他这般低声又靠得进,在远处看就好像是情人间在低语缠绵,宋凝拿弓的手一顿,笑道:“世子说笑了,甲班明显比乙班好上不知多少倍,我怎会弃珠玉而拾滑石呢?况且世子还在甲班呢,离开了甲班,岂不是要远离世子了?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梅谢雪边听边认真地看了她几眼,心里在暗暗揣摩着,此女的话是信不得的,远离我不是正合她意吗?且她身份特殊就更不能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梅谢雪道:“如此说来,殿下还是不要离开我才是免得落得个得不偿失的后果。”
宋凝已经挑好了自己的弓,侧身对他说:“世子多虑了,我又岂会是这种做亏本生意的人?”
梅谢雪垂眸看她,宋凝神情纯善安静,丝毫看不出一丝地慌乱与不安,而在宋凝看来,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将关系坦诚些,说不定还有利于他们后续的合作。
选好了弓箭,宋凝与梅谢雪来到训练场地中,刚到场地就见祈梨被梁仪几人围着,看那几人来势汹汹,朝她伸着手,似是想要拿抢什么,但祈梨却死硬不依,双手紧紧拽着手中的东西。
宋凝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方才他们抽的竹签,祈梨被她们逼得紧,咬牙哭着摇动低下的头,说什么也不肯将竹签让出去。
见此状,宋凝正想动作,却发现身旁的梅谢雪比她更快一步走上去挡在了祈梨身前,她脚步一顿,以梅谢雪的身份比她更适合处理这件事情,说不定以后梁仪因为害怕梅谢雪而不敢再找祈梨麻烦了。
想着,宋凝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梅谢雪如何处理这场闹剧。
梁仪万没想到梅谢雪会来替祈梨出气,当看到梅谢雪挡住祈梨身前时,她自己都傻眼了,还是在同伴的提醒下,才勉强记住礼数。
“见过世子。”
梅谢雪低眸看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问道:“梁小姐这是做什么?”
语气如冰,梁仪身体不禁一颤,说话都变结巴了许多,道:“我……世子,我和祈梨看玩笑呢,对吧,祈梨?”
她说着,目光看向梅谢雪身后的祈梨,然而祈梨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躲回了梅谢雪身后。
“你!”梁仪被她的无视给气得脸色涨红,但又碍于梅谢雪在这里不好发作。
“玩笑?”梅谢雪的眼眸沉了几分,继续道:“梁小姐,这个玩笑多无聊啊,正好,我这里有一个不无聊的玩笑,不知梁小姐可否赏脸玩一下?”
话虽是疑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梁仪听完心底一沉,自知不是什么好事,但不能拒绝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世……世子请说。”
梅谢雪道:“我们来比射箭如何?第一场,你站在箭靶前,头顶着苹果,以射中苹果为胜,第二场,我站。”
这话一出,梁仪脸色瞬间煞白,双膝差点软倒在地,无论拿一场都是能要了她命的游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梅谢雪问祈梨,说:“你箭术如何?”
祈梨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回道:“啊?我吗?箭术……不如何……”
梁仪一听,当即急了,道:“她的箭术我用脚都比她射得好,让她来不如让我直接……”
“那你就直接去死。”
梅谢雪接下了她未说出的话,他冷沉严峻的面庞,黢黑如寒潭的眸子,无一不在告诉别人,他不是在开玩笑。
梁仪当即腿一软,跪了下来,忙喊道:“我错了,世子,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找夫子认错,求世子放过我。”
她一跪,她身后的两人自然也跟着她跪下求饶,祈梨被在场面给惊到了,但她又不敢去跟梅谢雪说什么,是以,她愣愣地待在梅谢雪身后不动作。
见梅谢雪一直不松口,梁仪将目光转到祈梨身上,对她说:“祈梨,你帮我们说句话啊!”
让人帮忙,态度却是一点也恭敬,祈梨怔怔地说:“我……”
她不敢。
这时,宋行瑾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往这边走来,他看都没看祈梨一眼,越过他问梅谢雪道:“梅谢雪,你这是在做什么?梁仪,你干什么了跪着?”
梁仪不敢说话,一双眼睛看着梅谢雪,梅谢雪道:“你不好好练你的箭跑这里来做什么?”
宋行瑾道:“我练完了啊,你这么一直让梁仪跪着也不是个办法啊,让人看到了,指不定又拿你国公府做筏子呢,你,起来,别再出现在梅谢雪眼前。”
梁仪见状,忙道:“是是是。”
说着,她瞧了眼梅谢雪的神色,看他神色未变,快步起身走了。
梅谢雪这才正眼看回宋行瑾,问他道:“你跟谁一组的?”
宋行瑾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含含糊糊道:“紫签,我也不知道和谁。”
“你当真不知?”他声音冷了几分。
祈梨紧紧拽着手中的签子,尽量不让人发现自己手上拿的就是紫签。
宋行瑾目光看向梅谢雪身后的祈梨,眼里带着几分厌恶与不喜,少年向来让自己的情绪摆在明面上,他沉着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祈梨心里很是清楚他对自己的态度,见此状,眼里又不禁忍了一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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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尽力忍住自己的哽咽声,下一刻,被泪水朦胧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紫色的手帕,祈梨甚是意外,接过手帕慌忙擦去眼里的泪,才抬头看向来人。
身影窈窕,面容秀丽,温和又坚定,正是宋凝,“哭什么?”
她声音淡淡,清脆悦耳,可祈梨就是忍不住,以往从没有人帮过她,一时间感动不已。
要是能扑进她怀里哭上一阵也好,事实上祈梨也这么做了,虽然宋凝平时表现得不近人情,可一旦熟悉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坚强的后盾。
梅谢雪接着道:“或许你最近真的是太散漫了,我会禀明太后,让她好好再教导你。”
宋行瑾沉着脸,很是不满梅谢雪的决定,说:“我做了什么?我有什么错?”
梅雪谢看着他道:“你该问你自己。”
宋行瑾冷笑一声,看向祈梨的眼神也变得憎恨起来,说:“梅谢雪,你别太过分了。”
说完,宋行瑾头也不会地走了,梅谢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何其的决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错。
宋凝被祈梨扑了个满怀,她自己很少并人这么对待,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只能僵硬地抬手轻抚她的秀发,便说:“别哭了。”
梅谢雪侧身看向她们,他不经意地扫了祈梨一眼,说道:“还要哭多久?”
祈梨最怕梅谢雪了,刚说完,她就立马从宋凝的怀里起来,道:“不哭了。”
梅谢雪将手上的弓递给她,说道:“去练箭。”
适合梅谢雪的弓未必就适合祈梨,当祈梨接过那把沉重的弓时,柔弱纤细的手臂被它带得往下一沉,宋凝下意识地帮她接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抬头,果然见梅谢雪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宋凝干脆手一松,就这么无情让祈梨被重弓沉得弯下了腰。
祈梨的小脸因费力拿着重弓而涨红起来,她抬头略显委屈地看着梅谢雪,说道:“我……拿不起来……”
梅谢雪这才弯腰将他的弓接过来拿起,“嗯。”
“拿我的吧。”宋凝将弓递给她道。
祈梨接过弓,掂量了一下,这把弓倒轻得很,确实适合她。
“可是,我拿了,宋姐姐你用什么?”祈梨道,她环顾了周围一圈,个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弓,这些弓都是按数量定制好的,虽说也有一些备用的,但手感肯定没有定制的好。
宋凝:“我……”
她还没说出口,就被梅谢雪抢了去,“她和我用一把就好,想来,殿下是不会介意的。”
他说话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宋凝既不想答应,也不能拒绝,否则岂不成了她嫌弃他了?况此男心思深沉,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她若是拒绝了,说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给添堵。
宋凝望着他无声一笑,说:“自然。”
祈梨只觉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是因为什么,这让她生出了逃离的念头,道:“那我先去练箭。”
22. 第 22 章
22.
宋凝看他,问:“你想怎么练箭?”
梅谢雪反问她,道:“殿下想怎么练?”
