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姨姨她不是人》
7. 传说
江怀宁的笑容在夏鱼走进来以后就消失了。
她和夏鱼分明是下上级关系,偏偏但凡长了眼睛的一下就能看出来她们关系极差。
夏鱼针对江怀宁是真,江怀宁厌烦夏鱼也不太可能是假的。
鱼若隐还是更爱看江怀宁笑,更喜欢听她温温柔柔的声音,江怀宁的脸一冷下来,她就只想逃。
她试图往旁边挪动,没想到江怀宁一下勾住了她的肩:“你乖。”
鱼若隐嗅到了一股香味。
她顺着香味去看,那是江怀宁皙白柔软的手臂。
香味锁住了她的嗅觉,也锁住了她往旁边挪动的脚步。
不能怪她色迷心窍。
江怀宁是真的很迷人。
“真乖。”江怀宁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顺势松开她。
香味抽离,意识回拢。
她听到了夏鱼的讥笑声,等着鱼若隐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夏鱼又神色如常。
夏鱼指着那群鬼说:“老板,这些鬼怎么处理?要送去给冥府吗?还是说我们做她们一笔生意?”
江怀宁扫了眼那群女鬼,目光刮过红衣女鬼的时候狠厉了几分,可是很快就被掩盖了过去:“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顾客。”
“漂亮……”
鱼若隐还没喊出那声老婆,江怀宁就先指了指那只红衣女鬼:“从你开始。”
刚刚还觉得自己要走好运的鱼若隐心情一下低落了下去,她刚刚就是想让江怀宁不要做这只女鬼的生意,江怀宁可是都看到了的,看到那只女鬼想吞噬她的魂魄,抢夺她的身体。
鱼若隐虽然还没在奶茶店待过多久,但她隐隐觉得江怀宁不是非做这笔生意不可的。
她这样做,无非是不够在乎她。
不然她怎么会和伤害过她的鬼做生意呢?
鱼若隐也明白,她和江怀宁的感情才刚刚起步不能要求太多,可她还是会觉得失落。
她暗自生起了闷气,一句话都不愿意再说了。
先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的,居然还不是江怀宁,而是看好戏的夏鱼。
夏鱼盯着她,笑出了声:“人不大,脾气还挺大。”
江怀宁这才回过头看她:“怎么了?”
“漂……宁阿姨,我没事的。”鱼若隐是憋着口气喊的,喊完又不太敢看江怀宁的眼睛,只能将头埋得低低的。
出乎意料的是江怀宁应下来了这个称呼,轻软的叹息声飘到了耳边:“阿隐要是喜欢就这样叫吧。”
鱼若隐一下就觉得自己做错了,她是想道歉的。
只是等着她抬头的时候,江怀宁已经没有再看她了。
江怀宁把那些鬼挨个揉成了细小的黑雾送到了鱼若隐脖子处,鱼若隐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江怀宁这样对她。
她以为江怀宁要让那些鬼咬死她,没想到黑雾钻进了红玉果里消失了踪影。
鱼若隐更理亏了。
她不仅故意叫江怀宁不喜欢的称呼,还怀疑江怀宁要害她。
鱼若隐将脑袋缩了缩,暗自发誓一定不能再胡思乱想。
江怀宁看她满脸严肃,还以为她被吓到了:“没有你的同意,这些鬼没办法从赤阳里出来的。”
江怀宁跟她说完话,突然咳了一声。
淡淡的血丝在眼前散开,鱼若隐愣在了原地。
江怀宁受伤了吗?
因为江怀宁要跟红衣女鬼做交易的最后一点怨气也消失了,鱼若隐不敢相信地朝着江怀宁那边挪了挪:“你受伤了?”
江怀宁背过身去,一下挥开了鱼若隐靠过去的手:“我没事。”
“你……”
鱼若隐都看到血了,她想绕到江怀宁跟前,江怀宁却将她推得更远:“不用你管!”
冷冰冰的声音又低又凶,一下消磨掉了鱼若隐的勇气。
她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江怀宁没有回头,她径直往外走:“夏鱼,你在这等着。”
“好的,老板。”夏鱼满脸挂着笑,怪声怪调地应了声。
在江怀宁消失在门口以后,夏鱼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
她打量着鱼若隐,冷声说:“我真不明白,你们人有什么好。”
夏鱼一看就不喜欢她,江怀宁分明是清楚的,却还是将她丢给了夏鱼。
鱼若隐越想越觉得委屈,只可惜她没人可以诉说。
她呆呆站着也不动,夏鱼渐渐觉得不耐烦,催促着她:“你还不去收拾行李。”
“什么?”
夏鱼玩味地看着她:“你是我们老板的小妻子,当然要跟我们老板住一起。”
鱼若隐还是没动,夏鱼露出恶劣又残忍的笑容,恐吓着她:“其实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也可以,我可就下去如实跟老板说了,到时候我们走了,住在你项链里的鬼爬出来,你可千万别怕。”
“不!”鱼若隐惊恐地尖叫一声:“你,你等我。”
她匆匆朝着房间跑去,忽然被夏鱼叫住了:“喂,你收拾行李应该还要会儿,把阎老婆子放出来跟我玩会儿。”
“阎老婆子?”
夏鱼指了指鱼若隐脖子上的红玉果:“那个最老的。”
鱼若隐抬手摩挲着红玉果,轻轻摇了摇头:“我……我不会。”
江怀宁只说这颗果子的作用,还没告诉她怎么用呢。
夏鱼轻蔑地勾起唇:“你想着她的模样让她出来就行。”
鱼若隐连忙照办,果然放出来了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刚刚被放出来,立刻就往门口跑,还没跑远就被夏鱼拽了回来:“阎老婆子,你跑什么?”
她们显然是认识的,老太太冲着夏鱼拱拱手,讨好地笑了笑:“夏大人,趁着江大人不在,您就放了我吧。”
夏鱼不为所动:“这可不行,我们老板都发话说要做你们生意了,你们跑一个,我可不好交代。”
阎老太苦笑一声:“夏大人,四灵店什么时候开始强买强卖了?”
“谁让你招惹这个小丫头了。”夏鱼一边拽着阎老太,一边冲着鱼若隐吼道:“你还不去收拾。”
夏鱼实在是凶恶。
她简直比鬼还凶三分,鱼若隐看到那阎老太在她吼她的瞬间也跟着吓了一跳。
鱼若隐缩了缩脑袋:“就……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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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若隐是收拾行李的时候想明白的,夏鱼十有八九在骗她。
她想见阎老太都是让她把鬼放出来,而不是自己动手,那么很有可能江怀宁送她的这颗红玉果还是件了不得的宝物,夏鱼都不能动手把里面的鬼取出来,那些被她压着打的鬼又怎么可能自己跑出来呢?
夏鱼是故意恐吓她的。
想明白了这些,鱼若隐还是没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
她也想清楚了,就算项链里的鬼不跑出来,说不定还会有其他鬼找上门。
目前来看,跟着江怀宁才是最安全的。
虽然她还在生江怀宁的气,但是江怀宁在这些非人生物里是对她最好的。
鱼若隐收拾完行李出来的时候,阎老太还在哀求夏鱼放她走:“夏大人,四灵店的生意我实在是不敢沾,你还是放我走吧。”
江怀宁说过四灵店的生意以帮顾客排忧解难为先,这阎老太怎么吓成这样,就像……像四灵店不是什么奶茶店,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鱼若隐竖耳听着老太太的话,听得正专注,突然得了夏鱼一个白眼。
她有些莫名其妙,夏鱼却干脆多瞪了她两眼。
见她还不明白,夏鱼无语极了:“还不把她收回去,还真准备放跑她吗?”
“哦。”鱼若隐盯着阎老太,摩挲着红玉果,想着让她进到红玉果里,下一刻阎老太真的被收了进去。
夏鱼见阎老太被顺利收回去了:“还不算太蠢。”
鱼若隐有些怕夏鱼,下楼的时候落了夏鱼很远,夏鱼轻飘飘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走得慢了,小心撞鬼。”
鱼若隐慌忙跑了两步,直到追上了夏鱼才敢放缓步子。
她喘着粗气,夏鱼恶劣地笑着:“活人胆子就是小。”
“你……”鱼若隐怕归怕,可夏鱼恶劣的态度实在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是鼓足勇气对着夏鱼放了句狠话:“你……你再吓唬我,我就跟宁阿姨说。”
夏鱼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本事的小丫头才只会告状。”
鱼若隐很想反驳夏鱼,不过她的确没本事。
要是面对的是活人,就算对方再厉害,她拼上命也能咬下人一块肉。
可是现在面对的是鬼,是非人的力量。
她没了声音,夏鱼肆意笑着:“要想报复我,先学点能傍身的本事吧。”
鱼若隐咬着牙问:“我该学什么才能打死你?”
“你问我?”
“对!”
鱼若隐觉得夏鱼一定会告诉她的。
因为夏鱼足够自负。
夏鱼果然告诉了她:“我又不是鬼,也不是妖,我是灵,还是世上最强大的灵,你学什么都没用,除非你有江怀宁那么强大的灵力。”
灵?
她是灵,那江怀宁应该也是灵吧。
虽然被浇灭了打败夏鱼的希望,但她好歹是知道了江怀宁真正的种族。
灵和鬼的区别是什么呢?
她现在虽然是见过好多鬼了,但对江怀宁她们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鱼若隐很有必要多问问江怀宁,只是不知道江怀宁愿不愿意回答她。
8. 四灵
江怀宁她们是开车来的。
鱼若隐和夏鱼到楼下的时候,江怀宁已经在副驾驶坐了有一会儿了。
她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口罩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鱼若隐更加看不清她的情况了,倒是在开着空调的车里,江怀宁的额心还在不断往外冒着汗珠让人有些无法忽视。
见她们下来,江怀宁也没说话。
夏鱼将鱼若隐和鱼若隐的行李一块推到了后面,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鱼若隐微微张开口,指着夏鱼:“你喝酒了。”
她声音不敢太大,生怕惹怒了夏鱼。
夏鱼本是不耐烦的,副驾驶的人咳了两声。
她忍住了不耐,回过头冲着鱼若隐笑了笑:“小丫头,我可没喝酒。”
她用力朝着鱼若隐吹了一大口气:“你闻,一点酒味都没有。”
夏鱼似乎不是吹牛,她确实是很强,不仅能轻松压制五只鬼,吹口气都像是刮起来了道风,刹时间吹得鱼若隐那头本就不整齐的头发更加乱糟糟了,鱼若隐捂住了乱跑头发,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
夏鱼也看到了鱼若隐的惨状,不自然地瞥了眼副驾驶,轻咳一声:“别说我欺负你。”
她指了指江怀宁,又指了指鱼若隐脖子上的红玉果:“伤驾,鬼驾,你选一个吧?”
鱼若隐吸了下鼻子,她只记得她走时夏鱼还在喝酒,没想到车里还真是一点酒味都没有。
她猜像夏鱼这样厉害的灵有着什么独特的驱散醉意的办法。
殊不知是江怀宁下了毒手。
夏鱼见她不说话了,立刻发动了车子。
鱼若隐肩膀紧紧贴着车门,小心翼翼地抱着行李,眼睛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微微走神。
三天前她还是个坚定的无鬼神论者。
结果短短三天,她不仅见了鬼,还知道了灵。
新婚妻子是灵,唯一的朋友也有问题。
鱼若隐翻出来手机,找出来和庄慈悦的聊天界面看了眼。
她们聊天内容停留在庄慈悦说回崇市跟她解释,庄慈悦只说要给她解释,却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就没了下文。
鱼若隐想了想,主动发过去消息。
【悦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鱼若隐发完消息就眼巴巴地等着庄慈悦的回复,还没等到庄慈悦回消息,副驾驶座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
她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慢慢落到了副驾驶座那。
鱼若隐只能看见江怀宁的浓密的发丝,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香味,不过她觉得江怀宁情况肯定很糟糕。
她刚刚可是看见江怀宁咳血了。
这让鱼若隐有些心疼。
她们之间还不算熟悉,但也绝无可能沦为陌生人。
再垂下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手机屏幕上,鱼若隐却鬼使神差地离开了跟庄慈悦的聊天界面,打开了联系人界面,排在最上边的联系人非常显眼。
老婆。
江怀宁是她的老婆。
那只女鬼硬塞给了她一根红线,另外一头牵住了江怀宁,就算没能把她送到江怀宁心里,也是把她送到了很近的距离。
红线不会轻易断开,她也不想轻易放手。
夏鱼开车很快,还绝不避让不太平的坑洼,处处透着急躁和恶劣。
她似乎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撞车和翻车,连路都不好好看。
夏鱼享受着这样的疾驰。
只是对乘坐她车的鱼若隐不太友好。
“停车。”
江怀宁冷冷的声音在副驾驶座响起,鱼若隐心口咯噔一声,她有些担心这样的车速会给受伤的江怀宁造成负担。
夏鱼将车停在了路边,低笑一声:“老板,你不会虚到连坐车都费劲了吧?”
她像是变魔术似的掏出来一瓶酒,猛灌了一口。
江怀宁冷冷地看着,也不说拦着夏鱼。
“在这等着。”
江怀宁没关夏鱼喝酒,也没有回答夏鱼的问题,她只是交代夏鱼一声,拉开了车门,独自下了车。
鱼若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先告知夏鱼开车不要喝酒,还是要先跟着江怀宁下车。
最后她缩在后座,一件事都没做。
鱼若隐在车子里看着江怀宁穿过人群,慢慢消失。
等着江怀宁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美的蛋糕盒。
她打开了驾驶座的门,冲着夏鱼说:“我来开车。”
夏鱼喝了两口酒,说话又变了味:“老板,不是我嫌弃你,你……”
她还没把话说完,江怀宁一下扯住了她衣领:“闭嘴,不然宰了你。”
“好啊,求之不得。”夏鱼嬉笑一声。
她对江怀宁又少了尊敬,江怀宁的话完全没吓住她,反而把鱼若隐吓了一跳。
江怀宁听到后排明显紧张了许多的呼吸,丧失了耐心。
她提起夏鱼,将她甩到了副驾驶座,上了驾驶位。
江怀宁上车以后就将蛋糕递给了鱼若隐:“生日蛋糕。”
鱼若隐没有伸手去接蛋糕,她眼神有些犹豫:“前天才是我的生日。”
夏鱼靠在副驾驶座,揉着摔疼了的腰:“老板,你的小妻子骂你呢,现在知道送蛋糕了,前天干什么去了。”
“我没有!”面对夏鱼的挑拨,鱼若隐心急得厉害。
她伸出手,忙把蛋糕接了过来。
江怀宁没有理会夏鱼的挑拨,她望着接住蛋糕的鱼若隐:“生日快乐。”
江怀宁的声音放得又软又低,鱼若隐像是被塞了块棉花糖,绵软里满是蜜糖的香甜。
江怀宁的眼睛很大,却只装得下她,鱼若隐甚至能清楚自己的倒影。
这一刻,她会觉得江怀宁很在意她。
梦醒得又很快。
因为江怀宁很快就转过了头,发动了车子。
望向前方的眼睛里能装下许多人,许多物,却没有了她。
鱼若隐有些伤感,却又觉得自己的伤感来得莫名其妙。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样的念头甩了出去。
—
江怀宁开车比夏鱼平稳。
鱼若隐更喜欢坐江怀宁的车,但夏鱼显然不这么想,一路上都是她催促的速度。
夏鱼酒品看起来是不太好的,饮过酒随时都会发疯。
眼看着她伸手抢方向盘了,鱼若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江怀宁没好气地斜了眼她,手指轻轻一晃,鱼若隐脖子上的红玉果忽然亮了起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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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钻出来丝丝缕缕的金线,一下捆住了夏鱼的四肢,硬是将她拖回了副驾驶。
夏鱼被困在副驾驶座上动弹不得,没好气地斜了眼江怀宁:“你还真是大方啊,什么都给。”
鱼若隐下意识地看了眼红玉果:“宁阿姨说这是四灵店身份的象征,你们都有。”
“啧。”夏鱼揶揄地看着江怀宁:“说了那么多谎话啊,怪不得遭报应了。”
“闭嘴。”江怀宁冷冷地扫了眼夏鱼:“接下来一个月,别让我看见你喝酒。”
鱼若隐不太能分清夏鱼是醉着,还是醒着。
夏鱼伸了伸腰肢,懒洋洋地问道:“那今天算不算?应该不算吧,那我今天多喝点。”
她又拿出来了几瓶酒,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鱼若隐都怀疑夏鱼根本没尝到酒的味道,酒到了她的手里更像是一种借机发挥的工具。
她不像是醉了,更像是在借酒发疯。
态度恶劣,说话难听。
鱼若隐不太想搭理夏鱼,她还是更愿意和江怀宁说话。
鱼若隐将脑袋往前凑了一点:“宁阿姨,她们都没有这个吗?”
