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文女主的炮灰亲妹妹[七零]》 1、第一章 一九七四年九月,泸县宝金药厂家属院的楚家,一家人一大早就起来忙活起来了。 楚父是药厂的车间工人,楚母在药厂的食堂做杂工,两人生了一儿两女,大女儿楚燕燕,二儿子楚爱军,小女儿楚秀秀。 大女儿楚燕燕四年前高中毕业,按照政策,不得不下乡当了知青,但是楚父找关系把人分配到了老家附近的村里,到了去年二儿子楚爱军年岁到了,楚家父母花了大价钱找了一份药厂临时工的工作,而小女儿楚秀秀今年六月份毕业后,机缘巧合的考进了纺织厂当临时工,算是留在了城里。 前几天,下乡的楚燕燕的电话打过来,说是今天她要带着自己的新婚丈夫回来探望父母。从来不知道大女儿竟然瞒着所有人结婚的楚父楚母简直是急的不行,一大早就起来打扫卫生,准备带客的饭菜,在夫妻二人看来,如今女儿已经领了结婚证,这门婚事不管咋样,都得捏着鼻子认了。 凌晨五点中,楚秀秀就起床了,穿好衣服,走到客厅里,上前帮着楚母擦桌子。耳边听着楚母的念念叨叨,她权当听不到,拿起五斗柜上的饼干盒子,把上面的灰尘抹了个干净。 楚母一边扫地一边合计着待会儿的安排,突然想到晚上睡觉怎么安排。 楚家是单位分的房子,面积不大,一共四十个平,两个卧室,楚父楚母一间主卧,二儿子楚爱军一间次卧,至于姐妹两人的住处,是在客厅隔出了一个小间,只能放一张上下床的大小,是姐妹两的房间。 楚母对着旁边干活的小女儿楚秀秀说道,“今天你在客厅打地铺,让你姐和你姐夫住你屋里头。” 楚秀秀停下来,微微垂眸,说道:“让姐夫和二哥睡,我和大姐还是原来的样子睡吧。”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作为最小的孩子,楚秀秀在楚家的待遇其实不怎么样,平日里或许不太明显,但是那些细微处的差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过,楚秀秀不太伤心,可能是投胎转世时,孟婆汤少喝了一口,她有上一世的模糊记忆,一些未来的记忆片段,不过前世的姓名与家人等许多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楚母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她今天早上还要去买菜,中午大女儿带着女婿上门,饭菜总得过的去。 楚秀秀帮着打扫了卫生,墙上的钟敲响了一声,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七点。 来不及吃早饭,她拿了一个馒头放到铝制饭盒里,再拿了一个咸鸭蛋,全都搁到挎包里面,便匆匆忙忙的往纺织厂赶去。 楚秀秀卡着点赶到车间,作为一个刚刚来了三个月的临时工,她的工作岗位是非常耗人的细纱挡车工。她先到更衣室穿上白围裙,带上白圆帽,接下来的一整天,整个人围着机台不停地来回走动和操作,等着下班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棉花的飞絮。 楚秀秀摘下了口罩,露出了憋了一整天的面孔,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旁边的女工张倩眼睛扫过楚秀秀那张美的如同出水芙蓉似的脸,心里忍不住泛酸,语气不阴不阳的说道:“咱们那么多人都不带口罩,有人就是讲究多。” 整个更衣室里二十几个女人,听到的不在少数,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张倩在暗讽楚秀秀,其他人累了一天,不想掺和这些小打小闹,一个个的都不作声。 楚秀秀权当说的不是她,反正对方也没有指名道姓,虽然整个车间戴口罩的人很少,但是也不是独独她一人,哪怕就是她自己一人,为了自己的肺部健康,她也不会为了合群就不戴口罩的。 一整天呆在车间里,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弄得整个人头昏脑胀,楚秀秀一点精神都没有了。看着默不做声的楚秀秀,张倩翻了个白眼,就拿着挎包走出更衣室了。 楚秀秀离开车间后,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到了宣传栏那边。 下个月就是国庆了,纺织厂为了搞宣传,准备在宣传栏上搞一个庆祝国庆的版画,可惜这些年招进厂的宣传科员全都是些没啥美术技能的人员,作为宣传科的老员工赵丰收只能一个人干,旁边有一个打下手的小宋,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只能干一些递东西之类的杂活。 赵丰收把一个绘制的红军的帽子上的五角星绘制好,看着呆愣在那里的小宋,暗暗嘬了下牙花子,招手叫过人来,吩咐道:“你拿红色的粉笔把这个五角星涂上,帽子和衣服用绿色的涂,明白了吗?” 宋俊辉早就站的有些不耐烦了,又到了下班点还得加班,更是恨不得拔腿就跑,但是来纺织厂上班的第一天,作为纺织厂二把手的亲爹宋副厂长就耳提面命,一定得好好干活,不能仗着亲爹的后台胡作非为,不然就得打断他的腿。 宋俊辉捏着鼻子,拿着粉笔,别别扭扭的在那儿干活。 这时,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宋俊辉扭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仿佛发光似的少女走了过来,那轻盈纤细的身姿,雪肤花貌的清丽容貌让他看呆了去。 楚秀秀完全没有注意到呆愣在一边的宋俊辉,径直走到正在绘图的赵丰收旁边,默不做声的仔细看了一下绘制的图案,这应该是一副红旗之下,军人敬礼的图样,与之前在报纸上见过的图片很是相似。 等到赵丰收停下歇息的时候,楚秀秀适时开口道:“赵大叔,今儿绘制版画,有没有我能做的事情啊?” 楚秀秀之所以这么自来熟的开口,是因为她和赵丰收的大女儿是初中同班同学,曾经去过赵家好几次,算是彼此认识的熟人了。 赵丰收看了眼楚秀秀,心情好了不少,楚秀秀就是那种家长们喜欢的文静聪明的好孩子。 “我记得秀秀你画画挺好的哈,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这几个人物画一下,我这几天得画好几个墙面呢。” “没问题。”楚秀秀回答的干脆利落,她早就是瞅好了机会才过来的,好歹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她画画的水平远超现在很多自学成才的人员。这一次,为了能够达成她早就定好的目标,她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把赵丰收要求地人物仔仔细细的绘制了出来。 等着楚秀秀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楚家很是热闹。 已经两年不见的楚家大女儿楚燕燕正穿着一件洋红色毛衣坐在客厅里,旁边是一个年纪三十岁左右,身形高大,面容严肃的男人。 客厅里,楚父正在和这个第一次上门的女婿聊天,楚母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把勺子,眼睛却有些发红的在那儿抹眼泪。楚爱军应该是跑自己屋子里去了,而楚燕燕则是很是开心的坐在那里剥花生吃。 楚秀秀看到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 “爸,妈,我回来了。”楚秀秀声音不高不低,然后对着楚燕燕低声说道:“大姐,你回来啦。” “咋回来的这么晚?”楚母不悦。 “我今儿加了会班,还是新员工,总得好好表现。”楚秀秀解释道。 楚母倒是没有话说了,正在剥花生的楚燕燕看着出落的越发出众的小妹,眉毛微挑,“我还以为你今儿会早回来呢,怎么说咱们姐妹两也两年没见了。” 楚家父母的外貌都不差,生的三个孩子自然外貌出众,大女儿楚燕燕的容貌也不差,此时人逢喜事精神爽,面容明媚,说话声音清脆,倒是像是和妹妹打趣似的。 但是从小和楚燕燕住在一个屋子的楚秀秀清楚,这是大姐心里有些不满了。她们姐妹两的感情真的有些不咸不淡。 怎么说呢?没有楚秀秀的时候,楚燕燕就是这片家属区最出众的姑娘,长得模样好,性情也好,见人说话样样不差。 但是再来一个长得更加出色的楚秀秀,不仅容貌上压了大姐楚燕燕一头,学习更是出类拔萃。 虽然这些年大家嘴上都不在意学习成绩,但是在老百姓的心里,学习好就是聪明的表现。哪怕楚秀秀平日里有几分沉默寡言,也还是稳稳的胜过了楚燕燕。 楚秀秀不好说什么,直接回屋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块红色缀着流苏的围巾。 楚秀秀把围巾递过去,“这是我托朋友从沪市买的,你看看怎么样。” 正红色的羊绒围巾在灯光下发出细腻柔和的光晕,抚摸上去,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还有两侧的边上是同色的流苏,让这条围巾更加精致高档了。楚燕燕摸了下,嘴角翘起来。 “还算你有心了。”楚燕燕把围巾仔细包好,放到旁边。 楚母看着围巾,忍不住问:“这你花多少钱买的啊?” 楚秀秀知道亲妈的脾气,只是说道:“姐一辈子就这一次,我就想着怎么也得买点好一些的。” 泸县离沪市不远,正好工厂有人去那儿出差,顺道帮着把这条围巾捎了回来,楚秀秀虽然和亲姐不算是亲近,但是这些年姐妹下来,还是想着好好的恭贺一番的。 楚秀秀不待楚母继续问下去,就赶紧从屋里端着水盆,去水房洗衣服去了。 等着洗完衣服,楚秀秀就帮着楚母在厨房里炒菜,等着菜做好了,楚家四口加上这个新的大姐夫才坐在一起吃起了饭。 楚秀秀这时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大姐夫,长得倒是眉目硬挺,说话声音很是沉稳。 大姐夫名叫王庆凯,是一名副团长,目前在南边的海岛上当兵,这次就是要带着新婚的妻子一起去海岛。王庆凯毫不遮掩的把自己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包括他和前妻的两个儿子。 这时,楚秀秀才惊诧的发现,大姐楚燕燕竟然给别人当了后妈啊! 一顿饭吃的有些稀里糊涂,楚母面上是带了些不满的,但是楚父倒是没有什么,对着这个当军官的女婿挺满意的,听着一些当兵训练的事情。 吃完饭,楚秀秀没有在客厅了停留,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狭窄的房间里除了一张上下床,就只有几个柜子堆在墙边,整个房间,包括床底下挤得满满登登。楚燕燕一直睡下铺,楚燕燕下乡后,楚秀秀才搬到了下铺睡,把上铺搁东西。 不过,自从前几天借到楚燕燕的电话后,她就把下铺收拾好了,自己回了上铺去睡。 明天还要去上班,楚秀秀不打算熬夜,准备正常睡觉。 凌晨三点钟,楚秀秀从梦中挣扎醒过来,满头冷汗的起身,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才知道原来她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是一部后妈文。楚燕燕是后妈女主角,而楚秀秀是爱慕虚荣的炮灰亲妹妹。 想到小说里面的情节,楚秀秀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什么叫爱慕虚荣?难道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丈夫不是人之常情吗?她又没有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情,只是不接受一些条件很一般的男人,怎么就不行了。 平复好一会儿,楚秀秀躺在床上,开始考虑搬出去的可能性,但是现在不太现实,她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能够从车间转到办公室,现在这种高强度的车间工作,她连干了三个月之后,就已经浑身酸痛,一天都不想干下去了。 楚燕燕早晨起来,就看到自己妹妹那副仿佛没睡好的模样,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和我睡一屋还不习惯啊?” “没有。”楚秀秀摇头,问道:“姐夫是在南海那边是吗?海岛上气候是不是和内陆很不一样啊?” 对着自己这个是后妈文男主的姐夫,楚秀秀没啥意见,在那边后妈文中,这个姐夫就是一个拼搏事业的背景板,和楚秀秀没啥交集。哪怕后期调到不远的沪市,与楚家的交往也是那种不言不语的模式。 反倒是楚燕燕离的娘家近了,总是隔三差五的回来,对自己这个亲妹妹更是很多看不顺眼的地方。 楚秀秀不想这些了,把碗里的玉米粥喝干净,把碗拿去洗干净,就再次匆匆忙忙出门去了。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楚燕燕有点嫌弃的说道:“走的那么着急干嘛?我还没有和她多说说话呢。” 楚母打圆场道:“纺织厂离得远,走过去得半个小时呢。” 楚燕燕眼睛一转,问道:“这个工作真不是你和我爸给小妹找的?” 楚母错愕:“你咋会这么想啊,咱家也没钱了啊。” 楚燕燕低头,心里打定主意找机会从别人那儿打探一下,反正要是楚父楚母出钱给小妹找的工作,那就不能少了她这一份。 2、第二章 楚秀秀工作完之后,照样去宣传栏那边帮着画版画,除了旁边杵着一个宋俊辉总是搭话,这个工作倒是还不算麻烦。 这一次忙完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楚秀秀慢慢往回走,心里构思着自己准备的一篇文章,这是她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准备的后手。 纺织厂作为一个几百人的大厂子,自然有许多关系户,她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临时工,想要从最繁重的车间工作调到办公室,困难很多。而她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钱去疏通关系,只能另辟蹊径。 楚秀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写一篇歌颂纺织厂英雄人物的文章,希望能够在报纸上发表。 一篇不行就两篇,两篇不行就三篇,楚秀秀心中发狠道。 宋家,宋母看着小儿子的模样,仿佛游魂似的,回家连招呼也不找打,直接回到自己的卧室。 宋母眉头一皱,心想这个从小顽劣的小儿子是不是在厂里遇到什么事了? 她起身去洗了一串红彤彤的葡萄,放到盘子里,端着进了小儿子宋俊辉的房间里。 宋俊辉正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楚秀秀今天的一颦一笑,想着明天该怎么和对方当上朋友。 这时,宋母端着葡萄进来了,宋俊辉猛地从床上起来,脸色有点不自然,语气有点冲:“妈,你怎么不敲门啊?” 宋母冷哼一声:“我是你亲妈,有什么不能见的?” 说完把葡萄递过去,满眼怀疑:“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宋俊辉大声反驳道:“我没有!” 他脸色涨红,气的不去接水果,他虽然在外面脾气不好,但是不管是亲爹,亲妈还是亲哥,都能毫不费力的压制他。作为小儿子,面对性格强势的亲妈,一副心虚的模样。 宋母把怀疑按在心里,顺着说道:“没有,没有,我是今儿买了葡萄,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我特地给你留的。” 楚秀秀窝在床上,把文章的稿纸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字啥的,才仔细的放到信封里,然后封好口,贴上了邮票。 这是第二篇文章了,上周已经寄了一篇文章给市里的日报,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信,估计是没有通过。但是她决定把第一篇再等一个月后寄给其他的报纸,这次寄出去的是另一篇文章。 她的第一篇文章写的就是一个退伍军人在纺织厂工作的故事,写的时候,特地去问了那个保卫科的工人。她的写作技能很好,上学的时候,就有语文老师经常夸赞她。 可惜,现在不能高考,好不容易上完高中,哪怕成绩非常好,楚秀秀依旧只能去工作。 洗漱好的楚燕燕进来,看着在上铺忙活的楚秀秀,好奇道:“你在干嘛呢?” “没事。”楚秀秀将信封搁到枕头底下,“姐,你洗漱完了,那我就去洗漱了。” 她拿起床上一侧的换洗衣服,从小梯子上下来,就要往洗漱间去。 楚秀秀看着洗漱间里湿淋淋的地面,知道楚燕燕偷懒直接出去了,伸手拎了下暖水壶,轻飘飘的暖水壶里一点重量没有,用手一晃就知道里面的热水全部用完了。 现在这个点是不可能去重新烧水的,楚家的热水都是每天做饭的时候一起烧出来的。楚家一共两个暖壶,一个暖壶放在客厅,是全家喝热水用的。另一个是放在洗漱间,平日里洗漱用,要是冬天泡脚,那就提前在炉子上坐上一锅热水,然后晚上大家用。 泸县的九月份还不算太冷,楚父还有楚爱军洗漱都是用的冷水,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这一壶暖水就是姐妹两还有楚母用。 可是现在,楚燕燕明显直接用完了这么一壶水。楚秀秀觉得自己有时候心胸确实挺小的,这么点小事心里就不舒服了,她一边用毛巾在冷水里浸湿,然后拧干,用湿毛巾擦洗一下身体,头发也是用湿毛巾擦了一遍。 等着楚燕燕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楚燕燕正待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个很是眼熟的信封。 “那是我的东西!”楚秀秀气急了,伸手去拽那一沓信纸。 “我看看怎么了。”楚燕燕往后一躲,避开了楚秀秀的手,“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大才女呢。” “楚燕燕!”楚秀秀逼近过去,愤怒的冲了过去。 楚燕燕一时没有防备,踉跄地后退两步,手里的信封和信纸都被直接抢了回去。听到声音从卧室出来的楚母睁大眼睛,连忙拦着:“秀秀,你干嘛呢,这是你亲姐姐,怎么能动手呢?” “妈,你怎么不说她干了什么?”楚秀秀心里有一股火气,她冷着脸,把手里的信纸的褶皱捋平,放到信封里。 “楚秀秀,你能耐了啊?还要和我动手。”楚燕燕白了一眼,阴阳怪气,“这是要给报纸投稿啊,不就是要给人看的吗?我看看怎么了,还能给你提提意见呢。” 此时,一直在屋子里的楚父还有王庆凯走了出来,楚父不想姐妹两闹下去,在女婿面前太不体面了。 楚父拍板:“都别说了,这么晚了,回去睡觉!” 楚秀秀知道现实就是这样,各种牵绊在一起,这时候她要是不依不饶,谁也不会站在她这边,直接冷着一张脸回了屋子。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楚燕燕气哼哼的走进来,动作大的很,踢里哐啷,一阵嘈杂声音。 楚秀秀仰着头,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有些裂缝和掉皮的屋顶,心里有些理解为什么在那部后妈文中,自己会想要尽快结婚了。 那篇文中,这段时间楚燕燕的出场倒是很少,马上要给楚家造成巨大变化的是另一个人,未来的楚爱军的妻子,精明自私的钱红娟。那是一个看不顺眼楚秀秀这个小姑子的女人,从和楚爱军谈对象开始就是看不顺眼楚秀秀,倒是和早就结婚的楚燕燕关系不错。 楚秀秀想到下个月就要十九岁了,而也是下个月,未来的二嫂钱红娟就会登门,到时候整个楚家一出出的大戏,可以说,钱红娟想要榨干整个楚家,但是楚家就是普通人家,楚父楚母也不可能全部把钱给儿子,这其中的你来我往闹得纷纷扬扬,而楚秀秀就是那个总是趟雷的命。 楚秀秀简直头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闹翻的姐妹两互相不说话,反正明天楚燕燕就要走了,其他人倒也没有说什么。 楚秀秀今天早走二十分钟,先去了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楚秀秀在机台上练纱线接头,旁边不远处的张倩正在和这一组的小组长李大姐说闲话。 “秀秀,你是不是每天下班都去找宣传科的谁?”张倩意有所指,作为一个未婚女工,她对整个纺织厂的优质单身男青年了如指掌。 而宋俊辉这个自己长得体面的厂长儿子更是早就被整个纺织厂的人关注了。 张倩长得一般,家里还不如楚家,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和宋俊辉这样的人肯定没啥戏,但是对着同样家境一般的楚秀秀,却很怕对方凭借着漂亮的外貌嫁给好人家,只要一想到楚秀秀将来过得比自己好,她的心气就泛酸的很。 这也是张倩总是热衷于说楚秀秀坏话的原因。 楚秀秀只是性格温和,并不是一个包子,直接问道:“张倩,你不阴阳怪气就不会说话是吗?成天除了背后嘀咕别人,也没有别的事情干了吧!” “你敢说你没有?”张倩脸色羞红,气恼的追问道。 “哼,谁知道你说的谁是谁?”楚秀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接线的动作规范迅速,“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和你猜谜的。” 就在张倩正准备反击的时候,车间主任走了进来,看着手上动作停下来的张倩,重重咳了一声,张倩立刻安静下来,努力装作认真干活的模样。 下班后,楚秀秀照样去宣传板那儿画画,这两天,这幅画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赵丰收早就去忙另一块墙面的绘画了,这边的收尾就交给了自愿来帮忙的楚秀秀。 楚秀秀看着站在那里的宋俊辉,想到这就是后妈文中和自己谈了恋爱,最后因为宋俊辉的亲妈反对,两人不得不分手的那个男人,就一点想要和对方说话的感觉就没有。 楚秀秀承认,宋俊辉的长相英俊爽朗,加上家庭优渥养成的气质其实挺符合她的审美的,反正她自认为挑对象的眼光确实很高,她实在忍受不了一个不合标准的男人,她宁愿不结婚也不想挑战自己的心里极限,但是这个男人有个麻烦的家庭,就被楚秀秀这个怕麻烦的人直接pass掉了。 现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很需要注意的,虽然楚秀秀心里不认同,但是社会风气如此,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楚秀秀说话直接道:“宋同志,你不去帮赵叔吗?这边我自己可以做的。” 宋俊辉给自己打气,开口道:“楚同志,我想要和你做朋友。”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楚秀秀,满是希望的等着对方的回答。 楚秀秀微微侧过头,轻声拒绝道:“我觉得我们只能做同事。” 说完,她就直接踩到凳子上,开始沉默的绘制一些板画的边角处。 身后传出离去的脚步声,楚秀秀缓缓的舒出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但是她从来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婚姻生活如果带来的麻烦超出了预计,那她宁愿不要。她未来的记忆告诉她,单身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可能是否极泰来,她从大门离开的时候,被门卫的大叔叫住,原来是有一封报社的回信。 楚秀秀心下一动,忍不住快速拆开信封,看清楚了内容,她的那篇文章被沪市日报采纳了,而这篇文章的报酬则是一个笔记本还有一只钢笔。 楚秀秀看着信封里面的笔记本还有钢笔,这才知道,从好几年前,稿费制度就废除了,现在稿费是不用想了。不过往好处想,这份日报是纺织厂一直订阅的,只要文章刊登出来,她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楚秀秀把信封装好,开心的回家了,哪怕是看到正在屋子里的楚燕燕,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不过看到楚燕燕,她就想到,在等三年,一切都会好起来,到时候高考恢复,稿费制度也会恢复,而且到时候她可以写小说,如果不能够在内地发表,到时候想办法在港城那边也可以啊。 想到自己的模糊记忆中,港城那边有好多作家凭借写作身家丰厚,虽然不是一个世界,但是她觉得这个世界很多大致的时间线还有背景很是相似。 至少三年后的高考是会正常恢复是从后妈文中知道的,因为原来的楚秀秀就是考上了大学,然后一走了之的,虽然在女主楚燕燕和周围人的眼中,楚秀秀是落荒而逃,但是在她自己眼中,可能是直接切断了这一摊乱麻。 王庆凯在饭桌上说道:“明天早上我和燕燕的火车,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他是一个军人,这次长假不仅回家结婚,还顺道来岳父家呆了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楚燕燕很是贴心,“今晚上我就把东西收拾好,妈,我待会儿做点饭,路上带着吃。” 楚母心疼大女儿远嫁,自是无有不应。 楚父对这个大女婿很是满意,对着妻子吩咐道:“多煮点鸡蛋,路上吃。” 吃完晚饭,楚母和楚燕燕去了厨房,楚父和大女婿王庆凯聊天,楚秀秀回了屋子。 她知道,按照原本的剧情,明年王庆凯就会被调到不远的沪市附近的军区,到时候这个姐姐还是会回来的,所以一点离别情绪都没有。 晚上,主卧里。 楚母戳了戳丈夫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说秀秀心怎么那么硬,她姐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一点不舍都没有。” 楚父困得很,应付道:“昨天姐妹两才吵架了,心里的别扭得过几天。” 楚母看着一点都说不到一起的丈夫,翻过身去。 3、第三章 第二天,楚燕燕和丈夫王庆凯坐火车离开了泸县。 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哪怕只呆了三天的时间,楚燕燕还是找了以前的小姐妹打听了楚秀秀的工作的事情,可惜的是,楚秀秀的工作确实是她自己考试考上去的,和楚家没有关系,这让楚燕燕的心气平了不少。 家属区附近的大爷大妈们,会在闲谈间说起楚燕燕这个嫁给军人的楚家大女儿。 有的人认为楚燕燕能够在乡下找到一个这么样的对象已经是不错了,这些人家里就有孩子在下乡后,找了当地的村民或者知青结婚的例子。也有人认为楚燕燕嫁的太远,以后连回个娘家都不方便。 楚母的心情低沉了好几天,毕竟是第一个孩子,楚燕燕在她的心里分量还是很重的。 可惜,家里所有人都理解不了她,楚母觉得,楚父和儿子楚爱军是男人,天生粗心大意,但是小女儿楚秀秀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有点碍眼,只能说,人心有偏见,只要心里有了疙瘩,那肯定怎么看都不顺眼。 楚秀秀觉得自己亲妈怎么这么暴躁啊,简直是挑刺能手,这会儿是周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的楚秀秀起的有点晚,毕竟纺织厂的工作对楚秀秀单薄的身体来说实在是太累了,难得今天不用上班,她就多睡一会儿。 谁能想到之前几个月一直没啥问题的楚母突然就发飙了。 楚母直接没做小女儿的饭菜,然后把家里能吃得到东西往柜子里一锁,瞪着眼睛看着九点钟才起床的小女儿。 楚母道:“这么大的闺女了,睡到这么晚像话吗?” 楚秀秀先是把厨房找了一遍,一点能吃的都没有,才有气无力的说:“我就是星期天休息一下怎么了?” “我就不上班吗?除了上班还要伺候你们吃喝,我咋没睡到这个时候呢。”楚母不高兴的说道。 楚秀秀知道楚母生气了,安抚道:“平日里不是帮着做饭和做家务了吗。” 她是有点不喜欢做家务,但是现实在这儿,不可能在家什么都不干,这会儿体谅楚母平日里的辛劳,不和她顶嘴。 “明天我做早饭成不?”楚秀秀语气温和。 “光做个早饭就行了,晚饭呢?”楚母不满意道。 “可是我回来的晚啊,而且累了一天了,要不你让大哥做,他的工作轻松。”楚秀秀提议道,虽然心中知道这个提议肯定不行。 楚母抿着唇,瞪了眼胡说八道的小女儿,气鼓鼓的去碗橱里拿出一叠子玉米面烙饼,还有一碟子咸菜,搁到客厅的饭桌上,朝着小女儿努嘴,“吃吧,还能真饿着你啊。” 楚秀秀笑笑,倒了碗白开水,就着咸菜,吃起了大饼。 吃完早餐,她收拾了一番,就出门去了。 她约了自己的朋友赵雪一起去看电影,赵雪就是纺织厂宣传科赵丰收的女儿,两家隔得不是太远。 为了省下公交钱,楚秀秀走过去的,赵雪早早等在路口,看到好姐妹过来,立刻开心起来,小跑过来与楚秀秀汇合。 两人挽着手一路逛着去了电影院。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凉爽的秋风迎面吹来,让人感到清爽不已。 距离电影院不远的街道上有一些挎着小包的十来岁的小孩子,这些孩子暗地里兜售一些瓜子花生,每份两三分钱,因为价格实在低,也没有什么人来管这些小孩子的买卖。 而能够花三毛钱买一张电影票的人大概也不会吝啬花上几分钱买一份小吃,尤其是一起来看电影的男女,往往为了面子,男人会给自己的对象买上一份。 赵雪看着面前的男孩,犹豫了一下,说道:“给我来一份花生吧。” 带着帽子的男孩大概十来岁出头,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不过脸和手很是干净,与其他同龄的男孩一点都不一样,手脚麻利的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折成的小三角包,接过了两分钱,把纸包递过去。 楚秀秀说:“我买一包瓜子。” 说完,她递过去三分钱,就要伸手去接过一小包瓜子。 正在这时,旁边一个大概十三四的男孩子冲过来,用手推了精瘦男孩一把,大声说道:“三娃子,你怎么能在这儿?” 精瘦男孩往前一倒,正好倒在了楚秀秀身上,压得楚秀秀猝不及防的往后倒去。 她心下一突,预想到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而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温热身躯。 一个温和冷静的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姑娘,你没事吧。” 温泽源陪着自己的妹妹和表妹出来看电影,一路上,听着两个小姑娘的叽叽喳喳,心思不由自主飘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他去年刚从下乡的地方因为表现出色被破格提拔成为了泸县机关里的一名干事,为了能够让周围的同事服气,接近一年的时间,把全部精力放到了工作上,他家学渊源,加上本人确实能力出众,很是干了几件出色的实事。 他最近正好忙完,可以稍微歇息一下,借住的姑姑和姑父就让他出来逛逛,可是他和这些小女孩喜欢的电影都不感兴趣,只想把所有时间花在工作上。在他看来,这些好几年前就在播放的电影实在没啥看头。 看到那个差点摔倒的姑娘时,孟泽源不过是顺手为之,可是就在看清楚女孩的那一瞬间,他就忍不住怔怔出神了。 他以前从不曾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直到此时此刻。 他注视着面前的女孩。 她的皮肤很白,如无瑕暖玉,散发出莹润的光彩。她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起来,好似蝴蝶的翅膀在翩跹而舞,她抬眸注视着你,明媚的春光从眼角流露出来。 一股奇异而陌生的感觉弥漫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的目光紧紧盯住对方。 楚秀秀道过谢后,就拉着赵雪往电影院去了,努力忽略过背后那个灼灼目光。 “同志,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的声音传来。 听到后,楚秀秀回过头,轻轻看了对方一样,到底对方刚刚帮了自己,回答道:“我叫楚秀秀,刚才多谢你了,我们先走了。” 赵雪围观了全程,坐在电影院里,小声问道:“刚才那个男同志问你名字,他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啊?” 在赵雪眼中,刚刚那个青年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英俊最有气质的男人了,身上有一种普通人没有的风采。 楚秀秀的声音很轻:“别多想了。” 她不想在这种公开场合讨论这些事情,何况,对方不过是问了一个名字,如果想太多太容易自作多情了 电影院里人很不少,虽然这部《火红的年代》电影今年1月份就上映了,但是哪怕到了现在九月底,还是有不少人会来看。 楚秀秀之前没空来,倒是在家里听二哥楚爱军说过这部电影的内容。现在娱乐活动非常匮乏,楚秀秀和赵雪都看的津津有味。 电影院外,孟泽源找个借口打发走了自己的妹妹和表妹,自己站在电影院门口等着心上人出现。 孟泽源出身书香门第,孟家底蕴深厚,祖辈不止有在清朝为官,也曾经在民国政府中担任要职,祖父更是在清朝灭亡后开办实业公司,在抗战中积极支持抗日。 到了祖父那一辈更是投身革命,解放后,孟家当家人直接把工厂全部捐献出来,这才保证了这些年的风波没有波及到孟家。 孟家奉行低调中庸的行事作风,孟泽源高中毕业后按照政策去了乡下,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呆了四年后才凭借着帮助生产队建造了砖厂,改善了生存环境后,来到了泸县这个县城的政府部门工作。 孟泽源这样的人本来就很难喜欢上一个人,他自小见识到了太多,眼光自是高出常人,加上心中那暗藏的傲气,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 看到楚秀秀走出来的时候,难得一见的,孟泽源有点紧张,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一天,就像是那些引以为傲的理智完全不见了,只想要与面前的人在一起。 “楚秀秀同志,我刚才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叫孟泽源,很高兴认识你。”孟泽源笑的很温和,加上他外貌俊美,颀长挺拔,风姿卓绝,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至少对楚秀秀来说,孟泽源的外貌要比刚刚电影里的男主角好看一百倍,她的审美真的受前世影响,完全受不了那种浓眉大眼的正气凛然的男人,对她来说,那种长相太粗糙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至少楚秀秀看到等在电影院门外的孟泽源时,冲着对方的脸,心里就没有多大的不满。 赵雪很有眼色的对着楚秀秀摆摆手,找借口脱身:“秀秀,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要不你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楚秀秀并不矫情,神色自然的答应了,此时是正午十二点,街道上人来人往,安全的很,而且孟泽源的外貌与穿着气质,也挺让人放心的。 两人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哪怕孟泽源心情激动,表面上依旧风度翩翩,两人就在两百米处的小公园里交谈起来。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孟泽源问道。 “可以。”楚秀秀点头。 孟泽源先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了一下,“我现在每个月工资50元,但是有给一些大厂提供额外的技术指导,每个月能收入六七十元。我现在是和妹妹一起借住在姑姑姑父家,不过,结婚之前,我可以买下新房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单独居住。” 楚秀秀对这种上来就直奔结婚的方式还是有点适应不良,但是她也知道,这是现在的社会风俗如此,怪不得对方。 “我现在只是纺织厂车的临时工,每个月只有36元。”楚秀秀接着说清楚了楚家的基本情况,“当然,我说这些,是要你考虑清楚,我并不是那种家里家外一把抓的人,每天从车间工作一天,我是一点家务都不想做的。” 孟泽源听到纺织车间的时候,心中有些心疼,楚秀秀看着很是单薄的样子,在车间里干活太累了,他现在不好直接开口,不过暗自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家务我可以做,除非工作太忙加班,那就需要你忙一点了。”孟泽源开口,“家务并不是女人的责任。” “我做的菜还不错,可以请你和你朋友一起去尝尝我的手艺,你觉得怎么样?”孟泽源把自己的优势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 楚秀秀其实心里有点诧异的,“那我改天要尝一下。” 此时,一阵浓郁的肉香从不远处的国营饭店中传了出来。 孟泽源看了下手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立刻邀请道:“秀秀,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继续聊。” “行啊。”楚秀秀没有意见,她觉得,这样也可以看出对方是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至少,她绝不会和一个连钱都不舍得给对象花的人在一起的,图什么呢?自己挣钱自己花吗? 想到原本的剧情中,未来的那些想要追求自己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上来就是各种说教省钱过日子,这种男人的价值观其实有许多女人认同,但是那都不是楚秀秀,她就是不愿意干繁重的体力劳动,也不愿意吃苦受罪,如果婚姻生活带来的弊大于利,她何必选择走进婚姻呢? 两人走进饭店,孟泽源让楚秀秀点菜,楚秀秀点了几样,锅包肉,炖鱼,炒菜心。 孟泽源看着墙上的菜单,加了一份牛肉包子,像楚秀秀推荐道:“这家饭店的师傅做包子的手艺特别地道,更难得的是今天竟然有牛肉包子,平日里买不到这个。” 孟泽源看着楚秀秀单薄的肩膀,已经在脑海里考虑起来了下次该带着对方去哪里吃好吃的,多吃一点,才能够把身体养好。 楚秀秀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牛肉包子,瞬间被这股香浓霸道的肉汁所折服了。 遥远的南海某海岛,军队的家属院里。 楚燕燕此时正心急火燎的和灶台较劲,实在是刚才忙完照顾其中一个孩子的身体,此时才抽出空来做饭。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如同想像中那么美好。王庆凯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已经六岁了,懂事了,对着楚燕燕这个后妈横眉竖眼,一点都不服管教,小点的那个儿子才一岁多点,需要楚燕燕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 4、第四章 楚燕燕作为一个能成为女主的人,为人处事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 她在到达海岛这些天,不管是照顾丈夫王庆凯的日常生活,还有两个继子的吃穿用度,算是很尽心了。 王庆凯的大儿子叫王卫国,小儿子叫王卫海。 王卫国今年六岁,今年开始上一年级,虽然对后妈没啥好脸色,但是在亲爹的威严下,顶多只敢顶几句嘴,每日里楚燕燕都早早准备好饭菜,帮着把衣服洗干净,平日里对着这个小名叫王大宝的孩子也是轻声细语,从没有冷过脸。 而小儿子王卫海才一岁多更是连话都不会说,楚燕燕每日用奶粉喂孩子,还要给孩子洗尿布,这么大的孩子根本就离不开人。因此,哪怕是晚上,新婚的夫妻二人屋里都得放着一个随时会大哭的婴儿。但是哪怕如此,楚燕燕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一段时间下来,不管是有心观察新妻子的王庆凯还是周围的邻居,都对楚燕燕感官很好,觉得这个后妈真是心肠好。 与楚燕燕的好后妈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同为副团长的丁家媳妇,一个每日里对着继子摔摔打打的后妈,那是一个恨不得把原配的儿子女儿撵回老家的劲头。 好在丁副团长没有糊涂到家,在老婆闹得太厉害的时候会出来管一管,但是,丁家媳妇的名声在军嫂里面是坏的一塌糊涂,而楚燕燕的好名声也在整个军队家属区传扬开来。 若是让远在泸县的楚秀秀见到此时的楚燕燕,估计会直接吓得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姐姐是不是被人穿了,换了一个人,要说楚燕燕是一个无私奉献的人,楚秀秀一点都不会信。 可要楚燕燕自己说,她可以对着自己的妹妹耍脾气,使性子,那是她有恃无恐,她觉得楚秀秀是一个软柿子,就算小妹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呢? 但是现在对着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么好,是她努力获取丈夫信任的筹码,若是她敢对着两个孩子不好,性情刚直的王庆凯就敢跟她离婚。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需要一个好的名声,这样对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楚燕燕坐在院子里,捏着鼻子洗尿布,一盆子的冷水掺上了一点热水,水才没有那么刺骨,但是看着一块块沾着腌臜物的尿布,她心里是很恶心的。 她努力忽略这些,心里想着,是不是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哪怕是临时工也好。 一想到自己那个撞了大运考上纺织厂的小妹,她就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和小妹换一换,若是当初自己在城里,凭借自己高中生的身份,肯定也能考上。 此时,一阵孩童的吵嚷声传来,原来是到了放学的时间。 王大宝和两个同龄的男孩推门跑进来,路过正在洗尿布的后妈,装作没看到的直接跑进了屋里,两个小伙伴低声打了个招呼,跟着王大宝窜进屋里了。 王大宝一进屋子,直奔着放在柜子上的铁皮饼干盒去了,他站在小板凳上,把饼干盒子够下来,然后从小板凳上下来,把饼干盒打开,里面是十几块桃酥点心。 王大宝大方的拿了几块,给两个小伙伴一人两块,“喏,这是我家的点心,咱们一起吃吧。” 两个小伙伴有点懵,实在是这年头,点心是稀罕物,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一点,他们从小被父母教导过,不能去别人家馋人家的东西。 王大宝拍着胸脯说道:“这个是昨儿我亲爸说随我吃的,你们放心吃就行,反正是我请你们的,又不是你们跟我要的。” 两个小伙伴六七岁的年纪,一听这话,也就顺着心意,接过桃酥,吃的很是香甜。 至于王大宝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他就是为了气一气自己的亲爸和后妈,作为一个从小就聪明的孩子,他已经能够理解什么是后妈了,人人都说后妈好,但是他就是不喜欢这个样样好的后妈。 他有自己的亲妈,不想叫别的女人妈妈,可是在亲爹的铁掌之下,年纪幼小的他只能想到把好吃的东西通通吃光这种办法来反抗了。 不过,等到了晚上,王大宝看到发现桃酥少了一大半的楚燕燕的铁青脸色,心里还是忍不住乐开了花。 楚燕燕独自坐在一边生闷气,若是亲儿子,这种熊孩子高低得挨几巴掌,可是作为后妈,楚燕燕连句重话都不能说。 她清楚:亲妈揍儿子,那是不打不成器,亲母子没有隔夜仇。后妈揍儿子,那就是蛇蝎心肠,黑心后妈。 楚燕燕越想越气,这些日子的委屈,哪怕是想着好好表现,到底还是一个年轻姑娘,忍不住眼里泛起了委屈的泪花。 王庆凯倒不是那种一点都不心疼妻子的人,但是昨天亲口承诺让儿子吃的也是他,这会儿只好安慰了妻子,决定休假时,带着楚燕燕一起去县城逛逛,算是弥补了。 楚家,楚秀秀正在做晚饭,今儿买到了新鲜的蛏子,用蛏子,毛豆雪菜,再加上一个鸡蛋,做成了一锅烩菜,带着一点点汤汁,盛到大汤碗里。 楚家一家四口都有工作,日常吃的就不错了,楚秀秀的手艺很过得去,楚爱军哪怕是心里有事,吃起来毫不含糊,筷子夹个不停。 楚父满意的点头,赞了一声:“秀秀今儿做的这个菜挺好的,鲜!” 楚母附和道:“这个月份能买到这种蛏子,挺难得的。秀秀做饭的手艺算是出师了。” 楚秀秀用汤碗里的共用汤勺舀了一点汤汁,倒在米饭上,一口带着汤汁的米饭带着浓浓的鲜味,这些蛏子是今儿和孟泽源一起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附近村里的渔民买的,她买了两毛钱的。 饭吃的差不多了,楚爱军放下碗筷,开口说道:“爸,妈,我找了一个对象。” 这句话毫无铺垫,惊得楚母差点手滑把碗打了。 “你有对象了?她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楚母一串的疑问冒了出来,儿子二十岁了,是该找对象了,但是还没等她托人给儿子介绍,儿子就自个谈了一个,她心里的滋味有些难辨。 但是总的来说,楚母还是很关心儿子的对象的,毕竟,儿子儿媳妇是要和他们生活一辈子的。 楚爱军说:“她叫钱红娟,她和秀秀差不多大,家里是建设路那边的。” 楚父问道:“她是什么工作?家里父母是干嘛的。” “红娟是公交车售票员,她爸是砖厂的。”楚爱军没有说的是,钱红娟的这个工作是接了钱母的班才能当上的,钱母前年才生了一对双胞胎,年纪有点大了,身子骨不是很好,加上两个小儿子实在是离不开人,才让大闺女接了班,但是早就说好了,等着下面的儿子长到十八岁,这个工作是得还给钱红娟的弟弟的。 楚母不知道那些内情,脸上露出笑容,“那你什么时候带着她来咱家?我得准备几个好菜。” 这年头,有一份正式工作的城里姑娘可是很抢手的,楚红军能找到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对象,楚父和楚母都很满意。 “下周六吧。”楚红军给出了早就和对象商量好的时间。 楚秀秀一声不吭的把饭吃的干干净净,其实比起亲哥楚红军,她对钱红娟的了解更多,比如说对方那种恨不得把婆家的东西全部搬回娘家的举动,还有现在还没啥大问题的楚红军,以后对着老婆唯命是从,对着亲爹亲妈还有亲妹妹倒是脾气暴躁,恨不得一起从楚家搜刮东西。 楚秀秀看着他们三个说的差不离了,帮着一起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将所有的碗筷洗干净后,楚秀秀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拿出雪花膏,细细的在脸上手上擦了一遍,感觉到有些干涩的肌肤重新莹润起来,她才把雪花膏的盒子收起来。 第二天到了工厂,楚秀秀就感觉有许多人看过来。 不远处,同个车间的张亚红小跑几步,到了楚秀秀的身边,看着一脸平静的楚秀秀,笑着说道:“《沪市日报》的那边文章是不是你写的啊?写的是咱们厂的葛大叔的事迹呢,咱厂里叫楚秀秀的可就你一个人,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楚秀秀眸光微亮,唇角扬起,大大方方的承认:“我是投过一篇这样的文章,不过,我还没有看到报纸,不敢保证是不是。” 张亚红佩服极了:“秀秀,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写的文章,报纸都上了,我今儿就去多买几张,让别人知道,咱们车间工人的厉害!” 楚秀秀被夸的有点脸红,这种当面的直白赞美,听得让人很不好意思,楚秀秀连忙拦着:“咱们先去车间吧,可别耽误了上工。” 她以为到了车间就可以避免这种热情,却不知道,楚秀秀写的文章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纺织厂,实在是因为在这个年代,写文章真的是一件大事了,而文章的主人公就是纺织厂的一名工人,作者也是一名纺织女工,一加一大于二,这个新闻热度直接爆炸了。 楚秀秀一整天被热情的工友围着问了许多问题,说话说的嗓子都有点哑,不过,她知道自己可不能耽搁工作,只在休息的时候礼貌的回答了些问题,工作的时候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的。 本来有些担忧的纺织车间主任到这边巡查的时候,看到兢兢业业工作的楚秀秀,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给楚秀秀打了个高分。 工厂的领导们自然没有错过厂里的大新闻,齐厂长仔细读了一遍《沪市日报》上的这篇文章,觉得这篇文章写的真是好,真情实感,把一个军队退伍兵的故事写的引人入胜,写出了那种不畏艰险,努力拼搏的精神。 齐厂长放下报纸,叫了秘书进来,问道:“你知道这个楚秀秀的情况吗?” 能当上秘书的人都是人精子,早就把楚秀秀的情况了解过了,不然万一领导一问,啥都答不上来,就会显得很是无能,秘书连忙回道:“楚秀秀同志是今年六月考上咱们纺织厂的职工的,现在是纺织车间的挡车工,当时考试成绩就是第一名,而且纺织车间的主任说过,虽然楚秀秀同志还是一名临时工,但是工作从来不偷懒,每天的工作成品都是优。” 齐厂长越听越满意,颔首道:“楚秀秀同志是个踏实苦干的好同志,不仅本职工作干的好,还能够发现咱们工人同志的闪光点,倒是很适合在宣传部门干。” 齐厂长作为一个厂长,也是很有荣誉感的,尤其是这份文章不是发表在小报纸上,而是作为沪市这个首屈一指大城市的日报,这篇文章会让纺织厂这个泸县的默默无名的工厂被人记住。 厂长秘书出去后,就去了工厂的宣传科。 宣传科里的几人其实也在讨论楚秀秀发表的那篇文章。现在宣传科一共四个人,赵丰收是副科长,宋俊辉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姑娘是这两年刚来的,都是家里有后台的,而一把手是一个和气的大姐,姓郝,大家都叫她郝大姐。 厂长秘书到了这里之后,直接把厂长的意思隐晦的透露了一下,郝科长倒是挺开心的,反正科里加个能干的人,对她来说只有好处,赵丰收更是开心,多来一个能干活人,他才能少干一些工作,至于另外的两个小年轻,他们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厂长秘书完美的完成工作。 一直旁听的宋俊辉心里也是暗暗高兴,虽然之前楚秀秀明确拒绝过他,但是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楚秀秀能够调到宣传科,两人多多了解,他一定能够打动对方的。 他想到最近一直没有机会与喜欢的人接触,现在天上掉馅饼,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开开心心的下班回家了。 而难得看到小儿子笑脸的宋母心里越发疑惑了,下定决心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5、第五章 宋母天生探查技能满点,凭借着对自己儿子的了解,状似不经意的试探道:“昨天遇到你杜婶婶,她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呢,你现在工作稳定下来,正好解决一下婚姻大事。” 宋俊辉乍听这话,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拒绝的干脆:“妈,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为啥?”宋母眼睛里满是怀疑,“这可是好事,你杜婶婶肯定会给你介绍个好的,你有啥不满意的。” 宋俊辉像是被戳中心思似的,嚎叫起来:“妈,你别操这个心啦,也别答应别人啊,反正相亲我肯定是不去的,你们要是自己决定,到时候我肯定不配合,丢脸的可是你们。” 宋母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小儿子的额头,嫌弃道:“这么大的人了,鬼哭狼嚎的像什么话?” 她心里越发有底了,索性拉过椅子,坐到一边,摆出一副要和儿子谈心的模样。 “你都二十三了,岁数也不小了,除非你说出个正经理由,不然我可不依你胡闹,你要是犯浑,我让你爹打断你的腿!”宋母软硬兼施,语气不急不缓,却很有威慑力的说道。 宋俊辉烦躁的耙了耙头发,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我看上了一个姑娘,只是我自己有意思罢了,还没有追到人呢。” 宋母面上带着笑,问道:“喔,是你们纺织厂的姑娘吧。” 她打量着儿子的神情,继续道:“是不是你的那个宣传科的女同事啊?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是!”宋俊辉打断亲妈的猜想,他实在是服了亲妈的联想能力了,怕自己亲妈真的搞错了,万一传出去,引起楚秀秀的误会就不好了。 宋母虽然在妇联上班,但是宋母可是认识不少纺织厂的领导和家属,宋俊辉想给他妈打个预防针,就模模糊糊的说道:“她是在纺织车间工作,不过她本人可厉害了,什么都会,既会画画,还会写文章呢。反正人特别特别好,就是我自个一头热,妈你别管了。” 宋母得到这么多消息,自然放过了羞恼不止的儿子,施施然的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说道:“行吧,等你追到人了再来告诉我吧,我不管你的闲事了。” 宋俊辉忙不迭的推着亲妈出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眼眸深处的暗沉之色。 每周三下午,纺织厂领导班子会召开例行会议。齐厂长先是按部就班的就车间的生产计划以及待处理的事务进行了安排,最后环节,各部门负责人将之前一周的工作总结与工作中的问题都一一汇报。 轮到宣传科时,郝科长说完了例行工作后,开口道:“领导,我们宣传部门想要从车间调一个优秀员工来我们部门,就是在《沪市日报》发表了文章的楚秀秀,我觉得这样优秀的宣传人材应该在我们部门发光发热,更好的为我们纺织厂做出贡献。” 齐厂长神色认真的听完,点点头,就要开口答应下来。 此时,工会的孙主任率先开口道:“郝大姐,我觉得这样做其实没有必要,你看那个女同志现在在车间里,既能够干活,业余时间文章也写了,两不耽误啊!何必把人调到宣传科呢。” 郝红梅五十多岁了,平日里笑呵呵,那是她现在脾气好了,但是骨子里可不是一个面团,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铁娘子,直接怼了回去。 “是啊,人家楚秀秀业余时间都能发表文章,我们宣传科的女同志却连画个版画都不会,还是人家义务帮忙的,照我说,还不如直接和人家换一换,至少别总是在办公室当个木头墩子。” 郝红梅之所以如此不客气,就是因为这个工会主任的侄女就是宣传科的新来女员工,一个连宋俊辉都不如的大姑娘,早就让她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了。 整个办公室气氛僵硬起来。 倒是技术部的廖主任打圆场道:“别生气,大家和和气气的讨论嘛,我这里其实也听说过这个同志,这里也很需要聪明有本事的人啊,要不我们把她叫来,问一下她的意见怎么样?” 廖主任向齐厂长请示道。齐厂长点头同意了。 楚秀秀就这样有点懵的走进了会议室。 此时,她虽然只是穿着最朴素的灰蓝色衣裤,但是整个人脊背挺直,步伐轻盈,整个人甫一出现,就仿佛照亮了整个灰扑扑的会议室,让众人不由感叹,好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啊! 