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归朝带小妾,这主母我不当了!》 第557章 先不谈秦宫内今日加强防备,就是龙寝宫都是里三层外三层。 她在沐浴时,嬷嬷、婢女也在外面。 他们怎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她从龙寝宫带出来? 陈玉皎疑惑的同时,心里还腾起浓烈的担忧。 若是赢厉忙完回到龙寝宫,发现她不在,恐怕局势十分难控…… “醒了,就过来。” 盛纣让所有人守在门外,而他迈步朝着侧边的墙壁处走去。 陈玉皎一边在脑中思索着解决方法,一边起身走过去。 她与盛纣保持着极大的距离,随时也提高防备。 就见那墙壁长长的案桌上,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锦盒。 锦盒里,装得全是盛赵国的武器。 黄泰走过来,热情地介绍: “陈国后,你看这是我们盛赵的弩箭,射程远达三百步,杀伤力极强,完胜华秦的同类武器!” “这是我们盛赵的锐矛,精铁锻造而成,锋利无比,能够刺破华秦将士的铠甲!” “还有这,是我们盛赵改良后的盾牌,坚固耐用,可完美抵御华秦的箭雨和刀枪攻击……” 黄泰边展现,边一一介绍,嗓音里满是自豪。 陈玉皎看到那些武器时,眉心微微蹙起。 盛赵不愧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国,名不虚传。 若是这些武器拿到战场上,的确会给华秦的将士带去严重的伤害。 盛赵国这些年,一直在抓紧的是武器研造…… 不过…… 她面容一如既往平静,从容,“你们请我前来,就为鉴赏这武器?” “当然不是。”黄泰看了眼自家太子一眼,开门见山地说: “我们盛赵的雄兵劲器,皆已碾压华秦,远胜华秦! 若是两国开战,定然是盛赵碾压华秦,得到天下! 将来统御这天下的,也定然是我们的太子!” “陈国后,你是陈太傅之后裔,应该听过几句话吧?”黄泰对她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识时务者为俊杰。 若你为太子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想要什么,皆可以提。” 陈玉皎冷冷一笑,“敬酒上完,是否该上罚酒了?” 旁边伫立的盛纣眯了眯眸,却还未亲自说话。 这种事,轮不到他亲自与一个女人谈。 黄泰继续笑着说:“瞧瞧国后你,说得是什么话呢? 我们要你做的事情,也十分十分简单,更不是要你害你们华秦。 就是很简单的,你每日往赢厉枕边加点小东西就行,这完全是举手之劳!” 只要赢厉死了,华秦就很难再找到如他这般野心的人,就极难再吞并天下。 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引起华秦国乱。 黄泰继续劝说:“那物事我们潜心研发,保证了无痕迹,完全影响不到你。 到时候赢厉一死,你还可以是万万人之上的太后。 我们盛赵将来踏平华秦之时,也会保你和你陈家荣华富贵!” 黄泰几乎把口水都说干了,但陈玉皎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动容。 他又转而说:“即便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应该想想华秦那么多无辜的将士、子民吧? 若你们执意与我们盛赵为敌,到时候两国交战,要死多少无辜的将士?要有多少无辜的人家破人亡? 你这么做也不是在害人,而是在救华秦千千万万的家啊!” 陈玉皎全程淡淡听,像是在听萝卜白菜惨。 直至黄泰说完,她抬眸看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盛纣,红唇轻启: “若盛赵真有十成的把握吞并华秦,会寻我来这里吗? 说到底,盛纣,你是担心在战场上无法光明正大赢赢厉,才来这些卑劣的手段。” 第558章 “陈玉皎,谁许你这么和太子说话!”黄泰脸色立变,立即上前想制止她。 但盛纣已转过身来,冷戾如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丝毫没有被激怒。 “是又如何?” “陈玉皎,你习权谋之术,也当知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若有一计可取赢厉之性命,本太子又何需赔上千军万马?” 他盛纣要的,是赢厉死! 尤其是此次见面…… 赢厉,当年之事……还有何资格存活? 盛纣盯着陈玉皎的目光,寒冷闪闪: “陈玉皎,我可不是赢厉,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既然你敬酒不吃,偏饮罚酒……” 他看了黄泰一眼。 黄泰走过去,打开案桌最后那个锦盒。 里面出现的、竟然是一大堆拆开的信件! 陈玉皎看到时,眼皮狠狠一颤。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爱战寒征七年里,她给战寒征写过的信! 初嫁那一年,战寒征一直不肯圆房,经常早出晚归去军营,她只能以送信为联络。 除了日常的嘘寒问暖外、最为惊人的是其中几封: “寒征,今夜我还在院子里等你,等至你来。你若不来,我便一直一直等。” “寒征,今夜是上巳节,许多夫妻一起郊游、放河灯,我买了求子灯,亦在河边等你。 你若不来……我便跪着等……一直一直跪着……就当是我跪下来求你……陪我过一次上巳节好不好……” “寒征,今夜婆婆送来了独特的衣衫,我都不敢穿……但她说你会喜欢,你来看看好吗?求求你……一定要来……哪怕就来看看都好……兴许……你会喜欢……” “寒征……婆婆又在催子嗣了。就当我求求你,来一次好吗?一次就行……我不是你想的古板无趣的千金……我可以学着取悦你……” “寒征,你可知相濡以沫是什么意思?我……想与你相濡以沫。” 那时候的她十六岁,全身心爱战寒征,倾注了所有的热情、自尊,爱得卑微,爱得丧心病狂丢失自己。 最重要的是! 那些信下面,还有十分露骨的图画! 是婆婆曾经说:“你写得这么干瘪瘪的,寒征怎么可能会多看你一眼?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战家生个孩子? 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要学会刺激他,早些让我抱上大胖孙子!” 所以,吴荭霞还让赵嬷嬷帮她画画。 在那些信件上,画了许多露骨的画面! 或是穿着薄纱衣倚门而立……或是画婆婆赠送的特殊服饰……或是……堪比春宫图! 婆婆说,那是情趣。 婆婆说:“寒征若被刺激到了,他生性端正,不会去青楼,也不会碰其他女子,就只能来碰你,到那时候咱们战家就有子嗣咯!” 那时候她爱战寒征,她也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另嫁的可能。 