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她改嫁皇帝生皇子》 第789章 李母瞧见来人的模样后,急忙从榻上站了起来。 她是背着儿子赴约的,寻思着儿子这几日军务繁忙,抽不开身管家里的事,便应了老太太的帖子,没想到还被他察觉了。 明国公府一直都是遮儿的禁忌,平日里在家时,她提都不敢提。 他也曾在她跟前明确表示过,此生不会回李家认祖归宗,叫她歇了与国公府来往的心思。 要不是程家女和离归府,她又动了为儿子求娶的心思,任老太太开出怎样诱人的条件,她都不会理睬半分的。 可老太太蛇打七寸,精准的戳中了她的软肋,她不得不来。 “遮儿,你不是在宫里当值么?怎的跑永兴街来了?” 李遮手握佩剑,大步朝李老太君逼近,瞧那架势,似要向老太太发难。 “不可。”李母急忙上前拦住了他,咬着唇摇头道:“别伤人,她再不济也是明国公府的老太君。” 李遮被迫顿住脚步,冷冷地盯着老太太瞧了片刻后,垂眸望向跟前的母亲。 “我不是再三叮嘱您,叫您别与明国公府的人来往么?您为何要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难道当年您受的折辱还不够么?竟眼巴巴的……” 眼看母亲眸中有泪水闪烁,李遮猛地顿住了话锋,后知后觉自己此言过重,勾起了母亲的伤心事。 他紧抿着薄唇,再次将视线投向依旧端坐在榻上的老太太脸上,眼底似乎淬着冰,寒凉刺骨。 “有什么冲我来,别扰我母亲的安宁,否则你明国公府只会雪上加霜。” 说完,他稍稍收敛周身的气息,搀着母亲的胳膊往外走,“我先送您回去,旁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您别插手。” 李母看着儿子紧绷的面容,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之色。 她反手扣住儿子的腕骨,转眸朝榻上的李老太君望去。 “老夫人方才说将遮儿过继到嫡母名下,让他以国公府嫡子的身份去程家求娶可当真?” “母亲。”李遮垂头看着她,那股不悦之色再次涌了出来,“对于一个曾经抛弃我的家族,您还抱什么希望?” 李母朝他摇了摇头,红着眼眶道:“三年前你已经错过了一回,这次你不能再错过,否则会抱憾终身的。” “然后呢?让我舍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心安理得的去享受李家嫡子带给我的富贵与体面?” 李母被他怼得失了声。 自己教养出来的儿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他重孝道通情义,确实做不出为荣华抛弃生母的举动。 可她这么拘着他,他就只能是无名无分的私生子,怎配得上国公府的嫡女? “遮儿,你听娘……” 不等她说完,李遮突然松开她的胳膊,握着剑柄往前逼近一步。 “我竟没想到明国公府的人卑劣至此,用我母亲在意的事逼迫她离京,你们这手段,还真是跟二十年一样的恶心。” 说完,他硬拽着母亲的手往外面走。 李老太君看着母子两的背影,轻飘飘地开口,“安国公在北境收复城池立下赫赫战功,安国公府世子平定盛京之乱也居功至伟, 用不了多久,去程家提亲的世家便会踏破安国公府的大门,你单靠自己是娶不到程家嫡女的,失去这个机会,你将再无希望。” 李母再次顿住脚步,死死攥住儿子的腕骨,无声的劝着他别逞一时之快。 老太太的话虽然无情了些,但句句在理,安国公府的嫡女,从来不愁嫁,即便是和离之身,这满盛京的世家也趋之若鹜。 第790章 谁叫她的父兄有本事呢?平定叛乱后,程氏便是名副其实的盛京第一家族了。 遮儿想圆梦,就必须回到李家。 虽然眼下明国公府日薄西山,但到底是新后的母族,哪日皇后娘娘肯抬举他们,李氏满门便可死灰复燃。 遮儿认祖归宗,不仅能得到迎娶程女的资格,还有利于他的前程,她如何能让他就这么推拒了? 老太君见母子俩停下了脚步,又继续道:“我也不希望遮儿再吃三年前吃过的亏,给他嫡子的身份,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诚意? 李遮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朝外面喊了声‘翠儿’,很快,一个身穿青色罗裙的婢女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 李遮让她搀扶李母的胳膊,开口道:“你先陪夫人去隔壁雅间喝口茶,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李老夫人说。” 翠儿应了声是,搀着李母往外面走。 李母三步一回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临近房门时,她迟疑了一下劝道:“遮儿,老夫人说得有理,你三思而后行。” 李遮微微颔首,语调倒是平缓了许多,“儿子明白,您不必多虑。” 目送母亲离开后,他这才缓步走到榻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太太。 “你女儿惹出来的祸事,要我们这对见不得光的母子替你收拾?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老太太那高高在上的架子被他这番话冲击得七零八碎,脸上的淡定自若也有龟裂的迹象。 她原以为武将的心思不会那般细致,这小子想不到更深层次东西,没曾想他已经洞悉了一切。 如此,她的筹码在他这里便不值什么钱了,也拿捏不住他了。 李遮欣赏着老太太脸上的优越感一点一点碎裂,颇有种报复的快意。 一品公爵府的主母,以前多么的高高在上啊,如今被他扒掉了华丽的伪装,徒留惶惶不安暴露在他眼前。 李二娘背弃永宁侯,改嫁镇北侯,最后成为了乱臣贼子,明国公府作为姻亲,别想全身而退。 她之所以找上他们母子,无非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吃了闭门羹,走投无路后才出此下策。 “怎么,戳到老夫人的痛处说不出话来了?你让我回李家,无非是想利用我与程氏攀上姻亲,然后借安国公父子的手保明国公府无恙。” 所谋之事被精准的说中,老太太的身体开始轻颤起来。 她小瞧这小子了,也对,能入程家父子眼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觉得呢?” 各取所需…… 这话倒是对上了李遮的胃口。 这就对嘛,明明是有利可图,非要摆出一副施舍的模样,好似她们母子受了明国公府多大恩惠一样。 他厌透了她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恨透了她趾高气昂的架势,眼下这般,才是他所能接受的合作方式。 “我确实要借明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求娶程姑娘,但我不接受过继。” 老太太听罢,下意识攥紧了握在手中的茶杯。 想要嫡子的身份又不接受过继?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让明国公府抬举他娘为平妻,与现任国公夫人平起平坐吗? “你要我抬你母亲为平妻?李遮,你别太荒唐!我明国公府有祖训,嫡系一脉永不得迎娶商贾之女为嫡妻,哪怕续弦都不行。” 李遮微微眯眼,眸底划过一丝戾气,出口的话冷酷至极,“既然容不下商贾之女,那就满门倾覆吧,反正李家留着对我跟我母亲也没什么用处。” 第791章 “你……” 他又纠正,“对了,不是平妻,而是你儿子休妻,然后迎我娘进府。” ‘啪’的一声脆响,老太太狠狠将手中的茶杯掷在了案几上。 “李遮,你放肆!” 让他父亲休妻!他怎么敢? 李遮动了动嘴角,似是笑了。 “您若觉得我放肆,那这合作恐谈不下去了,既然如此,我便不浪费口舌,您先忙,我告辞。” 说完,他握着腰间的佩剑转身离去。 老太太看着他冷绝的背影,心渐渐沉了下去,刚才那场谈话让她深刻的明白这小子不好拿捏。 他有主见有胆识有魄力有勇气,而且处事果断,比他那个整日里只知道游手好闲的爹要强多了。 这样的儿郎,能掌舵,可重振旗鼓,让家族再次兴旺起来。 但她们这些曾经负过他辱过他欺过他的人,注定要遭到他的反噬,难以善终。 “程家女你不娶了吗?没有明国公府给你托底,你觉得你能入程氏父子的眼?” 那道挺阔的背影不曾有丝毫停顿,老太太彻底慌了神,颤巍巍的从榻上站了起来。 “难道你要以私生子的身份去迎娶程女吗?” ‘私生子’是李遮永远也摆脱不了的隐痛,也是他三年前倾慕程雅却不敢宣之于口的苦衷。 程家嫡女可配一品大员家的庶子,也可配三品五品朝臣家的嫡子,独独不会嫁给私生子自降身份遭人议论。 老太太这一刀,戳得可真深,戳得可真痛,绞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老太太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又继续道:“公府世子与私生子,你自己选吧,我在府里等你的答复。” “……” … 十月初,国舅府嫡女郭嫣然奉经书三十卷面呈帝后。 陛下念她一片赤诚,且有功于皇嗣,特下旨封她为郡主,并赐婚给安国公府世子程霖,命其择日完婚。 程世子欢欢喜喜的接了圣旨,领着未婚妻叩谢皇恩,而后将媳妇儿送回了国舅府待嫁。 同日,中州传来消息,崔敬元跟余淮在英亲王府一位庶子的配合下成功控制了中州守将与副将,解除了中州之危。 帝下旨召崔敬元回京述职,并命余淮带三万中州军围剿兵部尚书所率领的五万私兵。 次日,青州军先锋陆廷率五千铁骑追上五万私兵,并设巧计烧了对方粮草。 自此,那五万私兵被困庆城城内三十里的峡谷之中进退两难。 兵部尚书自知大势已去,命将士们宰了几十头战马充饥,待吃饱喝足后开始反扑青州军。 双方交战的过程中得知陆廷只率了五千铁骑追赶时,朗声大喊‘天助我也’。 然,这样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陆廷便孤身入敌营,直取他性命。 刚开始时,他只当这个被定远侯府舍弃的嫡长子是一腔孤勇,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真当他踩在千军万马的头顶以闪电般的速度掠到他跟前时,他面上才露出惊骇之色。 “涉云步,你用的轻功是涉云步,你到底是谁?” 陆廷没回他,磅礴的剑气朝他笼罩而去。 只五招,他便看出了对方的剑法,只觉遍体生寒。 “冥起,你是暗卫首领冥起。” 陆廷扯唇一笑,“没曾想我撕了那层脸皮还有人能认出我。” 兵部尚书不敢硬碰硬了,挥手朝左右两侧的将士喝道:“围攻他,杀了他。” “晚了。”陆廷轻飘飘地开口,“让我近了身,你就没有活着的可能。” 话落,他迅速出剑,那锋利的剑刃在刹那间幻化成了数道虚影,铺天盖地朝对面的兵部尚书笼罩而去。 老家伙的武功并不低,甚至比司马丞还略胜一筹,要是换做别人,压根就取不了他的性命。 可碰到冥起,他只有挨削的份。 “放箭,给老子放箭射死他。” 四周的弓箭手闻言听了他的话,嗯,箭是放了,可最后全都被那黑衣人用内力裹挟着朝他们的统帅射去。 兵部尚书的内力被陆廷压制着,根本就腾不出手去阻挡那密密麻麻的箭雨。 峡谷内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位在先帝朝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最后被箭矢射成了马蜂窝。 主将身死,率领那五万兵马的千户百户们带着自己的兵四处逃窜,瞬间被冲得四分五裂。 陆廷退回自己的阵营之中,恰好看到盛渊率领其他兵马赶过来。 