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死对头的贴身侍女》
1. 第 1 章
十月中旬的天气,日头没那么热烈,料峭的寒风吹过,倒显得有几分萧条的冷意。
但是京城里各类商铺依旧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的人气将寒意驱散,尤其是一家名为聚宝庄的门口,更是热闹非凡。
天色擦黑,明亮的灯笼像是指引,衣着华贵的男人们三三两两的往里走。门口站着衣着单薄的貌美女子,脸上带着笑意,看人下菜碟的喊客人,柔声往里请。
这里是赌场,虽不是最大的赌场,但名头也不小。门口站立的赌妓就是为了迎客和区分客人的,若是碰见衣着普通的人,直接好言相劝,让其离开。
若是不走,自然会有人收拾。
这不,又有个衣着寒酸的人往里进,那貌美的赌妓将人拦住,笑盈盈的劝解。
这里是需要看本钱的,若是这等普通人进去输了钱,大哭大闹倒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但这位男子大闹起来,说什么也要往里进。
附近的百姓听的分明,这位大概曾经是个富裕的主,可惜啊,进了赌场后输的倾家荡产。
也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借来的本钱,打算将之前输掉的一并翻回来。
正吵闹之际,有个面相清秀的少年走了进去,赌妓瞪大了眼睛银牙紧咬,索性也不管门口撒泼的人了,赶紧跑到一旁告诉道:
“快快,那人又来了!”
守着赌场的人愣神功夫,没能将人拦住,直接放少年进去了。
赌场最怕的是什么,怕那些手气好的人,怕那些只赢不输的人。
这位青年瞧着瘦弱清秀,但着实是把好手,之前就在这里赢走不少钱。
赌场的钱能随意带走吗?当然不能!
只是不知这人使了什么手段,出了赌场之后他们的人竟然遍寻不见,只能不了了之。
没想到啊,他竟然还敢来?!
赌场所有人收到消息,登时戒备起来。
那少年大概也察觉到不友善的目光了,但依旧笑呵呵的,甚至颇有闲情逸致的叫了一壶好茶水。
茶水入口略带苦涩,他浅啜一口,露出虎口处的茧子。细细的看过去,手心里也都是薄茧。
“早知道换一家了。”
林良放下茶盏,嘟囔了一句。
她许久不来,没想到这群人还记着她。也怪她走顺路,直接拐了进来。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脱掉了飞鱼服,脸上又涂了些东西,多年的女扮男装让她天衣无缝,坐在那就像是个普通人一般,连锦衣卫摄人的气息都弥散不见。
林良眼睛澄亮,认真的打量那些暗中蛰伏的人。她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
谅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大概是等着她走出去,然后在无人的巷子里收拾她一顿吧。
不过林良面上半点不见害怕,看的那些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这人,胆子倒是大的很。
楼梯口有位老者,捋了捋胡子哼了一声。
“等打到他跪地求饶时,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赌场里赢走钱,天下就没这个道理。”
林良还不知道老者又安排了不少人,她正起身朝着一处台子走去,随意的将几块碎银子扔上去,说了句:
“压大。”
有认出林良的人,赶忙悄声跟着,暗搓搓的想跟着喝汤。当然大多数都不认识,还暗中问询这人是谁。
“别管是谁了,他压什么你就跟着压,准保没错!”
“这人可真神,前几日赢了不少钱,今日竟然又来了。”
林良耳朵动了动,听见他们细微的谈话声,但也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站在那等着开。
“好!果然是大!”
林良微微一笑,瘦弱的胳膊伸出去将赢得的钱财往自己身前揽,慢吞吞的又开始压。
如此几次,她面前的财富看的人眼睛都红了。
“喂,看你年岁小提醒你一句,赢了就赶紧走吧,趁着天还没黑透。”方才第一个跟着压的男人善意提醒道。
林良只是摇摇头。
眼看着就冬日了,还要多准备些棉衣和木炭,还有吃食也要动备好,这些都需要银子。
“这位客人,您压吗?”手里拿着骰子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问林良,面上却是不怀好意。
“别压了,快走吧。”又有人好言相劝。
“是啊,”跟着赢钱的人见他瞧着年岁小,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跑出来玩乐,想着提醒一句。
“赢的越多越不好脱身。”
当然,也有一些输红了眼睛,此刻看见林良赢钱导致眼睛更红的赌徒。
“哼,他就是点子好罢了,再玩下去,怕是连底^裤都不剩!”
众人哄笑一声,气氛顿时高涨起来。
手里充实的银子让林良觉得脸颊发热,舔了舔唇,轻声道:“来。”
骰子晃动的声音在赌场里被杂音压下,但林良侧耳倾听,依旧能听的分明。
慢慢的,那些嘲笑林良运气好的人不说话了,之前那位大汉更是默不作声的也跟着压钱,场内其他人甚至顾不上自己,都挤过来看林良。
“哇,他怎么做到的?”
“太厉害了!”
林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垂目沉思后又将钱压好。
有个身形娇小的少年也挤了过来,看了一会后面带敬佩的看着林良。大概这位少年的目光过于直白,林良抬起头和他对上。
只是过了一会,林良就笑了。
这哪里是小少年,明明是个乔装打扮的姑娘家。
头发虽然梳作男子发鬓,但明显手下生疏,梳的歪歪扭扭。好在她年岁小身子骨没长开,穿上宽大的衣袍倒也辨认不出。
林良能认出来是因为自己扮男装惯了,所以一眼能甄别。
被林良看了一眼,小姑娘还脸红了,不过目光灼灼的盯着林良,似要将其脸上看出花来。
林良穿着一袭玄色劲装,瞧着就是个飒爽的人,加之她总是笑盈盈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林良没去管那小姑娘,接着压,面前的银钱堆积的越发的多,她索性掏出一个布兜子,将散碎的铜板银子等收在其中。
林良抬眼看了看外面,嘀咕道:“最后三把。”
她的手纤细的很,不过上面疤痕倒是不少,瞧着有些渗人。她刚将其放上去,就有另外一只小手,也放了一锭银子。
林良侧目,就见是方才的那个小姑娘。
“你好厉害,能不能收我为徒?”
那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一双猫儿似的圆眼激动的看着林良。
林良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便闻到一股清淡好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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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场里鱼龙混杂,各种气味自然也是混在一起,甚至不少人刚吃过酒过来,自然是带着酒臭味。
这股如春日的气息逼近,好闻的让人耳目一新。
“莹莹,跟我回家。”
小姑娘的发顶出现一只大掌,劲松般的手指漂亮的让人难以忽视,上面还带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玄色戒指。
林良顺着那只手抬起眼帘,最后对上一双璀璨的星眸。
来人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袍,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让人眼前一亮。乌黑的头发用玉冠固定住,更显其面若冠玉。
他来到这,就如同浑水里忽地注入一股清流,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哟,熟人啊。”林良调笑着咧嘴,还故意凑近了些,低声喊了句:
“许久不见了,苏大人。”
青年唇角翘着,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句阴阳怪气而动怒。林良心底说了句没意思,这大理寺卿苏子烨,就是个笑面菩萨,看谁都是笑盈盈的。
苏子烨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要带方才的那个小姑娘走。
“我不走,我要拜师。”
谢莹莹开始耍赖了,竟然大胆去抓林良的衣袍。
“莹莹!”
苏子烨身后站着的一位少年忽地出手,一把将谢莹莹捞到自己身后,同时面带警惕的看着林良,好像她下一瞬就会做什么事情一般。
林良挑了挑眉,苏子烨温润的笑着道:“不扰雅兴,我们先行一步。”
说完,三人转身离开。
等出了聚宝庄,谢莹莹噘嘴,任性的道:“我还没拜师呢,那个人可厉害了,一直赢。若不是二哥突然将我拽走,我觉得他就要答应了。”
被她埋怨的二哥颜淮面带不虞,厉声训斥道:“你可知他是谁?连人都不认识就敢拜师,也不怕到时候将你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哥苏子烨是个好脾气,二哥颜淮却将父亲的严厉学个十成十。
谢莹莹眼圈顿时就红了,低垂着脑袋底气不足的回应道:“就是个长相好看的哥哥。”
颜淮气极:“长相好看?等你看见他穿上飞鱼服,看还能不能说出这话!”
谢莹莹一惊,方才的委屈顿时被恐惧驱散,她顿住脚步长大嘴,不敢置信道:
“他是锦衣卫?”
颜淮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重了,放轻了声音道:“是,不信你问大哥。”
谢莹莹便转过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苏子烨。
大理寺和锦衣卫素来不和,连她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尤其是锦衣卫害的苏子烨师父重病,这仇怨便又添上一笔。
苏子烨颔首,语气随意的道:“是个千户。”
谢莹莹还想再问,但怕勾起苏子烨心里不舒服,所以乖巧的闭上嘴,跟着两个哥哥回家去了。
而被他们讨论的锦衣卫千户林良,正在将一笔钱放入包裹里。她揉了揉鼻子,心想苏大人身上的清香真好闻,也不知洒了什么。
他不来还好,来了又走,让林良觉得这股浊气越发的让人胸闷,索性赶紧回去算了。
此时天色暗沉如墨,尤其是林良回去的路径甚至连灯笼都没有,只能借着银色的月光勉强看清。
僻静的小巷里安静无声,林良过后,又有一行人如鬼魅的身影跟了上去。
2. 第 2 章
无人的街巷静悄悄的,偶有狗吠声更显四周诡静。
林良手里拎着那个鼓囊囊的包裹,里面传来金石相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不由得让人心情愉悦,她甚至翘起唇角。
后头一行人为首的是个壮汉,眼看着前面人身影轻快,他暗哼一声。
拿了聚宝庄的钱,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壮汉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便利落的分开,从另外两条小路去了,他们打算包抄。
壮汉转了转手腕,猛的拔腿朝着那道身影奔了过去。
瞧着这人身材纤细,怕是不堪一击,竟还要派这么多人过来。
也是,谁让这少年带走太多钱了,前几次又没将人抓住,惹的怒气积攒,今日一并发泄。
“拦住他!”壮汉大喝一声。
月色下,只见前面的巷子里出来冒出来两队人,加之后头的壮汉一行,直接将林良围了个严实。
插翅难飞。
这群人伸手将别在腰后的铁棍握住,虎视眈眈的看着手无寸铁的瘦弱少年。
林良叹气一声:“赢了些钱财而已,至于吗?”
壮汉轻蔑的哼道:“识相的就赶紧将东西交出来,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
林良歪了歪头:“我要是不交呢?”
壮汉笑的邪气:“看你细皮嫩肉的,怕是打一棒子就得晕死过去,何苦受罪。”
壮汉懒得再废话,大手一挥,拎着铁棒率先冲了过去。
夜色下,少年的眸子亮的惊人,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竟然在众人的围堵之下,丝毫没被近身。
“好小子,有几分本事,怪不得如此嚣张!”
壮汉动了怒,啊啊大喊着朝林良扑过来,其余人见势围住林良的退路,都朝着他猛扑。
“啊!”
“啊!”
几声惨叫之后,一半的人捂着肚子倒地不起,而林良站在那稳稳当当,仿若无事人一般。
“别跟着我了,我着急回家。”她面上一片真诚。
为了过来赌钱,晚饭还没吃,此刻肚子咕噜噜的叫。
“你欺人太甚!”
眼见着同伴倒下,壮汉激了血性,不要命的朝着林良扑过来。
他已经不在乎拿钱的事情了,只想出这口恶气。
只是——
半响之后,壮汉轰然倒地,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不远处,少年衣衫整齐,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浑不在意的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我回家吃饭了,下次见吧。”
壮汉一行人恨的牙痒痒,十几个人,竟然连个少年都拦不住!他到底是何身份?
林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猜测成世外高人,她绕路回到家里,将蜡烛点燃后,开始清点桌子上的钱财。
将银钱分成三七两份,分别打包好。
只是,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将较少那份打开,又拨出一半来,想了想,还是怕不妥,索性只给自己留了三两银子。
“眼看着就要发俸禄了,应该能撑到那时候吧?”
她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没停,将剩下的钱财包裹好,放到了自己枕头底下。
她的小院子不大,院里只有两间房,另外一间锁着没人住。她的屋里除了一张床并一套桌椅外别无他物。
着实清贫的很。
林良放好包裹后来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汤面,里面加了一筷子咸萝卜。
腌制的咸萝卜微微发红,吃起来酸辣,正好就着寡淡的面条下肚。
明明锦衣卫千户这个官职不小了,而且俸禄也不少,且暗地里的油水更是数不胜数,但林良这日子过的还不如普通百姓。
不过她并不在意自己吃了什么,只在意能不能吃饱。
她饭量不小,和男人比不相上下,连着吃了三碗面才觉得肚子里充实了,心里也踏实不少。
洗漱一番躺下,闭上眼睛打算休息。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忽地闪过大理寺卿苏子烨那张俊俏的脸。
林良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一定是因为他长的怪好看的,对,就是这样。
.
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醒来的林良有些懵,不过她甩甩脑袋,起身用冰凉的水洗漱,而后将准备好的钱财裹在怀里,出门去了。
天色刚亮,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路边有小摊贩卖吃食,还有刚出锅的大肉包子,蒸腾的热气带着香味,刺激人的味蕾。
林良走了过去,指着白胖的肉包子问道:“多少钱一个?”
小摊贩抬起头热情的招待她,举起手指头比划一个数,还笑着说在这吃有热汤相赠。
林良想了想,要了一个肉包子三个素包子,赠送的热汤是用猪骨熬的,里面放了些小菜和葱花,喝起来滋味不错,就是里面东西太少只能当水喝。
这四个包子下肚,她也只是吃了个半饱,又和小摊贩老板要了几碗热汤,这才觉得充实不少。
等林良走后,小摊贩看着空空的汤碗,嘀咕道:
“四个包子,喝了五碗汤。”
瞧着衣冠楚楚的,连肉包子都舍不得吃两个。
这边林良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不起,吃饱后让人心情愉悦,她脚步轻快的往城西走去,路上碰见卖肉饼的,咬着牙买了十个。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荒凉的小巷子,这里人烟稀少,几处院子瞧着也不像是住了人,门上挂着锁,甚至屋檐下都结了蛛网。
这里曾发生过命案,将贼人抓到后附近的人家不敢再住了,便都搬离,大片的房屋便空了出来。
林良轻车熟路的走到紧里面的一户门前。
这户倒看着像是有人住,不过院门不气派,且大门年久失修,风儿一吹便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此时此刻怪吓人的。
林良轻轻敲了几下,喊道:“是我。”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个半大小子高兴的过来抱林良,“小林哥,今天怎么这般早?”
随后看见林良手里的油纸包,赶忙接过去,闻了闻说了句真香。
“我要当值啊,过几天还要离京一趟。石头,其他人起来了吗?”
石头才十岁,个子倒很高身上的粗布衣裳一看就穿了好久,袖口处已然短了不少。
他点点头道:“莲花和翠翠去后院摘菜,一则哥在房里准备东西,要去书院,对了,贺飞还没起来。”
林良挑了挑眉,露出坏笑:“走,我们去叫贺飞。”
进了院子,就见这小院只有两间能住人,不过汪一则手巧,将杂物间收拾出来倒也能放下一张床,所以汪一则让两个女孩一间,石头和贺飞一间,自己挤在杂物间。
听见脚步声,便知道是林良来了。汪一则瞧着和林良年岁差不多,实际上才十七岁的少年郎。
身子骨瞧着就瘦弱,不过一张脸倒是生的俊秀。
他将手里的书籍好好的放到一旁,站起来低头整理衣衫,这才走出去,正好看见林良和石头进房间。
汪一则先是摇摇头,随后笑了一下,步伐轻快的跟了进去。
屋里窗户紧闭,空气中弥漫着臭臭的味道。
林良捏着鼻子不解的看向石头,石头也皱着眉头,道:
“昨晚碰见一个小推车卖炒豆,正好人家要收摊了,便将剩下的东西都便宜卖,一文钱买了一大盆。”
林良诧异:“全吃了?”
石头点头:“我们吃了一些,剩下的都被贺飞吃掉了。”
怪不得屋里味道这么大,林良当即歇了心思,也不想捉弄贺飞了,赶紧拉着石头往外撤,正好碰见一脚踏进来,闻到味道差点吐出来的汪一则。
“一则,快走,这里有毒气。”
林良攀着汪一则的肩膀,三人赶紧退了出来,石头关上房门。
汪一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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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看林良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垂下眼眸不吭声。
“一则,走,叫上莲花和翠翠,我买了好多肉饼。”
肉饼卖的比肉包子还贵,但是馅料更加充足,油水大,正适合这些长身体的孩子们还能过过瘾。
石头配合的双手举起油纸包,咧嘴笑的开心,就差流口水了。
几人站在院子里,石头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朝着后院飞奔而去。
“你早上吃什么了?”汪一则问她。
林良夸张的双手画个圆圈,道:“吃了大包子,肉馅的,有这么大个。”
汪一则噗嗤笑了,俩人一岁的差距,身高却差了不少,林良每每见到比自己小一岁却比自己高一头的汪一则,都要感叹一番。
大概是随根吧,她爹娘可能个子都矮。
汪一则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咳嗽了一声后状似随意的道:
“你个子也不矮。”
男子里普普通通,但若是放在女子中,算是身材欣长的高个子。
汪一则不知道为什么林良要装作男子,但他配合就是了。
林良好似没听出来,她哦了一声走到角落里,准备劈柴。
出行为了方便,穿了一身劲装,劈柴正好。
这都是林良做惯了的事情,毕竟家里只有汪一则一个算是大人,剩下的都不大,力气也小。
“放那,一会我来。”汪一则突然走过来,拦住林良。
林良不解,刚要问为什么,就听见小姑娘脆生生的说话,喊着小林哥,然后冲出来两个小女孩,一边一个将林良抱住。
“小林哥,一起吃饭吧。”说话的是圆脸的翠翠,是汪一则的妹妹,另外一个也面带欣喜的小孩叫莲花。
这些人,都是孤儿,和林良一样。
林良看着俩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心里软成了一片,拍了拍她们的后背,道:“快去洗手,我买了肉饼。”
小孩子果然忘了其他,欢呼着去洗手,飞快的回来准备吃东西。
林良推脱说自己吃过了,十张大肉饼,小女孩一人一张,汪一则是里面最大的饭量也大,林良觉得他自己就能吃三张。
除了石头和贺飞,还能剩下一些他们中午吃。
汪一则将站着的林良拉过坐下,道:“吃不完,一起吃。”
说着用干净的油纸捏住肉饼的一角,给林良递过来。
油脂香气格外的勾人,本来就是喝个水饱,林良难免想要接过,但手一直放在膝盖上,笑着道:
“我真吃过了,肉包子,可香了。”
石头和莲花翠翠他们还小,林良说什么信什么,但是汪一则年岁大,自然也懂事的多,他知道林良日子过的节俭,就是为了省下钱给他们花。
无亲无故,能做到这个份上,说明林良着实是个好人。
林良是好人?
这几个字若是传出去,定然会被笑掉大牙。
锦衣卫,阴狠手辣,早就是一滩污泥了,林良在里面滚过,哪能是什么好人?
林良一看蒙不过去了,再说肉饼也够,所以她到底还是接过和他们一起吃起来。
吃完后从院子往出走,正好和汪一则顺路。
“一则,我这几日要出京办事,孩子们你多照看,我留下的钱买些肉,再买些过冬的木炭以及冬衣,早早准备着,说不上哪天就冷了。”
见汪一则点头,林良看了看他洗的发白的衣衫,道:“再买两套衣裳换着穿,在书院里,总是要过的去的。”
汪一则没应声,林良知道这孩子有自己的心思,便也没多说。
俩人在岔道口分开,林良笑着摆摆手便往家去了。
她得回去换衣裳。
锦衣卫的飞鱼服穿出来过于招摇,且这些孩子们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怕孩子们害怕。
只是走到自家门前,林良眯了眯眼,看着院门不动了。
屋里有人。
3. 第 3 章
当锦衣卫时间不长,但依旧得罪了不少人,每次出门前,林良都会在家门口做些标记。
今天,标记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但林良就是觉得,院子里有人。
她弯腰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短刀放在身后,假装毫不知情照常推门而入。
一双漂亮的眸子敏锐的发现院子里的那道人影,同时,她肩膀松懈下来,将短刀重新放回黑靴里。
“指挥使,”林良关好门,恭敬的走过去拱手行礼。
背对她的男人身姿挺拔,飞鱼服上的兽张牙舞爪,和它的主人一样性格乖张。
男人右手抚着绣春刀,转身后斜眼看向林良。
“一大早的,去哪了?”他声音带着哑音,是前几日的风寒刚好。
林良没抬头,将手放下垂立身侧,面上半点不见嬉皮笑脸,反倒是带着正经之色。
“回大人,出去吃早膳。”
她身上的肉饼味道还没散,孟旭升自然是能闻到的。他随意的坐在石凳子上,打量这个小院道:
“这院子才几年,就破烂成这样。”
似是怕他说出下一句话,林良赶忙接话道:“住习惯了,觉得很好。”
她这么一说,孟旭升话头便被打断,罢了,来日方长。
“提前出发,后日便走,你收拾好后去府里等我。”
说完话,孟旭升起身往门口去,林良应下然后去送他。
俩人走到院门处,破烂的木门发出怪声,孟旭升说了句:
“也不知你将钱留着做什么。”
锦衣卫俸禄不少,没有哪个锦衣卫日子过成她这样。
林良也只是守礼的微笑,没多说话。
送走人之后,林良进屋里收拾东西。
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想了想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放了套备用的衣裳,又去角落里取出一条看起来破烂的软鞭扔里,她的行礼就收拾好了。
她没什么银钱,这些年的钱都给孩子们花了,还要供汪一则读书。虽然他大了之后自己能写信挣钱,但她还是坚持给他钱。
念书吧,读出个名堂最好,哪怕只是当个芝麻大的小官,温饱也不成问题。
.
出发的日子转眼就到。
“此次出行,带着林良?”
主座上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问孟旭升。
孟旭升点头,道:“离的近,快马一来一回只需要三天,我带四个人足以。”
这次他们受皇命要去昌州,那里出现了贤王宝藏的消息。
贤王在十几年前谋反未果反被抓,但是他的财宝却不见踪影。对于这块肥肉,皇帝可是一直念念不忘。
一有点消息,便立刻让锦衣卫动身,趁早将其找到。
“父亲,可是有不妥?”
孟旭升在父亲忠远候面前,瞧着乖顺不少,一点都不像外界传言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
忠远候点头,屋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有些话自然是可以说的。
“眼看着你也当上了指挥使,找个机会让林良退了吧。”
当年为了保护孟旭升,才让暗卫出身身手矫健的林良护其左右。但她终究是女人,既然完成任务,还是早早退下为好。
孟旭升拧眉,道:“父亲,她向来藏的好,不会被旁人发现是女人。”
林良长的瘦弱,加之会些易容术,这么些年若不是私下里见她,他都要忘了她是女人。
忠远候静静的观察孟旭升的表情,突然说了句:“你年龄不小了,该成亲了。”
孟旭升下意识的反驳:“还不到时候。”
忠远候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反问他:“你兄长孩子都会走了,你还不成亲?莫非,你对未婚妻不满?”
