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双胎后,战神王爷温柔哄妻》 第801章 他咬牙:“让慕治琛来见我,我知道萧恒在哪!” 卢波刚想嗤笑,就听到他后面的话。 柳南笙立马走上前按住卢波的刀,沉着脸厉声:“你什么意思?” 降娄半张脸被压在泥地上,像是拿捏到了什么软肋,也不怕了,哼笑:“废帝出逃在外,想必慕治琛这个皇位坐的并不安生吧,叫他亲自来见我,我可以告诉他废帝的下落。” 事关前皇帝萧恒,两人神情严肃。 “笙哥,降娄此人一向奸诈,他的话我们还是不要相信的好。”卢波提醒道。 柳南笙盯着地上的降娄,沉吟不语。 卢波他们不清楚,但他一直跟皇上在京都是知情的,废帝出逃的事本就是皇上故意将人放走,原打算在路上找机会下手除去,不曾想在临安时,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波人救走。 死士回来复命,听完他们的描述,皇上怀疑很可能还是那帮黑衣人做的。 那帮黑衣人属于两个不同阵营,一个三番五次的帮他,一个却是要害他,目前仅知两拨人都出自东渠,但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们一概不明,既然降娄能说出这番话,是不是说明他起码是其中之一? 考虑再三,柳南笙最终还是道:“先将他捆起来带回军营盘问,他若敢耍花样,就拿他祭旗!” 天际漏出一缕白线,已是鸡鸣破晓时分,三艘战船破开江水,在朦胧的雾气里向着岸边驶去,远远的,能看见岸边随风飘扬的大片枯黄,深蓝的天,墨青的江水,枯黄的芦苇丛合着灰白的晨雾,这样一幅画面,自有一种残败孤寂的美。 船舱里,云裳倚靠在圆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主帅,船快靠岸了。” 房门被敲响,霍岩青在门外禀报。 云裳睁开眼起身,理了理衣襟,将挂在一旁的甲胄重新套上身。 这东西重,贴在身上又冷又硬。 何曾想到,这辈子她居然会披甲挂帅女扮男装上了战场,果然世事无常。 云裳抱着头鍪出了船舱,霍岩青跟在她身后替她拿披风。 甲板上的人脚步匆匆,有搬运东西的,有传达命令的。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站在船舷处等着船靠岸,见到她出来,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元帅休息的可好?” 云裳颌首回应。 “主帅,雾大,您别冻着。”霍岩青将披风展开披到她肩上。 云裳低头系带子,霍岩青接过她手里的头鍪,等她系好披风后又恭敬的递上。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将他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 此时船已靠岸,几名水军合力将铁锚头推进江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甲板上。 云裳往船的另一侧走,准备下船。 许少杰几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水师指挥使边走边跟他小声嘀咕:“我怎么看霍亲卫怎么觉得奇怪。” 许少杰摸着下巴深思,闻言亦小声问他:“哪里奇怪?” 水师指挥使:“你看霍亲卫对着主帅的时候,像不像伺候人的丫鬟小厮?” 哪有护卫这么事无巨细的,简直跟个老妈子一样。 一瞬间,许少杰脑中灵光一闪。 同样对方向判断的出奇的精准快速,同样有着远超寻常人的洞察力。 他还记得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见霍亲卫的时候,他跟在慕王侧妃身边,亦是谨慎小心,尽心尽力,就差当老妈子了。 两相对比下想明白了所有,许少杰激动的双手拍了个巴掌,他就说这位元帅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原来是她!她、她……” 霍岩青猛地回头盯住他。 许少杰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在他眼神里反应过味来,默默咽了回去。 水师指挥使还好奇的催促他:“‘他’什么?继续说啊。” 许少杰轻咳,连连摆手:“没,没什么,你别问了。” 岸上,柳南笙等众位将领看着那几艘缓缓停稳的船,不约而同往前踏了一步,昂首以待。 还隔着重重芦苇丛,但艨艟足够高大,芦苇不过只遮住大半船身而已。 卢波仰着头高兴道:“终于等来将军,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让东渠好好付出代价了!” 柳南笙疑惑:“老冯没跟你们说?” 卢波看着他愣住:“说什么?” 冯平援军入城时东渠正在攻城,双方见面尚未能叙旧就各自击敌,他和马忠他们都还不知道。 “皇上并未御驾亲征,此次带兵的主帅另有其人。” 卢波啊了一声,意外又难以置信:“来的人不是将军?那是谁?” 将军不来,那这仗还怎么打?? 铁链哗哗响动,踏板被放了下来。 船上的人陆续往下走。 卢波听到声音回头,一眼看到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熟悉身影,眼睛蓦地睁大:“云、云公子?!” 第802章 “拜见主帅!” 众将领齐刷刷单膝跪地。 云裳脚步不停,走到他们面前,人群下意识膝行分开。 “不必多礼,都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走,众将领纷纷站起身跟着她,他们有的认识她,有的不认识,都在偷偷摸摸观察这位新任主帅。 云裳不在意这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扭头看了眼城北的方向,那里浓烟滚滚,哪怕不在现场,亦能想象得到是怎样的残酷场景。 卢波回过神后快步跑向‘他’:“没想到是您来了,荣安战事吃紧,昨日冯将军带领援军入城才堪堪挡住东渠攻势,如今……” “不用说了,我知道。” 卢波想要跟主帅汇报目前的战事情况,刚说没两句却被打断。 他摸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神通广大的云哥啊! 云裳转身扫了眼众将领,没有半句废话,挥手:“所有人,跟我走!” 几方兵众合成一支大队伍,云裳命令所有人脱去身上重甲,也不骑马,就这么带着他们七拐八绕。 众将士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正当他们不明所以实在忍不住想要询问之际,忽然在前方千米之内,看见了一座占地面积极其宽阔的建筑群。 建筑群外圈是一层防御坚固的木质栅栏,内里是一顶顶坐落整齐的帆布帐篷,帐篷的周围,分十字型架起了一座座瞭望塔,还有几队人马四处巡逻,这俨然是一座兵强马壮,防守森严的军事大营! “这是……?” 营地正中间,东渠国的旗帜和主将的帅旗迎风张扬。 云裳没有去城北与马忠冯平他们汇合,而是带人绕到了东渠大军后方,直接端了他们的军事营地。 