江怀宁冷淡的眼神回暖了些,她抿着双唇,许久才说:“你是老板娘,当然跟她们的不一样。”
老板娘。
她是老板娘。
鱼若隐实在是很好哄,江怀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眉间又有了喜色。
江怀宁的车开到了隆域街西角,撞过无人光顾的黑巷子的墙壁,带着她们回到了四灵店。
“你们先回店里,我去停车。”
夏鱼斜了眼江怀宁,干脆地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鱼若隐抱着蛋糕,还拿了不少行李,有些不便地打开了车门,先抱什么都成了为难的事。
“夏鱼。”
江怀宁喊过夏鱼名字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不似喊她时那样温柔。
鱼若隐不自觉地在心底攀比起来,又在下一瞬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和夏鱼比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怀宁和夏鱼关系并不好。
夏鱼听到喊声退了回来,不太情愿地帮着鱼若隐提起了蛋糕。
鱼若隐本来想跟夏鱼道谢的,可夏鱼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往前走,她还是将那句感激递给了驾驶座的江怀宁:“谢谢。”
江怀宁瞳孔微微颤动,声音不受控地放低:“不用说谢,我们……以后我都会给你过生日的。”
“扑哧。”走在前面的夏鱼笑了声,回过头看着她们,再张口说出的话恶劣极了:“以后?活不活得过这个月都不好说。”
“你!”
鱼若隐想和夏鱼争吵,可是夏鱼不等她说话,就转身回了店里。
“下车吧。”
没有起伏的声音,平淡得像是一潭死水,出奇的没有愤怒。
鱼若隐在其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难道说她是个短命的?
鱼若隐带着满心困惑下了车:“宁阿姨……”
她还没问出心中疑惑,江怀宁就开着车消失在了眼前。
江怀宁拒绝替她解答的态度有点过于明显了。
她似乎只能问那个处处针对她的夏鱼了,可夏鱼也不见得会回答她。
9. 魂灵
鱼若隐抱着行李进店的时候,夏鱼已经寻了个店中心的位置坐下,桌上摆着新开的酒和她的蛋糕。
她有些纠结要不要张口,毕竟她觉得夏鱼回答她的希望渺茫。
出乎意料的是夏鱼主动笑着问了她:“有话想问我?”
鱼若隐忙不迭点点头,夏鱼脸色一冷:“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鱼的性格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冷若冰霜。
鱼若隐坐的离夏鱼远了点,有些排斥跟夏鱼近距离接触。
她坐得远了,夏鱼忽然冲着她招手:“你坐那么远,显得我欺负你了似的。”
难道不是?
夏鱼至今也没对她和颜悦色过,鱼若隐没有要动的意思。
“过来。”夏鱼眉宇间满是不耐。
鱼若隐想着江怀宁马上就回来,心底害怕也没有挪动屁股:“你那么讨厌我,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谁说我讨厌你了。”夏鱼笑着摇摇头:“我可相当喜欢你,毕竟你能让江怀宁不痛快。”
她直呼了江怀宁的姓名,语气里满满的恶意让店里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鱼若隐深呼两口气,才敢直视夏鱼:“你……你好像很讨厌你的老板。”
“当然,我恨不得她死。”夏鱼冷笑一声,又猛灌了两口酒:“只可惜她要是死了,我也会死。”
夏鱼声音停了下来,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你说,她会死吗?”
鱼若隐没法回答夏鱼,也不想回答夏鱼。
喝了酒的夏鱼,简直像个疯子。
没有得到回答的夏鱼,呢喃一声:“会吧,最好会。”
她手掌微微用力,捏碎了紧握着的酒瓶,酒水顺着她的手臂淌了一身。
夏鱼前后话都对不上,她说江怀宁死了,她也会死,可她又会诅咒江怀宁。
依照她的说法,诅咒江怀宁的同时,她不就在诅咒自己吗?
鱼若隐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她尝试着放空自己,可惜不但没成功,脑子还越来越乱。
夏鱼见她迟迟不动,干脆是自己挪了过来,坐到了她面前:“话说,你难道就不好奇四灵店的事?不好奇阎老太为什么害怕和四灵店做交易?”
鱼若隐当然好奇,不过她觉得问夏鱼也白问。
夏鱼可能是有点逆反精神在身上,鱼若隐越是不问,她越是想说。
可她实在是没什么耐心。
“四灵店……”
夏鱼刚刚开了个头,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朝着鱼若隐怀里一指:“你放阎老婆子出来。”
鱼若隐本来不想听她的,可是夏鱼的眼神有些吓人,她还是把阎老太放了出来。
阎老太恭恭敬敬地给夏鱼行了个礼,笑吟吟地说:“夏大人改主意,准备放我走了。”
“我可没这么好。”夏鱼开了瓶新酒,冲着阎老太说:“你跟她讲讲你知道的四灵店和我们。”
阎老太很是意外:“我对大人们的了解并不多。”
“说你知道的就行。”
阎老太对夏鱼很尊敬,连忙答应了下来。
鱼若隐问没问出来的话,保持着沉默倒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阎老太名叫阎息红,是个老鬼。
她在这世上飘荡了上千年,她和夏鱼认识是因为她之前就来过四灵店许多次。
四灵店地处阴阳两界中间,无论是人是妖是鬼还是灵,只要有缘能够踏进这个地方,四灵店就会做她们的生意。
隆域街西角墙壁那是在阴阳界流传的四灵店入口,事实上那里是四灵店的员工通道。
除了店里的人和一部分得到认可的熟客,其他人是走不了那条通道的。
在传说里通往四灵店不需要刻意地寻找,感受到顾客心中强烈的心愿,四灵店会自己出现。
四灵店会根据愿望的大小来开出价格,如果顾客觉得价格公道,那么双方就可以进行交易,如果顾客不愿意,那么也可以离去,在离开之前可以买上一杯普通的茶水,茶水能补魂也能补灵,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阎息红曾被引入过店里三次,不过每次连愿望都没说就匆匆逃离了四灵店。
因为她生前杀过人,而四灵店幕后站着冥府。
按照冥府的规矩,生前杀过人,死后是要接受审判的。
她怕,所以她得逃。
说起来四灵店和冥府的合作,那就要追溯到四千多年前。
四千多年前阳界出了个恶道,恶道实力强大,目中无人,为了一己私欲逆天行事,布置了不少夺人气运性命,拘人魂魄的杀阵。当时阴阳两界各方势力联合起来讨伐恶道都以惨败收场。
听说那年死的道士和尚,还有捉妖人数量赶得上百年总和,一些较小的家族传承更是断了代。
妖物鬼物失了绝大部分畏惧的力量,肆意横行,一些歪门邪道更是纷纷露头,冥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难以局势,眼看着人间要变成炼狱的时候,四灵店出现了。
四灵店一共五个人,一个老板四个下属。
没有人知道她们从何而来,只知道她们十分强大,可以说是许多人这辈子见过最强大的灵。
四灵店主人带着她四个下属以极快的速度镇压了恶道,剿灭了作乱的鬼王和僵尸,还清洗了不少邪术师。
在那之后特意建立了一家酒楼,说是能帮人完成心愿,但事实上只有少部分被选中的人能踏进酒楼,绝大部分能频繁出入酒楼的都是些老妖王,懂点门道的人都看得出来四灵店存在的真正意义不是做生意,而是替冥府稳住部分实力强大的妖王。
冥府对待人鬼灵都有的是手段,对上妖手段则会弱一些。
随着时代变迁,四灵店也从最开始的酒楼变成了后来的茶楼、咖啡馆,再然后就是现在的奶茶店。
鱼若隐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忍不住发问:“真的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合作达成,店主人就会调制一杯专属顾客的茶,饮下那杯茶再难的愿望都能成真,茶的功效有很多种,它可以让生者见到亡者,可以将痛苦的记忆拿走,可以换一颗聪明的头脑,甚至能吸走灵魂戾气……”
阎老太偏灰的瞳仁里忽然迸发出一瞬的光芒:“听说还能帮忙复仇,一夜可杀百人。”
夏鱼冷冷地扫了眼阎息红:“少在那胡说,我可没有当杀手的兴趣。”
阎息红讪讪地笑了声:“夏大人,我也是听说的,哪里能句句都是真的。”
夏鱼不再说话,阎息红便继续说:“四灵店一共有五个人,她们五人都不修道,不修佛,不是精怪,也不是妖鬼,没有阴气也不见阳气,但每个人身上都有十分充裕的灵气,店主人不太露面,店主人的四个下属也从不一起露面,我们都只知道店主人姓江,她的四个下属分别叫春沉、夏鱼、秋落、冬雁,她们每人每年只露面三个多月,出现的季节又恰好和名字对应,所以外面都在传,她们真正的身份应该是……”
阎息红停了下来,刻意看了眼夏鱼,才说:“她们应该是世上最后一批神灵,掌管四季的神。”
夏鱼冷笑一声:“神,现在还哪里来的神!”
她饮酒的速度更快了,似乎想将自己淹没在酒中。
阎息红顺着她说:“传是这样传的,不过也没什么人当真,夏大人,我一直很好奇,当年那个恶道真有那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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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鱼脸色阴沉了几分:“不该问的,别问。”
阎息红碍于夏鱼威严,不敢再说话。
鱼若隐纠结许久,还是大着胆子说出心中疑问:“那个恶道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这个世上有鬼的话,人死了会变成鬼,害死那么多人难道不会害怕吗?”
如果是她,一定会害怕的。
一只鬼她都怕,更别说是成群结队的鬼了。
阎息红一下笑出了声:“死在恶道手里的人可做不了鬼,魂魄怕是都被炼化了。”
“闭嘴。”
夏鱼忽然拍桌暴走,怒喝一声,同时吓住了鱼若隐和阎息红。
鱼若隐觉得夏鱼的态度很奇怪,分明是江怀宁率领她们镇压了恶道,她对那传说中十恶不赦的恶道却没有该有的敌意,在阎息红谈论那恶道过往恶行的时候,她居然是怒极。
夏鱼冷冷地扫了眼阎息红,转过头跟鱼若隐说:“不该问的别问,你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
她果然是个疯子。
鱼若隐一开始都没想问她,还是夏鱼主动让阎息红告诉她的。
鱼若隐觉得憋屈,越发思念江怀宁。
她站起来,往后退让,逃避着夏鱼迫人的眼神,一股幽香忽然将她包裹。
身体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随之响起的还有袒护她的声音:“你非要跟阿隐说,最后却反过来怪阿隐问得多,夏鱼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是江怀宁。
夏鱼见到江怀宁也有些意外,她倒不是意外江怀宁为什么会出现,她意外是江怀宁怎么知道她刚刚说过什么。
打量江怀宁的视线,慢慢落到了鱼若隐脖子上:“老板,你还真是……”
夏鱼的话没有说完,鱼若隐也不在意,她满眼都是她的“救星”,一双眼睛盯着江怀宁不放。
察觉到她在看她,江怀宁微微侧过头,眼底多了温柔的笑:“她不说,我来说,那个恶道是为了聚魂。”
江怀宁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唇色苍白得像纸,眼尾的红痣都不再具备鲜亮色泽。
可是江怀宁笑起来仍旧是迷人的,可以抚慰一颗随时会破碎的心脏。
鱼若隐忍不住往江怀宁怀里靠更近了点:“聚魂?”
“对,聚魂。”江怀宁慢慢转过头去面向夏鱼,笑容慢慢敛去,眼底慢慢被冷漠占据,就连声音都低沉了下来:“其实想为人聚魂不能算件错事,可不择手段聚魂便是大错。”
砰!
酒瓶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响将鱼若隐吓了一跳,鱼若隐顺着声音,怯怯地望向夏鱼的方向。
夏鱼看着她们的方向,铁青的脸色有些吓人。
她脚边是酒瓶碎片,还有散落一地的酒水。
江怀宁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罪不可恕。”
夏鱼面色一下变得惨白,双手慢慢弯曲,直至指甲陷进手心。
猩红的双眼满是愤怒,不过她没有冲着江怀宁发火,她只是深深地望了眼鱼若隐:“希望你这次能活得长点。”
鱼若隐明显感觉到江怀宁的身体一僵:“宁阿姨,你怎么了?”
江怀宁唇瓣轻轻颤动:“没,没事。”
她当作没听到夏鱼的话,慢慢跟夏鱼说:“今晚不营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不要让我再看到酒。”
夏鱼成功给江怀宁添了堵,却没有畅快地笑出声。
她望了眼江怀宁略显苍白的脸,抱起了桌上的酒往楼上走:“老板,活人真的很糟糕,命短还弱。”
这句话不像是阴阳怪气了,更像是劝诫。
鱼若隐觉得她们两个人都话里有话。
她想问,但直觉告诉她,她们谁都不会说。
10. 不许
江怀宁果然没给她发问的机会。
她在夏鱼上楼以后就让鱼若隐把阎息红收了起来,换了那只红衣女鬼出来。
说辞也很正当,要带鱼若隐这个老板娘做第一笔生意。
红衣女鬼没有因为被关而变得温顺,她还是那样戾气深重,那张被伤疤分成两半的脸扭曲又狰狞:“我不用你们帮我实现愿望,放开我!让我走!”