宋凝难得多了几分耐心,道:“既如此,世子先练吧,这把弓这么沉,我未必拿得动。”
梅谢雪却道:“殿下不试一下,又怎知自己拿不动呢?”
说着,他将弓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拿着,宋凝扫了他一眼,伸手将弓拿过,梅谢雪好奇地看着她的反应,不料她刚将弓接过,手就顺着弓垂了下来,她神情吃力,道:“世子,我真的拿不动。”
梅谢雪眉梢轻佻,说:“真拿不动?”
宋凝很认真地说:“拿不动。”
话落,她就见梅谢雪上前了一步,正当她以为他要拿回去的时候,下一秒,自己的双手忽然被人握住了,带着她将弓举了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紧握着她的手,既不让宋凝感到痛,也能让她挣脱不得,力道把握得刚刚好。
“这样,殿下总拿得起了吧?”离得近了,梅谢雪说话吐气时,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一般。
宋凝眼眸微垂,万没料到,梅谢雪会这样,她身子一时僵在了原地。
宋凝道:“世子,光天化日,是不是不太好?”
“是吗?”梅谢雪尾音松散,道:“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宸国民风开放,大有魏晋遗风,且他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再过五月就要成亲了,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谁会多嘴说他们什么。
宋凝正出着神,耳畔忽地又传来梅谢雪的低语,道:“殿下,看箭。”
这样一来,两人更像是耳鬓厮磨了,宋凝庆幸这里是训练场最偏的一角,她可不想成为别人目光聚焦的中心。
宋凝听完抬眸,专心看着手中的箭,在她出神时,梅谢雪就乘机将箭搭了上来,身边的小厮见状,很是自觉地转过了身。
“咻!----”梅谢雪带着宋凝的手一松,羽箭就破风而去,直直钉在了远处的箭靶上。
小厮忙跑过去将箭捡回来,说:“正中靶心。”
梅谢雪勾唇笑道:“殿下箭术了得。”
宋凝道:“不敢当,若没有世子我又怎么能发挥得这么好。”
“昨夜归月楼的女子是你?”
措不及防的话搞得宋凝一怔,他虽是疑问,态度却是无比的坚定。
宋凝道:“世子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身后温热的气息抽离,梅谢雪淡淡的嗓音从后边传来,道:“有什么比本人亲口承认来得更好吗?”
宋凝的手自然垂下,这次竟是毫无压力地提起了那把弓,她道:“世子既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当如何呢?是将我交给圣上,就地正法,还是隐瞒事情,一如既往,娶我为妻?”
梅谢雪眉眼微动,娶她为妻?她倒是想得美。
梅谢雪说:“你既是与我相对的,那你就应该知道这婚约是成不了的……”
宋凝眸色泛起一阵亮光,说:“世子想与我解除婚约?”
梅谢雪微顿,道:“……非也,现在还不是解除婚约的时候。”
她这般激动定是有别的图谋,我又怎会遂了她意呢?
宋凝脸上滑过一丝清浅的失落,也是,她太过天真了,此男诡计多端,说不定是想利用这门婚事做什么事情呢。
宋凝道:“既成不了,世子又当如何?”
梅谢雪道:“不如何,只是二皇子想要的账本,不巧,我也想要。”
四目相对,他以为宋凝拿账本是为了二皇子,宋凝思考了一阵,道:“世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拿账本是我一人的主意。”
梅谢雪脸色颇为意外,道:“你一人的主意?你要账本何用?”
宋凝说:“我要账本自有我的用处,现在不就是它发挥用处的时候吗?世子,不如我们合作?”
梅谢雪打量了她几眼,判断着她的话中有几分可信度,“理由?”
见他迟疑,宋凝道:“我可以帮世子拿账本,但世子要保我性命无虞,并且,我想要看一下当日害世子的暗器,我想,以国公府的手段,必是能留下线索的。”
梅谢雪一时严肃了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宋凝一脸坚定,道:“查,到底是谁下的手,我不想让害我的人就这么逍遥法外。”
梅谢雪思索了一秒,随即道:“可以,希望殿下能遵守约定,我记得你昨晚已经拿了刘镜的账本。”
宋凝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本是假的。”
梅谢雪愣了一下,问她:“你想要怎么做?”
宋凝回:“将归月楼的茶令给我,我自有办法。”
她目光坚定,神情势在必得,梅谢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好。”
说完,褚玉明像是看准了时机般,朝他们大喊着走过来,说:“你们在这嘀嘀咕咕的做什么呢?有什么是不能和小爷我分享的秘密?”
宋凝扫了褚玉明一眼,见他似有事找梅谢雪,便道:“褚公子和世子慢聊,我先走了。”
梅谢雪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在此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等宋凝走后,他回头没好气地看了褚玉明一眼,问他:“你很闲?”
褚玉明连忙摇头道:“不闲不闲,但你谈情说爱的事情先放一放,阁中来信了。”
说到阁中,两人面色俱是一沉,褚玉明也收起了平日里的浪荡子弟的模样,变得正经起来。
梅谢雪面色严肃,道:“去长亭阁。”
话落,两人立即奔赴长亭阁,长亭阁位于上京最高的观星楼里,是先帝创业时建立的,在外看来,只是普通的占卜用的楼阁,实则这里是联系各地情报站的中心,若是全国内有什么大动静,长亭阁都是最先收到情报的,防止有官员隐瞒情报等,所以长亭阁也只能交给皇帝最信任的人来打理。
但因着现今两派党争,先帝早有预料,立下了旨意将长亭阁交给镇国公打理,梅谢雪也是刚接手长亭阁不久。
走入楼中,还只是与其他楼阁无二的观星楼,梅谢雪和褚玉明走到三楼处,从平整无奇的壁画上找出进去的机关,往下一按,面前的墙壁顿时从中间往两边打开,现场里面的情景。
只见里面机械声阵阵,却未见机械身影,楼内中空,置了一座旋转楼梯,四处的墙壁上摆满了书籍,每一层楼的书案前,楼中人取下麻雀带回的蜡丸,然后将蜡丸里的内容一一几下。
两人走进楼中,身后的墙壁就严丝合缝地合了起来,褚玉明刚走进楼中,就有一只鹰从顶端俯冲而下,他抬手接住了它,方才在训练上练箭时,便是它给他传的信。
这里足有三层高,梅谢雪一路走到了第三层,三楼是长亭阁阁主独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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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传达消息的司使已经在堂内候着了。
见到梅谢雪,司使便道:“阁主,方才东洲传来消息说:东洲大旱。”
“当地官员无能,现在民愤四起,官员弃城而逃,怕是要大乱啊。”
梅谢雪来到书案前坐下,问道:“消息传到圣上那了吗?”
司使道:“传消息的使臣在回京的路上遇匪死了。”
梅谢雪眉头皱起,连日来的无雨导致了东洲,导致农民颗粒无收,民怨四起,却在传信回上京的途中,官员又遇匪死了。
梅谢雪道:“通知当地的情报楼,让他们务必将信息传回上京,再让圣上进行定夺。”
他们只是比其他人早知道情报,至于该怎么做,还得看圣上的意思,圣上继位以来,国家一直治理得不错,但以太后为首的官员一直想要架空圣上的权力,圣上唯有等秋闱时,学子们考取功名,才能在朝廷上安插属于自己的势力,可东洲大旱一事,必会影响秋闱,若是秋闱延迟,又加上大旱一事,圣上在朝堂上只会越发得举步维艰。
梅谢雪揉了揉眉心,国公府一直是效忠圣上的,他与宋凝的婚约不过是圣上为了迷惑外人的假象。
可如今太后一党未除,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矛盾不断,在圣上的子嗣中,二皇子过于残暴无能,能继承大任的只有三皇子了,可宋行瑾又迟迟看不清形势,与太后关系极好,圣上一面应对着太后,一面还要防止夺嫡之战的爆发,现如今又加上了东洲大旱。
想要解决眼前麻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到刘镜的账本,上面记载着了太后一党的勾结买卖,如果拿到账本就可以断了太后的绝大部分势力。
拿账本一事,事不宜迟。
褚玉明站在一旁沉默着,他是长亭阁的副阁主,辅助梅谢雪打理楼阁,他自知这一次的任务极其艰难,若是做不好,圣上只怕永无翻天之日。
褚玉明问道:“谢雪,这事你当如何?”