夫妻之间,有些情趣,也的确…… 但是她没想到,这些书信被收集了起来…… 现在,还流落到盛纣手中! 盛纣墨眸眯着,高高在上地凝视她: “陈玉皎,你说赢厉看到这么满满一大箱物事,会如何想?” “赢姓所有宗室看到,又会如何想?” “华秦的文武百官,乃至天下所有人,知道你以前如此下贱吗?” “他们、还会不会接受、你这样一个浪荡求欢的女人继续做一国之后?” 盛纣每说一句,便朝着她迈进一步,一暴戾冷漠的面容间,尽是幽幽的讥讽。 陈玉皎伫立在那里,脸色第一次难得的惨白。 若这些信被赢厉看到……她不知道赢厉会是什么反应。 但一旦散布出去、闹得天下皆知,在当今世道,便是身败名裂! 第559章 即便赢厉不在意,但以后赢厉会沦为所有男人们的耻笑,会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会连累赢厉和她一起,成为天下的笑话! 且、赢姓宗室,秦阳太后,他们绝对无法接受让她这样一个女人,做赢姓尊贵的国后。 乃至是天下人,更会揭竿而起的反抗。 毕竟在所有人心里,一国之后,至少应该是端庄的,母仪天下。 而不是这么下贱、不知自爱、绘春宫图。 也没有人会相信,那些图是一个嬷嬷帮着她绘制上去。 陈玉皎的脸色发白,身体似乎有些发寒。 盛纣漆黑的眸中总算腾起一抹愉悦,他高大的身躯伫立着,如同执掌天下的王者般看她。 “陈玉皎,怕了吗?” “怕了就乖乖听话,照我说得做。” “否则,明日这些拓印好的书信,便会散布天下!” 他幽幽的嗓音在房间内荡开,带着强势的魄力、威胁。 黄泰也看着陈玉皎,他们觉得,她别无选择…… 可—— 陈玉皎缓缓抬眸,迎上盛纣的视线: “盛太子误会了,谁说我怕了?” 她并不怕。 她刚才惨白、乃至心底里的发寒,只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心寒。 心寒自己曾经竟然为了爱一个人,不惜下跪、不惜丢了自己。 也担心自己会连累赢厉。 如今…… 她凝视着盛纣的眼睛说:“就算发出去又如何?就算赢厉勃然大怒又如何? 大不了我被废后,大不了我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这连累不了华秦,更伤不到赢厉。” “赵太子,你不知道吧?我从没有想过要做这一国之国后。” 因为她要的,从来不是光鲜亮丽的国后身份,从来不是成为一国之后,养尊处优。 只要能继承祖父之遗志,为华秦一统天下出谋划策,即便是一个狱中的囚徒,又有何关系呢? 她直视着赢厉的眼睛,忽而轻轻冷笑: “我可被废后,可被驱逐出皇宫,甚至可以沦为赢厉身边的一个婢女,或者是一个阶下囚。可然后呢……” “然后,赢厉身边再没有一个女人,再没有任何软肋。” “盛纣,这样的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她的声音清清泠泠。 盛纣本来执掌一切的气息,在那一刻变了。 陈玉皎红唇轻启,继续一句一句说出话来: “不,那不是你盛纣想要的,却是我想看到的!” “说起来,作为华秦的客卿,我比你更希望赢厉成为一个没有软肋、永远冷静、公事公办的帝王! 我甚至也担心,有一天因为我出了事,赢厉就不顾大局,打乱一统天下的计划。” 就如今日,若是赢厉回去发现她不在,赢厉定会为了她、而掀起两国大战。 一旦和盛赵开战,南楚、魏国等地的局还没有布好,他们全会坐收渔翁之利! 陈玉皎纤细莹白的手,甚至拿起那最肮脏露骨的信,悠悠看了看: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赢厉看到这些信,对我的那点好感应该会荡然无存了。” 高高在上的他,尊贵的帝王,喜欢的是那个不染尘埃的玉华公主,而不是这么不知廉耻、求欢的女人。 “若不是你为我找来这些信件,我只怕也想不到还有这些信件存在。” “盛纣,请你立即去散布天下吧。” “也现在就送我入宫,我亲自将这些信件、呈给赢帝!” 说话间,陈玉皎将整个箱子抱了起来,里面全是足以攻讦她的证据。 她却直视着盛纣,毫无畏惧。 在他昂阔健硕的身躯面前,她明明身形单薄瘦小,像是一朵雄山脚下随时会飘零碾塌的小白花,却不卑不亢,脊背挺直。 她周身也是一种豁得出去、不被万事所困的决绝。 盛纣的眼皮狠狠直跳。 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如此魄力。 黄泰上前就骂:“陈玉皎,你以为你这样以退为进,我们就会怕了你吗?我今日就……” 他上前准备夺过箱子,当场拿出去闹得沸沸扬扬,就不信陈玉皎一个女人真不怕! 可! “退下!” 盛纣冷戾霸道的声音忽而扬出。 他鹰隼般的目光盯着陈玉皎:“陈、玉、皎是么?” 他咀嚼着她的名字,深邃的眼眸里腾起几分玩味,危险,就像是一只雄狮看中猎物前的危险。 “这一局、算你赢了!”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箱子,一甩衣袍,高大的身躯转过身去: “送她回去!” “太子……”黄泰皱紧了眉头,好不容易才将陈玉皎弄来,以后再想有机会,可就难如登天了…… 可盛纣只戾寒地盯她一眼:“去办!” 黄泰不敢再说什么,立即上前,手一挥,陈玉皎便眼前一黑,昏迷倒地。 有一个长相干瘦的老婆婆立即过来接住了她,带着她往角落一个地方走。 空旷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盛纣看了眼手中的箱子,丢给黄泰: “烧了!” 陈玉皎说得对。 陈玉皎也拿捏住了他的心思。 她可以接受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但、赢厉身上好不容易出现一条软肋,如何能轻易拔了? 他要那软肋长在赢厉身上,并且越长越深、融入其骨髓!再难拔出! 浴殿。 陈玉皎再次睁开眼睛时,就见自己又躺回了温泉里。 只是她身上穿着那套衣衫,外面,还传来春鹭、夏蝉的询问声: “国后,你好了吗?可需要更衣了?” “赢帝回来了,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陈玉皎看着这环境,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她离开这么会儿,不过两刻钟时间。 盛纣他们竟然有本事、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且方才黄泰只是手一晃她就晕厥了,医术精湛的她,没有闻到任何毒药的痕迹,就连现在身上,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能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中,将她不动声色的弄走,又送回来。 