此刻天清气明,金乌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一寸寸逼退黑夜的寒冷。 “着火啦,快来人啊!” 东渠营地里的大批军队外出攻城,小部分人留守,云裳指出几个防守死角,派轻功最好的施明晨领着人去四处点火。 烈焰舔噬枯木,火势瞬间迎风而涨。 “糟了!武器库也着火了,快快快!” “粮草!快救粮草!!” “不好!”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像是东渠将官模样的人立马抽出腰刀:“敌人来犯,让所有人戒备!”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这群敌人竟滑不溜手,每每从一些让人预料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杀的他们措手不及,偏偏营地内他们曾引以为傲的陷阱更是对他们一点作用都没有,这群人在他们营地里,简直如履平地,根本防不住。 “快去通知主将!” 东渠将官嘶吼着。 但是没用,外头早早埋伏了云裳安排的人,死死堵住他们的后路,杀,杀翻了天。 一边杀一边到处放火,直至几乎摧毁了他们整个大营。 眼见营地保不住了,东渠将官含着恨带领剩余兵众开始往荣安北城门逃。 云裳顺势而为,领着卢波他们追击过去,就这么一路杀到了北城门。 城北,东渠想要分散南夏的兵力,故意将他们要偷袭淮江周边城市的消息透露出去,趁他们焦急慌张派兵出去拦截之时猛力攻城,蒋文良和冯平也下了城楼,几方战在一处。 正杀的眼红,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喊杀声。 众将领循声望去,却见远远的,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往他们这边来。 突发变故。 “这又是什么情况?”蒋文良满脸血污,砍翻一个敌军后往那头眺望,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太久,久到他早已经不耐烦。 第803章 跟随他保护的是万夫长田生,扭头迅速看了眼,回他:“末将找人过去看看。”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何动作,离那头最近的南夏将士不知为何突然欢呼起来。 紧接着,东渠阵营忽地响起一阵阵金属嗡鸣声。 “退兵!” “撤退!全部撤退!” “快退!!” 敌军如潮水一般飞速退去,很多南夏将士都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拼命厮杀的敌人竟然都跑了。 “东渠退兵了?真的退了?” 有将士追了出去,确定对方的去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战场忽然空了一大片,蒋文良几人提着刀找到胡硕之他们,询问道。 胡硕之身边护着万夫长常平和陶磊,一群人一同望向变故发生的方位,那里是战场的最后方,也是离城门最远的地方,是将士们一寸一寸打出来的安全空地。 马忠领着大部分将官都在那里,此刻那头众人都聚在一块儿,像是簇拥着谁正要往回走,其中一个将官兴奋的跑在前面,边跑边喊:“主帅端了敌军大营!” “东渠营地被毁,退兵逃跑啦!!” 呼喊声远远传开,战场上的南夏军士们听到这番话全都欢呼雀跃起来。 “东渠退兵了!东渠终于退兵了!” “是将军!定是将军回来了!” “将军神勇!一来就毁了东渠狗的军事大营!” 胡硕之等人听到也十分高兴:“原来是将军到了!” “什么将军。”蒋文良哼道:“你们高兴的太早了,来的人根本不是将军。” 一旁的冯平不知怎么有些尴尬,接着道:“我来的路上才收到旨意,皇上临时换了主帅,来的是一位姓苏的将军。” “你们听听,什么苏将军,从来都没听过的人,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皇上怎么会安排一个新人过来?” 其他人闻言亦有不满。 却是胡硕之听到此,眉眼微动。 姓苏?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新人当主帅,能干嘛?当吉祥物啊?反正我蒋文良第一个不服!”蒋文良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胡硕之看了眼那头已渐行渐近的人群,想了想,拍了拍蒋文良的肩膀,好心道:“兄弟,我劝你最好别把话说得这么死。” 蒋文良抖开他的手,想到被东渠打的憋屈这么久,日日盼着将军能来带领他们扬眉吐气,却不想将军不来了,还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当他们的顶头上司。 他能气顺了才怪。 “哼,我就说!我蒋文良十七岁上战场,十几年来累下赫赫战功,这辈子除了将军和云哥,就没人能入我蒋文良的眼!我……云、云哥……?” 他说话间,人群已经走近,众人好奇中带了点挑剔的目光定睛看去,然后傻眼了。 一帮人一窝蜂的冲上去,越靠近看的越清,常平高兴的:“云哥!真的是你!” 云裳望着狂奔而来的大家,露出真心的笑:“是我。” 自从上次蓟州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此刻故人相见,自是欣喜。 一帮人围着云裳七嘴八舌,当得知‘他’就是此次带兵的新任主帅,又是好一阵的惊喜。 “天呐,原来主帅是您!” “太好了!有云哥在,何愁不能击退东渠牲口!”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往城里进,众将领热情太盛,云裳身边围了里一圈外一圈的人,蒋文良挤都挤不进去。 胡硕之落后一步靠近他,眼神调侃:“还服不服了?” 蒋文良想到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第804章 早有士兵提前跑回城内通知留守大营的将领们,云裳在众将士的簇拥下进了距离北城门十里外的驻兵营。 大营建立不久,尽管是在城内,但处处透着简陋。 快要正午,营地内炊烟袅袅,伙头兵们正在准备午膳,听说主帅到了,今日灶上临时又多加了几道硬菜。 “这就是新主帅?怎么个头这么小,不会刚成年吧?” 云裳一进门,周围老早等着瞻仰主帅英姿的将士们就将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等人一走远,众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瞧着一点都不魁梧,跟咱们将军比也差得太远了……” “咱们将军英雄盖世,世间谁能比得过他?不过这位不是才刚领了三万兄弟烧了对面的军事大营么,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吧。” “切,你没听说这次来的还有柳将军啊?说不准端了东渠大营的是柳将军的功劳呢?” 世人惯爱以貌取人,底下士兵们见云裳身材矮小,眉眼温和没有一点杀伐气概,就认定‘他’没什么能耐,甚至还有人开始猜测‘他’到底是以什么手段坐上的主帅位置。 