她的疤痕随着她说话一层层肉往外翻开,鲜血淋漓的肉骨撞进了鱼若隐眼底,脑袋正在慢慢分离,露出里面的脑浆和破碎的脑神经。
鱼若隐很难不怕,她慌乱间闭上眼睛,抓住了江怀宁的衣服。
江怀宁先是掰开了鱼若隐的手,然后牵住了鱼若隐的手腕,让她躲到了自己身后。
再次望向女鬼的眼睛里唯有寒霜:“走是走不了的,不过我可以打散你。”
她语气认真,神情严肃,不像是说笑。
红衣女鬼在江怀宁没有封住小鼓的时候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大概了解到江怀宁的身份,对于两者的差距心知肚明,她说话的声音一下弱了不少:“你凭什么打散我?私自打散魂魄你就不怕冥府找你麻烦吗?我……我可不是恶鬼!”
“凭你不配合!”江怀宁语气并不好,可以说她面对红衣女鬼一点耐心都没有,她抓起桌上的纸巾盒一下砸在了女鬼面上,硬是将她分离的脑袋砸合上了。
“别,别打散我。”红衣女鬼声音软了下来:“我,我只是想要一个身体,我想活过来,我……我寿命还没到呢,有人……有人害了我。”
鱼若隐感受到红衣女鬼气势变弱,才敢重新把眼睛睁开。
那女鬼两半脑袋虽然重新合在了一起,但那道疤痕黏合的没有多好,仿佛下一瞬还会突然裂开。
江怀宁留意到她抖得更厉害了,好看的眉轻轻皱起,冷冷地扫了眼女鬼:“变好看一点。”
“你别太过……分……”
红衣女鬼抗议的声音被掐成了两截,一股力压住了她的胸口,逼得她重新变成了黑猫形态。
江怀宁气息忽然间弱了不少,她虚弱的身体晃了晃,几乎半靠着了鱼若隐。
黑猫的绿眼睛满是愤恨。
她不敢说话,不过鱼若隐在那双眼睛里读到了杀意。
分明是怕极了,竟是不由自主地将越发苍白的江怀宁挡到了身后,虽然她很清楚只要江怀宁倒下,这只鬼杀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跟鱼若隐的惊慌不同,江怀宁几乎快站不稳了,还是分外从容,她带着鱼若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神情轻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因为她们两人现在是并排而坐的,江怀宁的手轻易就滑到了她腿上,在上面轻轻拍了拍:“阿隐,问问她怎么死的。”
鱼若隐没太在意江怀宁的小动作,说起来她们现在是伴侣,还是新婚的,拍拍腿又怎么了。
江怀宁就算再过分点,她最多也就摸回来。
鱼若隐的思绪又偏了。
江怀宁的从容很大程度鼓舞到了鱼若隐,她镇定了几分,打量着那只鬼:“你,你叫什么?”
黑猫骄傲地别过头,显然不准备搭理鱼若隐。
江怀宁低笑一声,微红的食指轻轻抬直,又弯曲下去。
黑猫尖叫一声,失了控地爬到了地上。
“何美阶!我叫何美阶!”
在绝对的力量跟前,黑猫还是认了怂,她大声吼出来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她就要配合多了,不用鱼若隐追着问,就把自己的仇怨和心愿都讲了出来。
何美阶之所以想吞噬她的灵气和灵魂,占据她的躯壳是因为她曾经也被这样对待过,而且对方成功了。
不过对方并不是鬼,是她的继妹。
何美阶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是崇市有名的企业家,母亲曾经是红极一时的演员。
有钱多金的父亲,貌美有名的母亲,她从出生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变故发生在她十岁那年。
那年她的母亲死在了一场车祸当中,向来宠爱她的父亲不出一个月便不顾她的反对,替她娶了个继母进门,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继母名叫桑茜,不算特别貌美,但很温柔。
她还带着个女儿,名叫童桑浅。
童桑浅比她要小两岁,她和她母亲一样没有太出色的样貌,但都有着很好的性格。
何美阶最开始是不喜欢桑茜母女的,可她们对她特别好,好到可以说没有原则和底线,处处哄着她。
她只是脾气差了点,还没到绝情的地步。
她渐渐淡忘了母亲的死,把她们当作一家人,甚至会在父亲凶她们的时候,维护她们,可是没想到她们会害死她。
一周前童桑浅约她去泡温泉,结果她上了车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魂魄离了体。
她飘了许久才找到她身体,她看到了桑茜把童桑浅的魂魄逼进她的身体里,可是她太虚弱了没办法把身体抢回来,甚至连靠近童桑浅和桑茜都做不到。
只能带着满腔恨意继续飘荡,越飘越远,直到被封进这只黑猫的躯壳里。
何美阶很想问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害她。
如果是为了钱,她早就想好了父亲的家产,到时候她和童桑浅一人一半。
如果是为了别的,她们也可以商量。
她可以给的。
只要是她能给的,她都愿意给。
在她心目中,陪伴了她十二年的桑茜和童桑浅几乎快超越那个陪伴她十年的亲生母亲了,她们是一家人没什么是不可以分享的,为什么要走到死亡这一步。
她想要逃离黑猫的形态,想要一副正常的身体去靠近童桑浅,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她。
江怀宁骂得很对,她其实和恶鬼没什么区别。
鱼若隐不是她相中的第一具身体,只是这具黑猫的身体似乎把她困住了她,她每次占据别人的身体都会失败,不然她早就是害人的恶鬼了。
何美阶本来都要绝望了,没想到突然见到了鱼若隐。
鱼若隐身上的灵气太充裕了,充裕到她又有了幻想。
哪怕她占据不了鱼若隐的身体,只要吸走她的灵气,她说不定就能变成一只强大的鬼,那样她说不定也能有去质问童桑浅的资本。
“我想报仇,我想杀了她们!”何美阶的声音越来越高,直到发出凄厉的惨叫:“杀!”
黑猫剧烈地颤动起来,四肢忽然幻化成人形,又猛地变化回去。
似乎有股力量在压制她一样。
不对,哪怕是鱼若隐都察觉到了何美阶的说辞有问题。
她说她虚弱到没办法靠近一个活人,可是她在阎息红她们几只女鬼当中不算弱的,她拍油锯过去的时候,那几只鬼可只有阎息红一个防住了。
阎息红刚刚也说了,她是只在阳间逗留千年的鬼,不可能太弱。
哪怕鱼若隐没有了解过鬼,第一次接触阴阳界也知道同类等级压制的可能。
何美阶能完全不被阎息红气息压迫,还敢那样嚣张的攻击阎息红必定级别不会低太多,其他几只鬼应该也是一样的,不然级别太低,还没靠近阎息红就瑟瑟发抖了,还怎么跟她同行。
何美阶不弱。
不是何美阶在说谎,就是何美阶对鬼魂实力认知还很模糊。
后者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按照何美阶的说辞,她才变成鬼几天而已。
何美阶究竟弱不弱,还是跟她交过手的江怀宁最清楚。
江怀宁把一块黑玉牌子拿出来,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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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牌扔在了何美阶肩头。
黑玉牌碰到何美阶的瞬间飘出一团白雾,重新回到了江怀宁手中。
“这是?”江怀宁拧起眉,盯着黑玉牌:“守护魂灵。”
“守护魂灵是什么?”
不止鱼若隐,就连何美阶都望向了江怀宁。
江怀宁将黑玉牌收了起来,微红的指尖色彩又黯淡了些:“灵分为很多种,它们当中大多都是得了福泽恩赐而生,天生就会拥有比一般修行者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它们生来就对世界多一份感激,不少灵生来就背负着守护的职责。”
“因自然力量而生的灵,她们生来就要守护自然变化,这种被称为自然之灵。再比如一些灵由受供奉的物而生,她们会本能地报答供奉它们,照顾她们的人,守护个人的会被称为守护灵,守护家族的会被称为保家灵。”
“守护魂灵是最为特殊的一种,她们不是应命而生,而是冥府的安排,她们守护也不是自然,不是个人,更不是家族,而是命格。”
“每个人出生都会有不同的命格,在其中有部分较为特殊的命格,在特殊命格当中又有部分生来就具备功德的命格,而这种命格就会拥有守护魂灵,守护魂灵会在她们遇险时出现,替她们躲避灾祸,保她们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哪怕是碰上了实在是逃不过的劫难,只有守护魂灵不散,也能护着完整的灵魂重入冥府,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的地步,拥有这些命格的人往往是积攒了几世功德的良善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大功德换来的一种福利。”
江怀宁耐心替鱼若隐解释完,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对于鬼来说,阳气和生魂的诱惑会远胜于灵气,灵气更能吸引的是妖和灵,你身上灵气很重,一般小妖不敢靠近,大妖又是认得我气息的……我刚刚就很奇怪,她们为什么会跟着你,原来是灵。”
江怀宁的意思是何美阶对灵气产生兴趣,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那部分灵的身体在影响她。
鱼若隐一下听懂了关键,何美阶却不敢相信:“你是说这只黑猫没有困住我,而是在守护我?”
她不愿意接受她厌恶了这么久的黑猫形态是一种守护。
江怀宁点点头,仍旧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只不过这个守护魂灵似乎不是你的。”
“什么意思?”
“守护魂灵会听从主人的意愿行事,但你根本控制不了这只守护魂灵,而且它虽然在守护你,却不是遇事挡在你跟前,而是跟你几乎融在了一起把力量分给了你。”江怀宁敲了敲膝盖,淡红色的指尖一颤一颤:“这只守护魂灵的主人另有其人,而它遵从主人意愿才跟着你的。”
“可是……”鱼若隐小声指出问题:“可是守护魂灵不是主人遇险才会出现吗?那它怎么会在主人遇险的时候,不保护主人,而来保护别人呢?”
“如果魂灵的主人沾了阴阳,是可以直接跟魂灵沟通的。”江怀宁看了眼何美阶,说出了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猜测:“再不然就是魂灵的主人愿意自己死,也要保护她。”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魂灵的主人应该是跟何美阶很亲近的人吧。
鱼若隐指了指黑猫:“可以问问魂灵,它的主人是谁吗?”
江怀宁摇摇头:“守护魂灵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是冥府安排的,而不是自己生长的,这也能算冥府惩处恶鬼的一种手段。它们其实是地狱的恶鬼,几乎都是些作恶多端有些修行被强行送进地府的鬼,所以它们有一定的修为,有力量去保护别人,但恶鬼又怎么会甘心供人驱使,所以它们在变成守护魂灵以前都被剥夺了自主思考的意识,不能说话,也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能被动的守护主人和听从主人,我们无法与守护魂灵交谈。”
“咳。”江怀宁捂住唇,细微的血丝再次溢出:“明日,明日找冥府的人来问问吧。”
11. 鬼差
江怀宁的情况有些糟糕,过于惨淡的唇色白得像纸,汗珠从额心滚落,渐渐将面容覆盖,就连眼尾的红痣也被汗水冲洗得越来越淡。
不用问鱼若隐也明白江怀宁为什么要把事拖到明日。
江怀宁的身体大概是要到极限了,只是这未免太奇怪了,白天她们分开的时候,江怀宁还是好好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那时候在硬撑,跟鬼动手以后有些撑不住了。
鱼若隐能想明白的事,何美阶却是不愿意想的:“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何美阶心中的困惑太多了,她脾气本来就不好,又怎会愿意拖到明日:“我现在就想知道这只该死的猫是谁的?”
人性大概都是自私的,何美阶但凡看一眼江怀宁就能知道她不太妙的身体状况,她却还在想她自己的事。
鱼若隐有些生气,气愤掩盖住了对鬼的恐惧:“我们非要做她的生意吗?”
江怀宁侧目看着她,眼神坚定又狠戾:“非要。”
“我……”鱼若隐很是郁闷,她不太明白江怀宁的坚持,撇撇嘴再次叫起来了江怀宁不爱听的称呼:“我知道了,宁阿姨。”
这是种恶趣味的报复。
鱼若隐觉得她现在就像要不到糖的孩子,幼稚得可怕。
江怀宁没有跟她计较,她眼底有化不开的温柔:“我说过了,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江怀宁的眼睛似乎有着洞悉一切的本领,她好像看穿了鱼若隐的报复,并且达成了原谅。
跟江怀宁的成熟温柔相比,她太过幼稚了些。
江怀宁是个生意人,她想做谁的生意都是她的自由。
她就算有气也不该对着江怀宁,毕竟伤害她的是何美阶,救她的才是江怀宁。
鱼若隐也不是拒绝低头认错的人,她很快就低下了头:“对不起。”
何美阶不甘被忽视,她敲了敲桌子发出声响:“你们不是要做我的生意吗?我说了我要活过来,我要报仇,你们倒是开价啊,我爸爸有的是钱。”
江怀宁没有看何美阶,她轻声跟鱼若隐说:“阿隐,在四灵店做交易,最廉价的心愿才会用钱。”
何美阶不算太蠢,一下听懂了江怀宁的话外之音:“那你们要什么?”
江怀宁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拍拍鱼若隐:“阿隐,把她收回去吧。”
鱼若隐把何美阶收进了红玉果,指着果子问江怀宁:“这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它为什么能撞鬼?”
“阿隐。”江怀宁用力咳了两声,再次咳出来了血:“这是你的护身符,永远不要取下来,里面和外面的空间是隔开的,她们在里面能够互相交谈,但听不到我们说话,也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不会影响你生活的,你……”
“咳咳咳!”江怀宁突然咳得更厉害了,咳得鱼若隐心都提了起来。
她忙伸手扶住了江怀宁的肩。
江怀宁顺势抱住了她的手臂,因为咳嗽而抖颤的身体也靠进了她怀里。
她颤得的厉害,鱼若隐都怕江怀宁会碎在她怀里。
鱼若隐都不敢太用力抱她,她再也忍不下去,再次问出了被拒绝回答过的问题:“江怀宁,你到底怎么了?”
江怀宁咬着唇,不太愿意说话。
她忽然捂着唇,发出两声低咳,血丝从指缝流出来。
鱼若隐是真着急了:“江怀宁,你是我老婆,我是你妻子,这可都是你说的,那身为你的妻子,我只是想关心你的身体都不可以吗?”
江怀宁还是默不作声,鱼若隐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盯着江怀宁看的眼睛没有恐惧,满是猜疑:“还是说你从一开始说的每句话都是哄骗我的。”
“不是。”江怀宁背过身,抽着纸巾擦干净了唇角和掌心的血,遮挡住自己的狼狈才转过来继续跟鱼若隐说话:“说谎说多了,遭报应了。”
江怀宁靠着鱼若隐,低声道:“这句是真的。”
“……”鱼若隐彻底被江怀宁一句话砸懵了。
她是猜过江怀宁有骗她,没想到江怀宁就这样承认,还说出这样的话。
鱼若隐现在脑子里被江怀宁说过的话塞满,有瞬间的迷失。
鱼若隐无法辨认江怀宁说过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现在一句句重新问她,江怀宁怕是也没有精神。
可是……如果说谎会遭报应的话,那这世上每个人岂不是都会遭报应,鱼若隐至今还没有见过完全诚实的人。
“咳咳!”江怀宁越来越响的咳嗽声打断了鱼若隐的胡思乱想。
她抬起头,在江怀宁脸上瞥到一点因剧烈咳嗽浮起的红。
江怀宁几乎快把肺咳出来了,越来越多的血从唇角溢出让她不由得猜想江怀宁内脏是不是有了损坏。
鱼若隐的自尊心已经不允许她再上前关心江怀宁了,但是她的责任感会催促着她上前:“现在去休息会不会好点?”