梅谢雪道:“拿账本,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褚玉明点头,他对梅谢雪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的,他比梅谢雪进阁的时间早,之前听说国公府世子落水性情大变一事,还怀疑过他是否能再担任阁主一职,为此自己还找过机会试探他,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不仅可以,且能力比以前更强。
他知道此事必有古怪之处,但只要不违背阁规,只要他一日是国公府世子,他就一日是阁主。
褚玉明道:“需要我去拿吗?”
论武功,他也是长亭阁里最顶端的,出任务必不会失手,然而,梅谢雪却抬手制止了他,道:“不必,你身份特殊,且经过昨晚的事情,刘镜必然有所防备,在未查清敌情之前,贸然出手,只会得不偿失。”
褚玉明急得撸了两把好好待在他手臂上的鹰,问道:“那我要做什么?眼下的情况,你让我怎么坐得住?”
梅谢雪抬眸看向他,那只被他撸的鹰在手臂上叫了几声,以示反抗,梅谢雪道:“我自有用你的地方。”
正说着话,司使忽然又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对梅谢雪说:“阁主,有人给你传了一封信。”
“谁?”
司使:“长公主,宋凝。”
梅谢雪眉心一动,问:“信上说什么?”
司使道:“她说她知道要怎么拿账本了。”
宋凝知道要怎么拿账本了?
23. 第 23 章
23.
梅谢雪和褚玉明两人俱是一愣,他们并不是对宋凝的能力感到怀疑,只是这办事速度任谁来说都太快了些。
梅些雪仍表现得很淡定,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
宋凝给梅谢雪传信时已经是晚上了,夜色浓黑如墨,天空繁星点点,开着窗子的屋中偶有清风吹进,带来一丝凉意。
祈梨拿着扇子爬在窗边使劲地摇,她埋怨道:“这天气也太热了吧?往常也不见这般热得人睡不着。”
宋凝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心里也觉得奇异,就算是在现代很少见到这么热的时候,现在的天气属实有点过热了。
宋凝道:“夏日热点也是正常的,每年的天气都回有所变化,今年不一样也正常。”
虽是这么说着,但宋凝心下总有些不安,心不宁,却又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送信的信鸽很快就飞回了院子里,宋凝往外一看就知道信已经送出去了。
终归楼与长亭阁向来是相对的,且各自的据点隐秘,旁人难以寻到,宋凝作为终归楼的细作自然也知道长亭阁的存在,想要将信送到梅谢雪就不能用带有终归楼标志的信鸽,幸好此前原主养了一只独属于自己的信鸽,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一般传信的信鸽只要经过阁中人检查后就能进到楼里,在信传到梅谢雪手上的时候,他就往宋凝约定的茶楼去了。
说巧不巧的,这座茶楼是他国公府的产业,里面都是他的眼线。
褚玉明和梅谢雪来到茶楼后,进了雅间坐着等,一炷香过后却没见到宋凝人影。
褚玉明不禁疑惑,问道:“这长公主是不是骗我们的?”
梅谢雪淡然地喝着茶,回他:“我信她。”
褚玉明一时无语,又问道:“那她来的时候,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梅谢雪道:“既然是合作,她迟早都会知道你的存在,不过时间问题,早点晚点都没关系。”
褚玉明被他三言两语说服了,耐着心等宋凝,宋凝要等祈梨睡下才方便出来,而且这里离国子监较远,所以等她来到茶楼时已经很晚了。
“客官要些什么?”
刚进门,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宋凝看向他,只单单说了一个“梅”字,小二就明白了,对她道:“好的,客官这边请。”
小二将她带到了三楼的雅间前,雅间的门是合起来的,他伸手敲了敲,说:“客官,你的茶到了。”
随即,雅间里就传出梅谢雪清冽如玉的声音,道:“进。”
小二转身向宋凝鞠躬示意她可以进去,宋凝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凝出来时戴着羃离,此时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看着正对门坐的人,竟有种飘渺欲仙之感,她将门关上后,走到梅谢雪对面坐下。
梅谢雪自她进门后就一直落在她身上未曾离开,宋凝坐下把头上的羃离摘掉,露出原本清秀温和的面容。
“世子。”宋凝微一低头,算是问好了。
梅谢雪微一颔首回应着她,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方问道:“你说你有办法拿到账本,是什么办法?可是需要我帮忙?”
宋凝低眸看了一眼他给自己倒的茶,说道:“确实。”
说着,宋凝带来的账本拿出放到桌子上,继续道:“这个账本我看过了,虽然是假的,但与真的无二,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就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且据我观察,上面记录的交易很可能和城南人口失踪案有关。”
话落,褚玉明河梅谢雪互相对视一眼,城南的失踪案他们很早就着手在查的了,只是一直都没能找到幕后的黑手,而且官府百般阻挠,有些百姓前几日还在为自己的女儿失踪而悲伤,可到了后几日,他们又统一变脸说已经找到了不用你们费心了。
这变脸来得太快,任谁都不会相信,但他们咬死说找到了,案情也就这么一直搁置下来。
褚玉明问道:“你如何证明这账本上的交易和城南的失踪案有关?”
闻言,宋凝抬眸扫了一眼褚玉明,随后又将一封帖子呈到桌上。
宋凝道:“账本上的交易写得隐晦,只用了一个印记代替,但这个印记恰好和这张花魁竞选帖上的印记重合了。”
这么一说,梅谢雪和褚玉明都认真地去看那张帖子和账本上的印记来,印记是用金色油墨画得并蒂莲,模样小巧,每一片花瓣都清晰易见,又都有着自己的构思,令旁人难以模仿,可见画者本人功底之深。
两相对比,事实确如宋凝所说,上面的花都是一样的。
宋凝接着说道:“我查过了,自三年前起,城南就陆续有女子失踪,恰好花魁竞选也是在三年前才开始的,他们以各种好处说明竞选花魁的好处,并以发送帖子为由邀请她们前来。”
“帖子精美好看,对象又多数是城南贫穷人家的女子,所以她们肯定会忍不下心将帖子丢掉,就算没被选上,也好留个纪念。”
“他们就是抓准这种心理,以至于帖子为他们拐走女子做了指引。”
梅谢雪听她说完,道:“我们也查到过这件事情可能和花魁竞选有关,只是派过去收帖子的人大都无功而返,殿下又是如何得到的?”
宋凝看着那张帖子道:“她们将帖子视为登上荣华富贵的阶梯,自然不肯轻易就把帖子转让给别人,但总有几个例外的,只是世子运气不好,没碰上。”
梅谢雪轻笑一声,道:“殿下贵为公主,运气自是不同凡人。”
宋凝懒得和他扯嘴皮子,说:“如此抓捕还没有开始,我手持着这张帖子,不如就进入他们的交易网看一下,说不定就能帮你拿到账本呢?”
说到这里时,梅谢雪眉头微皱起,说:“你一个女子单独行动过于危险了。”
宋凝道:“这就是我来找世子的原因,我要世子保我不死,刘镜经过上次的事情,肯定会更加防备的,世子,只要我们好好配合,我相信拿出账本不是问题。”
梅谢雪不禁抬眸看她,身为女子,却有着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态,眉眼虽柔和,目光却异常的坚定冷淡,仿佛世间于她而言,不过尔尔,那副自信自立的姿态还是没有变过。
梅谢雪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尽最大的能力保你不死。”
褚玉明也有些佩服这位长公主,以身入局,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般的决然。
宋凝端起桌上的茶盏敬他,道:“世子是爽快人。”
这是宋凝在现代谈拢合作时的习惯性动作,梅谢雪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忽然觉得心里不那么是滋味,她如此动作是将他当成仅合作的客户吗?但转念一想,他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随即,他也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与她相碰,道:“殿下,希望我们合作顺利。”
-
国子监辰时上学,宋凝按点到学堂里坐着,学子们也陆陆续续地落座,等人差不多都齐了,梅谢雪几人才姗姗来迟。
经过了那日的事情,宋行瑾这几日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的,每天都沉默着,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两人的矛盾很快就被学堂里的人知道了,很多人都传是他们是为了祈梨才起的矛盾,听到传言,两人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这么让流言发酵,酝酿成灾。
这天,宋凝安往常般坐在学堂里,梅谢雪出奇地早早就到了。
他将一个细小的竹筒放到宋凝的桌上,对她说:“这是刘府的地图,或许对你有用。”
宋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还打算要是梅谢雪找不到刘府的地图就准备自己去探查一番呢。
“多谢世子。”宋凝道,她将竹筒放到自己的书箱里,然后接着看书。
梅谢雪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发出轻微的动静,声音不大,可临近宋凝让她难以忽略。
宋凝并没抬头去看他,说道:“世子不打算处理一下书院里的流言吗?”