廖主任笑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楚秀秀心里松了一口气,其实,面对着一屋子的厂领导,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的,此时,她想着该怎么委婉的表示自己挺想要进宣传科的。 还没等她想好说辞,廖主任话风一转,说道:“其实,我这儿有一个更加适合楚同志的工作,这项工作非常重要,就需要像楚同志这样聪明,有干劲的人才。” 廖主任不待楚秀秀回答,直接说了下去,“去年国家有一项与纺织有关的重大政策,那就是‘四三方案’,与咱们关系最近的就是上海的石油化工总厂正在建设,国家花了大把外汇买的国外设备,现在设备运来了,也从各个厂子选拔人才去支援建设,我们厂原来计划从技术部选拔最优秀的员工去,我觉得可以再加上楚同志啊。” 听完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楚秀秀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什么都没法去想了。 这一个瞬间,楚秀秀明白了面前这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的口腹蜜剑,只觉的舌根发苦,但是她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她明白,此时此刻,唯一的正确表现就是接受,而且是欣然接受。 她压制住内心的思绪,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似乎是不可置信的说道:“我想要去!我希望能够贡献自己的微薄的力量!虽然我刚刚到纺织厂几个月,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资格,而且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前辈,若是因为我的缘故···” 廖主任安抚的笑笑,仿佛是真的全无私心,对着齐厂长还有众人解释道:“这次我们接到的要求是找学习能力强的同志,既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学会德语或者日语,还得对纺织设备有一定的了解,我这么一想,楚同志正好符合啊!” 其实不管他解释的多么合理,众人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些年,大家都学会了谨言慎行,尤其是在一些敏感的话题之上,更是恨不得一个字都不说,所以哪怕是看好楚秀秀的齐厂长也没有再多话。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楚秀秀带着欣喜的微笑,一直到离开工厂大门。 一直等在不远处的温泽源看到楚秀秀的身影,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此时,工厂的工人都往家里赶,两人慢慢踱步到了一公里外的一处公园。 温泽源推着自行车,自行车车篮里搁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他今天托人去供销社买的鸡蛋糕和牛奶饼干,是准备给楚秀秀的。 此时,温泽源神情担忧,关心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第一眼看到楚秀秀的时候,温泽源就觉得不对劲了。 楚秀秀素日里神情温和,哪怕偶尔抱怨几句总是找茬的同事,神色也不过是淡淡的厌烦。可是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她眸子里的愤怒。 温泽源的话惊醒了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楚秀秀,楚秀秀四顾一下,整个不大的公园就他们两个人,就放心的把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 温泽源收起了脸上一贯的温和笑容,眸光锐利,神色冷峻,沉声说道:“秀秀,这件事肯定有内情,我会去找人查,你不要担心。” 他温柔而小心的轻轻扶住心上人的纤细的肩膀,神情郑重的承诺道:“我想办法让报社的主编借调你,这样你就可以先去报社工作一段时间。” 这个报社的工作是这些日子温泽源一直在筹谋的事情,看着楚秀秀每天在车间站的腰酸腿疼,他特别心疼,就想要把心上人调到更加轻松的工作岗位上。 而且他知道了楚秀秀有发表过文章,也算是师出有名,种种利益交换下来,本来再过个一周的时间左右,就会有正常流程的调动通知,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些意外,温泽源考虑起来了怎么加快这个流程,争取拦截在出发之前。 听到这些话,楚秀秀难得的神色怔忪,这个时期,温泽源这样做是冒着风险的,而且两人都没有正式订婚,对方已经为自己提前做了这么多事情,这让楚秀秀心中暖融融的。 不过,楚秀秀不赞同的说道:“不用,我会去上海金山卫那边。” 她的神情温柔似水,眸光却很坚定,“我不想去冒这个风险,你明白吗?不管是你还是我自己,一旦我们自己有了破绽,那就可能会被潜在的敌人当做把柄,我害怕了,所以我愿意去吃苦,去和其他人一样奋斗,而不是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 她伸出手指,轻轻覆盖在温泽源那双微凉的唇上,止住了对方的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温泽源沉默了几瞬,神色晦暗:“对不起,是我太弱小了。”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他再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无力,从曾经敬爱的老师不得不下放边疆,到如今心上人被人随意设套,哪怕他心有七窍,在时代洪流之下,依旧如此无力。 看着精神萎靡,难得显出几分萧索的男友,楚秀秀反倒是渐渐接受了现实,她语气轻松的说道:“往好处想,这也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不仅能够学到许多知识,而且若是能够表现出色,对将来的发展也是一个很好的履历。” 楚秀秀骨子里的韧劲被彻底激发出来,她知道,自己有未来的记忆,未来肯定不会安心窝在小小的泸县,那么现在这个意外的变化也不能说是全是坏处。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自己的男友做决定。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啊?” 6、第六章 月色温柔的洒落一层银色的光辉,昆虫在草丛里发出阵阵鸣叫声。 而此时,温泽源脑子再也不复往日的冷静理智,巨大的喜悦充满了他的胸腔,喜悦像是一股泉水从心间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那张俊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在这个平凡普通的夜晚,他几乎隔绝了外界一切杂音,只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他一眨不眨的望着心上人,声音带着无人知晓的虔诚:“我愿意,秀秀,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微风轻轻拂过,凌乱的发丝被风吹到了眼前,楚秀秀抬起手,想把头发理顺。但是,温泽源把她的发丝拨到了耳后,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轻缓,仿佛是在对待无价的珍宝一般。 她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嗅到了他身上清新的皂角气味,第一次距离一个成熟的男人如此之近,那灼热而高大的身躯让她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温泽源忍不住勾唇,轻轻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真好。” “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楚秀秀问他。 两人从认识那天到现在不过半个月,哪怕是在这个年代,都堪称是闪婚了。 温泽源瞧着心上人那张白皙无瑕的脸,心中有着无限珍爱之情,只盼着对方脸上永远是此刻的笑颜。 他明白楚秀秀之所以此刻想要结婚的意图,“这次外派不知道是几个月或者几年,若是我们成婚,我们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当然,按照他原来的设想,是想要两个人先订婚的,但是既然是心上人提出了结婚,他自然万分愿意。 楚秀秀明亮的双眸带着一丝狡黠的神采,“我只是突然想要这么做了,你要记得,是我向你求婚的啊!” 经历了这么多的身不由己之后,她想要做一件遵从自己内心的决定。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彼此相爱,那结婚有什么不可以呢? 温泽源骑着自行车,载着楚秀秀,送回了她的家。 温泽源直接骑着自行车到了药厂家属区的楼下,楚秀秀坐在后座上,毫不避讳的与正在消食的邻居街坊打了招呼,神色自然大方,毫不扭捏。 两人在楼下告别,他们约定后天上午就让温泽源上门拜访。温泽源站在那里,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昏暗楼梯中,才骑车离开了。 楚秀秀一进家门,就看到正在等着她的楚父楚母,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八点钟,比平日里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不等早就各种猜测的楚父楚母发问,楚秀秀开口说道:“我谈了对象,他后天要上门拜访。” 楚母惊讶极了:“什么时候认识的,对方是什么人啊?家里干什么的。” 楚秀秀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他在县政府上班,每个月工资50元以上,家里是京城的,其他的后天来了你们可以问他。” 楚父楚母对视一眼,心里倒是觉得男方的条件挺好的,准备到时候好好看看对方的人品。 还没有等两人消化完这个事情,楚秀秀不急不缓的把另外一件事说了出来:“我们厂决定让我外派去上海那边工作。” “怎么让你去啊?”楚父皱眉,他见识不少,知道外派这种工作几乎是不会轮到临时工身上的。 楚秀秀轻描淡写的把那个笑面虎廖主任的借口说了出来,“我不是之前发表了文章嘛,领导觉得我有潜力,才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的。” 楚父将信将疑,问道:“你们厂几个人一起去?” “五个,还有三男一女,都是纺织厂的优秀工人代表。” 楚秀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其实,外派工作在很多人眼里还是挺吃香的,不仅有补贴,还是能够进步的阶梯。 就她所知,真的是有些劳动积极分子努力争取这次的援建工作,那些劳动标兵真是不怕苦,不怕累,完全是劳模作风。 楚母则是关心另外的一件事:“那你外派回来,肯定给你转个正式工了吧?” 楚秀秀点头,这个问题齐厂长已经在会上保证过了。 天色不早了,楚秀秀洗漱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另外一边,夜色中,温泽源蹬着自行车,去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家。 曲三这个朋友是他这些年下乡后认识的,彼此帮了许多忙,温泽源难得这么突兀的出现,惊得对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温泽源走进了屋子里,低声交代道:“你帮我查一下这件事。要不着痕迹的查,还有,那个人身边有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并查清楚。” 曲三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却很清明,神色认真的保证:“没问题。” 第二天,楚秀秀还是得正常去工厂,不过,为了提前做好准备,她已经被直接调到技术部,和另外三男一女的同事,一起准备一周后的外派工作。 楚秀秀看着桌子上的一本外文书籍,认出了是一本德语书,不过,此生的她是没有见过德语的,自然不好随意说话。 旁边的另外一个短发女同志开口介绍了一下彼此,然后热情的邀请楚秀秀跟着一起预习一下德语。 楚秀秀看着这个名叫章胜南的姑娘,感受到对方的善意,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低声问道:“胜南,你会这个外语吗?” 章胜南脸颊微烫,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不会啊。” “那我们怎么学啊?”楚秀秀疑惑。 对面的三个男同志分别叫于志国,王永军,周建平,其中,周建平看起来身量瘦弱,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 此时听到楚秀秀的问题,周建平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待会儿会来一个老师,专门给我们上课,听说现在只是讲点基础的内容,到了那边后,我们得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楚秀秀感谢了对方,这才明白了大致的任务。她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取出来了本子和笔,准备待会儿记笔记用。 笔是很常见的圆珠笔,本子正是上次出版社赠送的那个牛皮笔记本。 桌子对面的周建平看着那个本子,问道:“这种本子是在哪儿买的啊?” 周建平从小就爱读书,家里条件不错,常去买一些比较好的本子和笔,因此,对于这种在泸县没见过的牛皮笔记本挺好奇的。 楚秀秀说道:“这个是我给报纸写文章后,报社赠送给我的。” 她面色平和如常,没有丝毫骄矜炫耀之意,倒是让桌上的其他四人心里舒服了许多。 其实,这次外派的计划一直是四个人,结果昨天突然说要增加一个人,还是一个临时工,他们的心里不是不嘀咕的。 章胜南性格大大咧咧,想的少,听了负责的廖主任的解释后就完全接受了,所以,她心里没有疙瘩,一见到楚秀秀,就热情的招呼起来。 三个小伙子是费了老大劲儿才得到这个机会,担心楚秀秀是不是有啥后台,才半路插队进,这会儿看对方性格不错,倒也慢慢熟络起来。 五个人东拉西扯,说些闲话。 楚秀秀脸上带着笑容,说起来:“其实我都不知道廖主任为什么会这么看好我,我才来纺织厂四个月,车间技能完全不能和好多大姐比呢。” 章胜南安慰道:“没事儿,之前我在织布车间干了六年,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 楚秀秀道谢,觉得章胜南人挺好的,到时候去了上海那边,两人都是大姑娘,可以结伴。 而周建平则是看到一点疑问:“你真不认识廖主任啊?” 楚秀秀摇头,否认道:“昨天是第一次见面。” 一直默不作声的于志国小声说道:“这一点都不像廖主任那人的作风,他可不是那种会做这种事的人。” 几人互相看了看,默契的当做没有听到这话。 楚秀秀心里叹气,看来从这些人身上是找不出那个廖主任这么做的原因了。她最大的短板就是,她是这个纺织厂的外来户,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这短短几个月根本就没有搞清楚。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就过来给几人讲课了。 楚秀秀自然是学的最好,一方面,有一些前世记忆的她是会一些简单的德语的,虽然隔了许多年,还是比完全的白丁强上不少。另一方面,她这辈子的头脑挺好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不错,语言天赋很强大。 楚秀秀看着满登登的笔记本,心满意足的看着写的清晰干净的纸面,心里很是舒坦。 温泽源正在与京城的父亲通话。 温父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泽源,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妻子是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你应该慎重的决定,而不是在婚姻开始之后,发现妻子的各种不妥。” 温泽源诚恳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父亲,我确定就是她了,一见倾心就是如此了,当年,父亲难道不是对母亲一眼钟情,然后才缔结良缘的吗?” 温泽源的认真被远在京城的温父听了出来,他向来严肃的脸上不自觉的温和几分,想到这个自小聪慧的老三第一次如此热血,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压到心底,给与小儿子自己最大的祝福,“那我祝愿你和楚同志能够共同进步,白头偕老。” 温父结束完通话之后,心中不免遗憾,为了不能参加小儿子的婚礼。 他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开始和妻子商量起来送给未来小儿媳妇的见面礼。 温母叹气:“还是有点仓促的,东西没有提前准备,总不能尽善尽美。” 温父说:“若是缺了什么,将来再补上。”在他心里,小儿子虽然远在他乡,但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一般东西都不会缺的。 “多寄点钱票吧!”温父觉得让他们新婚夫妻自己买就行了。 “行吧。”温母赞同,把一些东西换成钱票,这样包裹小一点。 曲三接到温泽源嘱托,一大早就远远跟着那个廖主任去了。曲三从乡下回来后,进了废品站工作,平日里请个假方便的很。 曲三跟了一天,从周围的邻居套话,再找人查一下,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那就是廖主任的媳妇这些天总是和宋副厂长的老婆待在一起。有一次,曲三找借口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听到了一些名字,其中就有楚秀秀这个名字。现在,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什么,但是,曲三还是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 温泽源听着调查结果,眉头紧皱,完全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么个离谱的原因。 他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决定等过段时间再找机会,因为如果现在做些什么,担心会被联想到楚秀秀身上,不得不防。 周五上午,温泽源打扮的体体面面,拎着准备好的礼物,来到了楚家。 他一出现,就凭借着俊秀的外貌,卓绝的气度,震得楚父楚母态度不自觉的客气起来。 等到楚父听完了温泽源的家庭条件,心里都有些咂舌了,实在是觉得自家闺女除了外貌上和对方匹配,其他的地方是完全比不上人家的。 楚母则是不理会丈夫复杂的心思,在她眼里,自己的女儿长得好,人也聪明,现在找个一等一的对象才是正理,两个人般配极了。 所以,在温泽源提出想要尽快结婚,而楚秀秀也明确表示外派工作可能不短时间后,楚母直接越过丈夫,拍板同意了这件婚事。 一切从简,就在后天,这个星期天。 楚秀秀送温泽源出门,看着温泽源手上拎着楚母热情塞到手里的一提兜的肉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实在是温泽源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气质与接地气的肉卷子有些不搭。 温泽源叹了口气,故作无奈的说道:“能够博岳母大人的欢心,我就放心了,至于肉卷子,你若是不舍,我就留着后天吃也可以。” 楚秀秀心想,原来温泽源促狭起来,也挺有趣的。 她轻笑一声,说道:“你要是吃不完,就去给你的朋友们吃吧,几个肉卷子还能难倒你们吗?” 说完,她抬起手挥了下,手腕上正是温泽源今天送给她的上海牌女士手表,“后天见。” 7、第七章 婚期定得太紧,楚秀秀和温泽源商量后决定办一个小型的茶话会,邀请亲近的亲戚朋友简单的聚一下。 楚家父母将购买结婚用的糖果的任务揽了过来,楚母认识一个熟人,正好是在供销社卖糖果。周六一大早,楚母就在整个家属区相熟的人家去借糖票了,顺道把自己小女儿明天结婚的消息散播出去。 这件事让整个药厂家属区的人都纷纷侧目不已,众人实在是没想到,楚家这个小女儿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找了结婚对象。 和楚母一起在药厂食堂工作的朱大妈拉住急慌慌的楚母,好奇道:“你家秀秀的对象是干啥的?前几天听说有人看到一个男青年载着你家秀秀回来,是不是啊?” 楚母忙的额头满是汗水,应付几句:“就是那个,我今儿忙,改天和你们聊啊。明天来我家吃糖啊!” 说完,急急火火的去了下一家,楚母的嗓子都要着火了,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瓣儿。 看着楚母迅速消失的背影,朱大妈咂么一下嘴,“怎么这么急啊?她家的秀秀不是才工作几个月吗,我本来还打算给她介绍个好的呢。” 旁边一直忙活着手里的衣服的瘦小的老太太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你能认识什么好的,你家的闺女嫁的也就那样,那天载着秀秀回来的小伙子,长得可精神了,和咱们就不是一路的。” 老太太这辈子活了六十多岁,见识不少,觉得整个家属区,就属楚家的两个闺女嫁的好,大闺女嫁的男人是副团长,小闺女找的对象也是一表人才,都不是普通人。 老太太手里的活不急不躁,还想到了楚家唯一的儿子楚爱军,虽然人材比不上姐姐妹妹,但是长得体面,家里也算是不差了,自个要不要给他介绍个对象啊? 此时的楚爱军完全不知道还有一个不熟的老太太瞄上了他,他正在和对象钱红娟一起逛街呢。 钱红娟长得清秀,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两条辫子,一只手拿着一瓶橘子汽水,一只手拉了拉楚爱军的衣服下摆,声音细细柔柔:“咱们待会儿去划船怎么样?” 楚爱军倒是想去,但是想到出门前父母的叮嘱,无奈的说道:“下次吧,我这两天有事,一会儿就得回去帮忙了?” 钱红娟问:“什么事啊?” “我小妹明天要结婚了,我怎么也得去帮忙啊!要不是早就说好了今天见,我这会儿就不出来了。”楚爱军解释道。 “你小妹也要结婚了?”钱红娟声音微微拔高,“你之前不是说她还没对象吗?” “我也是刚知道的。就是前两天。”楚爱军不明白对方为啥激动。 钱红娟要说是关心未来小姑子,那纯属扯淡。 哪怕是楚爱军也不信。 钱红娟当然不关心未来的小姑子,但是自从和楚爱军谈对象,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个隐秘的想法,那就是想要未来的婆家给她弄一份工作。 这几年,城里的每一份工作都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要是容易得话,楚家早就给下乡的大女儿楚燕燕买个工作了,因此,钱红娟其实挺嫉妒能够自己当上临时工的楚秀秀的。 钱红娟现在接了她亲妈的班,当了公交车售票员,那是因为她妈得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弟弟,但是,当时接班的时候,她可是签了保证书,等着她最大的弟弟十八岁,就得把工作还回去的。 早在她和楚爱军谈对象的开始,她就暗自谋划着想要想办法让未来的小姑子把那份工作‘让出来’,但是,那是基于楚秀秀还未出嫁,一旦结婚,那些想法就全都作废了,对方的夫家也不会同意啊。 钱红娟心不在焉的和楚爱军逛了一会儿,两人就分开了。 幸好楚秀秀不知道钱红娟这些心思,也就没有为这种思想奇葩的人生气,不然,她真的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不是软柿子,才不会惯着对方的臭毛病。 她今天的任务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把东西都规整好,明天好让人一起送到新房。 这次结婚,温泽源是自己掏钱买了一处房子。 屋主是因为男人调到北边省份去工作,一家子都得搬走,卖的房正好被他撞上了,温泽源看中了房子是才建成了两年,且是为了自家住的舒心,用的是实实在在的好料子,整个房子也打理维护的很好,他一点价都没还,从好几个看房子的人中直接把房子买了下来。 第二天就是婚礼了,晚上楚母陪着楚秀秀睡在一起。 从五岁开始,楚秀秀就很少有和楚母这么亲密的时候,楚母不仅要忙着工作,回家还得做家务,分在楚秀秀身上的心思就少了许多,这会儿,楚母有些不舍的抹起了眼泪。 楚母说了很多话,她把自己能够想到的都和女儿细细的说清楚了,希望女儿将来过得好,很多观念在楚秀秀的眼里是过时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只是认真的倾听着,体会着这份关怀。 时间渐渐到了深夜,屋子的谈话声音才停息下来。 婚礼很简单。 上午九点钟,穿着崭新的绿军装的楚秀秀就已经收拾好了,就坐在那里等着。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喧闹,还有一些小孩子吵闹声。 楚秀秀心情紧张起来,仿佛时间都变的缓慢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陪着她的楚母起身去打开了房门,温泽源就那样明晃晃的站在那里,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温泽源走过来,伸手拉起来她的手,她才感知到对方和她一样,手心湿润,那是紧张的汗水,在众人的起哄笑闹中,两人牢牢的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出门去。 身后,楚父楚母给来凑热闹的街坊邻居发着花生和糖果,听着不绝于耳的称赞祝贺声。那些喜悦汇聚在一起,让所有人脸上都染上了笑意。 自行车载着两个人往新家出发,楚秀秀脸上的热潮渐渐退去,这才注意到,身后跟着五辆扎着大红花的自行车,骑车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个个打扮的精气神十足。 楚秀秀环住温泽源的腰,心里偷偷想到:还是温泽源最好看。 等着到了新家,两人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客厅,客厅里坐着温泽源的姑姑姑父,还有专门当证婚人的邹县长。 婚礼流程很简单,在伟人像钱鞠躬就可以了,围观的人一起唱起了《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 然后,早就准备好的果盘拿了出来,不仅有楚家准备的糖果,还有一些是温泽源特地多买的零食,实在是温泽源的姑姑姑父认识的人不少,加上温泽源在县政府认识的同事很多。 等着众人离开,已经到了中午两点钟。 这年头,粮票紧缺,普通人家不会设婚宴请客,温泽源倒是可以请,但是其实没有必要,楚秀秀觉得与其把钱都花在这一顿宴席上,不如和其他人一样,就是简单的吃点糖果,喝喝茶,更加省心。 