并且、也没有惊动到外面的黑御卫、晏伐等人。 除非…… 陈玉皎眸色一亮,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从水中起来。 第560章 她看了眼整个浴殿里的环境、布局。 这是龙寝殿中的后汤泉殿,空间广阔而空旷,无过多点缀。 只有这中央处,墨色的巨石被巧妙地堆砌成圈,形成自然的屏障,显得庄重。 而里面的泉水,全是引自外山的地下深处,天然而出,温度常年四季如春,恰到好处。 陈玉皎看了眼一个角落后,眸色微微深了深。 她却暂时没有点破。 盛纣自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兴许还想着下次故技重施,可惜…… 下一次,能反其道而用! “国后,赢帝一直在等您呢~好像有什么特别的事~” 夏蝉走进来,见她身上穿着湿润的衣衫,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满心都是眉飞色舞: “快出去呀!别让赢帝等久啦~” 她们只想看自家国后和赢帝早日恩恩爱爱,举案齐眉! 两人服侍陈玉皎更衣,换上一件十分精致的衣衫。 那衣衫是轻薄的珠光蚕丝所制,交领长衫,腰间简约系上一缕红色腰带,款式简单,却又因珠玉的光泽感,而衬得她更加清尘脱俗,走路时也衣袂飘飘。 春鹭和夏蝉相视一看,十分满意,无声地退下。 而陈玉皎每日忙于政事,衣服都是交给她们打理,并不在意过多的款式。 她出来时,就见赢厉那高大的身躯,正伫立在靠窗的梳妆台前。 冕珠的阴影遮住了那眉眼,显得他愈加尊贵,站在一堆女子的物事前,显得格格不入。 但铜镜倒映的烛光光泽,又为他峻冷的面容轮廓,增添了两分柔和。 她疑惑走过去,“君上,有什么急事么?” 赢厉转过身来,还是那么尊贵而立,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将一个锦盒递给她: “去国库查点,无意看到一物,你应该喜欢。” 他随手一递,动作随意从容。 陈玉皎眼皮却微微一敛,宫中库房每三个月会进行一次庄重的盘查,帝王亲巡其间,查处宫中是否有蛀虫或不对之处。 那是十分谨慎庄严的事,而他…… 她接过来,打开那精致的木盒一看,就见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冰透的摇枝梅花发簪。 不知道之前是哪国进贡,极品冰种翡翠,又正巧是纯冰色,没有一丁点杂质,就像是取自结冰的冰锥雕刻而成,宛若天间圣品。 摇枝设计,又有广寒宫之清冷、不染世事的独特。 陈玉皎看到发簪时,被那几乎可称世间独一无二的冰种质地所震撼。 但更震惊的,是赢厉看到这样的物事,在那般公事公办的场合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并带回来赠给她……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么一幕,在那庄重的库房,三公九卿跟随在他身后查验,可男人尊贵的身躯却在一支簪子前驻足。 陈玉皎将盖子合上,放在梳妆台,“君上,其实我不值得你这么费心,珍视……” 也不是不值得,世间每一个努力生活的女子,都应该受到珍视。 “我的意思是,君上,你可以把我当做你最重要的谋臣,客卿,军师,但是不用当做最挚爱珍视的女子……” “怎么如此说?”赢厉墨眸眯了眯。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政简吧。”陈玉皎转移话题,将那个木盒放置在梳妆台上。 可要和赢厉擦肩而过之时,那只大手忽然攥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往回一扯。 陈玉皎不受自控地贴在了梳妆台边,而赢厉的两条手臂撑在她两侧,将她整个人控制在其中。 第561章 冕珠晃动下,他那幽深的墨眸,好整以暇地看她: “发生了何事?” “你不说,要孤亲自去查?嗯?” 透过冕珠看出来的视线,敏锐、犀利。 陈玉皎担心他真去查,敛了敛眸,不得不说: “没发生什么,只是今晚忽然想起,曾经嫁给定西王那七年时,做过一些事……” 赢厉实在太敏锐了,她知道瞒不过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太久,抬眸迎上赢厉冕珠下的视线,坦言: “君上,你知道一个女子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喜欢,会做出些什么事么? 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等待……已经成了夫妻,夫妻之间,可能……” 都是成年人,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赢厉幽深的瞳孔忽然一缩,周身的气场在那一刻猛然沉了。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那股气息被收敛,他锋凌的眉皱了起来: “所以,就因为这,你认为你不再值得寡人珍视?” “一个会全心全意挚爱他人、赤诚相待、努力追爱的女子,为何不该值得人珍视?” 他直视她,问出的话带着不解。 陈玉皎眉心蹙了蹙,看赢厉的目光腾起两分惊诧。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竟然并不在意? 其实她也不是觉得那种事多恶劣卑鄙,只是不想让赢厉在她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盛纣还在等待着她这一软肋、深深植入赢厉的骨髓。 她在考虑、有没有可能真利用那些内容,让赢厉对她的在意淡一些,再淡一些。 赢厉有力的手臂,忽而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被放着坐在梳妆台上,目光几乎与赢厉平视。 那一刻,她瞬间跌入赢帝那冕珠下,那双深邃如墨、深沉无垠的眸中。 他看着她,身躯逼近一步,大手也揽住她的腰肢,力度中透露着些许霸道、缠绵。 “所以、国后什么时候也那般对孤?” 他凝视着她的眸底,光影明灭,沉黯闪烁。 陈玉皎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在意的还是这种……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沉烫人,她垂眸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曾经做过的那些都是蠢事,沦为今日攻击她的锐利。现在她还敢胡来? 而且年少的人可以身无分文闯天下,年纪大了出个门,都得回头看看家…… 她垂下的眼睑,是她的回答。 