“什么流言?”梅谢雪有些不解,他最近在处理着长亭阁里的事情,忙得每天都睡不好,自然无暇顾及其他事。
“世子多留意一下就知道了。”宋凝淡声道。
梅谢雪见她不说,便私下猜测起来,莫非是她与我走得太近了,让人传了闲话?可转念一想又举得不对,他和宋凝本就有婚约在身,这闲话说了等于没说。
梅谢雪回想了一番,还能传出其他流言的,就只有他和宋行瑾,还有祈梨的事了。
再联想当初训练场的事,梅谢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可奇异的,他忽然想对宋凝说些什么,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梅谢雪道:“尉迟家和国公府是远亲,我的祖母和祈梨的祖母都是出自尉迟家的,她的母亲怕她在上京被人欺负,就写信求我护着她。”
宋凝笔尖一顿,梅谢雪向来不会夸大是非,既然他这么说,那祈梨的母亲是真的写信求他了,这样说来,她的母亲便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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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在上京的遭遇。
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可悲之感,守国护民的大将军,却无法护住自己的女儿,看着女儿被人欺虐却又无可奈何。
宋凝问道:“尉迟将军不曾上京讨个说法吗?”
梅谢雪道:“之前来过一次,被太后以小孩子家的玩闹给打发回去了,自此就再没进过京。”
宋凝放下了手中的笔,说道:“太后此举也不怕让自己的臣民心寒。”
也是在这时,宋行瑾从屋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紧跟着就是褚玉明那张时刻端着笑的脸,宋行瑾先是扫他们一眼,然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褚玉明勾搭上梅谢雪的肩,问他:“你就这么放任下去不管么?”
梅谢雪自然清楚他说的是他和宋行瑾的事,他道:“他会知道的,现在的时局势必会让他在圣上和太后之间选一个,至于怎么选,看他自己。”
如今太后一直盯着长亭阁的动静,试想将长亭阁收入自己的囊中,她费力的想要搅合他与宋凝的婚事,为的就是要在国公府插进一个自己的棋子,他们表面上维持着镜面平静,实则内里早已波涛暗然。
梅谢雪说的不错,有些时候就是狠心做出一些决断来,圣上子嗣单薄,只有宋行瑾一个品行算得上可以的,可宋行瑾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总想着让太后和圣上的战火平息,在两人之间周旋流转,简直是太过天真,若不必他一把还不知要将这个梦做到什么时候。
褚玉明叹了口气,拍了拍梅谢雪的肩,随即离去。
-
太医署里的捣药声不断,屋里飘荡着的阵阵药香染了满袖,商子卿看着手中的医书,目光却迟迟不能聚焦其上,他心底里一直在想着当时在城南遇到宋凝的事。
无疑宋凝的身份是不简单的,单凭他脖子上的血他就欺瞒不了自己,想了片刻,他忽然拿起医箱,正当他一脸决然直奔长明殿时,一位医馆突然跑过来拦下他,问:“你要去哪?”
杜医官是太医署里资历较深,待得最久的老头,性格也好,在大家都排挤这个新人时,唯独对他多照顾。
商子卿见是杜医官,便道:“去长明殿,前些日子给长公主开了副药,是时候复诊了。”
杜医官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说道:“长明殿的长公主早就去国子监上学去了,你不知道吗?”
商子卿还真不知道,他又不太关心外界的动向,是以当听到宋凝早就去国子监的事后,内心隐隐有些失落,“好,我知道了。”
-
到了夜里,崇武街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游人如织,这还并不是上京最热闹的一条街。
宋凝穿了身橘黄的衣裳站在道路中间走着,她面上戴着面纱,露出的一对如蕴春水的杏眼,引得路人频频好奇回头张望。
她得到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宋凝拿着手上的帖子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行动,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每次都准确无误地带走每个有帖子的女子的。
宋凝此时已经走到了那座天桥下,她抬头看了眼那天桥,上面站的人多是些衣着华贵之人,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可没想到刚迈出一步,突然一杯酒从上面倒了下来,美酒不偏不倚,正好擦着宋凝的跟前落过。
她抬头望向桥上,就见几位不怀好意的公子王孙在盯着他看。
“美人可否上来让我等一开眼界?”
语气轻浮,丝毫没有尊重之意,话落他们的脸上就现出玩味的笑,目中无人,很是放肆。
“好啊。”宋凝勾了勾唇角,眼底现出一抹冷笑。
他们没料到宋凝会这么快就答应,震谔过后,随即又放声大笑起来。
宋凝走到楼梯边,在蹋上几个阶梯时,衣袖忽地被人拉了一下,她疑惑地回头看去,正见商子卿拽着她的袖角,说:“姑娘,这些人轻浮浪荡,恐会对姑娘不敬,还请姑娘不要理会他们。”
宋凝静静地看着他,一时间把商子卿看得不好意思了,自得知宋凝早就去国子监后,他心里就一直郁闷着,出了宫便往这崇武街来,都说喝酒解愁,他今晚也试了一次,不曾想自己酒量极差,没喝几杯便醉醺醺的了。
“姑娘,可否听在下一言?”他嗓音温润得不像话,眼尾泛着轻微的红,仰头看她时,整个人便如那山涧清风,扶人心弦。
商子卿也是借酒壮胆,要是放往常他哪里敢轻易拽人家姑娘的衣袖啊。
然而,宋凝只是微微一笑,道:“多谢。”
24. 第 24 章
24.
声音如清泉泠泠,商子卿一下子就从醉醺醺的状态醒过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恰巧此时晚风吹过,面纱轻扬,让他看清了底下秀丽的脸。
是她。
商子卿还在怔愣的时候,宋凝已经走到天桥上了。
那些纨绔子弟见她真来,也露出几分欣赏与奇异来,这种不轻易脸红的女子,他们倒还是第一次见。
围在宋凝眼前的有五人,他们叫了自家小厮搬了座椅放到天桥中间观赏,喝酒玩乐,偶尔调戏一下路过的美人,混得不成样子。
“这是什么?”几人见她手上拿着一张帖子,便好奇地张望起来。
宋凝将帖子递上前让他们看着,道:“这是归月楼的花魁竞选帖,可惜我容貌拙劣没有被选上。”
说完,其中有一人想要夺过宋凝手中的帖子,却被宋i凝手疾眼快地收了回来,让他扑了个空。
方才倒酒的那位公子,道:“我倒要看看,你容貌是有多拙劣。”
他落在宋凝身上的眼神粘腻,赤.裸.露.骨,生着一双桃花眼更添几番风情,生出一股遐昵之感来。
他站起身来,欲要摘下宋凝的面纱,不防宋凝侧身一躲,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不满来,“敢躲?”
徐均还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瞬间来了气,对身边的人说:“抓住她。”
说完,身边跟着的子弟一拥而上,奈何他们常年纵乐寻欢,身体亏空得厉害,速度远不如常年习武的宋凝快。
她瞅准了机会,闪身到桌边捞起桌上的一杯酒,猛地朝扑过来的徐均脸上泼去。
“让你调戏良家女子。”
宋凝冷声道了句,随即又一脚踹在徐均肚子上,将他踢出了几米开外,但这远远解不了她内心的火气。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随意拿女子清白开玩笑的人了,简直是恨不得将这种人千刀万剐才解恨。
“你你你!!!”徐均被她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呼,他一把将想要将他拉起的公子给挥开,冲他们道:“给我抓住她!看我不玩死你!竟然敢踹小爷我!!!”