盛渊已经得知了外甥的疯狂行径,抡起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鞭。 “你个混账东西,有你这样急于求成的吗?独闯千军万马,你怎么没死在里头?” 陆廷虽然没死,但身上也中了一箭,因着失血过多,面容瞧着有些苍白。 他缓步走到盛渊面前,沙哑着声音道:“舅舅,兵部尚书精通兵法,与他僵持下去至少要数日时间,我等不了了。” “为什么等不了?”盛渊眯眼看着他,“你急着去投胎吗?” “……” 陆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压着声音道:“陛下给我传信,说殿下请旨赐婚,已经拦不住她了,我必须赶回盛京。” 原来是媳妇儿要没了。 难怪这么疯的! “那你还杵着干嘛,赶紧走啊。” 陆廷回头看了一眼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叛军,嘱咐,“余淮跟姚华率军往这边赶了,您配合他们将所有叛军尽数歼灭,否则他们日后坐山为寇,苦的是百姓。” “行。” … 盛京,西越使团觐见南萧皇帝,双方不知谈了什么,帝下旨为永乐公主与乌图王子赐婚,一个月后公主和亲西越。 彼时陆廷正快马加鞭往盛京赶,距离京城仅剩数十里地时闻此讯,他猛地勒紧缰绳,坐在马背上狂吐了一口血。 第792章 乾宁殿。 萧痕负手立在御阶上,蹙眉看着单膝跪在殿中央的黑衣男子,心中不禁一叹。 他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当初如果不逼着这木头正视自己的心,他依旧是那个杀伐果断的暗卫首领。 不曾沾染情爱,也许能守住本心,不至于为情所伤,弄得如此狼狈。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谁也无力改变什么。 “北境的战事到了紧要关头,使臣数次向朕递折子请求朕给永乐与乌图赐婚,以安西越十万将士之心,百姓安宁为重,朕允了。” 陆廷捂着肩头因着快马加鞭赶路而撕裂的伤口,低垂着轻咳了两声。 浓郁的血腥味自喉咙里涌了出来,眼看就要喷薄而出,他死死咬着牙关,强行给咽了回去。 真是受使臣所迫么? 不见得吧! 他跟了他十多年,对他再了解不过,皇室嫡子,天生贵胄,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胁迫他。 若使臣真有那个本事逼他下旨,也不会拖到现在。 “您不必顾及臣的感受,臣明白这不是使团之意,而是殿下心灰意冷,强求您下的旨。” 呵,这会倒是开了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永乐死缠烂打的时候,他但凡给她半点好脸色,以那丫头恋爱脑的性子,必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原本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些,才与你扯谎的,既然你洞悉了一切,那朕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是永乐,她以死相逼,求朕下旨赐婚的,她以为朕拖着两国联姻之事不办,是想迫你娶她, 你从始至终都不曾向她表明心意,她以为你不爱她,甚至觉得你恢复陆廷的身份是厌恶她, 为了保住皇室嫡女那仅剩的一点傲骨与自尊,她在乾宁殿内跪了半日,说朕再不下旨她就寻死。” 陆廷微微弯起了腰,几乎匍匐在了地砖上,胸腔里极力压制的血气在肆意翻卷。 他咬着牙,仍旧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渗出。 死也要和亲西越……他竟将她逼入那样的绝境了么? 萧痕缓步走下台阶,在陆廷面前站定后,又叹道:“是朕的错,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去迎西越王子的。” 不去,就不会看清自己的心,不看清自己的心,就可以冷眼旁观,继续做他的暗卫。 陆廷抬起僵硬的胳膊拭去嘴角血痕,苦涩的笑容在唇边晕开。 “与陛下无关,是臣咎由自取,您与太后不降罪于臣,已是臣之幸。” 帝王见他一副卸了心气,没了斗志的模样,轻轻蹙起剑眉。 就这么放弃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不值得同情。 “你这身装扮回京,是想继续做暗卫首领?” 只要他敢说‘是’,他就不管他的破事了。 不过还好,脑子没彻底锈透,只听他道,“陆廷得跟大军一块回来,臣这几日暂时先用冥起的身份行走,等舅父携青州将士入京,我再去与他同行。” 好像有救! 萧痕缓步朝窗边走去,边走边道:“起来吧,与朕说说中州的情况。” 他没有问他接下来的打算,追媳妇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忙,只能靠他自己死皮赖脸的去赖。 之前待在他身边,看他纠缠皇后,但凡聪明点,耳濡目染也该学了几招。 … 凤仪宫。 暖阁内,云卿靠在引枕上,满脸心疼的看着对面饮茶的小公主。 “你这又是何苦呢?即便不嫁陆廷,也无需去西越啊,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皇兄想法子将你送出宫,你可以去外面游山玩水。” 第793章 永乐搁下手中的茶杯,托腮笑眯眯的与她对视,“我知道皇嫂心疼我,可女子总要嫁人的嘛, 我今年都十九了,这次若不嫁,以后朝臣们也会逼着我招驸马,我老烦他们念念叨叨的。” 云卿伸手横过案几戳向她的脑门,“那也不用逼着你皇兄下旨吧?出去走走,说不定能遇到适合你的呢。” 永乐顺势绕过案几凑到她身旁,侧着耳朵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一个月后姑姑就要去西越,恐怕看不到你们降生了,你们一定要乖乖听话,别让母后遭太多罪哦。” 云卿眸子有些酸涩,微微别过头望向窗外。 她感觉这丫头画地为牢将自个儿给困死了,或许一次次的伤心一次次的失望磨平了她的信心,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跨出那一步了吧? 要她说,陆廷那混账也是咎由自取。 可他活该就算了,将永乐害成这样,他万死难辞其咎。 永乐察觉到了嫂嫂眼中有泪光闪烁,急忙撑着手肘坐了起来。 “皇嫂,我没事的,你别为我担心。” 说着,她歪在她肩头,低着眉双眸含笑,“乌图是个心性纯良的男子,与我相配再适合不过, 虽然我现在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余生漫漫,说不定朝夕相处久了,我会移情别恋喜欢上他呢?” 云卿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突地想起大半年前入宫觐见太后时在御花园里撞上她的那一幕。 当时她穿着鹅黄色的宫装,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这才不过半年光景,竟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陆廷何德何能,能叫皇室嫡女爱他至此? 他的遭遇固然凄惨令人同情,可他对一片赤诚之心的公主冷眼相对却令人发指。 “好!那皇嫂期盼你跟乌图能修成正果,琴瑟和鸣。” 永乐听罢,心底不禁松了口气。 她怕,怕皇嫂劝她保持初心,也怕皇兄逼着陆廷娶她。 说她懦弱就懦弱吧,她只是不想再捧着一颗真心任他摔打了。 “娘娘。”窗外响起灵染的叫喊声,“冥统领在外候着,求见公主殿下。” 云卿察觉到永乐的身子狠狠瑟缩了一下,心蓦地抽痛起来。 这丫头已经被伤得连听到那人的名字都畏惧了么? 伸手将她搂紧,“不见便不见,他还没那个狗胆强闯凤仪宫。” 说完,她又朝灵染道:“去告诉他,永乐与西越王子的婚事已定,如今是待嫁之身不便见外男。” “是。” 永乐仰头看向云卿,“谢谢皇嫂,我就知道嫂嫂会理解我的。” 灵染将皇后的原话转述给了负手立在廊下的陆廷。 陆廷闻言抬眸睨向正殿方向,试图从那金碧辉煌里捕捉到熟悉的倩影。 “别瞧了。”灵染冷幽幽的开口,“殿下与娘娘在东配殿的暖阁内,站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陆廷忍住想要闯进去的冲动,缓缓收回视线。 来凤仪宫之前,帝王警告过他不许硬闯,若永乐不肯见他,就老老实实的退回乾宁殿去。 “劳烦你再帮我带句话给殿下,就说我有要紧事与她说,等晚些时候我去公主府寻她。” 灵染是千机阁培养出来的暗卫,曾归冥起调遣,自然敬着他的。 “行,我会一字不漏说给殿下听的。” “……” 目送她拐进庭院后,陆廷偏头朝东配殿的暖阁方向望去。 一个月,他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即便挽回不了殿下,让他努力争取争取也是好的,至少回应了她的满腔深情,不叫她那般心伤。 第794章 天知道颠皇与他说她以死相逼请旨赐婚时,他有多心痛。 要不是伤她太深,她何至于如此?又怎会觉得他厌恶她嫌弃她? 她迫切的想要定下两国婚姻,无非是害怕陛下逼迫他娶她,害怕从他眼里看到冷嘲热讽。 是他的错,去青州之前他该与她表明心意的,而不是请灵鸢带那么一句话。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领悟得太晚,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喂,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拉回了冥起恍惚的思绪。 定睛一瞧,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乾宁殿的侧面宫廊上。 而不远处的柱子前,程霖双手环胸慵懒的倚靠着,正贱兮兮的盯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懒得理他,纵身朝廊檐上跃去。 程霖迅速出手,用一粒石子卸去了他的内力,人从半空落下来,一个没站稳,踉跄着朝后退去。 他还没这么狼狈过!! 阴沉沉的目光直射向程霖,冷声询问:“你找死?” 程世子可不是吓大的,顶着一张贱贱的笑脸凑过去。 “不赖我啊,是你自己伤了元气跟个病秧子似的,连粒石头都扛不住。” 陆廷退到墙壁前靠着,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日夜兼程的赶路,不曾合过眼,加上身上的箭伤未愈,又乍然听说圣旨赐婚心力交瘁,他确实有些疲惫。 要不以程霖的身手,压根就制不住他。 “心情不好?”程世子凑到他跟前问。 话落,他摸了摸下巴,露出恍然的神色,“差点忘了,主子晌午下旨给永乐公主赐了婚,你媳妇儿没了。” 贱吧? 真贱! 他还有更贱的,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明黄色卷轴,笑眯眯地补充,“给你看个好东西,看完你就高兴了,为兄弟高兴。” 说完,他缓缓摊开宝贝了几天的赐婚圣旨。 “爷有未婚妻了哦,家里长辈在给我们挑黄道吉日。” 陆廷忍了忍,最后没忍住,运足内力朝他拍去。 换做巅峰时期,程霖哪受得了这一掌? 可现在他的内力受损,而他又时刻防备着他,几乎是在他出手的刹那,他就闪身往旁边躲去。 嘴还不忘犯贱,“人家小公主追了你两年,按理说你只需要点个头她就乖乖投入你怀抱了啊, 现在倒好,她以死相逼和亲西越也不选你,你可真……行,兄弟我佩服至极。” 这狗东西,尽往他的心尖捅,捅了不算,还往上面洒把盐。 