正当他们窃窃私语时,却听一道堪称撕心裂肺的声音:“云哥——!!我好想你啊啊啊!” 离得老远,就见王鸿杵着根拐杖,一跳一跳的蹦过来:“呜呜呜云哥您终于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王鸿身后还跟着两个百夫长,一边跑一边喊着让他们家统领大人慢一点。 这两人原本是扶着他的,没想到他一见到云裳就跟脱了缰的野马,蹦着他那条完好的腿,拉都拉不住。 王鸿上来就要给云裳一个大大的熊抱,手都张开了,不想,斜里伸来一只手臂牢牢抵住他。 霍岩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王鸿一脸不满:“没眼力见的家伙,不要打扰我跟我哥叙旧,走开走开。” 他挣扎着想往云裳面前去,可惜他一只腿受了伤,只有一条腿能动,被抵住胸膛就半点靠近不得,气的张牙舞爪。 面对他的怒容,霍岩青淡定道:“皇上说了,要我护卫主帅左右,任何人不得近身,尤其是你。” 被重点防备,王鸿怒了:“凭什么!将军怎么能这么小气!” 霍岩青一本正经:“好的,在下这就去写信禀告皇上,王统领不仅想熊抱主帅,还骂怹小气。” 王鸿:“……” 怂了。 —— 大营被烧,粮草武器全部被毁,再加上南夏主帅归位,正是士气大盛时,东渠只能暂避锋芒,往百川退。 “什么?!降将军被抓了?” 半路上,东渠众将领灰头土脸,满脸阴霾,这还是他们自攻打南夏以来,第一次尝到败绩,就连底下军士们亦是垂头丧气的。 “是,末将队中的小兵亲眼看见,降将军被五花大绑倒在南夏那个卢将军的马背上,带进城了。” 贾敖背着手来回踱步,脸黑成了锅底。 有将领安慰他:“主将别担心,既然降将军被抓时还活着,就说明南夏暂时不会杀他。” “废话!本将能不知道?”贾敖斥道。 他不是担忧降娄被杀,他是怕南夏会以此为要挟。 万一他们拿被俘将士逼迫他让城,那就麻烦了。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叫他吐出来,哪能甘心?可若是不让…… 背后的将士们可都在看着,他这个主将这般冷血,必然要失军心。 这种时候,他倒是宁愿降娄已死。 贾敖与几个将领商议对策的时候,黄校尉,哦不,现在该称呼他为析木了。 第805章 析木走到一边无人的地方,快速写了封信,接着朝天吹了声口哨。 一抹灰色影子自不远处的半空俯冲而下。 析木将信熟门熟路的绑在灰鹰腿上,没过一会,灰色影子又飞向天空,朝着东渠京城的方向慢慢远去。 荣安驻兵营,大军连日作战,击退东渠后第一件事就是全体大休,云裳走在一顶顶帐篷间,就听震天响的鼾声彼此起伏,连成一片简直比东渠用重石机攻城的动静都不遑多让。 他们刚刚送走水师营的水师将士,胡硕之和霍岩青等亲卫护卫在她身侧,作为众将领里少数知晓她真正性别的人,胡硕之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军中粗人,让娘娘见笑了。” 云裳摇头:“大家御敌辛苦,这段时间,难为你们一直撑着。” 胡硕之小心的说:“没想到皇上会让您过来,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如您坐镇后方,末将等在前方听您差遣指挥就是。” 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不想让她上阵。 “战场瞬息万变,哪能任由我躲在你们身后,况且如果我是那等怕死之人,也不会千里奔赴而来了。” 胡硕之想到曾经她领着他们去劫法场的事,还有对着承玄帝的那当头一箭,默默地闭了嘴。 却在这时,卢波找了过来:“主帅,柳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他衣袖上溅了许多血迹,先前他和柳南笙一直待在关押俘虏的地方,这些血都是东渠敌军的。 云裳一行人走进军事大帐,马忠他们有的去休息,有的还要忙其他事,帐子里只有柳南笙一个人。 几人陆续落座,云裳坐在主位上。 “主帅,不知您是否知道废帝萧恒逃跑一事?”柳南笙脸色说不上好看,恭声询问。 云裳点头:“慕治琛跟我提起过,什么事,直接说吧。” “我们抓到的那个东渠敌将,声称知晓萧恒在哪,末将和卢将军方才用了很多方法想逼他开口,可他哪怕被刑罚惩治的奄奄一息,亦不肯就范,非要见到皇上才肯说。” “此事非同小可,末将想着,荣安离京都不算多远,不如由卢将军带队人将他送去给皇上。” 这是方才两人商量半天想出来的法子。 “不行。”云裳断然否决:“我已经决定最迟后日大军拔营去百川,无法抽调人手给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皆惊讶:“这么急?” 他们以为两边大军刚刚整合,至少也要等半个月,好歹先互相熟悉一下作战风格。 两人想劝这样太草率了,转念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是谁,又不约而同的将话咽了回去。 ‘或许是夫人已有了什么计划。’ ‘云公子会作此安排,定有谋算!’ 两人都在心里想道。 对于大军后日拔营的事两人都没有意见。 “那降娄这事该怎么办,主帅可能还不知道,当初废帝逃出皇宫,皇上原本有派人在暗处跟踪,但最后,废帝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救走。” 云裳听到熟悉的词汇:“黑衣人?” “对,还是他们,而且,他们其实有两拨人。” 柳南笙将慕治琛曾经遇到的两帮黑衣人和萧恒被救走的事说了。 云裳皱起眉,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如果废帝真的是被东渠人故意掳走,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不管是把人送去给慕治琛,还是写信叫他过来,目前都不太现实。 于是云裳想出了个点子。 第806章 军营大牢最深处,降娄双手双脚皆拴着铁链,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半吊起来,他垂着头,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降娄并不知道南夏此次带兵的主帅换了人,再加上刚刚淮江一战,他打心眼里认为只有慕治琛这么强,除了他没人能一次又一次的打败自己。 他撑过了那么多刑罚,就是为了见他。 姓卢的和姓柳的两人都走了,应该是去请人了,降娄勉强打起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士兵端着水碗走进来,掐住他下巴灌了进去。 “咳咳咳……”降娄被水呛住,即便如此他亦坚持着:“我……不见到慕治琛,我什么都不会说……” “主帅还在忙,只要你不死就能见到。” 得到准确的答复,降娄睁开眼,然而没能坚持多久,他便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是被一鞭子抽醒的。 许是失血过多实在虚弱,降娄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还是暗无天日的大牢深处,但不同的是,牢门外此时端坐着一个人。 