宋凝丝毫不畏惧,在他们冲上来的时候,一人赏了一杯酒,又踹了几脚,再赏几巴掌,平日里被掏空了的身体,这时连力气都用不上。
宋凝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感到一阵快意,她冷声问:“现在还有力气说话吗?”
他们被打得滚地痛喊,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说三道四。
天桥上清风吹过,宋凝冷着眼看他们,教训给到了,她也不打算再和他们纠缠,说道:“这次是你们运气好,下次再让我遇到你们,可不是简单的痛了。”
那睥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只狗,徐均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过,一时间,看宋凝的目光似淬了毒,将她盯出一个洞来,女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刺痛了他的眼,被风动的面纱下,白皙的脸庞若隐若现。
宋凝拿着帖子离去,这时,天桥的另一边忽然冲上来一个人,商子卿手中拿着棍子,神情视死如归,却在他冲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傻了眼,地上倒了一地的人,宋凝离去的背影翩然,他愣了一瞬,随即又带着棍子走了。
她这般厉害是不用自己帮助的。
下了天桥,宋凝回到崇武街上,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准备往城南的方向走去,宋凝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找到人并拐走的,但她想要混进去就必须去一趟城南。
城南治安最为松懈,被拐走的机率极大,不同于灯火明媚的崇武街,这里阴暗无灯,一下马车,宋凝就感受到一股荒凉之气袭来。
城南的夜晚与白天大相径庭,或许是出了失踪案一事,到了晚上百姓们轻易不敢出门。
宋凝将帖子打开又看了一遍,怕自己漏掉什么信息,但无论看几遍,帖子还是那个样,又不会长出花来。
在原地站了片刻,宋凝打算往巷子深处走去,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她偏头望了一眼,身后是空荡的长街,了无生气,在这种地方动手最好不过了。
宋凝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装作不知,继续向前走去,就在这时,身后人的脚步声渐渐逼紧,听声音至少有三四个人。
宋凝袖子一震,抖出一根银针来,后面的人也看准了时机手拿着一个麻袋迅速地往宋凝头上套。
不料宋凝早有预谋,反身将银针扎进他脖颈里,他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凝打晕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后面跟着的四人毫无防备,他们神色警惕地看着宋凝,纷纷拔出腰上藏着的软剑。
然而还不等他们出手,屋檐上就陆续跳下几名暗卫,只听“铿锵”几声,那伙贼人就被打晕倒在地上。
“殿下,你没事吧?”其中一名暗卫上前询问宋凝。
在出发时,梅谢雪就叮嘱过让他们誓死守护宋凝,宋凝扫了他一眼,说:“我没事,将他们带回给你们的主子吧。”
“是。”
暗卫将人带到梅谢雪的一处私宅里,此刻梅谢雪和褚玉明早已经在屋里等候。
暗卫押着那几个人丢进屋里,他们被迫跪下面对着坐在高堂上的梅谢雪。
暗卫领头对梅谢雪道:“主子,都在这里了。”
梅谢雪点头,挥手让他们各自退下,这时,宋凝也走了进来,她将面纱摘下放到一遍,无需梅谢雪多言,她便在一旁坐下了。
梅谢雪刚端起茶盏的手,在见到她坐下时轻微地顿了一下,她轻抿了一口茶,对下面的人说道:“说吧,你们的主子是谁?”
饶是那几人落入了此番境地,神情也依旧不屈服,梅谢雪眉头微微皱起,啧了一声,说:“怎么?摆出这个模样是准备好了慷慨赴死吗?”
梅谢雪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吧。”
说着,他抬手一挥,站在角落里的暗卫持刀从暗处走出,刀剑在明烛下闪着冷冷的寒光,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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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身倒映着他们惊惧的脸。
他们只是摆出这一副嘴脸,但不是真的想死啊,不出片刻,便有一人跪爬到梅谢雪跟前,慌忙对他说:“我说,我都说,你要问什么,我都说。”
梅谢雪将茶盏放回桌上,问他:“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立即回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每次都是一个蒙面戴着斗篷的人过来跟我们要人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听完此话,梅谢雪抬眸看了宋凝一眼,见她并无表示,又继续问道:“你们一般会在哪里交易?”
那人回道:“我们交易的地点时间不定,有时是在城南,有时在城北,城东,城西,但都是在城外进行交易的。”
梅谢雪要问的话也差不多问完了,他将目光投向宋凝,只听宋凝淡淡开口道:“你们是怎么确定哪个女子有帖子并下手的?”
“他会给我们一个准确的家庭地址,只要我们在指定地点蹲守着就行。”
宋凝道:“这次你们是不是还差一个女子?”
那人讶异地看着宋凝,说道:“是,是的,我们在那里蹲了几日都没见过人,本来以为这次不能交差死定了,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你拿着帖子……”
宋凝问:“你们什么时候交差。”
“五日后。”
宋凝:“如今帖子在我手上,五日后,你将我带过去交差,等事情完成之后,自会安排你的去处,可若是事情败露了,你们的去处就是乱葬岗,我想你们也不想死得那么早吧。”
那五人忙点头道:“求小姐饶我们一命啊,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还请小姐高抬贵手,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都还等着我回家呢!”
几人哭得有模有样的,宋凝看了冷笑一声,他们拐卖女子的时候,何曾想过她们也是有家的,此时摆出这副样子,属实令人心生厌恶。
梅谢雪唤来暗卫,道:“将他们带下去。”
暗卫应声进来将人带走,梅谢雪看着宋凝,问她:“殿下的计划是什么?我总要知道你的计划才能好好规划我的打算,不是么?”
宋凝喝了一口茶道:“我的计划,世子明日就会知道了。”
梅谢雪点头,不再多问,随后又忽然问道:“今晚殿下是否过于冲动了些?”
宋凝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她蹙起秀眉,略显不悦,道:“你派人跟踪我?”
梅谢雪淡定道:“殿下就这么拿着帖子在大街上招摇,就差没把快来抓我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殿下这样如何能让我不担心?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岂不是成罪人了?毕竟在殿下心里,我是眼瞎的,所有我不得派几个精明的暗卫去?”
原本还在安然喝茶的褚玉明听到眼瞎两个字,顿时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他没想到这件事梅谢雪竟然记这么久。
宋凝面上喜怒不显,说:“还真是劳烦世子担心了。”
梅谢雪道:“举手之劳。”
25. 第 25 章
25.
五日后,载满了人的马车摇晃着驶向城南,出了城门后,马车便在一偏僻角落里停了下来。
宋凝被安排到最后一辆马车里,每辆马车有四人,共有四辆马车,宋凝单独坐一辆。
她的眼睛同样被人用白布蒙上,不同的是,其他人都被迷晕了,唯独她是清醒的,等了一阵,外面才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东西都在这里了?”
这道声音沙哑至极,难以分辨男女,另一道声音很镇定地回答:“你要的都在这里了。”
“好。”他说了声,随即就是钱袋子被抛起又落入手中的声响。
宋凝在马车里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察觉有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她忙将头歪向一边,装作被迷晕的样子。
下一刻,一道白光照进车里,帘布被人掀了起来,那人似是确认一番,没看几眼便走了。
“你们可以走了。”
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很快周边便恢复了一片寂静。
宋凝待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等了多久,她才感受到马车动了起来。
一缕甜香从马车外飘进,宋凝几乎是下意识屏住呼吸估计是怕他们药下的不彻底,所有在行进的过程中又下一次药。
等香薰过后,宋凝才缓缓睁开眼睛,她转眸看向那被风吹起的帘布,她将蒙着眼的白布摘下,透过帘布隐约能窥见外面的几分景色,只见周围杂草丛生,荒芜凄清,后面的高强宫瓦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是离开上京的路线。
现在形势尚不明朗,宋凝只能待在车里,默算着离开上京的时间。
马车一直行至傍晚才停下来,在车停下的那一刻,宋凝又开始了熟练的装晕,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拿着剑柄过来敲她的车壁,不耐烦地道:“起来起来,别睡了!快起来。”
宋凝犹豫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车外催她起身的侍卫。
宋凝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就被他们厌烦地怼了起来,“看什么看?!还不快点下来,不然有你好苦头吃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神语气都变得促狭起来,他身边的侍卫也跟着不怀好意地笑。
宋凝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丝寒光,她从车里下来,那侍卫就立即给她戴上了一副手铐。
他推搡了她一把,道:“老实点!”