三个月前,忠远候给孟旭升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是伯爷嫡女,身份正好。且听得旁人说,那位李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是个温柔的性子。
孟旭升当时没反对,可夜里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但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按理说,既然婚事定下,婚期也是要商议的。但孟旭升去找了侯夫人,借口说公事繁忙,待过一阵子再挑良辰吉日。
孟旭升道:“自然不是。”
忠远候观察他的神色,见孟旭升面上没什么波动,看不出他的想法,所以忠远候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莫非你看上了林良?是,她从小和你一起长大,还有过命的情分,但是你要知道,你将来是要继承侯府的世子,而她,只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若你真喜欢她,那便早早的让她退下,直接放房里当个通房算了。”
孟旭升没言语。
忠远候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因此也不多说,让他自去忙。
待人走了之后,忠远候起身叫来了外面守着的随从,低声道:
“告诉王礼,必要的时候……”
孟旭升出来的时候低垂着眼眸,脑子里回想的是方才的话。
他终于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
林良来到侯府,等通报过后才往里去,照例等在孟旭升院子门口,并未进去。
不过院里出来一个仆从,说孟世子叫她进屋。
林良没多想,背着包裹往里走,只是进屋之后,外室没见孟旭升的踪影。
自打三年前搬出去后,这还是林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所有的陈设都是那般熟悉,林良眼里闪过怀念之色,但收敛的极快。
“来了便坐吧。”
孟旭升从内室闪身出来,边走边将系身上的腰带。
林良识趣的低头,却不想孟旭升突然叫了句:“过来。”
林良只得听命上前。
“给我系上。”他俯视她,命令的口吻道。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对手下的千户下达的命令,林良虽不明白为何,但依旧将包裹扔到一旁,上前帮忙。
孟旭升看着她的发顶,回想起俩人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让她当个妾室也使得。
“林良,等此次完成任务,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边说边用手去捏林良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此刻的孟旭升褪去了指挥使的威严,林良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手上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
林良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对上她的目光,孟旭升心头一跳,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手下的肌肤似在发烫,赶忙松开手。
正好林良将腰带系好,识趣的退后一步,只垂头答应了一声。
孟旭升见她不说话了,便也没说什么。
自打林良进了锦衣卫后越发的沉默寡言。
简单的收拾一番,二人一同往外走。
府门口,便装的锦衣卫们已经整装待发,站在最后的是个肤色黑黝黝的年轻人,趁着孟旭升不注意,对林良挤眉弄眼。
林良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却又在孟旭升要转身的时候立马收回去。等上马之后,孟旭升走在前头,林良故意落后几步,和同僚田润说上话。
“哎,林良,你带铁锹了吗?”田润笑嘻嘻的问她。
林良不解:“带铁锹做甚?”
田润驱马和林良更近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挖宝藏啊。”
这次他们就是去寻找贤王留下的宝藏。
“到了昌州现买便好,”林良打量他背后的包裹,诧异道:“你不会带了吧?”
田润:“……”
到底还是承认了。
“不过我这把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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锹做工精细不说,还可以折叠一起方便携带。”
“你哪来的这东西,听起来不错。”
田润嘿嘿一声,用更小的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和旁人说。这是我托人在大理寺卿手里弄的。”
“你说大理寺卿苏大人?听说他随身携带轻巧机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无法近身。”
“不止这些,他府上有不少有趣的小玩意,等有机会我托人搞一些给你玩。”
林良轻笑:“那便谢过田兄了。”
田润拍拍胸^脯,“小事一桩。”
俩人前头一个中年人回过头,轻蔑的看了林良一眼,林良没什么反应,倒是田润瞪大眼珠子,气势很足。
那人嗤笑一声,嘀咕了句什么,便回过头去了。
田润:“屠志平老是针对你,前几次任务也是,要不是他,你胳膊也不会伤到。”
锦衣卫人员众多,即便是百户千户之间也是有嫌隙的。曾经在还是百户的时候,林良出手救了田润,自那后二人的关系便和亲兄弟一般。
这也是林良极为珍惜的友情。
田润说完,见林良只是笑笑,便知道林良没放在心上。
田润偷偷给林良塞了一个包裹,道:“路上闲着的时候当零嘴。”
大概是因为林良年岁小,田润总是拿零食给林良。
林良闻到丝丝甜意,大概是果脯一类,没推脱接下了。
前头,孟旭升猛的回头,见她竟然和田润相谈甚欢,脸上的笑意也很大,与和自己谈话时完全不一样。
孟旭升心生不满,喊林良过去。
眼看着林良跟在孟旭升身后,田润不解,难不成林良得罪指挥使了?
.
来到城口口,很快就被放行。
只是未等他们的马匹跑起来,就遇见了一位熟人。
“六公主?”
前面横着一人一马,女子一身低调的骑射服,尽显天真烂漫。她招招手,热情的回应孟旭升。
“孟大人,怎么才来,等你们许久了。”
孟旭升眯了眯眼睛,毫不留情的道:“公主私自出宫,圣上可知?”
六公主正是贪玩的年纪,得知孟旭升要出门寻宝,当即产生了兴趣,好不容易才从宫里逃出来,想着和他们一起。
“父皇一会就能知道,哎呀,你放心吧,不会怪罪于锦衣卫任何人,自有我母后去说话。”
五皇子和六公主都是中宫所出,十分受喜爱。尤其是娇憨可爱的六公主,颇得盛宠。
孟旭升往四周看了看,瞧见暗卫露出的衣角,便明白宫里早就知道了,而且还默许她跟着他们走。
不过孟旭升还是不想带着她,怕坏了事情。
六公主看出来他的意图,赶忙上马先行一步。
“我在前面的驿站等你们!”
孟旭升:“公主!”
眼见着六公主没影了,孟旭升转头吩咐最后的田润道:“你回去一趟将此事禀告。”
到底涉及皇家血脉,还是小心为妙。
一行人跟在后头,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路上歇息了两次,在日落西山之时,众人找到找到一处小村庄栖身。
林良眼尖的发现村里一户人家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瞧着虽然朴素,但一看就不是村里之物。
孟旭升也瞧见了,一边安排手下站岗,一边让林良过去一探究竟。
林良点头,下马步行过去。
刚走到马车附近,那户人家房门便开了。
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映照在青年的身上,将面若冠玉的男子映衬的愈发风姿俊逸。
他唇角翘着,看起来像是在笑,如玉的手指搭上右手上的戒指,转动几下。
“林千户,又见面了。”
4. 第 4 章
“大人,方才那人可是锦衣卫的林良?”
看着林良远去的背影,单腾后背冒起一股凉气。
“大人,莫不是他们追着我们来的?”单腾继续问。
苏子烨低头捋顺衣袍上的褶皱,又用手按平,这才转身道:“不是。”
一起来的邓建文拎着长剑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向单腾,问他怎么回事。
苏子烨已经回屋了,单腾便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楚,最后添了一句。
“邓将军,我觉得锦衣卫来者不善。”
邓建文冷哼一声,摸紧手里的长剑,道:“那又如何?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邓建文可是武状元出身,身手自不必说。单腾提起的心放下了,听邓建文又道:
“苏大人虽然不会功夫,但你觉得能有人伤的了他?”
单腾这回是彻底放心了,觉得自己杞人忧天。
“邓将军,您的剑穗缠在一起了。”
邓建文低头,果然见其纠结成一团。他心想,还好没让苏大人看见。谁不知道苏大人喜洁喜平整,穿的衣袍一丝褶皱都不允许出现。
“走吧,今天夜里都机灵着点。”
.
回到锦衣卫那边,林良如实相告。
孟旭升颔首,道:“想来是圣上派遣他去查探矿山一事。”
前些日子,在一处山里发现了矿山,具体如何不得而知,听说早就将附近的军队调动过去,想来是保护好了。
“圣上倒是器重苏子烨。”孟旭升又道。
林良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则是嘀咕道:人家是三元及第,难得一见的良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理寺卿,更是为大显立下无数功劳,圣上能不器重吗?
听说,圣上还想将六公主许配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个苏大人面皮好,能被公主看上也正常。
“林良?”
孟旭升见她走神,不悦的叫了她好几声。
“是,大人。”林良回过神来,低垂下脑袋。
这村里都不富裕,屋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勉强能将她的面庞看清。
她脸上抹了东西,看起来肤色略黑,眉毛也粗的像是一条虫子。
不过她眼睛生的漂亮,即便低垂眼帘,也能看见鸦羽似的睫毛。
孟旭升皱眉,觉得自己心口发痒。
“晚上你和我睡一起。”他道。
林良愣了愣,“大人,我和田千户他们睡一起就行。”
孟旭升眉眼染上烦躁:“和一群臭男人?”
林良心想,你也是男人。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只解释道:“属下习惯了,每次出任务也都是和他们一起,彼此也算熟悉。”
是啊,这么些年,好似只有小时候他们关系亲密一些,等到长大后,他是主,她是仆,再没有一起睡过了。
“你想去便去。”孟旭升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良,等着她的选择。
林良没抬头,自然不知道对方的观察。她松了口气,赶忙说出去巡逻,退了出去。
只留下带着怨气的孟指挥使。
“林良,你先睡,我和屠志平守前半夜,你和王礼守后半夜。”
林良点头,直接回屋,倒在土炕上闭眼休息。
一张大炕,王礼和林良各睡一侧。
等沉稳的呼吸声响起,本该沉睡的王礼悄声转过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林良看了许久。
.
一夜安稳。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辆马车了,不过他们马匹脚程快,等到晌午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和苏子烨他们碰上。
锦衣卫和大理寺向来不和。
准确的说,锦衣卫和朝堂上的官员都不和,因此孟旭升没让队伍停下,直接飞奔而去。
倒是六公主路过马车的时候,朝着掀开车帘的苏子烨点了点头,还笑了一下。
这苏子烨长的真好看,怪不得当年打马游街的时候,地上的花瓣荷包帕子铺了一路。
自那天之后,他们的队伍就远远的将苏子烨他们甩在身后,顺利的到达昌州。
孟旭升让屠志平和王礼留下保护六公主,在客栈里好生休息。他则是带着田润和林良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这户人家姓付,付老爷是城里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每到冬日的时候,付老爷都会让府里设棚施粥,还会发棉衣。
城里无论是谁,提到这位付老爷,都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大善人”。
消息说这位付老爷挖到一个箱子,里面都是宝物。他向来心善也不想私吞,报告给县令。
若是往常,这箱宝物可能就被县令私吞了。
但正赶上有锦衣卫的暗探在这办事,将此事报告给孟旭升,这才有了他们来此一趟。
林良看了看付家的大门,发现门上挂着白绫和白灯笼,想必这家应当是出了什么事情。
孟旭升也看见了,不过他没什么表情。
他是来查宝藏的消息,其他事物一概不管。
果然,开门的人也穿着素色衣裳,听他们亮明身份,忙不迭的将人请了进去。
府里的小厮脚程快,很快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男子走了过来,瞧着应当是府里的主子。
“锦衣卫的大人吧,有失远迎啊。”
那人先是行了礼,而后露出点笑意,自我介绍道:
“我叫付长宏,大人里面请。”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努力镇定,但依然能听出来声音发颤。
是在害怕锦衣卫。
孟旭升点头,边随着他往里走,边问道:“是你父亲发现的宝箱?”
说是付老爷发现的,这位应当是府里的少爷。
付长宏点头,“正是家父。”
“那便劳驾请付老爷出来一叙。”
付长宏面上立马变得悲伤,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道:
“大人来的不凑巧,就在昨晚,家父去了。”
孟旭升停下脚步,身后的林良和田润也识趣的顿住。
锦衣卫的名头可不是虚的,直接听命于皇上,即便是皇亲国戚也能直接缉拿,进行不公开的审问。
更别提昭狱那人间炼狱的地方了。
付长宏也是害怕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只能实话实说。
“但是小人知道挖宝的地点,而且宝物已经交给县令大人了。”
孟旭升没说话,但脚步动了,让付长宏暗地里松了口气。
付家有钱,光是从府里的精致布局就能看出来。不过此时到处都是白色,看的人心里发慌。
走过一处拱门的时候,林良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但其他人好似没察觉。
她转头朝着围墙看过去。
“这处院子许久不住人,平日里就充当库房用。”
在前头引路的付长宏察觉到林良的目光,解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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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良点头,也没在意。
到了厅里,付长宏赶紧让人上茶,还让孟旭升坐在主座上,客气的像是对待祖宗。
孟旭升坐在下首处的位置,没喝茶水,而是让他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一遍,然后一会带人过去看一下地点。
付长宏见他们都不喝,自己也不敢喝,赶忙将事情阐述一遍。
“就是前些日子,我爹他出去游玩,摔倒后在地上摸了一把,感觉有东西,于是让人挖开,发现是个金簪子。”
林良低垂着脑袋。
付长宏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那他父亲起码也得快五十了,这么大的年龄还出去游玩?随即想到付老爷子已经去了,她这样的想法不好,于是连忙坐直,面上带了肃穆。
那边付长宏还在说。
“我爹觉得奇怪,便叫人将附近挖了挖,最后零零散散的挖出不少东西,还有一个小箱子。所有的东西都没动放在箱子里,交给县令老爷了。”
“没了?”孟旭升问。
付长宏脑袋猛点:“大人,没了,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孟旭升道:“走吧,带我去那个地方。”
付长宏哎了一声,赶紧吩咐人备马,还说要牵来最好的马。
孟旭升淡淡的道:“不必,我们自有准备。”
去庄子的路上,林良盯着付长宏,见他又怕孟旭升,又想巴结他。
真纠结。
田润过来,低声问林良:“你说付长宏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有人随便跌倒,就能找到一箱子财宝?”
林良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那箱财宝是真的,总不能付家自己出钱凑的吧,图什么?”
田润还是有点不理解,“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从来没砸中我呢。”
林良轻笑:“若是哪天真的砸中你,记得请我吃饭。”
“那是当然,”说到兴处,田润嗓门提高了一些,“咱们俩谁跟谁啊。”
前头的孟旭升猛的回过头,田润被他摄人的目光看的心慌,赶忙闭紧嘴巴,直到到了地方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林良倒是不害怕,她和孟旭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时候的孟旭升性子就是如此强势,刚开始她就摸透了他的脾气,跟着他混的不错。
当时他的院子,她能随意的去,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姑娘。
林良想到这,手中的缰绳握紧,因着用力指腹发白没有血色。
——后来,那两个小姑娘就被忠远候处死了。
“林良,想什么呢,快下来。”
林良整理情绪,下马随着前头的人走。
这里是一处农田,和其他的田地没有什么大不同。若非要说的话,那便是这里的庄稼长的比旁的地方好。
付长宏指着一块明显翻动过的土地,道:“大人,就是这了。”
孟旭升走近,蹲下仔细查看。
田润识趣的拿着折叠铁锹,问孟旭升需要挖哪里。
孟旭升指了块地方,田润埋头苦干。
林良也没闲着,她扫了一眼附近,见不远处连绵一片的青山,景色宜人。
不过有一座山上好似有人在做什么,在反着光亮。
“那里是什么?”林良问付长宏。
付长宏立马回答道:“是矿山,正在挖矿呢。”
林良忽地想到之前碰见苏大人,听说他就是来这查探矿山一事。
这么说,又要碰见了?
5. 第 5 章
他们一行人挖地三尺,也没再发现任何的东西,孟旭升挥挥手,叫田润停下。
“先回去再说。”
回到歇息的客栈,吃了些东西,有人来报说是县太爷求见。
孟旭升起身,“你们好生歇息,照顾好六公主。”
说完转身离开。
田润凑近了林良,嘀咕道:“这位县太爷估计来了好几趟了。”
屠志平和王礼去守着公主去了,剩下田润和林良。田润打了个哈欠,说道:
“本来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计,却没想到又要赶路又要挖土。哎,不对啊,刚才指挥使怎么不让你挖?”
田润才反应过来,一直是他在挖来挖去,林良在旁边站着,但是孟旭升什么都没说。
孟旭升是谁,是锦衣卫指挥使!
为人喜怒无常捉摸不透,而且向来不喜手下偷懒。就这么说吧,锦衣卫每一个人都十分能干,得益于孟旭升的鞭策。
林良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随意的道:“大概看你力气大吧。”
田润立马炸毛,他本就长的黑,此刻竖目瞪眼的样子别有一番趣味。
“我力气大?我能有你力气大?你能单手将我抬起来!再说了,锦衣卫上上下下,除了指挥使,谁能打过你!”
说到这,田润开始不忿了。
明明林良长的瘦弱,怎么这么能打?
“林良,我问你,你的功夫是和谁学的,能不能把那位师傅介绍给我。”
林良陷入了回忆。
“你要杀掉它才能吃饭。”
“我不!”
“那你便和它一起死吧。”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兔子,脚边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林良,林良?”
“怎么了你?哎呀,不想说就算了,我觉得肯定是世外高人,对吧?”
田润就是这样,在锦衣卫里难得的心肠好。
“嗯,确实不方便。”
林良笑了一下。
她没法说她的武师傅出自忠远侯府,也没法说一身的伤都是在练功的时候留下的。也不全是吧,还有这么多年护着孟旭升替他挡的伤害。
田润思路跳的很快,随意的提了一句:“矿山就在这,是不是苏大人也得住这间客栈?”
这里是城中最好的客栈,想来苏子烨他们也会落脚。
提到苏子烨,田润的话越发的多起来。
“哎,你知道吗?听说苏大人的袖子里戴了袖箭!”
林良诧异:“袖箭?”
苏子烨看起来清风朗月的贵公子,竟然也会藏暗器吗?
田润点头:“毕竟他不会功夫,而且大理寺的人也总是面对危险,有些防备是正常的。听说大理寺放了不少能擒人的小玩意,十分好用。”
说到这,田润眼里带了艳羡。
苏子烨的机关能将大理寺人员的伤亡降的很低,有时候甚至不用他们自己人冲锋陷阵,只需要将机关藏好,等待贼人落网便好。
而且这位苏大人向来和善,总是笑着的,不像他们的指挥使,整天板着张脸。
林良也听说过这些事,但没见过,难免产生了好奇,便问田润都有什么小玩意。
田润兴致勃勃的讲解:“一按就会发射的网,据说套到里面会任谁都逃脱不了。还有防备咬舌自尽的东西,据说用起来很疼,还有还有……”
田润说的口干舌燥,一看就对苏子烨充满了孺慕之情。
林良摇了摇头,心想小玩意而已,若是碰见罪大恶极的凶狠之徒,只需一刀就能砍断。
田润还在说着,明显对那位大理寺卿好感非常。
“喂,我们可和大理寺不和。”林良提醒了一句。
田润顿时泄了气,嘟囔了一句:“都怪王礼,将李大人吓的摔倒当即发病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般敌对。”
林良不置可否。
俩人说话的功夫,外头大理寺的人姗姗来迟。
邓建文敏锐的发现二楼处王礼和屠志平,于是低声提醒道:
“苏大人,锦衣卫的人也住在这。”
苏子烨没什么表示,倒是单腾一脸的戒备。
身后苏子烨的侍从飞扬向前一步,问询道:“大人,不若换一家客栈。”
苏子烨这才抬起头,朝着楼上的俩人望了一眼,不过很快收回视线,轻笑道:
“若是他们真的想如何,岂是客栈的一扇门能阻拦的?”
飞扬还是害怕出什么事情,毕竟锦衣卫的人都无耻至极,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手段。
所以在进二楼房间后,飞扬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小东西放在苏子烨的门口。
这个小东西连接一根极细的丝线,若是不小心碰触,另一头的铃铛便会响。
飞扬做事干脆利落,很快便将东西弄好,没让其他人看见。
.
县令爷将宝箱奉上,殷勤的说了不少。
主座上,孟旭升神色淡淡的,似在思虑着什么。
按理说,贤王的财富不少,听说当年他一手置办了全大显最为出名的长安楼,并且通过长安楼的账目,将他手里的钱财洗的干净。
按照圣上的估计,这笔钱定然不是个小数目。
只是这一箱财宝,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贤王所留。
线索太少,无从查之,只能再慢慢寻了。
县令弓着身子,脑门都冒汗了,生怕这位锦衣卫大人一个不满意到时候自己官帽不保。
还好,孟旭升又问了几句话,便放人离开。
从房间里出来,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正好瞧见走廊尽头房间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竹青色衣袍的青年,虽衣着朴素简单,但相貌昳丽,举手投足尽显矜贵气质。
县令爷眯了眯眼,心想城中竟然有如此人物,自己不知道吗?
定睛一看,县令当即软了腿,赶忙小跑着过去,行礼道:
“苏大人,有失远迎啊!”
苏子烨早在他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猜测出他的身份,毕竟他刚从孟旭升房里出来。等闲之人自然是不能随意进出,且他又不是锦衣卫的人,那便只能是父母官了。
“李大人。”苏子烨微微一笑,回礼道。
在面对孟旭升的时候,李县令是惧怕,而面对苏子烨的时候,则是敬重。
毕竟三元及第的天之骄子,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啊!
“下官有幸在京城里见过苏大人几次,今日再见,大人还是那般仪表堂堂啊!”
李县令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坐在屋里的林良都听见了。
“苏大人果然住了这家客栈!”田润眼睛一亮。
林良捻起一块糕点,提醒道:“你可别让指挥使看见你这幅狗腿模样。”
孟旭升此人,最恨背叛。
之前有一个锦衣卫不听指挥单独行事,被孟旭升抓到后直接扔进昭狱里。
当然,那人也没能出来。
田润打了个激灵,越发觉得还是大理寺更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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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李县令说话的声音越走越远,原来是苏子烨下楼用膳,李县令陪同一起去了。
林良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见苏子烨身后跟着邓建文他们,想来他们都去吃饭了。
“田润,你想不想看看苏大人做的那些小东西?”
田润猛的反应过来,激动的站起来:“你是想探苏大人的房间?”
林良啧啧两声:“怎么能这么说呢?就是帮忙看看苏大人房里有没有隐患,万一藏着贼人怎么办?”
田润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他真的很尊敬苏子烨。但林良和自己身手都不错,而且他们也不是做坏事,应该没事吧。
就是看看小玩意而已,他们很快就回来。
田润安慰自己,然后点头。
俩人说干就干,直接闪身出去。
而一楼处,李县令抢着要付钱,苏子烨自然是无功不受禄,正当李县令要强行将一锭银子交给客栈伙计时,突然从门口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影。
看见李县令,那人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求大人做主啊!”
邓建文眼尖,见来人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且脚步杂乱,一看就没什么威胁,因此顿住没动。
倒是飞扬,往前一步,挡住了苏子烨的半边身子。
李县令被这女子吓了一跳,啊啊几声往后退,那抱住他大腿的女子被他拖拽着一同往后,硬是没松手。
苦了李县令,裤子都要被拽掉了。
“松手你这个刁妇!”
单腾低头憋住笑,飞扬转过脑袋不忍再看。
“你做什么?!”李县令赶忙呵斥此女。
那女子泪如雨下,手就是不肯松开,直到李县令的人过来,强行将她掰开,这女子就势跪倒在地,朝着李县令磕头。
“青天大老爷,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她马上就要被人害死了!”
李县令眉头一跳,倒不是因为有人要死,而是这句青天大老爷。
大理寺卿在这,他可不敢应承。
所以李县令赶忙阻止她,让她起来说话。
此地人多口杂,李县令带着那女子进了一楼的雅间,还热情的邀请苏子烨一行。
未等苏子烨说话,单腾先开口了,婉拒道:“这是李大人管辖之事,我们不好插手。”
李县令讪讪的笑了笑,拜别苏子烨。
他们没进雅间,就在大堂里,点了些当地特色菜。
苏子烨的礼仪很好,脊背挺直若松,加之他容貌上佳,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不过他刚吃了几口,雅间里的李县令便出来了,身后跟着那名女子。那女子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快要走向门口的时候,那女子飞快的绕过李县令的人,猛的朝着苏子烨这桌冲过来,看样子似想抱住他的大腿。
邓建文反应快,直接用剑鞘将人抵住。
他力气大,那女子吃痛,哎哟一声倒地。
大堂里顿时响起女子的抽泣声,还有李县令的呵斥声,以及食客们的议论声。
乱糟糟的,听得人头疼。
就在这时,二楼也不消停,传来铃铛声。
飞扬竖眉,立马放下筷子飞身上楼。
林良扶额,“我告诉你小心些了,快走,趁着人还没上来。”
田润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关门往自己房间去。
林良侧耳听了一下,“来不及了!”