方才心狠手辣给他上刑的两个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那人的左右两侧。 降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可他眼前就像罩着一层雾,看什么都隐隐绰绰,只依稀看见那人穿着甲胄,凤翅头鍪上的血色宝石在烛光下鲜艳刺目。 “你是谁?”他还是防备。 “怎么,连朕都不认识了?”那人反问道,带着一如既往不可一世的气势。 降娄听到熟悉的男子声音,心下略略放松。 “听说你在南夏登基为帝了,恭喜啊。” 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那道声音居高临下的问:“萧恒在哪里?” 降娄模糊的视线扫向左右两旁的人:“让他们走,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那人不曾犹豫,干脆利落的挥挥手。 待牢房内外只剩下两个人。 降娄一时没说话,那道声音也不催促。 他上半身往地面倾斜着,因为被铁链吊着才没有栽倒,血一滴滴从他胸口滴落在地。 终于,他缓缓开口:“我真的好不甘心……” “明明都是他的儿子,明明在你之前,我才是他最看好的种子,就因为那幅画,就因为那幅画的出现,让我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心血……全都成了一场空……我……好不甘心……” 云裳怔住,险些下意识的问他:‘谁是谁的儿子?’ 理智让她闭紧嘴巴,坐在位置上不言不动,只是慢慢拧起了眉。 是了,她想的法子就是假扮成慕治琛。 会易容术的苏院使不在,她无法直接易容成慕治琛的样子,好在她曾在侯府为了代替的事被逼着学过口技,方才来见他之前,在军事大帐里练习了好一会。 因为时间太紧,她只模仿出了七分相像,慕治琛身边的人不至于分辨不出来,但对没见过几次面的降娄倒是足够了。 她再让荣军医配一副可以让人神智不清,视线模糊的药,暂且骗过了他。 可是,他现在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云裳不敢问问题惹他怀疑,便顺着他的话说。 “所以,你就掳走了萧恒,你想做什么。” “我本想利用废帝拖住你攻打东渠的脚步,可惜,被父亲发现了,不……”降娄摇了摇头,用一种麻木而带着苦涩的声音道:“他不许我们称呼他为父亲,我们只能称呼他为——‘恭王’,恭王杀了萧恒,命令我们暗中助你,哼,笑话,我才不会帮你。” 这时候降娄的药效上来,思绪开始有些混乱,话也说的东一句西一句。 第807章 云裳听着这些话,脑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心惊。 她悄悄捏紧手指,稳住语调,淡淡道:“偷渡怀宁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降娄冷笑:“自然是我的,他等着你打进东渠推他坐上龙椅,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让事情变得不顺。” “那么,在新末城的孤崖山时,那帮黑衣人是你的人还是他的人?” “他的,你不是最在乎那个叫云裳的妾室么,他知道你被抓去京都之前,定然会安排好她娘仨的后路,便派人往沙洲一路追踪,想趁你不在把她和孩子抓回东渠,也好彻底掌控你。” 云裳沉默一息,半晌故意道:“朕的问题,你居然都安安分分的回答了,又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降娄突然大笑:“不然呢,难道要我看你们父子情深吗?我告诉你慕治琛,他这个人,薄情寡义,工于心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子,为了那个位子,妻妾可以送人,儿子可以去死,哈哈哈……对他来说,妻妾只是容器,而你我,全都是他的种子,谁能助他登上皇位,就是好种子,值得他精心培植,从前是我,自从知晓了你的存在,就变成了你……” 云裳忍着心悸,尽心扮演着慕治琛,小心的问话,全程几乎都是降娄在说,而在这些话中,她慢慢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云裳心情沉重的走出军营大牢,卢波和柳南笙连忙迎上前:“主帅,怎么样,他可有老实交代?” “嗯。”她应了一声:“不过萧恒已经死了。” “死了??”两人一惊。 卢波道:“那那两拨黑衣人……” 大牢门前不是说话的地,三人边走边说。 “那帮人,有一拨的确是降娄的人,另外一拨,乃是东渠的恭王殿下。” 不用说,降娄的人定是害他们的那一拨了。 “恭王?怎么会是他?”意想不到的答案不仅没让两人解开疑惑,反而更加纳闷。 “恭王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帮咱们皇上?” 云裳垂下眼,不打算将降娄说的话让第三个人知道,只道:“恭王此人你们可有了解?” 两人摇头,卢波道:“东渠现任皇帝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他仅存还在世上的兄弟只有十二王爷和七王爷,恭王乃是十二王爷,末将只知道这些,旁的就不知道了。” 云裳眼神有些冷:“去查查,我要此人的详细情报,最好要有具体相貌。” 卢波应声下去了。 云裳揉了揉额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随后又似想到什么,她转向柳南笙:“对了,之前你和慕治琛躲在重华宫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事?” “重华宫的异常之事……”柳南笙脸上露出回忆。 当初皇上被废帝下令抓回京都,他们将计就计,暗中将人调换藏去了重华宫,预备寻机弑君,重华宫被烧毁后重建,内里的布置听说与从前贤妃在世时一模一样。 突然柳南笙脑中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特别不同的事倒是没有,但皇上发现贤妃生前佩戴过的首饰似乎少了几样,而且寝殿里挂着的贤妃画像也不见了,当时皇上怀疑许是被废帝叫人拿走了,便没多留意,怎么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裳摇摇头:“无事。” 看来降娄口中所说的那幅画,就是贤妃的画像了。 想不到慕治琛的身世还有这样复杂的转折,云裳抿着唇,忽地又有些庆幸,庆幸今天在这的人是她,不是慕治琛。 这样的真相,若被他听了,不知会有多难过。 第808章 东渠从荣安城退兵至百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南夏,全国上下的百姓都振奋起来。 对大家来说,这无疑是个大好开端。 本来主帅换人,百姓们还担心新主帅会不会像前几个主将一样惨死,最后不得不继续弃城,现在百姓们都放下心来,对收复失地也更有信心了。 