前面几个车厢里的女子都被人从车里带下来上了手铐,她们多是哭哭啼啼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有不安分的侍卫想要趁机摸一把油,却被眼尖的同伴给拦了下来,说道:“你疯了?!这些都是献给贵人的,万一她们当中有谁入了贵人的眼,记起今日的仇,你猜那贵人会不会容得下你?”
侍卫被这么一说,顿时后背起了一阵寒意,却还是有些被打断了的不快,道:“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宋凝看着他们的举动,不防身后又被人推搡了一下,她一时不察,面色一寒,藏在袖中的银针差点脱手而出。
推她的侍卫见她还怔愣在原地,火气噌地一下往上冒了三丈,本来被调来干这辛苦的差事就心烦不已,竟然还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给他脸色看,一下子就更气了。
骂道:“看什么看?走走走。”
说着就推着宋凝往前,宋凝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脚跟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耳边都是些哭啼和叫骂声,以及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宋凝被他们吵得头痛。
她看着眼前路试图分散一下注意力,下了马车后,侍卫就带着她们来到一个山上的一间旧宅前,将她们交给这里的负责人后便离去了。
负责人是个中等年纪的妇人,她扭着丰腴的身子走上前,身后的大门也在此时被人关上,落了锁。
妇人道:“我是这里的管家,大家叫我林妈就好,想必你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要将你们带到这里。”
话落,一个侍女将一张太师椅搬了上来,林妈顺势坐了下去。
林妈接着道:“你们手中都有归月楼的请帖,是归月楼相中的人,虽说花魁竞选你们没有被选上,但也不是说你们就没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哭啼的女子止住了哭声,其中有一人问她:“林妈,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林妈笑道:“自是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你们是我们精心挑选出来去侍奉贵人的秀女,若是你们被哪个贵人看中了,带回家当个小妾,也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算没有被看中,我们归月楼也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人群中就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来,林妈说的不错,她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一生可能都赚不到几两银子,要是能入贵人的眼,享半辈子的富贵也好啊。
这时,又有一位女子道:“可是,你们这样子抓我们过来,可问过我们是否自愿?不问我们的意愿,就让我们去伺候贵人,这叫拐卖!你如此做法是要关进大牢受刑的!”
此话说的义正言辞,林妈脸色一冷,挥手让身边的侍女上前,侍女会意走到说话的女子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力道之大,不过片刻那女子的脸就高高浮肿起来了。
其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给吓到了,忙缩到一边去,大气不敢出两声。
人群散开了,宋凝也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生得温婉可人,一双眼柔和似水,春光潋滟,温柔如她,就算是被打了,也只是眉间蹙起,不见半分怨恨之态。
她捂着半边的脸,惊愕地看着林妈,林妈道:“我们好意将姑娘们请来,就是为了想让你们过好下半生,希望这位姑娘不要出此狂言,若是有不服者的话,现在就可以来和我说。”
刚说完,就有女子上前一步跪在林妈的面前,哭着怼她说:“林妈,你就放我回去吧,我家里还有一位生病的老母亲没人照顾,我不要这劳什子荣华富贵了,放我回去吧,我求你了,林妈。”
然而,林妈听完这一段话,仍是神情冷冷地看着她,道:“姑娘在说什么,既然姑娘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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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里,我就是姑娘的亲人了,姑娘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在外面呢?”
这话一出,众人当即就明白,她们是出不去的了。
林妈又道:“来了这里就好好学习待人之道,学得好了,将贵人伺候得开心了,赏就少不了,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好话歹话都说了,林妈做完这些,就让人将她们都带下去分配好,每个教习的妈妈选抽两个女子去教授知识。
抽中宋凝的是一位叫赵娘子的人,和她同组的恰巧是方才指明林妈拐卖的女子。
赵娘子将两人安排到了一处住着,宋凝正在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不经意对上她的视线时,她柔和一笑。
宋凝也回应浅浅一笑,到了晚上,赵娘子就差人来请她们过去了。
赵娘子自见了第一面起,就是沉着脸的,她的双眼空洞,似乎什么也装不下,看到她们进来了也只是说一句,“坐到我面前来。”
宋凝低头看了眼,她的面前摆了两个蒲团,她和清和应声跪坐下去。
赵娘子道:“今晚我来教你们怎么样把贵人伺候得好。”
说完,她就开始将自己所学的知识一一传授给她们,清和在一旁听得脸色泛红,宋凝却是面色如常,未见半分羞赧。
她出奇的镇定让赵娘子奇异地打量了她一眼,宋凝淡定地抬头对上赵娘子的视线,熟料,赵娘子顿时宛如见鬼般脸色一下子全白了,她颤抖的指尖不断地指着宋凝,惊恐道:“你!你……你。”
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宋凝不由问道:“我怎么了?”
一摸一样,神态,语气,简直是一摸一样!
赵娘子吓得从太师椅上掉了下来,她惊惧地往后退着,这时,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来,大风吹打着门窗,屋里的火烛被吹灭了一半,赵娘子慌张地看着四方,口里不停着念着,“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
清和见此状,与宋凝相视一眼,她说:“她好像在怕你。”
宋凝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就有侍女听到屋里的动静,忙跑过来将赵娘子给扶走了。
侍女警告两人道:“今晚的事,你们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管好你们自己的嘴。”
清和应了一声,侍女说完便离去,课业暂停,宋凝也与清和回了房间。
此时的住处里,回来的只有她们两人,其余人还在上课中,宋凝回到房间就坐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望着外面带雨的夜色。
下了将近一刻钟的雨也渐渐停了,宋凝依旧盯着窗外,终于在她坚持下看到了从远处飞来的云雀。
这只云雀是梅谢雪用来和她传信用的,既然云雀能安然无恙地进来,就说明梅谢雪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宋凝将云雀衔着的蜡丸取下,再将云雀放飞。
蜡丸是特制的,淋过雨浸过水也不会融,宋凝将蜡丸打开,取出里面的纸条。
只见纸条上写着清秀的两个字:郭家。
是指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郭府吗?
26. 第 26 章
26.
郭家?
宋凝脑海里隐隐出现一个轮廓,郭家原本不姓郭,而是前朝一位臣子的家,只是大军入境,这位臣子的一家都死于非命,后又经辗转多手卖给了一位郭姓大人,才成了如今的郭家私宅。
朝堂上既姓郭的官员,又有能力置办这么一出宅子的,并不能猜,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和他脱不了关系。
这些官员胆大到就差明目张胆地和别人说,他们在行拐卖女子之事,这般视宸国律法如无物,只能说明他背后的人实力强劲到可以藐视律法。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忽然想起,宋凝忙将手中的纸条收入袖中,侧身看向来人。
清和出去端了盆热水进来,问她道:“柳姑娘要洗漱一下吗?”