忍无可忍,他直接出剑朝他逼去。 程霖掠出宫廊,将手里的赐婚圣旨塞进袖中后拔剑迎了上去。 兄弟俩就这样在乾宁殿外打了起来。 站在正殿门口的吴公公见状,扯着嗓子惊呼,“程世子,冥统领,使不得,使不得啊。” 没人理他。 殿内。 刚回京的崔敬元正立在御阶下向帝王禀报中州的情况,听到外面响起刀剑碰撞声,面色倏然一变。 “有刺客。” 话音刚落,吴公公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这……”他下意识朝上首的帝王望去。 萧痕听到熟悉的剑击声,开口道:“爱卿不必惊慌,是冥起与程霖在外面比试。” “……” 乾宁殿外能随意动武么? 眼看帝王起身绕过御案走下台阶,他急忙拱手弯腰。 萧痕缓步走到窗前,见陆廷下了死手,忍不住伸手抚额。 也不知道程霖那混账跟他说了什么,竟让他起了杀心。 “崔卿!” “臣在!”崔敬元急忙上前,躬身立在帝王身后听候差遣。 萧痕看着外面缠斗的两人,淡声道:“从江南两州的官衙中择一人出来接替你的位置吧,你回京任职。” 意料之中的事,从接到圣旨让他去中州襄助余家大公子收复叛军那一刻,他就猜到陛下要调他入京。 他有扫清朝中奸佞,让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志向,可生不逢时,遇到先帝那等平庸昏聩之君,常年被贬逐,一身才华难以施展。 如今将过天命之年,原以为此生再难入中枢,没曾想得遇明君,有望归京。 “老臣遵旨。” 萧痕扬了扬眉,回头望向他,“你不问问朕打算将你安置在何处?” “何处需要老臣,陛下自然会安排老臣去何处。” 好一个崔敬元,不愧是遭五次贬逐的清流之最。 “户部被苏党折腾得千疮百孔,蛀虫横行,爱卿便接管户部,将那些魑魅魍魉全都给朕拔出来。” 户部,与百姓紧密相连的一个官衙,只有户部干净了,百姓才能受益。 崔敬元的目标也是户部,他见多了各地官员强抢百姓田地的事情,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能执掌户部,便能深入整治,圆他多年的心愿。 “老臣叩谢陛下圣恩。” “朕还没说完。”萧痕淡声开口,“朕将内阁交给你,允你首辅之权,方便你行事,希望你能做到‘简在帝心’这四字。” “……” 崔敬元匍匐在地的背影轻轻一颤。 入京任职在他的意料之中,接管户部也有迹可循,但让他做首辅,这超出了他的预想。 “陛下让老臣掌内阁?” 萧痕亲自将他搀扶起来,淡声道:“朕知你年事已高,不该叫你这般操劳, 但苏党倒台,半数官员牵涉其中,还需要你这种股肱之臣稳朝局, 你干几年,待子亭稳重成熟了一些,再将这重担转交给他。” “……” 外面的打斗分出了胜负,程霖将陆廷狠狠摔在地上,差点没给他送走。 等他缓过劲后,挨着他坐下来,“伤口出血了吧?爷给你支招啊。” 第795章 陆廷偏头吐出一口淤血,而后翻身仰躺在地砖上,眯眼注视着头顶湛蓝的天幕。 “说。” 他倒要瞧瞧他能说出什么昏招。 程霖的视线在他被血水渗透的胸口扫过,眼底露出一抹狡黠的光。 “四年前主子是怎么出现在皇后跟前的?半年前我是怎么出现在嫣然跟前的?” 女人嘛!心思柔软,瞧着心仪的郎君身负重伤,自然会生出怜惜之情。 颠皇不就是靠着这一招俘获皇后的心么?他不也是靠着这一招让决意出家的嫣然再生妄念么? 他们都成功了,没理由到了木头这里就行不通吧? 陆廷偏头望向他,“你想让我装作受了重伤,而后昏迷在公主府的后院里?” “怎么样怎么样?”程世子凑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爷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妙。” 陆廷睨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很馊。” “……” 程霖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馊了?我跟颠……陛下屡试不爽啊。” 说此一顿,他满脸嫌弃的瞪着他,“你该不会还端着那冷酷的架子,搁不下脸面吧?兄弟啊,你可长点心哦,再扭扭捏捏的,媳妇儿真没了。” 陆廷捂着嘴猛咳了两声,要不是内力耗尽,他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我如今的情况跟你们不同,用苦肉计不管用。” 程霖摸了摸下巴,觉得他说得也有理。 殿下都放弃他了,他就算缺了胳膊少了腿,估计也无法让小公主心生怜惜。 “那要不寻个由头将殿下引出城,然后安排几个暗卫扮做山匪将殿下给绑了,你去英雄救美?” 回应他的,是木头阴沉沉的眼神。 这也不行啊?? 程大世子又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乌图那货,然后去投案,殿下如果还倾慕你,会想办法捞你的。” “……” 这主意都不能称作馊了,简直是缺德。 陆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这么不行那也不行,真难伺候。 程霖从地上翻身站起来,想起大半年给颠皇出的主意,叫云卿正视自己的心,两人最后在别院里成了好事,眸光倏地一亮。 “实在不行,你就跟旁的姑娘传出点啥啥啥的,刺激刺激她,让她醋一醋。” 陆廷冷冷地注视着他,嗤道,“大半年前你也是这么提议陛下的,最后受伤的是谁?信不信我将这事说与郭姑娘听?” 程霖脸上的笑意一僵,差点原地跳脚。 大半年前他让颠皇与国舅府嫡女传出点什么刺激刺激云卿,颠皇照做了,最后他们修成了正果,国舅府嫡女却被害得入了静心庵。 这国舅府嫡女……不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么? 这要是让嫣然知道那馊主意是他出的,他后院不得起火? “别别别,咱俩是兄弟,不带这么坑兄弟的,你容我再想想,我一定给你出个完美的招儿。” 陆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一时半会打不过他,拿捏他的把柄也行。 “你慢慢想,要是想不出个好主意,这媳妇你也别娶了。” 程霖直接给气笑了,抬脚狠踹他一下,咒骂,“你个狗东西,爷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却坑爷。” “……” … 灵染将陆廷的话传给永乐,永乐听后命贴身婢女扮做她回了公主府,自己则留宿在了宫里。 云卿见她连碰面的机会都不肯给陆廷,彻底信了她的话。 这丫头确确实实做好了和亲西越的准备,不打算再与陆廷有任何的纠葛。 第796章 “永乐,你这敢爱敢恨的性子一直都是我所羡慕的,我希望你以后也能这般,如此我们便能安心了。” 永乐不禁失笑,“其实你们真的不用这般忧虑,我没有善妒之心,不会让自己活成为爱疯狂的泼妇,更不会落得跟苏雪柔云瑶沈妙云等人的下场。” 多么懂事端方的姑娘啊。 云卿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蛋,“是我想得太复杂了,我家永乐一直都拿得起放得下,从不会让自己入了穷途蹉磨生命。” 小公主咧嘴一笑,偏头望了眼窗外的日头,缓缓从榻上站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紫云殿啦,这几个月没在宫里住,还有得收拾。” 云卿想让她留在凤仪宫,可心思一转,又急忙咽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陆廷那木头胆子没程霖大,怕是不敢硬闯中宫。 她若扣下永乐,便是彻底断了某人的活路。 终究不忍啊,既不忍小公主带着遗憾和亲西越,也不忍陆廷好不容易从黑暗中走出来又要彻底失去生命里的这束光。 成与不成,先让那木头争取一下。 “行,若缺什么,直接派人去内务府传话,让他们给你置办。” 永乐笑眯眯的应了声好,带着掌事宫女茯苓离开了凤仪宫。 等小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后,青兰压低声音问:“娘娘觉得冥统领还能挽回殿下的芳心?” 云卿捻起一块桂花糕凑到嘴边细嚼慢咽,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应该能的吧? 主要看陆廷能舍得下几分脸面了。 她就不信他死缠烂打还哄不回小姑娘。 当然,若他还端着以前那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架子,那这媳妇他想都别想了。 … 这边,陆廷去值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得知永乐出宫回了公主府后,也跟了过去。 萧痕负手站在乾宁殿的台阶上,看着匆匆离去的那道背影,嗤的一笑。 “高看他了,依旧是块木头。” 以他对永乐的了解,那丫头铁定会留宿宫中,陆廷眼巴巴的跑去公主府,注定要扑个空。 脑子不想事,这不是木头是什么? 立在帝王身后的程霖点点头,附和道:“比木头还木讷,我给他出了四个主意,他不是嫌馊就是嫌俗,这样能追到媳妇儿,我把程字倒着写。” 萧痕抚了抚额,叹道:“随他折腾吧,朕给他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他要是把握不住,也怨不得谁。” “……” 紫云殿。 永乐将茯苓在内的所有宫女全都遣出了内殿,自个儿从浴室洗漱出来后,端坐在梳妆台前发愣。 夜风顺着窗柩吹拂进来,烛火摇曳,她似嗅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那是那人身上独特的松木香,曾一度令她着迷。 怔怔的转头,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打在博古架上,又倒映在地砖上的重重暗影。 风吹烛台,那层叠的影子在无声摇晃,殿内显得越发的安静了。 她缓缓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抹似苦涩似讥讽又似自嘲的弧度,而后捞起妆台上的木梳开始通发。 他若真应了白日的约,也该去公主府才对,断不会来这紫云殿。 那个人,从未花过心思揣度她,她稍稍使个障眼法,便能轻易的骗了他。 ‘嘶’ 走神的功夫,发丝缠一块打了结全都绞在了梳齿上,她硬扯了下,刺痛自头皮蔓延开来,刺激得她倒抽了两口凉气。 第797章 “茯苓。”忍着痛喊了声,却无人回应。 她偏过头,一手握着木梳,一手穿进发丝,试图解开那团结。 可毫无章法的拉扯,结越打越紧,头皮也越发疼痛。 此情此景,叫她想起了对那人的死缠烂打,她缠他缠得越紧,心就越痛,要想解脱,唯有将其连根拔起。 思及此,她蓄足力气,作势就要将那团打了结的发丝硬扯下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亦如她对他的情。 就在她咬着牙准备发力时,手腕突地被人扣住,而后掰开她握着木梳与乱发的十指。 她下意识转头,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摁着动弹不得。 眼角余光扫过面前的菱镜,里面倒映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熟悉的五官轮廓,就那么撞进了她的双眸。 她的思绪好似触了礁的舟,短暂抛锚后刹那静止,身体也紧绷到了极致,整个人犹如拉满的弓。 他怎么会来紫云殿?她之前不是命宫女扮做她的样子回了公主府么?