江怀宁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移开视线。
鱼若隐知道她可能猜对了:“我扶你。”
她要将江怀宁扶起来,江怀宁却轻轻拍开了她的手:“把夏鱼叫下来吧。”
江怀宁居然是这样简单的触碰都不允许了。
眼看着鱼若隐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江怀宁无奈地轻叹一声:“阿隐,我动不了了。”
“我背你!”鱼若隐忙背过身,微微弯下了腰:“我能背动你。”
还是太小了。
不足以藏起那点点雀跃。
鱼若隐的一颗心死得也快,活得也不慢。
江怀宁笑了笑,还是趴上了鱼若隐的背。
鱼若隐没有不自量力,她虽然不懂打鬼,可她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家里什么事都要自己做,也是有些力气的。
她成功把江怀宁背了起来。
说实话江怀宁看着曲线饱满,凹凸有致,但根本就不重。
江怀宁还穿着旗袍,鱼若隐背着她难免要触碰她腿上的肌肤,比想象中更加滑嫩。
鱼若隐视线低了低,漂亮的瞳孔在江怀宁看不到的地方,扫视着江怀宁她脚踝的肌肤。
很白,很细。
她觉得她像个流氓。
鱼若隐匆匆移开了视线,又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她背着的好像是她老婆。
欣赏自家老婆,好像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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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鱼若隐偷偷给自己打气,可还是没有勇气把视线移回去。
她还是怕的,怕江怀宁觉得她心思歪。
江怀宁现在是个病人。
鱼若隐将江怀宁背到了床上,扶着她躺好,给她捏好被角,把她每一寸肌肤都藏进被子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视线抬了抬,刚好看到了江怀宁在望着她发笑。
鱼若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漂亮……我……我住哪里?”
鱼若隐有些尴尬,她现在觉得怎么叫江怀宁都不对,她可以在心底喊江怀宁千千万万句老婆,可真喊出来,她又会纠结她刚认识江怀宁不久。
江怀宁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善解人意地说:“你可以喊我阿姨的,你也听夏鱼说过了,我确实是大你很多。”
“宁阿姨,你真的活了上万年吗?”
“阿隐。”江怀宁喊她的名字总是很温柔的,落在耳边就像是有棉絮轻轻拢住耳尖,还会有些痒。
她忍不住顺着声音去看江怀宁,只见江怀宁在对她的笑,薄唇轻轻张开:“不止。”
不止?不止上万年吗?
鱼若隐仔细看着江怀宁的脸,初见面只觉得她不算太年轻,现在听说了她的年纪,只觉得她太过年轻。
江怀宁活了那么久,还能有着这样的一张脸。
她真的惧怕衰老吗?她真的需要椿仙吗?该不会连椿仙都是假的吧?
未尝没有可能的,江怀宁也承认了她说过许多谎话。
灵?
灵有着那么长的寿命吗?
“宁阿姨,你们灵都有着这么长的寿命吗?那夏鱼她们也活了这么长吗?”
“灵?”江怀宁笑了声:“是啊,夏鱼她们确实是灵,应四季变换规则而生的灵,守护四季变换便是她们的职责,她们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不会泯灭的生命,她们每个人只会在对应的季节才会醒来,其余的时候都在沉睡,如果无人召唤,她们醒来的时间只会有短暂重叠,现在是夏季,所以夏鱼在店里工作。”
这句应该是真话。
江怀宁之前就说过她一共有四个员工,名字也恰好对应着春夏秋冬。
怪不得夏鱼那样肆意妄为,她果然足够强大。
江怀宁提起四灵,目光有些复杂,声音也越来越轻,似在对鱼若隐诉说,也像是自语:“她们没有灵魂,生来只为守护四季,再美好的记忆只会停留三个月,陷入沉睡后就会三个月的记忆全部忘记,只记得其他三灵和我……”
江怀宁的声音有些落寞,她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可是……”鱼若隐是觉得有些不对,如果她们只有三个月的记忆,那夏鱼……夏鱼总不能每次醒来都会对人有着这么强的厌恶感吧。
江怀宁知道她想问夏鱼,也回答了她:“夏鱼出了点意外。”
她顿了顿又说:“过了中秋,你就能见到秋落了,她会比夏鱼好相处些。”
听江怀宁这样说,鱼若隐忍不住跟着她的话期待起来。
既然江怀宁都说秋落好相处了,那一定是真的。
江怀宁肯定不会骗她的。
不对,江怀宁没少骗她。
12. 揭露
鱼若隐独自消化了许久,才说服自己接受新婚的妻是个骗子。
她下定决心要问问江怀宁,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看着江怀宁的满脸疲惫又实在是不忍心张口。
她在纠结,江怀宁已经要送客了:“阿隐,你还是住那间你住过的房间。”
“好!”鱼若隐一下站了起来,她刚准备往外走,眼睛忽然瞥见了江怀宁堆在墙边的红木书柜,格外鲜红的漆比血还深几分让鱼若隐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书柜上摆着的书看着都很老旧,不少书的边角都已有了破碎的痕迹,但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看着那些书,鱼若隐都莫名觉得心静了几分。
她仔细看着那些书,勉强看清了几个书名。
《茅山符箓大全》
《平壶山秘术》
………
那好像是传说中的阴阳术,还不是一家的。
鱼若隐有些意动:“宁阿姨,我可以学吗?”
江怀宁睁开眼就看到鱼若隐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柜上摆放的书,她拒绝得很快:“不可以。”
按照鱼若隐的个性,在江怀宁拒绝的瞬间,她就该退出去了。
她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可比起自尊,她更怕鬼。
这些书但凡学会一本,她应该都会安全许多。
“宁阿姨,我应该也需要保护自己的力量吧。”
“不需要。”
江怀宁的语气不容商量,鱼若隐有些难过。
她慢慢往门口退去,江怀宁很是无奈地喊住了她:“你身上有灵气,把灵气注入任何一件物品里,它都会成为你的武器,遇到鬼硬砍就好。”
“……”江怀宁的语气未免太过轻松。
鱼若隐想再说点什么,忽然想起来了那把从她手里飞出去伤了不少鬼的油锯。
她还是信了江怀宁的话:“我该怎么做?”
“握着就行。”
江怀宁是不是太敷衍了。
鱼若隐有些不甘心地折返回来。
她坐到床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江怀宁。
她们在沉默间僵持,还是江怀宁先妥协了:“你想学什么?”
……
江怀宁问住鱼若隐了,她还真不知道打鬼什么最管用,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些看过的中式恐怖电影,她记得庄慈悦那时候还说什么掌心雷符帅,鱼若隐当时还纠正庄慈悦说是特效帅,现在忽然有些心动。
“电影里打鬼不都是用符!”
“没必……”江怀宁看见鱼若隐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还是把那个要字咽了下去:“真想学?”
“嗯!”
江怀宁摁住了那点得飞快地头:“好,我明天教你。”
她靠着枕头的脖子轻轻晃动,往上靠了点,戏谑地看着鱼若隐:“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
“可以。”鱼若隐一口答应,满脸都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江怀宁低笑声传到了耳边,鱼若隐才发现过来自己好像过于幼稚了,她刚刚缠着江怀宁的样子,活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
不对。
她才不是小孩,就算江怀宁不给她糖果,她也不会撒娇耍赖的。
大概吧。
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哄着她了。
她很难不想着离她近点,再近点,什么话都跟她说,什么小性子都对她耍。
鱼若隐不是自来熟的人,可是面对江怀宁,她总觉得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鱼若隐脖颈都红了起来。
她匆匆跑出了江怀宁的房门:“漂亮老婆,晚安!”
鱼若隐趁着江怀宁没有反应过来,偷偷喊了她一声老婆,然后落荒而逃。
她出了门,一下将门合上。
“哟。”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鱼若隐一跳,她后背抵住了门,有了支撑才敢抬头去看。
早就去休息的夏鱼不知何时站到了江怀宁门口,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鱼若隐莫名心虚起来,没等夏鱼问,她就先解释上了:“刚刚……宁阿姨刚刚不舒服,我背她上来休息。”
夏鱼轻啧一声:“不喊漂亮老婆了?”
“我……”
夏鱼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忽然靠得她近了点,眯起眼将她双颊红晕看得清清楚楚:“脸这么红?你偷亲她了?”
?
这都哪跟哪?
鱼若隐怪异地搭着话:“没,没啊。”
“哦。”夏鱼怪声怪调地应了声,很是嫌弃地瞥了眼鱼若隐:“胆子真小。”
“……”难道她看起来是会乘人之危占便宜的人吗?还是说非得她占了江怀宁便宜,夏鱼心里才舒服些?
鱼若隐欲言又止,良久才憋出来一句:“夏鱼,我不是流氓。”
“我看你挺像的。”夏鱼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很快就将话转到别处:“喂,明天早点起来,我带你找冥府的人。”
“可是宁阿姨说她明天……”
鱼若隐以为夏鱼不知道江怀宁的安排,可夏鱼很快就打断了她:“她那个鬼样子,你还是少麻烦她吧,不然……”
夏鱼目光冷了几分,一眨不眨盯住鱼若隐,一字一顿道:“不然我就得怀疑你想谋我财害我命了。”
—
鱼若隐才没有谋财害命的意思,倒是夏鱼居心不良。
经过一晚的安睡,鱼若隐忽然明白了过来。
夏鱼分明处处针对她和江怀宁,又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她肯定有阴谋。
鱼若隐刚刚迈进浴室洗漱,门外就响起沉重的敲门声:“喂,醒了还不出来。”
夏鱼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鱼若隐被吓得把牙膏沫吞进去了一点。
她猛咳两声,喉咙闷痛的感觉让她一下想起了江怀宁。
光是止不住的咳嗽应该就已经很难受了,更别说还在咳血了,昨晚还耐着性子给她和何美阶说了那么多。
鱼若隐自省起自己,门外催促的声音更大了:“喂,喂喂喂!”
太吵了。
吵得鱼若隐想把夏鱼的嘴缝起来。
可惜她只能想想,她不敢去挑战夏鱼的实力。
她想当缩头乌龟,但夏鱼死活不住嘴,鱼若隐走出了浴室,匆匆换过衣服,拉开了房门:“你……”
门外又哪里有什么夏鱼,只有一个红木人。
木人跟夏鱼有三分相像,能够看得出是照着夏鱼的模样雕刻的,但做工并不精细,很是粗糙,尤其是头发部分只雕琢出寥寥几笔,看着很是敷衍,也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鱼若隐观察红木人,红木人也在观察鱼若隐,它突然张开口:“下楼!”
夏鱼的声音突然从红木人嘴巴里冒了出来,鱼若隐被吓得退回了房间里。
红木人渐渐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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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心,四肢开始剧烈颤动:“下楼下楼快下楼!”
见鱼若隐还不动,那红木人一下把她扛了起来。
鱼若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楼下了。
红木人把她摁在了夏鱼对面坐下后,竟是逐渐溃散,在极短的时间化作一团红雾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鱼若隐大概明白了。
这红木人不是雕刻出来的,而是夏鱼灵气所化。
灵气还真是足够神奇,江怀宁昨晚似乎说她身上也有灵气,鱼若隐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里挂着那颗红玉果。
“你很慢。”夏鱼听到动静,敷衍地抬了抬眼皮。
夏鱼桌上还摆着酒,浓烈的酒味呛得鱼若隐都不想开口,挣扎好久才说:“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不知道。”
“那声音……”
“我的分身在你房门外叫了一夜,确保你一醒来就能听到我的声音。”夏鱼抱着酒瓶,递过来一个笑脸:“不必谢我。”
鱼若隐一点也不想谢夏鱼,她只觉得夏鱼无聊到了顶点,同时还有些困惑:“她叫了一夜,我为什么没被吵醒?”
“她的声音不会入梦。”
“原来是这样。”
那夏鱼还挺有道德的,没有吵她休息。
不对。
夏鱼不是怕吵着她,而是怕吵着江怀宁,江怀宁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鱼若隐一下想明白了,没想到夏鱼还是很怕江怀宁的。
她视线在桌上的酒瓶子上打转:“宁阿姨说她接下来一个月不想看见你喝酒。”
“她不是还没醒嘛。”
夏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轻耸的肩膀是她敷衍的态度。
鱼若隐听到江怀宁没醒的消息,嗅到了更浓郁的阴谋味道。
她站起身就要走,夏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股无形的力就压着鱼若隐坐了回去。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们忙啊。”夏鱼抱着酒瓶站了起来:“不是要问守护魂灵的事吗?”
“等等!”
鱼若隐叫了停,但夏鱼可不会听她的话。
夏鱼从怀里掏出一块跟江怀宁昨晚那块外形极其相似的黑玉牌,扔了出去。
黑玉牌定在了半空中,夏鱼灌了口酒,猛地朝着黑玉牌喷出:“来!”
随着话音落下,黑玉牌突然烧了起来。
赤红色的火焰将黑玉牌完全包裹,越烧越凶猛,怪异的是任凭火焰烧得如何旺盛,旁边的桌椅仍旧完好无损。
“咳咳咳。”随着急促的咳嗽声响起来,一团黑雾从黑玉牌里滚了出来。
随着黑雾出现,火焰也慢慢消失了。
黑雾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慢慢幻化成人形,鱼若隐睁着眼看了好久,才勉强辨认清楚那是个黑发红眼的美人,只是她的脸被烧黑了一片,张开的口里有源源不断的黑灰冒出,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个疯子。
红眼美人也发现了这点,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失控地尖叫:“夏鱼!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用灵火召唤我!”
“哦,可我灵力本源是火。”
美人更抓狂了:“我不喜欢夏天!”
她喊完还觉得不够,紧跟着补了句:“春天也不喜欢!”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鱼若隐想弄清楚美人的身份,夏鱼已经对她公布了正确答案:“陆情真,闭嘴。”
13. 秘密
陆情真!
那个非要把江怀宁塞给她当老婆的阴官!
她跟那晚黏糊糊的恐怖模样不太一样,没了散乱头发的遮掩,好看了许多。
陆情真哼唧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掏出块黑花布在脸上擦了擦,慢慢露出原本惨白的肌肤,还有画在左脸上的几簇蓝焰:“虽然你的灵力本源是火,但你也可以学学秋落,每次先问问我有没有空再召唤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再来,更何况我万一在忙呢。”
“呵,你是冥府派来监视我们四灵店的,我们找你,你还能没空。”
“什么监视不监视的,说得那么难听,我是冥府和四灵店合作的重要桥梁,你尊重一下我。”
夏鱼坐了回去,跷着腿,喝着酒:“我不是秋落,没兴趣做多余的事。”
“怎么就多余了。”陆情真不太服气,她气势汹汹地坐到了夏鱼对面:“你看秋落,不仅是你们四个当中最强大的一个,还是最温柔的一个,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夏鱼有明显的愣神,久久才回过神:“她命好。”
“这叫什么话,你们四灵不都一个命格。”
陆情真不太满意夏鱼的回答,但夏鱼显然不想跟她聊下去了,她指了指不断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鱼若隐:“我们老板娘有话问你。”
“老板娘?”陆情真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她的目光转到了鱼若隐身上:“还真是你啊!”