她抓住田润的肩膀,俩人直接顺着窗户猛的跳了出去。
6. 第 6 章
飞扬会功夫,脚程快,他上楼之后发现铃铛还在响动,随同一起的是猫儿的叫声。
飞扬看了看走廊尽头大开的窗子,将苏子烨门前那只猫儿抱起来,而后朝着窗子往下看。
下面是客栈的后巷,颇为偏僻,平日里也不走人,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飞扬面上带着疑惑,想大概就是这只猫儿碰了机关吧。他顺手将窗户关上,大步走了。
下到一楼大堂里,见那名跌倒在地的女子已经起身,且随着苏子烨往楼上来,而李县令一脸难色,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飞扬将猫儿交给客栈伙计,然后悄悄问单腾。
“发生什么事了?”
单腾看了一眼,见邓建文陪同苏大人上去,又转头看李县令,见对方面色不好看。单腾微微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会说。
飞扬懂事的点头。
二人也上楼了,见李县令没跟上来,这才压低了声音说话。
单腾道:“苏大人正审案子呢!”
飞扬不解。
单腾又道:“方才那女子不是说有人要害她家姑娘,所以才来求助县令爷,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县令没说管这事儿。这女子也聪明,见李县令对大人毕恭毕敬,知道大人的官更大,所以直接求到大人这里。”
飞扬明了,他跟在苏子烨身边多年,也学到了不少,当即道:
“定然是涉及到了权贵,所以李县令才不好插手。”
单腾耸肩:“大概是这样,行了,该过去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那姑娘正边说边哭。
“大人,我家姑娘危在旦夕,被他们抓起来了,说是要给老爷陪葬!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字字泣血,将她家姑娘的事情快速叙述一遍。
她越说,邓建文越是皱眉,最后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么说,她家姑娘其实是个烟花女子,后来被一人相中带回家想要当妾室,只是那人年岁大了,突然晕倒碰到桌角当即便去了。
但那户人家的儿子怀疑是她家姑娘谋财害命。
苏子烨静静的听着女子叙述,手指下意识的摩挲戒指。
待女子说完,苏子烨问道:“那户人家可是姓付?付大善人?”
女子惊讶的点头。
方才她好像没说是谁家吧?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再晚一些,姑娘就要被他们弄死了!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她真是无辜的!”
苏子烨一双澄亮的眸子看着女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说谎。
本来家事他不该管,但涉及到人命,那他总是要登门查个究竟。
出门往楼下走的时候,和两个满怀都是吃食的人打个照面。
“哟,苏大人,”林良看见他,笑盈盈的举起手里的糖炒栗子,“栗子,您吃吗?”
旁边的田润面带羞涩,就是他长的太黑,着实看不出脸红。
他也举起手里的肉饼,问苏子烨要不要吃。
飞扬眯眼,觉得锦衣卫这俩人着实可恨,竟然当面挑衅!
就知道欺负他家大人性子好!
邓建文甚至握紧剑柄,虎视眈眈的看着林良。
锦衣卫人员众多,那些小啰啰就算了,最让他忌惮的便是眼前这位林千户。
听说这些年他当孟旭升的狗,没少为孟旭升挡刀,甚至不要命。
这样疯的人,即便此刻是笑着的,他也要提防。
林良的目光没看向其他人,只盯着苏子烨。
苏子烨生就一张笑面,嘴角总是翘着的,即便眼里不含笑意,也会让人觉得他正温柔的看着你。
“多谢,下次吧。”
他说完便往下去,留下面色激动的田润,和若有所思的林良。
“林良!林良你听见了吗?苏大人说要和我一起吃东西!”
能看才出来他很高兴,脸红脖子粗。
林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随即问他:“他什么时候说的?”
田润梗着脖子:“你没听见吗?大人说下次!”
林良啧啧两声,迈步朝上去,轻声道:“要是锦衣卫能和大理寺和和气气的一起吃饭,那可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回房之后,田润还在感叹苏大人俊美无双,足智多谋。
林良敷衍的点头,“也是,要不是你的苏大人足智多谋,出门还在门口放机关,我们也不会硬从二楼跳下去,差点崴了脚。”
田润替苏子烨说话:“你一个武夫,哪有那么娇气,以一敌十都不怕,从二楼往下跳算什么?”
林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总是笑着的苏子烨,就想上前和他说话,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破功大发雷霆。
“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崇拜苏大人。”她嘀咕了一句。
黄昏的时候,崇拜苏大人的田润,特意站在楼梯口,想等苏子烨回来再和他搭话,只是等来等去,没等来苏大人,倒是等来了县令李大人。
县令来这趟是说正事的,只道在矿山里,也有人挖到了金子。
相对于李县令的激动之色,显得孟旭升极为淡定。
“难道这是座金矿?”
李县令赶忙道:“回大人,不是金矿,是铁矿。回来的人禀告说,是支金坠子。”
一箱子财宝在山脚下的庄子里被发现,而在矿山里则是找到了另外的财宝。
听说贤王狡诈,想来是将东西分开埋藏,免得被人发现。
山里形式复杂,想来是埋东西的好地方。
孟旭升当即召集人手,要走一趟。
“屠志平和田润留下照看公主。”
六公主不干了,她之前因为赶路辛苦,在屋里躺了一天才缓过来,现在天色擦黑,她正好精力充沛,便要求一同前去。
孟旭升不想带她,谎称山里有猛兽。
六公主笑了,娇声说道:“这不是有孟大人和其他大人吗?肯定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吧。”
这既是讨好,也是警告。
若是六公主跟着他们受了伤,即便找到贤王宝藏,圣上也定然会怪罪于锦衣卫。
这六公主,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孟旭升蹙了蹙眉,到底是管不了六公主,只能让其跟着。不过嘱咐大家,一定要注意六公主的安全。
出了事,不止他一个人遭殃,锦衣卫其他人也会受到牵连。
林良想了想,戴上那把她用惯了的软鞭缠在腰上,将配剑也带上。虽说矿山附近有军队士兵驻守,但以防万一。
一行人快马朝着山里去了,等到了山上,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
孟旭升和驻守的领头说话,拿出令牌来,然后叫他们一人一个火把,往挖出来的矿洞里去。
这座山不高,挖出来的矿洞也不大,就是深。
而发现金坠子的地方则是在矿洞深处。
他们一行,让六公主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着。
最后就是田润和林良。
田润好奇的张望,和林良嘀咕道:“就算藏东西,可是这是山里头啊,他们怎么藏的?”
林良看了看,猜测道:“大概是哪里有缝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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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放里后再用石头将缝隙堵住。这些日子凿洞,说不定将那些东西震出来,这才被人捡到。”
他们一路走来,见还有不少村民在摸黑干活,附近零散的士兵监督。想来就是这些士兵发现了金坠子的踪迹。
山脚下,又有一伙人来到这里。
单腾仰头看着举起火把的地方,侧头问道:“大人,非要黑天来吗?不如白日上山,也安全一些。”
苏子烨长腿一迈,利落的下马车,然后低头将自己衣袍上的褶皱整理一番,道:
“我们来此便是为了此事,白天夜里有什么区别?”
单腾没法说,那些锦衣卫也在,他想他即便说了,怕是他家大人也不怕。
真不知道一个读书人,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
一行人朝山上去,苏子烨没进矿洞,反倒是带着人绕着矿洞附近走。走着走着,苏子烨将火把举高了一些,踏过零落的杂草,用火把贴近石头。
邓建文他们都过来,以为发现了什么。
不过他们只看出来这有裂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石头,不都是这样吗?
苏子烨认真的看了会,而后回头高声道:“叫矿洞里的人都出来!”
单腾还想问怎么了,飞扬却是听从命令,飞奔着跑远了。
“我们也走,”苏子烨正色道。
他们刚离开,便有碎石子下落伴随着哗哗的声响,吓的邓建文直接拉着苏子烨和单腾,赶紧往旁边跑。
而那头飞扬告知让人都撤出来,但已经晚了。
山体摇晃震动,滚石下落,扬起的飞尘将火把打灭,洞里登时陷入一片昏暗。不少人狼哭鬼嚎,还有被石头砸中的人哀嚎着喊救命。
“林良!”
孟旭升第一反应是回头找她,只是太黑了根本看不见,且嘈杂声混在一起,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孟旭升往回走摸到一个柔弱无骨的手,当即判定是六公主。
六公主不能出事。
且看这情形怕是不好,孟旭升咬着牙,拽着六公主往出口去。
林良功夫不错,想来也能找到出路。
被他说功夫不错的林良,此刻陷入了困境。
事故发生的一瞬间,有人猛的从后背袭来,她躲闪过去避开要害,但依旧中了一刀,疼的刺骨。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猛的将她手臂砸断,只能用左手持剑,朝着出口掠去。
不出意料的,林良受到了阻拦。
四周都是滚石下落的声音,还有村民们大喊大叫,田润的呼喊夹杂其中,让人辨别不清。
林良认出对方的剑法,当即呵斥道:“王礼,你疯了!”
然而王礼并不答话,只猛攻林良,似要将她斩杀在此。
林良现在处于劣势,后背还插着匕首,手臂断了一条,就连身法都变得缓慢。
这时王礼说话了。
“你以为是谁安排的?是大人要你死!”
林良怔愣,被王礼找到破绽,又刺了一剑。
而后听得轰隆隆的声音,王礼见识不好,又猛的给了林良一掌,就要跑。
林良反应过来,她现在左手持剑根本打不过王礼,所以她摸向腰间的软鞭,听声辨位,直接用鞭子缠住王礼的脖子,猛的将他往回拽!
林良这一招用了十成的力气,她将鞭子放在肩膀上借力,猛的反向拖拽,即便是王礼也挣脱不得,直接被林良勒断了骨头,而后身体软趴趴的滑落在地。
轰隆——
前路被掉下的大石彻底堵住。
7. 第 7 章
外面跑出来的村民鼻涕一把泪一把,被士兵们有序带下山救助。
孟旭升眸色沉沉,作势就要往里去,却被六公主一把拽住。
“孟旭升,你要去哪里?”
孟旭升淡声道:“劳烦公主放手,我要去救我的下属。”
六公主左右看了看,见田润和屠志平都在,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那个清瘦的叫林良的少年和那个总是阴沉脸不说话的王礼不在。
“不行,”六公主眼眶微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她被突发的事情吓破了胆子,唯有一直抓着救她出来的孟旭升,才觉得心里好受。
“公主,我让人先送您回去歇息。”
六公主不松手,不肯让孟旭升走。她擦了擦眼泪,颤声道:“孟旭升,你送我一趟,让其他人在这里想办法。”
六公主乃是皇家血脉,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比发生山体坍塌还严重。
孟旭升只能叫守在这里的人赶紧挖,将困在里的村民和林良王礼都救出来。
正好看见苏子烨走过来,孟旭升心里竟然生出一股踏实的感觉。
有苏子烨在,林良他们定然会安稳无事。
田润和屠志平还要保护六公主,因此锦衣卫一行除了埋在里头的,都匆忙下山走了。
临行前,孟旭升走到苏子烨面前,竟然朝着他拱手道:
“这里,便麻烦苏大人费心了,我去去便回。”
苏子烨颔首:“这是自然。”
等人走远了,飞扬看着正有条不紊安排人营救的苏子烨,不由得暗暗心急。
和锦衣卫搅合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临行前,老爷特意告诉他要保护好大人。飞扬皱眉,打算等一会锦衣卫指挥使回来,他就看牢一些,免得有人要害他们大人。
这里的士兵不多,还分出一部分抬着受伤的村民下山医治。所以营救的活计,苏子烨他们也是要动手的。
邓建文是武将,自然冲在前头。
苏子烨安排好人手后,带着飞扬绕道朝着另一侧去了。
走到之前山体有缝隙那边,见这里都是碎石,天色又暗,什么都看不见。
飞扬担心道:“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毕竟是山里,若是有什么野兽就遭了,那边人多,不怕野兽过来。”
苏子烨用手关节扣了扣山体,听完声音后,他拿出帕子将手上的那点灰尘擦拭干净,而后道:
“没关系,这么大的动静,山里的野兽不敢过来。而且你手里有火把,野兽怕火。”
见他坚持,飞扬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留意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果然,被飞扬听见点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飞扬亮出长剑,走到苏子烨附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苏子烨倒是没见紧张,而是盯着一堆乱石看。
飞扬转过头,他发现声音就是从这堆石头里传出来的。
“大人,小心!”
从乱石里猛的伸出一张血迹斑驳的手,而后钻出一个脑袋,飞扬下意识的踢了过去,直接将刚爬出脑袋的林良砸的闷哼一声。
“是被困的人,”苏子烨呵住飞扬。
飞扬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见林良脸上都是血迹,他还以为是自己踢的,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林良现在没工夫和他计较,身上剧痛,手臂更是疼的没了知觉,她抬起头望向苏子烨,有气无力的道:
“劳烦苏大人帮个忙。”
苏子烨叫飞扬去喊人,他自己则是弯腰近身上前,贴近了林良的脸,说道:
“你先别说话,保持清醒,马上就能将你救出去。”
林良摇摇头,从嘴里吐出一口血。
银色的月光下,她清冷的眸子里没有光,就像是濒死之人丧失了求生意志。
苏子烨心下一沉,觉得情况有些不好。
“苏大人,麻烦您不要和锦衣卫的人说我在这里,若是一会我死了,您就将我的尸首扔下山崖。”
爱洁的苏大人顾不上林良脸上的血迹和灰尘,他拿出自己雪白的帕子给她擦拭唇角,道:
“林千户,难道你就不管京城里的孩子们了?”
提到孩子们,林良顿时瞪大了眼睛,似是不解他怎么知道。
苏子烨主动解释道:“有天看见一个小孩拿着你的包裹,便和他搭话问了一句。你要挺住,孩子们还在等你。”
林良眸子开始发亮,想到孩子们,她无端的生出一股力气。竟然能慢慢的从里面往外爬。
苏子烨制止她:“你别动,我来捞你出来。”
说着,他从袖子里猛的射出一个网兜,兜住一块压在林良身上的大石头,将其挪走后,林良也顺利的出来了。
只山石松动,一块石头直直的朝着俩人而来。苏子烨抬起胳膊,边扶着林良走,边护住她的头。
石头擦着苏子烨的胳膊掉下来,他只是眉头蹙了一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大人,下官想再求您一件事,能否带我走,不要让锦衣卫的人发现?”
苏子烨不解。
林良是锦衣卫的千户,是孟旭升的得力手下,而且对孟旭升可谓忠诚至死,听闻孟旭升几次陷入困境,都是林良将其救了。
最严重的一次,这位林千户,整个后背都被掉下来的火房梁砸烂了。
现在,林良竟然说不想见到锦衣卫?
苏子烨刚要再说什么,再也支撑不住的林良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而苏子烨扶住她的后背,察觉出有些不对,看过去的时候,竟然发现一个折断的匕首深深嵌入林良的背部。
这本应该是一把完整的匕首,大概是林良用力折断刀柄部分,只剩下埋藏在她身体里的刀刃。
苏子烨眸子眯了眯,这么说方才这人吐血是因着内伤?
苏子烨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正好飞扬带着两个士兵过来,见苏子烨干净整洁的衣袍被染上灰尘和血迹,飞扬皱眉将林良接过。
“大人,让士兵先将受伤的人送下去。”
苏子烨则是道:“不必,飞扬你亲自走一趟,将人带回小院。”
李县令知道苏子烨前来,自然是不能让他住客栈的,所以早就精心准备了一处院落,等着下榻。
飞扬不解,苏子烨挥挥手,让那两个士兵离开,这次又对着飞扬道:“他后背中了刀,怕是还有内伤,对了,胳膊应该是断了。”
飞扬瞪大了眼睛。
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不带痛色的说话?锦衣卫都是什么怪物?
“你将袍子脱下来盖他身上,别让锦衣卫的人发现他。”
飞扬还要问,苏子烨主动解释道:“在洞里,就算是受伤也该是被石头砸才是。为何后背受伤?”
只能说有人要杀林良。
而洞里的村名和士兵没有能力动的了锦衣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锦衣卫在内斗。
飞扬其实担心沾上锦衣卫的事情不好办,但这位林千户晕了过去,很有可能是自己踢的那一脚导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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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飞扬连鸡都没杀过,此刻心里升起愧疚。
而且自家大人向来都有成算,想来是有自己的安排,所以飞扬点头,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林良身上,带着人飞快下山救治。
苏子烨没走,继续营救。
只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还有一些人似乎随着滚石落到了山崖底下。
孟旭升很快就来了,赶忙问苏子烨,有没有发现他们的人。
苏子烨摇头,道:“没有,只救出几个村民,且受伤极重。还有一些人被砸晕后随着滚石落到山崖底下了。”
孟旭升面色难看,手握成拳,谢过之后拔腿就朝着前方过去,竟然徒手搬石头。
林良和王礼都会功夫,想来不会掉下去,只能是被石头困住了。
苏子烨自然是上前帮忙,只是他乃文人,自然没有武将力气大。而且方才一块石头滚落,他为了保护村民,直接砸中了后背。
加之之前为林良挡的那下,胳膊也伤了。
“大人!”
“大人,您受伤了,得回去医治。”
苏子烨摆手,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道了句无事。
孟旭升听见声音,也劝苏子烨离开。
“苏大人不必担忧,今晚我会带人将所有人都救出来。”
苏子烨还要说什么,邓建文和单腾俩人一边一个,直接架着苏子烨走。
苏子烨只能轻叹一声道:“算了,你们二人回去帮忙,我自行下山。”
那怎么能行?万一晕倒在半路就遭了。
最后决定让单腾去送人,邓建文回山上帮忙。
单腾将人送到院子门口,眼见着他走进去才放心的离开。
这处院子很大,此刻灯火通明,有人在往外端水。
“大人,您回来了。大人,您衣衫上怎么有血迹?”飞扬将手里的热水放在地上,赶忙过来询问。
苏子烨没告诉他受伤的事情,只问了一句:“大夫来了?”
飞扬点头,“来了,说让准备水。”
本来李县令放了不少仆从伺候,但苏子烨从来不用婢女,甚至都很少让飞扬伺候,所以便将那些仆从都遣散了,只留下两个看门的。
苏子烨点头,朝着屋里走去。
后头飞扬端上水盆,跟着往里进。
屋里烛光昏暗,满室的血腥气。
屏风后,能看见大夫正在治伤的影子。
大夫忽地道:“劳烦只让苏大人进来。”
飞扬皱眉,苏子烨没说什么,端着水盆往里去。
大夫是个年岁大的老者,他看了看即便衣衫狼狈依然风姿俊秀的苏子烨,又看了看床榻上昏迷的人,不由得摇了摇头。
“你们年轻人,总是要顾忌着些。”
苏子烨怔愣一瞬,“什么?”
老者探头看了看外头,道:“你叫守着的那人出去。”
苏子烨眸子快速的打量老者,而后才喊外面的飞扬再端一盆水。
等关门的声音传来,大夫叹息一声,边将盖好的被子掀开,边道: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了跟着您受了这么大的苦,大人,您要珍惜啊。”
掀开的被子被血迹浸透,红色濡湿一片。
躺着的那人面朝下,露出曲线窈窕的上半身。红色的血衬的对方肌肤莹白,也让上面狰狞可怖的疤痕极为显眼。
有新伤,但更多的是旧伤。
向来守礼的苏大人竟然盯着林良的后背愣神。
林良,锦衣卫千户,是女人?
8. 第 8 章
“小兔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屋里还有几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们,门口放了一群小白兔。
小姑娘伸手捞过离她最近的小兔子,抱在怀里低声和小兔子说话。
她的嘴唇干裂不堪,看起来很久没喝水了,而且肚子瘪瘪的,一看就是饿的不行。
过了一会,房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馒头,还放了一桶水在屋里。
大家都狼吞虎咽的吃馒头喝水,小姑娘偷偷藏在怀里小半馒头,打算喂给兔子吃。
东西吃完后天色黑了,屋里没点灯。
小姑娘见其他人都睡着了,她将馒头拿出来,掰成小块喂给兔子,只不过兔子并不吃。
“知道你喜欢吃草,但是现在没有,你能将就一下吗?”
小兔子不理会她。
无奈,她只能自己吃了几口馒头,剩了一块放在怀里。
还好她有那么一块馒头,因为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一群孩子没有任何的食物,就连那桶水,都被他们争抢着喝,最后散落一地。
大家饿的前胸贴后背,有个男孩子将目光放在角落里的兔子身上。
大概是他眼睛冒绿光,让小姑娘感到害怕,连忙将自己怀里的兔子藏在自己身后。
果然,那男孩子爬着去了兔子那里,将也许久没吃草料的兔子捉住,使劲捏住它的脖子,捏死了一只。
只是,怎么吃成了问题。
打瞌睡就来枕头,门开了,扔进来几把匕首。
门口的男人说道:“用匕首杀了兔子,你们就能吃饭。”
那男孩本来就捏死一只,此刻想都不想,直接拿起一把匕首,猛的捅向兔子!
猩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就像是一条血流的开端,慢慢的汇集在一起,蜿蜒流向小姑娘的脚下。
她害怕的往回退了退,草鞋底部沾了血色,她蜷起膝盖,将自己缩在一起,努力的挡住身后的兔子。
屋里其他的孩子们都走了,兔子也被他们带走,只剩下满地带着红色的匕首。
“你要杀掉它才能吃饭。”
“我不!”
“那你便和它一起死吧。”
床榻上的人于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睛,察觉到陌生的气息逼近,林良想都没想,猛的起身压在那人身上,手抓住对方的脖子,作势就要捏断骨头。
“是我。”
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莫名的让人心里舒服。
林良低垂下眼帘,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俩人鼻尖相抵,林良乌发披散,脸上的伪装也被洗去,露出一张面色发白颇为楚楚动人的脸。
而身下的青年眉眼俊逸的不似凡人,他唇角微翘,看起来像是在笑,但眼里却没半点笑意。
若是有旁人在,定会觉得俩人姿势暧^昧,就差交颈而眠了。
除了女子的手扣在男子的脖子上,而男子的袖箭也抵在女子的腹部。
林良只觉得后背胳膊都疼的厉害,甚至因为疼痛,额头沁了薄汗。
但她面上不显,眼神冰冷的问他:“你是谁?”
苏子烨静静的打量她,虽然她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但是他的袖箭没动。
“你不认识我?”他问。
林良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冷声道:“你猜是你的袖箭先刺穿我,还是我先拧断你的脖子?”
相貌俊美的青年听见这样的威胁,不仅没怕,反倒是轻笑一声。
“自然是你快。”
说罢,他将武器收好,双手举过头顶,示意他没有威胁。
林良这才慢吞吞的松开手,坐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警惕的看着他。
“你可知你叫什么?”苏子烨边问她边将旁边桌子上放的汤药碗端过来给她。
“当然知道,”她瞄了一眼褐色的汤汁,问:“这是什么?”