等把人全都送走,楚秀秀是真的懒得动都不想再动一下,温泽源精神头很好,他对着楚秀秀说道:“你歇着,我收拾就可以了。” 楚秀秀并不是那种不会体谅别人的人,她清楚,与自己这个一大早就等在家里的新娘子比起来,还是骑车的温泽源更累。 两人把房间打扫干净,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温泽源去厨房里端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这是找国营饭店的大厨专门帮忙做的,一锅热腾腾的土豆炖牛腩,一碟炒青菜,还有一个丸子汤,一盘子桂花蜜藕。 吃完饭后,温泽源领着楚秀秀仔细看了看这处房子,房子三间正房,坐北朝南,还有东西厢房各两间,西厢房是厨房与储物间,东厢房原本是住人的,被温泽源把东西都搬干净了,此时只是空着。 正房中间是客厅,东边是两人的卧室,西边是一个书房。 “收拾的挺齐整的。”楚秀秀看着崭新的红木大床,说到。“我们结婚的家具得你去排队领了。” “等你出发了,我再去领。”温泽源不着急,结婚的时候,每对新人都会领到结婚专用票,布票,棉被票,家具票,糖票等。 除了糖票,其他的票可以在月底前兑换,这会儿,两人倒也不着急。 周一早上,楚秀秀是被温泽源载着去的纺织厂,此时,时间还有点早,门口的人并不多。 楚秀秀推了推依依不舍的温泽源,觉得对方真的有些磨蹭了,“快去上班吧,千万不能迟到了。” 温泽源看着毫不留恋离开的楚秀秀,眸光一片温柔。 楚秀秀一出现在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众人就拿楚秀秀打趣。 章胜南直接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你对象长什么样啊?什么时候我们能见见?” 楚秀秀从挎包里掏出糖果,每个人分了一份,剩下的准备一会儿拿去原来工作的车间,毕竟是在那儿呆了四个月,除了喜欢阴阳怪气的张倩,其他人在她不熟悉工作的时候,都是有热心帮忙的。 楚秀秀面对着打趣的目光,落落大方,“等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了。” 一整天下来,楚秀秀面对打趣的眼光,都能做到熟视无睹了。至少今天的德语学习课,楚秀秀依旧凭借实力,碾压几位同学。 而楚秀秀结婚的消息在晚上传到了宋俊辉这里,只能说宋俊辉平日里不爱和人八卦,不然上午就能听说了。 楚秀秀结婚了! 宋俊辉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8、第八章 听到楚秀秀结婚的消息,宋俊辉脑袋嗡的一声,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立刻跑到对方的跟前,问一下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的脚步在踏出去的那一刻就僵在了那里。 他以什么身份去问这些话呢?他不过是楚秀秀眼里一个早就拒绝过的人。而且,若是此时他这么做,万一被别人误会了她怎么办? 这些想法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泼下来,浇灭了所有冲动,让他整个人都透心凉。 宋俊辉浑浑噩噩的在家里呆了一晚上,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楚秀秀则是和温泽源一起去了温姑姑那里拜访。 温泽源骑着车子来接楚秀秀下班,楚秀秀坐在后座上,感受着身下垫子的柔软,问道:“泽源,后座的垫子是不是加了东西,感觉比早上的时候更加舒服呢?” “我加了一层棉花,不然,后座太硬了。”温泽源清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楚秀秀将手轻轻环住对方劲瘦的腰,将脸颊贴在对方的后背之上,唇角上扬,绽开一朵带着微醺的香甜的笑意。 温泽源感受到隔着衬衫传来的温热的柔软触感,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紧绷起来,然后更加用力蹬车。 两人的自行车一路上飞驰,到达温姑姑家的时候不过是六点钟。 温姑姑是温父的亲妹妹,而嫁的男人姓赵,赵姑父是第一钢铁厂的高级工程师,两人结婚多年,感情很好,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赵飞宇。 赵家的房子是分配给赵姑父这个高级技术人才的,很是宽敞。足足一百平,四室两厅。 当初温泽源就和妹妹温萱借住在这里,现在温泽源搬出去住了,不过温萱还是住在姑姑家。不过,温萱目前在沪市读大专,只有周末会做车回来,今儿倒是为了与哥哥和新嫂子见面请了一天的假。 温泽源拎着买好的水果糕点,敲响了大门,两人被早就等着的温姑姑热情的迎了进去。 温姑姑一打开门,嘴里一边念叨了两句外甥,眼睛不由自主的仔细打量了楚秀秀一眼。 楚秀秀身量高挑,略有些瘦,皮肤白皙,秀丽清逸,行动间落落大方,带着红色的围巾,多了几分温柔可人。 彼此打过招呼之后,楚秀秀和温泽源就被安排在饭桌边坐下。 楚秀秀看着圆桌上的菜色,鸡鸭鱼肉样样不缺,一道红烧炖肘子,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十分豪横了。一共十道菜,色香味俱全。 这就是温姑姑做人的周全体贴了,不管是如何,作为姑姑,她把面子里子都做好了,就是赵姑父这个级别,想要整出这样一桌席面,也是需要花钱花票,还要托关系才能做到的。 温泽源感激的对着姑姑姑父道谢。 赵姑父是个大方的人,不管是妻子的外甥外甥女过来常住,还是要办这个席面,都是二话不说,他对这个聪明有能力的外甥很是喜欢。 用饭结束后,楚秀秀被安排和两个姑娘坐在一起,温泽源则是陪着赵姑父在茶几上下棋。 两人的棋盘是一张画着格子的白纸,而充当棋子的则是花生和瓜子。 楚秀秀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眼睛微微睁大,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种下棋方法。 赵姑父的女儿赵飞宇忍不住吐槽道:“我爸每天就盼着表哥过来和他下棋,要不是表哥坚决,恨不得让你两住在我家。” 赵飞宇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姑娘,年纪比楚秀秀大了两岁,性情活泼爱笑,热情大方,自小就是独生女的经历让她很喜欢借住的表哥表姐,这会儿看着长得好看的表嫂,也是很喜欢。 楚秀秀抿唇,努力忍住不笑出来。 赵飞宇一看楚秀秀忍俊不禁的模样,接着爆出了亲爹的黑料,“我妈为了不浪费,每天下棋的花生都洗洗,炖汤的时候放进去,然后,我们家天天喝汤,要我来说,还不如攒起来,给我爸炒盘花生呢。” 这边,楚秀秀听着这个可爱的表妹爆料,那边,赵姑父很是心大的全当做听不到,这会儿只是冥神苦思,怎么解决对面的围追堵截。 温萱是温泽源的亲妹妹,也是温家最小的孩子。温父温母生了三子一女,前两个儿子生的早,这些年在部队早就成亲生子。三儿子温泽源比两个兄长小了六七岁,等着小儿子温泽源高中毕业的时候,正是京城里气氛最紧张的时候。 为了安全,温父送了温泽源还有小一岁的小女儿温萱下乡,兄妹一起到了泸县的乡下的一处公社,这里离着温姑姑不远,有人照料着才安心一些。 所以,温萱和温泽源的兄妹关系最好,不过,她并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姑娘,这会儿对着楚秀秀很是和善。 温萱也加入进来,然后说起了自己哥哥小时候的糗事。 往回走的路上,楚秀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淡不下去,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轻笑出声来。 温泽源第一次见到笑的这么开心的楚秀秀,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两人回到了家,打开屋内的电灯,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整个房间的黑暗。 楚秀秀把一直拿着的书放在桌子上,温泽源才发现这是一本有关机械的书籍。 “是飞宇给你的吗?”温泽源问道。 “嗯,我才知道,原来市面上很少能够买到这种专业的书籍。”楚秀秀回道,“飞宇表妹学的就是机械专业,借了这本书给我。” 是的,活泼爱笑的赵飞宇是女承父业,从小就对机械感兴趣,已经从大学毕业,正在研究所工作,算是青出于蓝了。 楚秀秀是有理科基础的,倒是勉强能看懂基础的机械书籍,不过现在也没有老师,只能靠自学了。不过,热情的赵飞宇倒是和表嫂约定,楚秀秀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写信给她。 楚秀秀有点可惜的是,后天就要出发了,没有机会跟着多学一点。 想到这里,她坐下来,打开书,从头看起来。 去烧了热水的温泽源回来后看到的就是妻子正看书看的入神,他走过去,站到身后,低声问道:“有不懂的地方吗?” 楚秀秀抬眸,眼睛一亮,把自己不懂的地方说了出来。 温泽源耐心的一一解答,让楚秀秀大感佩服,“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温泽源瞧着她,坦诚道:“只是知道一些基础知识,像姑父还有表妹的那些更加艰深的知识,我便不知道了。” 说着,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说道:“现在天晚了,我们该休息了。” 楚秀秀看了下墙上的时钟,已经九点多了,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去洗漱了。 泸县火车站,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天地间,远处的田野仿佛被白纱覆盖。 楚秀秀身旁是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此时正放在身边。而同行的同事每个人也都带了大包小包的行礼。 此时,火车还未到站,众人正在与送行的人依依惜别。 温泽源眉头紧皱,不放心的说道:“这么沉,你能拿动吗?”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越来越冷。不管是厚的被褥还是衣服,都得带上。不然到时候人被冻坏了就糟了。 温泽源本来是准备请假送楚秀秀去的,但是刚刚接到临时紧急通知,实在是没有办法请假,因此,本来准备好的行李缩减了一半。即便是如此,行李仍旧塞满了两个行李箱。 “剩下的东西等我忙完,就给你送过去。要是一周内还是没有时间,我也会托人送过去的,你不用担心。”温泽源神色认真的保证。 “这些东西就够用好久了,我还带着钱票,到时候可以去买。”楚秀秀并不是很担心,神色从容。 温泽源叹了口气,知道楚秀秀这是第一次出门,不知道现实情况,只能自己多用心了。 楚秀秀一手拎起一个行李箱,试了一下重量,用力往上一提,沉重的箱子差点没有提起来。 这让温泽源赶紧帮着拎起来,先放到一边。 “怎么样,有没有事?”温泽源紧张道,他怕万一抻着哪里。 “没事!真没事!”楚秀秀尴尬的红了脸,小声说道:“我能提动。”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那么娇弱,她强硬的提着两个行李走了几步,虽然有点沉,两个箱子合起来得有五六十斤,但是真的不至于提不起来。 不过,楚秀秀放下行李箱,凝眉想了想,把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想明白了。 “可不可以买到那种带轮子的行李箱啊?”她看着温泽源,问道。 温泽源回想一下,从来没有见过楚秀秀描述的那种,“我是没有见过的,之前去沪市,那边也没有。” 此时的楚秀秀并不知道,在平行时空里,是1972年,美国一家皮箱公司的高管发明了那种带着轮子的行李箱,发明者是在和妻子购物时,从超市的购物车上得到的灵感,而后世那种拉杆行李箱,更是到九十年代初才发明出来。 此时,楚秀秀详细的把自己记忆碎片中的那种拉杆行李箱描述出来,其实,这种设计并不复杂,温泽源一听就明白了。 他想着找机会找人做一个试试,这种设计确实简单省力。 楚秀秀的蝴蝶翅膀轻轻挥动,可能有一些事情悄然发生了变化。 此时,火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工作人员开始播报出发时间。 温泽源忍不住把楚秀秀搂在怀里,低声嘱咐道:“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千万不要硬扛着,让我担心。” 楚秀秀反搂住对方的腰,把脸埋进对方的胸膛里,低声应道:“我会的。” 就在两人的后方,宋俊辉远远的看着相拥的两人,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前,而是默默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登上火车,离开了这里。 如果说楚秀秀这边是依依不舍的离别,楚燕燕则是咬牙切齿的重逢。 楚燕燕面色铁青的看着出现的女人,语气不善的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9、第九章 这个让楚燕燕面色大变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丈夫王庆凯已经离婚的前妻孙三妮。 当初,王庆凯和前妻孙三妮离婚,两个孩子归王庆凯抚养,而孙三妮则是自己回了娘家,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婚的,外人不知道,两家人也都不知道,反正村里人暗地里嘀咕的不少。 王庆凯老家与楚燕燕下乡的公社离得很近,当初,王庆凯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毕竟,离婚在农村算是一件大新闻,十里八乡都少见。 楚燕燕也是了解过了王庆凯的个人情况后,觉得这个男人总比待在农村找个庄稼汉强,才在王庆凯回去探亲的时候主动找上去的。 王庆凯看到这么个盘靓条顺的大姑娘主动追求,加上楚燕燕各个方面都不差,也保证会照顾好两个孩子,思考再三后就答应了。 这就是楚燕燕这段婚姻的由来。 这段婚姻来说,楚燕燕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这些日子一来,有时候被两个孩子的事烦到,累到的时候,她都能宽慰自己,这里总比在乡下下地强得多。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王庆凯的前妻孙三妮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了。 “我不认识你!”楚燕燕脸色阴沉。 “我是王庆凯的第一个老婆!是王庆凯的原配!是大宝,小宝的亲妈!”孙三妮大声叫嚷道,她的脸皮厚着呢。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楚燕燕气的脸色发红,她的脸火辣辣的疼,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掰扯,“你们两早就离婚了,你们现在没有关系了!” 孙三妮不怕面前的楚燕燕,她有自己的依仗,“我是和王庆凯离婚了,但我是大宝和小宝的亲妈可不变,怎么,当亲妈的不能想自己的孩子吗?” 孙三妮轻蔑的瞥了眼楚燕燕,不屑的说道:“你没有生过孩子,不懂的当亲妈的心!” 楚燕燕气的要揍这个女人一顿,但是看着膀大腰圆的孙三妮,她直接砰的一声关上门,把门外的孙三妮关在了门外。 孙三妮看着差点砸到脸上的大门,气的鼻子都歪了,双手狠狠的拍在门上,啪啪作响。 “你这个王八羔子!把老娘砸了你赔吗!····”一连串的脏话不带重复的,王三妮的战斗力堪称顶级。 楚燕燕看着被吓得哭起来的王小宝,一想到这个孩子的亲妈是外面的那个疯女人,气的直接坐到一边不管了。 等着王庆凯听到传信,请假回来,才把在门外发疯的孙三妮拽进了院子里。 王庆凯脸色冷硬,声音冰冷,眼神如刀子似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谁让你来的?” 在王庆凯的逼人气势之下,孙三妮倒是不敢耍横,气势萎靡下去,嘴唇往下一撇,眼泪就哗啦啦下来了。 “我是实在想大宝和小宝了,才费尽千辛万苦来的。你别生气,我就是看看孩子,没有别的意思。”孙三妮把自己说的可怜巴巴,仿佛刚才泼妇一般叫骂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王庆凯自然不会被这点小手段糊弄,他若是会被这样一个农村妇女骗,压根就不可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上。 他神情依旧冰冷,压低声音,眼睛盯着这个曾经是自己妻子的女人,没有一丝的温情,“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你现在就走,你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日子到底过得什么样吧?” 孙三妮被戳穿心思,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求饶道:“庆凯,我们在一起八年,你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了吗?” 王庆凯冷哼一声,“我当初没有让人把你抓起来,已经是顾忌了情分了,你要是非要不安生,当初的证据可是还留着呢!” 孙三妮的心沉到了谷底,来之前,她以为对方心里总不会如此绝情,可是事实狠狠打醒了她。 孙三妮不想进去吃牢饭,她之所以会过来,其实就是因为和王庆凯离婚后,日子过得太差了。 她知道对方已经再婚了,仍是不死心的想要来闹一闹,最好闹得后面的老婆离婚,就是不行,能闹点钱也好。 孙三妮到底还没到绝路,长相不算太差,年纪也不是太大,想要再婚总还是能找个人家的,死心后的孙三妮服软了,灰溜溜的离开了家属区。 王庆凯舒出一口气,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想真的把孙三妮那点破事抖搂出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两个儿子的将来,能够吓住孙三妮是最省事的了。 王庆凯知道今天的事让楚燕燕受委屈了,很是贴心的安慰起对方了。 “燕燕,我已经让她走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了。”王庆凯铁汉柔情,一把搂住妻子的肩膀,伸手去给楚燕燕擦眼泪。 楚燕燕被他几句好话哄下来,脸色好了起来,起身准备去做早就准备的午饭。 她为了让天天训练的王庆凯吃的好,特地从附近的村里换了一只大公鸡,这次就是准备做一大锅的地锅鸡,在配上玉米铁饼,滋味十足,这会儿,厨房里连火都没有升,地锅鸡只能晚上吃了。 王庆凯这会儿正心疼楚燕燕,忙不迭的准备一起去帮忙,此时,听到亲妈来的消息,匆匆从学校跑回来的王大宝冲进来了。 “妈!妈!”王大宝还没进门,就急切的大声叫嚷出来。 王大宝兴冲冲的跑进院子,没有看到想要见的人,马上奔跑进了屋子里,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正在厨房的两人之间那股子浓情蜜意被这么一打岔,完全没法子继续下去了。楚燕燕神情落寞的垂下头,一声不吭的开始继续炖汤。 王庆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把手里的菜放下,讨好的冲着妻子笑了笑,然后大步走出去,三两步走到了客厅,一把逮住正在四处乱窜的王大宝,拎着儿子到了面前。 “你亲妈回去了。”王庆凯看着儿子的眼睛,明白王大宝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幼童,认真的说道:“你知道我和你亲妈已经离婚了,我不会允许她再出现在这个家里的,你明白吧?” 王大宝再怎么天生聪慧,到底是个六岁的孩子,只知道大概是母亲做错了事,但是很多事情却理解不了,他只能怏怏的站在那里。 楚燕燕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时,脸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只是心中如何,却是无人知晓。 ------------------------------------- 楚秀秀几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后勤的接待人员领着几个人先去宿舍,男女分开在不同的地方。楚秀秀和章胜南一起去了女宿舍,另外三个男生于志国,王永军,周建平去了男宿舍。 楚秀秀看着眼前用木板搭建的简陋宿舍,走进去里面,沿着三面墙全是上下铺,一个不大的房间塞了四张上下铺。 这个艰苦的环境出乎两人的预料,不过,章胜南不挑吃穿,这会儿也不顾这些环境的好坏了,直接挑了一张空着的下铺。 楚秀秀不再犹豫,挑了章胜南那张床铺的上铺,然后两人把行李箱还有包裹往上面一放,跟着接待的人一起去办手续了。 整个厂区都在建设之中,占地非常大,一眼望过去,到处是人,还有载着建筑材料的大车一趟趟的运着材料进来。 楚秀秀踩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走到了一个铁皮箱改造的办公室里,看到里面正在填表的三个同事,打了声招呼,就排到了他们的后面。 楚秀秀他们五个人都被分到了腈纶的生产车间中的一个环节,他们的工作就是跟着德国设备的厂家提供的技术人员,参与整个机器的组装,要学会整个机器的操作使用。 明天开始正式工作,几个人出了办公室,聊起了这次任务。 于志国一想到明天要和外国人打交道,心里就直打鼓,“我的德语才学了几个词,到时候全忘了怎么办啊?” 一想到到时候外国人在那里讲,自己却啥都没听懂,于志国急的额头冒汗,要是因为自己耽搁了任务,自己可就是罪人了。 周建平推了推眼睛,开口说道:“刚刚那个领导不是说了会和其他人和咱们一起吗?领导们肯定知道咱们几个的水平,早就安排好了。” 可惜,周建平的话并不能完全让于志国放下心来,在这个时代,拖集体后腿可是会被批判的。 楚秀秀看着面色惶恐的于志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些外国的工程师身边会随身跟着翻译的,这样我们才能够了解外国工程师讲解的内容。” “真的吗?”于志国希冀的目光看过来。 章若南看着婆婆妈妈的于志国,直接回过头,小跑回了原来的办公室,把其他几个人扔在那里,就在众人面面相觑,准备回去找找章若南时,就见她大步流星的走了回来。 “有翻译的!”章若南语气干脆,“我刚刚找那个领导问了一下。” 10、第十章 “你对象是不是又给你寄过衣服啊?我见你穿过一件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子是荷叶边式样的,我在商场都没找到。”章胜南看着对面的楚秀秀说道。 楚秀秀放下筷子,回想了一下,确实,上上个周末温泽源从泸县来看望她,其中有一件很是紧俏的蓝色暗纹衬衫确实是荷叶领的,笑道:“胜南,你的记性真好。” 那件衣服楚秀秀只穿了一次,没想到就被章胜南记在了心上。看来,哪怕章胜南平日里大大咧咧,还是像这个年龄的女孩一样对漂亮的衣服充满了热情。 “我觉得你穿的那件真好看,一点都不比设备部的那些大学生差。”章胜南现在不和楚秀秀待在一起了,两人平日里约好一起吃午饭,倒是没有因为不在一个地方工作而生疏。 楚秀秀在到了这里的第三个月,凭借着自己编写一本中文版的关于腈纶纤维的生产工艺中纺丝工序的设备操作规程,以及机械维护保养手册,成功的从车间的底层员工调任到了技术部技术员助理的岗位,算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升职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个正在建设的上海石化厂,汇聚了来自全国几万名民工参与建设,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大型化工企业堪称是即将崛起的龙头企业,而最后能够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有一个更好的起点。 楚秀秀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有着许多既有专业知识,又有奉献精神的好人,但是同样有自私自利,嫉贤妒能的小人。 一个小小的纺织女工竟然干的比一些专业技术员更好,这让一些小肚鸡肠的人很是看不顺眼楚秀秀。章胜南担心楚秀秀为了那些说酸话的烦心,这才总是夸夸自己的小姐妹。 楚秀秀倒是早就抛开了这些烦恼,不喜欢你的人不管你干什么他都不会喜欢你,反正她现在的直属领导是俞晴,一个本事过硬,性情正直,很是护着属下的工程师。 她反而担心起了章胜南在纺丝车间的考核,“我听俞工说,这次考核就是相当于入厂考核了,如果不合格,可能就只能回到原来的工作单位了。” 章胜南叹了口气:“秀秀,咱两这关系,我也不瞒着你,现在纺丝车间所有人都在拼命,你是不知道,和我一个宿舍的沈腊梅,天天厚着脸皮找人请教,就怕什么知识点是她不会的。还有李琴,她的对象是人事科的王友华。” 她越说,脸上越是没有信心。在这儿干了快一年了,平日里休息的时候,她也去过友谊商场那些最豪华的地方逛过,这座漂亮繁华的城市把那座小小的县城衬的暗淡无光。她想要留下来。而不是再回到那座之前看起来很大,与这座大型石化厂比起来却小的可怜的纺织厂。 楚秀秀看出好姐妹的颓废,想不到一直积极奋发的章胜南还有这种不自信的时候,赶紧给她加油鼓劲,“你管她们呢?今晚我帮着你复习一下,虽然我在车间呆的时间不久,很多操作实践技能不如你们,但是一些理论上的知识还是可以帮着差缺补漏的。” 章胜南心里感激,楚秀秀能够编出操作规程和维护手册,肯定比她强。这是好姐妹想要帮自己一把,这些情谊她都得记在心里。 两人去了楚秀秀租住的房子。这个房子是楚秀秀花钱租的,不大,在三楼,只有二十平大小。 这个屋子只是放了一个简单的床,一个柜子,桌椅一套,还有一个铁皮炉子。 楚秀秀拿出简单的纺丝车间工艺图,指着图纸,说道:“这是反应及混合槽,这是反应釜···丝束在热辊拉伸机中进行热拉伸,表面温度是150c。” 章胜南瞪圆了眼睛,努力把这些早就背过的知识重新再记忆了一遍,争取一丝不差的刻在脑子里。 两人在昏黄的电灯下学到半夜十一点钟,才把整个理论方面的知识过了一遍。 楚秀秀有点犹豫,“我到底不是专业的,不知道这些内容全不全。俞工人很好,但是她和那几个专家,都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实在是不好打搅。” 章胜南一把抱住这个可爱热心的姑娘,心里暖融融的。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闷声闷气道:“秀秀,你最好了。” 楚秀秀拍了怕她的肩膀,有些感情是相互的。她是不会忘记,在她刚来的一个多月的时候,她发烧躺在床上,是章胜南第一个发现,和人一起背着她送到了卫生所,后来也是每天帮着带饭回来。 第二天,送走依依不舍的章胜南,楚秀秀就去了火车站,接了温泽源回来。 温泽源远远地就看到俏生生站在那儿的那个人,眸光一亮,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楚秀秀正在人群里寻找温泽源的身影,心想,对方这个周末是不是不来了啊。 从去年十月份到今年九月,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里,除了楚秀秀几次回泸县,温泽源几乎每个周六上午都会乘坐这班最早的火车来沪市。若是有工作走不开,他也会提前打电话过来,而不是让楚秀秀等待落空。 