可赢厉的大手缓缓从后背往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无碍,以后,由孤来。” 由他像曾经她爱别人那般的,爱她。 话落,男人俯身而下,吻上她…… 雪与火相触。 火焰一点点摇曳升腾,冰凉的雪一点点消融。 耳边尽是冕珠碰撞出的清脆声响,眉间也是那冰冰凉凉的玉珠扫过。 许是察觉到碍事,赢厉的大手抓住她的手往上,边吻边诱导着她:“为孤取下。” 他要她亲自为他,取下帝冕, 帝王的王冕,因她而摘下。 陈玉皎整个人还有些懵,耳边尽是他低沉磁性的嗓音。 他说:以后由他来…… 由他来……爱她…… 到底是多深沉的爱…… 在消化着这句话时,吻着她的男人放开她,他眼里,明显染着摇曳的烛光。 他问:“你、主动吻过他?” 问话时,男人的气息扑面落下,嗓音晦暗难明。 陈玉皎如实摇头,“没有。” 赢厉又问:“那你主动在他面前解带宽衣?” “没……”陈玉皎还是摇头。 那样的尺度……即便是当年的她也做不到…… “那你……”赢厉的眸色更加暗沉,锋凌的眉峰已皱起深深的褶皱: “你、主动爬上了他的床?” 第562章 说这句话时,他周身的气息愈加沉重,字词似是从他喉间深处挤出,带着极大的隐忍、克制。 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更令她困扰的事。 陈玉皎看着他皱紧的眉,里面尽是明显的情绪涌动,又深深压抑。 她不禁连忙认真解释:“你在想什么呢……” 虽然那时候的确爱战寒征爱得丧心病狂,迷失自己,但她还没有到用那等手段。 她也对战寒征说过,她会等到他主动、心甘情愿那一天。 她说:“什么都没有,就是……写了些书信,上面有些……稚童不宜……” 赢厉周身的紧绷忽而淡了下去,比起他所幻想的事,这显然更能令他接受。 不过、他眸底也很快燃烧起情绪、和翻涌着的浪潮。 他的手臂再一次扣紧她,将她深深扣在他的怀里。 似盛夏明媚炙热的朝阳,似火山里的熔浆。 女子柔滑薄透的衣衫,更是一股助燃的风。 陈玉皎几乎坐不稳,手不得不撑在梳妆台上。 她退一点,他又俯身逼近一些。 直至最后,有东西被他的大手撞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赢厉才一把将她抱起,走至床边。 陈玉皎被他放在龙床上,她看着男人泛红的眼尾,不是怒意,而是一种…… 像是冬日雪里的一片红梅,像是暗夜里汹涌克制的熔浆火焰。 没有对她的嫌弃,没有任何鄙夷或轻蔑,只有浓浓的……在意,和深深的占有感,似是想在她灵魂上烙印下他的痕迹。 那一刻,她的心脏也被狠狠撞击了下。 陈玉皎的手抬起,抵住男人俯身而来的胸膛。 她凝视着他问:“赢厉……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与战寒征之间,真的已经……你也不介意吗……” 赢厉的眸色愈发暗下,如同无尽的深夜。 他搂住她后脑的大手手指,插入她的发间,霸道又缱绻。 “寡人在意的是你这个人,无关任何!” 他的回答庄重、字字清楚。 陈玉皎看到他说话的时候,铜鹤架上的烛光摇曳,晃得她视线也迷离了。 他的回答……忽然就那么撞入她的灵魂,直击心脏。 即便是在视女子清白为贞节的世道,在这繁文缛节的皇家……在他至高无上的地位权威之下……他也如此不在意? 许是夜太深,许是烛光太过迷离。 她凝视着男人面容的那一刻,感觉赢厉真的好好看,轮廓分明,立体而硬朗逼人,就那么撞进心脏里。 这样一张脸,这样的气魄,足以令天下女子为其疯狂。 而他回答完后,又是一个深沉而霸道的吻…… 但每一次,他又点到即止,深深克制着。 在他翻身欲下时,这一次,陈玉皎的手主动抬起,主动抱住了他的身躯,“赢厉……其实你不用忍着……我完全可以……” 怕他误会她是公事公办,她红着脸补充:“我心甘情愿,心也所想。” 如果之前只是想皇家有个子嗣传承,现在,是也想和他更进一步。 说完时,她的脸颊已经红得胜过烛光尖儿的那一层,染满了烛光的昏黄迷冶。 可赢厉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你也想?” 他的声音明显低沉、磁性、喑哑。 陈玉皎凝视他的眼睛,“嗯”了一声。 每次被他那么吻,还是这般优秀的他,谁能真的毫无一丁点反应? 她也过了双十年华,是完完全全成年成熟的女子好么…… 可赢厉那双眸色还是一如既往幽暗,深沉。 “是身体想?还是、心想?” 陈玉皎的脸颊“咻”的一下绯红,宛若琉璃酒般。 这问题问的…… “陈玉皎。” 赢厉忽然喊她的名字,大手落至她的脑后,令她直视他的眼睛。 他尊贵绝伦的面容间,是难得的庄重、严肃。 “寡人要的,是你心之所向,灵魂所挚,而不是心也所想、单纯的身体沉迷!” “等你哪日爱上孤,再来与孤谈这个话题。” 他忽而翻身而下,拉过被子将她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而他的身躯平躺着,阖目,不再看她。 夜色里,陈玉皎的眉心蹙了蹙。 赢厉……要求这么严格的吗? 连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要有强制的管辖和区分? 想要他……还不够? 可也只是短短时间,陈玉皎很快又明白过来。 他是赢厉,是这个华秦的帝王,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一切都是他的,全天下尽归他之所有。 即便他想要一个人,也要的是灵魂与心、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臣服于他,不容一丝一毫的背叛与杂质。 就如曾经,她纯粹而炙热地爱战寒征的那种爱。 只是这种爱……在皇家是何等奢侈?在这剑拔弩张的乱世朝政,又是何其天方夜谭? 赢厉,一个皇家的帝王,还拥有这样的感情……对她…… 陈玉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主动朝着赢厉的方向挪了挪,手主动抱住他的手臂,依靠在他的肩侧。 在她靠过来那一刻,赢厉的身躯微微一僵。 本来平躺的他,终究又侧过身来,主动搂她入怀,完完全全、将她抱在怀中。 他在搂着她入寝,一手护着她的后背,一手搂着她的腰,最宠溺用心的姿势。 她主动走一步,他便前进九十九步。 只是夜色里,赢厉的头放在她头顶发丝间,一双眸子深沉,似黑暗里寂静无边的大海。 无人可知,他为堂堂帝王,却羡慕另外两人。 一人战寒征,一人赢长屹。 战寒征,得到过她最真挚炽热的爱。 长兄赢长屹,等她七年,得到的是她心之所向的相濡以沫,灵魂交合。 而他…… 赢厉阖目,掩上满目要破开的情绪。 陈玉皎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敏锐感觉到夜里的沉重、和一股让人悲怆的气息。 她忽而从他怀里抬起头,凝视他说:“赢厉,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从现在起,我可以努力,尽最大的努力、去学着挚爱。” 