苏子烨耐心的解释道:“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自己感受不到吗?需要内外调理,这便是调理内伤的药。”
林良还是没接,苏子烨将碗往前递了递,道:“你放心,若是真想害你,在你睡觉的时候就下手了。”
林良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她辨别出是上好的金疮药和旁的药粉味道。受伤的部分都包扎的很好,且自己身上的衣衫干净整洁。
她接过药碗,猛的仰头一饮而尽,豪爽的像是江湖女侠在喝酒。
嘴里的苦涩腥气很浓,她只是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很快又恢复如常,所以谢过苏子烨递来的果脯,只道自己不喜吃甜。
苏子烨将碗放好后,静静的打量林良。
大概是见惯了她男装的样子,也见多了她嬉皮笑脸的时候。此时她头发散落在肩头,一张小脸没有血色,竟然生出一种羸弱之感。
“林良,你当真不认识我?”
林良摇头:“我真不记得你,而且我也不叫林良,我叫琳琅。”
苏子烨手指下意识的摩挲手上的戒指,这是他思考时会做的举动。大夫走的时候说她头部受到撞击,很有可能忘却一些事情。
“那你可还记得孟旭升?”
“孟旭升?”林良重复这个名字,眼里出现了一瞬的迷茫,“他是谁,我的家人?仇敌?还是什么?”
苏子烨又问:“那田润,屠志平,王礼呢?”
苏子烨说话的时候在观察林良的表情,发现在听见王礼这个名字的时候,林良的表情有了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回来的人说没挖到王礼,只能是滚落山崖了。但是王礼会功夫,照理说不该没有保命的能力才是。
加之她之前后背中了一刀,苏子烨猜测二人在洞里打了起来,她将王礼踹下去了。
毁尸灭迹。
林良,像是在装失忆。
苏子烨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
林良这时候说话了:“王礼这个名字十分耳熟,无端的让人觉得厌烦。”
苏子烨还想再问,就见林良忽地闭上眼睛,方才动作过大透支了她的体力,她直直的往下倒。
苏子烨下意识的去接住人,这才避免她摔在地上。
外面院子里,站着邓建文,单腾以及飞扬。
单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冷笑道:“这些年栽在锦衣卫手里的人不少,我觉得应当也让锦衣卫尝尝,被审讯的滋味。”
不说旁的,光是被抓走进昭狱的大理寺人员就有五六个,虽最后全头全尾的回来了,但明显受过他们的虐待。
单腾乃是大理寺寺丞,自然对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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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卫痛之入骨。
邓建文接话道:“听说他们酷刑众多,比如将人的手腕割一个小口子,倒垂放血,让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的流尽。”
“还有,将人脸上糊上蜡纸,一层又一层,慢慢的感受窒息而死的滋味。”
越说,飞扬越觉得胆寒,也跟着一同痛恨屋里的林良来。
“这位林千户手上的血怕是能洗下十盆水。”
单腾想了想,在院子里找了不少武器,作势就要往里冲。
飞扬赶忙拽住他,“你干什么?大人在里面,吩咐过不许旁人进去。”
单腾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时才反应过来。
“对啊,大人肯定是先行一步去为李大人报仇了!”
李大人乃是苏子烨的师父,被突然闯进家里的锦衣卫吓的病重。
三个人对视一眼,觉得苏大人虽然不会杀人,但定然会好好的审讯林良,得到些锦衣卫做龌龊事情的证据。
“大人不会杀生的,一会大人出来了,就劳烦邓将军动手了。”单腾道。
邓建文点头,将自己的配剑抽^出擦拭一遍。
飞扬有些欲言又止。
苏大人真的想杀人吗?若是想的话,何必救林良?
过了一会,屋里的苏子烨出来,拦住提剑的邓建文。
“大人,此祸患必须早日解决啊!”
苏子烨淡笑道:“自然有用处。”
飞扬明白了:“大人,您是想将这祸害收为己用,供您驱使?”
苏子烨点头,而后吩咐他们不得进去打扰,这才离开。
邓建文将剑收回剑鞘,不解的问:“锦衣卫的千户,能让我们驱使?”
单腾想到了什么:“这几日的搜索一直没找到林良和王礼,锦衣卫肯定会觉得他们掉落山崖被野兽吃了,所以现在世间再无林良!”
飞扬皱眉:“他武功很高,我对上他怕是都打不过,怎么会乖乖听大人的话?”
单腾摸了摸鼻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下午的时候,几个人悄悄潜入了房间里,飞扬没做过这等下作的事情,不由得有些紧张。其实不止他紧张,其余人也极为矛盾。
但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是要做的。
到了床前,三人都被镇住。
“这、这是林良?”单腾被吓的结巴了。
躺在床榻上的人儿面容白净秀丽,即便不睁开眼睛也能看出是个姑娘。
飞扬也很惊讶,毕竟这人和往日的林千户着实联系不到一起。
邓建文毫不在意:“男生女相懂不懂?快点办事,一会大人该过来了。”
林良不就是长这样吗?邓建文不明白俩人惊讶什么。
单腾无奈,想起来邓将军脸盲,看不出美丑。
三人利落的掰开林良的嘴,将一粒什么东西放她嘴里,还喂了一口温水,让她将药丸顺下去。
“行了,这毒三个月吃一次解药,想来他是惜命的,定然会乖乖听话。”邓建文道。
单腾盯着林良的面容,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目光下移,往前一步打算掀开被子看看,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只是手指刚搭上被子的边缘,就听得房门响动。
“你们在做什么?”
9. 第 9 章
三个人被苏子烨抓个正着。
苏子烨看着已经打开了一角的被子,快步走过去。三个人赶紧退后几步,因此苏子烨直接站在了床榻旁,将他们的目光挡住。
“大人,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林良怎么样了。”单腾解释道。
邓建文还好,毕竟是武将,心理素质也过硬。唯独飞扬,自小跟着苏子烨,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虽然他觉得锦衣卫的人手上都沾着人命,可以防范,但给人下毒这事,还是第一次做。
即便对方是个恶人。
苏子烨让俩人出去,只留下飞扬。
单腾临走之前给飞扬一个眼色,示意飞扬别说。
苏子烨是个心善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将锦衣卫带回来救治。
飞扬明白,所以等苏子烨问话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苏子烨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点着膝盖,扫过床榻上的林良后,他肯定的道:
“你们给她下毒了。”
飞扬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他们三个进来肯定是想做什么,很大的可能是想处理了这个锦衣卫千户,为那些受罪的同僚们报仇。
但说起来,只有邓建文手上沾过人命,其他俩人一个是寺丞,一个是自己的随从,都嘴上厉害,实际不敢动手。
林良嘴边有水渍,说明他们给她喂过水。为什么喂水?自然是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大概率是毒药,而且还是从单腾手里拿来的。
之前的一起案子,就是有个人自制毒药谋害了友人。单腾曾随着苏子烨查过此案,清楚那种慢性毒药怎么做。
苏子烨挥挥手,让飞扬出去了。
飞扬松了口气,大踏步走出去,就见邓建文回房了,而单腾在门口等着他。
“怎么样,苏大人没为难你吧?”
飞扬眼神闪躲,低声道:“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大人猜到了。”
单腾顿住,随后脸上露出喜色:“那大人没让我们给解药,说明他是赞同我们的做法!”
他这么一说,飞扬才反应过来,对啊!
.
另一边,田润蹲在山崖边上,将手里的绳子固定好,准备下去。
他手指甲翻开了,露出血色的肉。那是他徒手抛石头所导致,他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想救林良出来。
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他们将坍塌砸在下面的人都救出来,唯独不见林良和王礼的身影。
田润觉得,可能是他们晕了,不小心掉下山崖去了。
“田润屠志平都下去,另外的一条绳子给我。”孟旭升道。
孟旭升衣裳上都是灰尘,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想来自打那天晚上出事之后,他便一直在这里。
事实也确实如此。
孟旭升满脸憔悴,就连六公主都觉得于心不忍了。
“孟旭升,让他们下去就行了,你还是坐下歇歇吧。”
孟旭升不说话,代表了他的态度。
六公主见状颇为不满,觉得自己一个公主这般体谅他,他还不知所谓。索性她甩了一下袖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吃着糕点吹着风,好不自在。
什么锦衣卫,都是她父皇的仆从,自然也是她的仆从。
孟旭升将绳子固定好后,让田润和屠志平先下去,到了之后就地搜索。
本以为长长的绳索是够到底的,却不想离底下还有一段距离时,绳子到头了。
孟旭升将长剑插^入石壁中,借力往下,最后一跃而下,安全落地。
到了这里才知道,环境是多么的恶劣,地上躺着各种动物的骨骼,腐烂的肉,还有几具新鲜的,却被野兽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孟旭升心里一沉,田润面带急色。
“若是他们来下来的时候是晕着的,再碰见什么野兽……”
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近前查看,光是看几具尸体的鞋子,便知道没有林良和王礼。
只是三人遍寻附近所有地方,什么都没找到。田润拍了拍脑门,心里升起一点希望。
“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回去了,或者被近日来这里的村民救走了?”
这里地处偏僻,且有野兽出没,一般人又怎么会来这里。
孟旭升沉默,田润也没说话。
直到远处的屠志平吹响口哨,孟旭升飞速赶去,就见屠志平面前是一具尸体。
不,不能说是尸体,只能说是一滩被啃噬的只剩下骨架的血肉,而旁边散落着破旧的软鞭,正是林良之物。
“林良?!”田润失声叫了出来,而孟旭升面色沉沉,阴的能滴出水来。
“这不可能是林良,接着找。”
言毕,孟旭升看都不看那具尸体,转身离开。
落日黄昏,暗黄色的光晕在孟旭升的后背上,本该是温暖的,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他脚下是杂乱的草,却还是不如他心里来的乱。
脑海里回想起这些年和林良相处的画面。
初见时候林良瘦弱不堪,头发黄的像是稻草,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且她怀里抱着一只死兔子,她正跪在地上挖坑要埋它。
孟旭升只觉得这丫头挺有趣的,便上前一步,踢了一脚那只兔子。
小姑娘立马抬起头,眼里带着愤怒却又不敢说。
“喂,他们都在烤兔子吃,你怎么不将这兔子烤了?”
这些人都是打算训练成孟旭升的暗卫,所以知道他们的手段。先是让孩子和兔子产生感情,再让孩子们服从命令,即便舍不得也要亲手杀掉兔子。
只有杀了兔子,才有兔肉吃。
但是这个黄发丫头明显是个傻的,竟然将兔子埋了?
孟旭升逗林良,只是林良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这让孟旭升对她的兴趣越发的大。
儿时府里为了锻炼他,曾让他和林良他们同吃同住。他受不住,夜里偷偷跑回房里睡觉,还带着林良一起。
起初黄毛丫头不肯,是孟旭升拉住她,强迫她去自己院子里。
还将自己房里的糕点给她吃。
林良嘴巴小小的,一口只能咬掉一角,一块糕点她能吃许久,像是不舍得咽下去似的。
孟旭升不明白,只觉得这隔夜的糕点味道都变了,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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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下咽,可林良吃的很香。
晚上睡觉的时候,孟旭升见黄毛丫头在自己脚踏成小小一团,他突然觉得这人真可怜,因此拽着她头发,叫她上榻来睡觉。
黄毛丫头被拽的头皮疼,总算是出声了。她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床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带着污渍的衣裳,摇头小声的说不用了。
孟旭升很少碰见这样的人。
他遇见的人,基本都会捧着他,顺着他的话来,拍他的马屁。孟旭升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明白许多事情了。
“喂,那你将外面的衣裳脱了,穿里面干净的衣服。”
说完,黄毛丫头退后一步,一双大眼睛带着警惕。
那时候的孟旭升和林良都很小,实在是够不着男女大妨这一关。见她不动,孟旭升起身,索性去找了自己的衣服给她,还给了弄了湿帕子让她擦拭。
黄毛丫头很乖,擦拭干净后穿上孟旭升的衣裳,晃荡着宽大衣袖出来了。
他们不敢点灯,怕被旁人发现,因此只能借着月光看对方。
小人儿太瘦了,长的又矮小,他的衣服她穿上大了许多,甚至袖口都要垂到膝盖处了。
“算了,先这么着吧,等明天白天我偷偷跑回来,看看能不能找一件小衣服给你穿。”
大概是他给了她糕点吃,还给她衣服穿,黄毛丫头脸上浮现了笑意,小声的说谢谢。
真诚的道谢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孟旭升更高兴了,甚至分给她一个枕头。
后来,林良通过了训练,孟旭升也曾帮助她多次,最后,林良成了他的暗卫,用自己的长剑救过他无数次。
他一直觉得林良是他的人,后来她入了锦衣卫,她也是他的属下。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在他这里变得与众不同?
孟旭升想不明白,只觉得心尖疼。
林良啊。
孟旭升抬手遮住眼睛,大概是落日晃眼,晃的他眼睛发涩。
他放下手,眸子里带着坚定。
我一定会找到你。
.
“这是什么?”刚睡醒就喝了一碗汤药,又接过一个黑漆漆的指甲大小的丸药。
苏子烨坐在那,一身月牙白袍衬的他风姿俊逸,袖口处一丝褶皱都没有,但他依旧在低头整理。
“药。”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林良没多想,大概是治疗什么的吧,所以直接吞了下去,喝了一口水送服。
他不会害自己,她知道。
“你伤的这么重竟然瞧着还不错,不愧是锦衣卫的人。”
听他这么说,林良眼眸里带着疑惑,随意的抬手拢自己鬓边的碎发。纤细的手上都是疤痕,但能看出那是一双骨肉匀称的手。
“你在说什么?什么锦衣卫?”
苏子烨手指下意识的摩挲戒指,笑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人,锦衣卫的千户,林千户。这里没有旁人,不必演戏,待你伤好后便赶紧离开吧。”
“我真不记得了,”她歪了歪头,眼睛干净的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而且,我也不姓林。”
“我叫琳琅。”
10. 第 10 章
山上那一塌,不少人都受了伤,苏子烨后背和胳膊都有伤,只是他素来爱笑,旁人也看不出来。
飞扬替他上好药后,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苏子烨低头整理衣襟,扔出一句:“想说什么便说吧。”
“大人啊,”飞扬一脸担心的道:“您真的要留下那个锦衣卫?”
虽然他们三个找机会进屋里,告诉那个锦衣卫他中毒了,必须听话才给解药,但是飞扬还是不放心。
锦衣卫手段层出不穷,他怕锦衣卫害苏子烨。
“嗯,留下,”苏子烨整理好衣裳后又去整理袖口,只是不知怎么回事有个褶皱,抻了好几次才捋平。
苏子烨道:“这里没有锦衣卫,只有我的侍女,叫琳琅。”
.
“噗——”单腾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去,瞪大了眼睛问:
“大人真的是这样说的?让那个锦衣卫男扮女装,当他的侍女?为什么?”
邓建文倒是没那么大的反应,分析道:“之前我们猜测苏大人想要将他收为己用,我们又给他下了毒,他自然是不肯走的。再有,飞扬说他后背上被人插了一刀,很有可能他做错了什么,在锦衣卫那边混不下去了。”
而被他们说的混不下去的锦衣卫,此刻正缠着苏子烨。
“大人,您要出去的话,可否带上我?我会保护大人的,”琳琅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能下地走了。
苏子烨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袍,说道:“你身上有伤,在这里静养。”
实在是看不出她这么爱说话。之前她也这样吗?那真是苦了孟指挥使了。
琳琅不肯,她转了一圈,道:“大人,您看,我能跑能跳,在屋里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对了,您不是去查案子吗?大人,我可以帮您抓犯人。”
她换了女装,虽然裙子朴素的没有花色,头发也只装饰了一根银簪子,但很灵动,就像是晨间花朵上的露水,晶莹剔透。
琳琅扬起一张笑脸,“大人,之前对您动手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
苏子烨笑了笑,道:“那你靴子里别着的那把短刀是怎么回事?”
琳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大人啊,毕竟是您自己说的,说我是什么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都有仇,我总是要防备一些才是,免得他们动手欺负我。再说了,您袖口里不也藏着袖箭吗?”
苏子烨静静的看着她,琳琅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在苏子烨往外走的时候,琳琅赶紧跟上,顺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面纱覆盖在脸上。
苏子烨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但是琳琅的话有些密,“大人,您说那些孩子们?等回到京城,您能告诉我他们是谁吗?我过去看看。”
飞扬他们几个落与身后,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人应当是被石头砸傻了。
锦衣卫千户啊,深沉有心机,哪会这般叽叽喳喳,如同灵动的少女。
不对,他是在装少女。
单腾点头,装的还挺像回事,哪怕孟旭升站在面前,估计也认不出昔日的手下。
“对了,锦衣卫他们还没走?”
邓建文点头:“没走,还在找人,就差把整座山翻过来了。”
前面的琳琅耳朵动了动,依旧上前和苏子烨说话。
他们这行是去付家。
那日求救的丫鬟便是出自这里,她家姑娘雪梅是付大善人准备抬进府里的妾室,只是未等成事,付大善人就死了。
付大善人的儿子付长宏一口咬定是雪梅姑娘杀人,还将人囚禁起来,让她和付老爷一起下土。
后来苏子烨上门,说会调查此事还付老爷一个公道,这才将人救出来。
不过晚上就遇见了山洞坍塌,便耽搁了一天。
琳琅知道,虽然苏子烨没去付家,但所有的事情尽在他掌控之中。
因为她听见有仵作过来汇报,说那位付老爷生前被下了毒。
下毒啊,那这件事就变了性质。总是要查出下毒之人是谁,还死者一个公道。
而且这位死者还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当地不少贫苦百姓都受过对方的恩惠。
到了付家,付长宏亲自来迎。
“大人,您可算来了,过几日便是我爹下葬的日子,您可一定要将凶手抓住啊!”
付长宏干嚎几声,让单腾觉得他嫌疑挺大的。
走访邻里和府里下人得知,这位付长宏完全是个纨绔,素来不务正业,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幸好付大善人广交好友,这才有机会送付长宏去书院读书,否则他学问这样差,定然是进不去学院的。
就算是这样,他也一事无成,还自作主张领回家里一个女子,非要成亲。
付大善人无奈,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府里的人说,这位少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贪慕权势,刚过府便想要掌家。付大善人妻子去了多年,府里没有女主人,按理说是该她掌管。
但是,两口子都不是有能力之人,因此付大善人一直撑着付家。
就在去年冬日,付家照例设棚施粥,少夫人自告奋勇办这件事,谁成想,她中饱私囊,用的全是陈米,且粥如水一般,惹的付大善人训斥她一顿。
更是将俩人的月银停了三个月。
种种迹象来看,其实这对夫妻俩嫌疑很大。毕竟付大善人为人和善,和外人没有纠纷。若是大善人去了,府里的家业就落到这对夫妻手里。
至于那位叫雪梅的烟花女子,她都没能正式入府,自然没有杀人的动机。且她杀人反倒是不合理,毕竟如果付大善人活着,她便能捞到好处。
这些都是单腾分析出来的,他随着苏子烨查了不少案子,相当的有经验。
这次他们来到事发当天付老爷房里,只是时隔多日,房里已经被收拾过,实在是查不出什么。
大家分别查看,琳琅好奇的看来看去,而飞扬时刻注意琳琅的动静,生怕她对苏子烨不利。
桌边一角沾了暗沉的颜色,正是付大善人晕倒时脑袋磕到上面留下的血渍。
苏子烨弯腰细心的观察,琳琅看了一圈觉得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便也过来学着他弯腰看桌角。
飞扬有点懵,觉得这人着实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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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但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苏子烨又四处仔细查看后,问了付长宏几句话,最后一行人离开。
走在路上,单腾沉思片刻道:“大人,付长宏说付老爷在房里晕倒,然后脑袋受到撞击,这才死亡,但下官觉得,应当是付长宏夫妻下的毒。”
接下来,单腾将自己的推论叙述一遍。
琳琅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真对。
不过苏子烨一直安静的听着,等单腾说完,他才顿住脚步,道:
“付老爷只有付长宏一个孩子,等付老爷百年之后财产自然都是他的,他何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杀人?”
单腾皱眉:“可是大人您方才问话的时候,付长宏明显眼神有闪躲。”
“自然是因为他心中有愧疚。”
付大善人生前应当是和他起过什么口角。
眼看着晌午了,他们便坐在路边,打算吃一碗馄饨。
路边摊的桌子一看就是年头久了,瞧着都是油花,但苏子烨像是没看见似的,在飞扬擦过凳子后,他便撩开袍子坐了上去。
琳琅见其他人神色如常,便知道苏子烨应当不是第一次吃路边的东西。
琳琅眉毛扬了扬,他不是素来喜洁吗?
热乎的馄饨散发着香气,勾着人食欲大动。
大家都在吃东西,自然不会聊案子,琳琅偷偷的打量苏子烨。
四周都是小摊贩的叫卖声,市井烟火气浓郁,而苏子烨仪态优雅,自带矜贵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
琳琅垂下眸子,心想大概是因为他生的过于好看吧。
吃着吃着,飞扬忽地出声,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前,低声道:“大人,那位就是雪梅姑娘。”
琳琅知道雪梅便是那位烟花女子。
她还以为付大善人那把年纪,从花楼里捞出来个年岁相当的,但她一抬头,便瞧见一位正是花儿年纪的女子。
年岁看起来不大,也就双十年华,而且她面若桃李,浓姿稠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琳琅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说了一句:“付大善人不是善人吗?怎么还做出这等事?”
比自己儿子年岁还小很多。
单腾不满琳琅,说话难免呛声:“你懂什么,付大善人将她带出来是享福,免得在里面遭罪。”
琳琅嘀咕了一句,单腾没听见,苏子烨倒是看向琳琅。
她说的是,享什么福,比自己爹岁数还大。
“飞扬,你一会将雪梅姑娘请走,我要问几句话。”
飞扬低声称是,去做事了。
他懂事的去和雪梅的丫鬟说话,让丫鬟代为转达。雪梅姑娘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双瞳剪水,我见犹怜,好一个貌美的姑娘。
琳琅对她难免升起怜惜之情,只觉得她也是可怜人。
众人正好吃完,便往回走,待到了院子里之后,雪梅姑娘已经等候在这了。
“雪梅见过大人,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她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低垂着头露出洁白细腻的颈子。
琳琅看了看,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个美人啊。
11. 第 11 章
毕竟雪梅是个姑娘,便让她坐在院子里叙话。
雪梅看了看四周围着的男人,低下脑袋掩盖住惶恐之色。
琳琅懂事的上前坐在她的身侧,安慰道:“雪梅姑娘你别怕,我们大人是好人。”
飞扬哼了一声,单腾警惕着她,邓建文则是在想,林良一个男子,挨着雪梅姑娘坐的这么近,不好吧?
桌子对面的苏子夜捋平袖子上的褶皱,直接开门见山道:
“雪梅姑娘,叫你来只是想询问些关于付老爷的事情,还望你多配合。”
雪梅听见付老爷这几个字,当即红了眼睛,肩膀瑟瑟看样子很伤心。她低下头,拿出帕子按压眼角,颤声道:
“大人,您说。”
苏子烨道:“你和付老爷见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雪梅回答道:“初六那天,因为初八是让我过门的日子,谁成想,第二天老爷就出事了。”
琳琅唏嘘,看雪梅的样子应该是喜欢那位付老爷吧。也是,大家都觉得给她赎身带她离开那种地方,算是雪梅的恩人了。
苏子烨接着问:“初六那天,你们都聊了什么?”
这回雪梅犹豫了片刻:“那天和往常一样,老爷在我这用了晚饭,说了很多进府里的事情,说让我规矩行事,敬重少爷和少夫人。”
说道这,雪梅眼泪多了一些。
“老爷待我不薄,我也只是个妾室,少爷和少夫人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自然是要小心行事的。原本以为,能去付家和老爷一起,却不想……”
雪梅一直哭哭啼啼,问了一会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让飞扬送人走。
不过得到了一条,那就是付长宏不同意让雪梅进门,和付大善人起了争执。
单腾思忱之后道:“大人,雪梅姑娘的话更加确定付长宏夫妇的嫌疑,您看,付大善人特意叮嘱过让雪梅小心行事,为什么,就是因为他预料到付长宏夫妇的野心!”