陆情真表情逐渐兴奋,她激动地搓搓手:“怎么样?江老板这个老婆不错吧?”
夏鱼朝着陆情真的脚踝猛踹了一脚:“我喊你来回答问题的,可不是让你来八卦的。”
“你!”陆情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瞪了好几眼夏鱼:“那你们问我话,按照做生意的规矩也该帮我点小忙吧。”
“做梦。”
夏鱼坚决的语气让陆情真垮了脸,她余光瞥见鱼若隐,一下又兴奋起来:“小妹妹,你怎么说?”
“我?”鱼若隐摇摇头:“我应该帮不上忙。”
陆情真更加亢奋了:“不要紧的,只要你愿意帮忙,你老婆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她在打江怀宁的主意。
夏鱼又踢过去一脚,很是无语:“四灵的职责是掌管四季,可不是给冥府收拾烂摊子。”
“这叫什么话,我们冥府可没惹过乱子。”陆情真看着跟夏鱼是老熟人了,她坐到了夏鱼身边:“要是灵魂的事,我也不至于求你们,是僵尸。”
听到是僵尸,就连夏鱼都来了点兴致:“什么水平?”
“玉尸!”陆情真便继续往后说:“真是怪了,自从盗墓门衰败以后就很少能见到什么厉害僵尸了,这两天崇市一下出现了两具玉尸,搞得阴阳界人心惶惶的,茅山平壶山已经有前辈出山了,赶尸门的和庄家人也行动了,不过这个级别的僵尸上次出现还是四千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这些传人都没接触过玉尸,我想着你们搭把手能减少些伤亡,毕竟你们对付玉尸有经验。”
“闭嘴。”刚刚还竖耳聆听的夏鱼,在陆情真提到四千多年前的事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她想让陆情真闭嘴,楼梯那却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咳嗽声。
江怀宁不知何时下来了,她问陆情真:“确定是玉尸吗?”
江怀宁的状态比起昨日看起来好了不少,只是心情并不好,阴沉着脸看着夏鱼和那满桌酒。
夏鱼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把桌上的酒瓶一扫而空,然后冲向了后厨,接着里面响起了呕吐的声音。
别说鱼若隐,陆情真都看得一脸懵:“她搞什么?”
鱼若隐回过神:“宁阿姨昨晚说过接下来一个不想看见她喝酒。”
“那怪不得了。”陆情真乐呵呵地笑着,十分愿意看夏鱼的狼狈:“她要是不自己吐,江老板有的是办法让她吐出来。”
“对吧,江……”
陆情真想得到江怀宁的认可,一眼看过去,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江怀宁涂了口红,衬得气色好了不少。
可是陆情真是阴官,她的眼睛跟鱼若隐可不太一样。
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向了楼梯那边,站在楼梯下抬头望着江怀宁,不可置信地说:“江老板,你的气息……”
陆情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当即掏出一块黑玉牌。
玉质看着和江怀宁和夏鱼的黑玉牌差不多,不过款式有着更为明显的区别,她的黑玉牌后雕刻着极为明显的‘阴’字。
黑玉牌在她掌心往外冒出团团黑雾,黑雾一下飘向了鱼若隐。
随着黑雾靠近,鱼若隐感受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手脚不受控地微微僵硬。
忽然一股热流从红玉果里跑了出来,替她驱散了寒意。
不仅如此红玉果还往外冒出耀眼的红光,一下驱散了黑雾。
陆情真也在看她,只是目光不太友善:“怎么会?”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怀宁:“江老板,你老婆偷了你灵气。”
江怀宁眼神平淡地看着她:“你都说她是我老婆了,怎么会是偷。”
“这不对!拿你灵气的算什么良缘!”陆情真望望江怀宁,又看看鱼若隐,逐渐抓狂:“要是被外面那些人知道四灵店主人没了力量,说不定会跟四千多年前一样乱起来,这么要紧的事,江老板你怎么能完全不和冥王大人商量?”
“够了。”江怀宁打断了陆情真,显然不愿意陆情真再说下去。
江怀宁想让陆情真住口,可陆情真已经完全失控了:“不行,这件事我要快点汇报给冥王,四灵店最近先不要开业,不能被那些常客看出问题,消息必须封锁,还有江老板你得快点把灵气拿回来。”
“阿真,安静一点。”江怀宁忍住想捂陆情真嘴的冲动:“只是一半灵气而已,而且她身上的灵气我也能动用。”
鱼若隐这次听懂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红玉果。
这颗红玉果根本不是什么身份的证明,而是江怀宁半身灵气所凝结的。
江怀宁平淡的回应让陆情真更抓狂了:“江老板,你应该还记得当年乱成什么样了,你……那些大妖那个是省油的灯,半身灵力怎么够用,你是能用她身上的灵气,可她要是不愿意把灵力给你用,你强行动用难免折损自身,你……你糊涂啊!”
这颗果子居然如此重要。
怪不得江怀宁说她不用学术法也能打鬼,原来她早就给了她最好的法器。
万年灵的半身灵气,鱼若隐就算再不懂行也知道这礼物有多重。
她昨晚还怪江怀宁敷衍她,她……
鱼若隐很是愧疚,察觉到她的小情绪,江怀宁忙伸手抓住了陆情真:“阿真,安静点。”
江怀宁语气严厉了几分。
陆情真忙把黑玉牌收了起来,点头应好。
她对江怀宁可比夏鱼对江怀宁恭敬得多。
鱼若隐想到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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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鱼刚好吐完从后厨出来了,她身上的酒气已经散了,人清醒了不少。
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居然还会帮江怀宁说话:“陆情真,我们老板就算是成了废人,我又还没死,有我在你觉得那些妖怪敢放肆吗?”
“你?”陆情真对夏鱼可就没对江怀宁那么好的态度了,她颇为嫌弃地斜了眼夏鱼:“你天天盼着江老板死,不趁乱砍她一刀都不错了。”
夏鱼被她气笑了:“呵呵,那你们冥王是死了吗?”
“冥王大人。”提起冥王陆情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眼珠慢慢转动,当下有了主意:“好吧,我会把这件事汇报给冥王,希望她能同意我住到四灵店来。”
饶是江怀宁都有些意外陆情真的变化:“你要住过来?”
“是的。”陆情真挺了挺胸膛,指了指夏鱼:“我得保护您的安全,还得看着她。”
“蠢货。”夏鱼恶劣地笑了声:“我要真想做什么,凭你还看不住我。”
“我当然知道,不过只要能撑过夏天就好。”
夏鱼冷冷地盯着陆情真:“我会在秋天到来以前杀了你。”
陆情真不甘示弱,她伸长了脖子:“你杀吧,作为连接冥府和四灵店的桥梁,死在灵手上也是我的命!”
陆情真摆出一副准备英勇捐躯的模样,江怀宁看得哭笑不得。
她没有掺和陆情真和夏鱼的争吵,走到了鱼若隐身边:“阿隐。”
鱼若隐从知道红玉果的不凡就很是沉默,她不傻还有着一定的总结能力,能从陆情真和江怀宁的对话里听出来很多。
江怀宁的身份注定了她需要强大的力量,不仅需要镇压大妖,还需要管着夏鱼这样不听话的员工。
她是个普通人,不值得江怀宁的半身灵力。
这或许也是夏鱼要在江怀宁醒过来以前找陆情真来的原因,她是江怀宁的员工,江怀宁能管住她的嘴,但陆情真可不归江怀宁管,她就是要借着陆情真的嘴说出真相,让她自卑,让她自觉将灵力归还。
如果真是她猜的这样,那夏鱼无疑是成功了,同时也能证明夏鱼对江怀宁的态度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恶劣。
鱼若隐抬起头,很认真地说:“宁阿姨,你把灵气拿回去吧。”
她忽视江怀宁一下变得很难看的脸色,继续说:“你不是会教我用符纸吗?等着我学会用符纸了,也就有自保能力了,没必要拿走属于你的力量。”
“真乖!”面对她的恳求,陆情真欣喜若狂。
反观江怀宁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她冷冷地推开了靠过来的陆情真,轻轻摸了摸陆情真的头:“乖,她刚刚在胡说八道,一个字都别信。”
江怀宁说完,唇色白了两分。
说谎的不是陆情真,是她。
鱼若隐下意识地扶住了江怀宁,凑在她耳边小心翼翼地说:“漂亮老婆,我真的不需要灵气。”
她有意哄江怀宁,江怀宁却不吃这套,她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阿真,能确定是玉尸吗?”
她忽视了鱼若隐,重新将话移到了正题上。
陆情真是想再劝两句,可江怀宁脸色太差,让她不敢多话。
“其实不太确定,近距离见过玉尸的人都死了,魂魄也被吞噬了,我们只能从残留的尸体里提取一点碎魂来判定,不过力量很像,杀人的方式也很像玉尸。”
江怀宁顿了顿,忽然说:“可能是玉傀。”
14. 真相
在江怀宁的解释下,鱼若隐知道了玉尸和玉傀的区别。
玉尸是僵尸的一种,而玉傀是傀尸的一种。
僵尸一般因死尸怨气聚喉,戾气深重,或者埋葬地风水出现问题出现尸变而生,而傀尸其实就是有心人在利用阵法,尸毒,或者有问题的墓地刻意让尸体发生尸变而生。
僵尸和傀尸同样没有意识,不过僵尸遵从嗜血的本性猎杀活人,而傀尸一般是被控制的。
僵尸按照修为可以分为七个等级,刚刚发生尸变的被称为白毛僵,最明显的特征是浑身长满白毛,动作缓慢迟钝,呆滞又愚蠢。再就是黑僵,黑僵往往最少要吸收上百年天地精华才能形成,它们往往力大无穷,主要依靠跳跃行动,顶级黑僵甚至会有些自我意识可以规避危险。黑僵后面则是紫僵,一个紫僵的形成最少需要千年,它们也依靠跳跃行动,只是速度更快更威猛,自我意识逐渐完整,能够筛选优良血液吞噬,还能吸收月华化作自己的力量,夜晚战斗力会大幅度提升。紫僵吸收月华足够以后就会变成飞僵,飞僵短路依旧靠着跳跃行走,不过它们会飞,速度之快甚至能一夜奔袭千里,极其难抓,而且会初步产生新的灵魂。
飞僵往后就不能称作僵了,它们逐步接近于人,而它们之中最弱的是游尸。
游尸已经拥有完整的三魂,游尸不再仅仅渴望鲜血,它们还会渴望灵魂,用别人的灵魂来补自己的灵魂,而它们的力量会像妖一样凝结最后形成尸丹,游尸拥有尸丹后不再惧怕阳光,虽然还不能完全生活在阳光下,但阳光带给它们的伤害已经很小了。它们的四肢也不再僵直,能缓慢像人一样游走,不过速度要想很快还是要靠飞和跳,它们面色虽然仍旧惨白吓人,但乍一看更像是久病的人,而不是僵尸。
游尸后面是玉尸,玉尸会生出完整的三魂七魄,看起来和人的区别已经不大,它们看起来如玉晶莹剔透,光洁雪白独具魅力,对猎物有着独特的蛊惑能力,就算是道行高深的人都极容易遭道,尸丹已经可以吸收日华的力量,可以长时间行走在阳光下,力量极其可怕。
不过想从白毛僵成为玉尸,最少也要经过五千年的月华洗礼。
四千多年前各个古墓的玉尸都被强行唤醒,最后几乎都被杀绝了,没被杀的也被封回了墓里,终身难以逃脱了。
可以说玉尸已经绝迹了,再有玉尸出现最少也要再过一千年,这应该就是江怀宁说是玉傀的原因。
最后就是天尸,不过天尸只在传说中出现过。
传说天尸是某种意义上的复活,完整的灵魂,柔软的肌肤,正常的体温,不死、不灭,不需要再依靠鲜血存活,还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能够呼风唤雨,杀人于无形,甚至能够修炼,甚至在另外一种传说里,它们应该被称为尸仙。
傀尸的等级和僵尸差不多,也被分为七种,傀尸、傀僵、紫傀、银傀、灵傀,地傀,最高就是玉傀。
傀尸远不如僵尸厉害,到了紫傀境界才堪比一只百年黑僵,哪怕是玉傀也才游尸下层水准。
不过前提是这些是正常饲养的傀尸。
跟鱼若隐看过的电影不太一样的是冥府是允许部分人养尸的,那些人都出自赶尸门,至于原因还要从四千多年前的恶道祸害阳间说起。
以前交通闭塞,车马缓慢。
不少穷人更是无钱买上一匹马,身死异乡想要回到故乡埋葬十分艰难,也就有了赶尸人。
赶尸人收取少量的报酬,以特殊的手段让尸体动起来,慢慢带回它们回家乡。
她们是一群了却亡者归回故里心愿的人,虽然常年跟尸体打交道,却没有什么特殊手段制衡僵尸,四千多年前恶道横行是个特殊时期,冥府不得不集合所有力量来对抗恶道创造的力量,其中也有僵尸。
赶尸门人数众多,苦于没有力量,冥王特许赶尸门人都能饲养一只保命僵尸。
她们饲养的僵尸大都是生前自愿签订了契约的,那些僵尸大部分都是她们死去的亲人,抑或者是受过她们恩惠的人,身死但还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所以魂魄踏入轮回,尸体继续守护。
因为不是血脉相通,就是福泽相连,这种养尸无需人血供养,只需清香和活鸡供奉,所以杀性很低,紫傀才只能对抗黑僵。
她们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主人一死也会跟着毁灭。
还能配合赶尸门的手段训练针对僵尸的手段,大战结束后冥府仍旧默许了它们的存在。
赶尸门人养尸属于明里的,那自然还有暗里。
邪术士养尸可就没那么多限制了,他们往往不择手段,只要能养成强大的傀尸,他们不仅能祭祀自己的子嗣,还会强行圈禁灵魂,这样养出的僵尸确实威力极大,可也折损阴德,人人得而诛之。
当然也只有这样残忍的手段才能喂养出玉傀级别的傀尸,正常养尸想要达到这个级别还是太过困难了些。
江怀宁的意思就是有人在恶意炼尸。
陆情真吓了一跳。
夏鱼脸色也有些凝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鱼若隐忽然看夏鱼诡异地笑了一下。
江怀宁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夏鱼的不对劲。
她突然朝着夏鱼示意:“你跟我上楼。”
江怀宁要带着夏鱼上楼,余光瞥到陆情真,停下了脚步。
她看看陆情真,又看看鱼若隐,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让陆情真和鱼若隐独处。
夏鱼冷笑一声,催促着:“不放心就关起来。”
鱼若隐往后缩了缩,生怕江怀宁真关她。
江怀宁没想限制鱼若隐的自由,她压着声音叮嘱着陆情真:“阿真,别乱说话,你向来不喜欢夏鱼,这次别称了夏鱼的心。”
陆情真有些莫名其妙。
鱼若隐倒是听明白了,夏鱼提前招陆情真过来的原因,怕是为了让陆情真跟她透露更多的事。
她似乎该感谢夏鱼的,但夏鱼想让陆情真吐露出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和江怀宁的感情。
不怀好意。
鱼若隐躲得陆情真远了点,可陆情真是个嘴巴闲不住的鬼。
她血红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偷瞄了眼没动静的楼梯,一下走到了鱼若隐的跟前。
陆情真目不转睛地盯住鱼若隐,试图从鱼若隐身上找到点不同常人的地方:“你说,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江老板会愿意把半身灵气都分给你,就算你是她的有缘人也不应该啊,万一当年的事真重演了,再次出现遍地的修罗鬼王,天尸王,仙妖王,还到处是害人的阵法……”
陆情真停了下来,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江老板说是玉傀,四千多年前玉尸就该死绝了啊。”
鱼若隐没听进去陆情真的后半句话,她只记住了那句有缘人。
“什么有缘人?”