他要见她,也该去公主府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待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挣扎起来。 陆廷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哑声开口,“别动,很快就解开了。” 他一边说一边捻住那团乱发观察,试图从里面找出活结慢慢理顺。 可如此精细的活儿对于一个常年拿剑砍人的暗卫而言,难如登天。 永乐端坐在绣墩上,背脊挺得笔直,她不想遭罪,便没出手制止,也没再挣扎,只缓缓摆正了脑袋,冷眼注视着镜子里的倒映出来的影子。 宫廷专用的菱镜用了上等的铜油,做工精湛,透过光滑的镜面她能清晰看到男人的一举一动。 那笨拙又杂乱无章的手法,就是给他三天三夜也解不开,难道他们要一直这么耗着? “这是死结,解不开的,你别浪费时间了。” 说完,她捞起妆台上的剪子,对准了那团乱发使力。 利刃受阻,某人将手指横在了刀口下,她稍稍一用劲,鲜血就汹涌而出。 永乐又惊又怒,收回剪子狠拍在妆台上,“谁给你的胆子叫你夜闯本宫寝殿的?冥起,你眼中还有没有君臣之别?” 陆廷曲起那只渗着鲜血的手指,避免血水污了她的发。 她是那么的美好,干净纯洁得如同天边的云纤尘不染,他不能用自己肮脏的血玷污了她。 “臣是陆廷,殿下,臣是陆廷。” 说着,他又敛眸去打理那团乱发。 永乐见过嗜血的他,见过冷酷的他,也见过绝情的他,独独没见过如此固执的他。 “你这是何意?过来笑话本宫么?当初本宫苦苦哀求你回陆家为我争取一下,你拒绝得那般干脆利落, 如今跑来与本宫说你是陆廷,你来笑话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说完,她猛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倏然转身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冥起,你欺人太甚。” 男人的头被她扇偏,眸底渐渐充斥起血丝,连带着眼眶也泛了红。 “殿下……”他颤着手去抚摸她发白的面颊,音调里带着痛色,“你误会臣了,臣回陆家是想光明正大的娶你,臣……心悦你。” 永乐后背抵在妆台上,赤红着双眼瞪着他,胸口因着愤怒在剧烈的起伏。 闻此言,她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似的,连带呼吸也停止了,只余一双杏眸怔怔地与他对视。 陆廷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她泛红的眼尾,勾勒出温柔与缱绻。 “殿下,臣心悦你。” 他又压着声线重复了一遍,音调干涩沙哑,透着浓浓的情意。 眼尾传来细密的疼意,那是他粗糙指腹剐蹭她娇嫩肌肤所致,将她从怔愣中拉拽了出来。 理智回笼,她猛地伸手推开他,面无表情道:“然后呢?让本宫感恩戴德,仔细捧着你施舍给我的这份心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底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听他说一句‘殿下,我心悦你’,她竟然……还能等到他的回应。 至于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带着什么样的目的说出这句话的,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无力去细细追究,也无力再回应。 能等到这句话,她释然了,也能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赐婚圣旨已下,婚期也已定,身为天朝公主,她不会悔婚,置两国的盟约于不顾,让南萧失信于西越。 陆廷从她眼底捕捉到了诧异,欣喜的神色,可还不等他松口气,那诧异欣喜又转化成了痛苦纠结,最后被释然所取代。 她释然了。 她对这份情释然了? “殿下,你别舍弃我,我只剩下你了。”他红着眼开口,向来冰冷淡漠的眸子里晕开了朦胧的水雾。 若程霖在场,大抵是要惊掉下巴的。 原来这木头比他还会,还会……卖惨。 永乐闭了闭眼,反手扣住妆台上的剪子,单薄瘦弱的身子如无根浮萍,摇摇欲坠。 “冥起,本宫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儿,你所谓的心悦,在我死缠烂打两载无果面前,显得那么的可笑与可悲, 或许我的某一言某一语某一个动作某一个眼神曾温暖过你,你在无数次的挣扎迟疑犹豫后选择了接纳我,可这真的是‘爱’么?” 陆廷上前一步,急切的开口,“若不是爱,我又怎会从黑暗里走向你?” 第798章 永乐紧攥着手中的剪子,铁制手柄嵌入血肉之中,晕开了尖锐的痛。 那疼意拉回了她三分理智,不至于叫她陷入这柔情蜜意里。 “你从黑暗中走出来,可以为自己博个好前程,也可以为你母亲报血仇,至于我,不过是你生命里的匆匆过客,经年之后无迹可寻。” “殿下。”陆廷压抑着眸中的痛色,试图伸手去碰她俏丽的面颊。 永乐倏地抬手,攥住剪子剪掉了垂在身前的那团乱发。 木梳裹着发丝砸落在地,她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赤红的眸子,不容置喙道:“本宫对你的情犹如这缕发,断了便是断了。” 说此一顿,她微微别过头,伸手指向他身后的屏风,“本宫如今乃待嫁之身,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违礼法,冥统领请吧。” ‘待嫁之身’ ‘有违礼法’ 这些字眼好似利刃扎在男人心口,疼得他窒息。 她将这段感情视作孽缘?可这段孽缘不是因她而起么?如今他入了局,她却要抽身而出,还逼着他也放下,这是何道理? 既然招惹了他,那就别怪他纠缠不休,他从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良善之人,也不会受什么礼法约束隐忍退让。 既然跨出了这一步,他就没打算放弃,亦不会将她拱手相让。 ‘啊’ 殿内响起一道惊呼声,银盘内的烛火打落在妆台处,将镜前两抹纠缠的身影投射到光滑的地砖上。 风一吹,烛光摇曳,那两道人影也随着摆动,几乎融为了一体。 陆廷将少女一双细白的腕子固定在头顶,掐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抵在妆台前,炙热的吻笼罩而下。 他也想细水长流,轻轻柔柔的哄她,诱她,慢慢找回被他弄丢的情意。 可她如此决绝,半分余地都不肯施舍,他若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悬崖,余生再难求一个圆满。 即使这样,不如强势闯进来,打碎她的故作镇定,也粉碎她的计划,叫她失去冷静,或可趁虚而入。 永乐呜呜了几声,避不开他的强势,只得奋力挣扎。 男人特有的松木香萦绕在她鼻尖,侵蚀着她的感官,那是怎样一种滋味呢?既迷恋又抗拒,痛并快乐着。 若他早几个月这样与她口齿相依,将她搂进怀里细心呵护,她都不敢想她会有多幸福多满足。 可如今…… 想起两国的联姻,想起单纯温良的乌图,痴迷过后便只剩刻骨的负罪感。 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沿着嘴角渗入唇齿之间。 陆廷尝到了咸涩的味道,身体微微一僵,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垂头看向仰卧在妆台上的女子,见她泪流满面,眸中的暗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殿下……”他沙哑着声音轻唤,松开她的双手,伸出指腹擦拭她脸上的泪珠。 永乐别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哽着声音道:“本宫若因此身败名裂,那也是我咎由自取,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 陆廷忍着心口泛起的钝痛,箍着她的腰肢缓缓将她抱起来。 “你不会身败名裂,两国联姻的事情交给臣来处理,臣不会让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嗯?” 他一边询问一边亲吻她的发丝,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所以只要他乐意娶,她就该背信弃义辜负乌图的一片赤诚之心转投他的怀抱?让乌图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怒火中烧,她摁住他的肩膀使劲儿推他,“晚了!自我拿到皇兄的赐婚圣旨那刻起,这场联姻就已成定局,你即便爱我爱得肝肠寸断也晚了。” 第799章 “你放开本宫,放开本宫。” 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她就开始用拳头捶打,力道一下重过一下。 陆廷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挺拔的身躯也在摇摇欲坠。 之前还不屑用程霖给他出的苦肉计,这会倒有些蠢蠢欲动了。 永乐察觉到他箍着她腰肢的力道减弱了不少,只当他的固执有所动摇,便蓄足了力气猛地一推。 某人顺势朝后退去,踉跄了几步后,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侧头猛地吐出了一口淤血。 永乐在剧烈喘息,撑大杏眸看着摔倒在地的男人,后知后觉掌心传来阵阵湿热黏腻的感觉,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怔怔地垂头,目光所及处一片刺眼的红,刚才她情绪太过激动,竟一无所觉,还不断地使力。 可从中州地界赶回来至少得三日时间,即便他在战场上受了伤,回京的途中也该结痂了才对,怎的被她这么一捶又流血不止? 除非…… 想到这男人又糟蹋自己的身体,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她满脸愤恨的朝地上的男人望去,只见他双眼微合,面露痛苦之色,额头更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黑色劲装,而是一身宝蓝色锦服,布料的颜色浅,左肩被血水浸染的痕迹清晰可见。 永乐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拳头,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他从不听她的,她让他好好保重身体,可他从未听过她的。 眼看男人浑身开始轻颤,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到他跟前,朝着他的双腿踹了几下。 “起来,别装死,本宫不吃这一套。” 无人应她,男人依旧闭着双眼,额头渗着冷汗,这会连面庞都晕开了一抹不正常的红。 永乐隐约感觉到他不像是在装死,联想到他冷淡的性子,大概也做不出这等装可怜博同情的事来,脸色倏地一变。 她急忙蹲身去探他的额头,触感一片滚烫,连带着额上的汗水都被蒸得冒起了白气。 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毫无知觉,哪怕掐人中也唤不醒他。 颤着手扒开他身前的衣襟,一道血淋淋的皮肉翻卷的伤口映入眼帘。 她狠狠咬了咬唇,朝外面喊道:“茯苓,到底谁是你的主子?