邓建文也跟着开腔:“说的有道理,而且能下毒之人必定是能靠近付大善人身边,付长宏大可指使府里的人动手,在吃食里下毒。”
琳琅则是垂着眸子,没说话。
苏子烨下意识的转动手指上的戒指,道:“毒是入口之物,付老爷除了在府里用膳,还总去雪梅姑娘那里。”
这时候飞扬也回来了,听见这话后有些困惑。但是他更相信他家大人的说法,所以问道:
“大人,需要查查雪梅吗?”
苏子烨指使道:“先去去查付大善人半旬之内去过哪里吃饭。”
“是,”飞扬和单腾应声,出去干活,而邓建文则是保护在苏子烨身边。
单腾说了,得时刻保护好苏大人。
“大人,”琳琅喝了一口茶水,状似无意的说道:“方才雪梅姑娘说话时气息不稳,不像是哭泣所致,更像是……”
“心虚。”苏子烨肯定的道。
琳琅瞪大了眼睛,“大人你看出来?”
苏子烨生了一张笑面,看起来极为的和善。可琳琅知道,这位不是好惹的主儿,他胳膊上的袖箭机关极快。
“你如何得知?”
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琳琅,总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大理寺卿,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听见她的呼吸不对劲。”
邓建文见俩人说了好几句话,不由得皱眉。
怎么回事?琳琅竟然帮着他们?
苏子烨嗯了一声,没再问了。
单腾和飞扬动作迅速,很快就查明禀报说:“大人,付大善人很少在酒楼吃饭,半月内只去过一家茶楼,还有醉红楼。”
“醉红楼便是雪梅姑娘出来的地方。”
单腾皱眉道:“大人,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个醉红楼里的姑娘嫉妒雪梅姑娘能出去,所以给付大善人下毒?”
之前在京城里就曾发生过这样的案子,两男争一女,最后将女子弄死,这样俩人谁也得不到。
苏子烨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道:“都回去歇着,晚上去醉红楼一探究竟。”
飞扬不解:“为何晚上去?”
“这些地方都是天黑之后才开门,现在去也无用。”琳琅回答道。
飞扬哼了一声:“我知道,不用你假好心。”
锦衣卫果然都没什么好人,之前还在赌场碰见过琳琅,想必那种地方他们也是常去。
琳琅无奈,看来锦衣卫在外的名声真差啊,这群人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不过他们怎么不仔细想想,若是她真想杀了苏子烨,凭邓建文能拦住她?
大家各自去休息,琳琅也回去躺着了。
她身上的伤很重,但她好像习惯了似的,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就是右臂没法用力,颇为不便。
侧躺在床榻上,琳琅闭上眼睛休息。
“林良,往后你就是我的暗卫了,暗卫你懂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要以命护我,哪怕你死了,也要护我活着。”
因着吃食好,头发渐渐变得乌黑有光泽,少女打扮成男子模样,她生的瘦弱,扮相又好,若是不认识的,还真看不出来。
孟旭升绕着她走了一圈,点头称赞道:“看起来不错,林良,你还挺厉害。”
少女被他夸的脸红,低垂下眼帘,低声道:“多谢主子夸奖。”
“走吧,我房里有很多糕点,我不喜欢吃,你来吃掉吧。”
“林良,你好像变样了,具体哪里变了,说不出来。可能,更瘦了?”
“进了锦衣卫要更加小心,还有,保护好自己。”
“林良,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了。”
“林良,这院子过于破小了,我再给你买一处宽敞的吧,亦或者,你回侯府住。”
“嗯,我定亲了,听说那位李姑娘温柔贤淑,家世也相当,到时候你们一起来喝酒。”
“林良,回侯府吧。”
“林良,等回来之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林良,你以为是谁安排的?是大人要你死!”
睡梦中的人猛的惊醒,因为噩梦心跳的很快,她白着一张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正值午后,日头的暖意顺着窗棂攀爬进来,将地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
屋里陈设简单,却莫名的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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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晃了晃脑袋,重重的吐了口气,这才觉得不再胸闷。
忽地想到了那位温润和善的苏大人,琳琅露出点笑意。
苏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哎呀,大人您是好人,便让我一同前去吧?”
琳琅站在苏子烨面前,大有不让她去,便不让他走的意思。
嬉皮笑脸的,和以前一样。
飞扬愤愤的上前,觉得这人着实脸皮厚,得给他点教训瞧瞧。
他出手极快,猛的朝着琳琅攻过去。
单腾只觉得眼前一花,俩个身影便缠斗在一起。
“邓将军,飞扬和林良,哦不对,琳琅,他们谁会赢?”
邓建文想都没想:“肯定是琳琅。”
刚一对上便已经能看出胜负了。
单腾皱眉,想他功夫这么好吗?
琳琅下手快,且出其不意。飞扬是正经武师傅教出来的,难以抵挡她这般诡异的招数,最后被她一脚踹上胸口。
好在她没用力,飞扬被踹的踉跄后退几步,面色难看的盯着她。
这人,是不是在报仇?
“哟,十分不好意思,没收住。”琳琅笑着拱手行礼,明明看起来是娇娇的女儿家,却做男子的行径,偏偏飒爽英姿,带着利落漂亮。
飞扬哼了一声,揉了揉胸口,道:“技不如人罢了,待过些时日,我定胜你。”
琳琅笑容不变,甚至挑了挑眉,在飞扬看来这人就是在挑衅。
“醉红楼那等地方都是男子去的,你得换身衣裳。”单腾道。
琳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这是苏子烨带回来的,没花她的钱。但男装,她现在可没有,也没有钱买。
“不用,一会你们开窗户告诉我是哪个房间便好,我直接爬上去。”
众人脑子里便浮现出琳琅穿着裙子爬墙的画面,感觉有些诡异。
这时候苏子烨终于开口了,他看向琳琅,温声道:“你伤还没好,再有,出行总是不便的。”
他没直接说锦衣卫还在,但锦衣卫和她的关系已经告诉她了,想必她自己会判断。
不管是失忆还是装的,总要自己权衡。
果然,少女眸子转动了一下,失落的道:“那我不去了,在这里等你们吧。”
直到他们走出老远,飞扬回头,还能看见琳琅站在院子门口,似极想和他们一起出行似的。
这人,可真怪。
人都走了,偌大的院子便只剩下琳琅自己,琳琅将院门关好,走回自己的房间。
院子其实不大,而且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邓建文和单腾一间房,苏子烨和飞扬一间,多出来的那个小屋,便是她的。
琳琅本想回屋里,但走到门口又顿住,索性直接坐到院子里看夕阳。
天边出现彩霞,流光似的映在女子的眸子里,轻风拂过她额头的碎发,增添了几分柔弱之感。
琳琅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自己的袖子玩。
过了一会她低头,便见袖子被她揉的不成样子。
若是苏大人看见了,肯定会不着痕迹的蹙眉吧,琳琅想。
12. 第 12 章
天色黑了下来,百姓们都各自往家去,而靠近河边的商铺似刚苏醒一般,慢慢的亮起灯笼,昏黄的光映在河面上,连起一片莹亮。
“三爷,您许久不来了,莫不是厌弃了香荣?”
“哪里哪里,之前有事,这不一有空就来看你嘛。”
男女调笑着相拥往里去,嬉笑声传出老远。
飞扬跟在最后,眼见着醉红楼门口站着几个衣着单薄的姑娘,香气扑鼻,浓的让人想打喷嚏。
“怎么?怕了?”单腾忽地回过头,笑着逗飞扬。
飞扬立刻红了脸,但嘴硬的说没有。
前头,苏子烨面不改色的往前去,只是在门口姑娘要挨着他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避开。
有个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见几人器宇轩昂不似普通人,便堆着笑过来亲自迎接他们,还给姑娘们打眼色。
被迎接进去之后,飞扬才知道,原来外面只是一阵小香风罢了,这里面啊,简直是要泡到香粉缸子里了!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香气,还有糜糜酒气,莫名的让人发晕。
单腾拍了拍飞扬的肩膀,耳语道:“你得多学学你家大人,看,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熟练的像是熟客。”
飞扬心想,那能一样吗?他可是苏子烨苏大人啊,从小就才智过人,处事不惊。
前头苏子烨没废话,直接叫人安排了一间雅间,爽快的伸出手给老鸨一锭银子。
“听说你们这有个叫雪梅的,叫她来吧。”
老鸨正低头咬银子,见他要点雪梅,她面带遗憾之色的道:
“客人来晚了,雪梅姑娘已经出了醉红楼了。不过呀,我们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好,不如给您叫诗云和晚霞?”
苏子烨撩开袍子坐下,温和的笑着道:“这两位姑娘比之雪梅姑娘如何?”
他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风姿夺人。即便像是老鸨这样阅人无数的,也觉得这位公子应当是位贵人。
“客人您放心,诗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水袖舞。晚霞更不必说了,她和雪梅是可是好姐妹,长的国色天香啊!”
单腾撇撇嘴,心想这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苏子烨颔首:“那便请这两位姑娘过来一叙吧。”
老鸨犹豫的看了看四个男人,面带不解的道:“只让两个姑娘来吗?”
她的意思是,四个男人,怎么也得四个姑娘作陪吧。
飞扬默不作声的站在苏子烨的身后,摆明了自己只是仆从的身份。
老鸨懂了,看向单腾和邓建文。
单腾也学着飞扬,站在苏子烨的身后,只剩下邓建文,大马金刀的坐在那没动。
“去叫诗云和晚霞过来招待贵客,”老鸨朝着外面喊了一通,还叫人上壶好茶。
苏子烨见老鸨没走,便识趣的又拿了一锭银子给她,这才换来老鸨一声讨好的笑,摇晃着细腰走了。
“销金窟,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刚进来,十两银子便没了。”飞扬嘀咕道。
单腾朝着飞扬挤眉弄眼,“你家大人有钱。”
苏子烨乃是大理寺卿,每个月的俸禄自然不少,且他是谢家义子。
谢老爷谢砚曾经就是大理寺卿,身份地位自不必说。他的妻子虽然是商户女,但可不是普通的商户,乃是皇商。
甚至多年前,谢夫人被收为太后义女。
出自这样的世家,怕是从小就将银子当铜钱用。
飞扬却是不赞同这句话的。
苏子烨虽俸禄多,但他孝顺长辈,都将钱给了母亲谢夫人,而且他从来没有奢华的习惯,甚至自己住在大理寺后头的小院子里。
这十两银子,可是大人自己的腰包。飞扬努嘴,替自己主子抱不平。
还没等飞扬说话,房门便被敲响,而后进来两位妙龄少女,瞧着风姿绰约,果然是佳人。
“公子,小女是诗云。”
“小女晚霞。”
两个姑娘一进来便打量屋里的人,都看中最中间的苏子夜了。青年眉眼秀丽,唇角含笑,无端的让人脸红心跳。
晚霞是个主动的人,自打雪梅被赎走之后,她也期待着能有恩客将她带走。
不过,她不想要付大善人那样的老头子,最好像是眼前这位客人般,年华正茂,风流倜傥。
能陪伴在这样郎朗如月的人身侧,哪怕是当个妾室她也是愿意的。
也是,烟花之地出来的人,哪能当主母呢。
晚霞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是不显,笑着靠近苏子烨,挽起袖子给他斟茶。
她动作有技巧,微微俯身弯下腰肢,露出自己姣好的身段。
若是往常,那些男客的手早就不安分了,但今日这位客人,只是温和的笑着说话。
“客人,您喝茶。”
晚霞和诗云都默契的忽略其他人,只往苏子烨身边靠。
苏子烨被两边夹击,只能后仰,在后背处的手动了动。
飞扬收到信号,上前一步挡住了诗云要攀上苏子烨脖颈的手,而单腾也识趣的站在了苏子烨的另一侧。
“实不相瞒,我来此是为了一个姑娘。”
听他这样说,晚霞和诗云都愣住,也明白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自己,毕竟这样容貌气质出挑的男人,她们见过一次后大约一辈子都忘不掉。
“客人,您是为谁而来?为何没与她相见?”
苏子烨直截了当的道:“是雪梅姑娘。”
他说完看向两位姑娘,观察她们的表情。
诗云似乎有些遗憾,而晚霞则是一闪而过的厌烦。
“不过听说她被好人家带走了,所以便作罢了。”
诗云又振作起来,晚霞亦如是。
让两个姑娘弹奏一曲,又欣赏了曼妙的舞姿,最后让诗云先走了,留下晚霞。
晚霞高兴的更加卖力,专挑苏子烨喜欢听的说,连诗云翻白眼她都没瞧见。
“公子,您可还要再看晚霞跳一支舞?”
刚跳了一曲,女子香汗淋漓,本就单薄的衣裳更是贴身,显露出姣好的曲线。
偏偏苏子烨目不斜视,不解风情。旁边的邓建文问道:“带走雪梅的那位客人,你可认识?”
她这般卖力的跳舞,难道他们瞎了不成?
晚霞心里有气,便含糊的回道:“认识,付大善人嘛,城里都认识。”
之后便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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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相关事宜,任邓建文怎么问都是打太极的糊弄过去。
“你们这里有做的好吃的菜式吗?”苏子烨笑着说话,手指下意识的摩挲戒指。
“公子是饿了?”
也是,来这里的即便想寻欢作乐,也要吃饱才行。所以晚霞推荐了几个菜名,吩咐人去做了。
苏子烨趁着她去门口的功夫,小声的嘱咐飞扬一句,飞扬出去,晚霞也没在意。
等菜的功夫,苏子烨没闲着,旁敲侧击的询问晚霞,得知她竟然和雪梅是同一批来到这里的人。
所以饭菜上齐之后,苏子烨开始引导晚霞说话,让她多说说关于雪梅的事情。
晚霞喝了两杯,戒备心散了不少,也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流露。
她不满的皱着眉头,道:“雪梅这人,有点怪。”
“哪怪?”
晚霞想了想,道:“也不算怪吧,就是有时候举动很奇怪。比如,她的名字取自她姐姐的一个字,还有,她一年要给她姐姐烧十回八回的纸钱,还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苏子烨沉吟片刻,问道:“那位付大善人为何会来这里?”
他们的人查过,付大善人很少来这种地方,来过几次后竟然带人出去,这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只是,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付大善人解救烟花女子上,觉得他是好心。
“还能图什么,图雪梅年轻貌美呗,雪梅这姑娘被她叔婶卖到这里,早就受够了这里的生活。不过她能忍,我们一起练琴的时候,她十个手指都肿了,依旧在练。”
问了许多,也没什么有用的,只知道雪梅有个姐姐,且早早就去了,姐妹俩感情十分要好。
后来雪梅的叔叔和婶子为了钱,将雪梅送到这里,最后付大善人出现,将她带出了泥潭。
从醉红楼走了之后,飞扬随后跟上他们,汇报道:“大人,后厨一切正常。”
且他们还了解到,付大善人素来只和雪梅一起吃饭,也就是其他人没有下毒的机会,也没有下毒的动机。
单腾叹气,“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没有凶手,是付大善人自己吃了毒药,最后晕倒死了?”
苏子烨轻笑道:“定然是有凶手的,只是就在眼皮子底下。飞扬,你明日快马走一趟,去查查雪梅姐妹俩当年在村里发生过什么事情,速去速回。”
“是!”
单腾眼睛一亮:“大人,您知道凶手是谁了?”
苏子烨转动戒指看向远方走过来的那道倩影,嗯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琳琅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得意的小狐狸,带着狡黠。
“来接大人啊,我是大人的侍女,自然是要伴大人左右。”
实际上是闷在房间里太难受了,她方才已经在街上逛了一圈,不过碍于没有银子这才什么都没买。
往回走的路上,琳琅盯着卖糖画的摊子,停住脚步不肯走了。
邓建文心想,这男人也爱吃糖?
单腾则是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不会是等着大人给你买吧?”
琳琅老神自在的摊手:“大人,您的侍女没有钱呀。”
13. 第 13 章
天边明月姣姣,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拉长了青年的影子。
他温和的笑道:“你是我的侍女?”
琳琅乖巧点头:“大人,之前是您亲口说的。”
苏子烨想起来,之前为了搪塞几人,随口说了一句。不过那都是为了她找补,也算是帮她一把。
说起来,也是看在京城里孩子们的面上。
苏子烨颔首,若有所思道:“好像确有其事。”
琳琅眼睛亮了亮,不过她听见他又接着说道:“既然我是主子,那好,今天不买糖画,走吧。”
琳琅:“……”
眼看着苏子烨领着人远去,琳琅只能留恋似的看了一眼糖画摊子,便准备跟上去。
只是她刚转过头,就瞧见不远处苏子烨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那男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肩宽腿长面容俊朗,只是眼下带着乌青,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似的。
孟旭升刚从山上下来,心情不好,所以才出来走一走。正巧碰见苏子烨,便停下说两句话。
之前若是碰到,他定然是不肯说话的,但是现在他心情烦闷,不知怎么就停下脚步,同时也是想问问当天山上的情形。
“孟大人,”苏子烨笑的和煦,“你之前就已经找过我,我也全都奉告了。”
孟旭升点头,也是,锦衣卫对他来说是威胁,他怎么也不可能藏着。
正当孟旭升要走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低垂着眼帘,裙摆翩跹的走过来。
孟旭升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女子,苏子烨脚步一动,将那女子挡在身后。
孟旭升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
“苏大人,你这是……?”
苏子烨身材高大,将琳琅挡的严严实实,似是颇为无奈的道:“不瞒孟大人,此人乃是我的侍女,是个害羞的性子。”
原来是侍女啊,不过看苏子烨这般维护,想来不止是丫鬟那么简单。
许多高门大户里,侍女都是给主子晓事的通房,看来这位苏大人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清心寡欲。
孟旭升走了,苏子烨转头的时候,甚至见到琳琅好奇的望着孟旭升的背影,问这人是谁。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
而且方才她直直的走过来,若不是他将她挡住,怕是会被孟旭升看出什么来。
苏子烨似能洞悉一切的眸子盯着她的脸,道:“你不记得他?”
琳琅回过头,惊讶的问道:“我该记得他?他是我的熟人?那为何方才没认出我?”
思索一会,琳琅明白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难不成这位就是锦衣卫的人?我知道了,下次碰见他可要离远一些,免得认出我。”
她后背的伤一看就是有功夫的人刺的,据大夫说刀刃没入血肉。
“搞不好就是这位对我动手,是吧大人?”
说完她抬头,就见苏子烨看着她,琳琅和他对视,漂亮的眼睛眨了几下。最后还是苏子烨先移开目光,白玉似的耳垂晕出淡淡的粉红。
锦衣卫的人,即便是失忆了脸皮也不薄。
当天夜里,琳琅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觉得跟在苏大人身边也挺没意思的,还不如离开这。但有个问题,她没钱。跟着苏大人起码能吃饱饭,衣食住行都不用愁。
琳琅盯着泄进来的月光,忽地想到了什么,眸子也跟着亮了起来。
.
早膳各自在房里吃,飞扬将几个包子并一碗馄饨放在桌子上,道:
“大人,刚去买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吃完后飞扬将东西收拾好,便启程去雪梅老家,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飞扬刚走没一会,房门被敲响。
正在看书的苏子烨头都没抬,道了声进。
“大人,是我,”琳琅进来后打量屋里,发现这处屋子比自己那屋大很多,且陈设也精致。
此时,苏子烨正坐在书桌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些许凉风,将青年的书页吹的哗哗作响。
他如玉般的手指按压了一下,而后抬起眼帘,一刹那,万千秋色都被他俊美的容颜比了下去,看的琳琅呆住。
“有什么事吗?”
直到苏子烨说话,琳琅才回过神来,赶忙垂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神色。
“大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既然我是大人的侍女,那大人总该给我发些月银才是。虽大人说我曾经是锦衣卫,俸禄应当不少。但今非昔比,大人每月给我些银钱便好。”
话是这么说,其实琳琅是在谦虚。听说苏子烨很有钱,那他应该能给自己多发一点吧?
苏子烨并没有就月银数目一事上谈论,而是上下打量她,最后微微一笑道:
“当我的侍女,那总是要做活才能拿银子。琳琅,你会什么?”
琳琅认真的想了想,最后一拍手,挺胸抬头十分骄傲的道:
“大人,我能打啊!就连飞扬都打不过我!我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保护我的安全?”
苏子烨这话说的颇为玩味,索性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的道:
“可是,我记得我和你讲过,大理寺和锦衣卫素来不和,你觉得,我会用你保护我吗?”
琳琅不甚在意的摇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大人,原来我是锦衣卫时是您的对头,但现在,我是琳琅就是您的侍女啊,只要大人肯多给我发些月银,便是侍候大人洗澡也是使得的。”
这番惊人的话被她说出来,她面上半点不见羞意,甚至还将宽大的袖子挽了挽,露出她的腕子摇晃了几下:
“看,我很有力气的,大人,考虑一下嘛。”
她说话时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所以猛的提剑冲进来的邓建文瞪大了眼睛,大喝道:
“好啊你,不止想对大人下手,还想玷污大人!淫.贼,纳命来!”
后头的单腾也懵了,眼看着邓建文和琳琅打了起来,从屋里打到院子里,东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还夹杂着琳琅解释的声音。
“我真的没有,我就是想给大人看看力气,邓将军,你真的误会了!”
邓建文根本不听她的,本来是生气才打斗起来,后来发现琳琅只用一只胳膊,就和自己打个平手,甚至是在她随手捡了院里棍子的情况下。
邓建文脸上越发的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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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出手也越发的凌厉。
眼看着就要刺上女子的胸口,而本就有伤在身的琳琅身形缓慢。
窗口处的苏子烨突然发声:“都住手。”
邓建文回过神来,将剑尖偏离一寸,避开了她的身体,只将衣袖划破。
琳琅赶忙拱手奉承道:“将军好身手,琳琅甘拜下风。”
邓建文哼了一声收剑:“等你伤好后,再来打一场。”
“武将就喜欢打打杀杀的,”单腾转头看向苏子烨,问道:“大人,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方才的情景,可真像是琳琅想要上前按住苏子烨,实行不轨之事。
苏子烨说了句无事,琳琅在一旁赶忙委屈的捂住自己还未好利索的胳膊,道:
“哎,方才好像又断了,也不知多久能好。”
女子受伤总是能让人心生怜爱的,哪怕是这个方才还拿着棍子和邓建文对招的人。
邓建文不自在的道:“大男人矫情什么。”
这回换琳琅惊讶了,她看向苏子烨,见苏子烨默不作声。
难不成苏子烨说自己是男扮女装?
.
还不到晌午,飞扬就快马赶回了,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便将自己打听到的说出来。
“雪梅原叫蒋雨荷,她有个大两岁的姐姐叫蒋冬梅,俩人父母早亡,被叔叔婶子一家接走,顺道将家里的田地等也收走。”
说到这,飞扬开始不忿起来。
“更过分的是,那黑心的两口子还让姐妹俩做很多活,甚至让他们去大户人家里打短工挣钱。”
“后来一年冬天,蒋氏姐妹回家过年,听邻居说隐隐听见姐妹俩被打的声音。刚过了除夕,天还没亮就在村子里的池塘发现姐姐蒋冬梅的尸体。”
单腾倒吸了一口气,飞扬也恨的牙痒痒。
“这还不够,姐姐死后没多久,他们就将蒋雨荷卖了!直接进了醉红楼,成了雪梅姑娘!”