“你啊。”
陆情真跟夏鱼和江怀宁都不一样,夏鱼不爱跟她说话,江怀宁挑着愿意讲的说,不愿意说的还要误导她,而陆情真就像个大漏勺,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愿意说。
“那天晚上我想到四灵店讨杯茶,结果江老板说她给自己算了一卦,她即将碰上她的有缘人,不准备营业,那我肯定很好奇啊,然后我就追问她,她就跟我说隆域街会出异象,第一个穿过隆域街来到阴阳两界边界线的人就是她命定的有缘人,这样好玩的事,我怎能不掺和一脚,我就跟江老板说就算是命定的有缘人也该有巧遇的契机,才不会太唐突。”
“我自告奋勇要帮江老板,江老板可能觉得我分析得很对,所以答应我只要我把事办得漂亮就送我紫御灵符,然后我就找到了你,我本来想好了把你吓过去给江老板救你的机会,你肯定会非常感动提出以身相许,那江老板顺势答应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你一点都不配合,我为了灵符也只好把你硬推过去了,你也别怪我,江老板这样长得美,实力强的老婆,要不是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这么好的。”
这是实话,可有些不对劲。
鱼若隐离陆情真近了点,认真跟她套着近乎:“情真姐,椿仙是什么?”
“椿仙?什么椿仙?”
陆情真不知道椿仙。
怪不得江怀宁说她说谎说多了,遭报应了。
感情从她们见面开始,江怀宁就没一句实话。
她就觉得她会出现在隆域街不可能是巧合,绝对是有人安排好的,果然如此。
鱼若隐早有了江怀宁是骗子的准备,知道真相也没太生气,她只是觉得奇怪:“情真姐,为什么宁阿姨说谎会遭报应啊?”
“你这么快就发现了吗?”陆情真很是惊讶:“我可是认识江老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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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多年才发现的。”
不是她发现的,是江怀宁告诉她的。
鱼若隐还没来得及解释,陆情真已经自顾自往后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江老板不能说谎,她每次只要一说话就会吐血,严重的时候力量都会下跌,所以她基本上不会说谎,她是个很诚实的人。”
那她可没少说谎。
鱼若隐暗暗腹诽,又有些担心江怀宁的情况:“会持续很久吗?”
“不知道。”
陆情真说不知道,那肯定就是不知道了。
毕竟她特别爱说话,什么话都愿意说。
鱼若隐也确实是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天,问出一些心里的困惑,哪怕没有答案。
她忘记了陆情真吓她的仇恨,拉近了和陆情真的距离:“情真姐,你说宁阿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只因为我是她的有缘人吗?”
那未免付出太多了。
冒着吐血的危险也要撒谎骗她留在身边,还要分她半身灵力。
难道说她们灵都这么信命?
“不知道。”陆情真摇摇头,很是失落。
“说不定你的体质有什么特殊的,能够给江老板带来无尽的好处!”她的失落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兴奋取代:“你很想知道吗?”
“想。”
在鱼若隐肯定地点点头后,陆情真又把那块黑玉牌摸了出来,她冲着鱼若隐笑了笑:“不如我们来查查看,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是说你的命格有什么独特之处。”
鱼若隐有些心动,只是她还不太了解陆情真的力量:“情真姐,你……你可以吗?”
“靠我自己当然不可以,就算你体质特殊,江老板给你那么多灵气也肯定盖住了。”陆情真挥了挥手里的黑玉牌:“不过我有这个,这个是冥牌,每个阴差都有,江老板她们也有,一来可以联系冥府的人,二来可以查看一个人的生平,三来可以在危险的时候示警,一些高等阴官的冥牌里还有些天地赐福,我的冥牌和她们都不太一样,因为我是四灵店和冥府之间的重要桥梁,所以我的冥牌上既有江老板的力量,又有冥王的力量,说不定能够窥探一二江老板的秘密。”
她贼兮兮地笑了两声,偷感十足。
看着不太靠谱,但鱼若隐也找不到更靠谱的人了。
“好!”
陆情真匆匆往楼梯那瞥了眼,拽着鱼若隐到角落里坐下来,把黑玉牌塞到了鱼若隐手心,又拿出一把小尖刀:“我先试着驱散一点江老板留在你手心的灵气,然后你在你食指上割开一道口子,把血滴到冥牌上。”
陆情真说干就干,当即催动黑玉牌。
随着陆情真行动起来,鱼若隐忽然感受到了手心传来股痛感。
可能因为力量同源,红玉果没有做出反应。
一股强烈的痛感将她包裹,鱼若隐疼得直吸气,陆情真慌忙停了下来:“不然算了吧。”
“不。”
陆情真纠结一会儿,还是继续催动黑玉牌。
她没有完全驱散江怀宁裹住鱼若隐手心的力量,在灵气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喊了声:“可以了。”
鱼若隐紧咬着唇瓣,用力割开了手指。
她没把握好力道,伤口割得很深,出乎意料的是肌肤被割开的瞬间流出来的不是血。
细碎的白色混合着碎肉挤进眼底,陆情真和鱼若隐同时呆愣住,陆情真伸手在鱼若隐掌心捏了一把,居然是将她手心完全摁成了薄薄的一层,压在两指间的只有两层薄薄的人皮,没有血肉,没有骨头,甚至连筋都摸不到。
随着陆情真摁压,伤口涌出的东西更多了,她们也辨认清了那白色碎是裂得极细的骨头,里面甚至还有几小截断开的血管。
鱼若隐彻底傻了,还是陆情真反应更快。
她急忙抽走了黑玉牌,一手握住鱼若隐,一手盖住鱼若隐的伤口。
红光在陆情真掌心浮动,松开手的时候,鱼若隐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再伸手去摸的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
骨头血肉一样不少。
陆情真呼了口气:“虽然折损了点灵魂之力,但总算是补上了。”
“情真姐。”鱼若隐手指微微弯曲,她想故作平静,可控制不住颤着的双唇:“我是死了吗?”
15. 秘密(补)
鱼若隐并不怀疑,如果不是陆情真及时补全了她的伤口,她身上的血肉骨头会从那个伤口里全部流出来,说不定还有内脏。
她还算活人吗?
哪个活人身上的骨头和血肉都是碎开的呢?甚至是割开一个小口子,骨头混着血肉就那么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鱼若隐见陆情真不回答她,便又问了一次:“情真姐,我现在应该算什么?鬼吗?还是僵尸?”
“你还没死。”陆情真神情复杂地看着鱼若隐:“我也说不上来你现在算什么,不过魂魄没离体,生命迹象没有消失,你还活着。”
“哦,是吗。”
鱼若隐兴致怏怏的,看着像是没信陆情真。
陆情真又朝着鱼若隐指腹割了一下,这次顺着伤口流出来的是正常的血液。
陆情真狠狠地松了口气:“你看,你真的没死。”
鱼若隐看着鲜红的液体走了神,她还是没办法忘记刚刚那一幕。
陆情真频频朝着楼上看去,越看越心虚,越来越急:“我说真的,你确实是没有死,虽然你的筋骨和内脏,甚至是血肉都被碾碎了,不过江老板的灵气维持住了你身体的完整,只要她的灵气不消失,你就不会死!”
“灵气消失了呢?”
“你……”陆情真颓废地抓了抓头发,她很想骗一骗鱼若隐,但她没那么擅长撒谎:“那你应该就真死了,不过……不过你不要放弃啊,只要在江老板灵气消失以前找到东西让你的身体复原就好了,我记得……记得万年紫灵老参可以续骨活肉,难是难了点,我肯定能给你找到……那样的宝贝,别人找不到,我肯定可以。”
陆情真不是个坏鬼,她只是好奇心强了点,惹了祸也不会想跑,只想尽力弥补。
可是鱼若隐现在很难因为陆情真的话而重新扬起笑容,她看着空荡的四灵店:“我听鬼说四灵店存在了四千多年,来店里交易的除了部分有缘分,其他的人妖鬼都很厉害,如果真的有什么万年紫灵老参的话,四灵店应该就有吧。”
“对对对,四灵店肯定有!”陆情真一喜,很快就又沮丧了起来。
她听明白了鱼若隐的话外之意,如果万年紫灵老参有用,江怀宁大概早就给她用了,而不是冒险把所有灵气都给她。
陆情真彻底泄了气:“这太诡异了,江老板给了你那么多灵气,再严重的伤也应该好了,怎么会……”
鱼若隐已经听不进去陆情真说话了。
她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血色饱满,纹理清晰可见,还能感受到作为支撑的骨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又怎会愿意相信皮下所有都已碎裂。
怪不得江怀宁不让她修行任何一门手段来对抗鬼,她跟死人的区别已不是很大,要是化鬼,还是死得最惨的那批鬼,没有化作恶鬼被术士追杀都要谢天谢地了,居然还在那里妄想能够成为术士。
陆情真说她还算活的,可鱼若隐觉得她已经死了。
江怀宁的灵气救世都足够,到了她这里,居然只能堪堪维持住她身体表面正常,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的身体痊愈呢?
没有了。
不会有了。
鱼若隐忽然想到了那些符纸,那个吻……江怀宁应该就是那时候把灵气给她的吧。
可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骨头一寸寸被碾碎,内脏被刺穿碎裂,一块完好的肉都没给她留下。
杀死她的东西不是人吧?
鬼?还是僵尸?
江怀宁为什么没拦呢?总不会是她也拦不住。
鱼若隐胡乱想着,倒是没有去猜是让她昏睡了一天两夜的江怀宁害了她。
害了她又拿半身灵气来给她补,她不觉得江怀宁会这么无聊。
好疼。
鱼若隐其实感受不到疼痛,但她就是觉得她自己疼。
看着完好的手心,她却满脑子都是肉末。
她弯下腰,发出两声干呕。
等着不适平复,鱼若隐一下站了起来。
陆情真被吓了一跳,急忙拽住了她:“你去哪里?”
“谢谢她。”鱼若隐垂着头,低语着:“我……我该谢谢她的。”
“你是不是疯了!”陆情真叫了声,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惶恐不安地看了眼楼梯,忙把鱼若隐拽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你准备跟江老板说什么?”
“我……”
其实如果可以她想问问江怀宁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可是不用问,她就知道江怀宁一定不会说。
要不然江怀宁也不会说那么多谎,江怀宁想让鱼若隐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活在她的庇护下。
鱼若隐泄了气:“不知道。”
陆情真把握机会劝道:“她是你老婆,你是她的小妻子,她对你好都是应该,别说是半身灵气了,就算是所有灵气都给你,你也不用说谢,这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情真姐,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鱼若隐可没忘记陆情真急着让她把灵气还给江怀宁的样子。
“哎呀!”陆情真指了指鱼若隐的食指,挤眉弄眼道:“江老板要是知道极力隐瞒的事被我戳破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鱼若隐自己想知道真相的。
她没想拖陆情真下水,面对陆情真的请求,她很难拒绝:“好吧。”
“好孩子。”
见鱼若隐答应保密,陆情真立刻喜笑颜开。
鱼若隐可比不得陆情真,她是越想越愁人:“情真姐,你说如果我愿意把灵气给宁阿姨用,宁阿姨是不是动用完整的力量也会更轻易一点。”
“当然!”陆情真小声说:“不仅你的意愿,你们两的距离也会限制她动用力量,以后要是碰上厉害的妖怪,你就挂到她身上,然后不停地默念我愿意好了!”
陆情真一下秃噜完心声,方才觉得不妙:“咳咳,那个别说是我给你的建议。”
“好。”鱼若隐乖乖应下来了。
感谢陆情真的热心多话,她现在觉得相处几个小时的陆情真比相处两天的夏鱼都亲切。
不敢问夏鱼的话,倒是想和陆情真说了。
她有些犹豫地问:“情真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陆情真似乎为了感谢她的保密,赋予了她一个新的身份。
鱼若隐轻轻呼了口气:“宁阿姨她……她到底是什么?也是灵吗?”
“应该吧。”陆情真抓了抓耳朵:“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可以控制四灵,而且可以强行唤醒四灵,让四灵在同一个季节出现。”
陆情真说着说着竟是笑了出来:“你都不知道一边吹微风,一边吹寒风,一边出太阳,一边在飘雪的场面有多滑稽。”
暗自偷笑的陆情真,忽然停了下来。
她眯起了眼睛,认认真真地看过鱼若隐:“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们是见过啊。”鱼若隐点点头:“三天前你把我吓得不轻。”
陆情真摸了摸鼻尖,不太好意思地讪笑两声:“别这么记仇嘛,大不了我以后补偿你,等等……你怎么一直叫江老板阿姨,你不应该喊她漂亮老婆吗?再不然也该喊声宝贝,亲爱的……”
她越说越离谱,鱼若隐还没来得及拦她,江怀宁和夏鱼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陆情真做贼心虚,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闹出的动静让夏鱼一下看了过来:“陆情真,你不会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你……你胡说!”
陆情真掐着手心,勉强辩驳。
她的眼睛在偷看江怀宁,心虚的表情和动作完全没有说服力。
江怀宁脸色比刚刚更差,不知道是不是跟夏鱼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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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鱼冷哼一声:“你现在带我去找玉傀,我帮你会会它。”
“你会这么好心?”陆情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夏鱼,见她真要去找玉傀,不敢相信地望向了江怀宁:“江老板,你跟她说什么了?”
夏鱼一下掐住陆情真的脖子:“少打听。”
她把陆情真朝她怀里带了带,掐变成了勒,强行将陆情真带出了四灵店。
陆情真都从眼前消失许久了,鱼若隐才想起来夏鱼找陆情真的正事:“宁阿姨,我们还没问守护魂灵的事。”
“她太吵了,我们换一个问。”
“好。”
鱼若隐偷偷挪到江怀宁身后,一下抓住了江怀宁的手:“我愿意。”
本该在心里默念的话,不小心说出了口。
鱼若隐窘迫极了,偏偏江怀宁还要来问她:“愿意什么?”
“情真姐说我愿意的话,离你近点,你动用力量会更轻松一点。”
她张口跟江怀宁解释,声音放得又低又小。
要是说错了话,也好及时咽下去,只当是自己没说过。
江怀宁忽然问她:“阿隐,她不是让你挂在我身上吗?”
“?”