她与清和相识不过半日,清和对她就像是对好友一般,释放她最大的善意,宋凝告诉她的是自己的化名,在她喊出来的时候,宋凝怔了一下,才反应,道:“不用了,多谢。”
无功不受禄,她不会平白无故占别人的便宜。
见宋凝拒绝,清和也不作他想,自己用热水洗漱了一番,便回床上躺着睡觉了。
赵娘子出了这档子事,已经是无心教她们什么了,现在的时间空闲,倒也可以休息。
宋凝望了眼躺在床上的人,随即将袖中的纸张取出,就着烛火点燃,让它在自己的指尖化成灰随风飘散。
第二日一早起身,用过了早膳,侍女就领着宋凝和清和去昨晚的屋子里,赵娘子按惯例早早就在等候着了,在宋凝进来时,她眼睛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看,看一眼之后又惶恐地移开了视线。
宋凝垂眸思索半响,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心里有鬼。
侍女领着她们在赵娘子身前坐下,赵娘子连眼神都不敢多瞧宋凝一眼,只专心地念着书中的字。
宋凝却是毫不避讳地抬头看着她,饶是赵娘子再镇定,也被她这样子看得发毛了。
她强忍下心里的惧意,对两人道:“七日后,你们就要被送往贵人身边了,为防止有人假冒进这里,林娘子会在明日查看你们的画像,所有在今日无论如何你们也不能弄花自己的脸,不然后果不是你们能担当得起的。”
清和俯身一拜,道:“是,娘子。”
宋凝则是轻微地颔首,此时赵娘子也不管她有没有冒犯了,只想将今日要讲的东西讲完,就匆匆地走了。
清和一脸莫名从地上站起来,对宋凝道:“赵娘子貌似很怕柳姑娘。”
“柳姑娘之前便认识赵娘子吗?不然她畏你如虎?”
宋凝也站起身来,淡声道:“我不知道,此前,我并没有见过她。”
清和没有要深究的想法,只是一想到被拐来这种地方,还要被卖给别人,她就闷着一口气,道:“想来也是坏事做多了,心里作祟,听其他人说她每晚都会去佛堂里烧香拜佛。”
佛堂?
宋凝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佛堂是放她们画像的地方,要想自己的身份不暴露的话,就必须毁了画像。
如此一来,宋凝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夜风习习,吹动落到地面上的纱幔,堂屋里的香灰气味飘散至每一个角落里,赵娘子跪在正对着门的一个蒲团上,手中拿着三支香,口里铮铮有词地念着什么。
佛堂的墙壁周围上挂着刚进入这里的女子的画像,她们个个纤瘦柔弱,不堪一折,这个佛堂除了赵娘子经常来之外,其余人几乎没有踏足过。
做着这种勾当,拜不拜已经没有意义了。
赵娘子念完了口里的词后,心上稍稍安稳一些,她站起身,将香插.进炉中,又对着神像拜了一拜。
她轻声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放过我吧。”
赵娘子两眼,昔日的场景仿佛有出现在眼前。
赵娘子以前就是在风月场合里做事的,平日里也是教那些妓女如何伺候男人。
她很早就进到了郭家,她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和他们同流合污,只是在有一次拐来的女子里偏生有那么一个不服气的。
其余女子或打或利诱,都渐渐安分下来,可她不同,她生得眉眼清丽,眼中含着一股傲气,倔强又不服,无论是打还是利诱也管不了她,林妈怕打死了她,交不了差,所以每次都会留她一口气,但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能把人气得个半死。
她这样扎眼的存在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偶然来到这里视察的徐均,他还是第一次见生命力如此顽强的女子,一时就起了兴趣,想要带走她。
她不愿就求到了赵娘子身前来,赵娘子是当时负责教她的人。
那晚,她跪在地上,哭喊着求她,“赵娘子,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想被他带走,我不想被他带走。”
徐均折磨人的手段她们是见过的,没几个人能在他手下活得过来,赵娘子一时便动了心思,其实要是以这些女子是供给其他贵人为由头的话,倒可以打消徐均的念头,且徐均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到时候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赵娘子道:“柔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会想办法的。”
柔晴听完又给赵娘子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从离去。
可这件事被林妈知道了,她向来痛恨柔晴,以她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冲撞贵人,与其等贵人们问罪,不如此时将人交出去了,也了却她一桩心事,就算上头怪罪下来,她也能将事往徐均身上引。
是以,在赵娘子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林妈就这么将柔晴给交出去了。
而那时的柔晴还在等着赵娘子来救命,可最后等到的却是去侍奉徐均的消息,她不可置信地想要冲到赵娘子面前说个明白,可没等赵娘子过来,她就被人带走了。
也是在那一夜,十五的月亮圆圆高挂,寂静的前院更显得后院处的惨叫惊人,她们听到声音,却不敢出声,装聋作哑的每一个人都是促成这件命案的真凶。
赵娘子被这一声接连着一声的惨叫吵得心神不宁,睡不下,索性起身出门,结果正巧碰上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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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晴尸体的担架从她眼前经过,她死状可怖,瞪大的双眼充斥着怨气与不甘,唇边脸上溢出一滩血来,盖在她身上的白布有几处泛着刺目的红。
“啊!”赵娘子当即吓得身体一软跌了下去,她的喊叫引得其他人也出来观望,众人一见到柔晴的死状,脊背俱是发寒,全身发冷,脸色发白。
至此之后,后院就不断传来怪事,有人说晚上总是能听到有女子在轻微的抽泣,又有人说是在笑,谣言传多了就难免不引起怀疑,林妈偏不信这个邪,打定主意晚上要去一探究竟,结果就在徐均寻欢虐杀的那间屋子的墙壁上,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漫延在墙上的血迹逐渐勾勒出几个字来。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便将她们吓得六神无主,林妈更是当场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过后就将后院给封了,谁也不能进入。
本来这件事过了几年,也渐渐在人心中淡忘了,可当赵娘子在见到宋凝的那一刻,模糊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那双充满怨气与不甘的眼睛就好像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般。
想到此处,赵娘子猛地睁开了眼睛,恰在此时,佛堂里的烛火被风吹灭了几盏,她登时脸色一白,惶恐不安地看着周围。
“谁……谁在哪里?!”
她说话时,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颤抖至极。
“赵娘子,是我啊。”
嗓音飘渺,似有若无,荡在佛堂的每一个角落里,又像是在她耳边轻微吐气。
赵娘子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腿一软又跌坐了下去,她紧紧扶着桌案稳住身形,颤抖着开口道:“谁?谁在装神弄鬼,快给我出来!”
随着她的话音的落下,堂屋里的烛火又灭了几盏,赵娘子啊的一声,手松开了桌案,整个人掉到地上去。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烛火又被吹灭了几支,佛堂里一时暗沉下来,赵娘子脸色白得吓人,她忙站起身去点燃蜡烛,结果刚点燃一根蜡烛,耳边就宛如有人在吹气般,凉飕飕的,吓得她手一颤,烛点燃的烛火掉到了桌上的纱布上引起一小片火光。
“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想过要害你的,不是我不是我……”
赵娘子无神空洞的眼里流出几滴泪来,被烛火点燃的纱布燃起火光,就在这时,昏暗的佛堂里,那一丛火光后,突然出现一张人脸,赵娘子被吓得两眼一昏,哪里还有胆去辨别什么。
很快,佛堂里的火势蔓延起来,墙壁上的画纸,纱布都被点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也就是这点点星火汇聚在一起,逐渐成燎原之势。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佛堂已经是火光冲天,前院叫叫嚷嚷地喊着灭火,有人将昏死在佛堂里的赵娘子救了出来。
林妈赶到时,正见此景,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有侍女回道:“好像是赵娘子不小心在里面打翻了烛台,将纱布给点燃了。”
林妈听完,气愤地看了赵娘子一眼,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27. 第 27 章
27.