你给本宫滚进来。” 先前她头发打结喊了茯苓,殿外就没回应,她猜是这狗男人哄住了外面的一众宫女。 话音刚落两息,茯苓便绕过屏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殿下,您……” 话锋戛然而止。 她满脸诧异的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又见地上的剪子沾染了血水,越发的惊骇。 “殿,殿下要杀冥统领?” 永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沉声开口,“你瞎猜什么呢?他这伤不是本宫捅出来的。” “啊?”茯苓怔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哦,哦哦,奴婢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赶紧去请太医,杵在那里作甚?” 茯苓如梦方醒,匆匆退到外殿招呼宫女去太医院,而后又迅速折返了回来。 “地上凉,受了伤的人容易寒气入体,躺在地上哪行?殿下,咱们将他扶到榻上去吧。” 永乐秀眉微蹙。 她想命人将他送回乾宁殿的值房,这深宫内廷的,她一个待嫁公主收留外男成何体统?要是传到西越使臣耳中,又有得闹腾。 可他这伤势太严重,而且还在吐血,估计都伤到了内脏,挪到乾宁殿去会不会加重他的伤势? 第800章 好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咬着牙道:“先挪到偏殿去,别声张,让紫云殿伺候的宫女太监嘴巴都严实点。” “是。” … 凤仪宫寝殿。 云卿侧卧在引枕上,云鬓散落。 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正在她后腰处揉捏按摩的大掌,唇齿间发出嘤嘤的细咛。 帝王凑过去吻了吻她红润的面颊,压着声线问:“需要我服侍娘娘么?” 云卿嗔了他一眼,警告道:“别使坏,顾院首说后三月要格外仔细,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若闹腾狠了引发宫缩,极有可能会早产。” 萧痕将手从后腰挪到她隆起的腹部,挨着她躺了下来。 “改日请皇婶进宫向你传授一下经验,她毕竟孕育过双生子。” 皇后娘娘闻言眸光一亮,懒懒地靠在他怀里道:“这个主意好,那陛下明儿个就宣豫亲王妃入宫。” “明日?”萧痕蹙了蹙眉,“恐怕不行,明日皇叔要以宗室之首的身份处理萧翼的事情,皇婶也有得忙,等过两日再说吧。” 云卿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面注视着他,“中州的叛乱已平定,皇室打算如何处置英亲王妃?” 从那老妇的嚣张行径来看,她应该不知道弟弟陈虎投靠镇北侯的事,否则哪会那般高调?还扬言要写信给陈虎,让他来京城为她儿子做主? 既是蒙在鼓里,又刚经历丧子之痛,英亲王怎么着也不能直接休了她,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连带毁了皇室众子弟的威望。 萧痕大掌贴在她的腹部轻轻抚摸着,沉吟片刻后回道:“此次崔敬元跟余淮去中州平叛,英亲王府一庶子帮了他们大忙, 朕想立他为世子,可庶出身份毕竟不好听,若英亲王妃肯将他养在名下给他嫡子的名分,皇室可留她一命,将她常年幽禁在佛堂。” 云卿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反正她就一弃子,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能给王府世子一个体面,能彰显陛下之贤,是她的荣幸。” 说此一顿,她想了想又道:“就怕那老妇冥顽不灵,非得要程霖给她儿子偿命。” 帝王嗤的一笑,“若真是这样,那就赐她白绫,送她去地下跟陈家满门团圆吧。” 话落,他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她肚子里的小东西狠踹了一下,眉心微微一跳,压着声线训斥了两句。 结果他那好大儿不但不消停,反而踹得更欢了。 隔着一层寝衣,他都能看到媳妇肚皮被顶起的弧度,吓得他胆战心惊的,生怕这小混蛋把他娘亲的肚子给踢破。 云卿噗嗤一笑,调侃道:“小殿下不希望他父皇整日里打打杀杀的,这是在抗议呢。” 萧痕抚了抚额,脱口就想说‘出来再收拾他’,可又担心他这么说小混蛋踹得更厉害,只得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知永乐那边怎么样了。”云卿眨巴眨巴眼睛,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听她说起这个,帝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木头还有点的脑子,刚出宫又折返了回来,径直去了紫云殿,好像有救。” “……” 这时,屏风外传来情况略显惊惧的禀报声,“陛下,娘娘,宫外刚传来消息,英亲王妃在府里自戕了。” 帝后闻言面面相觑。 前不久才聊到那妇人呢,没曾想转个眼就收到了她自尽的消息。 萧痕伸手将媳妇儿搂进怀里,柔声道:“与咱们无关,你不必为此事劳神,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 … 英亲王将陈虎叛变,陈家满门抄斩的消息告诉了英亲王妃,还与她说要将萧翼鱼肉百姓的罪行昭告天下,将他从皇室玉碟中除名,并立庶子为世子。 英亲王妃在府中歇斯底里的闹了好一遭,临了拔下手中的簪子抵在自己脖颈上,哭着问:“王爷真的要这般无情,眼睁睁看着杀害翼儿的凶手加官进爵么?” 以死相逼? 英亲王黑着脸道:“要死趁早,别等到明日豫亲王出面处理此案,顺带赏你一纸休书。” 娘家满门倾覆,唯一的儿子也无辜惨死,还要遭受丈夫这般厌弃,英亲王妃心如死灰,含恨在卧房中吞金自尽了。 翌日一早,消息传遍盛京,知情者都明白这陈氏死得不冤,就凭她弟弟通敌叛国这一条,她便没活路。 等大理寺开衙后,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将英亲王府世子萧翼在中州鱼肉百姓的罪证递呈上去。 不久后,英亲王请了豫亲王来大理寺,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直言他英亲王府没有这等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的子孙。 他还请豫亲王将萧翼从玉碟中除名,以安萧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安国公府世子程霖为民除害,加上英亲王不追究他的过错,大理寺当庭免了他的杀人罪。 帝王为了安抚深受王妃与嫡子所累的皇伯父,特下旨立王府庶二子为世子,承祧王爵。 程霖摆脱身上的罪名后,开始大张旗鼓的筹备与国舅府嫡女的婚事,搅得满盛京人仰马翻,瞧那架势,路过的狗都有望喝上两杯喜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紫云殿。 永乐站在榻前,蹙眉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总感觉他是在装病。 第801章 可她没有证据,不仅没有证据,他还高烧不退,从昨晚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原本她是想派人将他送回乾宁殿值房的,但医女说他伤了内脏,不宜挪动。 到底顾及他的性命啊!这混账大概也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她这紫云殿里躺尸。 “殿下,您整晚未合眼,要不去正殿眯会吧,这里有奴婢看着,不会出岔子的。”茯苓在一旁温声劝说。 她比永乐年长几岁,十年前奉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之命陪伴殿下,说句僭越的话,她这些年一直将永乐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公主暗恋冥起统领的事,她早就知晓了,也曾苦口婆心的劝过,可情之一字,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左右得了的? 这两载岁月,她眼睁睁看着殿下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得不到也渡不了,困在这爱而不得里黯然神伤。 唉!若冥统领早几日回京与殿下表明心意,两国之间的婚约也不至于缔结成功,他们又何至于陷入这般境地? “殿下……” 还想再劝,永乐却摆手打断了她,“你们先退下吧,本宫等会就去歇息。” “……” 茯苓与两个贴身宫女退了出去,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永乐顺着床沿坐下,抿唇看着男人惨白如纸的面容,又气又恨又心疼。 “我不管你现在是否能听见,有些话必须跟你说清楚,南萧与西越之间的联姻已经缔结,不是咱们说改就能改的, 如今你恢复了定远侯府嫡长子的身份,即便不承袭侯爵,皇兄也会另外封赏你的,你官路亨通,以后不会太艰难, 等过几年对我的心思淡了,再娶一房娇妻生儿育女,余生也能圆满,别傻傻的纠缠我,毁了自己的前程,明白么?” 说完,她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朝殿外走去。 几乎是在她的衣角消失于屏风处的那一瞬,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偏头望过去,只捕捉到屏风上倒映的一抹倩影,渐行渐远,最后消散在了金色的光晕之中。 昨晚的高烧并不是他装的,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运转内力修复元气,这个过程会引发热量,继而高烧。 至于吐血,那都是拜程霖所赐,他本没有内伤的,昨日在乾宁殿外硬生生被砸出了内伤。 不过……倒是帮了他的忙。 他这修复元气还得持续几日,借这个赖在紫云殿里也不错。 只有跟她近距离接触,他才能抓住机会挽回她。 然,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永乐去正殿眯了会后,就带着两个贴身宫女出了宫,只将茯苓留在紫云殿里照料陆廷。 茯苓来到偏殿,看着榻上装死的男子,有些好笑的开口,“冥统领,不,现在应该喊您陆世子了, 您啊,也别在这里躺尸了,殿下已经离宫,您装给奴婢瞧也没用。” “……”陆廷剧烈咳嗽了起来。 她出宫了? 她竟然将高烧不退的他扔在这紫云殿,自个儿出宫了? 她怎么能这样? 男人的眼眶渐渐泛红,瞧那模样,像是被丢弃的小猫小狗一样可怜。 茯苓轻咳了两声,又急忙安抚道:“这也怨不得公主殿下,她答应给乌图王子办宴会,邀盛京的公子贵女一块去玩耍,总不能食言。”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更扎某人的心了。 她将他独自扔在这里,就为了去给乌图那小子办宴会哄他开心,这谁能接受得了? 第802章 ‘咳咳’ 茯苓见他咳得实在厉害,急忙命人去请医女。 陆廷捂着胸口坐起身,朝她摆了摆手,用着干涩沙哑的声音道:“不叨扰你了,我去乾宁殿值房养着。” “……” 程霖听说木头出师未捷,第一个回合就以失败告了终,差点笑岔气。 