今天来接人,是楚秀秀突发奇想,想要早点见到对方。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一抬头,就看到温泽源那眉眼含笑的模样。 “楚秀秀同志,今天辛苦了。”温泽源带着些揶揄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 实在是楚秀秀能够不在周末睡懒觉,而是早早来到火车站,让他很是惊喜。 楚秀秀听出了这话里的打趣,有点脸红。她之所以宁愿花钱租房子住,而不是住在宿舍,也是这个时代几乎没有那种睡懒觉的人。每到周末,其他人照样早早起床,让想要睡到八九点的楚秀秀都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父母后放飞自我了,楚秀秀的生活习惯有了一些后世的影响,好几次被早早赶来看她的温泽源看到后,她彻底放弃形象,想要睡到几点就几点了。 两人先去了锦江饭店吃饭,点了一份油淋子鸡,一份滑炒虾仁,外加一份冬菜肉沫酥饼,饭后,楚秀秀还可以吃一个巧克力圣代。 这么一餐,就花掉了整整十八元。 工资只有四十出头的楚秀秀都心疼了,“下次我们还是去国营饭店吃酱牛肉吧,两块钱就够了。” 温泽源好笑道:“你不是想吃这家的巧克力圣代吗?” 楚秀秀来这里每次都必要点的一道甜品就是巧克力圣代,可谓是心头好了。 上次两人去了一家粤菜馆子吃饭,那家的菜品也很鲜美,结果楚秀秀吃完后,却心心念念没有办法吃到好吃的巧克力圣代,所以,这次他特地带着楚秀秀来了这里,谁想到,吃完后,竟然才开始心疼。 两人沿着路,往回慢慢走回去。 此时,树叶变黄,正是又一年的秋天。 楚秀秀说起了最近这边的情况,“我都没有想到,竟然来了这里这么久了。” 现在,整个化工厂的建设已经告一段落,一部分建筑工程兵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而还有很多人也将要离开这里。 温泽源关心这个问题,两人现在聚少离多,很多时候,楚秀秀忙,温泽源也忙,经常需要下乡,有时候晚上都没有办法回家,最忙的时候,两人两个月都没有见面。 “你是怎么想的?”温泽源尊重楚秀秀的选择,心里暗暗猜到,楚秀秀应该是会选择留下的,她现在虽然只是技术员助理,但是直属领导护短,能力强,工作环境比在泸县的纺织厂强的多了。 楚秀秀没接这话茬,反而问道:“不管我怎么选,你都支持吗?” 温泽源叹了口气:“自然如此,你是想要留在这里是吗?” 他的目光里并没有不满,反而很是包容。 楚秀秀神色一顿,微微垂下头,说道:“是的,我不想回去了。泸县纺织厂,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哪怕回去转正了,其实工作岗位还是不确定的。但是在这里,我就是和这个化工厂共同成长起来的一批人,现在的工作,至少是我喜欢的。” 虽然,两年后高考就要恢复,但是这两年时间,能够待在一个更加轻松的环境里工作,远比回前途未卜的纺织厂要更好,只是这样一来,两人这种聚少离多的情况就只能继续下去了。 这段夫妻关系中,楚秀秀是轻松的,因为温泽源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就像是周末,若是楚秀秀做火车回泸县也可以,但是温泽源既不想让妻子太辛苦,也是觉得不安全,宁愿自己来沪市看望。 越想越觉得有点愧疚,楚秀秀脑袋低了下去。 温泽源看着恨不得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的妻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轻笑出来:“好了好了,让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红了。” “才没有呢?”楚秀秀倔强的反驳了这个污蔑。 温泽源看着楚秀秀再次精力满满的模样,心情更加好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不是付出的更多,在他心里,如果夫妻之间这样斤斤计较的话,那还结婚干什么,直接一个人过就好了。 不过,现在从暂住变成常住,这个简单的单间可能就有点狭窄了。 当初,楚秀秀想要从宿舍搬出来,温泽源就仔细选了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单间,但是周围的环境好,距离化工厂也不远,最重要的是,这处房子住着一家与温泽源认识的人,平日里,也能在暗处照料一下。 可是,现在的房子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倒也不必着急。 周一早上,负责技术部第一小组的俞晴就召开了小组会,让组员填写关于去留的意向书。 楚秀秀干脆利落的选择了留下,而一些单身的青年差不多都和她一样,反倒是成家的那些人有几个在左右思量。 俞晴不催促,说道:“你们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和家人商量好,这个组里,如果选择回去,我这边也会在考评里把大家的贡献写出来,让你们的辛苦被记住,如果留在这里,我们以后好好干。” 这年头,交通远没有后世发达,楚秀秀的老家离得近,这是温泽源每个周末都能来的原因,这还是他舍得花钱,每个周末的来回火车票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的。 而楚秀秀知道,这里的一些离得远的人,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回去了。他们大部分时候只能靠着写信维持着与家人的联系,一旦选择留下来,可能面对与家人长久分离的情况。 楚秀秀拿出俞晴借给她的学习资料,开始认真工作起来。 王玉家在沪市,压根就不存在这种选择问题,这会儿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凑近楚秀秀,看着对方正在看一本德语的机械方面的书籍,开口道:“这本书是不是俞工给你的啊?” 楚秀秀既然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这东西就是来源可查的,自然的说道:“这个是咱们厂的,不过,确实是俞工帮着借的。” 王玉是工农兵大学生,学的是机械专业,不过她并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人,倒是和楚秀秀关系还可以,这时候有些羡慕的说道:“俞工最喜欢你了,平日里教你很多啊。” 俞晴是65年的大学生,当年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最好的华清大学机械专业,然后进了研究所研究机械,可以说,从专业水平上吊打后面这些工农兵大学生。实在是这些年,教授都去住牛棚了,王玉这些大学生能学到什么呢。 俞晴对王玉这些工农兵大学生,一向有点敬而远之的意味,反倒是对着楚秀秀,很有些师傅的意味。 楚秀秀明白自己的短板,知道专业知识其实很难短时间赶上来,而哪怕是俞晴有心教导,每天很不得工作十八个小时的忙碌工作也没有时间,楚秀秀把工作中重心转移到翻译这些国外的书籍上,现在这些书籍都是经过审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俞晴之前问过她,在俞晴眼中,只有真正的专业知识才能够在这个部门走下去。 楚秀秀面对这份真挚的关心,毫无欺瞒之心,与冷冰冰的机械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与文字打交道。 俞晴是有些失望的,她很是喜欢这个聪明善于思考的后辈,却没有想到对方并不打算在这个行业钻研进去。不过,她还是帮着楚秀秀借了工厂里的一些德语的专业书籍,让楚秀秀感动不已。 想到这些,楚秀秀心里更加感念了俞晴的帮助,面色上却不表露,反而问道:“俞工平日里对你也挺好啊,上次那个连接管出问题,还不是俞工帮你解决的?” 王玉讪讪道:“俞工确实对我挺好的哈。” 她其实没有坏心眼,不过从小顺风顺水,说话不经大脑一点,这会儿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话好像是在指责俞晴偏心一样,其实俞工平日里为人特别仔细,组里的人谁有问题都可以问她,她都会耐心解答,从不藏私。 王玉转了个话题,问道:“我想周末去逛逛商场,你去吗?” 楚秀秀想了一下,说道:“可以周天下午去。” 到时候,她可以和温泽源一起去火车站,然后做公交和王玉汇合,正好她听说商场新出了呢子大衣,可以给自己还有温泽源买一件。 想着攒了好久的布票,楚秀秀心里打算道。 看着挤得满登登的人群,楚秀秀有点望而却步,只能说想要买衣服的人太多了。 王玉一边往前挤,一边拉着站在那儿的楚秀秀。 等着终于抢到一件灰色长款男款呢子大衣后,楚秀秀被挤得头昏眼花的出来了。 看着王玉乱糟糟的衣服还有头发,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楚秀秀两人相视苦笑。 两天后,收到包裹的温泽源看着这件呢子大衣,笑的心满意足。 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张华走过来,忍不住问道:“这是谁送的啊?” 温泽源笑着说:“我妻子送给我的。” “这件衣服一看就好,县里可买不到啊。”张华心想,这个温泽源怎么这么好命,这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肯定是沪市那边的新款,人家老婆说买就给买了,自己想要一双新的皮鞋,老婆却说啥都不愿意。 唉,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如温泽源好的原因吗?张华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去看隐隐炫耀的小温同志了。 11、第十一章 楚母早早就去买了菜,还叮嘱儿子儿媳妇他们,没有事情的话就待在家里,小妹楚秀秀夫妻俩今儿回来过中秋。 把买好的月饼拿出来,楚母又想起小女儿在家里时候特别喜欢吃芝麻糖,昨儿去供销社却忘了买,赶紧从柜子里掏出钱票,递给在家的楚爱军,赶着儿子出去买东西。 “你去买半斤芝麻糖,再打瓶子酱油。” “行吧。”楚爱军伸了个懒腰,放下了摆弄手里的那个淘换来的二手收音机,把钱和票揣兜里,拎着个玻璃瓶子,出门去了。 楚红军去年过年前和钱红娟结了婚,这会儿钱红娟正笑盈盈的在厨房帮着忙活。 要说楚秀秀当初把书里知道的一些关于钱红娟家里的情况说了,楚父和楚母当时确实是心里有点膈应,但是楚爱军非得认准了钱红娟,当爹妈的拗不过儿子,去年腊月里把婚礼给办了。 钱红娟嫁过来之后,干活还算是勤快,嘴又甜,平日里婆媳处的倒还行。 这会儿,钱红娟听婆母念叨这么久,她没有不高兴,楚秀秀这个小姑子一年回来几次,准备点好的东西也是大家伙一起吃,她眼皮子还没有那么浅。 另外,楚秀秀本人有本事,能够去沪市的大厂子上班,比他们这些人都出息,还嫁了个县城府里的干事,这种人物是钱家和楚家找门路都攀不上的人家。 钱红娟对楚家的生活还算是满意,毕竟这年头一个儿子的人家还是很少的,现在住的宽敞,家里的东西最后还不是归了他们小两口。 但是她有时候心里泛酸,不管是大姑姐楚燕燕嫁给了王庆凯这个副团长,还是小姑子楚秀秀嫁给了干事,都是把她衬的就一般般了。 不过,钱红娟心里的帐算的很清楚,这会儿在厨房里切菜一点都没有不高兴。 楚母对着钱红娟这个儿媳妇脾气挺好,她瞧见钱红娟在切葱,连忙阻止:“我来。” “我来就行,今儿做个大葱炒鸡蛋,再把鱼炖了。”钱红娟干活麻利,咚咚咚,把大葱切成大块。 “那我去炖个汤。你别累着。”楚母看着钱红娟说道。 她其实是怕二儿媳妇不高兴,楚母活了这么大岁数,很是知道一些姑嫂之间的麻烦,怕二儿媳妇觉得自己搞的太隆重。毕竟平日里也没有这么多鱼啊,肉啊的可以吃,楚家现在是楚母当家不假,她也不愿意真的就和儿媳妇闹得不好看。 “妈,你去炖汤吧,这儿我来。”钱红娟道,“小妹在沪市辛苦,咱们平日里见不着,搭不了手。正好我今儿中秋,这条草鱼肥的很,正好让我露一手。” 钱红娟懂得做人,不是见不得楚母那么用心准备,她看着这条五六斤的大草鱼,想着这还不是大部分都进了他们肚子里吗。 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楚秀秀夫妻两吃起饭来斯文秀气,好东西都不会抢着吃,那个慢腾腾的模样倒是一家人。 楚秀秀看着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温泽源,满意的点点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穿什么都好看啊。 温泽源走过来,把楚秀秀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拉着她的手一起往车站外走。 “你没有给自己买件新大衣吗?”温泽源问道,上次去的时候,她就说有新衣服在商场里卖的火热,温泽源把足够两件衣服的布票给了她。 楚秀秀摇头,“买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抢不到女款的那件,好不容易就抢了这件灰色的。” 楚秀秀不是那种宁愿自己省钱也要给丈夫花钱的人,在她看来,既然是结婚了,那有钱就一起花,好东西就一起吃。难不成丈夫孩子的地位就比妻子的地位高一等不成? 温泽源说道:“等我去把车子骑过来。” 温泽源去了停车的地方,交了一分钱的看车费,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两人路过国营饭店时买了几个包子,带着回了家。 楚秀秀看着整齐干净的小院,想到上次回来还是端午那会儿,这次已经是中秋了。 这个小院在东侧有一处葡萄藤架子,饱满的葡萄一缀缀的挂在藤蔓上。 楚秀秀有些开心的看着这些葡萄,眼睛发亮,伸出手去摘了一串下来。 一串葡萄得有一斤多沉,饱满的葡萄个个圆润,让人看着就口舌生津,温泽源从屋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盆子,看着恨不得直接吃葡萄的楚秀秀,笑了笑:“你拿过来,我洗洗再吃。” “好吧。”楚秀秀把葡萄递过去,然后就跟着一起,看到温泽源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修长白皙的手指把每一颗葡萄都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再用水冲洗一遍,然后递到了自己面前。 有的人就是洗葡萄都比别人好看的多,楚秀秀摇头,然后毫不客气的和对方一起分享了这些劳动成果。 “这葡萄滋味真好吃。”楚秀秀觉得葡萄唯一不好的是需要扒皮,这会让手上有点黏糊糊的。 温泽源看着被冷落在一边的小惊喜,那是他专门托人买的可口可乐,算是只有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的外国货。他是想到楚秀秀一直对这些国外的新鲜东西很喜欢,才特地拖了发小买的,谁能想到,竟然被一串葡萄打败了呢。 等着楚秀秀和温泽源拎着礼物到楚家时,楚家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楚母看着好几个月不见的小女儿,拉着她的手,来回仔细打量了好几遍。 看到女儿白莹莹的脸蛋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眼眸晶亮,整个人仿佛发光似的,就知道日子过的不错。 至于女婿,楚母实在是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拉着问寒问暖,只能说了几句话关心一下。 温泽源带着微笑,声音温和:“多谢关心,一切都好。” 饭桌上,交谈并不多。 楚秀秀私下认为,这都是温泽源的锅。 实在是温泽源坐在这么个普通的客厅里,都显得那么举止翩翩,优雅矜贵。 向来喜欢在饭桌上侃大山的楚父说了几句就停了,一向心大的楚爱军的座位紧挨着温泽源,动作都小了很多,筷子都不好意思往那边伸了。 最活跃的竟是一直热络的楚二嫂钱红娟,她面上微笑更是热切,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对着楚秀秀道:“这道红烧鱼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楚秀秀夹了一筷子,保持着礼貌而浅淡的微笑。 钱红娟心里暗骂:啊呸,装模作样! 楚母觉得儿媳妇和小女儿平日里见得少,忙着说道:“这可是你嫂子专门做的,红娟的手艺可比你强多了。” 楚母不是嫌弃小女儿,现在小女儿嫁了出去,那就是只想着好的,她只是想着,撮合下姑嫂的关系,显出来钱红娟这个嫂子对小姑子的上心。 楚秀秀眉头一蹙,她不喜欢这种捧一踩一的戏码。 是,她承认自己不喜欢做这种大鱼大肉,主要是不喜欢这种用刀切肉的感觉,但不是说她的厨艺差,她觉得自己很多菜都做的挺好吃的。 温泽源轻描淡写的开口道:“秀秀厨艺精湛,每次都是让我大快朵颐。” 楚母听到这话,到没有不开心,反而觉得这个女婿和自己女儿关系好。她又不是真的觉得儿媳妇比小女儿好,亲疏远近还是很清楚的。 钱红娟眼眸一转,附和道:“我听红军说过,小妹在家的时候,那也是手拿把攥,菜烧的好。可惜咱们姑嫂两都没有机会好好处一下,不然我怎么也得跟着妹妹学几手。” 楚秀秀客气道:“过奖了,不过是会些家常菜。” 反正一年见不了几次,应付敷衍一下而已。 钱红娟话锋一转,问道:“小妹在沪市那边,有没有认识写未婚的年轻姑娘啊?” 楚秀秀抬眸扫了一眼,轻声道:“平日里忙着工作,没有留意这些。” 钱红娟不气馁,开口道:“我是个实在人,有点事想着要小妹帮着看一下,就是我娘家的弟弟,今年马上要十八了,家里想着给他找个媳妇,我成天在车上,实在是认识的人不多,想着小妹那里人多,要是有合适的,别忘了给嫂子我说一下。” 这一番话,让众人都停下了筷子,实在是没有想到钱红娟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楚秀秀好笑的想着,怪不得这么大献殷勤呢?可惜自己不吃她这一套。 “我是不管这种保媒拉纤的事,麻烦。”楚秀秀并不委婉,她心中暗暗哂笑,如果按照原来书中的剧情,这会儿自己还没有结婚,还在纺织厂工作,钱红娟正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夺她的工作呢。 虽然一切没有发生,但楚秀秀做事凭着自己的心意,她是绝不会和钱红娟当什么好姑嫂的,两人顶多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给钱家的儿子介绍对象,想的太美! 钱红娟被顶的脸色有点发红,僵着脸吃起饭来,不再做声了。 吃完饭,楚母拉着楚秀秀进了屋里,低声说道:“你干嘛不给你嫂子好脸色?” 楚秀秀清凌凌的目光看过来,看着楚母心里有些不自在。 “实话实说罢了。”楚秀秀神色淡淡,“至于我和钱红娟,我们有没有任何交情,自然不会给她帮忙,她若是要脸面,以后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了。” 楚母拧紧眉头,盯着女儿,“她是你嫂子,可不是外人。” 楚秀秀不认同,“反正我不喜欢她,她是她,我是我。你是知道我的,再不会改的。” 回去的路上,楚秀秀把自己和楚母的对话说了出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无情。” “不会,人都有喜好,你不过是不会帮忙罢了。”温泽源觉得,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强求不来,更何况,在他眼中,钱红娟何尝真的喜欢楚秀秀呢?笑容之下的心思他见得太多了。 12、第十三章 夜幕四合,明月高悬。 楚秀秀半靠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瓶饮料瓶,正是之前放在客厅里的可口可乐。 温泽源此时正洗漱完,穿着家居服走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眉眼一笑,“这个明天喝吧,对牙齿不好。” 楚秀秀只是看到这个时代的可口可乐有些新奇,对这种碳酸饮料其实没有爱,平日里很少喝。对她来说,它还不如一杯鲜榨果汁更合胃口呢。 可惜,这个年头,新鲜的水果都很难买到,跟别说不是本地出产的热带水果了。 楚秀秀拥着棉被,望着温泽源此时正在脱去家居服的模样,褪去了那层包裹,那层文质彬彬的贵公子模样也随之消失了。 他的身形高大健硕,肌肉紧实饱满,线条却流畅优美,加上那白皙光滑的触感,让人的手指忍不住在上面流连。 温泽源一把抓住这个作乱的小手,声音有些喑哑,“别闹!” 他掀开被子,和她一同半靠半坐。 楚秀秀贴过去,感受到他的温度,觉得这秋日里的寒凉都被赶跑了。 虽然已经成婚将近一年,两人却分隔两地,聚少离多,很少有这样亲密的时间。 “是不是每天锻炼身体才能有这样的好身材啊?”楚秀秀很佩服这种自律的精神,据她所知,哪怕是在最艰苦的乡下劳作时,温泽源依旧坚持每日的晨跑5公里。 温泽源压抑住内心的情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我每日6点晨跑,你可以和我一起。” 他在楚秀秀面前,总是很克制,因为在他的眼里,比自己小了三岁的楚秀秀总是需要自己更加耐心的呵护的,就像此时此刻,他把主动权放到楚秀秀手中,而不是凭借自己的心意吓到她。 楚秀秀看着对方劲瘦而有力的腰,把唇贴到对方脸上,让对方想要拉着她一起锻炼的想法忘到了九霄云外。 温泽源低声问道:“可以吗?” 楚秀秀头脑有些昏沉,只是问道:“那个用品是新的是吗?” 她还是接受不了现在那种卫生用品需要反复用的习惯,温泽源很是清楚,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喘息,低声“嗯了”一声。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出自宋代秦观,《鹊桥仙》) 中秋节放假三天,楚秀秀和温泽源决定第二天去拜访温姑姑一家。 楚秀秀把那几瓶可乐和点心放在一起,准备给表妹赵飞宇还有温萱带去尝一尝。 其实说起来,温萱是温泽源的亲妹妹,关系比表妹赵飞宇要亲近,但是,人与人之间真的是靠缘分的。 楚秀秀接触下来,与温萱彼此倒是没有矛盾,两人都是性格好的人,但是关系就是没有那么亲近。 反而是活泼开朗的赵飞宇与楚秀秀经常通信,楚秀秀每次遇到一些不懂的机械知识请教她,赵飞宇都很热情的帮着解答,还会附送一些用到的书籍。 看着一盒桃酥,还有两包月饼,两瓶酒,楚秀秀想了一下,问正在收拾的温泽源:“要不我们再去供销社买点肉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这几次去赵家,温姑姑每次都会准备好几个肉菜,这让楚秀秀觉得太占人家便宜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拎着肉去,这样,既不会拂了温姑姑的面子,也不会让对方后面的日子吃肉都紧巴巴的。 她一向很少关心这些人情往来,这会儿自觉想的周到,觉得自己进步颇大。 正弯腰将所有礼物合在一起,摆放整齐的温泽源站起身来,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前几天和人提前订好了,今天顺路去拿就可以了。这会儿现要去买的话,估计买不到什么。” 说着,他递了一个橘子给楚秀秀,让对方坐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这些东西他自己能搞定。 楚秀秀脸上红了一下,实在是之前在楚家的时候,大事小事的人情往来都是楚母全权包办,那会儿,楚家三个孩子,只有自小情商高的楚燕燕跟着楚母学的颇为擅长这些,而老二楚爱军对这些则是漠不关心,至于她自己,则是心里觉得太麻烦了。 成家之后,这些事情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了。楚秀秀不觉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这些推给温泽源,这会儿打起精神来想要学习一下。 温泽源倒是不觉得这是苦差事,对于走仕途的人家中长大的他来说,这些人情往来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都不用多花一分钟就能准备的妥帖。 不过,他自然而然的讲了一些家里的亲朋故交,不是为了让楚秀秀现在接手这些,而是将来总是免不了打交道,总是会用到的。 楚秀秀听了一会儿,感叹道:“这么多人,我是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了。” 两人收拾好,拎着礼物出门去了,点心放到车前面的车筐里,两瓶酒就被楚秀秀抱在怀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他们先去了肉铺,在食品公司的肉铺门口,一条长龙似的队伍正排在那里,队伍中,还有人用石头、篮子等东西排队,可谓是老百姓对肉的热情十分充足。 温泽源先将车停在一边,让楚秀秀等在这儿,然后就自个去了后面,不到十分钟,手里拎着一个包好的篮子出来了。 他把篮子往车把手上一挂,然后载着楚秀秀离开了这里。 楚秀秀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腰,低声问道:“这些肉是怎么买的啊?” 她实在想象不到温泽源与那些屠夫交朋友的画面,那太幻灭了,画风不一样啊。她不是看不起屠夫,要知道这年头当屠夫的可是相当油水丰厚,让很多人家羡慕的很。 温泽源不知道楚秀秀的脑补,解释道:“是我在下乡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姓曲,他今年调到这里了。我的钱票都是没有少的,所以,提前订下倒也不算违规,不会让他难做。而且我定的是瘦多肥少的猪肉,这种肉他们肉铺里不算是太紧俏。” “这样啊,我是不太喜欢肥肉的。”楚秀秀想到之前和楚母去买肉,那次买到了一块八成肥的肥膘子肉,把楚母高兴坏了,回家后,炼猪油后剩下了一碗猪油渣,分给三个儿女吃,楚秀秀只吃了一口,就觉得腻得慌。 因为如此,楚母觉得小女儿挑食才长得太瘦了,倒是给她单独煮了个鸡蛋吃。 等着两人到达赵家时,温姑姑面上带着高兴的神色,但是神色中依旧有些忧心。 楚秀秀看到赵飞宇,开心的冲对方笑了笑。 她环视一周,这才发现,温萱竟然不在。 温姑姑神色忧虑的拿出一封信,递给了面露疑惑的侄子,说道:“这是今天上午刚送来的信,我看了一下,萱萱说是要去乡下看朋友。” 温泽源打开信封,信上果然是妹妹温萱的字迹,信上写到:她准备回兄妹二人下乡的红旗公社去一趟,看看之前认识的知青,让他们不要担心她。 温泽源温和的笑着,对温姑姑劝道:“她是成年人了,自己要回去看看认识的朋友,倒也没什么。” 他没有说的是,这封信上的内容他是不信的。当初两人一起下乡,温萱与知青点的知青交情泛泛,加上两人提前回城,很是被一些知青暗地里羡慕嫉妒。这些温萱都是知道的,所以什么看知青的朋友都是借口。 不过,他并不想让温姑姑费心准备的饭菜白费,神色如常的吃完了午饭。 直到走之前,温姑姑忍不住叮嘱道:“你回头说一下萱萱,她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她回去了,那些知青难道不会眼红吗。” 温泽源笑着应了。 回到家后,温泽源才对着神色有几分疲倦的楚秀秀说道:“我想着骑车去看看萱萱,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楚秀秀脸色一边,问道:“是不是萱萱那边不妥?” 温泽源安抚的扶住她的肩膀,温声解释:“你不要担心,红旗大队的风气还不错,我们也在那里住了几年,安全上是可以放心的,我只是担忧温萱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那你快去吧!”楚秀秀也发觉了之前那封信的不妥之处,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才能让温萱连中秋节都不回来过呢。 ------------------------------------- 钱红娟带着丈夫楚爱军去了钱家,虽然中秋节礼在前几天就给娘家送过去了,她还是从楚母这里拿了昨儿小姑子楚秀秀送的点心还有新鲜的苹果四个,准备带回娘家给爹娘还有兄弟尝尝鲜。 钱红娟话说的好听,对着有几分不愿意的楚母说道:“咱们家买的都是一般的点心,这种汇福祥的桃酥可是不舍得买,还是秀秀日子过得好,我想着拿一包回去,让我娘也尝尝这上等桃酥的味。剩下的这一包,妈,你和爸吃就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楚母也不说啥了。毕竟是儿媳妇,说多了就不好了。 楚母自觉是体贴大度的婆婆,待儿媳妇好的很,却不知道,钱红娟一回娘家,就把跟着一起来的楚爱军支出去干活,自己拉着老娘进了屋里,说起了楚秀秀的坏话。 13、第十三章 “昨儿可把我气死了!”钱红娟在亲妈面前说话直白的很,翻着白眼说起了昨天的事,“我那个小姑子傲得很,眼睛长到天上去,一听我说让她帮大弟介绍个对象,直接说麻烦,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钱母瞪眼,骂道:“你可是她嫂子!这个小姑子这么不给你面子,她爸她妈不说说她?” “人家是亲闺女,我在那个家里才是外人呢。”钱红娟满肚子火气,不仅对着楚秀秀这个没有给她面子的人,还有没帮着她说话的楚父楚母都被迁怒了。 钱母跟着大女儿钱红娟骂了一通,才喘匀了气,开口道:“你以后别给她好脸色,省的她蹬鼻子上脸!我看她有多大的能耐,哼!” 钱红娟骂完后,心情好了不少,没有听亲妈的教唆,她盘算道:“我要是和楚秀秀闹僵,公公婆婆肯定不开心,现在我和爱军花钱都是他们出大头,要是他们直接不给了咋办?” 她没有说的是,楚秀秀嫁的好,现在闹僵了,将来万一用到人家了,都没法上门了。不管是从现在的利益还是将来考虑,要真是现在闹僵,吃亏的可是她钱红娟。 钱母狠狠戳了大女儿的额头一下,啐了一口,“老娘给你出气,你还不听!她楚秀秀再能耐,还能不要娘家不成?楚爱军可是楚家唯一的儿子,你的腰杆给我停挺直了!” 钱红娟不和自己亲妈争吵,亲妈没和楚秀秀相处过,不知道楚秀秀的性子,她是从这几次的相处中咂摸出一些来,对方还真不是那种放不下娘家的人,很有些冷情冷性。 再说了,为了这么句话就闹翻,不值当的,她的账算的清楚。 温泽源骑车赶到曾经下乡过几年的红旗公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 天边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干了一天活的村民和知青正扛着锄头从地里往回走。 走在一起的知青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看了又看。 一个黑脸的男知青疑问:“那是温泽源吧?他怎么来了?” 温泽源在这里的口碑很好,帮着村里建了一个小小的米粉厂,还有就是当时在知青点的时候,做事从来都是脚踏实地,还能帮着知青和村民解决问题。 另一个瘦高个的知青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说道:“上午他妹妹温萱来了,应该是来找温萱的。” 他不明白温萱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也不关心这个,比起温泽源,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温萱就不是那么讨喜了。 知青点里,温萱看着对面秀气白净的宋嘉文,把自己这些日子省吃简用攒的钱票买的饼干、罐头还有棉袄都拿了出来,放到对方面前。 宋嘉文低头看着这些东西,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的价值是他辛苦一年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的。 温萱对他的心思他一直知道,但是之前有温泽源看着,温萱表现的很隐晦,他权当不知道。 本来温萱跟着温泽源离开,宋嘉文以为这就是结束了,但是谁知道上次去县城取包裹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温萱。 从那以后,温萱就经常给他寄信,这次更是直接跑过来找他,还给他带了这么多东西。 宋嘉文从来没有回过信,这次也不准备拿这些东西。 他有自知之明,温萱再好,不是他能够高攀的,难不成温萱还会回到村里和他在一起。何况,温泽源是一个有手段的人,是不会让他耍手段后全身而退的。 宋嘉文从旁边带锁的柜子里掏出几封信,塞到温萱手里,说道:“这是你寄过来的信,以后别寄了,我们没有可能。” 温萱看到手上那几封熟悉的信封,心里一片冰凉,泪水差点流出来,她执拗的问一个答案,“为什么?宋嘉文,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合适!我们的身份不匹配!”宋嘉文感觉很难堪,他不明白如此简单的答案就在这里,还要问什么呢? “我不在乎!”温萱大声反驳道,此时整个知青点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余的人也快到下工的点了。 宋嘉文走到门边,一把推开房门,指着外面的泥土屋,还有堆在一起的柴禾,直直道:“温萱,不要天真了好吗?你愿意去下地干活吗?你忘了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才干了几天的活,你就累的哭了。要不是你哥帮着你,你能够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吗!” 温萱脸色变白,会想到之前那段下地干活的日子,仿佛隔了好久好久,却又仿佛在昨天。她无法说出违心的话,下地干活是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吃的苦头。 她撇过眼去,轻声说道:“你可以想办法招工去县城。我马上要大专毕业了,到时候会分配工作的。” 宋嘉文不想招工回城吗?他想的快要疯掉了,或者说,几乎整个华国所有的知青都在想着回去,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回去,但是,说的简单做的难,能够回去的寥寥无几。 就拿红旗公社来说,整个公社来了接近七十个知青,回去得到只有不到十个,包括回去顶班,生病等种种原因。 宋嘉文冷静的说道:“你快点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温萱正要再说服一下对方,知青院子外面进来了一辆自行车,正是温泽源。 温泽源将车子停在大门处,看着屋子里的两人,神色冷淡的与宋嘉文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妹妹说道:“既然已经看完朋友了,现在回去吧。” 温泽源转身欲走,示意温萱跟上。 他觉得其他的话可以回去再说,没有必要在这里扯开。 温萱平日里有些畏惧这个总是很完美的哥哥,此时却没有顺从,而是一手抓住温泽源的胳膊,眼睛满是期盼的问道:“哥哥,你能想办法帮宋嘉文在县城找个工作吗?临时工就行。” 温泽源神色一凛,冷冷的望向两人。 宋嘉文退后两步,双手一摊,平静的说道:“这不是我的主意。” 他用眼神示意了温萱手上的信封,然后接着说道:“我已经拒绝了。” 温萱拿着信封的手指捏紧了,脸色涨红,神情倔强的说:“是我自己想的。” “现在回去。”温泽源转身就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楚秀秀用炉子炖了一锅蔬菜疙瘩汤,然后凉拌了个菠菜粉丝,等着温泽源回来。 让她有些奇怪的是,温泽源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着温萱一起。 楚秀秀对温萱的态度很不错,去厨房多拿了一套碗筷。 三人吃完晚饭后,温泽源让温萱住到了次卧。 主卧里,楚秀秀好奇的看着明显心情不好的温泽源,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泽源没有隐瞒,把事情说了一遍。 楚秀秀讶然,谁能想到样样出色的温萱竟然会看上一个知青呢。 等着楚秀秀再次回到化工厂时,她才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中午,照例是和章胜南一起在员工食堂吃饭。 章胜南心情很不错,毕竟她已经通过了考核,成为了化工厂的已经正式员工。而与原来的泸县纺织厂比起来,这里的条件待遇,还有未来都要更加好。 章胜南拿出从家里带的一瓶子香菇酱,打开让楚秀秀配饭吃。 楚秀秀夹了一点,这种自家做的香菇酱加上了一点点肉沫,很是下饭。 章胜南说起了当初一同来的三个男同志,“可惜了王永军,他那是不小心磕到了,只能回去,周建平是家里不同意,才回去的。最后,只有于志国留下来了。” 楚秀秀问道:“周建平的对象不是没有工作吗?为什么不同意啊?” 他们一起工作闲聊的时候,周建平说过他的家庭情况,楚秀秀记得很清楚,周建平的妻子本来是小学老师,后来学校情况不好,就没有去上班了。 章胜南比楚秀秀知道的更多,小声嘀咕道:“我听说是因为没有房子的原因,来这儿,住的肯定不如在县城,咱们的家属区还没有建完呢。在泸县,周家有自己的小院住,住的宽敞啊。” “有点想不明白,她可以先等一下啊,等着我们这里建家属区,几年后总会可以的,在县城,哪有在这里的前途好啊。”楚秀秀叹气。 周建平那样一个要求上进的人,最后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放弃了这次的机遇,让人不得不叹息。 章胜南心有戚戚,忍不住说道:“幸好我还是单身,没有这些烦恼。” 楚秀秀清亮的眸光扫过去,让章胜南讪然一笑,补充一句,“你家温同志那是好的不得了,一点不给我们秀秀同志拖后腿哈。” 章胜南转移话题,说起了一件纺织厂的大新闻,“上个月,咱们纺织厂出了件大热闹,你知道那个廖主任吧,就是纺织厂技术部主任那个?” “我见过几次,怎么了?”楚秀秀好奇。 章胜南压低嗓音,贴到楚秀秀耳边说道:“说是他在外面找女人,被他老婆抓到了。” 这年头,流氓罪可是重罪,楚秀秀惊讶极了。 章胜南接着说,“不过,后来他和他老婆,还有那个外面的女人,死活不承认有这回事,反正最后厂里把他调到车间去了。我妈和我说,这事肯定是真的,但是厂里不想追究,这才放了他一马。” 楚秀秀听了章胜南一脑门子的男人出轨找女人的故事,心情复杂中带着点高兴的回了办公室。 “楚秀秀,你来一下。”俞晴从外面走进来,环视一周,对着楚秀秀说道。 14、第十四章 “俞工找你什么事啊?”王玉凑过来,看着神思不属的楚秀秀,小声问道。 “啊?”楚秀秀脑海里乱糟糟的,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俞工是问我工作进度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好。” 楚秀秀垂下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王玉安慰道:“别担心,俞工人好,你平日里这么认真,她肯定都知道的。” 王玉走后,楚秀秀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刚才的对话。 俞晴是问她可不可以接受另外的一份工作。 今年的形势有些好转,一批被打倒的“坏分子”被平反,陆陆续续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单位。 而俞晴认识的一位师长正是原来复旦大学的教授,但是现在虽然回到了沪市,但是职位却没有恢复,不过现在组织上是给了他一定的工作待遇的,包括一名助理的职位,帮助对方整理文件等日常工作。 本来,这种助理一般是从大学生中选取,但是这位先生不愿意接受,而是希望最好不是学生。 这件事僵持了一段时间了,其他人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这段时间,这位教授之前的研究项目受到了重视,他的助理人选才被再次提上日程。 俞晴去探望这位祝先生的时候,被询问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回来后这才考虑一下。俞晴权衡利弊才选择问一下楚秀秀的意见。 楚秀秀知道,俞晴并没有强制她去干这份工作的意思,而是从各方面综合考虑,觉得现在形势明朗,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机会。 “你现在的工作归根到底还是野路子,不能说没有前途,但是肯定是事倍功半的。而你其实并不是热爱这一行,那不如趁此去一个更加适合你的地方。”俞晴是这么对她说的。 从工厂体系进入大学体系之中,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俞晴觉得,国家的建设缺乏人才的现状越来越严重,而大学的重新回归正途已经不远了。 这个消息不啻于惊雷,对于楚秀秀来说,她得好好思考一番。 楚秀秀很纠结,一方面,未来的形势她是知情的,但是,谁又能确定不会在黎明前再有波折呢?不管是前世的记忆碎片,还是原有的后妈文剧情中,都没有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 思考再三,她觉得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不如等着两年后的高考恢复。 她决定等几天就去拒绝俞晴。 星期天,温泽源来这边,这次主要是看一看能不能租间环境更好的房子。 “不需要太大,但是不要太偏。”温泽源知道,整个沪市的房子很是稀缺,每个人的平均使用面积不过3~4平米,想要找到一间对外出租的房子很是困难。 楚秀秀有些垂头丧气,“要不还是住在我现在租的那间房子吧。其实,那里挺好的,邻居也不差。” 除了没有地方可以单独开火,只能在屋里烧个炉子,还有整个房间是阴面,白天屋里都没有什么太阳,衣服得到顶楼去晒,等等。 她现在有点怀念在泸县的小院了。 温泽源笑了笑,他今天穿了件裁剪优雅的黑色呢子长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脖子上一条灰色的羊绒格子围巾,与楚秀秀脖子上那条米白色围巾是同一款。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的走在这些小巷之中。 温泽源的耐心很好,听着楚秀秀讲一些最近发生的琐事,此时,路边的行人也不再像之前一向紧张,反而多了几分随心。 中午,两人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还打包了半斤酱牛肉,用纸包好,拎着回了楚秀秀租的房子。 此时,楚秀秀把之前她的领导想要让她调岗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温泽源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现在的风向确实是好转了,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要平反的知识分子有不少人,这份助理工作风险很小。” 楚秀秀其实挺认同他的观点的,若是不知道两年后高考会恢复,可能会考虑这条路。她心里思忖了一下,整个人趴到对方的怀里,小小声的在对方的耳边说道:“你相信高考会恢复吗?” 温泽源的身体一震,他右臂紧紧搂住怀里娇软纤细的身躯,肯定的说道:“会的。” “我想要上大学,你知道吗,在工厂里,有很多人很优秀,他们是六几年接受过大学教育的,还有些人比我这个高中生都不如,却是被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我知道,不是每一个工农兵大学生都那样,可还是心里不平。” 楚秀秀脑袋枕着坚实的胸膛,望着眼前有些斑驳的裂缝的墙面,缓缓吐露自己的心声。 “所以我们这三年先不要孩子好吗?”楚秀秀的声音轻柔,她把玩着对方那双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双手,心里有点底气不足。 “那我们以三年为限好吗?”温泽源稍作思考,就同意了,现在两人还年轻,秀秀更是刚刚二十岁,两人并不着急要孩子。 而且现在两人分隔两地,若是有了孩子,还需要想办法调动工作,稍微推后几年并无不可。他的大哥和二哥家中早有了孩子,父母对他并无太多催促。 楚秀秀感觉到自己的内心鼓鼓涨涨,又有些内疚,从两个人相识以来,她在享受着温泽源无限的包容。 楚秀秀没说话,把脸颊贴到对方的脸上,亲昵又满足的蹭了蹭对方。 温泽源被这突如其来的撒娇迷惑了一下,垂下头,紧紧的抱住了她。 他抱着自己心爱的人,躺倒在了床上。 窗外,夜来秋雨,雨滴拍打着窗子,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断。 清晨,屋外依旧是细雨蒙蒙,天空昏暗。 楚秀秀窝在棉被之中,不太想起床。她伸出胳膊,摸到床头柜的闹钟,把声音关掉,然后又把胳膊缩回了被子里,再把棉被往上拉了一点,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 温泽源早就醒了,他良好的作息习惯让他早上六点准时醒来,而精力充沛的他从来没有睡懒觉这个习惯。不过,此时,他自己起身,收拾好后出门去了。 等着楚秀秀再次清醒过来时,就看到了摆在小方桌上的白粥、油条还有菜包。 温泽源将昨天带回来的酱牛肉切成薄片,搁到盘子里,用来配着白粥吃。 楚秀秀看着这丰盛的早餐,终于精神十足的去洗漱了。 吃完了早饭,温泽源问道:“要不要出去看电影?” 楚秀秀看着外面的雨水,还有地上坑坑洼洼的泥坑,摇了摇头,决定今天一天都要窝在自己的屋里。 这又不是后世,还可以打车去,现在要是去看电影,少不得得自己走一些路,才能搭电车。 温泽源看着她懒洋洋的模样,好像小时候家中养的那只皮毛光滑的波斯猫,忍不住笑了起来。 遥远的海岛之上,风雨比沪市的要暴烈十倍。 暴雨夹着狂风,吹得树木倾斜,门窗哐哐作响。 风雨太大,学校直接停课,让孩子们在家里呆着,不要出来走动,在这种天气下,外出太不安全了。 屋子里,楚燕燕抱着孩子来回走动,脸上神色满是焦急。 因为,两岁多的孩子有些感冒发烧,昨天,楚燕燕已经带着孩子去了岛上的诊所看病,打了退烧针,也拿了药回来,谁知道今儿孩子又发起烧来。 丈夫王庆凯有任务在身,并不在家中,而另一个孩子,已经七岁的王大宝这会儿倒是懂事的在旁边帮着照看弟弟,满是担忧。 “弟弟又烧了。”王大宝的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的说道:“我们送弟弟去卫生所吧。” 他抬起头,哀求的望着楚燕燕。 楚燕燕鼻子一酸,看着脸色越来越红的小儿子,牙一咬,回屋里,穿上厚厚的军大衣,再套上雨衣,把小宝用小褥子裹好,绑到怀里。 她对着想要跟着去的王大宝说道:“你在家等着你爸回来。我带着小宝去卫生室。” 王大宝咬着牙,重重点头,他太小了,跟着去只会添麻烦。 顶着风雨,楚燕燕终于带着孩子到了卫生所。 万幸的是,卫生所有医生值班,没有让她白跑一趟。 正走值班的护士连忙上前接过孩子,让楚燕燕能够收拾一下自己。 把雨衣还有进水的雨鞋脱下来,楚燕燕才用护士好心递过来的毛巾,擦干了已经满是雨水的脸,还有已经湿透的脖子。最后,将半湿的毛巾狠狠绞了一下,然后擦了下头发上的雨水。 护士已经带着孩子去找大夫去看病了。 楚燕燕把湿透的大衣搁在座椅上,起身进了医生办公室。 看着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小宝,脸上的神色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楚燕燕才放下心来,坐到一边看着孩子输液,旁边另一张病床上,是一个正在生病的老人。 楚燕燕坐在这里,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指,突然感到很委屈,就像是外面的狂风骤雨一样,铺天盖地的委屈席卷而来。 她不想要被别人知道,只能独自一人,默默地流泪不止。 她拷问自己的内心,真的能无怨无悔吗? 答案已经心知肚明。 若是此时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孩子,她只会忧心忡忡,恨不得以身相替,可是,此时,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一年多来的付出,还有未来漫长岁月里可能会有的辛劳。 过了几天,楚燕燕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丈夫王庆凯被调动到了沪市附近的军区了。 看着碧蓝的天空,楚燕燕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15、第十五章 海岛上,在左邻右舍的军嫂帮衬下,楚燕燕把行李收拾好,各种锅碗衣柜啥的带着不方便,就直接送给了来帮忙的大姐们。等着后勤部派了车过来拉东西到码头,然后他们先坐船,再做火车回去。 楚燕燕搂着小儿子,王庆凯牵着大儿子,与送别的人挥手道别。 楚燕燕看着远去的人影,让两个孩子在那边午睡一会儿,问丈夫道:“你没有和那个谁说咱家搬家的是吧?”那个谁就是指王庆凯的前妻孙三妮。 王庆凯摇头,“没有,我和她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最好是这样。”楚燕燕轻轻斜了对方一样,她可不想在新的地方还会被王三妮这个人骚扰。 沪市离楚燕燕的娘家很近,她已经计划好平日里多回去走动一下了。 想到之前听说小妹已经结婚了,就是在自己离开不久,她心里其实挺好奇的,想着楚母说是很出彩的一个人,心里不是很相信。她侧过头,看着王庆凯那张眉眼硬挺的脸,心想:肯定是不如自己丈夫好看的。 楚燕燕当初嫁的心甘情愿,除了看中王庆凯是副团军官外,这张俊脸更是加分项。 等着楚燕燕到了沪市,在家属区安顿好了之后,就迫不及待把孩子托给别人照看一下,带着丈夫回了楚家。 楚燕燕看到家属区里那些羡慕的眼神,心里得意极了。 正好这是腊月了,一些同样下乡的知青有一部分可以回城探亲,一个从乡下匆匆赶回来的女人正好碰上了两个人。 这个女人叫王娟,比楚燕燕小了一岁,去了西北那边插队,比起为大女儿考虑,把楚燕燕安排到不远处插队的楚家来说,王家对这个二女儿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王娟就这样一个人去了大西北,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 王娟看着楚燕燕,瞅了几眼,就撇开目光,连招呼都没打匆匆忙忙往王家那边去了。 楚燕燕刚出声,想要叫住对方,不过看王娟那个避之不及的模样,只好做罢。 回了楚家。楚母自然是心疼大女儿一年多不见,准备了好东西招待。 楚母上班有工资,买东西不抠唆,加上还有大女婿的面子,准备的不比过年差了。 楚燕燕把带来的一些干鱼,虾米,紫菜干递过去,“这是从大老远带回来的,妈你做饭的时候加点,可鲜了。” 她边说边四处看了一圈,问道:“小妹没回来?” 楚母摇摇头,“今天周三呢,不得上班啊。” 楚燕燕坐了下来,在自己娘家,可不用客气来客气去。 其实,家里除了请假的楚母,也没有别人了,都得上班呀。 楚母倒了一缸子水递给大女婿,忍不住疑问:“你怎么不是周末来啊?” 楚燕燕自然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回来,丈夫王庆凯周末打算回老家看看,其实离泸县不远,但是全赶到一天来不及。 楚燕燕在楚家呆了好一会儿,才和丈夫离开楚家。 她心里挺遗憾没能见到小妹的,想着对方在纺织厂上班,估计下次自己周末来就能见到人了。 她不知道的是,楚秀秀已经调到沪市的化工厂工作了。 楚母这是忘了和她说起这么回事了,而楚秀秀压根就没有和楚燕燕通过信。 “你这是从工艺科送资料回来了吗?”楚秀秀看着抱着一大摞资料的王玉从外面走进来,连忙上前帮着把资料接过来。 王玉喘口气,和楚秀秀一起走到长条大案边,把资料放好。 “这是工艺科准备的腈纶生产车间的一部分需要技术部复核的资料,让我给徐工捎过来。”王玉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问道:“徐工出去了吗?” 楚秀秀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好像是去车间了。” “要不我们先把资料分类整理好。”王玉干劲儿充足的把所有文件按照目录重新核对一遍。 楚秀秀在一边帮着一起整理,花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把文件整顺了。 这时,后勤部的小张笑眯眯的走进来,对着办公室里的人开口说道:“今儿下午三点,可以去领年礼了。” 两斤油,十斤白面,十斤大米,这就是今年化工厂的福利。 这些过年的福利让工人们开心起来了,大家伙儿兴高采烈的排队领东西。 楚秀秀签完名字,拎着大米白面还有油,回了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楚秀秀拎着东西走到大门口,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温泽源。 “我来拿吧。”温泽源走过来,接住了楚秀秀手里的东西,他就是知道这天化工厂要发福利,特地过来接他的,正好他们单位比化工厂提前放假一天。 楚秀秀正好觉得手有些勒得的疼,她原本还想着走走停停呢。 温泽源和楚秀秀拎着东西去了新的住处,一幢小洋房里面的一间带着卫浴的主卧。 这幢房子是民国那会儿建造的,是法式风格,整个房间特别宽阔。这间房子的主人是去了自己儿子那里暂住几年,就把房子借给亲戚暂住,说是借,其实就是租了。 楚秀秀住在这里,环境比原来的地方好的多了,至少原来这里的主人建造的时候是不惜物力财力的,墙造的就厚实的很,自然隔音好。加上这个房子是有暖气的,比生炉子可暖和的多。 上一任住户很是爱惜房子,整个房间除了一些自然的磨损之外,大部分还是保存的很好的。 楚秀秀将东西放到一旁的一个木柜上。 两人稍微歇了一会儿,就想着去采购一些年货了。 温泽源自然不反对,他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钱票,就是为了能买东西时随心所欲一点。 可能大家想要抢购年货的日子都选的差不多,楚秀秀竟然就在这儿遇上了楚燕燕。 楚秀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在原剧情中,今年王庆凯就调到沪市军区了,楚燕燕出现在这里不稀奇。只是她早把楚燕燕忘到脑后了,这才想起来。 此时,楚燕燕正和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姑娘一起买衣服,这个大姑娘是王庆凯的妹妹,上次楚燕燕和王庆凯去王庆凯老家,这个王小妹就是那时候跟着来的。 楚燕燕看着王小妹看上的衣服,一件灯芯绒的外套,得四十二元。 她手里拿着的钱票就那么些,要是买了这一件,她自己还要不要买,脸上的神色就不好看了。 王小妹一点都不怯弱,这个嫂子跟着她亲哥过好日子,她这个当亲妹妹的咋就不能沾光了。 后面的顾客看着磨蹭的楚燕燕和王小妹,大声抱怨着往前挤。 王庆凯带着从二楼买的铁锅,挤了过来,他身材高大一会儿就到了两人身边。 他看着来回拉扯的妻子和妹妹,眉头皱了皱,开口道:“给小妹买这一件吧。” 他往年都不在家,没给妹妹买过什么东西,总不能太吝啬了。 听到丈夫的话,楚燕燕气的很,她恨恨的把钱票拿了出来一部分,直接塞到丈夫收礼物,然后扭头对着售货员说道:“给我那件蓝色的,要大码的。” 售货员拿着杆子一勾,把最上面的那件蓝色灯芯绒女士外套拿下来,递给了楚燕燕。 “九尺布票,三十八元。” 楚燕燕把布票,钱票递过去,拿起外套就往外挤,留在原地的王庆凯沉着脸,给王小妹付了钱。 然后,王庆凯带着王小妹挤出去了。 从头到尾目睹全过程的楚秀秀呆了一呆,看来那本后妈文的书里,男主和女主不是完全没有矛盾,一直甜甜蜜蜜啊! 