飞扬说完,屋里一片寂静。
琳琅垂着眸子不说话,她想到了苏子烨说的,她的那几个孩子们。
若没人管,孩子们现在会在哪里?
会不会和雪梅一样的命运?
作为这世道力量最微弱的女子,琳琅心里难免对雪梅升起怜惜之意。大概这也是她极力巴结付大善人,让他为她赎身的原因吧。
苏子烨最先打破了沉寂,问道:“姐姐蒋冬梅的死因就是因为不堪忍受被毒打?”
飞扬点头:“是,邻居都是这样说的。”
“我亲自走一趟,去问问雪梅姑娘。”苏子烨起身抚平衣摆上的褶皱,朝着门口走去。
“大人,我保护您!”琳琅立马跟上。
这回苏子烨倒是没阻止她,不过上路的时候,琳琅尴尬的发现,马车里就苏子烨和她,两个人。
飞扬掀开帘子,警惕的看了琳琅一眼,然后又问苏子烨:
“大人,真的不用我在吗?”
苏子烨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说了句不用。
“真不用,”琳琅笑着对飞扬道:“我会保护好大人的,你放心。”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飞扬没好气的合上帘子。
14. 第 14 章
一路上,琳琅找苏子烨搭话,他竟然好脾气的和她说了好几句,最后琳琅眼眸转了转,身子前倾,凑近对面的苏子烨道:
“大人,那你到底要给我发多少月银?”
她当男子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自己有时候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此刻她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双腿岔开,左臂支撑在膝盖上,一副无赖模样。
不过男人和女人总是不同的。
她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平日里不曾闻到,一挨近,便有香气萦绕在鼻尖。
苏子烨不着痕迹的往后靠了靠,而后嗤笑道:“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女人?”
琳琅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裙摆上。
好好的一条长裙,被她穿出了土匪的感觉。
“我,我不太习惯。”
她有些心虚的坐了回去,努力的学着曾经见过的娇小姐模样,端正的坐着。还将裙摆拢了拢,好好的放下。
只是她一直没注意裙摆上的褶皱,本来已经移开目光的苏子烨又看向她。
琳琅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摸摸自己的脸蛋。
应该没东西吧。
他在看什么?
过了会,就见苏子烨索性转过脑袋,闭上眼睛不肯说话了。
琳琅嘀咕道:“真抠门。”
不过她又一想,大概是苏大人没看见自己的能力吧。像飞扬都能收到月银,她凭什么不能?白当侍女的活计,她可不干。
到了地方后,飞扬将帘子掀起来请苏子烨下车。
敲门后很快门就开了,是那日求救的丫鬟名叫平儿的。
平儿知道苏子烨是比县令爷还大的官,因此赶忙将人往里请,还叫她家姑娘出来。
琳琅打量这处小院子,比他们住的地方小了一些,但是更为精致,一路往屋里去,能看出八宝阁上放着的东西都是好的。
足以可见那位付大善人对雪梅还算不错。
雪梅很快就出来了,娇娇柔柔的行了礼,苏子烨温声道:
“没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来问几句话,莫要紧张。”
琳琅盯着苏子烨的侧脸,心想这人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不,也不是,有时候对自己就会带着嘲讽。
为什么?就因为自己曾经是锦衣卫?
那自己还是个女的呢?
苏子烨摩挲着戒指,直接问道:“你有个姐姐?”
雪梅愣了愣,随后眼眶红了,忍着泪意点头。
“是有个亲姐姐,只是多年前出事去了。”
照理说雪梅已经非常难受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但苏子烨没有停下的打算,依旧在挖人家的伤疤。
“方便说说你姐姐吗?”
琳琅看了看已经低头擦眼泪的雪梅,又看看苏子烨,不由得嘀咕一句,不懂得怜花惜玉。
怪不得堂堂大理寺卿,到现在也没定亲。
“我姐姐人很好,小时候很照顾我,”雪梅本就因为付大善人的去世穿了一身素色,如今梨花带雨的模样,让琳琅都心生怜意。
“我叔叔婶子对我们非打即骂,我姐姐受不了,最后自尽了。”
眼看着雪梅哭的似要晕过去,苏子烨起身提出告辞。丫鬟平儿代替雪梅送他们,边走边道: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家姑娘心地善良的很,要不然付大善人也不能看上我家姑娘。”
苏子烨状似随意的问道:“你家姑娘会时常祭奠她姐姐吗?”
平儿点头:“会,因为她们姐妹俩感情很好,我家姑娘时常和我念叨她姐姐对她的照顾。”
接下来平儿说了很多,都是从雪梅那里听来的。
能看出来,雪梅和她姐姐的感情很好。
出来之后,上了马车,飞扬在外面赶车,慢悠悠的往回去。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对?”飞扬问道。
车里,苏子烨回答他:“确实不对,若雪梅姐姐十分照顾妹妹,又怎么会扔下妹妹不管?相对于被打骂,她更应该心疼妹妹才是。”
琳琅也觉得奇怪:“而且平儿说了,蒋冬梅对妹妹蒋雨荷十分照顾,这都是雪梅亲口说的。贫苦孩子早当家,估计她为了妹妹也会忍着打骂,除非……”
苏子烨闭着的眼睛睁开,看向她:“除非什么?”
琳琅不确定的歪了下脑袋:“除非发生了她再也忍受不了的事情,但是雪梅没说,想来应该没有吧。”
苏子烨扯了下唇角,难得的收起笑意。
一看他这样,琳琅觉得情况有些怪异。
“我们不是查付大善人怎么死的吗?为何将目光放在了雪梅身上?”
苏子烨垂下眼帘,道:“就是在查他怎么死的,至少要知道凶手的作案动机。”
琳琅身上一凉。
“凶手是雪梅?”
她太过惊讶,声音有些大了,在外头的飞扬也听见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能吧,付大善人将她带出来,还要接她入府,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又怎么会杀害他?”
苏子烨没多说,到了之后吩咐飞扬再跑一趟。
.
入内之后,见邓建文在院里练剑,而单腾在整理什么东西。
“大人,”单腾走过来,将一封密信交给苏子烨,琳琅识趣的回了自己房间,不去打扰。
不过即便在屋里,她也能听见他们在说和矿有关的事情。前些日子苏子烨好像便将山上的事情处理好了,还汇报给了京城。
估计解决完付大善人这事,他该启程回去了吧。
那自己呢?要跟着他吗?
琳琅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接下来又该如何呢?她身上没有银子,伤势还没好利索,怎么看都是黏着苏子烨最好。
不过苏大人说的明白,让她趁早做打算。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琳琅觉得,离开可以,但得让苏大人将她带到京城再说。
飞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琳琅只听见他敲开苏子烨的房门,而后主仆俩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苏子烨走了出来,似要出门去。
“大人,”琳琅赶紧趁机表现自己,笑盈盈的道:“大人,您是要出去吗?我可以护送您。”
飞扬哼了一声:“用不着。”
琳琅一想也是,便准备转身回去,却不想苏子烨突然说话了。
“可以,一道去吧。”
飞扬惊讶了一瞬,他总觉得自家大人对这个锦衣卫格外的纵容。但转念一想,大人应当是想利用他做什么,所以先给点甜头。
飞扬看着走在苏子烨身旁,虽然面带轻纱,但依旧叽叽喳喳的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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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这位男扮女装起来,好像格外的顺手,一点都不排斥。
他们再次来到雪梅的院子外,这回单腾跟着来了。
“平儿姑娘,”飞扬敲门道:“我们家大人有话要问雪梅姑娘。”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
琳琅还在奇怪的时候,苏子烨忽地面色一变,喝道:“不好!快进去!”
飞扬听令立马踹门,而琳琅早就一翻身,从墙上跃过去,从里面将门打开,而后不管其他人,飞速往屋里去。
院里没点灯,琳琅隐约听见什么声音,她直接奔着主卧跑过去,一脚踢开了紧闭的房门!
琳琅看见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在空中晃悠。
后进来的飞扬上前抱住雪梅的腿,琳琅则是从靴子里掏出短刀,嗖的一声飞出去,绳子应声而断。
“雪梅姑娘!”飞扬将人好好的放在地上,就见美人脸色发白,看起来已经没气了。
“我来,”琳琅让飞扬让开,她手指放在雪梅的脉搏上,而后对苏子烨道:“还有脉搏。”
说完,琳琅在雪梅身上按压了几下,美人悠悠转醒。
“大人,”雪梅嘴唇都是白的,她凄惨的笑了一下,直接承认道:
“付老爷,是我杀的。”
飞扬和单腾震惊,琳琅也惊,不过她将人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时候,出门买菜的平儿也回来了,见到雪梅脸色不好,赶忙问是怎么回事。
雪梅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然后让其他人都坐下,她有话要说。
“为什么杀人?”
雪梅脸上的笑有种凄美感,却像是薄瓷器,似乎一碰即碎。
雪梅缓缓开口,目光盯着手中的茶盏,似乎陷入了回忆。
“那年,我姐姐十三岁,我十一岁。父母去了,叔叔和婶婶非常热情的将我们姐妹俩带回家,却在拿到地契后立马变了脸,开始对我们打骂,让我们做粗活。”
冬日里洗衣裳,婶子为了省柴火,不让她们用热水,冻的手背通红,总是发痒。
姐姐蒋冬梅心疼妹妹,那时候雪梅叫蒋雨荷。
“姐姐洗就好,你陪着姐姐说话,”蒋冬梅懂事,很照顾妹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妹妹留着,就算干活,也基本都是她在干。
蒋雨荷从小就被她照顾,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后来一天,从城里回来的叔叔,说城里有户人家在施粥,还给贫困百姓厚实衣服,便让她们姐妹俩也排队去,这样过年就不用做新衣裳了。
蒋雨荷不满的嘟嘴,外头下着大雪,去城里光是走路就要两个时辰,一来一回四个时辰,就为了吃一碗粥?
说到底,他们两口子觉得姐妹俩是累赘罢了。
但蒋冬梅点头,说明日一早便会去。
夜里睡觉的时候,蒋雨荷问姐姐,为何答应。
蒋冬梅笑着将破烂单薄的被子往妹妹身上盖,而后道:“若是不去,叔叔和婶婶也会想办法让我们去,不若我们自己答应,免去一顿毒打。”
大概姐妹俩命好,这天早上,雪停了,而且她们还赶上去城里买东西的牛车。蒋雨荷坐在牛车上,天真烂漫的晃悠着腿和姐姐说话。
那天,是姐妹俩最幸运的一天,自那以后,活着就变成了一场劫难。
15. 第 15 章
叔叔和她们一起去的,果然领到了一大碗浓稠好喝的粥,甚至比在家里吃的都要香。
蒋冬梅照顾妹妹,将自己碗里的倒给妹妹一半,还撒谎说自己已经吃饱了。
蒋雨荷不知道姐姐是撒谎,她还天真的觉得姐姐饭量小,毕竟在叔叔家,她吃的也不多。
“我那时候好傻,”说着,雪梅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的胳膊瘦的一丁点肉都没了。”
“见那户人家心善,叔叔起了心思,和管事的搭上话,问缺不缺打杂的小丫鬟。”
正巧,府里有个洒扫婆子崴脚了,于是管事便收了两个小丫鬟当一个人使,给了叔叔一些铜板,说好年根底下来接她们。
起初,姐妹俩因为能吃饱饭很是高兴,夜里睡觉的地方也不会漏风,姐妹俩都有厚实的被子,暖和的衣服。
为了感谢付大善人的好心,她们干活格外的卖力,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的干干净净,所有能擦的地方也擦的一尘不染。
那时候蒋雨荷还祈祷,想一辈子在付大善人府上,起码衣食无忧,还不用挨打。
姐姐蒋冬梅笑着摸她的脑袋。
“等姐姐攒好多钱,我们自己回家过活也是一样的,再把地要回来,好好种地,一样能吃饱饭。”
只是,这件事永远也不可能了。
年根底下,付大善人酒局甚多,一日醉酒回来,侍候的人肚子疼,让在扫院子的蒋雨荷进去送醒酒汤。
蒋冬梅听见声音后走了过来,笑着说她去。
妹妹手笨,万一惹恼了付大善人怕她受罚。
蒋雨荷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进去,过了会没见姐姐出来,屋里有杯盏碎裂声,还有少女的尖叫声。
蒋雨荷急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直觉不好,想要进去找姐姐。
只是那位侍从回来了,拦着蒋雨荷,半哄半骗的说:“没事,你姐姐一会就出来了,来,这几个铜板给你,你去买糖葫芦回来和姐姐一起吃。”
提到糖葫芦,蒋雨荷眼睛一亮。
姐姐爱吃糖葫芦,可是他们没钱,这下好了,可以给姐姐买两串!
蒋雨荷蹦蹦跳跳的走了。
当天晚上,蒋雨荷在房间里等的都要睡着了。因为姐妹俩单独一个小房间,所以听见门响,蒋雨荷立马清醒过来,知道姐姐回来了。
“姐姐,看!糖葫芦!我给你留了两串,快吃。”
而进来的蒋冬梅脸色如外面的雪一样白,头发有些乱,脖颈处隐隐有掐痕。
蒋雨荷问是怎么回事,蒋冬梅勉强的笑了一下,摸她的头发安抚道:
“回来路上碰到树枝刮的。”
蒋雨荷信了,因为姐姐从来不会骗她。
姐妹俩窝在一起,一人一串糖葫芦。蒋雨荷转头问姐姐好吃吗,就见蒋冬梅泪流满面。
“……好吃,”蒋冬梅努力的笑,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她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解释道:
“太好吃了,姐姐很高兴。”
“姐姐,这就叫喜极而泣吧。”
“嗯。”
后来啊,她才知道,那串糖葫芦是带着血的。
对于姐姐来说哪有什么甜味,只怕满腔都是苦的。
翌日一早,姐姐带着她要了工钱,意外的得到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姐姐说,是因为她们干活认真。
蒋雨荷信了,还一步三回头的望着付家,问姐姐为什么不在这干活到年底。
蒋冬梅明显身子一僵,随后解释道说太冷了,早点买年货回家。
她没将钱都花了,留下一些偷偷的放起来,剩下的一部分则是被叔叔婶子拿走,还挨了一顿骂。
没几天就是除夕本该是高兴的日子,蒋雨荷却发现姐姐越发的沉默,甚至有时候会默默流泪。
“姐姐,你怎么了?”
蒋雨荷问了好几次,蒋冬梅都说没事,蒋雨荷想了想,便求叔叔婶子帮忙找个大夫,姐姐可能生病了不肯说。
婶子不信病了只觉得是装,是不想干活的借口。
所以将蒋冬梅带去自己房间,也不知道问了些什么。
再出来的时候,蒋冬梅捂着脸崩溃大哭,而婶子和叔叔说了什么,叔叔当即面带喜色的进城了。
当天下午,空手而归的叔叔面带戾气,将姐妹打了一顿,婶子站在旁边说风凉话,什么赔钱货,什么贱人等难以入耳的话。
说了那么多句,迟钝如蒋雨荷也全都明白了。
等叔叔婶子发够了气离开,蒋冬梅擦擦眼泪,过来要看蒋雨荷受没受伤,就像是以前那样。
可是蒋雨荷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蒋冬梅眼里闪过惊愕,苍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她被所有人都排除在外,所有人都觉得她脏,包括她最爱的妹妹。
“我为什么要躲开,”雪梅惨笑道,“如果不是她,遭受这种劫难的就该是我,是我啊。”
后来,身心遭受煎熬的蒋冬梅自杀了。
蒋雨荷最后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少女如一颗小小的花苞,甚至还没来得及盛开便腐烂在土壤里。
雪梅说道这里的时候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白净的掌心像是带着血色似的,让她承受不住。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当初没疏离她,好好的安慰她,兴许她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不,不是,都怪那个姓付的,他该死,他该死。”
雪梅肩膀颤动着,泪眼婆娑对着苏子烨道:
“你不是大官吗?为何不能替我姐姐讨一个公道?我知道了,因为他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因为他从来做的都是好事。”
雪梅像是疯魔了一般:“后来即便我想尽办法接近他,让他接我出来,想着抹黑他的名声,但大家依旧在赞美他,觉得他是个好人,愿意接烟花女子入府。”
雪梅仰头笑了。
“好人?什么是好人?”
见她这样,单腾适时开口道:“此事时间太久,且付老爷已死,怕是难以找到证据。”
“证据?我有。”
说着,雪梅猛的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上头还未痊愈的伤痕。
像是用指甲刮伤的,也有鞭痕,甚至咬痕,瞧着咬合大小,应当是男人咬的。
“你们以为他是善人?其实他是彻头彻尾的烂人!”
“所以,我决定杀了他,给他下毒,让他给我姐姐陪葬!”
琳琅上前将她的袖子合上,而后默不作声的看向苏子烨。
平儿也哭着朝苏子烨下跪道:“我知我家姑娘下毒总是不对的,可是付老爷也做过错事,一报还一报,大人,您手下开恩,放过我家姑娘吧。”
单腾默默摇头,觉得不可能。
照着苏大人的性子,一事归一事,他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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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姐姐讨公道,也会让雪梅因为下毒而伏法。
果然,苏子烨开口了。
“一码归一码,分别论事。我会……”
我会为你姐姐讨回公道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雪梅拔出发鬓里的簪子,猛的朝着自己心口插去!
琳琅就站在她身侧,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可是已经晚了。
雪梅想死的心如此决绝。
她是真不想活了。
平儿尖叫一声扑过来,琳琅弯腰和雪梅对视,问她:“你这是何苦?”
雪梅扯了扯唇角,努力的露出一个笑意,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落。
“其实,最对不起姐姐的是我,仇人死了,我也该死。”
如果他们没找来,她早就以死赎罪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终于笑的释然,似肩上的重担卸掉,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儿时期。
雪梅眼睛盯着虚空的眸子,最后缓缓的闭上,呢喃了一句:
“姐姐,我来找你了。”
琳琅探了探她的脉搏,摇头表示已经去了,平儿彻底放声大哭。
苏子烨看着雪梅,这个苦凄一生的女子。
之前每次见她,她都是像戴着面具活着,而现在,她终于能做回鲜活的姑娘了。
一滴泪顺着雪梅的脸颊滚落,和她手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地上。
就像是腐烂的地里,开出的一朵鲜艳花儿。
苏子烨问了平儿雪梅姐姐葬在哪里,一行人护送雪梅回去。
将故去的人安置好后,琳琅摘了不少野花,放在姐妹俩的坟前。
“愿你们来世,能在漫天的春色里欢声笑语,拥有美好安稳的一生。”
.
翌日,起来后众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琳琅甚至都不嬉皮笑脸的缠着苏子烨了。不过苏子烨去付家,琳琅还是跟上了。
只是,未等靠近付家,就发现今天好像非比寻常,百姓们都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飞扬懂事的上前和百姓打听,回来后面带惊色的道:
“大人,有人在付家门前,将付老爷的罪行一一叙述!这会儿付家人正在处理呢!”
苏子烨闻言下意识的看向身后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琳琅身上。
琳琅低着脑袋,也不吭声。
“走,过去瞧瞧,”苏子烨带头朝着付家走过去,到了之后见不止付家的门上,就连墙上都写着字。
笔迹歪歪扭扭,却条理清晰,将付大善人多年前做过的丑事公布于众。
“大人,大人您来了!”
付长宏看见苏子烨立马鬼哭狼嚎:“我爹都死了,还有人污蔑他的清白!大人,您要给我爹做主啊。”
百姓们也议论纷纷,说道:“是啊,付大善人是远近闻名的好心肠,又怎么会做出禽兽行为啊!”
一个人开口,后面就有不少人跟着说话,都在说付老爷的好,说肯定是有人污蔑。
就连县令李大人都被惊动了,匆匆赶来的李大人刚要上前行礼说话,就见苏大人身旁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站了出来,脆生生的道:
“谁说是假的,这都是真的!”琳琅转过头看向苏子烨,寻找赞同似的说道:
“大人,你说是吧?”
百姓们懵了,李县令惊了,只有苏子烨迈步走到人群中间,郑重的道:
“此事是真的。”
16. 第 16 章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人,是一桩陈年旧案,苏大人正在主持公道。”田润低头将方才打听来的禀告给孟旭升。
孟旭升没什么心情,这几日一直在找人,但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孟旭升不相信那副骨架是林良,他觉得她身手那么好,不可能葬身于野兽之口。
但在这里没找到更多关于贤王宝藏的消息,宫里已经在催促他去另外一个地方了。
孟旭升让锦衣卫的暗探留下,再搜寻一个月。
“启程,”孟旭升率先骑马冲了出去,身后跟着六公主等人。
马蹄声阵阵,琳琅耳朵动了动,目光透过人群,看见了他们的背影。不过,琳琅很快又收回目光,全身心都放在眼前的苏子烨身上。
见苏子烨每说一句话,付长宏的脸色就白一分,围观的百姓从刚开始的情绪激昂到不可置信,最后到鸦雀无声。
“以上,就是付老爷做过的罪行,墙上写的都是真的。”
付长宏摇摇欲坠,满脸都是震惊:“不可能,我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不可能。黎叔,你说,这都是假的对不对?”
黎叔就是当年那个随从,现在是付家的大管家。
苏子烨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且美名远扬,黎叔觉得,对方定然是有证据的。再有,老爷的喜好他知道,怕是那位雪梅姑娘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
再狡辩都没有意义,不如趁早承认,也免得牵连到其他人。
“是,”黎叔低垂着脑袋,“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付长宏忽地晕倒,付家人将他抬进去,黎叔吩咐其他人继续将墙上和门上的字迹擦去。
苏子烨转过身,对着众位百姓道:“天理昭昭,善恶有辨。”
他还说了什么,琳琅没注意听。
青年风姿俊逸,眉眼夺目,竹青色的衣裳和他人一样,如翠竹般正直清明。
琳琅看着他,觉得她好像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是那种善恶分明的人。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和自己很不一样,自己是一滩浑水,早就分辨不清了。
.
李县令摆了宴席送苏子烨一行,琳琅本不想去,但一想,自己是侍女还是去吧。
苏子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侍女不能上桌吃饭,要在后面站着倒酒。”
琳琅笑了,“这有何难?”
“说不定李县令会看中我的侍女,向我开口要也不一定。”
琳琅:“他不敢。”
苏子烨没说话只低头整理袖口,琳琅就站在他身前,俩人沐浴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登对?
单腾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想法着实有些怪异。
琳琅到底是跟着去了,不止不用干活,还被单独招待了一番,而且临走的时候,县令夫人还给她一盒子糕点,还有些茶叶,说是路上给苏大人吃。
送钱自然是不敢的,送贵重的东西也不敢,最后想来想去,也只能送些路上可以吃的东西。
上了马车之后,琳琅将糕点放在桌子上,车里只有她和苏子烨,外头飞扬赶车,邓建文和单腾都骑马。
“大人,要喝茶吗?”琳琅殷勤的很。
苏子烨掀了掀眼帘,见她眸子里带着期待,他扯了下唇角道:
“到了京城便分开,莫要再赖着我。”
本来苏子烨是不想再管她的,谁料她一直跟着,还说什么当他的侍女相伴左右。明明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利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力气,能不停的说话。
邓建文都没能拦住她,到底是让她上了马车。飞扬虽然对琳琅依旧戒备,但他也明白,若是琳琅真的想干什么,他和邓将军都没办法,再说,苏大人也不是吃素的。
琳琅无赖似的啧啧两声,像是个要调戏苏子烨的小流氓。
“大人,这怎么能是赖着您呢?您看啊,您身边缺少一位侍女对吧?正好我没钱,不是,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您心善,就让我服侍您,每个月给点月银就成。”
“月银?”苏子烨看着正打开糕点盒子想要偷吃的琳琅道:“没有哪家的侍女偷吃主子的东西。”
琳琅丝毫不心虚的道:“大人,我是怕啊,万一有人下毒想要毒害你怎么办?我是提前尝毒啊,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苏子烨发现这人不止行为举止无赖样子,说话更是像无赖。罢了,等到了京城后就让她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外头赶车的飞扬听不真切,只听见了什么为了身体着想。
飞扬大惊失色,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眼看着苏子烨年纪不小了,但亲事没个着落。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大人总说自己忙,先放一放。
大人家规清正,从没有通房小妾一说,大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夫人倒是怕飞扬粗心照顾不到,给安排过,但大人觉得没必要,婉拒了。
说来说去,这些年大人身边没出现过女人,还是贴身呆了这么许久的女人。
难不成……?