全国上下开始翘首以盼,想要知道新主帅带领的大军接下来又有何表现。 另一边,大军拔营,往百川城进军。 因人数众多,还有步兵和重甲军殿后,饶是有云裳带路,也需要在路上耗费几日时光。 是夜,大批人马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休息,巡逻兵几班轮换。 寒月凄冷,几人凑在一起边走边小声说话。 “进程也太赶了吧,先前打仗的消耗我都还没休息好呢,说拔营就拔营。” 有人忍不住抱怨。 “就是,不知道上面的将军们怎么想的。” “我听说是主帅一个人的意思,其他将军都没有异议。” “将军们一个反对的都没有?真难得。” “诶你们发现没,将军们对这位新主帅似乎十分认可,不管主帅下达了什么命令,他们不仅毫无异议,还极为推崇,对比之前那几个……” “对,我也发现了,前几个过来任职的主帅,哪个不是被将军们气的毫无办法,我记得那个原先是什么兵部尚书的,来了之后更是直接被将军们忽略,连个屁都不敢放。” 有人调侃道:“没想到除了皇上,还有人能镇得住咱们这几个将军,也不知这位到底什么来头。” “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巡逻队里一个始终没说过话的士兵突然道。 这队里许多人都是才征收入伍的新兵,他这个老前辈本来端着架势并不想参与讨论,谁想话题竟扯到了这上头。 这让他怎么忍,完全忍不住想要分享八卦的欲望。 果不其然,众人一嗅到八卦的味道,立马来了兴致。 “怎么个事,老哥快说说。” “你们都以为将军们只听皇上的话,殊不知啊,还有一个人,能让皇上都对其唯命是从,‘他’指东,皇上都不敢往西看。” “切,吹牛。” “那可是皇上,天下之主,还有人能将皇上治的服服帖帖?吹牛也要打个草稿先。” 众人冷嘲热讽,都不信。 可不信归不信,到底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谁啊?” 那老兵扫视一圈,莫名升起一种傲视群雄的优越感:“就是咱们这位苏元帅呗,你们新人不知道,但凡是我们蓟州老兵,就没人不认识‘他’,你们以为将军们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不听,‘他’可是咱们皇上屋里藏着的金娇娇!” “唉呀妈呀……” 众人炸了锅。 “真的假的?!皇上跟元帅居然是这种关系!” 一帮人或震惊或兴奋的聊着八卦,没人发现,暗处,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游走在营地四处。 营地最大的帐篷里,还在沉睡中的云裳忽然惊醒。 “岩青!” 劲瘦的身影倏地自帐外翻身进来:“属下在。” 原本沉寂的营地突然人声喧闹,暗处的黑衣人见此,知道他们是被发现了。 领头的人一咬牙:“王爷有令,今晚必须得手!” “是!” 看管敌军俘虏的帐篷里,一群群东渠士兵被五花大绑丢在一处,他们披头散发一身血痕。 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他们侧耳听了听,欣喜道:“会不会是咱们主将派人来救我们了?” 第809章 “一定是!” 坐在人群中间的降娄却没有其他人的高兴,他望着帐篷门帘的方向,目光怀疑。 他印象中的贾敖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东西。 一帮黑衣人在外吸引兵众,几个黑衣人趁机钻进帐篷,他们手里还拎着滴血的刀,满身煞气迫人。 人群欢呼的声音小了下去,有聪明的人发觉了不对。 几个黑衣人看也不看他们,快步走到降娄面前。 即便他们脸上都蒙着黑布,降娄还是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 “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那个黑衣人说。 降娄盯着他,没说话。 “殿下说,你一次次自作主张,忤逆不遵,令他失望,不听话的种子,只有一个下场。” 随着他的话,降娄眼中仅剩的光芒一点点寂灭。 他等了半晌,黑衣人一动不动,他嗤笑:“还等什么,怎么不动手?” 黑衣人握着刀柄的手微颤。 直到身后其他人忍不住催促:“析木大人,殿下给我们的时间不……” 话未说完,他终于动了。 冷白长刀划破烛光。 降娄闷哼一声,鲜血自他胸口炸出猩红一片。 黑衣人不曾留情,这一刀必能要了他的命。 降娄缓缓倒在地上,其实在看见他们出现时,他就预感到了结局,只是心底仍控制不住的升起几分希翼。 后来希翼破灭。 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临闭上眼睛之前,他望着析木压抑了悲伤的眼睛,动了动唇,说了最后一句话。 一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话。 “努力活下去……我先走了……哥……” 降娄断了气,黑衣人挺直的背脊在这一刻弯了下去。 此次趁夜偷袭的黑衣人目标并不止一处,与此同时,主帅大帐内,霍岩青被派出去保护粮草,剩余亲卫们与另一帮黑衣人动起了手。 “慕七!护好主帅!”施明晨被三个黑衣人缠住,低喝一声,将云裳推了出去。 其余亲卫默契的将所有黑衣人牵制住,想要创造机会送主子离开。 然而就当他们快要成功时,却听一道刺耳的撕裂声自上方响起,帐篷的顶端被豁开一个大口子,又是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对方人数众多,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施明晨等人压力骤升。 云裳被慕七背在身后,边打边退,她发现这帮黑衣人似乎并不是想要杀她,甫一出现就先向她的亲卫们下手。 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准备活捉她。 她想起东渠的那位恭王殿下。 正当云裳思索对方的用意时,忽然,施明晨对上的一个黑衣人竟刀口向内,一连杀了身边两个黑衣人。 “玄枵大人你……” 旁边的黑衣人震惊,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被他一刀割破咽喉,立时毙命。 局面骤然急转。 此人的武功显然要比其余黑衣人更为强大,再加上亲眼看着领头人突然叛变,一时惊疑之下更不是他的对手。 一帮黑衣人很快便被杀了大半,有人反应过来,想要跑,也被那人强行留下灭了口。 有了他出手,施明晨等人反而没了用武之地,缓缓退后将云裳保护起来,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面面相觑的茫然中。 很快,黑衣人被清空,那人提着染满鲜血的长刀,站在自己人的尸体堆里,转头看了云裳一眼,便要走。 “等等!” 云裳唤了一声。 那人像是没听见,连头也不回,脚尖一点纵身飞到帐篷顶。 云裳脑中思绪纷乱,但她直觉得留下这个人。 “抓住他!” 亲卫们茫茫然应声,纷纷追上去。 第810章 玄枵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饶是他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这么多人。 