虽然,一个被烈火焚烧得遍体鳞伤的人,不太可能再像以前,会义无反顾地再投身于火中。 虽然,如今的时局,容不得太多儿女情长,情感用事。 但、今晚这么重要的事,赢厉全然没有生气,嫌弃。 他给了她这个乱世之中最珍贵、最值得维护的珍宝。 而她怎么能把不该给的爱、给了不该给的人,又把冷淡、给不该冷淡的人? 为了一个盛纣、或者所谓的格局,而有所保留,瞻前顾后,那也是一种懦弱、无能。 陈玉皎仰头凝视赢厉的面容说:“兴许很难,兴许很慢,但我会尽量去努力、尽自己所能,学会真正的心心相合。” “不过。”她的神色又变得认真:“赢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第563章 赢厉垂眸看她,冷峻立体的眉微微皱着,墨眸也眯了起来。 那神色,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陈玉皎凝视他道:“你没有听错,我说,我会试着努力。 但、有一个条件:” “不管在何时、何地,何等情况,你我之间有何等危险,都必须将大业、正事、大局放在第一位。 情爱,永居第二,不可舍局妄行。” 她在说这句话时,眉眼间尽是郑重、认真。 赢厉狭长深邃的墨眸微眯,里面腾起深沉的光泽。 这个条件一旦答应,意味着…… 赢厉看着她,目光暗沉:“若寡人不同意?” 陈玉皎眉心蹙了起来,想了又想,好半晌后,微微从他怀里离开两分,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 “那我们、都该退避三舍。” 她不是威胁,只是认认真真地表明自己的观点。 若一个帝王,一个国后,不以天下大业为第一,沉迷欢爱,或者情绪用事,那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华秦历代先王奋六世之余、殚精竭虑的心血,要功亏一篑,败在他们手里吗? 陈玉皎凝视着赢厉,目光又一点点沉静下来。 “赢厉,你不是那样的人,对吗?我不会看错人。” 他有魄力,有远见,能开创诸多先河,能不受任何掣肘;当然也绝不会是昏庸昏聩的帝王。 她看着他的目光里,是沉沉的、深深的信任。 赢厉薄唇忽而轻轻一勾,“孤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一直这么肃着张脸谈事?” 陈玉皎敛了敛眸,她好像……是真的像极了朝堂上直言进谏的老犟骨。 “那你……答不答应?” 虽然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对她影响都不会太大,但这一刻,她还是想知道他的回答。 赢厉的大手忽而抬起,落在她的眉间: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 “阿陈有何条件,我都应。” 他低沉的嗓音里,尽是无奈的宠溺。 边说话,那大手边为她轻轻抚平眉间凝结着的褶皱。 陈玉皎的眉彻彻底底舒展。 他答应了,他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就绝不会出尔反尔。 她信他。 还没说话,赢厉那手臂就揽紧她的腰肢,将她带入他的怀中。 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孤对国后,有求必、硬。” 磁性喑哑的声线,最后一个字,还落字沉沉,含着意味深长。 男人的手臂又紧两分:“那阿陈决定努力,有何表示?嗯?” 他在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墨眸里腾着一分逗弄。 陈玉皎起初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本能敏锐地觉得他说的“有求必应”四个字,很不正常。 在心里默默咀嚼后,她的脸颊瞬间绯红滚烫。 赢厉……堂堂帝王,他…… 偏偏他那张脸尊贵绝伦,随时像是端坐的神明,不容亵渎。 说完话后,还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举动。 她耳根发烫,尔后…… 陈玉皎手缓缓抚过去,抱住赢厉那精壮的腰身。 再往他怀里贴近,完完全全、彻底放松地、毫无防备地贴着他的身躯。 头也微微一侧,将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那一刻,两人的身躯皆微微有些僵硬。 虽然以前她也主动靠近过他,但这是第一次,这么彻彻底底地抱紧他,贴近他。 也是第一次,像一对情侣般,将头靠在男人的胸膛。 这样的距离,可以清楚感觉到男人体温的温度,也可感觉到男人强有力的心跳。 陈玉皎缓缓闭上眼睛,还在他胸膛间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薄唇轻启: 第564章 “赢厉,我更喜欢这样。” 曾经无数次就幻想过,靠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怀里,静静享受着那一股安全感。 没想到……成婚三次,第一个这般让她抱着的人,是赢厉。 而赢厉幽深的双眸也渐渐慵懒下来,像一头雄狮放松,眼里的杀意、侵略性彻底淡下。 明明只是个拥抱,不是暧昧的举动,却胜过万千。 九蕃馆,大殿。 盛纣高大的身躯伫立在案桌前,手中幽幽把玩着一个兽骨雕刻成的骷髅文玩。 黄泰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实在想不通,好不容易抓到陈玉皎,太子怎么能就这么把人放回去呢? 那些信件还是陈玉皎的死穴,也就这么让烧了? 他又不敢问,只能干着急。 盛纣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嗜血。 他放陈玉皎回去,便是要让这根软肋在赢厉身上、深入骨髓,生根!非她不可! 且、此次华秦一行…… 盛纣把玩兽骨骷髅的手忽然停下: “传信回去,让父皇那边安排妥当。” “另、明日、准备一物。” 寒香园。 冬日,无数红梅凌寒绽放,在这深深宫苑之中,极具美感。 一大早,散朝之后,白平生便为他们把诸多奏折送来此处,布置在梅林的一个亭子里。 陈玉皎和赢厉相对而坐在案桌前,上面摆满许多竹简,两人默契地处理着事宜。 不时风起,红梅花瓣随风飘飞,掠过风亭,飘落至两人身边。 本来如画的风景,可这时—— 晏伐进来禀告:“君上,国后,赵太子求见。” 话刚说完,盛纣那高大峻阔的身躯已从外面走进来。 今日的他还是穿着一件墨袍,上面的暗红色流纹更加隐秘,却更像是流淌其中的红色岩浆,似乎随时会喷涌而出,嗜人、嗜血。 盛纣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赢厉与陈玉皎相对而坐,气氛安静祥美。 