不对不对,飞扬皱眉想到,琳琅可不是女人啊,他是男人!可不能被他乔装的外貌给骗了。
不过飞扬更糊涂了。
.
他们马车走的慢,赶路的过程中难免会碰见城门已经关闭的情形,因此只能借宿在城外的破庙里。
飞扬看了看破庙,觉得这地方脏乱,自家大人应当不会夜宿,还不如睡在马车里来的舒服。其他人倒是可以躺一躺,因此他将马车收拾出来,让苏子烨休息。
琳琅倒不在乎环境,她大步流星的走到角落里,将一堆干草铺好,还手脚麻利的点了一堆火,将之前吃剩下的烤鸡热了一下。
苏子烨进来的时候,便见到火堆旁坐着一位豪爽少女,若旁边再放个酒坛子,那可真是江湖侠士了。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大人,”琳琅看见他,招了招手,道:“快快,刚烤好,正是流油香喷喷的时候。”
一只烤鸡两个鸡腿,琳琅给苏子烨掰了一个,自己吃了一个,剩下的给飞扬他们分了。
当然是吃不饱的,琳琅饭量大,吃完后肚子还是空落落的难受。
琳琅抱着肚子,正思索再去哪里搞一些吃食的时候,苏子烨突然开口,吩咐飞扬将车里糕点拿过来分着吃了。
李县令送的那盒糕点沉实的很,一共三层,才吃了一层而已。
飞扬拿来后交给苏子烨,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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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取下一层直接给了琳琅,最后一层给了邓建文单腾他们。
“这些都给我?”琳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实在的,人长了一张笑面,有时候对旁人来说不是好事,毕竟现在苏子烨的神情就像是笑着嘲讽她。
“不要?”
“要要要,多谢大人!”
得了便宜,琳琅丝毫不介意抛出好听的话,夸了苏子烨好几句。
飞扬将糕点放在嘴里,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吃完东西后,夜也深了,苏子烨上了门口的马车,剩下他们几个则是躺在破庙里睡,左右还有两日就到京城了。
夜深人静,月上高梢。
四周只有风声,呼啦啦的吹动破烂的窗子和门,发出吱呀呀的响动。
邓建文迷糊的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飞扬和单腾睡的甚是香甜。
火苗摇曳着,仿若不安似的晃了几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角落里,正蜷缩在一起睡觉的琳琅猛的睁开眼睛,侧耳听着沙沙的声音。
是脚步声,且声音极轻,对方会功夫。
琳琅起身,将最后一点残火灭掉,而后叫醒邓建文几个,嘘了一声。
屋里陷入暗色,能更清楚的看见外面。
虽邓建文什么都没瞧见,但见琳琅如此紧张,想来是有情况的。
单腾张大了嘴巴,琳琅指了指角落,示意他躲起来,毕竟不会功夫是个累赘。
飞扬则是起身就要朝着马车去。
琳琅一把拽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而后低声道:
“等着对方现身。”
飞扬急了:“你拿大人当诱饵?”
琳琅刚要说话,忽地耳朵动了一下,她压低了声音道:“来的人怕是不少,且先等等。”
若是贸然出去,变成敌在暗他们在明,情形怕是更加不好。
马车里,不会功夫的苏子烨还在睡着,对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风好像要停了。
树叶簌簌声缓缓停了下来,也让邓建文和飞扬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而后借着月光,瞧见从树林里出来不少黑衣人,训练有素的朝着破庙逼近。
剑刃在月光下发出渗人的冷光,琳琅从靴子里抽出短刀,紧紧握住。一双漂亮的眸子带着光亮,犹如等待伏击的猛兽。
忽地,琳琅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子,在对方快要接近的时候出手。迅如闪电的石子击中了黑衣人的手腕,武器掉落的声音和哎哟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马车里的苏子烨清醒过来。
他掀开车帘的时候,便见外面刀光剑影,他们正和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然而,论他们武功再高,对方胜在人数众多,很快就有两个黑衣人逼近马车,猛的朝苏子烨刺过来!
苏子烨发射袖箭刺中那二人,但又有一人从侧面逼近,苏子烨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眼看着就要钻进马车里。
噗嗤——
是刺破血肉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苏子烨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就见那黑衣人脑袋搬了家。
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少女,素色的裙摆上都是红色的血迹,她眼睛里带着盛光,似乎血腥让她更为兴奋。
17. 第 17 章
黑衣人用的都是杀招,可琳琅比对方更加残忍。
她舔了舔唇,挥舞着短刀,犹如入了羊群的狼,所向无敌。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她脸上身上的血迹也尤为的明显,最后一人被她斩断手臂的时候,琳琅猛的上前卸掉了他的下巴。
“大人,活捉了一个!”
她转过头,唇色因为血迹而变得殷红,手上的短刀黏腻不堪,看的人心颤。
满地的残肢和血泊,让飞扬没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来,即便是邓建文,也有些承受不住。
无他,琳琅杀人犹如砍瓜切菜,招招都要人命。
苏子烨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一双眸子深深的看着琳琅,在她笑着说活捉一个人的时候,点了点头。
“很好。”他说。
琳琅去附近的水源处清洗,飞扬白着脸将尸体都处理干净后,来到苏子烨身边,欲言又止。
方才那个活捉的黑衣人已经死了,他指甲缝里藏了毒,毒发的很快,什么都没问出来。
“大人,”飞扬吞吞吐吐,苏子烨弹了弹袖子上的褶皱,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明知琳琅一时半会也不能回来,但飞扬还是压低了声音道:
“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大人,莫要养虎为患。”
飞扬知道自家大人向来有成算,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巧,琳琅回来了。更不巧的是,她耳力过人,将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琳琅手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她记得苏大人喜洁,甚至还将裙摆上的血也搓洗掉,将自己整理好才回来。
她想,既然当侍女就要有个侍女的样子才是。
水珠从裙摆上滴落,琳琅低垂着脑袋看向地上洇湿的一片,有些想不明白。
她只是,想帮忙啊。
.
车里,苏子烨见她裙摆衣袖都是湿的,索性拿出一件自己的外衣给她,道:
“换上吧,你伤势没好,若是染了风寒怕是更糟。”
琳琅没动,将自己的脚尖收了回来,离苏子烨更远了些。
她想明白了,他们到底不是一路人。
“多谢大人,不过我身上脏,怕弄脏了大人的衣裳。”
对面的少女低垂着脑袋,从苏子烨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鸦羽似的睫毛垂下,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
不过她语气轻轻的,和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差了许多。
是因为方才打斗耗费了体力?
毕竟她昨晚都没吃饱。
苏子烨想了想,凑上前去给琳琅披上自己的外裳,道:“衣裳就是用来穿的。”
哪有什么脏不脏一说。
“脏了再洗就是。”他又道。
脏了可以洗吗?琳琅用心的咀嚼他这句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察觉到苏子烨的目光也随着落在她的手上,琳琅下意识的缩了回去,而后抬起一张笑脸,恢复了那个笑嘻嘻的模样。
“大人,在黑衣人身上什么都没发现吗?”琳琅转移话题道。
苏子烨说了句没有。
半开的车帘送来阵阵秋风,带着山野间清新的气息,让琳琅头脑清醒了不少。她索性手指一勾,作势就要脱掉自己发潮的外裳。
苏子烨察觉到她的动作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她可真不拿自己当个姑娘家。
过了会,听见没有动静了,苏子烨才转过来,正好对上一双漂亮的眸子。
“大人,你在干什么?”
苏子烨脸不红心不跳,道:“看风景。”
琳琅哦了一声,也朝着外面看过去,不过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停车去山上打猎,烤个山鸡吃也是好的。
还好,下午的时候到了一处小城,他们在一家客栈落脚。
琳琅穿着苏子烨的外袍,下马车的时候见飞扬盯着自己的衣裳看。
琳琅也看了看,问他:“你喜欢这件衣裳?这是大人的,你可以和大人说。”
然后她又看见邓建文和单腾也看着她,眼神略显奇怪。
琳琅也觉得奇怪。
这件衣裳有那么好看吗?一个两个的都喜欢。
她生的其实不算矮,在女子里算高个。但是苏子烨身材挺拔,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的大。
琳琅为了行动方便,将衣袖挽起来,不过衣摆到脚跟,眼看着就要拖地了。
“飞扬,要不,你借我一身衣裳吧?”琳琅问飞扬。
穿苏大人的衣服着实不方便。
本来以为飞扬会冷嘲热讽一顿再借她,却不想飞扬立马答应,甚至直接从包裹里掏出来一套,让她立马换上将大人的衣裳给他。
琳琅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飞扬是怕自己穿坏了苏子烨的外袍啊。
真小气。
回了房间,将衣裳换好后,开门就看见飞扬在等着,于是将叠好的衣裳给飞扬,还说了句:
“没脏,也没穿坏。”
收拾妥当后,众人出门吃东西。苏子烨走在前头,飞扬紧随其后,只有琳琅走在最后。
她穿了男子劲装,索性也将头发梳成男子发鬓,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两字。
穿裙子真难受,感觉走路的时候腿都迈不开。
去了一家酒楼,点了几样菜,众人坐下用饭。
琳琅连着吃了三碗饭,在飞扬震惊的目光中理直气壮的又要了一碗。
怎么,吃碗饭都不行?我还救了你家大人呢。
大家都吃完了,只有琳琅还在吃,苏子烨甚至又给她点了两个肉菜。琳琅说想吃辛辣口味的,苏子烨拘着她,点的都是酱香红烧一类下饭菜。
吃饱喝足之后,琳琅提出告辞。
“你要走了?”
之前还赖着他,想要和他一起去京城的。
琳琅笑了一下,难得的出现害羞的神情,不过脸一点都没红,道:
“既然大人不肯让我当侍女,那我总是要找个活计养活自己才是,我看了,这里挺好的,打算在这做些苦力挣钱,等有钱了再回京城。”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双瞳剪水的眸子弯弯的,一点都看不出这样干净的眼眸,杀人的时候是那样的利落。
“随你,”苏子烨道。
“嗯,”琳琅拱手行礼道:“多谢大人照顾了,山水相逢,有缘再见。”
说完,琳琅朝着众人笑笑,便转身走了。
回客栈的时候,飞扬问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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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烨,要不要把琳琅那间房退了,苏子烨垂眸说了句不必。
不止没退,第二日走的时候,苏子烨还多给了钱,保留那间房三天。
当然,这些琳琅都不知道。
夜里她随意的找了个荒废的屋子,避开乞丐睡在角落里。
只是夜深的时候,她怎么也睡不着。琳琅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心里觉得有些烦躁。
可能是身下的稻草太少了吧,也有可能是身上的伤正在愈合,难受的发痒。
琳琅突然想起来,白日里在饭馆,苏大人不给她点辛辣口味的菜,难道是因为身上的伤?
得了,越想越睡不着。
翌日早上,琳琅起身。
若是以往,她随意的洗把脸就出去了,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认真的洗漱一番,将自己收拾好这才去找活。
这里叫平城,离京城不远,骑马也就大半天的路程。
虽然城池不大,但应有尽有,也还算繁华。
琳琅问了几家货行,人家看她生的瘦弱,怎么也不肯。就算她能抬起比男人更多的货物,对方却脸色惶恐,生怕她是碰瓷的。
眼看着就晌午了,琳琅站在街道旁,肚子咕噜噜的叫。
哎,早知道还是黏着苏子烨好了。
他还挺好说话的。
想到这,琳琅笑了一下。不过苏子烨自己都说了,锦衣卫和他们大理寺是死对头,她在他身边不好。
互相防备着,多累啊。
琳琅看了看附近,发现没有她能做的活,就在她打算出城落草为寇的时候,看见一户商铺门前热热闹闹的,好似有什么大喜事。
琳琅向来喜爱这等热闹的事情,当即凑了过去。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们店铺今日开业大吉,特意准备了上好的佳酿给大家!”
空气里散发着酒的香气,琳琅抬头一看,是家酒庄。门脸阔绰,系着大红绸子。
门前放着一坛坛的好酒,有伙计将其打开,每个坛子都盛出一碗。香气散发出来,琳琅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趁着吉日,我宣布今天若是有哪位客人能将这几碗酒喝完而不醉,那便可获得杏子酿一坛!”
琳琅没什么兴趣,抬腿就要走。
人群里有人说道:“哎哟,掌柜的真舍得啊,那杏子酿酒香浓郁,色泽澄亮,是难得的佳酿啊。”
“是啊是啊,一小坛子便要五十两,这么大一坛怕是不得百两银子啊!”
琳琅停下了脚步,看向被红布盖着的酒坛子。
这玩意,这么值钱?
她收腿拐了回来,立定站好,看向那坛子酒的目光变得热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几个人上去,只是没喝到最后,就倒在了台上。最厉害的也只不过坚持到倒数第二碗。
琳琅边看边点头,刚要抬脚,有个壮汉先她一步走了上去。豪爽的道:
“这点酒我一口就能喝完!有没有人上来和我比试一番!”
围观的百姓兴致高涨,呼喊着让人上去,不过没人敢挑战壮汉,都觉得壮汉定然是赢得头筹了。
“我来!”
琳琅身姿轻巧的跃上高台,笑盈盈的道:“我来和你比。”
18. 第 18 章
清秀少年眉间有颗大痣,身子骨单薄的很,跳上台后引来一阵嘲讽。
无他,实在是因为二者差距过大。一个壮硕如小山,一个瘦弱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底下的人议论着:“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少年定然不认识这位。”
“啊?他是谁啊?我也不认得。”
“他你都不知道?听说呀,他曾经是绿林好汉!”
“完蛋咯,这位少年定然要吃亏了。”
壮汉一身腱子肉,即便穿着衣服也高高的隆起。他不屑的看了看琳琅,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就你?”
琳琅笑道:“就我。”
壮汉身上透着匪气,忽地起了坏心思,道:“光是喝酒没什么意思,不若我们两个比一些旁的。”
琳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壮汉道:“我们先将这碗里的酒都喝了,然后再喝一坛子,若是能好好走下去,才算赢!”
店家为了招揽生意,门前放的酒坛子起码有三十斤重。若是这些都喝下去,人怕是要爬着回家。
“少年啊,你还是下来吧,等他下去了你再上就好。”
“是啊,你比不过他的,若是醉死过去怎么办啊?”
有人看琳琅生的瘦弱,就好意的提醒了一句。不过琳琅摇了摇头,她知道壮汉酒量定然是好的,要不然不能这般张狂。
若是让他将那彩头拿走,那她留在这也没有意义。
琳琅朝着壮汉笑了:“可以,不过你都提条件了,公平起见,我也要提个条件。”
壮汉有些不耐:“快说!”
“不若我们将碗里的酒喝了之后拎着坛子比一场,若是谁坛子里酒水洒出来,谁就输且得喝完一整坛子酒水,如何?”
喝酒她定然是不占上风的,只能从别的地方取胜。不过那壮汉听她这样说后,反而是哈哈大笑。
“小子,既然这样只需要喝完碗里的酒即再比划即可。”
“等会你可别哭!”
酒庄掌柜的自然是同意的,越热闹越好,围观的百姓明显多起来,这也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掌柜的忙叫伙计将杂物清一清,给俩人腾出来地方。然后将酒水满上,等着俩人喝。
壮汉酒量极好,他几乎一口就能喝掉一碗。对比他的豪爽,琳琅则显得慢吞吞了。
“完蛋了,这少年,好像要醉了!”
“谁让他不自量力,该!”
虽有人担心,但大多是看热闹的心态,眼看着壮汉已经将碗里的酒全部喝完,而琳琅才喝了三碗。
“快一些!”那壮汉道。
琳琅笑容变大,身形未动眼里也是一片清明。抬手将几碗全部喝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等她擦完才反应过来,若是苏大人在的话,定然没眼看邋遢的自己。
还好他不在,琳琅想。
“蠢货!竟然还分神!”
壮汉看琳琅一个少年,想着赶紧解决好拿到彩头,因此拎着一个酒坛子,猛的朝琳琅撞过来。
“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谁的酒洒了,谁就输!”
壮汉生的像是一座小山,步伐却很轻快,眼看着就要撞上站在那未动的琳琅!
就在他笑容变大,觉得自己要赢了的时候,忽感觉腿上一痛,他哎呦一声!
嘭——
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小山一般的人便倒在了地上。
而他手上的那坛子酒水散了出来,被站在原地的琳琅一手抓住,笑着道:
“这么好的酒水可不能浪费了,对吧掌柜?”
她说完这话,底下愣住的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掌声和呼喊声。
“对对,”掌柜的走上台来,先是将那壮汉扶起来。不过壮汉哼了一声,狼狈的自己下台子了。
若是往常,他定然不肯这般忍气吞声。但少年的身手在他之上,他可不想招惹这般人物。
看着少年未动,实际上他朝着自己踢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极大,壮汉甚至觉得自己腿骨被他踢断了。
“恭喜!这坛杏子酿是你的了。”掌柜笑着将坛子给琳琅,琳琅小心的接过。
一百两银子到手。
小心的捧着酒坛子,琳琅走下台,在旁边看了会后索性进到铺子里。
掌柜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就过来询问。
“掌柜,杏子酿价值几何?”
掌柜自豪的挺直腰板:“旁的不敢说,我们这出去的杏子酿,起码要卖到这个数。”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百两!
琳琅眼睛亮的惊人,接下来更是语出惊人。
“掌柜,这坛酒卖给你,一百九十两就成。
掌柜:“啊?”
过了一会,捏着一百八十两银票的琳琅走出酒庄,而身后掌柜愣神,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得了钱财的琳琅先是找了家饭馆吃饭。
她饭量大,又舍不得花钱,因此点了便宜的下饭菜并几样不要钱的小菜,让伙计上了一大盆的主食。
茶水是免费的,吃的噎时她就喝一盏。
风卷残云过后,肚子充实她心里也踏实不少。
虽然一顿饭才花了一把碎铜板,手里还算宽裕。但琳琅合计了一番,还是放弃住店,留着钱另作他用。
总计一百八十两银子,其中一百五十两是银票,剩下的则被她换成了散碎银子放怀里花。
钱难挣啊,她嘀咕了一句。
想了想,还是尽快将钱给孩子们送去。所以琳琅买了些厚实的布料和一些小玩意,将银票夹在不起眼的地方,最后打成一个包裹去了货行。
货行走南闯北,不止自家进货,还会帮人采买送货等。有时候还会护送人回家,当然价格也更贵一些才是。
琳琅留下地址,嘱咐好后没给钱。
货到给钱,这点钱就让汪一则出了。
而被她念叨的孩子们,此时正和汪一则说话。
“小林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石头挠了挠脑袋,他记得小林哥走的时候说没几日就返,可他这几天日日去小林哥的住处,见院门是锁着的。
汪一则面上不显,实际也很担忧,总觉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扰的他心乱看书都看不进去。
“她会没事的,”汪一则安抚石头和其他的小孩子道。
话是这样说,但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汪一则悄悄出门,去往林良的住所。
到了之后,见院门锁着,他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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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突然听见声响,他警惕的看向身后。
借着银白的月光,能瞧见来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面容冷峻的盯着他。
犹如借着夜色掩盖住自己的猛兽。
“你来找林良?”那人反问道。
看他的穿着,汪一则就知道他是锦衣卫了,想到林良也是锦衣卫,所以他眼睛亮了一下,忙问道:
“你认识小林哥吗?”
来人正是孟旭升,他抿着唇没说话。
汪一则没明白他阴沉的表情,他甚至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继续问道:
“你有见过林良吗?明明说这几日就回来的。”
到底年岁小,没经历过险恶。若是旁人在定要躲的远远的,而不是上前和锦衣卫搭话。
尤其是心情不虞的锦衣卫指挥使。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孟旭升眯眼睛问汪一则。
汪一则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我们都叫她小林哥,是她帮助我们活下去。”
汪一则以为对方不相信和林良的关系,所以说了好多林良和他们相处的细节,听的孟旭升久久沉默不语。
汪一则走了。
孟旭升站在林良门口,想了想,翻身入内,直接进了林良的卧室。
她的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更是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原来这些年,她将自己的钱都给那几个孩子花了。
那她在自己面前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是为什么?
明明她和旁人说话时总是笑盈盈的。而且从方才那人叙述的相处日常,能感受到林良是个爱笑爱闹的人。
孟旭升闭上眼睛,将手放在林良的床榻上。冰凉一片,没有半点温度。
孟旭升心里忽地酸涩不堪,他想,他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
他想到曾和林良相处的画面。
小时候的林良十分能吃苦,且有天分,所以才能在众多孩子里面脱颖而出。从小林良的饭量就比旁的孩子大,总是吃不饱。
所以孟旭升会时常带着她去自己那,将糕点和旁的不喜欢吃的东西给她。
能得到侯府世子的赏赐,是侯府下人的福分。
林良那时候会笑着谢他,然后将东西都吃掉。
他问她,好吃吗?
林良点头说好吃。
孟旭升垂下眼帘,他想起来,这些年他问她什么,她都会顺着他说。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算是亲密无间。
是从什么时候关系开始转变的?
孟旭升想了想,是同样为暗卫的两个小姑娘被他爹忠远侯处死之后。
孟旭升那时候想,两个下人而已,处死便处死了。他怕林良害怕,好安慰她一顿,给了她不少吃食,说只要她好好护着他,没人可以杀她。
越想,孟旭升心里越觉得怪异,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心,让他钻心的疼。
京城里发生的这些,远在平城的琳琅都不知道。
她昨夜宿在一处闹鬼的宅子里,除了夜里下了一阵雨外安静的很。
等起来之后发现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再往墙上一看。
一张张鲜红的通缉令,上头画着嫌犯的脸。
正是她。
19. 第 19 章
“昨夜怎么没回来?”
主座上,忠远侯轻啜口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
坐在那的孟旭升镇定自若的道:“在处理一些事情。”
忠远侯点头,放下茶盏后嘱咐道:“圣上将寻宝一事交给你,是对你格外的器重,万万要做好此事。”
“父亲,孩儿知晓。”孟旭升又接着道:“对了,今日我要出发去趟平城。”
“去吧,一路小心。”
出了主屋,孟旭升脸色明显的阴沉下来。
他父亲忠远侯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姨娘所生,乃是庶长子。虽然记到他母亲名下,但嫡庶终有别。
孟旭升是顶着他父母的希望长大的,也承载了过多的关注。
就像今日这般,忠远侯将他所有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方才那句看似是询问,实际上是敲打。
孟旭升很烦躁,他讨厌这种感觉。
直接牵马去,带了几个得力的手下直奔平城。
这边,苏子烨也得到了消息让他去处理案子,所以他回府拜别父母。
他的养母谢夫人笑着道:“正好我也去看看平城的铺子。”
谢夫人本家颜氏,是出了名的皇商,铺子遍布大显。加之谢夫人手段精明,经营的风生水起,说是第一商户也不为过。
“母亲,”苏子烨劝解道:“您让管事将账本带过来便好,何须走一趟?”