鱼若隐彻底呆住,她应该还没有时间说漏嘴,江怀宁是怎么知道她和陆情真谈了什么的。
江怀宁既然知道这个,那岂不是也知道她发现了秘密。
“赤阳上有我的灵力,我可以通过它听到你说话,我不太放心你和阿真独处,她好奇心太重,话也比较多,这可能也是夏鱼找她来的原因。”江怀宁指腹慢慢抚上了红玉果,语气仍旧温柔:“阿隐,你不该和阿真一样好奇心那么重的,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心理负担太重。”
确实。
鱼若隐现在脑海里还是那些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
夏鱼想给她压力吗?
那她很成功。
鱼若隐不想怪夏鱼,要是没有夏鱼的算计,她也不会知道真相。
鱼若隐吸了口气,才有勇气问出来:“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你生日那天。”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死?”
江怀宁沉默了下来,她的指腹慢慢摸到了鱼若隐脸上。
目光缱绻温柔,瞳孔里只有鱼若隐的轮廓:“阿隐,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
江怀宁甚至不再编谎话骗她了。
这样也好。
她也不愿意看江怀宁吐血。
“凶手是谁?鬼吗?”
“没有凶手。”江怀宁指腹摸上了她的唇,淡红色食指指尖微微发凉,有着股能抚平她不安的香味:“阿隐,你还没有死,只要你的身体能复原,你就不会死。”
“能吗?”
江怀宁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会有办法的,只要……”
后面的话江怀宁没能说下去,她总有着许多不能说的秘密,鱼若隐也不想再追问了。
她不想把江怀宁逼得急了,惹得江怀宁拿谎话哄她。
鱼若隐不想看江怀宁吐血。
她是很多事没弄清楚,但有一件事她已经很清楚了。
江怀宁想给她做老婆是真心的。
虽然因为卦象的有缘人就产生真心有些好笑,但江怀宁已经为她付出了许多,江怀宁在尽心融入妻子的角色,那鱼若隐也不能当做没看见,没有太多优点,也该尽可能少连累江怀宁。
她还是更爱看江怀宁笑。
想通这些,鱼若隐笑着转过去江怀宁的身体,从身后抱住了江怀宁的腰:“漂亮老婆,我不想知道了,我们快找阴差来问守护魂灵的事吧。”
鱼若隐将头埋在江怀宁背上,挡住了涌出泪来的眼眶。
温热的泪珠浸透了衣服,落在了背上,江怀宁有些心疼,不过她没有揭开鱼若隐的故作坚强,缓缓应了:“好……”
16. 守护
江怀宁新找来的阴差叫邢若鸢,崇市刚好是她的管辖地。
如果不是夏鱼掺和,江怀宁一开始就会找她来,而不是级别更高些的陆情真。
冥府的鬼分为阴官、阴差和阴将。
阴官有品阶的,更有天地赐福的力量,不过陆情真很特殊。
陆情真说她是冥府和四灵店之间的重要桥梁不是她吹嘘自己的重要性,而是冥王当年就是这样封的她,说她是连接冥府和四灵店的一座桥,她的冥牌没有天地力量,但有江怀宁和冥王赋予的力量,其中蕴含的力量甚至要强过一些非高品阶的阴官。
阴差和阴将级别要比阴官低,阴差管阳间鬼,阴将管冥府的鬼。
阴差详细划分成三级,从弱到强分别是断命,断魂、断阴,而阴将也分为三级,将军、先锋、普通阴兵。
阴将远比阴差掌管的鬼要多,但阴差比阴将忙,也比阴将死伤率更高。
入了冥府鬼暴乱发生的机率不算太高,但阳间极其容易出现恶鬼,还有碰上杀阴差的道士,甚至是妄想阴差力量的邪术师,所以地位阴差会更高一点,邢若鸢便是阴差级别最高的断阴阴差,顾名思义有资格断人阴阳路的阴差。
依照冥府的规定,断阴阴差镇守繁华人多的城市,断魂阴差镇守贫瘠人少的城市,断命阴差则是按照城市的繁华区别被派发给前两级阴差做帮手。
崇市繁华,将近两千万的流动人口,还有个众所周知的四灵店入口通道。
掌管崇市的邢若鸢是实力最强的断阴阴差,当然跟陆情真那样的阴官实力还是差不少的,陆情真能看出来江怀宁的实力折损,但邢若鸢看不出来。
不过她有一个优点。
她话少。
在江怀宁不问话的时候,她几乎不开口。
江怀宁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因为守护魂灵的特殊性,她们的主人基本上都是几世善人,在冥府功德簿留下灵魂印记的人,阴差虽然不能干涉活人命运,但各地鬼差都对自己地盘上拥有守护魂灵的人有一定的了解。
邢若鸢很快就告诉了她们答案。
崇市土生土长的人,一共有两个人有守护魂灵,而这两个人都和何美阶关系匪浅,一个是她死去的母亲童微雪,一个是她继妹童桑浅。
这就不对了。
童微雪死十二年了,就算有守护魂灵也随着她重归冥府了。
邢若鸢能把童微雪算进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替鱼若隐解除了疑惑:“童微雪是死了,不过她的守护魂灵还在阳间。”
鱼若隐想了想:“那只魂灵是不是给了何美阶?”
“不知道。”邢若鸢淡淡道:“那只魂灵失踪了。”
邢若鸢周身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死气,说话没有起伏,没有陆情真那样灵动。
比起阴差,她更像是个纸人,苍白麻木。
鱼若隐很难从她的表情看出她有没有说谎,好在江怀宁不是第一次跟邢若鸢打交道了。
她了解邢若鸢的,所以一眼看穿了邢若鸢的谎言:“你肯定知道。”
在江怀宁的示意下,鱼若隐放出来了何美阶。
何美阶被困在那颗被江怀宁唤作赤阳的红玉果里,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记忆还停留在昨晚江怀宁说要帮她问守护魂灵的事。
她昨晚叫嚣着要立刻见到阴差,真见了阴差,灵魂都忍不住战栗。
那是鬼对阴差有着本能的恐惧。
何美阶看清邢若鸢腰间冥牌的瞬间下意识地朝后闪躲。
邢若鸢看到何美阶有些意外:“你……”
鱼若隐她们只说要问魂灵的事,所以她只说了守护魂灵的两个拥有者,她倒是忘了问鱼若隐她们为什么要知道守护魂灵的事,此刻见到何美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然何美阶不认识她,但她是认识何美阶的。
她快步上前,一下抓住了几乎要藏到鱼若隐身后的何美阶:“你……你什么时候死的?”
何美阶被她掐住手腕,慌乱之下喊道:“你是阴差,这不该我问你嘛!”
“我……”邢若鸢脸上难得有了变化,她摩挲着腰间的冥牌:“不应该的,我查过你的阳寿,可以活到七十才对。”
“七十!”
何美阶和鱼若隐同时惊呼出声,鱼若隐是惊讶,何美阶是愤怒。
她脸上正中间的那道疤痕再次分裂,血肉翻开露出白骨,滔天的怨气将她包裹,面部逐渐扭曲,发丝无风飞扬:“童桑浅,是你,是你害了我!”
何美阶还是将这笔账记到了童桑浅头上,恨不能将童桑浅碎尸万段。
童桑浅会不会害怕,鱼若隐是不知道的,不过她有点怕。
何美阶此刻的模样太扭曲狰狞了,翻开的血肉有股恶臭味钻进鼻腔里,熏得她胃里都开始不舒服。
江怀宁自然看到了鱼若隐的反应,她朝着鱼若隐轻轻吹了口气,冷香取代了恶臭味,压住了翻涌的胃。
鱼若隐下意识地看向江怀宁,江怀宁却早已把目光收回落到了失控的何美阶身上,刚想有所行动,闷不作声的邢若鸢就朝着何美阶脑袋拍了几下,硬是将她分裂的脑袋拍了回去。
邢若鸢苍白的脸上皮肉颤动,半边身子忽然伸长,幻化成只黑兽。
黑兽高大威猛,利爪獠牙,皮毛黝黑如刺,还长着五个脑袋,感觉随便一掌都能拍死何美阶。
何美阶被震慑住,一身怨气慢慢消散。
鱼若隐也被黑兽吓住,抓着江怀宁的手更用力了:“那是什么?”
“幻狰兽,冥牌赋予阴差的手段,脑袋越多,实力越强。”
邢若鸢有五个脑袋,她的实力在断阴阴差里应该也是很好的。
邢若鸢对何美阶有着超越阴差对鬼魂的宽容,她吓住何美阶以后也就变了回去,漠然的神情微微变化:“别再陷进仇恨里,要是成了恶鬼,你就得去地狱了。”
这下不止江怀宁觉得邢若鸢在说谎了,鱼若隐也觉得。
她对何美阶明显不同,又怎会不知道童微雪的守护魂灵是不是在何美阶身上。
鱼若隐偷偷指了指邢若鸢:“宁阿姨,她说谎。”
江怀宁比她看得更明白些,她并不意外邢若鸢的种种反应:“她不说是因为守护魂灵转赠是违规的。”
“那她怎么不干脆掩盖童微雪守护魂灵还在的事?”
“阿真不会帮她骗我。”
守护魂灵有没有消散,有没有回去骗不过冥府阴官的,这就是邢若鸢必须说出童微雪守护魂灵没有消失也没有回归地府的原因,她的回答必须要跟陆情真知道的讯息一致,但也不能承认知道守护魂灵的去处。
鱼若隐听是听明白了,可是脑子更迷糊了一点:“那她装作不认识何美阶不更好?”
“没必要。”邢若鸢转过身,红褐色的瞳孔印着她和江怀宁的身影,她恭敬地冲着江怀宁弯了弯腰:“我会撒谎是因为答应过童微雪不把守护魂灵送回冥府,留下守护魂灵庇佑她的女儿,现在她的女儿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再隐藏守护魂灵的下落。”
“现在能说说童微雪的事了吗?”
邢若鸢深深地看了眼何美阶的鬼魂,这才点了点头:“她母亲用所有功德替她换了命,没想到……”
其实邢若鸢并不怕她藏下守护魂灵的事暴露,这件事本来就是冥王允许的,说谎隐瞒江怀宁她们是因冥王叮嘱过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不然人人都这样做,对于冥府来说也是一种麻烦。
冥府的规则对一些功德高的灵魂总会多些照顾。
童微雪前世是个医生,她不计回报地救了许多人的性命,短短一世积攒下不少功德。
冥府本想留她当个阴使的,永远受冥府庇护的,不过她并不喜欢冥府那样阴冷的地方,左右判官根据功德簿斟酌许久才她选定了个好出身。
父母双方都名医,恩爱有加,脾气也很好。
她还是老来得女,从出生就受尽万千宠爱。
这是童微雪的起点,可意外总会发生的,冥府掌管的不过是灵魂和轮回,并不包括姻缘和人性,管不了阳间人变心。
童微雪父亲在她七岁那年出轨了。
父母离婚后,她跟着母亲离开了那个带给过她幸福的家。
没想到母亲会因为厌恶父亲的背叛,每每看到她都只觉得恶心,对她是非打即骂。
邢若鸢执行任务的时候撞上过她几次,她每次身上都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阴差本不该插手活人的事,只是邢若鸢不忍心功德簿上的好魂受罪,她前世救了那么多人,这一世也该有人救她。
邢若鸢尝试过改变童微雪的母亲,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童微雪父亲身上。
童微雪父亲因为愧疚一直都在尝试弥补她,邢若鸢也就想办法把她送回了生父的身边。
只是送回去的时候有些晚了,童微雪那时候在她生母身边被虐待了三年,性格已经十分偏激敏感了。
她父亲还已经娶了小三进门,有了个两岁女儿。
不过她继母可能是良心不安,对她居然还不错,甚至因为她的抵触,继妹还改了继母姓。
可是伤害已经落下,再怎么弥补也晚了。
童微雪厌恶家里的每个人,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童微雪命格是不错的,缺少了亲情,福报在事业上补了回来。
她从进娱乐圈开始就顺风顺水,碰上好资源一下就红了起来,遇到的导演编剧都是好人。
可惜因为感情的缺失,她最后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事业,选择了早早结婚生女,甚至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女儿,还退了圈。
当时邢若鸢手底下的阴差有好几个还在追她演的电视剧,听说了她选择退圈都觉得挺可惜的。
欣慰的是她丈夫人还不错,对她也好。
日子要是能一直那么过下去也不错,可惜何美阶十岁那年意外发生了。
童微雪和何美阶的寿命突然一下全消失了,等着邢若鸢赶过去的时候,童微雪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而且她的命魂和天魂消失了。
最怪的是守护魂灵一点损伤也没有,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守护魂灵没有保护她的主人,主人两魂消失以后它才慢慢醒过来。
要知道守护魂灵和灵魂绑定。
灵魂出现一点损伤,守护魂灵就会立刻出现。
完全不惊动守护魂灵拿走两魂,有着极其可怕的力量。
其实虽然三魂丢二,但地魂还在,只要有守护魂灵护着,童微雪的灵魂就不会彻底溃散。
邢若鸢原本想让守护魂灵送童微雪去冥府的,只不过童微雪拒绝了。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比起生命更重要的是孩子。
童微雪哀求她把守护魂灵留给何美阶,又搭上了所有功德替何美阶换了六十年寿命,自己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邢若鸢震惊于一个母亲能为孩子付出所有,她对何美阶确实不太一样,她甚至改动了童微雪的守护魂灵,从那以后守护魂灵庇护的不只是何美阶的灵魂,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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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只要何美阶的身体出现一点损伤守护魂灵都会消耗魂力补全。
按理来说何美阶死了,这只守护魂灵是不可能还存在的。
邢若鸢说完,忍不住问了何美阶:“你怎么死的?”
“我……我不知道。”
何美阶早已被邢若鸢几句话说乱了心,她没想到快从记忆里淡去的母亲曾用那样坚决的心来守护她。
她努力回想着母亲的样子,最后只想起来几个温柔的笑容。
真可悲。
她居然因为桑茜的虚情假意,忘却了真正对她好的母亲,反而把恶人当亲母对待。
鱼若隐的关注重点却在别处:“你?你为了弥补童微雪抛弃了守护魂灵?”
如果她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邢若鸢决定把守护魂灵给何美阶的时候就决定让守护魂灵永久消失了,毕竟一点儿伤都需要守护魂灵用魂去补的话,不等何美阶遇到厉害的鬼怪,守护魂灵就魂飞魄散了。
“它们个个都是恶鬼所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更何况没有守护好主人的守护魂灵本来就没有资格再踏入轮回了。”见鱼若隐还是一副不忍心的模样,邢若鸢冷声说:“你要是知道那些成为守护魂灵的恶鬼害了多少人就不会同情她们了。”
鱼若隐有些害怕,她靠着江怀宁才敢说出心中疑问:“可是……你想弥补童微雪,那再给她多续些命不是更好,为什么连给她女儿续命都要用功德来换?”
没等邢若鸢回答,江怀宁就回答了:“冥府掌控的是轮回和灵魂,她们不能过多干涉活人的事,活人的命归天管,童微雪命里有这道劫,魂都散了,她自己又不肯等三魂重聚,冥府也无能为力。”
“可是……我母亲……”何美阶突然清醒了:“我母亲不是给我换了六十年命吗?可我现在就死了,你们冥府……冥府难道不需要负责吗?”