他眸底深邃掠过一抹无人察觉波澜,讽刺。 没有再看陈玉皎半眼,宛若昨夜的事从未发生,开门见山道: “听闻二位欲派十万大军、随我盛赵一同剿九州安和阁?” 他鹰隼般的目光落在赢厉身上:“赢舟是你赢帝之亲弟,世人谁不知你们手足情深? 忽说赢舟叛乱,逐出赢氏,天下几人能信? 我又如何能知、此番是否你们意图坑杀我盛赵大军?” 他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甚至不给赢厉说话的机会,盛纣冷笑: “当年长平坑杀我盛赵四十万大军之事,各国史册记载,可还历历在目!” 陈玉皎敛了敛眸。 的确,早在前几任华秦帝王之时,一场大战,一名大将的确坑杀了四十万的盛赵大军。 是直接杀,不留一个活口,也不接受投降。 那是华秦的胜利,却也被各国言之暴秦,杀人不眨眼。 盛赵现在对华秦有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赢厉视线扫向盛纣,那双墨眸波澜不惊、又饱含威压: “依赵太子之见,你想如何?” 盛纣与他对视,“等你们华秦想出令我心悦诚服之方策,本太子再离开。” 他周身的凌人之气还更弥漫出来几分:“你们华秦的人祸乱整个天下,华秦,总该拿出个说法吧?” 声音悠悠、逼人。 赢厉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双眸讳莫如深。 “安和阁之事,是该好好解决。” 即便盛纣站着,他坐着,可他的气场依旧强大,像个主宰者。 盛纣最厌恶他这副模样,“今日我还给赢帝带来一份礼物。” 伴随着他的话落,他一个眼神。 第565章 外面的黄泰提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就要走进来。 院门口的晏伐带人守着,请示地看向赢厉。 赢厉未言,这是默许。 黄泰便提着那个巨大的笼子进来,放在地上。 伴随着他打开,扯下黑布、 顿时,“扑扑扑……” 几十只漆黑的巨鹰从笼子里扑腾而出,朝着高空飞腾而去,不断发出凄厉的鹰啼。 而那些巨鹰的脚踝上还绑着一根结实的绳子,以致巨鹰无法飞走。 也不知道那些巨鹰被关了多久,笼子里有许多血迹,空气里也弥漫出浓烈的血腥味。 陈玉皎坐在赢厉身边,在那一刻,她清晰感觉到赢厉周身的气场蓦地沉了。 而盛纣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站着,目光落向赢厉,嗓音带着几分戏谑: “赢厉,你应当还记得这些吧?” 赢厉的墨眸幽深无底。 盛纣继续言:“说起来,你我已有十五年未曾比试。今日、便来比试比试箭术。” 也不给赢厉拒绝的机会,他大手一伸,黄泰便将一劲弓放置盛纣手中。 盛纣看了眼弓箭,看向赢厉: “就比你我、射下来的鹰之数量,多者为胜。” 他甚至亲自拿过一柄弓箭,递向赢厉,“赢厉,你还敢来吗?” 他的尾音微扬,饱含挑衅。 那双暴戾冷情的眸子里,尽是野兽般的寻衅、逼近。 陈玉皎知道盛纣肯定没安好心,怎会是这么简单的比试? 兴许,盛纣还有别的目的。 她看向身旁的赢厉,就看到赢厉那双墨眸里湛黑无边,眸底尽是那不断扑腾的鹰隼,以及那个又黑又遍布血腥味的笼子。 “赢厉……” 她伸出手去,想握住赢厉那只大手。 可赢厉的大手却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他的目光落向盛纣:“有何不敢?” 话毕,他的身躯已站了起来,牵着陈玉皎走过去时,高大的身型硬生生比盛纣高出一截。 那周身的气场,霸道、强势,也强盛地盖盛纣。 “多者为胜。” 他盯着盛纣,“盛纣,可别像从前,又、输给寡人。” “又”字时,他深深盯了盛纣一眼,周身的压迫感完完全全的释放。 盛纣也似想到了什么,眉骨狠狠跳动了下。 而赢厉主动接过盛纣手中的另一柄弓箭,又转而看向陈玉皎,本来霸道冷厉的气息,忽然就收敛几分,眉眼也变得温柔。 “阿陈,在旁边等孤,隔远些,勿伤着你。” 陈玉皎“嗯”了声,走到另一边,静静等待。 而赢厉转过身,和盛纣并排而立时,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情冷血的帝王。 两人的黑袍拖曳在地,身型皆是那么高大巍峨,就像是黑暗里的两头猛兽,会不死不休。 “开始吧。” “赢厉,多年未见,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盛纣也深深盯了赢厉一眼,才转而将视线落在高空、那还在扑腾着的巨鹰身上。 总共有十七只。 射中九只者,为甚。 两人耳边似乎都回荡起小时候的一股稚嫩声音: “九为极数,射中九者,便是最尊贵的人!” “赢厉,就看看你和我,到底将来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宰!” 那声音在二人身边回荡。 两人的墨眸里,皆有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陈玉皎看到两人拉弓搭弦,心里有些紧张。 盛纣跑到宫里来和赢厉比试箭术,应该不只是这么简单。 且若是赢厉输了,以盛纣的性格,定会百般羞辱,嘲笑。 她其实不怀疑赢厉的箭术,但是盛纣也不可低估。 盛纣比赢厉更好武力,常年喜武,遇到事情也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而且今天的赢厉……似乎还有些受扰…… 一只的差距,谁输谁赢,实在难以预料。 就在她的思索间、 “咻!咻!咻!” 陈玉皎只看到无数支利箭接连射出。 很快,“哒哒哒!”十几只巨鹰全从高空落了下来。 天上也下起一场血雨,无数血点落在赢厉和盛纣身上。 空气里,尽是温热的血腥味弥漫。 短短时间,一场猎杀已经结束。 黄泰和晏伐立即去查看地上的鹰隼尸体,两人的脸色皆是微微一怔。 陈玉皎也怔了怔。 因为两人皆射中了八只。 而第九只上面,赢厉的那支箭正中巨鹰的心脏,盛纣的箭也就在旁边! 赢厉略胜一筹。 但也可以说……两人不分伯仲…… 盛纣却似并不在乎输赢,转而看向身旁的赢厉。 此刻赢厉立在院子里,周围尽是十七只巨鹰的尸体散落,鲜血溅满整个梅园。 赢厉的脸上也有鲜血在流淌,让那双冷厉的眸子染上血意。 盛纣眸底腾起一抹愉悦,将弓箭丢开,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而他的脚步、朝着赢厉逼近。 他凑过去,在赢厉耳边轻轻说话: “赢厉,这、才是你原本的模样!装什么鹣鲽情深?” “看到了吗?” 看满地的鲜血,和一只只坠地的鹰隼。 “最是无情帝王家。” “它们虽然可振翅高飞,却永远被束缚、羁绊。” 说到这儿,盛纣眼底也腾起红血丝,从齿缝间挤出话: “赢厉……和我一同,永远困禁在这冷冰冰的宫殿吧!” 如同鹰隼一般,再怎么振翅,也飞不出这重重宫闱! 说完,盛纣薄唇勾起一抹嗜血而毁灭般的笑意,大笑两声,转身一甩衣袖,挥袍而去。 