双方缠斗了一会,他被七手八脚的控制住,带回帐篷。 “我刚刚明明是在帮你们,为何抓我?” 他被按着单膝跪倒,冷漠的声音无悲无喜。 云裳眼中带着打量,男人黑布蒙面,看不见长相,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眉眼,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人的眼睛,像是一汪死去的潭水,似乎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也掀不起他一丝波澜。 “恭王派你们来是想要活捉我,好拿捏慕治琛乖乖听他的话?”云裳开门见山。 玄枵神色骤变,眼神冷厉带着警惕:“你都知道多少。” 云裳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施明晨等人:“你们先出去。” 一向听令的众亲卫这次没人动弹。 施明晨抱拳,为难的说:“请恕属下无法听令,此人尚不知是敌是友,属下不能放任他单独跟您待在一起。” 云裳摆摆手:“将他绑起来,你们守在帐篷外,不会有事。” 见她坚持,施明晨等人只好照做,用绳子将人捆的结结实实后,陆续出了帐篷。 待周围安静下来,云裳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人走了两圈,若有所思。 “你似乎很担心慕治琛的身世被人知道,恭王有心与他相认,你却在背后费心隐瞒。” 玄枵双膝跪在地上,木头人似的垂着眼不言不动。 “方才,我听其他人叫你玄枵大人,我猜你在他们中应该算是一位首领级的人物,深得主子信任,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背叛主子,所以,你是为了什么?” 云裳想到前日卢波给她找来的情报,恭王在东渠皇室排行十二,今年已有四十多岁,此人在民间的风评很差,据说是公认的草包王爷,向来只会花天酒地,沉迷风月场所,还闹过不少笑话。 曾经更是因为一个花楼女子跟某个大官家的庶子大打出手,被皇帝责罚,叱骂他丢了皇室脸面。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纨绔的浪荡子,背地里的城府心计竟如此深沉。 为了一个位置,居然能隐忍多年,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局。 不论她问什么,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云裳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或者说,你跟慕治琛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是那位恭王的种子之一?”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恭王的儿子,那他跟慕治琛之间利益相冲,更不该帮他才是。 云裳眼睛落在他鬓边隐藏不住的几缕白发,看起来年纪也对不上。 也不知是哪个言辞刺激到了他,对方终于开了口:“你抓我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就是,再乱说话,我便替慕治琛好好教训教训你。” 冷漠的声音里威胁意味十足。 云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声,然而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你有什么资格替他教训我?他母亲乃南夏贤妃,生父是你们的恭王殿下,你又是谁?” 对方像是被她噎住了,脸色难看,半晌才憋出一句:“跟你没关系。” 到底刚刚出手帮了她一把,且在对待慕治琛的身世上,他同她一样都想有意隐瞒,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不管他是何目的,仅凭这两点,她也不好对他做什么。 问也问不出东西,打又下不了手。 云裳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 对方反倒有些意外:“你就这么放过我?” 第811章 云裳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不然呢,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玄枵站起身,抖了抖被勒皱的衣衫下摆,再看云裳时,眼底有着旁人理解不了的深意。 他转身飞上帐篷顶,这次没人再阻拦,但在临消失前,他突然又顿住,回头:“没抓到你他不会放弃,你自己小心。” —— 新月二十三,两方大营组成的联合军到达百川城下。 原本大家都以为,主帅这么着急追赶敌军,到了之后肯定会下令立即攻城,军队上下俱是摩拳擦掌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却没想到,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一连过去五天,营地内,除了每日必须的操练外,没有一丝要打仗的势态。 马忠等人坐不住,挨个跑去问云裳什么时候攻城,云裳只让他们别急,多的一概没说。 在众将领的心目中,云公子的地位无疑已与他们的慕将军肩并肩,她不肯多说,一帮人也不问,乖乖等着。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距离营地八百米的正对向,便是被东渠敌军占领了的百川城门。 东渠将士日日隔着城墙与他们的营地相望,见他们先开始急吼吼的追来,这时候又一动不动。 都在嘀咕他们憋着什么坏招。 有将领提议试探一下。 于是,当日下午申时,一队东渠将士在南夏营地门前叫阵挑衅。 消息报来主帅大帐,云裳下令,不予理会,然后转脸吩咐胡硕之,加强众军士的训练强度。 东渠几次挑衅南夏都不应声,反而营地内众将士的训练声震天响。 贾敖等将领听着对面远远传来的操练声,略略放了心。 “果然,两营将士合并一起怎可能不需集训就上阵,要知道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队伍成员之间没有默契只有死路一条。” “哼,看样子他们起码半个月都不会有攻城的打算了。”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贾敖神情严厉:“吩咐下去,城内加强巡逻,城外的陷阱箭坑每日检查维护,还有,类似上次荣安城外的事,若再有一次,所有将领全部军法处置!” 提到那次被端了整座军事营地的事,众将领自知理亏,皆低垂眉眼,神色讪讪的应是。 几名将领得令下去安排,贾敖对着八百米外的南夏营地,思索片刻后,忽然阴冷的笑了。 南夏主帅大帐,云裳坐在案后,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放着一张纸,纸上线条凌乱,还有一些不知代表了什么的圆圈符号。 