下值后,他眼巴巴的跑去陆廷的住所笑话了一通,又给他出了几个主意。 陆廷自顾自的打坐,懒得理他,倒是将他那些昏招都一一记了下来,寻思着总有一日会派上用场。 永乐得知她刚离开不久陆廷便回了乾宁殿的值房,有些诧异也有些唏嘘。 那男人……真的在装病? 茯苓解释道:“奴婢瞧着不像是装的,他那伤确实很严重,之所以回自己的住处,大概是因为您离开了,他待在紫云殿也无趣。” 永乐没再说什么,但愿经过昨晚之事后,他能放弃对她的纠缠。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若人人都能在失去之后重新挽回,那这世上又何来的‘遗憾’二字? “将本宫的暗卫抽一半去保护乌图,必须确保他毫发无伤。” 茯苓微怔了一下,讷讷的问:“殿下担心陆世子他会对王子不利?” “防范于未然。”永乐抚额道:“他有皇兄撑腰,本宫担心他像程霖那样犯浑。” “……” … 明国公府被御林军给围了,领兵之人正是李遮。 正院内,李老太君由儿子儿媳搀扶着立在廊下,冷眼望着那为首的身穿铠甲的年轻男子,双方剑拔弩张。 “不知我李家犯了什么事,竟劳驾堂堂御林军副统领亲自来走一趟。” 李遮的视线在国公府众女眷身上扫了两圈,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他那亲爹不愧为风流种,光是妾就有好几个,还不算通房之类的,庶子庶女两只手估计都数不过来。 所以不是李家养不起他们母子,而是不屑养,明国公府一直视他母亲为耻辱,视他为见不得光的孽障。 呵!! “本将是奉陛下旨意搜查所有与镇北侯与苏党有人情往来的家族,你明国公府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说完,他朝身后的御林军挥了挥手,“搜。” 明国公松开老母亲的手,上前一步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形同陌路的儿子。 “据我所知,陛下只让御林军围住与苏党有往来的家族,并未让你们进府搜查内宅,你要滥用职权吗?” 李遮冷眼与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对视着,原本他们应该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如今却两看相厌,恨不得对方早点死。 “陛下确实只让御林军围住与苏党来往的家族,但你明国公府不在这个行列。” “为,为什么?”明国公夫人颤声问。 她真的怕了,怕夫家与叛党有所牵涉。 那英亲王妃的娘家陈氏,不就是因为投靠镇北侯,最后被满门抄斩的么? 若明国公府也跟镇北侯有往来,甚至支持了苏善造反,别说李家只是皇后的母族,便是今上的母族,照样得完蛋。 李遮冷睨了她一眼,讥笑道:“因为……明国公府与镇北侯府是姻亲,有同谋之嫌,需入府搜查。” 话落,他偏头朝院内的御林军喝道,“愣着作甚?搜。” “是。” 数十个腰间佩戴着刀剑的御林军自各个入口闯进内院,开始大肆翻找起来。 李老太君看着对面冷酷无情的长孙,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第803章 她知道即便今日御林军搜查不出什么,李家也无法善终,因为这小子铁了心要整垮明国公府。 皇后向着他,帝王又放任着皇后,如果明国公府不能阻止他的报复,自此就要在盛京除名。 事已至此,无人能救得了李家,唯有这个对皇后而言还有利用价值的长孙。 想到这,她缓缓伸手推开搀扶着她的儿媳,缓步朝李遮走去。 经过明国公身侧时,手腕被儿子给攥住了。 “母亲!您意欲何为?” 老太太偏头狠瞪了他一眼,都是这混账惹出来的风流债,不然李家何至于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没有那商贾女,就不会有李遮,没有李遮,皇后别无选择只能仰仗明国公府,她们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又何至于看一个私生子的脸色? “你说我意欲何为?这都火烧眉毛,不,应该说大祸临头了,我还能怎么办?再不退让一步,就等着府上这一百多号人身首异处吧。” 话音一落,四周的女眷纷纷跪在了地上,抱成团呜呜的哭起来。 李老太君奋力甩开不中用的儿子,咬着牙大步走到李遮面前。 她垂下了高傲的头颅,佝偻着身子道:“两笔写不出一个李字,明国公府若覆灭,你这李姓子孙也无法独善其身。” “李姓子孙?”李遮嗤的一笑,“你以为我是随父姓么?不不不,我随母姓,从未入过你李家的族谱, 若明国公府覆灭,所有姓李的人都要受到牵连,那全天下不知得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你……” 老太太被噎得接不上话,颤着手指着他,胸口在剧烈起伏着。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双方就一直僵持着的。 她原以为这小子为了迎娶程家女会退一步,同意过继到嫡母名下,将他那亲娘打发出京。 结果这不孝子孙倒好,亲自领着御林军来抄国公府,竟是半步都不肯退。 若她一味的与他拗着干,他还真就敢将这满院子的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手足全都送上断头台。 气啊!气这一院子的子孙没一个有出息的,在富贵堆里长大,竟还不如这野小子。 “安国公府嫡女你不想娶了么?” 啧! 又拿这个要挟他! 李遮嗤的一笑。 “若让程家父子知道我为了回国公府而舍弃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母亲,别说娶程女了,我这副统领的位置都保不住。” 一个连相依为命的母亲都能抛弃的不孝子,安国公会将宝贝女儿嫁给他才怪。 不是谁都追求尊贵的身份,至少程家父子不会要求程雅嫁多高的门庭。 有本事的男人,才不会靠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攀附权贵,壮大势力。 李老太君见这小子油盐不进,又气又恨又无奈。 “咱们各退一步!我让你父亲迎你母亲入府做平妻,你还养在你母亲膝下,如何?” 李遮撩起眼皮睨了她一下,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如今我占尽优势,为何要退?” “你……” 老太太刚准备发作,两个御林军带着一哭哭啼啼的少女从后院拐了过来。 那些家眷中的一个少年看到这女子后,脸色倏地一变,低垂下头准备开溜。 李遮眼尖,朝旁边的下属示意了下。 两人交换眼神的功夫,那女子突然扑到他面前,扯住他银色的铠甲哭诉,“求官爷救救民女,救救民女。” 这话一出口,李老太太与明国公夫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家里那小混账就爱将外面的小姑娘掳进府中欺负,等玩腻了再还回去,然后花些银子封口。 之前京中风平浪静,她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胡闹。 数月前镇北侯造反,李家深知大厦将倾,严令那混账别惹是生非,还命他将后宅的良家女全都遣散了。 这怎么还有一个?难道是他私自藏的? “怎么回事?”李遮冷声询问那跟随女子一块出来的御林军。 御林军颔首禀报道:“此女是属下从后宅假山内的一间暗室搜出来的,被人绑缚双手双脚紧紧的捆着。” 李遮冷睨了李老太君一眼,讥讽道:“囚禁良家女子,你国公府还真是胆大包天。” 说完,他又望向那女子,对方瑟缩了一下,然后壮着胆子诉说自己的遭遇。 她本是东街菜市一屠夫的女儿,到胭脂铺买胭脂的时候撞上了明国公府世子,对方见她姿色清丽,便悄悄将她掳进了府中。 “求官爷救救民女,为民女做主啊。” 李遮猛地攥紧腰间的佩剑,国公府世子强占民女,还真是跟他那风流爹如出一辙。 “李宗何在?给本将滚出来。” 李宗便是明国公府的世子,也是方才在人群中准备悄悄溜走的少年。 被点了名,那少年拔腿就跑。 李老太君原本还想为嫡孙辩驳两句的,这下好了,那混账不打自招了。 李宗被一个御林军拎着扔到了李遮跟前。 “我,我,我……” 李遮看着地上被吓懵了说话都不利索的公子哥,面无表情道:“送去京兆府。” “不。”明国公夫人扑过来抱住儿子,“李遮,你想坑害嫡弟,从他手中……” 不等她说完,李老太君厉喝道:“如慧,你休要胡言给宗哥儿招惹杀身之祸。” “……” 御林军没搜到明国公府通敌的罪证,但将明国公世子送进了京兆府。 李家众人明白要想保住国公府保住李宗,只能向李遮妥协,迎他母亲入府为正妻。 第804章 安国公府。 程雅刚为儿子换完尿布,抬眸对上了母亲欲言又止的面容。 她偏头朝婢女桃红道,“最近天气转凉,你们仔细照看小公子,别让他踹被子着凉了。” 桃红颔首应了声是,从她手中接过小主子,轻轻放回了摇床内。 程雅起身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裙,对母亲道:“娘,咱们出去转转吧,金秋十月,后院的果子都成熟了。” 程夫人伸手逗了逗床上不哭不闹温顺乖巧的小外孙,发现只要她们不给他穿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衣裳,他就格外的听话。 “这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讨人欢心了,比你那糊涂爹可不知强了多少倍哦。” “娘!”程雅抬头嗔了她一眼,愠怒道:“孩子面前您胡说什么呢?” 程夫人讪讪一笑,捻起帕子擦掉小外孙嘴角溢出来的口水,而后起身走了出去。 程雅又嘱咐了婢女两句,这才缓步跟上,母女俩沿着回廊往后院里拐。 “兄长的婚期定好了么?何时开始走六礼啊?” 程霖今年二十三了,像他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基本都娶妻生子,儿女双全,哪像他后院连个通房都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圣旨赐婚,儿媳妇有了着落,这可是安国公府眼下最最要紧的事儿。 母亲去张罗兄长的婚事,大概就不会再揪着她整日里念叨了。 都是从自己肚里出来的,程夫人哪能不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小算盘?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嗤道:“我要是不管你,改日你又得抱怨我重男轻女。” 说此一顿,思忖片刻后又继续道:“听说陛下私底下命几位老大人筹备帝后大婚事宜,你兄长的意思是等陛下与娘娘的好事成了后再办他与嫣然的。” 倒也不是说他不能赶在帝王前面大婚,礼法亦没有明确规定在嫁娶之事上臣要避着君。 但两人到底一块长大,陛下既是君,又比他年长一岁,为表对君对兄的敬重,他让一让也是应该的。 她家这混小子,总算懂人情世故了,最近这大半年的历练没白费。 程雅闻言面露惊诧之色,待反应过来后又笑道:“理该这样,卿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陛下给她的体面越大,她的后位越稳固。” “……” 程夫人用眼角余光瞥她的神色,有些担忧她会念及自己的处境心里不好过。 府外待产,月子中和离,几个女子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欺辱? 程雅察觉到了母亲打量的目光,倏地偏头望向她,满脸无奈道:“您胡想些什么呢? 我再混账,也不至于嫉妒卿卿啊,她有今日称心如意的日子,可是在裴家三年磋磨换来的。” 