众人都隔得远,没听到盛纣在赢厉耳边说了什么。 陈玉皎也没听见,只看到那一刻、 赢厉立在满地鲜血里,背对着她的背影,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冷冽、骇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很不对劲…… 不论赢厉听了什么,最多不过是情绪有了些起伏。 盛纣特地进宫刺激一番……就为了这? 不……盛纣肯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第566章 陈玉皎边沉思、边准备迈步走向赢厉时,赢厉却已将手中的弓箭递给晏伐。 他转过身来,一如既往尊贵,像是一座巨山,永远毫无波澜起伏。 看陈玉皎的目光,也是柔和。 他吩咐:“晏伐,送国后去龙台后殿,此地让人清理。” “是。”晏伐立即走到陈玉皎跟前,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玉皎敛了敛眸,没有多问,跟随晏伐一同离开满是血腥味的寒香园。 她一出去,傅骁寒、赢国勋也立即跟在她一米远处,随时做好保护。 这样的阵容,永远极具安全感。 走出很远,陈玉皎才问:“晏伐,你跟了君上多少年?” “回国后。”晏伐恭敬答:“二十年。” 当年赢厉还在盛赵国时,五岁那年,他被先皇、陈太傅安排过去、随时保护在赢厉身边。 不知不觉,一晃已经二十年。 傅骁寒忍不住道:“感觉今日君上有些不太对劲,晏伐,你继续说啊,当年在盛纣国,君上和盛太子发生过什么事?” 晏伐一脸板正严肃:“谨言慎行。” 没有君上的命令,他才不会多说半个字。 暗中荀御医也在跟着,以防陈玉皎有什么不测时,能第一时间快速进行医治。 他真想摇摇晏伐那木鱼脑袋,国后是外人吗?国人对君上感兴趣,晏伐就应该多说啊! 不过晏伐总算是感觉到太扎人的目光,开口道: “你们放心,咱们君上自小就很强大。 我过去时,君上所住的小院子在盛赵国万兽园附近。” “万兽园,是盛赵国驯养诸多野兽之地,供节庆玩乐。” “那时候君上才五岁,面对经常不小心跑出来的野兽,皆能一匕首以毙之。” “属下过去时,已是十二岁,不慎和君上被关在万兽园,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笼子里的野兽,都被吓着了。 但是君上才五岁,就已帝气尊贵,临危不乱。” 晏伐说着,神色间尽是对自家主子的崇拜、景仰。 说完,他又看众人一眼:“诸位恪守本分、忠君忠国! 否则……君上年幼时便能徒手杀熊虎,杀人自是不会眨眼!” 陈玉皎在短短时间,知晓了一切信息。 是盛赵国的人为了刁难赢厉,将他所住之地安排在了万兽园附近。 盛纣自小针对他,定然不时放出一些猛兽,闯入赢厉院子。 或是让赢厉不小心被锁在万兽园里,被诸多野兽围攻。 从小,赢厉就要在一群猛兽中学会生存。 别人还在父母呵护之下无忧无虑时,他的双手、双眼、早已染满了鲜血。 今日那些鹰隼…… 应该赢厉也被盛纣设计过,进入了满是鹰隼的黑暗屋子。 在那异国他乡,漆黑的房间,锋利的爪子、锐利的尖喙,巨鹰发红的眼睛…… 赢厉,从鲜血兽尸中长大,从万兽之中走出归来。 归来后,又是冷冰冰的、至亲相残、近乎吃人的秦宫。 陈玉皎已顾不得去思索盛纣到底是什么目的,她移步去了宫中国库,在其中挑选东西。 随后、坐在一个案桌前,用一些工具,认认真真的伏案其间。 忙完后,已是天黑。 陈玉皎到达龙台后殿时,只有赢厉一人坐在那高台之上,一堆政事之间。 桌上有白平生泡的安神茶还温热着,显然他刚走不久。 在没有她和白平生时,他便是经常这么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这儿吧? 晏伐等所有人候在殿外,空旷的大殿一下子变得安静肃穆起来。 第567章 陈玉皎迈步走上台阶,专注政事的赢厉从竹简间抬眸。 看到是她时,他冕珠下深邃锋凌的眉平和不少。 “阿陈来了。过来坐。” 陈玉皎走到他身边坐下,把他手中的竹简抽出放置一旁。 “赢厉,你闭上眼睛,我给你看个东西……” 赢厉眉心皱了皱,显然有些疑虑。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阖上长眸。 陈玉皎一个眼神,春鹭和夏蝉进来,将所有的烛光尽数熄灭。 本就肃穆的大殿、陷入一片黑暗。 陈玉皎将一样物品放在自己手掌心中,才道:“可以了。” 赢厉那狭长深邃的双目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陈玉皎手中静静放着的一个鎏金小吊坠。 那吊坠由黄金雕刻成双层古典殿宇楼阁。 一层的位置,镶嵌了颗玉黄色的夜明珠进去。 静静躺在她手里,小小的殿宇楼阁在这黑暗中发着柔黄色的光泽。 赢厉长眉皱了皱,明显对这等小玩意不太明白。 陈玉皎,拿这等小物事做什么? 陈玉皎说:“不知你喜不喜欢,我随意所做。” “赢厉。” 她看着他,红唇轻启:“战国乱世,寒暮冥冥,宫闱寒寒,但、永远会有烛火,常伴身畔。” 不论是她,还是白平生。 她的声音在漆黑的殿里响起。 赢厉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她手心的物事上,这一次,比之前看得更为专致、细心。 他这才发现那小小的物事,的确像是一个家,发着温馨的烛光,有着从未见过的和煦,温暖。 即便在这漆黑的夜里,也如一缕晨曦,一抹黑夜里的萤光。 赢厉深邃的墨眸也被染上温馨的光泽,“阿陈亲自为孤做的?” 陈玉皎落落大方,“嗯”了一声。 她能为赢厉做的事情太少,之前他送过她青铜舟、帝行令、冰玉簪。 这还是她第一次送赢厉物品。 赢厉凝视着她,眸底掠起一抹笑意,“阿陈,由你亲自为寡人戴上。” “好。”陈玉皎也没多想,手伸过去,将吊坠往他腰间上系。 由于两人的距离,她不得不更加俯身过去一些,手在他的腰间倒腾。 如此近的距离,少女的手就在那里动来动去。 浅浅的药香与女子的幽兰香,在黑夜里十分明显。 赢厉的眸中的墨色变浓。 而陈玉皎系好之时,抬眸时,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 尤其是没有烛光,只有那浅浅的夜明珠光泽,映照着他们两人的面容。 赢厉那五官尊贵绝伦,轮廓分明,那双墨眸更是深邃无垠,似是一汪缱绻的无底湖,仿若瞬间将她吸入其中。 她呼吸微微滞了片刻,准备拉远距离,赢厉有力的手臂,却揽住她的腰肢,让她无法后退。 他在看她,喉结微微滚动: “阿陈,你可知如此、你很危险?” “嗯?”陈玉皎眯了眯眸,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忽然、“嗯……” 搂着她的那只手一个用力,她便不受自控地被带着、跨坐在了赢厉身上。 赢厉搂着她,嗓音磁性、低哑: “黑夜,赠礼。” 如此氛围。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眸中火焰一点点升腾:“阿陈,孤、想吻你。” 