清和着着急急地将自己打好的水端进了屋里,才出来看热闹,她一出门就见宋凝从侧面走来,她迎上前,道:“你去哪里?前院着火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乱跑了,当心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自进了这郭府,清和便觉这里都是些不怀好意的人,处处防备着,虽然宋凝心觉不必如此,但也没有对她说。
“我知道了。”宋凝淡声回应。
在这一日多相处下来,清和便觉宋凝与她们不太一样,她总是淡定冷静的,一双眸子沉如水,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在平静的面容表现出一丝动容。
且看她气度不凡,端庄温和,便更觉宋凝身份不凡,只是不小心被抓了进来。
佛堂连带那些画像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林妈也没时间再去找找什么画像来对着认人了,左右这些女子相貌都大差不差的,饶是贵人也察觉不出什么。
这么想着,林妈便打消了对画像的念头,只让教导的人加快了脚步教习,不日就要带去给贵人了。
清和初时听到交合等有关的词语时,还会脸色,此时也已经安然接受了。
赵娘子被换了下去,新来的教导娘子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幸而她也不是故意挑错的人,这几日的教□□是熬过去了。
晚间,宋凝回到房间时,却见清和郁郁寡欢地坐在床榻边,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宋凝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地去整理自己的东西,没过多时,清和便开口道:“辞烟,我们明日就要走了。”
她说这话带着隐忍的哭腔,她是害怕的,宋凝整理东西的手一顿,与她相处的这些时日,也大概摸清了她的性子,温和优柔,做事不决,几次想要逃跑却又因那日被打的心里阴影而止住脚步。
宋凝道:“事到如今,不去也没用,昨日你也看见了,林妈惩罚了一个想要逃走的女子,她表面上看似无伤,实则内里早已经痛得站不起来了,与其冒着被打的风险逃走,不如先安心听她们的安排。”
宋凝这话说得并无错,她有心要救她们,希望她们能配合些,至少能少吃点苦头。
宋凝沉默半响,主动对清和道:“天色不早了,你去用点晚膳吧,总归不能饿了自己。”
清和听完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
确定清和走远后,宋凝到桌边拿来一张纸条写好信息封进蜡丸里,紧接着走到窗边,朝着树枝上的鸟儿看了一眼,随即将手中的蜡丸丢进窗外的草丛里。
不过多时,便有一只鸟儿从树上俯冲而下将蜡丸给捡走了。
-
长亭阁里,梅谢雪正看着手中的信纸,忽然有司使拿着蜡丸进来,对他道:“楼主,长公主会消息了。”
梅谢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一张信纸,自她进入郭府起,一连几日都没递过一张纸条出来,要不是见过她的能力,他都怕里面出了什么事。
梅谢雪放下手中的纸张,忙道:“快拿过来给我。”
司使不敢耽误,将蜡丸呈了上去。
梅谢雪将蜡丸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张纸条,快速扫了一眼后,问司使道:“前几日,刘境是不是递了一封请帖给我?”
司使回道:“是的。”
梅谢雪勾唇一笑,墨色的眸子染了几分笑意,道:“去,将请帖拿过来,顺便回他,我一定准时赴宴。”
吩咐完事情,梅谢雪又唤来一人,写信交给圣上,等做完了一切,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一阵轻松。
这时,褚玉明走了进来,对他说:“怎么样?”
梅谢雪知晓他问的是和宋凝计划拿账本一事,便道:“快了,最迟五日后。”
褚玉明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了下来,道:“听说,你要亲自去赴刘境的宴?”
他边说边好奇地打量着梅谢雪,以往可没见过他对哪个宴会感兴趣。
梅谢雪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道:“账本一事,事关重大,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我赴宴有什么不对吗?”
褚玉明道:“没有。”
“那我做什么?”褚玉明又问,现在的时局,他很难坐得住。
梅谢雪淡声开口,道:“去东洲。”
“东洲?”褚玉明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解。
梅谢雪道:“东洲一事,陛下必要出兵平乱,且又有邻国在虎视眈眈,你先去东洲将一些不安分的人给处理掉,也好让战事顺利展开。”
褚玉明默然点头,自东洲一事传至朝廷,官员就立即分成了两派,一派站陛下这一边,主站平乱,一派站太后那边,主和。
可据长亭阁得到的消息,此次民乱不止是因为东洲大旱的缘故,更有人在煽风点火,意在推翻宸国,这等事情已经不是能主和这么简单的了,宸国现在兵强马壮,如何就战不得?
梅谢雪对褚玉明道:“事不宜迟,你今晚就出发。”
褚玉明道:“行,国子监那里,就麻烦你帮我多应付着些了。”
-
空旷的大殿上唯有茶盖与茶盏相碰的声音响起,激起一阵回音。
窦太后坐在高位上,低眸看着跪在下首的极为臣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陛下如今真是越发得不尊重哀家了,这可叫哀家如何是好?”
随是疑问,但下面的臣子却无一人敢答话。
窦太后接着道:“你们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我就没有今日。”
那些臣子自然听懂她在说什么,忙表忠心道:“太后说的是,若没有太后就没有臣的今天,臣定当誓死追随太后。”
窦太后听完,脸上显出几分满意之色,只是一瞬,她的脸就沉了下去,说:“可总有些人不懂事,左右摇摆不定,如今见哀家权势已去掉大半,就想着投靠圣上,这种人该杀,丞相,你说是不是?”
一直跪在最中间的中年人终于在此时抬头看向她,沉声道:“太后说的是。”
窦太后道:“圣上既然不听话,那便断他羽翅好了,没了羽翅的鸟儿能飞多远?”
窦太后声音淡淡,寥寥几句便定了一人生死,下首的几位官员身体都止不住抖了一下。
韦观亭俯身一拜,道:“臣这就去办。”
-
繁华市集灯火依旧,路上行人匆匆,马车陆续驶过。
梅谢雪坐在马车里悠闲地看着书,并没有因为今晚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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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而感到一丝一毫的紧张。
刘境的住宅较偏,在城东尽头,依山傍水,地理位置极佳。
正至暑夏,梅谢雪一下车就感觉到有清风吹来,凉爽不已。
从外表看,刘府平平无奇,进了里面才知,处处雕梁画栋,所花金银不知何几。
梅谢雪淡淡地扫了眼来往的行人,今日来参加筵席的人似乎并不多。
刚走进门就有一位小厮走上前,问梅谢雪道:“客人可有请帖?”
许是看梅谢雪衣着不凡,不敢冒犯,是以低声下气,梅谢雪挥了挥手,身后的人便将请帖递了上去。
待那小厮将请帖看完后,他道:“原是梅世子啊。”
他原本就带着几分讨好的脸顿时变得更加谄媚了,只是目光却在跟在梅谢雪身后的那名暗卫上看个不停。
暗卫是梅谢雪临时挑选出来的,跟在他身边贴身保护着,只听那名小厮有些为难地开口道:“世子,大人吩咐过了,里面只能世子一人进去。”
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他不能带任何进去,梅谢雪听完眉头微蹙起,道:“我不带侍卫进去,若是在里面出了意外怎么办?”
小厮立即笑道:“世子大可放心,世子是贵人,大人怎么可能会让世子遇到危险呢?”
梅谢雪垂眸不语,琢磨着小厮话里的意思,半响,他才道:“也罢,竹青,你就留在外面守着吧。”
竹青应声离去,小厮这才又扬起笑脸,道:“世子里边请,里边请。”
说完,便忙将梅谢雪迎了进去,生怕怠慢这位贵人。
梅谢雪有些恶心他的做派,却也未出言阻止,任由他带着他走向后院筵席上。
此时的刘境早便与舞妓打闹成一团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梅谢雪的到来。
筵席上请来的官员俱是如此,梅谢雪放眼看去,还有不少大官。
小厮将人领到后,忙上前去提醒刘境,刘境一听,恍如从梦中惊醒道:“梅世子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说着忙站起来,向梅谢雪行了一礼,梅谢雪也回他一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刘境悄悄打量了梅谢雪几眼,自那次在归月楼见了一面后,他便觉得这位世子绝对不那么简单,想着日后设宴款待一下他,试一下他的脾性,不曾想他真的就过来了。
如此一来,又不失为一个讨好拉拢世子的机会,正好,他最近又得了一批舞女。
想罢,刘境道:“世子请入座。”
梅谢雪点了点头,在小厮的指引下走到了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坐下,其余人也好奇这位传言不近人情的世子怎么会突然喜欢起这些风花雪月来。
待人齐了落座后,刘境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多谢诸位赏脸,来赴刘某的宴,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他这么说着,也有几位官员端起酒杯回应他,刘境喝完杯中酒后,道:“近日,刘某刚得了一批新的舞妓,还望各位赏脸不弃。”
说着,他拍一拍手掌,乐声顿响,十三名舞妓陆续进场,她们窈窕的身段藏在绸衣下若隐若现,肤白若雪,可惜的是,她们的面上俱带了面纱,让人看不清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