程夫人有些好笑,“我又没说你嫉妒皇后娘娘,你这么激动作甚?我女儿什么品性,我难道还不知么?” 话落,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娘是担心你不好受,没看低你的意思。” “这还差不多。”程雅嘀咕了一句,又将话题引了回去,“那陛下打算何时与卿卿成婚?” 程夫人拧眉思忖了片刻,道:“娘娘只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估计得在产后吧。” 程家迎新妇,走完六礼大概得半年的时间,陛下总不能拖那么久。 霖儿与嫣然的大婚,顶多推迟几个月,正好可以等国公爷从北境回来亲自操持。 程家嫡系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婚事得风光大办才行。 第805章 程雅见母亲眉开眼笑,忍不住调侃道:“女婿虽然不如您的意,但这儿媳可算是称了您的心。” 这话一出口她就生出了悔意,恨不得将其咽回去。 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怎么又蠢到主动拐到这上面来了? 程夫人逮住机会,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既然你知道前面那个女婿不如娘的意,那你就擦亮眼睛再找一个好的,让娘也高兴高兴。” 程雅低垂着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大概猜到母亲想与她说什么了,虽然足不出户,但有些风声还是吹到了她耳边。 据说明国公府的老太君找上了李遮,想迎他回李家认祖归宗。 以那男子的性情,才不屑仰仗那个抛弃她们母子的家族升官发财呢,可他罕见的没有拒绝,他在盘算什么,其实她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她还是影响到了他么?为了她,他真的要回到那个厌恶至极的家族么? 那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怎么办?她不认为明国公府会给他母亲体面。 难道他要为了三年前的求而不得舍弃生母,恢复国公府长子的身份登门说亲么? 若是那样,她只会瞧不起他,父兄亦会斥责他,舍弃他。 “雅儿。”程夫人幽幽开口,“想必这几日你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李遮与明国公府的传言,他想逼着明国公休妻,然后迎他母亲入府做正室。” 程雅愕然,转而怒斥道:“他疯了!明国公夫人并无过错,若他逼着他父亲休妻,背负大逆不道的骂名,他日后还怎么在朝堂立足?” 原以为他只是想让明国公府迎她母亲进门做贵妾或者平妻,没曾想他竟然打着逼父休妻的主意。 此等忤逆不孝之事若促成,他的名声也将尽毁。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回明国公府! 如今他已是御林军副统领,此次苏党逼宫他又立下了大功,升任统领指日可待。 他的前程原本一片光明,何苦这般逼迫自己的生父,落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程夫人睨着女儿,轻叹道:“他若不回李家认祖归宗,便只能担着私生子的名分,这个身份太过不堪,他恐无颜来程家提亲。” 竟是这样! 程雅又惊又气又恼,“我若愿意嫁他,他便是街头乞丐院中贱奴,亦能缔结连理, 我若不愿嫁他,即便他是公府世子王孙贵胄又如何?他还能强迫我应了他不成?” 程夫人不禁失笑,“可那小子钻了牛角尖,非得认为有了公府少爷的身份才能求娶你, 他又不甘自己的生母伏低做小,便只能逼迫明国公休妻,而后风风光光迎他母亲入府。” 说完,她斟酌了一下,又试探性的问:“雅儿,你给娘一句准话,李遮若诚心来娶,你乐意嫁么?” 程雅瞪着母亲,眼眶渐渐泛了红。 “在娘的眼里,女儿就是那等贪慕虚荣之人么?您莫不是认为三年前我选择余淮是因为嫌弃李遮的出身吧?” 她这么说,程夫人心里就有了底。 “所以半分希望也没有?哪怕他回国公府做了世子,逼迫他父休妻,为你担上忤逆不孝的骂名,你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程雅走到池边站定,静静地注视着水中嬉戏的锦鲤,沉吟良久后方开口,“我去找李遮,与他把话说清楚, 若他逼父休妻,逼自己回李家只是为了与我相配,我会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第806章 她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不会接纳李遮,但程夫人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真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还要啃余淮那棵回头草吗?” 说实话,她不想女儿再跟余家子有丝毫的纠缠。 和离一次,等于死上一次,既然获得了新生,就该往前看,而不是念着往日旧情再一头扎进去。 程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望向身后的母亲,哑声道:“娘,我不接纳李遮不代表我要跟余淮续旧缘, 只要康宁大长公主还在一日,我就不会再踏进他余家的大门,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只要康宁大长公主不在,你就跟余淮便重归于好?”程夫人咬着牙问,语气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程雅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那是他亲娘,他难道还能杀了她不成?” “……” 程夫人冷哼出声,“也对,他娘在一日,他就永远别想进我程家的门,之前她们母子欺凌你的账,你父兄还没找她们算呢,一切等你爹回来再说。” 这时,管家匆匆走过来,对母女俩道:“夫人,您不是让老奴留意明国公府的动向么? 半个时辰前李副统领亲自带兵围了李家,还将国公府上下搜查了一遍,最后将明国公世子送去了京兆府。” 母女俩面面相觑。 李遮这是打算向李家施压,强逼他父亲休妻么? 程雅抿了抿唇,咬牙道:“我去找他。” “……” … 余淮将中州的烂摊子扔给了姚华,也学陆廷悄悄回了京。 不为别的,只因他父亲向他写信讲述了李遮与明国公府之间的龃龉。 他不蠢,深知李遮这个时候回明国公府是想恢复世家公子的身份,然后去程家求娶程雅。 媳妇都快没了,他哪还有心思追击那些私兵? 跟立功相比,回京保住妻女更要紧。 程雅去御林军官衙找李遮,结果扑了个空,官衙的属官跟她说苏党的一个同伙悄悄逃离了盛京,陛下下旨命他带领御林军去抓捕,人刚走不久。 没见到李遮,听说亲哥在后院,她径直闯了进去。 她就不信程霖不知道李遮的所作所为,他身为他的上级,不拦着还纵容,到底安的什么心? 怒气冲冲的推开暖阁的门,眼前香艳的一幕吓得她又急忙退了出去。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屋内,嫣然满脸羞红的坐在程霖腿上,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她迅速挣脱未婚夫的缠吻埋首进了他怀里。 好事被打断,程霖冷睨了一眼走廊上背对着房门的亲妹,而后垂头安抚怀里的小娘子。 “别怕,是程雅,她不敢往外说。” 嫣然瞪他一眼,气恼的伸手探至他腰间,揪起一块软肉就拧下去,可刚刚使了点力气,又不舍的撤了回来。 她爱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他? 程大世子感受到了未婚妻的不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他还真是捡到宝了。 见他还笑,嫣然压着声音斥道:“都是你,还不赶紧松开。” 说完,她开始挣扎扭动起来。 程霖倒抽了一口凉气,抱着她侧过身,咬着她的耳朵道:“祖宗,你想要我的命吗?” 嫣然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你,你怎么能这样?” 程世子扬扬眉,痞笑道:“我要不这样,你该担心了。” “……” 她不想听! 奋力从男人腿上站起来后,她慌乱整理好被他扯散的衣襟。 这官衙,她以后是不敢再来了。 程霖走到窗前去吹风,顺便问亲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嫣然忍着羞意打开虚掩的房门,有些腼腆的望着走廊上的小姑子。 “那个……我是来给世子送吃食的,程姑娘别误会。” 程雅噗嗤一笑,朝她挤眉弄眼,“我知道的嫂嫂,你不用解释。” 一句‘嫂嫂’喊得嫣然面颊滚烫,低垂着头羞得无地自容。 本来是难得一见的姝色,再这般红霞漫天,越发的惹人怜爱。 难怪她那不解风情的破哥会将人家关在这后院里欺负的,这羞答答的小娘子,谁见了不迷糊啊? “哎哟好嫂嫂,你再这样我都要害羞了。” 嫣然将头垂得更低,臊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霖缓步走到门口,将未婚妻扒拉到身后,蹙眉问:“你过来就是调侃你嫂子的?” 程雅没了声。 嫣然很是善解人意,知道兄妹俩有话要说,便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程霖捏了捏她的腕骨,偏头道:“去隔壁茶室等着我,我很快就来。” 他还没亲够! 嫣然嗔他一眼,与程雅打了声招呼后垂着头奔了出去。 “说吧,什么事?”程霖轻飘飘地开口。 程雅瞪着他,怒问:“是不是你撺掇李遮回明国公府的?” 程霖嗤的一笑,“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还用得着我撺掇?” 话落,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确实跟他说让他放开手脚求娶你,因为我不想再让余淮那废物做我妹夫,膈得慌。” 程雅一脚踹过去,“你会害得李遮身败名裂的你知不知道?” 程霖耸耸肩,“娶媳妇嘛,哪有不疯的?我为了你嫂子,连亲王府的世子都杀了,他这才哪跟哪?” “你。”程雅气得七窍生烟,头也不回的朝前院走去。 程霖看着亲妹瘦弱的背影,警告,“你要是再敢跑去余淮那里投怀送抱,爷打断你的腿。” “……” 这时,一暗卫从横梁上掠了下来,单膝跪地禀报,“世子,余家大公子回京了。” 第807章 程霖闻言,都顾不得去茶室与媳妇亲热了,施展轻功掠到城外,与准备入城的余淮碰了个正着。 这混球居然还敢回来,胆儿挺肥的啊。 他还寻思着让李遮加快速度,赶紧去程家下聘定亲,绝了这混账的后路呢。 没曾想他竟然也学他跟木头那般擅离职守,悄悄回京了京。 呵!算他有种!没有被他娘给彻底养废! 余淮被一道强烈的劲风扫过,猛地勒住缰绳,看清来人是谁后,急忙翻身下马,弯腰拱手朝他施礼,“大舅兄。” “闭嘴。”程霖抱着膀子低喝,“我妹已经与你和离,你最好管住你的嘴,不然爷在旧仇里又给你添一笔。” 余淮缓缓站直身体,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程霖的拳头就猛砸过来。 ‘砰’的一声闷响,口鼻立马渗出鲜血。 一连退了数步后,他才堪堪稳住身影,抬手胡乱抹了把嘴角的血水,沙哑着声音道:“是我负雅雅在先,你揍我几拳也应该。” 