“冥府只管阴间事,我们会调查出是什么东西偷走了你的生命。”邢若鸢耐心解释着:“如果你是被人害了,我们会将他的魂魄拘回冥府,地狱的刑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这算什么……”何美阶对邢若鸢的回答并不满意:“冥府只管阴间事吗?那阳间呢?我们这些活人,难道就无人照看了?你们冥府……”
何美阶大概是气急了,顾不上对面是阴差了。
她越说声调越高,怒意也越来越重,就差指着邢若鸢鼻子骂了。
鱼若隐佩服她是个勇敢的鬼,自己往江怀宁身后又缩了缩,她都快粘在江怀宁背上了才把心中恐惧压下去。
邢若鸢没有给何美阶骂完的机会,她打断了何美阶:“活人杀人有法律,妖邪作恶有道士收,鬼物作恶归我们冥府管,各有各的分工,难道还不够?非得你们轮回转世,每个人都安排专门阴差盯着,确保你们性命无忧,一身顺遂不成?先不说冥府没有那么多阴差,要是真安排下来了,你大概又要骂冥府监控欲太强,没给你们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是投胎,不是坐牢。”
她刚刚都是问一句答一句,现在应该是被何美阶的态度刺激到了,动了几分真火。
说出来的话又长又刻薄。
鱼若隐又变了。
还是陆情真更好,陆情真怎么说都不会真生气。
江怀宁感受到贴在她后背的人,因为害怕轻轻颤抖,她喊了声邢若鸢:“若鸢。”
邢若鸢神情渐渐回归平淡:“抱歉,大人,我失态了。”
她住了口,何美阶可没有要住口的意思:“你们冥府……”
何美阶刚刚起了个头,邢若鸢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我们没有闲着,亡魂的数量是活人数量的几十倍,管理起来并不轻松,还要面对那些爱拘魂炼尸的活人,我们是阴间鬼,不是天上神,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庇护世上每个人。”
鱼若隐有些好奇:“真的有神吗?”
“没有,那只是世上人一种美好的幻想,要真有我们阴差也不用死那么多了。”邢若鸢是这样回答鱼若隐的,在回答过鱼若隐以后,不再搭理何美阶,她问着江怀宁:“大人,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人忽然丢命,我们也查过生死簿了,只有丢命的,却没有增寿的,我怀疑那些寿命不是给活人用的,现在崇市又突然出现了两具玉尸,你说她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我当阴差的时间不长,也才三千多年,没有经历过四千年前的战乱,我是想问那时候有没有什么手段是可以把活人的命给死人用的?”
“有。”
得到了江怀宁的肯定,邢若鸢脸色略显凝重:“大人,具体要怎么操作呢?”
江怀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若鸢,童微雪的尸体呢?”
“尸体是她丈夫处理的。”
“烧了吗?”
“应该……”邢若鸢有种不好的预感,纸片一样苍白的面浮现出黑青色斑点:“大人是说……这不可能,她才死了十二年,要想炼成玉傀,未免……哪怕是锁了守护魂灵的魂魄在里面也不应该,更何况她的守护魂灵……”
邢若鸢怔在了原地,她一把抓过边上暗自神伤的何美阶。
她在何美阶脑袋上揉了又捏,居然是把她捏成了黑猫形态,看清黑猫的瞬间,邢若鸢脸色更难看了:“我见过童微雪的守护魂灵,这只不是她的。”
何美阶呆愣愣地抬起头:“那是谁的?”
“如果崇市没有出现第三只守护魂灵的话,这只……”邢若鸢也看到了何美阶刚刚因为对童桑浅的怨恨,差点变成恶鬼,她眼神复杂了起来:“大概是童桑浅的。”
17. 契约
童桑浅。
听到童桑浅的名字,何美阶一下变得像只刺猬,还是乱扎人的那种。
好容易压下去的怨气再次涌现,淡绿色的瞳孔开始往外冒血,脑袋劈开留下的伤疤也一寸寸裂开。
浓郁的鬼气蔓延,何美阶的气息远比那天想抢占鱼若隐身体的时候强,苍白的脸上蒙上一层乌青,喉咙一点点鼓了起来,发出低哑的吼叫声,似乎要摧毁这里的一切,压得鱼若隐呼吸有些难受。
她搓了搓手臂,往江怀宁边上又靠了靠。
鱼若隐大概是很会记仇的,轻易就能想起何美阶之前想霸占她身体的事。
江怀宁感看到她的小动作,微微抿唇:“你可以打散她。”
江怀宁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像是在开玩笑。
此刻的江怀宁和逼着她帮何美阶的时候,仿佛是两个人一样。
鱼若隐和邢若鸢同时看向了江怀宁,鱼若隐是困惑,邢若鸢是惶恐:“大人,她还不是恶鬼,您不能对好鬼下手!”
邢若鸢要是不说这声好鬼,鱼若隐大概什么都不会说。
面对好鬼这两个字,她无法忍耐:“她先前都承认了,她想害人的次数可不少,要不是守护魂灵缠着她的魂,让她无法占据别人的身体,她早就不知道害多少人了。”
邢若鸢对守护魂灵会阻止主人作恶的事心知肚明。
只是她身为阴差,有着不得不坚守的原则。
她还想替何美阶说话,江怀宁忽然重复了一次:“阿隐,打散她吧。”
鱼若隐有些迟疑:“我吗?”
“嗯。”简短字音肯定了鱼若隐。
江怀宁漂亮的眼睛布满了寒霜,邢若鸢劝告的话到了嘴边,嘴唇先打了个寒颤:“大人……”
她有种直觉,何美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江怀宁。
记忆里的江怀宁外冷内柔,很少为难别人,更别说是打散鬼魂了。
邢若鸢不敢再耽搁,她取下冥牌,用力拍在了何美阶额心:“童桑浅既然愿意把守护魂灵给你,那就不会是她害了你。”
何美阶恢复了理智,但仍旧像个疯子:“不是她,还会是谁?不是她,她为什么要占据我的身体?”
如果没有亲眼看着童桑浅的灵魂占据她的身体,何美阶是不愿意相信童桑浅要害她的。
她十岁那年就认识了童桑浅。
那年童桑浅才八岁。
何美阶从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她脾气一直算不上很好,对待突然加入她家庭的人更加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小时候的童桑浅在她眼底就是个可以随意逗弄的小宠物,她常常会恶作剧来整蛊童桑浅。
可是童桑浅从来没有跟她生气过,她只会可怜兮兮地喊她姐姐,求她抱抱。
她只要摸摸童桑浅的脑袋,童桑浅上一秒就算哭得再大声,下一秒都会甜甜的喊她:“姐姐真好。”
何美阶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是被童桑浅的一声声姐姐好洗脑了,居然真的会学着开始做个好姐姐,不仅买东西会买双份,还会因为她学校远,特地在她学校附近买房子陪她,甚至会因为闺蜜说她们没有血缘关系,童桑浅哄她都是为了她的家的钱财而跟闺蜜绝交。
朝夕相处的十二年,她起码有十年对童桑浅是无微不至的好。
何美阶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但她不能接受是童桑浅和桑茜害了她。
童桑浅是她用心疼爱了十年的妹妹。
虽然邢若鸢刚刚和何美阶发生过争吵,但这种时候她还是尽力安抚着这个不太稳定,随时会被仇恨怨气淹没的鬼魂:“这个还需要时间调查,我们会尽快查出来的。”
“尽快?”何美阶讥笑一声:“我生母死了十二年了,你们现在才查出来可能是玉傀,我还要等多久?”
邢若鸢沉默了下来。
她不是没查,甚至这些年一直在查,可线索太少了。
虽然她实力不弱,但她在阴差里算资历浅的。
最要命的是四千多年前的乱世断了太多传承,哪怕江怀宁说了死人能借活人寿,她还是没明白过来要怎样才能做到。
那些活得长的阴官说不定会知道,但这种出在自己管辖地的事,哪有指望阴官来办。
阴官都各有各的忙碌。
邢若鸢在看江怀宁,江怀宁在何美阶恢复理智以后就没有再说打散她的事了,只是脸色仍旧不太好看。
何美阶也看到了邢若鸢的小动作,她轻语一声:“我不信你。”
何美阶走到了鱼若隐和江怀宁跟前:“你们不是要做我的生意吗?我要报仇!我要你们查出来害我,害我母亲的凶手是谁,帮我报仇!”
她命令的语气让鱼若隐听着不太舒服。
她本能的抗拒,想着江怀宁肯定要答应她更加郁闷。
出乎意料的是江怀宁没有答应下来,她牵着鱼若隐坐到了椅子上:“凭什么?你刚刚没听到吗?比起做你的生意,我现在更想打散你。”
“大人。”邢若鸢连忙将何美阶护到了身后:“你让那个姑娘打散亡魂会害她无□□回的。”
无□□回?
这就是江怀宁刚刚让她动手的原因吗?
邢若鸢一句话扯动了鱼若隐敏感的神经。
她晃了晃脑袋,不愿以这样的恶意揣测江怀宁。
何美阶难得聪明一回,她看着江怀宁紧紧牵着鱼若隐的手,一下明白了过来:“你根本就不想做我的生意,你从一开始就想打散我,要不是你的同伴拦着你,你已经动手了……你……难道就因为我想害你的妻子?”
邢若鸢和鱼若隐同时愣住。
邢若鸢在想江怀宁何时多了个妻子,鱼若隐在回忆当天的情景。
的确,如果不是夏鱼阻拦,何美阶可能已经被江怀宁打散了,根本等不到刚刚江怀宁让她动手。
她果然想错了,她不该那么想江怀宁的。
江怀宁要是想让她不入轮回,依着她的身份,她会有许多办法。
“江怀宁……你,我没有伤到你的妻子,你来的那么快……我……”
江怀宁打断了想要狡辩的何美阶:“如果我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力量,你的舌头已经拧断她的脖子了。”
何美阶把那天的一幕幕想了起来,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害怕。
她只是脾气不好,不是脑子不好。
阎息红在红玉果里就有跟她们说一些四灵店的事,现在从邢若鸢对待江怀宁的态度上,她也看出来了江怀宁是个厉害人物。
苍白的面容越来越惨败,唇瓣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我明白了,我把魂魄给你,你帮我报仇!只要能报仇,我做什么都可以!”
“大人。”邢若鸢犹豫地张口:“大人不是答应过冥王大人,索取报酬尽量不动灵魂。”
“你也说了,尽量。”
邢若鸢还欲张口,江怀宁食指指尖往上一抬,红光一闪而过,她的手脚就像是被锁链捆住了一样,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了。
何美阶对江怀宁的力量有了更深的认知,她当即跪了下来:“帮帮我!求求您!”
那个嚣张跋扈的女鬼消失了,现在的何美阶满脑子都是要个真相,要个公道。
不止是她的,还有她母亲的。
江怀宁还是没有回答她,她轻轻拽了拽鱼若隐:“阿隐,你觉得好吗?”
何美阶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往前爬了爬,跪在了鱼若隐跟前:“我不该伤害你的,只要能报仇,我情愿魂飞魄散,求求你答应我。”
“你……”
“让我报仇!”何美阶一把抓住了鱼若隐的手:“求你!”
鱼若隐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往回缩回手:“你别求我了,我答应你。”
在鱼若隐点头以后,江怀宁怀中飞出一个卷轴,卷轴在何美阶眼前展开,里面居然画着一红一白一黑三只八张嘴的怪兽。
江怀宁指尖轻轻一点,一道灵光就飞进了卷轴里。
红色的八嘴怪兽睁开了紧闭的眼,从画上一跃而下,朝着何美阶扑了过去。
八嘴怪兽一下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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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何美阶的食指,叼着回了画里重新闭上了眼。
江怀宁收回了卷轴,也放开了邢若鸢。
邢若鸢重新恢复了自由,深深地看了眼鱼若隐:“大人什么时候有了妻子?”
“前几天阿真做得媒。”
“大人对新婚妻还真是不错。”邢若鸢勉强笑了笑,把何美阶扶了起来:“你何必这么心急,现在都已经查到了玉傀头上,真要是玉傀,你的仇必定是能报的,何必把魂魄搭上。”
在凶手是童桑浅的可能越来越小以后,何美阶忽然平静了不少。
她推开了邢若鸢:“真去轮回,我还是何美阶吗?我知道不会是了,只有何美阶才是童微雪的女儿,我妈妈能用魂飞魄散来换我活下去,我难道不能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来换母亲仇人遭报应,我等不了,我现在就要报仇,你们冥府做不到,她们四灵店……四灵店一定可以的。”
何美阶求助的目光落到了江怀宁身上,江怀宁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嗯了声。
江怀宁在看鱼若隐,鱼若隐不知何时发起了呆。
“她不会被吓傻了吧。”
邢若鸢依稀记得不久前鱼若隐还同情过恶鬼,她看得出来鱼若隐是个心比较好的姑娘,突然知道自己待得地方会交易灵魂和生命,一时间难以接受也可以理解,她以前也质疑过冥王为什么会允许,接触以后也就渐渐明白了。
有太多人活着比死去更痛苦,也有太多鬼魂的执念,灵魂消散也不会泯灭。
倘若真是玉傀逞凶,那江怀宁开价并不过分。
那可是玉傀。
四千多年没有出现过的玉傀。
她是不太赞同江怀宁的做法,但也明白如果是玉傀,何美阶想要自己报仇,只有四灵店能帮她。
邢若鸢想要对付玉傀也要集结多方力量,她自己出手绝无获胜的可能。
她以为鱼若隐在同情何美阶,还是选择帮江怀宁出声宽慰鱼若隐:“其实转世投胎记忆全消也就是另一个人了,那何尝不是一种消散,四灵店不是慈善堂,交易都是顾客自愿,你不必为她难过。”
鱼若隐挣开了被江怀宁牵着的手,慢慢从椅子上滑落了下去。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间,拒绝了回应邢若鸢。
江怀宁微微垂下视线,眼底有金雾闪动:“你要怪我吗?”
鱼若隐听到江怀宁的声音才算回过神,她抬起头,仰望着江怀宁:“漂亮老婆,我错了,对不起。”
?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江怀宁有些不知所措。
还没反应过来,小腿就被鱼若隐抱住了:“我不该怀疑你让我打散何美阶是有心害我的。”
鱼若隐紧紧箍着她的腿,仰着头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你让我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我好。”
“漂亮老婆,我下次一定听话!”鱼若隐也不蹲着了,她十分干脆地跪在了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怀宁:“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向西,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乖乖照做的!”
鱼若隐大可以不说出来的,但她觉得对不起江怀宁,江怀宁对她够好了,是她不好,一直在胡乱猜测。
她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道歉,没想到江怀宁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紧张地抓住了鱼若隐的手臂:“不!你不能!”
她双目有瞬间的失焦,忽然弯下腰,抚上了鱼若隐的脸:“不要听我的,一定不要。”
江怀宁的反应跟想象中完全不同,她落在鱼若隐脸上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薄润的唇也跟着发颤,眼底的金雾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似乎在害怕,可又有什么能让江怀宁害怕呢。
滴答——
金雾聚拢,竟是直直坠落。
面上轻微的滚烫,催痛了肌肤。
鱼若隐以为她会摸到一片湿润,可她摸到的是颗金色珍珠。
很美,跟江怀宁一样美。
只是摸着它,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