话毕,陈玉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吻、霸道缱绻而来。 她耳边尽是男人野性的嗓音,还被他抱着坐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姿势…… 陈玉皎心脏控制不住砰砰砰的跳动着,任由他吻。 偏偏自从上次花园过后,他的吻总是不再强势攻略,仅仅只停留在外。 这样的感觉……就像将人送至云畔下方,想入云里,却又触碰不到,心痒难耐。 第568章 他、还在等她主动。 陈玉皎并未与人接吻过,想到那种主动,全身都在发热、发烫。 以至于在赢厉怀里,显得有些僵硬。 许久,赢厉松开她。 他眸中还是深深克制的情感,大手疼惜地为她擦拭微红的唇: “阿陈不是初次,怎么这般紧张?” 他的嗓音也发着磁哑,迷冶、蛊惑。 知道她与赢长屹在一起那么久,定然早已圆房。 却没曾想,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紧张、拘谨。 是他还不如长兄温柔? 陈玉皎却以为他说的是,不是第一次接吻。 她脸颊绯红:“虽然有过,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每次见到他、或者和他做这些事,她的心跳、感觉,勇气等,似乎完全都不受她自己掌控。 去边疆上阵杀敌的勇气有,但主动濡、沫、融…… 赢厉听她承认了,心里那股占有欲在控制不住升腾,但他又深深克制下。 他搂着她,问:“也为他们雕刻过礼物?” 陈玉皎低头看了眼他腰间的吊坠,敛眸想了想。 她和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逢年过节的确会互相赠礼。 有时候大师兄赠她雕刻的玉笔,她会认真回以墨砚。 但那是一种对长兄的敬重,类似兄妹之情。 至于战寒征…… 喜欢战寒征那七年,她赠送过战寒征无数物品。 不过战寒征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她送的都是武器、兵器、书籍等。 陈玉皎如实回答:“长屹君有过,战寒征未曾。” 赢厉眸色沉了沉。 果然,她更爱长兄。 愿意与长兄交合,理所应当。 明明理解一切,只是胸腔里有一抹情绪控制不住沸腾。 他抚摸着她的发,“皎皎,不计从前,以后,你只能是孤的!” 他搂紧她,再一次吻上。 即便只是浅吻,对他们两个未经人事的人而言,也盛似烈火。 陈玉皎被迫坐在他身上,又被放在案桌之上。 “哒哒哒……” 竹简散落一地。 晏伐听到动静,拔出长剑就想进来伺候时、 夏公公赶紧蒙住他的眼,一把将他拽出去,还将殿门为两人关上。 陈玉皎没想到、赠了一个礼,被赢厉压在案桌上,吻了半个时辰…… 耳边,尽是男人宠溺低哑的声音。 “皎皎……” * 没过两天。 陈玉皎与赢厉在龙台后殿处理政事。 赢厉的腰间一直挂着那个夜明珠古楼挂件,即便在看奏折,他也不时垂眸扫视一眼。 白平生忽然从外走来,神情难得严肃: “君上,国后,近日举国各地、从上至下,已有五十七名官员递交辞呈! 经臣调查,他们全数准备去盛赵为官。” 陈玉皎眉心顿时蹙起。 辞官?去盛赵? 看来那日盛纣进宫,故意让赢厉心情不悦,而他则是在暗中策反华秦的官员。 他想动摇华秦之根基! 盛赵国的人出手大方、阔绰,给予十倍俸禄,偌大府邸,极易动摇人心。 再这么下去……官员空缺,国家内政必乱。 盛纣是在这个时候,希望华秦没有外出征战的能力。 那盛赵国,兴许就会趁机…… 白平生言:“盛纣看似暴戾,实则手段城府并不低,出手直击要害。 跟在他身边的黄泰虽然狐假虎威,没太多真本事的模样,但因极其谄媚上进,做事格外热忱、效率极高。 看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赢厉的视线落在陈玉皎身上,“国后,有何看法?” 每次,他最先听她的言论。 陈玉皎认真思索后,如实答:“依我之见,此事的确得慎之又慎。 虽会被劝服之人,未必是多忠臣之人。但人活在世,皆有妻儿子女举家要养,凡尘之人,总有诸多抛不开的凡尘俗事。 只要领其月俸、办好差事、不贪不腐之人,皆是好臣,皆该尽量留至国内。” 至于盛赵的手段…… 想让华秦根基动摇?人才流失? “君上,既然他们不惜动用巨银,咱们自然不必客气。 可以暗中多派一些官员去,多领些盛赵的银两。越多越好!” “然后……” “盛赵的人脾气皆相对火爆,受不得任何半点议论、评头论足。” “若前去的官员议论几句,引得盛赵人揍打、欺负呢?” 到那时,就可以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让所有华秦的官员知道,即便去了盛赵国,受到的都是冷落、偏待、欺辱。 即便后续盛赵再拿钱挖人,还会有人去么? 白平生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不愧是国后。” 也不愧是秦帝喜欢的女子! 原本觉得陈玉皎这样的人能在赢帝身边,是她的幸运。 但现在看,她并不是会给赢帝拖后腿之人,配站在赢帝身边。 陈玉皎又言:“单单这么破坏他们的计策,还远远不够。 两国大战在即,华秦,必须开始反计了!” 盛赵挖人才之策,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如此举动,太过打草惊蛇。 若是华秦挖人、让那些人沦为华秦所用,却不打草惊蛇,就留在盛赵埋伏…… 以巨银,乱盛赵朝堂。 再以巨银,乱盛赵之军营…… 为灭盛赵、做万全准备! 她在与白平生一起谋划具体的安排。 赢厉坐在正位,一手撑着下颌,目光落在陈玉皎身上,就那么静静看着。 窗外正好有风吹进来,运筹帷幄的她,头上的白色发带随风飘飘,那清冷好看的面容间,竟是清尘、脱俗。 人间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不过如此。 赢厉墨眸之中,流露着明显的宠溺。 许久后,一切筹谋结束,陈玉皎对白平生道: “另有一事,盛纣显然还想留下来,在华秦生乱。 眼下的情况,不能让他再久留了。” 一来是生乱,二来,盛纣这些天一直给赢厉送来礼物。 不是兽爪,就是兽骨,美其名曰心意,重礼。 赢厉倒是不在意,每次毫无波澜,但她不想让赢厉再去回忆不该回忆之事。 她说:“白丞相,劳你筹备一番,明日为盛赵太子、举行饯行宴。” 白平生刚走,赢厉的大手便攥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 陈玉皎又被他拉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在政事案桌前,搂着她的腰肢,目光深忱: “阿陈,在心疼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