胡硕之掀开帐帘进来:“主帅,您叫我?” 云裳端详着笔下的图纸,头也不抬:“坐吧。” 胡硕之找了个凳子坐下,坐姿笔直端正。 “将士们训练的怎么样?” “虽然两边阵营的军士们此前从未有过合作,但多年来,沙洲将士们的训练模式严格按照皇上早前制定的方案,是以两边将士之间几乎没有太大差距,集训进行的很顺利,如果主帅有要求,末将认为,最迟五天后大家就可上阵对敌。” 以为她是问两边将士集训的进程,胡硕之仔细回道。 云裳点点头:“百川城地势高阔,硬攻势必要耗费无数兵力,攻城的事不着急。” “您的意思是……还要再等?”胡硕之小心的问,神情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胡硕之犹豫着道:“最近不知哪里传来的流言,导致军中许多人对您……有些误解。” “流言?大家都说我什么?”云裳将案上的图纸对折两下,明知故问。 这几日观世之力一直源源不断的为她输送着她需要的各处路线,有关军营里四起的流言,星宝也跟她说了,她不是不知道。 胡硕之却不肯说,只说此事他们已经在调查了,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第812章 “我就说怎么皇上一力推‘他’做主帅,原来人家靠的是以色侍人的手段。” “不行,我想吐,我只要一想到这样一个人还压在我头上,我就更恶心了。” 营地四处,军士们议论纷纷,许多人脸上神情鄙夷。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东渠又过来叫阵,说我们主帅是兔儿爷,靠卖后.庭上位,还说我们南夏有这样的主帅,军队迟早绝种无人,蒋总领气的差点没忍住带兵冲出去。” “这群该死的东渠狗,骂的也太难听了!” “谁让人家抓到了这话柄,要怪就怪那姓苏的自己品行不端,呸!丢人现眼,害我们也跟着被人看笑话!” 贾敖从析木那里认定了云裳男宠的身份,便利用此事每日都派一队人前来骚扰挑衅,也不是真要打,就逮着机会大肆宣扬,想抹黑云裳在将士们面前的形象,以此动摇军心。 他的确成功了,不过只成功了一半。 对此,军中几乎两极分化。 凡是骂云裳的都是些没经历过毒打的新兵,但只要是跟过她的蓟州老兵们,都对她和慕治琛的事看得很开,不仅如此,这里面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干了件比较离谱的事。 “来来来,买定离手,不准反悔啊!” “我赌皇上是攻!皇上肯定是攻!” “我押皇上!” “我也押皇上!” 这些过于大胆的家伙,竟私底下偷偷开了赌注,赌他们的主帅大人和皇上万岁到底谁攻谁受,自然,押慕治琛的人几乎是一边倒。 最后案桌上,属于云裳那个‘苏元帅’的名头下,下注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少的可怜极了。 “哇哈哈,谁啊,居然还有人押主帅。” “哈哈哈……咱们主帅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可能是出力的那方啊,这几位勇士怕不是要血本无归哦。” 军营里的都是群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整日处在高压环境中,有些事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上头就不会管。 就在军中上下对于此事各种言论纷乱时,无人知晓,一支百人组成的小队于夜色里悄悄混出营地。 顺着营地一直往东行五十里,乃是邱山县,邱山作为曾经百川城的下冶县城,早在六十多年前就被划分给了荣安城,此事除了过去的老人外,如今知道的人已不多了。 所以,便也没多少人知道,城郊有一条无名小路,可以直接绕去百川城的后方。 队伍轻装简行,上百匹马全都用棉布裹了马蹄,凌乱的马蹄踏在空寂无人的小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两日天不好,连带着夜里也没有月亮,夜黑风高,正是适合干点隐秘的事。 比如说——劫粮草。 此次押送粮草的是东渠的粮道总督,专司押运一职,他从东渠穿过蓟州原本的边关防线,一路而来畅行无阻,饶是他身经百战,历经风浪,也完全想不到,南夏竟大胆到直接带人摸到他们临时驻扎休息的营帐处打劫。 以至于底下军士乱起来时,粮道总督连问了三遍:“确定是南夏的人?”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整个人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里是南安城与百川城的必经之路,在接连一条线上的城池都已成为他们东渠属地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能出现在此,怎么敢出现在此的?? 双方在漆黑的夜里厮杀起来,一个连抢带夺,比土匪还土匪,一个匆忙反击,却因要护着粮食,缩手缩脚狼狈不堪。 “快!保护干粮!不对!护肉!肉啊!” “抢啊兄弟们!都捡好的抢!”卢波狂吼,兴奋的双眼都在冒绿光。 卢波带领大多数人负责抢粮草,云裳便带着常平退居二线,专盯着想要发送信号弹求救或是逃跑的人,一箭射过去,不让他们有搬救兵的机会。 大家配合默契,直将东渠的粮草抢了个精光。 “哈哈哈哈……爽!” 回程的路上,一帮人看着身后载着的丰厚物资,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他们没了粮草,看他们饿的前胸贴屁股哈哈哈!” “饿死他们,让他们说咱主帅坏话!” “主帅真是神了,估计打死他们都想不明白,咱们怎么就能突破他们防线绕到百川后面,劫了他们粮草的哈哈哈……” 卢波坏笑着:“我刚刚特意留了几个活口,不知等贾敖他们知道粮饷没了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气都气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 待天际泛起鱼肚白,队伍回到营地,一帮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正门。 “兄弟们!都出来,看我们带回什么好东西了!” 正是早起晨练的时候,卢波喊了一嗓子,将士们都一窝蜂的涌上来。 看到他们马背上载的东西,众军士高兴道:“朝廷的粮饷下来了?” 有人疑惑:“不对啊,这个月的粮草不是十天前就到了吗,这是下个月的粮草提前运过来了?” “会不会是皇上为了褒奖咱们上次击退东渠,特意额外给的奖励?” 卢波大笑着拎起他马背上的褐色麻袋,翻转过来让众人看清麻袋另一边绣着的东渠国旗:“都不是,这些是对面东渠狗的粮食。” “主帅昨夜带我们去抢来的,此次东渠阵营的粮草全部都在这了,半点没给他们留!”常平骄傲的拍了拍麻布口袋,接着道。 众人愣住,一双双眼睛瞪的老大。 竟是敌军的粮草! 天爷!就一夜功夫!说抢来就抢来了?? 等他们说完话,云裳才出声:“好了,都搬下来整理好,这些东西,所有人都有份,自今日起,每人每日粮饷多领一倍。” 