小说里只有美好的瞬间,现实里却是一日日的柴米油盐。 “那是谁?”温泽源扶着楚秀秀,用身体挡着那些拥挤过来的人群。 楚秀秀看着真乌泱泱的人群,说道:“我们先去买完东西,出去就告诉你。” 一斤大白兔奶糖,两斤鸡蛋糕,一块蓝色棉布,还有两斤猪肉,一兜三斤国光苹果,这就是俩人的收获。 楚秀秀靠着座位,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田野,才说道:“刚刚是我大姐楚燕燕还有姐夫王庆凯,另外那个姑娘估计是王庆凯的姐妹。” 温泽源倒是知道楚秀秀的大姐,不过一直没有见过面,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个姑娘的模样,觉得和楚秀秀并不太像。 楚秀秀想着,作为女主的楚燕燕都要面对婆家人的麻烦事儿,联想到了自个儿那个一直和乡下知青不断了关系的小姑子,提前打了预防针:“温萱的事你得处理好,反正我是不插手的。” 温泽源无奈的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作为兄长,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要看她自己了。” 温泽源已经把小妹温萱的恋情和父母说过了,父母打过电话,写过信,可惜都动摇不了温萱的决心。 王庆凯头疼的看着家里不对付的姑嫂二人,在外面干什么都干脆利落的大男人都理不清楚这团乱麻。 从商场回来之后,楚燕燕直接开始大手大脚花钱,家里准备的年货不动,总能多买一些年糕,花生瓜子,还有新鲜的鱼,反正这些东西不过几毛钱,花的再多也比不上一件外套的价钱。 楚燕燕直接把新衣服穿身上,进进出出,让把新衣服藏起来准备过年穿的王小妹眼热。 至于本来准备买的被子面,反正现在布票没了,将就着用旧的吧! 楚燕燕毫无心里负担的想着。 她之前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让王家这些人一点都不尊重她。 王小妹可不是楚燕燕想的那样,等到过年回老家的时候,直接对着亲妈告状去了。 “你个丧良心的,我儿子赚的钱全扒拉自己怀里了,一点都不管亲娘亲妹妹啊!”王庆凯的亲妈摸起来眼泪,声音大的院子外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楚燕燕心里一咯噔,怀疑是王小妹故意挑事,忙解释道:“妈,你是不是听小妹胡说了什么,你不要上了当。” 她一手将王大宝拉过来,说道:“你看这两个孩子养起来不花钱吗?大宝小宝吃穿用度总不能不花钱吧!” 看着孙子脸色红润,身上也整齐,王庆凯的亲娘心里有点满意,可是看着同样体体面面的儿媳妇,那就是另一个滋味了。 反正王老娘打定主意,大儿子怎么也得拉拔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好日子。 楚燕燕对上村里的婆婆,讲理也讲不通,关键是丈夫王庆凯虽然不是愚孝的人,但是对自己亲爹亲妈,还有底下那些一脸崇拜看着自己这个大哥的弟弟妹妹,是有属于长子的责任感的。 回老家过了个年,楚燕燕一口饭都没吃好。 16、第 16 章 大年初二,走娘家,这是泸县的风俗。 楚燕燕收拾好心情,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第一次带着两个继子回了楚家,她把小的那个孩子塞到丈夫王庆凯怀里,自己两手拎着年礼,与街坊邻居打招呼。 与楚燕燕熟悉的人家的叔叔婶子们,打量着那两个明显不是楚燕燕亲生的孩子,彼此心下明白了楚燕燕这是给人做了后妈啊! 那些羡慕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楚燕燕连忙走快点,到了楚家。 看着厨房里只有在忙活着做饭的钱红娟,没有看到楚母,她走了过去。 “小妹还没有到吗?”楚燕燕疑惑。 “对啊,估摸得到饭点儿才来?”钱红娟道,“自从出嫁后,小妹就是娇客了,咱们这些活是指望不上她了。” “嗯,我来帮着你做吧。”楚燕燕心想小妹之前干活还行,结婚后怎么还娇气起来了,谁家的姑娘不是嫁了人越来越能干啊? “她跟妹夫感情好,妹夫舍不得小妹受累。”钱红娟说话阴阳怪气的,“小妹现在本事大了,成了沪市大厂子里的人,还是坐办公室的,看不起我这个当嫂子的,平日里,我说话都得小心点,不然小妹直接不给我好脸色啊。” “小妹没在纺织厂了吗?”楚燕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钱红娟把楚秀秀怎么出差,然后被沪市大工厂留下来,这些事都说了一边。 楚燕燕仿佛受了打击似的,心思不在这里了。 钱红娟瞧着楚燕燕这样,心想大姑姐还真是不喜欢妹妹啊,若是姐妹关系好,怎么不得帮着说几句小妹的好话。 钱红娟虽然和楚燕燕这个大姑姐没怎么接触,却觉出来这楚家两个姑娘的性子不同来。 楚燕燕这人其实和她有点像,在外面能处事,会做人。但是内里看不得小妹比她过的好,若是楚秀秀过的比她差的多,说不定她还会伸把手,她不去和别人比,只和楚秀秀比。 楚秀秀则是另一种性子,那就是独。她就是关上门只过好自己的生活,七大姑八大姨通通不放在心上,性子古怪的很。 楚母从屋里出来,她刚刚给楚燕燕的两个继子拿了些糕饼,又泡了麦乳精给这两个名义上的外孙喝。 便宜外婆更得做的好,楚母可不希望大女儿家有什么矛盾,这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不吝惜了,拿出来招待这两孩子。 楚秀秀和温泽源从家里出发的时间确实有点晚。两人一块儿去买了一些新鲜的菜,正好还有一些剩下的猪脚,价钱便宜,还不用肉票,温泽源直接付钱买了下来。 楚秀秀看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发愁的问:“这要怎么拿?” 她有点嫌弃猪脚的那股腥气,不愿意拎着。 温泽源看了一下自行车,把车筐里放着苹果的网兜取下来,套住两个猪蹄,然后,网子上面系在了车梁上。 楚秀秀夸道:“你太聪明了。” 她自觉做的事情有点少,那就要提供足够的夸赞,让对方和她一样开心。 温泽源确实有点开心,这年头,大家伙都含蓄着,碰到楚秀秀这种打直球的赞美,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变大了。 宝金药厂家属区的住户看到了楚秀秀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骑车的男人斯文隽秀,忍不住心里和之前的楚燕燕夫妻俩对比一番。 楚秀秀坐在后座上,就听到了几句“后妈”之类的话,心里估摸着是在说楚燕燕。 她有点无语了,这么大冷天,不在屋子里面,出来八卦什么呀! “你们来了。”楚母接过楚秀秀递过去的鸡蛋糕,心疼小女儿买了太多东西。 有苹果,鸡蛋糕,两瓶酒还有一斤红糖,外加一兜四个猪蹄子,这些东西太多了,楚母觉得自己都替小女儿心疼钱。 她忍不住提醒一下花钱大手大脚的小女儿,“买的太多了,咱们家那需要这么多好东西啊!” 楚秀秀脱下外面的呢子大衣,挂到客厅的衣架上,说道:“东西你不用舍不得吃,我在工厂工资总够花了。” 她这时看到正在喝麦乳精的两个小孩,大点的男孩七八岁,自己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喝一口麦乳精,再咬一口手里的糕饼,吃的香甜。 小的那个男童不过两岁多,圆嘟嘟的脸蛋,穿着围兜,正在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用瓷勺一匙一匙麦乳精的喂到嘴里。 楚秀秀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两个小孩。 小的那个孩子才两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楚秀秀,王大宝已经七岁了,接到红包后很是惊喜,非常有礼貌的道谢,然后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脸。 楚燕燕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怎么现在才来!难道是等着我伺候你吗?”楚燕燕说话像吃了火药似的,直冲着楚秀秀而来。 温泽源走过来,挡在楚秀秀前面,神色自若的说道:“你好,我是温泽源,这边厨房要做哪些菜,我来就可以。” 楚母连忙上前来,伸手亲拍了下大女儿的胳膊:“胡说什么呢?这是你妹妹的对象,你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来!打个招呼!” 楚母对着神色尴尬的大女婿王庆凯笑了笑,找补一下:“燕燕还和在家里一样呢,说话直来直去的,也就是亲姐妹,不然谁惯着她。” 楚秀秀看着都替楚母脸红,她觉得这些话真的是糊弄人,不过也就一顿饭,她也没吃亏。 楚母不放心的拉着楚燕燕直接离开厨房,对着忙活到现在的儿媳妇钱红娟留下一句话:“你也来歇一歇吧,这忙的差不多了,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做,晚不了。” 在楚母的强硬拉扯下,楚燕燕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的小妹,还有那个气度非凡的男人竟然是楚秀秀的丈夫。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和自己的丈夫王庆凯各有千秋。 这顿饭菜色很是丰盛,楚秀秀吃的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尤其是看到正在和王庆凯合力照顾小儿子吃饭的楚燕燕那副手忙脚乱模样,心情更好的多吃了几口,可能她就是小心眼吧。 晚上,楚秀秀在镜子前往脸上抹雪花膏,轻轻拍打一下,看着肌肤还是如此的晶莹水润,忍不住对正在看报纸的温泽源说道:“我觉得不要现在孩子真是太对了,养个孩子连饭都吃不好了。” 温泽源听完,侧首,问道:“这是要我提前保证将照顾孩子的琐事尽量多做一些吗?” “不,这个不需要你提前保证,我相信你。”楚秀秀笑的狡黠,扑到对方身上,搂住对方的脖子,声音清脆,“我是说,将来我们只要一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这样孩子也不会有矛盾了,多好的办法啊!” 温泽源一手托住她,沉默了一瞬,才笑着点头说道:“可以。” 楚秀秀觉得日子越过越顺利了,夫妻两人初三去了温姑姑家里做客,宾主尽欢。 楚秀秀终于有机会和表妹赵飞宇尽兴的聊天了。 赵飞宇现在的工作项目是保密级别的,平日里全是和一些科研人员埋头苦干,这对性情活泼爱笑的她来说,有一个专业外的女性朋友就可以尽情的聊些有趣的事了。 赵飞宇还把自己做的一个手摇版洗衣机拿了出来,这是她下班时候自己找材料做的。 “送给你和表哥用。”赵飞宇很是大方。 楚秀秀一把抱住对方,开心的说道:“飞宇,你太好了!我就是上次说了一下,你竟然就花时间做了这个。” 赵飞宇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没花多少时间,顺手的事。” 楚秀秀知道,这是谦虚的话,能从宝贵的休息时间花心思做这个,这份心意让人无法忽视。 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温泽源眉眼含笑。 楚燕燕看着过完年后又自己跑过来的王小妹可笑不出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燕燕的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衣摆。 “你不是听不懂,而是你喜欢装傻。我娘说让我跟着大哥,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和我娘说去。”王小妹冷哼了一声,“你在别人面前装好人,怎么不一直装下去啊,我是我哥的亲妹妹,住自己哥哥家里怎么了。你要是不想让我住下去,要么给我找份工作,要么给我介绍个城里的对象,反正总得有一样。” “你一定要逼我是吗?”楚燕燕道,语气稍微软下来,“小妹,你想要找工作,我这边给你留意一下,你可以回村里等。” “你想把我忽悠走?”王小妹不傻,“大嫂,我不是小孩子。我就在这里不走了,你们添双筷子的事儿,我还能帮你照看大宝小宝呢。” 楚燕燕冷下脸,硬邦邦的说:“你没有城市户口,吃的粮食都是我们的份额,你的意思是要我们饿着肚子,让你吃饱是吗?” 王小妹知道这确实是实情,没有呛声,但是一副我就是不走的架势,让楚燕燕知道了对方的脸皮厚度。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等着王庆凯回来拿主意了。 17、第 17 章 王庆凯回到家中后,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王小妹,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我……我……”王小妹深呼吸一口气,“大哥,我想要找份工作可以吗?” “工作是那么容易找的吗?”王庆凯道,“你之前来这里,就是让你来松快两天,不是让你一直住在这里的。” 王庆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王小妹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来,不就是乡下日子过的苦,在这里既不用下地干活,还能吃的饱。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王庆凯每个月给老家寄十块钱,王家的日子就过的不是太差,在村子里算是富裕的,但是哪怕是最小的王小妹都得下地干活的。 王庆凯不惯着这个妹妹,“年前新衣服给你买了,其他的弟弟妹妹可是什么都没有,等着放假我送你回去。” 楚燕燕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知道王小妹呆不了多久之后,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了。 王小妹红着眼睛站在那儿,她敢和大嫂楚燕燕直接对呛,仗着自己亲妈不把大嫂放到眼里,对着向来威严的大哥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过了十来天,王庆凯拉着不情不愿的王小妹回了村子。 “这是怎么啦?”王老娘看着大儿子带着小女儿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柴火,迎上来问道。 “是不是你大嫂赶你走?”王老娘眼睛瞪大,一副要撸起袖子干架的模样。 王庆凯看着亲妈的模样,头疼道:“妈,是我要带小妹回来的。小妹没有城市户口,吃的是我们的供应粮,我们吃什么?” 一句话堵得王老娘把其他话咽下去了。 晚上,王家人吃完晚饭,王庆凯等着众人都在堂屋里,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我一个当大哥的,有能力肯定不会忘了咱家人,但是小妹以后别去了,城里的供应就是将将够吃,你去了,你的两个侄儿就要饿肚子了。”王庆凯看着王小妹,毫不留情的说。 他觉得王小妹这种自己跑过去的行为太不懂事了。 然后看着三个弟弟,老二忠厚老实,木讷,在家里最受忽视,老三聪明机灵嘴甜,很得父母疼爱,还有小弟,年纪不满十七,年纪还小。 王庆凯下了决定,说道:“我既然调回来,将来要是有机会,就让老二去,在之后,在一起拉拔其他人。” 几个弟弟眼神乱飞,王老娘心里偏向老三,但是一向沉默的王老爹拍板道:“行,就按老大说的干。” 王老爹看着满脸不服气的王小妹,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你以后好好在家里呆着,不准去你大哥家里添乱!不然打断你的腿!” 王小妹气的哭了出来,自己跑回屋子里哭去了。 这边,王庆凯把事情解决了,楚燕燕安下心来继续过日子。 王大宝被送去了小学读一年级,王小宝也送去了托儿所。 楚燕燕一时半会儿没有给安排工作,她主要是不想干一些食堂之类的活儿,觉得干这种活还不如不干。 白天有了大把空闲时间的楚燕燕就骑着自行车,往泸县回娘家。 楚秀秀听说的时候,还是佩服楚燕燕这个身体真是好,这可是四十多公里的路呢,来回一趟,怎么也得三四个小时,就这尽头,楚秀秀怀疑是不是女主的身体就是好,不然普通人哪能没事就骑上这么远。 楚秀秀以为自己现在改变了原来的剧情,已经不会再遇到原来后妈文中的一些人时,在端午节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给吓了一跳。 楚秀秀在沪市工作对楚家关注度很低,不知道楚家这几个月冒出来了一个楚父早年的兄弟的儿子上门拜访。 那是过年不久,冬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一个从楚父老家来的大小伙子直愣愣的登门了。 这个男人叫赵进,赵进的老爹是楚父当年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直在老家的村里生活,虽然很多年没见过面,但是,这次赵进要来泸县,还是带着老爹的亲笔书信,来拜访这个自己亲爹的好兄弟。 楚父这个人平日里很是沉默寡言,但是面对这种当年的兄弟的孩子上门,还是感觉很有面子,想起当年和兄弟一起上山掏鸟窝,下河抓鱼的过往,就非得把这好侄子留在家里住。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不管去那里都得有介绍信,赵进其实是他们村里的拖拉机手,来泸县学习拖拉机的修理培训的。 赵进统共学习一个月,因此,哪怕是楚母还有楚爱军夫妻都对这个冒出来的赵进烦的慌,总的顾忌楚父的面子,一些赶人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赵进这人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就这样在楚家打起地铺来了。白天去培训班学习,在外面吃早饭,午饭,晚上回楚家蹭一顿晚饭,但是赵进还真不是为了蹭这点好处才跑到楚家来的。 赵进是这个年头很难得的独生子,算是从小吃的还不错,人长得挺结实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在一些人的眼里,就是长得体面,加上从小就是会钻营,舍得弯下腰讨好别人的那种性子,这才千辛万苦的当上了他们公社的拖拉机驾驶员。 而这次借着培训的机会到楚家来拉关系,则是赵进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一个机会。没办法,这年头,农民从早到晚都在地里忙活,想要上这县城来,那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赵进来了这几天,就摸清楚楚家的大概情况,知道了这家里最有本事的是两个姑爷。至于楚父,当初亲闺女下乡都没办法找门路的人,是指望不上什么了。 经常回娘家窜门的楚燕燕倒是和这个赵进熟了起来,不过,她心里也看不上赵进这种人,只是每次都被恭维着心里很舒服,才给对方几个好脸色罢了。 若说赵进这人只会讨好人也不全是,他心里还是颇为自傲与自大。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出生不如这些人,要是给他这样的条件,肯定比这些人能干十倍。 赵进好话不要钱似的和楚燕燕套近乎,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托关系,从公社里转到镇上或者县上,其实他一开始没这大的野望,毕竟,楚家就是普通工人家庭。但是楚燕燕那似有若无的炫耀让他的野心膨胀起来,想要一步到位。 楚燕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对把自己架在高台上上的赵进,抹不开脸说自己就是说说闲话,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给他调动关系。 而她自己也没有想要利用丈夫王庆凯的关系去做这件事。 赵进和她又没有关系,凭啥找她帮忙啊? 不过,赵进是特意挑着楚家的饭桌上说起的这个事的,楚父心里想要出力,可是实在没门路,只好看向了一向总是表现的春风得意的大女儿楚燕燕。 楚燕燕暗自咬牙,总不能在一家人面前把脸全丢了,心里转了个弯,就把皮球踢到了不在这里的楚秀秀夫妻身上了。 赵进一听楚秀秀的丈夫在县政府当干事,眼睛一亮,立马瞅着机会跑到了温泽源买下的小院来了。 楚秀秀正好这个时候回来休假,在院子里整理去年栽得一些蔷薇,茉莉花。 听到敲门声就去打开门,看到是不认识的人,她还以为是敲错门,然后就被赵进一阵自我介绍,外加拉关系的话给整的无语了。 楚秀秀从落灰的记忆中翻了翻,才发现这个赵进就是后妈文出现过的人,那本后妈文中,楚秀秀和宋俊辉分手后,被宋母闹得沸沸扬扬,楚燕燕更是不安好心的要把这个蠢头蠢脑的男人介绍给当时的楚秀秀,被楚秀秀一通骂才赶走了。 看着门外睁着双圆眼珠子的男人,楚秀秀后退一步,直接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种人,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赵进看着差点拍到脸上的大门,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挂不住了。 别看他平日里对着谁都是笑嘻嘻的,说起来既自卑又自傲,自卑于自己的出身,家里是三代贫农好像是挺受人尊重的,是根正苗红,但是赵进这人真不是那种上面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老实人。 他从小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当官的,吃好的,穿好的,说话有派头。他为了向那些人学习,成天跟着广播里的播音员琢磨着学说话,整出来一套蹩脚的播音腔,说话声音洪亮,客套话一套套的,可是说是在乡下少有的能说会道了。 这会儿被楚秀秀直接把面子踩在脚底下,赵进脸色发青的狠狠骂起了脏话,反正他几天后就要走了,事儿办不成,这个面子就不用给了。 “···什么玩意,两巴掌就老实了···”乱七八糟的脏话听着都脏了耳朵,赵进就在大门外不停的叫嚣,楚家的好处是沾不上了,那脸面也就不用留了。 他之所以这么大胆,是他打听清楚了这家里的男人今天去上班了,本来是想着楚秀秀一个小姑娘面子薄,好说话,才特地抽这个时间来的,现在骂起来也不担心被男人打。 “哗啦”一声,一盆子脏水从天而降,墙头上,楚秀秀从里面探出头来,手里的水盆还没有放下。 楚秀秀踩着梯子,看着门外落汤狗一样的男人,冷笑一声:“呵,继续骂,我给你浇点水洗洗嘴。” 看着对方那双恨不得吃人的眼睛,楚秀秀神情冰冷,嘲讽道:“我正好去革委会还有那个什么拖拉机培训去问一下,这是让人打着学习的借口骚扰普通百姓不成?” 她目光直直的望着下面的那个男人,丝毫不退让。 赵进心下一慌,退后两步,然后转身跑走了。 等着温泽源回家的时候,看着大门外的水渍,有些惊讶。 楚秀秀把自己今天干的壮举告诉了他,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和人干仗,到现在心情还有些砰砰直跳,对着神情冰冷的温泽源倒是丝毫不担心,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举动,下了一个结论:“这次狠话说的不够狠,发挥不好,看来还是经验不足啊。” 然后,被正在担心妻子的温泽源狠狠的瞪了一眼。 18、第 18 章 温泽源心里叹气:这种小人何必亲自动手呢?若是对方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楚秀秀可不就危险了吗。 这真是高看赵进了,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不过,他心里实在觉得自己亏的慌,浑身湿淋淋的跑回去了楚家。 看着楚家紧闭的大门,他暗啐了一口:说什么当成自家人,连个大门钥匙都不给。 其实真不能怪楚父,楚父是个大男人,想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而楚母其实是不愿意他住进来的,能够容忍他住在这里已经是给自己丈夫的面子了,更不愿意把家里的钥匙给赵进。 楚母的借口也很简单,赵进平日里回来的时候都是比他们下班的时间还要晚,而且就住一个月,再去配把钥匙也不值当。 温泽源将外套搁到左臂上,对楚秀秀说道:“我们今天去你家,和你爸妈说一下这个赵进的问题,免得他厚着脸皮继续待在楚家。” 楚秀秀一想到这种可能,立刻跳起来,换上外套,拉着温泽源的胳膊不断催促:“我们快点吧,之前都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只能说温泽源的顾虑是真的! 赵进就是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人!顶着一头湿透透的头发和衣服,他愣是在家属楼里等到了楚家人下班回家。 有路过的药厂工人停下来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赵进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说自己说话不注意,可能得罪了楚家小女儿啥的。 这可是让不少看着楚秀秀长大的街坊邻居的震惊了。 在他们眼里,楚秀秀是一个从小就文静乖巧的孩子,长到这么大,都没有和院子里的孩子吵过嘴,打过架,是个顶省心的孩子。就是结婚之后,每次和那个俊的很的男青年一起回来,小夫妻二人也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脾气不好的苗头啊。 看热闹的大娘们一边劝着赵进是不是要去擦洗一下,一边说待会儿得和老楚说道说道。 但是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向着自小在这儿长大的楚秀秀的,背着赵进和家里人嘀咕,以后得离这个赵进远点,在这儿装可怜不就是想要败坏楚家小闺女的名声吗? 更有眼明心亮的当家人对着家里的其他人说,这种一点都不了解就冒出来攀亲带故的人就不是个好的,也就是老楚要面子,普通人家顶天招待一天,还能让个大男人在自己家打地铺可不行?除非是亲侄子,亲外甥。 楚父和楚母是一块回来的,还没到自己家门口,就被热心的邻居跑来把赵进的事说了一遍。 楚父脸上发红,心里很是生气,加快脚步朝着家门口走去。 楚母略落后几步,心里到不似楚父一般生气,反而担心是不是赵进干了什么坏事,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小闺女。 其实之前大女儿对着赵进提起小女儿夫妻的时候,她心里就觉得不妥,她心里,赵进就是一个打秋风的穷亲戚,看着丈夫的面子招待他这么久,已经让楚母心疼坏了那些粮食,他还想着让楚家帮他的忙,简直太贪心了。 楚父一看到浑身半湿半干的赵进,气的脸色涨红,觉得不好意思面对这么信任自己的这个好兄弟的儿子,他一把打开房门,拉着赵进的肩膀往屋里带。 赵进一看楚父的神情,心里就有底了。 他装出一副犹豫的神色,看着楚父,为难的说道:“伯父,其实我是来和你还有伯娘打个招呼,准备住到培训班那里的宿舍,最近学习挺忙的,我就在那边睡觉了,等我们放假了,我再来拜访您。” 要不说赵进还是有一点小聪明呢。俗话说的好,疏不间亲。楚秀秀是楚父的亲闺女,赵进要是一上来就大喇喇的对着楚父说你闺女咋样咋样,楚父面上可能会偏袒一下他,但是心里难道不会怀疑是不是你这个小子干了什么不地道的事? 但是,赵进上来啥也不说,直接就我不好意思住下去了,但是全是我自己的原因,与其他人无关,楚父就得脑补了,一来这街坊邻居的闲话可说了不少,另外,赵进这满头满身的水可是明晃晃的摆在这儿呢,楚父眼睛又不瞎。 楚父强硬的不准赵进离开,“你受了委屈,我给你做主,你就住这儿,我明天去找她去。” 