他都这么说了,程霖哪还会跟他客气?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脸上身上,眨眼的功夫便鼻青眼肿。 “既然知道负了她,那以后就滚远点,再让我看到你与她纠缠,爷弄死你。” 余淮偏头吐了口血沫星子,倏地一笑,“我可以任你打骂,这是我欠雅雅的,你作为她兄长,为她出恶气理所应当, 但要我将妻女拱手相让,痴人说梦!我违抗军令折回盛京,可不是来送祝福的,他李遮再能耐,也休想轻易结下这门亲。” 嘴还挺硬! 程霖活动了一下揍得发酸的手腕,阴恻恻的开口,“咱们先把你眼睁睁看着她在别院独自待产,逼她在月子里签和离书的旧账给算了。” 说完,他提着佩剑朝他冲来,不过利刃未出鞘,单纯只是以剑鞘当做棍棒朝他招呼。 余淮深知这家伙的脾性,如果自己一味的隐忍退让反而会叫他生怒。 这种时候还不如放手一搏,与他打个尽兴,逼出他心底的郁气。 思及此,他迅速抽刀去拦,两人就这么缠打到了一块儿。 双方的暗卫见状暗叫不好,纷纷遣人回府去奏报。 这一去一回,小半个时辰悄然而逝,当大长公主与程夫人赶来城外时,战局已经进入尾声。 余淮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之中,目光可视之处无一寸完好的皮肤,手也被拧折了,无力的垂落在黄土之上。 反观程霖,粗喘着气靠在一棵树旁,除了脸上有几块淤青,除衣袍略显凌乱之外,并无什么不妥。 与他比起来,余淮怎一个惨字了得。 “淮儿。”大长公主惊见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失声尖叫。 她状若疯魔般冲到儿子面前,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查看他的情况。 婢女探过鼻息,压低声音道:“殿下,公子还有气息,他只是昏厥了。” 大长公主面色一松,紧攥着儿子虚软无力的胳膊,厉目横扫向不远处的程霖。 “程家竖子,你这发的什么疯?” 程霖蠕动嘴角想讽刺两句,结果被亲娘给摁了回去。 程夫人将他藏在身后,而后抬头无所畏惧的对上了大长公主冷冽的眸光。 “殿外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通训斥,可有问清缘由?这要是你儿先动手,你这老脸该往哪搁?” “你……放肆!”大长公主挤出三个字后,偏头喝问公主府的暗卫,“你们且说说是谁动的手?” 其中一人言明来龙去脉。 第808章 大长公主闻言又转而望向程夫人,“听清了么?我儿风尘仆仆赶回京,被你家竖子拦在城外一阵拳打脚踢, 临了他还对他动剑,将他抽个半死,今日你程家要是不把他送去京兆府,那这事没完。” 程夫人嗤的一笑,“殿下这断章取义的本事可真叫臣妇大开眼界啊,方才暗卫明明说是你儿心中有愧,立在原地任我儿揍的,怎么就成了我儿的错?” 大长公主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她身后完好无损还露出一抹欠揍模样的程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家混账挑衅在先,致我儿重伤昏迷,这便是他的过错,容不得你狡辩。” 说完,她又偏头朝静候在一旁的暗卫喝道,“携本宫令去京兆府,让罗修成亲自来一趟。”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咳嗽,余淮渐渐苏醒过来。 大长公主急忙询问他情况,又与他说喊罗修成过来处置此事,为他撑腰。 余淮听后紧扣住母亲的手腕,哑声道:“是我心甘情愿挨打的,您莫要大动干戈,让我这罪白遭。” “……” 大长公主又气又恨! 他为了一个女人舍掉立功的机会不说,竟还这般没骨气,被打得奄奄一息依旧维护程霖那竖子。 她,她怎么生了这么个沉迷于儿女情长的逆子? 那边程霖从亲娘身后拐出来,抱着佩剑似笑非笑的睨着满脸是血的余淮。 “过往的恩怨今日一笔勾销,再让我碰到你纠缠我妹,就不是鼻青脸肿这么简单了。” “……” … 消息传回乾宁殿,帝王道了句‘活该’。 他早就提醒过余淮从大长公主府剥离出来,他念及母子之情迟迟不动手,最后弄得夫妻离心也是他该受的。 以程霖的性子只揍了他一顿,没搅得余家鸡飞狗跳,已是仁至义尽。 他那好姑母若还想报复回去,那可就热闹了。 “冥起呢?还在值房里躺着么?” 自那日从紫云殿无功而返后,他像是失去斗志一般,将自己关了几天几夜。 就这点耐心还想追妻? 吴公公在外询问了一番,而后匆匆进殿禀报,“回陛下,冥统领晌午就出了宫,留下纸条说近期不归。” “……” 公主府。 永乐今日邀了乌图过来商议宴会之事,两人在花园的赏春亭内聊得正欢。 公主殿下突见树梢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落于亭外的假山上,她探手去逗,那鸟竟丝毫不惧,还吐舌说了一句吉祥话。 亭内的两人皆惊讶,永乐绕过护栏拐到假山前,又试图伸手去逗。 指尖快够到时,那鸟踮着爪往后退了下。 少女再往前稍稍一倾,变故骤生。 因着重心不稳,她直直朝下坠去。 此处凉亭地势颇高,下面又是青石砖地板,这一摔…… “殿下。” “永乐。” 茯苓与乌图同时惊呼,后者下意识伸手去抓,结果只攥住了一片衣角,那柔软的布料又迅速从他掌心抽离。 浅粉色身影迅速往下落,就在永乐准备好承受这猛烈撞击时,预期的疼痛并未袭来。 她的手腕被人攥住,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掠过凉亭旁的岩石后稳稳地落在了亭子里。 双脚着地,腕上的力道迅速抽离,她下意识偏头望去,只见一黑衣暗卫单膝跪在地上,口中说着‘属下僭越了,还请殿下责罚’。 生涩的面容,永乐微微一怔,刚才恍惚之间她隐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还以为是那人…… 第809章 可看着眼前这张陌生中又透着些许熟悉的寻常脸庞,她又渐渐压下了心底被激起的涟漪。 这人是公主府的暗卫,她见过几回,仔细嗅一嗅,也没捕捉到那独特的松木香。 或许真是她的幻觉。 自那晚在紫云殿一番纠缠,如今三日过去,他都不曾在她面前现身,大抵是放下了这段他所谓的却又不怎么牢固的情。 这样也好!自此天涯陌路,两不相扰。 “刚才是你救了本宫,本宫又岂会责罚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暗卫低垂着头,压着声线道:“青葛,代号十一。” 暗卫之间向来只通代号不报名姓的,可公主问起来,他自然要如实回禀。 永乐又睨了他一眼,察觉他的身量似乎比冥起要消瘦一些,便稍稍安了心。 “本宫记得前段时间去中州迎驸马,你也随行了吧?” “是。” 乌图踱步走过来,拉着永乐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磕到碰到哪里吧?” 永乐就着他的手势打了个转,笑道:“我没落地,好着呢,你别担心。” 乌图见她脸颊上粘了点泥,忍不住抬起衣袖探过去,为她擦拭干净后,又伸手将贴在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脑后。 “殿下很喜欢鹦鹉?我命人去市集上给你买两只回来可好?” 永乐歪着头想了想,开口道:“听说西越的苍鹰格外雄壮,届时我去了桑那格你抓几只给我观赏如何?” 桑那格便是西越的都城,乌图自小生活的地方。 听她说要观赏苍鹰,小王子不禁松了口气。 西越不似南萧土壤肥沃四季分明,在这边能见到许多的富贵鸟,可去了西越满目荒凉,唯有苍鹰大雁秃鹫这些粗糙之物。 “只要殿下喜欢,我一定满足你。” 两人彼此凝着对方,相视一笑,都不曾发现跪在角落里的那个黑衣暗卫缓缓攥紧了掩在袖口的拳头。 “殿下,驸马,宴会名单列出来了,请二位过目。”长史捧着几本花名册走进凉亭。 永乐拉起乌图坐到桌边,眼角余光瞥到那暗卫还跪在地上,淡声道:“你退下去领赏吧。” “……是。” … 太医去大长公主府给余淮诊治,发现他的胳膊折了,身上到处都是淤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够他受的。 大长公主越想越气,可她那好侄儿一心向着程家,她即便闹到御前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要折损颜面。 “娘!有程家父子在朝一日,兄长恐怕就要被打压一日,咱们只能忍辱负重么?”余茵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大长公主瘫坐在榻边,冷冷地注视着床上又陷入昏迷的儿子。 以前程家虽然也嚣张,但还不至于公然跟她这个大长公主叫板。 他们是何时硬气起来的呢?扶持云氏登临后位之后。 所以若想破这个局,还得扳倒云氏,只有云氏败了,灭掉程家日益渐烈的火,她儿子才不至于处处受掣肘。 “怀着双胎的妇人,生产十有九亡,若再制造点意外,便毫无生还的可能。” 余茵见母亲低喃,蹙眉问:“娘,您在嘀咕什么呢?”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淡声开口,“此事我自有安排,你老老实实待在府上,莫要惹是生非。” “……” 程霖揍完人就进了宫。 打的到底是大长公主的儿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寻求颠皇的庇护。 刚走进乾宁殿,就被奏折砸了个正着。 “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收拾,朕没那精力帮你擦屁股。” 程霖摸了摸鼻子,寻思着颠皇这回估计真的气狠了,不然也不会用那两个不雅之词。 “那臣去京兆府自首?也省得大长公主再来闹腾您。” 又一本奏折砸在了脑门上,还伴随着帝王一句咬牙切齿的‘滚’。 程霖撇撇嘴,识趣的往外退。 只要他不担心他把事情闹大,他无所谓。 不就是大长公主嘛,将怀孕的媳妇赶到外面生产,在媳妇坐月子的时候逼迫和离,她难道还有理不成? 刚退到殿门口,上首又传来帝王的声音,“再加把火,彻底点燃她的怒气。” 他一直在等他那好姑母朝云卿出手,可她一直没动,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大招。 如今卿卿临产在即,她若还不出手,该提心吊胆的就是他们了。 程霖何其聪慧,一听这话便知帝王在盘算什么,又笑着回到了殿内。 “瞧,臣虽然闯了祸,但也派上了用场。” 说此一顿,他缓缓收敛脸上的玩笑,正色道:“宫外交给臣,宫内还请陛下务必要保护好娘娘,不然……我怕云铮那小子会发疯。” 萧痕伸指叩了叩御案,嘱咐,“你盯紧余家,朕还要重用余淮,余家若随着大长公主府一块倒了,余淮的前程也会受损。” “……”他能说他巴不得余淮前程受损,被贬到千里开外的边关去么? … 夜幕降临,程霖刚打马离开皇宫,就被守在暗处的陆廷从马背上拽了下去。 他知道这木头的武功已经恢复,哪还敢与他硬碰硬?懒懒地靠在墙角,乖得跟什么似的。 “有话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陆廷嗤的一笑,前几天挑衅他的时候他怎么不这么说? “我按照你的提议混进公主府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程霖瞪大双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孺子可教啊!!看来是彻底开窍了! “你用什么身份混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