她的话让众人回过神,皆兴奋的欢呼起来。 他们这边欢呼雀跃,喊声震天,惹得东渠将领们纷纷登上城楼,看着这边疑惑:“这是怎么了?” “他们在高兴什么?” 离得不算远,他们伸头张望,见对方像蚂蚁搬家似的搬着一袋一袋东西,有将领满不在意道:“看来是他们的朝廷发粮饷了,难怪这样高兴。” 发钱发物资了,能不高兴么。 另一个将领忍不住期待道:“话说咱们的粮饷是不是也该到了?” 说话间,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不、不好了!” 众将领不悦的转过身,贾敖斥道:“毛毛躁躁!什么不好了?” 士兵单膝跪地,哭丧着声音道:“粮道总督大人已到,可是……可是咱们的粮饷,没了,全都没了……” “你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众将领仿佛晴天霹雳:“我们的粮饷呢?!没了是去哪儿了??” 站在这里的没谁是蠢货,很快反应过来,众将领再看向对面的南夏阵营,皆脸色铁青。 该死的!那些居然是他们的粮饷!! 第813章 本以为对方主帅定是被他们连日骚扰抹黑,还在头疼该如何在自家军士们面前挽回形象,谁知对方竟已不声不响的将他们粮饷抢了个干净! 现在想想,先前按兵不动怕也是为了迷惑他们的缓兵之计罢了! 东渠将领们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烂了。 可气归气,总不能让军中断了粮,只能硬着头皮上表朝廷,请求继续派送。 军队消耗大,粮草并不是一日便能准备齐全的,等朝廷重新筹备妥当再派人运送过来,起码要等大半个月,这还是最快的。 东渠的军事大帐内,众将领分品级依次坐在长形桌案前。 “回主将,咱们上个月剩余的粮草不多,粗略估计能撑个十天左右。”负责统计物资的军官禀报道。 “吩咐下去,每人每日物资减半,所有人勒紧裤腰带,这剩余的粮草怎么也得给本将撑上二十天!”贾敖怒喝。 统计的军官愁眉苦脸的应是退下。 大帐里一时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百川城这么大,实在不行,山上还有野鸡野兔什么的,总不至于真的饿死……”有将领宽慰道,但在看到其他将领望过来的愤怒眼神时,越说声音越小。 “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是会不会饿死的事吗?!” 要知道他们失去的不光是粮草,更是他们东渠军的脸面和尊严! 众将领皆愤愤难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快,更让他们毫无脸面的事就要发生了。 剩余粮草不多,每个士兵每顿饭的粮食从原本的四个大白馒头加一荤一素,变成了两个馒头加少得可怜的菜,别说荤腥了,连点油水都看不见。 不到三天,军中上下就饿的抓心挠肝。 他们肚子饿的咕咕叫,却见对面南夏大营里歌舞升平。 是真的歌舞升平,不是比喻词。 正是傍晚时分,南夏大营内火光耀耀,众将领和军士们围在篝火前,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烤着肉喝着酒划着拳,输了的人还要在众人的起哄下站起来跳舞。 自然了,他们这帮糙汉子能跳什么舞,一个个扭的跟麻花一样,还特别起劲,看得人捧腹大笑。 他们的欢歌笑语远远传到东渠那边,城楼上的守兵气的直骂:“小偷!”“土匪!”“贱.人!” 要说抢了人家东西自己偷着乐也就罢了,但是蒋文良这帮人偏不,关于前几天的事,一帮人叫嚣着要给云哥报仇,于是想出了个损招。 一到吃饭的点,一帮人就端着饭碗跑到东渠的阵营前,当着人家的面大吃大喝。 这还不够,王鸿生怕对方气不死,举着只烤鸡腿大声问城楼上的东渠守兵:“嘿!你们的鸡烤起来真是香!能教教我们是怎么养的吗?” 常平低头猛扒了一口肉汤饭,吃的满嘴流油:“哎呀,这碗里又是鸡腿又是羊肉的,太多了,吃不掉,完全吃不掉啊,怎么样,要不要分你们点?”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没有像他们这么侮辱人的! 城楼上的东渠守兵气疯了,不顾未有将令,齐齐张开弓箭。 一帮人吓了一跳,赶紧抱着碗掉头跑,常平边跑边不忘回头:“怕你们肚子饿,我们好心过来分肉,你们居然不讲武德!” “讲你妈!滚啊!!” 几人回到营地,却不死心。 又是饭点,南夏大营门口架起了一口大锅。 今日他们营里吃的是风干鹅,冬日里,为了能最大程度的保存食物,供应给军队的肉食大多都是干货,先将风干后的肉类放在清水中洗净泡软,接着加上各种蔬菜炖成一锅烩。 浓油赤酱包裹着蔬菜大肉,这在军中乃是上等的美味,尤其天冷的时候吃上热腾腾的一碗,训练的时候浑身都有劲。 伙头兵握着大铁铲在锅中来回翻炒,而在几个将领的强烈要求下,锅边上还有一个伙头兵举着大木板,找准角度对着大锅不停地的煽,锅中四溢的肉香便顺着风飘出去老远。 “好香啊……”百川城内正在训练的东渠士兵贪婪的吸了几大口。 “这香味……是烩大鹅!”有士兵舔了舔嘴角,高兴道。 饿着肚子的众将士本就无心训练,闻到这肉香更是难忍,不自觉就顺着香味走到了城门附近。 “我怎么闻着这味像是从对面飘过来的?” 众将士登上城楼,然后就看到了对面大营前的一幕。 “可恶啊!” “那锅里炖的是我们的风干鹅!” “他们故意的吧?!” 抢他们粮食就算了,还非要当着他们的面吃!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东渠众将士气的暴跳,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锅里的炖大鹅肯定很香吧……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咕咚——咕——”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紧跟着肚子发出一阵轰鸣,而随后,城楼上响起一连串的咕咕声。 在东渠将士们饿着肚子眼巴巴望的时候,南夏士兵们各个吃的肚皮溜圆。 “咱们这个新主帅好像确实有点能耐,不像是只会以色……咳咳的人哈。”一个新兵抹了把嘴上的油,这些时日他们每顿都有大鱼大肉,过年也不过如是了。 有人不以为然:“不过是抢个粮草而已,这才哪到哪。” “也是,只能说这位运气不错。” 见有人附和自己,那新兵更来劲了,打了个饱嗝,说:“本来就是,光抢他们的粮草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攻破百川城抢回地盘才是正经事吧。” 最先说话的新兵不服气道:“也许这就是主帅攻城的计谋呢?等他们快饿死的时候,咱们再攻城不就容易得多了。” 那新兵嗤笑:“朝廷又不会断掉他们粮食,最多半个月,肯定会有新的粮草运送过来,怎么可能真的会饿死。” “那等半个月后主帅再把他们粮食抢了。” 这下周围所有人都笑了,笑他的天真。 “你幼不幼稚,贾敖又不是傻瓜,能被抢一次,还能让你抢第二次啊!” 事实证明,在云裳这里,没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