赵进其实不打算让楚父去找楚秀秀麻烦,对他来说,这样做没啥好处,他能在这儿待多久,还不如趁着机会加深一下楚父对自己的好感,连忙拦着:“伯父!您可千万别误会!真不是楚小妹的错,若是伯父这样做,岂不是让我再也无言登门了。” 楚父羞惭的垂下头,闷声闷气的说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老实了,我认识你这么些天,你做事向来妥帖,要不是秀秀不讲理,怎么能干出泼你一身水的事来?她这个女娃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赵进自己走到洗脸盆那里,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净,这时候脸上的神色倒是一派平和的模样。 “我就个村里人,可能是说话不够讲究,楚小妹是城里人,嫁的也是当官的,和我这个泥腿子说不到一块去,她看不上我是应该的,是我想着伯父一家都这么好的人,只有楚小妹没见过面,才自己上门去的,是我冒昧了。” “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啊。”一道清凉的女声从身后的门口响起来。 赵进募地转过头,正好看到了楚母身旁那个可恶的身影,那张姣好的容颜在他眼里确如同长着獠牙一般,让他瞳孔一缩,更加让他胆寒的是,和那个女子紧紧挨在一起的俊秀挺拔的男子。 有的人天生就气度卓然,站在任何地方都无法遮掩他的光芒。 那个男人眸光淡淡扫过来,蕴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锐利。 赵进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悔意,他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管他内心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念头,楚父听到小女儿的声音,看到她脸上那淡淡的嘲讽之色,砰的一声把水缸放到桌子上,嚯地一声站起身来,猛地向前走了几步。 他瞪大眼睛,伸手直指这楚秀秀,大声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泽源皱眉,脚步往前一步,挡在了楚秀秀前面。 他沉下脸,淡淡的说道:“岳父何必如此激动。” 面对这个女婿,楚父心里其实有些发怯,他不由的缓了一下脸色。 此时,楚母从后面挤进来,把女儿女婿往后推了一把,对着丈夫开喷;“我看是你老昏头了!谁亲谁远还不清楚吗?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就要作践自己亲闺女,我看你这是好日子过多了,吃饱了撑得!” 楚母的话让楚父面子上挂不住,脸黑了下来,吼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是她亲爹还说不得了!” 说完,狠狠瞪了小女儿一眼,叱骂到:“过了好日子就看不起你爹不成?” 楚秀秀把要继续和丈夫争辩的楚母往后一拉,自己站到了亲爹面前,目光冷静的问道:“两个人有矛盾,难道不应该是听双方的说法吗?你为什么上来就把帽子扣到我头上?” 楚父气哼哼道:“你说你有什么借口?” 楚秀秀神色平静,“我与这个男人并不认识,他一见面就要上来攀关系,被我直接关在门外了,然后他就在门外各种脏话不断,我是忍不了这个气,才浇了一盆让他闭嘴。” 她目光锐利的望着缩在一旁的赵进,讥讽道:“你之前在我家门外骂的那么欢,刚刚在这里也是一套一套的,现在怎么安静了。正好是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才行,你倒是说呀!” 赵进喏喏几声,却不敢在说什么假话。 看着赵进的表现,屋里的几人心里都知道了实情如何。 楚父被架在台上,脸色由黑变红,嘴唇蠕动几下,说不出什么话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几个脚步声。 不一会儿,楚爱军和钱红娟就走进门来,钱红娟在小区的路上,同样被告知到了赵进被泼了冷水的前情,此时一进门,看到神色冷硬的小姑子,心里也不大痛快。 她倒不是为了赵进抱不平,只是心里一直压着对小姑子楚秀秀的不满,这会儿觉得这个小姑子做的太不讲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这是小妹啊!真是稀客!不过小妹看不上咱们这些没本事的亲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哥就是个车间工人,没有小妹你的本事。我这个当嫂子的更是入不了小妹的眼了。” 楚父心里的怒火砰的又被点燃了,喷到:“你要是觉得自己有本事,我这个亲爹也可以不要,成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我看就是你最多毛病,你大姐和二哥哪个和你好了,你咋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毛病,成天的家里人都不亲,我看你就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命!” “你要是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在这儿碍眼!”楚秀秀眼眶微红,神色冷冽,“不过,大姐二哥何曾对我好过,不过是相互的罢了。何必把名头扯到我头上。” 说着,她拉着丈夫温泽源的胳膊,就往外走去,对着堵在门口的钱红娟说道:“确实不入眼。” 转身,两人离开了楚家。 19、第 19 章 看着小女儿和女婿消失后,楚母也不想看这一屋子人,冷哼一声,“行,我看不仅是秀秀碍着你们了,我在这里也碍眼!” 手一甩,直接回到卧室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尴尬的僵硬了几分钟。 “咳!”一直是个隐形人的楚爱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子这一份尴尬。 “我看小妹是生气了,不过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下次我去看看小妹就好了。”楚爱军扯了几句话,就拉着老婆钱红娟进了夫妻两的卧室。 现在,不大的客厅里只有脸色硬的像是石头的楚父,以及在一旁神色变幻不停的赵进。 看着楚父那副大概还要沉默下去的模样,赵进挺不住了。 “伯···伯父,··”赵进期期艾艾的开口,“都是侄儿的错,我今儿就先回去宿舍了。” 说完,见着楚父没有开口,直接拿起了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离开了。 坐在后座上,楚秀秀把脸埋到温泽源的后背上,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浸湿了衬衫一大块。 那滚烫的泪水的温度从后背的肌肤传过来,让他整个身体紧绷起来,一股柔软的情感从心中蔓延出来,这份柔情让温泽源的内心满是怜惜,努力压抑制着想要将身后的人抱在怀中,擦干她的眼泪,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 路上满是行人,两人没有停留,就这样穿过街道,在温柔的晚风之中,在落日的余晖之下,静默的回到了家中的小院。 温泽源关上院门,整个小院就成为了两个人独有的空间。 温泽源回过头,看到乖乖站在那里低声抽泣的人,走了过去,轻轻捧起对方的脸颊,用手绢轻轻拭去还不断滚落的泪珠。 “我们回屋里休息会好不好。” 在温泽源的温柔哄劝中,楚秀秀深吸一口气,抽了抽鼻子,努力把那股泪水压回去。 温泽源用热毛巾给楚秀秀擦脸,楚秀秀不好意思的自己拿过来,然后整个捂在脸上,温烫的触感给了肌肤很大的抚慰,眼上的酸疼缓解下来,心里那股子委屈就一下子散了好几分。 她在毛巾底下,瓮声瓮气的说道:“我刚刚是不是太幼稚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温泽源扯了下对方脸上的毛巾,无奈的说道:“好,我知道了,别再这样捂着了,这样憋着不好。” 楚秀秀放下毛巾,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只是那双杏眸此时还有些红肿,显然方才哭的狠了。 夜晚,楚秀秀趴在温泽源的胸膛上,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耳边是一声声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喁喁私语。 “在楚家,二哥是男孩,爸妈最是看重,大姐是第一个女儿,也多了几分上心。我这个小女儿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楚秀秀蹭了蹭对方的胸膛,接着说道:“爸妈待我也不是太差,从小到大没有缺吃短喝,而且上了高中。有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已经比其他的很多同龄女孩子过得好多了。” 她声音低沉了下去,“到我下乡的时候,家里正好没有钱,因为上一年为了给二哥买工作,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要是被送去一个偏远地区怎么办?要是碰到坏人打不过怎么办啊?我去求了爸妈,真的!那是我第一次求人。可是他们说自己的无奈,让我不要去逼他们做父母的。” 回忆起到那段时间自己的惶恐不安,楚秀秀记忆犹新。 她感受到头发上那双温柔的手掌轻抚着自己,心里的凄凉去了很少。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下乡的知青过得很苦的都不算是最糟糕的,有些人运气差的,生病的,意外的,遇到恶人的,没了性命的并不是个例。 楚秀秀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若是把她放到乡下,估计都不如自小身强体健的大姐楚燕燕,那段时间,可能还是有一丝运气在身上,偶然得知了纺织厂的考核,被她凑巧考上了。 所以,哪怕车间工作繁重,每天下班之后,身体酸痛难忍,楚秀秀还是觉得很幸运。 然后,运气似乎好了起来。 温泽源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清风,“我会保护你的,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是一体的,从今往后,所有的风雨我们一起承担。” 楚秀秀点点头,安心的睡了。 这天夜里,有人睡得不得安宁,那就是隔了大半个月回到培训班宿舍的赵进。 这个拖拉机技术培训班的学员是各个公社的拖拉机手,来到县城后,彼此算是陌生人。 赵进此人逢迎讨好的事做的太明显,让其他学员有些看不惯,不过,赵进没几天就跑到楚家借住,倒是和同班学员没有太大矛盾。 赵进今天突然跑回来,倒是让其他已经有交情的学员心里诧异不已,纷纷打听原因。 若是平日里,赵进肯定说几句圆滑的话,糊弄过去。 不过,今儿发生了这么些事,赵进的假面就装不下去了,脸色不好的直接不理会这些人,直接把自己原来床位上的东西拿下来,自己把床铺铺好,然后躺上去了。 吃了冷脸的其他人神色也不好了,说的话自然不好听了。 赵进把被子往头上一盖,权当听不到。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停之后,他才把头漏出来。 看着黑黢黢的房间,赵进心里打鼓,自己会不会被报复啊? 他安慰自己,他就是说了几句不好的话,这都挨了一盆冷水了,应该算是扯平了吧! 万一对方是小心眼呢?赵进自己就心眼不大,不免以己度人,辗转反侧起来。 赵进就这样忐忑不安的继续呆了下去,只不过可能是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了,真正的培训学习倒是落下不少,学的东西七零八落,然后和其他学员一样回了公社里。 过了一个月后,县里的拖拉机技术培训班又开了一班,这次培训的是拖拉机手的后备役,名头是为了秋天的双抢多做准备,万一只有一个拖拉机手出问题了,会耽误农忙。 这桩事倒是没人反对。除了原来的拖拉机手会忧心自己的工作被抢,新的后备役人人争抢,参加培训时的劲头儿更是足足的,学的比上一个培训班的学员好上一倍。 于是,这年秋天,赵进再一次看着熄火的拖拉机无能为力时,就被早就瞅准机会的另一个青年趁机上位,凭着一手维修本事,成功顶替了拖拉机手这份好差事。 能够当个后备役的青年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家里也是当地的大姓,千方百计的把拖拉机手这个美差坐稳了。 而这个第二个培训班就是温泽源的手笔,从头到尾,没有人可以说出一丝错处来。 不过,这种小事,不过是随手为之,温泽源听后不过付之一笑。 “楚秀秀,门外有人找。”门外传来保卫科的传话。 楚秀秀穿上外套,应声往外走。 看到大门外的楚燕燕,她只恨自己刚才走的太快了。 不过,此时倒不好转身就走。 楚秀秀对着保卫科的小李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在大门不远处问楚燕燕。 “你来这儿干什么?” 楚燕燕看着一身工装,仍是俏生生,亭亭玉立模样的楚秀秀。 她的嘴巴不由自主的不客气起来了,“你都多久没回去看咱爸咱妈了,还有上次赵进的事儿,人家好心去看你,你倒是大小姐脾气,直接给人泼冷水。” 听着这些话,楚秀秀简直要气笑了,直接打断道:“我没有去找你,是觉得你不值得浪费时间,而不是不知道你耍的那些小心机。赵进为什么会找到我家去,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撺掇的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大姐,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楚燕燕愤慨,“怪不得爸说你傲得很呢,对自己家人就这样冷冰冰的,一点敬重都没有。” 楚秀秀神色硬邦邦的,“你做了什么,我们都知道,要不要找人当面对质一下,你敢吗?” 楚秀秀看着不敢答应的楚燕燕,嗤笑一声,“别再我面前冲什么大姐的分了,从小到大,你既然没有当姐姐照顾我,现在就这样当熟悉的陌生人就行,你要是在想着像这次一样,给我找麻烦,我奉陪到底,我想姐夫一个军官,总不希望妻子是一个心思恶毒,坑害妹妹的人吧,那他可不放心把两个儿子放到你这样的人手里。” “楚秀秀!”楚燕燕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来撕烂对方的嘴。 楚秀秀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叫保卫了,到时候让姐夫来领人吧!” 楚秀秀不怵她,楚燕燕自小爱面子,是干不出泼妇那些事的。 楚燕燕确实被这个拿捏住了,狠狠的瞪了一眼,骂道:“你就是白眼狼!” “我从来没有吃过你的喝过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个说我是白眼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吗?”楚秀秀冷笑,“不过是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罢了,当初我还小的时候,你做了错事,就在爸妈面前往我头上推,要不是我从小聪明,不知道得被你这个坑多少次。” 楚秀秀那时候以为只是楚燕燕害怕责罚,后来才渐渐明白,楚燕燕就是知道家中姐弟三人,楚爱军是唯一的男孩子,家中的地位无法动摇。楚燕燕就是要把妹妹压一头,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在楚家的地位。 “好···,你好的很!”楚燕燕自然知道今天不会有其他结果了,转身往回走。 一直到回到家属区,楚燕燕面上还是神色愤愤,这时,隔壁传来一阵炖鱼的香气,让她忍不住泛起了恶心,呕了一声。 20、第 20 章 “收拾好了吗?”王玉穿上件宽松的外套,对着正在收拾挎包的楚秀秀说道。 “好了,好了。”楚秀秀把挎包的按扣弄好,走到王玉身边,挽着她的胳膊。 “我们等一等章胜南吧,她们车间出来要更衣,得慢个五、六分钟。”楚秀秀看着门口,对着王玉说道。 王玉没有意见,这次是王玉邀请楚秀秀去淘旧货,就是就旧物回收站那边买一些别人不要的旧玩意。 王玉家里就是本地的,她妈是个勤俭持家的当家人,为了省钱,经常去回收站买一些坏了腿的椅子,烂了的柜子,买回去找个修理厂修一下,也能将就用。 王玉跟着家里人去过几次,买过一些零碎的小玩意,这次就是听到楚秀秀在打听买一个书桌的事,就提出了可以带着她们一起去这种回收站买一些旧物,修理一下也能用。实在是这年头去买新家具,得要家具票,像家具票那是一般都很紧俏的。 回收站的地方大得很,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还有一圈的房子。 院子里放着一些不怕风吹雨晒的物件,回收站的管理员老马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坐在一边的马扎上,旁边有一台称,还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茶壶,老头坐在那儿,悠闲的看着进来的三个姑娘。 他随手指了指,“屋子里的东西翻得时候留一点,不要弄得乱了。” 三人点头应是,一起走进屋里去。 章胜南用胳膊捅了一下楚秀秀,压低声音道:“这里这么多东西都是别人不要的啊?” 楚秀秀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见识也不比对方多。 反倒是王玉熟门熟路的解释道:“咱们是缝缝补补又三年,有的人家确实坏了就换新的。” 她伸手拍了拍面色复杂的章胜南,示意对方跟着她走。 三人去了东边的一间屋子,里面是各种木柜还有桌椅,楚秀秀带着手套,轻轻碰了一下门边的一个衣柜,衣柜上的木门就晃荡荡的发出吱呀声。 王玉瞅了眼,评价道:“这个门坏了,这种找人修得花不少钱,不然和旁边那个不匹配。” 楚秀秀愣了一下,她实在没想到在她眼里一直有些娇娇女的王玉竟然对这些事情这么精通。 章胜南看着这个衣柜,喃喃自语,“就是柜子门坏了就不要了啊,我家那个柜子两边都坏了,还是找个木匠修了修,继续用呢。” 楚秀秀也挺惊讶的,果然自己以前对这个年代的认知,还是太狭隘了。 三个人分开来,楚秀秀就是冲着木桌子去的,她是为了之后读书方便,才想要买一个专门的书桌,因此并不去看些大方桌,大长桌,反而来看一些稍微小些的桌子,寻觅许久,在一个角落里有了收获。 这是一个大概一米高,大约80厘米宽的方桌,整个桌子只有一条桌腿最下面缺了一截。其他的地方都是完好无损的。 楚秀秀看着紫红色的木料,还有那隐隐闻到的檀香味,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紫檀木桌子。她从来对这些不太了解,不过,只是为了这漂亮的外观,买这张桌子也不亏。 她兴起了一点淘宝的念头,在周围的几个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集邮本,一个装着各种零碎的石头木头的四方木盒,再加上最早看中的方桌,一起抬到了回收站收费的地方。 老马坐在自己的马扎上,伸手敲了敲桌子,叹了口气:“都是好料子,你给五块钱就行,那个本子和盒子加起来五毛钱。” 楚秀秀付了钱,等着逛了一圏的王玉还有章胜南付完账后,三个人才满载而归。 楚秀秀的东西是找了个人力三轮车帮着拉回去的,骑车的师傅很是健谈,一路聊个不停,到了地方,这个大叔收了两毛钱后也没有直接走,而是帮着楚秀秀把桌子抬到她的屋里。 楚秀秀道谢之后,正准备关门,就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拦了下来。 站定一看,算是半个熟人,就是这幢小楼里住在主卧的邓大妈。 “呦,小楚同志啊,这时买了啥东西?”邓大妈往里瞅了一下。 楚秀秀往外走了半步,把门带上,问道:“邓大妈,有事吗?”一幢房子里住着,她知道邓大妈这人实在是没有边界感,别人家什么事情都想要打听一下,各种八卦传闻从来落不下,不过要说邓大妈是坏人,倒也不至于,邻里间真碰到什么难事,邓大妈同样热心帮忙。 邓大妈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说道:“你不知道,最近咱们这楼里,有人偷东西吃呢?” “孙家少了五六个馒头,我家少了两个鸡蛋,张家那边说是蒸好的米饭好端端的不见了大半。”邓大妈掰着指头,一件件数了出来,气愤不已,“谁家里都不富裕,偷粮食真缺德!” 楚秀秀静静听着,她很少在公共厨房做饭,平日里东西少,都收拾好放在屋里,此时倒是没有少过东西。 邓大妈骂了一通小贼不要脸之后,才说道:“你最近注意点,要是碰上陌生人鬼鬼祟祟,就喊一声,我们这几户都商量好了,想办法抓住这个贼才行。” 楚秀秀自然点头答应了。 毕竟,和其他人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一样,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一个的她才是更加需要注意安全的那一个。 她回到屋子里,看了看那个刚刚放到那里的小方桌,有些地方残留着灰尘和污渍。 就拿了盆子和抹布,打了盆水,准备清洗一下。 清洗干净后,整个桌子比原来的紫红色更加鲜亮了,是一种更加丰盈鲜亮的红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楚秀秀把之前早就收集好的书籍放到一侧的书架上,拿了其中两本搁到桌子上,感觉在上面读书,都更加有感觉了。 然后,她把那本集邮册拿了出来,仔细核对了一遍,很多民国时期到六十年代的邮票,不仅仅有国内的,还有许多外国的。她能够认出来的,就有法国,英国,至于一些不认识的,也有不少。 她看着还算是完好的集邮册,庆幸这些东西没有被糟蹋。这些东西的主人应该是在十年前出事了,才会无意流落到这个偌大的废品回收站。可能是这个本子外皮是上好的牛皮,加上一直搁在柜子里头,才躲过了雨水淋湿,虫蚁咬蚀的命运。 最后是那个木盒,应该是某个人的心爱之物,她拿出其中一块手指长石头,淡青色的底色,色彩斑斓,花纹奇特,应该是专门做印章的青田石。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楚秀秀去厨房热一下饭菜,准备吃晚饭了。 炉子上的火不大不小,不一会儿,热腾腾的蒸汽从锅里冒了出来。米饭的清香顺着蒸汽,充满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楚秀秀估摸着还得十分钟左右,就回屋子里去把昨天的腊肠取出来一些,准备待会儿炒个黄瓜,再配一点腊肠,算是晚饭了。 可能就是这么巧,楚秀秀一踏进厨房门,就碰到了一个正好背对着正在那里做什么的人,这个时间点,其他人家都吃完晚饭了,而那里也只有楚秀秀自己的锅子。 楚秀秀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 但是,那个人却非常机敏的回过头来,一双如同机警的小兽的双眸直直望了过来。 那个人很瘦,从后面那宽大不合身的外袍看不大出来。当她转过身来时,你就会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饿的凹陷了,整个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大的吓人。 对方的手上拿着一个饭盒,饭盒里面是白花花的米饭,还在冒着热气。 楚秀秀屏住呼气,不想要与对方起冲突。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模样之后,她明白,对于这种已经被生活压迫到极致的人,永远不要低估对方的决心。 她不想触怒对方,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厨房与楼道是一个拐角,只有转到这边才能看清楚厨房里面的情形。而此时此刻,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楚秀秀竭尽所能的表现自己的无害。 可能是楚秀秀脸上的神色太明显了。对方并没有要攻击的意图,这让楚秀秀心下稍稍安定了一点,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否该说些什么? 譬如‘东西你都拿走没关系。’‘我不会叫人的。’这些话在楚秀秀脑海里转来转去,却不敢吐出口。 虽然没有看到凶器,楚秀秀仍是不敢大意。 “你·不·要害怕。”粗噶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说道,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或许是楚秀秀的安静给了她勇气,也或许是此时此刻,她依旧只是想要偷取一点赖以生存的食物果腹,而不是想要伤害别人。 此时的女人神情并不狰狞,神色也多了几分沉静,她咽了下唾沫,嗓音还是很粗粝,“我以前住在这里,现在走投无路才会偷窃食物,我不会伤人的。我这就走。” 说完,女人抱着怀里的饭盒,冲了出去。 楚秀秀心有余悸的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看着对方那依稀能够看出还是很年轻的姑娘的模样,她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她以为,这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的几天,楚秀秀留意了一下,附近确实没有在发生什么偷盗食物的事情了。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直到几年后,对方成为了新加坡的一名归国华侨,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大方,优雅干练。任何人都无法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直到对方提到这段过往。 楚秀秀心神不宁好几天,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纵容了坏人,但是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将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姑娘推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她私心里猜测,对方可能是从农村或者边疆偷偷返城的知青。 周末,看到温泽源的身影,楚秀秀迫不及待跑过去,小声嘀咕着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温泽源神色一凛,说道:“这里太不安全了。你不要住在那里了。” 他的行动力很强,当天重新找了一处房子,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里化工厂有些远,需要乘坐两辆电车才能到厂子里。 等着两个人收拾好之后,温泽源看着那张新买的书桌,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问道:“这个桌子是哪里买的啊?” 楚秀秀这才把自己去旧物回收站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是不是紫檀木?”楚秀秀有些好奇。 温泽源点头,“这应该是小叶紫檀老料,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