谢夫人年轻时就生的美艳,上了年岁后增添了岁月韵味,更显女子温柔之美。她笑着解释道:
“总在京城有些烦闷,正好带莹莹出去走一趟,也算散心。”
谢府三个孩子,除了养子苏子烨外,还有儿子颜淮,颜淮随母亲的姓氏。而最小的女儿叫谢莹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要不然也不能在赌场里吵着拜林良为师。
“母亲,那便一起同行。”苏子烨顿了顿,斟酌的问了句:“母亲,您带着莹莹去平城一事,父亲可知?”
“哼,管他做什么!”
一提起自己夫君,谢夫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说起来,夫妻二人起争执还是因为苏子烨。
眼看着苏子烨年龄到了,谢夫人打算给他找一门合适的亲事。但是谢老爷却说男儿当立业再成家。
意思是苏子烨当上大理寺卿没多久,晚一些娶妻也没关系。
苏子烨倒没什么,夫妻俩却是吵了起来,已经一天没说过话了。
苏子烨知道母亲是个傲娇的性子,不会主动服软。这些年来都是父亲给她台阶下,让着她。所以这次,也只能让父亲先低头了。
从母亲那里出来,苏子烨去书房找谢老爷。
“父亲,”苏子烨将自己要走的事情告知,又说母亲和妹妹也同去。
谢老爷面相风流,能看出年轻时是个样貌好的。闻言他作画的笔一顿,当即便有一滴墨洇了纸张,毁了整幅画。
“什么时候启程?”谢老爷问。
“一会便走。”
谢老爷嗯了一声,先是嘱咐苏子烨在朝堂上多加小心,莫要惹了锦衣卫,最后绕来绕去,提了一句:
“锦衣卫那边也去平城了。”
苏子烨有些惊讶:“看来是有宝藏的消息。”
谢老爷摇头:“不知道。”
“当年我亲自抓了贤王,带着他的家产回京城。本以为那些就是他的全部,没想到他竟然还藏了一批宝物。”
“狡兔三窟,何况皇室人玲珑心。”
谢老爷叹息一声,望着天边的阴云道:“希望一切顺利吧。对了,保护好你娘和妹妹。”
苏子烨立马应道:“知道的,父亲。”
.
谢莹莹随了谢夫人年轻时候,性子开朗爱说话。有了她一路欢声笑语,谢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到了之后,没住客栈,而是住谢夫人在平城的宅子。
因着总来平城,谢夫人索性置办了个院子,平日里也有人打扫,所以他们过来后能直接住下。
这次跟来的官员只有单腾一人,便给他也安排住在宅子里。
不过他们到了也不能休息,苏子烨直接带单腾和飞扬去了衙门。
“大人,尸体还放着呢,仵作已经验过了,一击毙命。”
“带我去看尸体。”
“是,大人,这边请。”
存放尸体的地方在阴暗处,刚一走进去便能察觉到一股凉气。
单腾不自在的摸了摸肩膀,然后看向面色如常的苏子烨。
大人就是大人,果然不是凡人。
单腾心里那点惧怕便散了一些。
苏子烨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正认真的看尸体。
这是具壮年男子,身量高且体型大。伤口在心口处,衣服上只破了一道口子,能看出对方出手快准狠。
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伤口,苏子烨看了一遍,将仵作叫过来,仔仔细细的询问。
仵作将伤势都说了一遍。
“对了大人,除了心口处一道剑伤外,他小腿肿了,应当是被人踢过。”
苏子烨颔首,表示知道了。
让飞扬和单腾将尸体看一遍,苏子烨站在一旁低头看纸张上所记载的信息。
“大人,没什么发现,”单腾道。
飞扬也摇头说没发现异常。
苏子烨将纸张递给单腾,他再一次查看尸体,最后站在尸体旁,指着攥成拳头的手道:
“将他手打开。”
尸体已经发僵,但仵作还是想办法将其打开,然而什么都没有。
不过苏子烨离的近一些,拿着工具将尸体手指缝里的小东西取出来。
“这是布料?”
单腾看了看尸体的衣服,随后惊喜的喊道:“大人,这肯定是凶手留下来的!”
苏子烨将其放在一旁,补充漏洞似的说道:“是现场人留下的。”
“对对,不过大人,这么小一块布料,也看不出什么啊。”
只能看出和尸体身上的布料不同而已。
苏子烨让人将布料好好保存,而后叫人去请母亲布庄里的掌柜。
“让子栋过来帮个忙。”
子栋乃是谢府管家的儿子,被派到平城掌管生意,最是懂得这些布料样式,想来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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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一些帮助。
子栋来的很快,皱眉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道:
“大少爷,这料子太小了,所以不确定是墨菊缎还是玄云缎。”
“二者有何区别?”
苏子烨虽然是养子,但谢家夫妇拿他当自己的孩子。当年也是尊重苏子烨,才没将其改成谢姓,对他是真心的好,全府上下都尊称他为大少爷。
且苏子烨本身聪慧有能力,更是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回大少爷,两者颜色上看差不多,纹路看起来也相似,但墨菊缎更为贵重,做出来的成衣会有一种自然的光泽。但玄云缎不行,因此价格更为便宜。”
苏子烨盯着那布料,手上下意识的转动戒指,道:“各自的价格是多少?平城哪里的铺子能买到这两种布料?”
这些子栋自然都是如数家珍,立马报上价格,还贴心的说道:“墨菊缎是今年南边新研制出来的,供货不多,平城只有三家铺子有,因此能买起的也多是富贵人家。但玄云缎普通人家也买的起,怕是不好查。”
苏子烨颔首,问道:“能买起墨菊缎的人,应当是大户,对于这等大户你们都登记在册,上门送布吧?”
子栋应声道:“这是自然,只需要府里人告诉一声,我们便会派绣娘上门。”
苏子烨让子栋留下三家铺子的名字,其中一家就是谢夫人名下。苏子烨叫人去将买墨菊缎人家的名单收集起来。
等子栋走后,单腾苦着一张脸:“这要从何查起啊?”
衙门给的资料上说,死者是去年才回到平城,且回来后就娶妻生子。现在家里只有妻子儿子,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
死者是靠做苦力挣钱,平日里不太和人接触,没听说和谁有什么仇怨。
单腾愁眉苦脸,只觉得没有头绪。
这时,衙门那边走过一个衙役,还拿着一沓什么东西。
“站住,”苏子烨叫住那人,看向他手里的通缉令,道:“这是什么?”
那衙役本来是皱眉,一转头见是苏子烨叫他,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讨好似的将纸张往苏子烨面前送。
“大人,这是凶手画像。”
“凶手?”单腾惊了,“我们才刚到这,怎么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飞扬则是指着画像长大了嘴巴,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子烨留下一张,便叫那衙役走了,而后走到一旁安静处,仔仔细细的看纸上的少年。
“大人,”飞扬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这人好像琳琅啊,应该不是他吧?”
其实飞扬不确定,但很像,至少有三分相像。
苏子烨捏着那张纸,垂下眼帘看了好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果:“就是她。”
“飞扬,你走一趟,查查琳琅和死者有过什么接触。切记,莫要暴露其身份。”
那日破庙遇险,虽然琳琅救了人,但也让大家看见她残杀狠辣的一面。所以一见到画像,飞扬立马肯定,人是琳琅杀的。
苏子烨将那通缉令对折放好,他抬起眼帘看向远处,轻声说了句:
“凶手不是她。”
20. 第 20 章
平城离京城快马不过大半日的行程。
汪一则收到旁人捎来的包裹时,他问了一嘴是否是个年轻男子。那人摇头,说只负责送货,其他一概不知。
但汪一则没气馁,反倒是高兴起来。
因为他们的住址只有林良知道,也就是说,这个大包裹,是林良买的。
汪一则将布包打开,就见里面是厚实的过冬布匹,还有手套,手套一看就是好皮子。
汪一则捏着手套,甚至觉得上头有她的体温,让他心里都是热的。
因着早年流浪讨生活,几个孩子手脚都生了冻疮,每年到了冬季都会难受的很。不过自打住进这里,林良给他们买冻伤药,还给他们厚实的衣裳,现在已经不会再犯了。
但她依旧记着。
两副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上头绣着兰花。另外三副没有花纹,不过最大的上面秀了竹子。
是给他的。
汪一则笑了,心想她应当还好。不过汪一则想起那日碰见的锦衣卫,他面色不虞,不知道是不是林良得罪他了。
将手套放在一旁,汪一则细心的翻布料,这是她总做的事情,会把东西藏好让他找。果然翻了两遍之后,找到了东西。
看到一百五十两的银票,汪一则眼睛瞪大了一瞬。
林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她自己留了吗?
本来见着东西后不担心的,但此刻又开始担忧起来。
而被汪一则担忧的人儿,正闲庭阔步的在街上闲逛,甚至随手买了几个肉包子边走边吃。
走到贴有通缉令的墙根底下,琳琅还站在那,和围观的百姓一起品头论足。
“哎呀,这人生的人模狗样的,怎么还敢杀人啊?”
琳琅点头,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的附和:“是啊是啊。”
“这你不懂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琳琅:“是啊是啊。”
“这位大叔,你先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再说话好不好。”
一位少女嫌弃的看了琳琅一眼,离的远了一些,生怕被琳琅弄脏了衣裳。
少女觉得大叔满脸络腮胡子,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这等嫌弃的目光,对于琳琅来说不痛不痒,她几口将手里的包子吃完,而后用包包子的纸擦了擦嘴,继续听着他们讨论。
刚才擦嘴的力道很轻,琳琅怕将自己做的假胡子弄掉。
听了一会,就知道为何要通缉自己了。
昨天壮汉和自己在酒庄门口比试的事情闹的动静不小,现下壮汉死了抓不到凶手,自己便成了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其实不用听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群当官的根本不在乎真凶是谁,只要能抓到顶罪的人便好。
真相没人在乎。
所以琳琅起来后立马乔庄打扮一番,避开衙役的追捕。
琳琅找了棵茂盛的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托着脸颊沉思。
她手头钱不多,总是要想办法挣钱才是。一则眼看着就要考试了,若是中了后花费会更加的大。
再有,石头他们几个也到了该念书的岁数,这都需要钱。
琳琅仰头看天,沉思着自己要么落草为寇?当几年土匪也成,挣些银钱再金盆洗手。
不过打家劫舍的事儿她不干,若是劫富济贫还成。
胡思乱想了一会,琳琅正要起身,便听见走过的两个百姓在说什么大理寺什么的。
琳琅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们身后。
“当真是惊动了京城,所以大理寺卿来了?”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来的时候路过衙门,还看见那位大人了呢!”
“长什么样子?听说这位是青年才俊,相貌俊俏的很。”
“俊俏!我看那位大人貌比潘安啊!”
身后琳琅脚步慢了下来,咧嘴笑了笑。
苏大人长的好,全京城都承认。
其实不止是他,他们家里人长的都不错。比如赌场碰见的那个小姑娘,应当是他妹妹,还有那个面冷的少年,好像是他二弟。
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个顶个面皮好。
正想着,前面出现一个貌美的妇人,牵着一个灵动可爱的小姑娘。
琳琅赶忙顿住脚步,微微侧身避开迎面走来的谢莹莹。
等谢莹莹走过去之后,琳琅才反应过来,自己易容了啊,怕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心想大概自己心虚吧,毕竟在赌场里还鼓励小姑娘压大小来着。
苏子烨来了,说明这件事是交由他处理。琳琅莫名的觉得安心,她想苏大人那般公正的人,定然会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还她一个公道。
要不自己直接去找苏大人?
刚冒出这个念头,琳琅就自己否定了。
苏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定然会将自己关起来,等真凶查到之后再放出来。
算了,还是逍遥几天再说吧。
就这样,琳琅在城里晃悠来晃悠去的,没干什么正事。
不过苏子烨带着人却是一直在忙碌。
他们到了死者家里。
开门的是他的妻子,双眼红肿,一看就哭了许久。
“大理寺办案,”单腾亮出身份,那妇人立马跪地作势就要磕头。
“求求大人找到真凶啊!千刀万剐了凶手,才能平息我心头之恨啊!”
死者去年刚娶的娇妻,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今年就成了寡妇,还留下老母和稚子。没了男人,一家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过活。
苏子烨让飞扬将人扶起来,几人进院子里叙话。
妇人哭哭啼啼,翻来覆去的几句话都是她男人死了,她也没法活了。
苏子烨好言安慰了几句,便问询和案子相关的事情。
大概是他性子温和,声音也温柔,所以妇人慢慢镇定下来,一一作答。
“他昨天照常出去干活,本来中午该回家吃饭,但没能及时赶回来。我将饭菜放在锅里,等他回来的时候吃。谁成想他一瘸一拐的回来后不吃饭,还发了一场脾气。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又走了。”
“……等了一夜,他也没回。这是常有的事情,我便先睡下了。谁成想,再见就是他的尸体了啊……”
女人哭的肝肠寸断,能看出丈夫的死对她打击是极大的。
她在院里哭,屋里孩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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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大哭,甚至能听见老母亲也低声哭泣。
苏子烨说了几句话,又进入屋里仔细查探一番,而后带人离开。
“大人,”飞扬愤愤不平的道,“凶手简直没有人性!”
孩子还那么小就没了爹,想想飞扬就跟着难受了。
苏子烨没说话,而是在沉思。倒是旁边的单腾接话了,问道:
“大人,您怎么知道凶手不是琳琅?”
说着,他们走到巷子口,这里通缉令已经被衙役撕下,只留下一点痕迹。
苏子烨站住,道:
“第一,琳琅的武器是短刀而不是剑,死者心脏是被长剑刺穿。”
“第二,琳琅杀人的时候喜欢抹脖子,这比刺身上死的更快更彻底。”
“第三,琳琅走的时候身上衣裳是飞扬的,和布料对不上。”
苏子烨说完,单腾不由得佩服他的分析能力,同时也在寻思着,为何苏大人对那个锦衣卫这般了解?
连对方杀人喜欢抹脖子都知道。
随后单腾想到,应当是破庙那天,苏大人见到琳琅杀人后记住了。
果然,大人就是厉害!
边往衙门走,单腾边捋思路:“看来死者白日里和琳琅在酒庄前比试,但输了,还被琳琅伤了腿,这才有小腿上的肿。后来他回家一趟,但不知为何又走了。等到天黑下雨再回家时,还没到家就被人杀害了。”
凶杀现场他们已经去过了,但由于昨晚下雨,将很多痕迹都冲刷掉了,且衙门那群人也将现场破坏,所以看不出什么。
单腾皱着眉头,想如果死者气不过又去找琳琅,最后被琳琅杀掉,这样也说的通。毕竟琳琅不是什么好人,她杀人如麻的样子大家都见过。
不过苏大人说不是琳琅,单腾相信大人的判断。
街上熙熙攘攘,充斥着各种声音。正值午后,阳光正好,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
单腾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正想再和苏子烨说什么,他余光瞥见小巷子里好似有一道瘦弱人影闪过。
“大人!”
单腾立马叫住苏子烨,指着小巷子压低声音道:“方才好像是琳琅过去了!”
闻言苏子烨立马朝着巷子走,飞扬更是快跑朝前追去。
单腾没说错,那道人影确实是琳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可以出城逍遥快活,但她留下来了。
走着走着,就瞧见苏子烨一行人。
当时琳琅隐藏在巷子角落里,后背的墙壁冰冷的很。
她眸子看向苏子烨,见他站在温暖的阳光底下,浑身都散发着清正气息。
他相貌俊逸,竹青色的长袍映衬的他像是山间的一根翠竹,脊背挺直无愧于世间。
琳琅低头看看自己,又看了看方才跑去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她扯了扯唇角。
大概是发呆的时间有些久,这才让单腾发现她的踪迹。不过她脚程快,很快就将人甩掉。
琳琅站在阴暗与光明的交界处,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去接阳光。
暖意顺着手指蔓延藏在阴暗里的身体,琳琅开心的笑了一下,将手收回后头也不回的朝着阴影里走去。
21. 第 21 章
“大人,那人死了,线索也断了。”田润皱着眉头道。
孟旭升没作声,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冷声道:“断了再接上,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们收到消息,说查到一个山匪知道宝藏的线索。
之前这山匪混迹在山上匪窝里,后来山匪被朝廷剿灭,这人侥幸跑了出来,还回到老家娶妻生子,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
可惜他们刚到平城,便得知那山匪已经被人杀了。
孟旭升放下茶盏,道:“圣上将此事交给我们锦衣卫,一是信任,二是敲打,可都明白?”
田润和屠志平赶忙低头称是,另外两个锦衣卫也赶紧说话,大气都不管喘一下。
这些日子指挥使心情不好,只要长脑袋的都能看出来。痛失两名手下,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林良,多次以命相救,忠心耿耿,从无怨言。
田润也想到林良了,他低垂着脑袋,心想这么久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虽然没放弃寻找,可是田润觉得凶多吉少了。
林良是田润最好的朋友,田润心里也不好受。孟旭升带着手下往外走的时候,田润落在最后,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玩意。
这正是田润花钱托人弄来的小机关,就是那日客栈里他不小心碰触导致铃铛响动的机关。
田润看着机关,心想林良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了。不过他会尽力收集这些东西,履行自己的承诺。
孟旭升心情不虞,浑身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尽管没穿着飞鱼服,也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因此单腾一眼就瞧见了对方,小声告诉苏子烨:“大人,前面是锦衣卫。”
苏子烨嗯了一声,照常往前去。还是孟旭升最先停下脚步,同他打招呼道:
“苏大人,来查案?”
苏子烨舒朗一笑:“是,孟大人怎么在这?”
孟旭升知道苏子烨的能力,想着他早晚会查到死者的身份,于是他直接了当的道:
“来找一个人,不过他死了。”
苏子烨立马明了。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错身离开。
回到衙门后,单腾问道:“大人,锦衣卫找的那人是死者吧?”
苏子烨颔首:“应当是。”
“锦衣卫近日在查找贤王宝藏,想来死者和宝藏有些联系,亦或者他知道宝藏线索。”
单腾点头,心想他们这是什么点子啊,怎么到哪里都能碰见锦衣卫?
苏子烨没说话,低头翻看整理好的名册,正是那三家布庄送来的购买墨菊缎人家。
单腾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不由得嘴里一苦:“这么多人,这要怎么查啊?”
苏子烨头都没抬,道:“那你最好祈祷对方穿的是墨菊缎,若是玄云缎的话,怕是更难以查起。”
单腾嘴里更苦了。
苏子烨看完后着重画上几户人家,安排给衙门的人,让他们注意名册上的动向,尤其是他标注的这几户人家。
正好飞扬从外面回来,禀告道:“大人,案发现场和衙门附近安排的人都说没有异常。”
除此之外,还带来几张纸,上面是衙门刚收集到的信息。
苏子烨接过,边低头看边道:“看来凶手不是第一次杀人。”
单腾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想到琳琅了。之前看见一个背影,硬是没追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像琳琅这样的人,怕是杀人无数。
飞扬还有些不明白,单腾解释道:
“若是第一次杀人,难免会紧张慌乱,会回到案发现场附近查看,若是有表现奇怪的人肯定有问题。不过没发现异常的话,要么对方没回来,要么对方神色如常的回来过,我们没发现。”
大多数情况是,对方杀过人才并不慌乱。
飞扬还是不明白:“若是杀过人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继续作案?不应该早被抓到了吗?”
飞扬不解的询问,单腾看向苏子烨。
苏子烨肩颈放松,靠在椅背上,饶是如此也尽显风姿。他轻声道:
“可能作案后逃之夭夭但结案了,亦或者他杀人后尸体没被发现。”
他说的这一句话蕴含着很大的信息。
很多地方官府都是抓不到人便找替罪羊结案,免得影响政绩。
其实苏子烨还有一点猜测没说出来,那就是对方很有可能和死者一样,也是山匪,都杀过人。
案子查到这里,便无法推进下一步了,愁的单腾眉头紧锁,明明是青年才俊,却老了好几岁似的。
苏子烨色面目平静的翻看相关的资料,看的很是详细,单腾也在查阅资料,而飞扬被派出去干活了。
当谢莹莹的声音响在耳边的时候,苏子烨抬眼看了看天边,这才发现已经黄昏时分了。
“大哥,娘让我来给你送吃的,”
谢莹莹将手里的三层食盒放在桌子上,没让丫鬟动手,自己亲自一层层取下来,说道:
“娘知道你忙起来不记得吃饭,怕你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让我来的。大哥,快趁热吃,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色。”
谢莹莹长的粉雕玉琢,大理寺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老和苏子烨一起办案的单腾,很是羡慕有个这样可爱的妹妹。
“单大人也一起用膳吧,准备的菜式很多。”谢莹莹热情的招呼单腾。
这是常有的事情,毕竟上头有苏子烨这样一个废寝忘食的上司,底下的人都不敢怠慢。
何况大理寺的膳食真的不好吃啊。
“多谢三小姐。”单腾高兴的立马去净手。
等单腾走后,屋里就剩下他们兄妹俩,谢莹莹赶紧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道:
“大哥,你今日晚些回去吧。”
苏子烨放下手里的册子,问道:“怎么了?”
谢莹莹用同情的眼光看他,苏子烨立马会意:“母亲又在替我张罗?”
虽苏子烨是养子,但谢夫人拿他当自己孩子,十分上心。她怎么看苏子烨都觉得自己儿子好,定然要不少姑娘愿意嫁给他。
若是在谢夫人面前,苏子烨定然是笑笑,说一句任由母亲安排。但谢夫人此刻不在身侧,苏子烨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
谢莹莹笑嘻嘻:“大哥,你可知母亲这回给你看的是哪家的女儿?”
苏子烨思忱片刻,道:“莫不是苏姨母家的女儿?”
谢莹莹双手鼓掌,欢呼雀跃道:“大哥果然聪慧!”
苏子烨轻笑一声,说道:“就你嘴甜。”
实际上很好猜,毕竟他们刚到平城没多久,若是张罗的话,也要些时间和女方通气。这么快就能相看,定然是因为对方是熟人。
在平城,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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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不少,而其中走的最为近的便是苏姨母。苏姨母自己经营铺子,带着一个女儿过活。
.
“月儿,算了吧,我觉得这俩孩子不合适。”
谢夫人对面坐着一位夫人,正是苏子烨口中的苏姨母。
谢夫人笑着逗趣:“莫不是你还记得曾经逗子烨的事情?”
那时候苏姨母刚离开夫家,自己带着女儿。见苏子烨乖巧可爱,便存了定个娃娃亲的想法。
不过她问苏子烨,苏子烨却是摇头说不。
谢夫人又道:“那时候他小,心里记挂着他的小伙伴,现在不会了。”
苏子烨曾被坏人抓住过,逃出来之后才遇见谢夫人。当年和他一起有不少孩子,小苏子烨一直记挂着保护他的那个孩子。
说实话,苏子烨是个当女婿的好人选。
为人清润相貌俊朗,从小长在眼皮子底下知根知底。女儿嫁过去定然不会吃亏,而且苏子烨的性子也定然会将日子过好。
但是苏姨母还是犹豫了,她觉得苏子烨是重承诺之人。要不为何从年初开始操持他的婚事,眼看着没几个月便是年底了,依旧没能定下来?
苏姨母当然不会说实话,只道舍不得女儿,就算定亲后起码也得三年后才能商议婚事。
谢夫人想了想,事实确实如此,便没多说。和闺中密友说了好一会的话,气氛十分融洽。
有钱人晚膳丰富,还会用一些糕点喝香茗。
但像琳琅这样穷苦的人,便只能坐在散摊旁吃一碗热汤面。
蒸腾的热气带动辛辣味道,直直的往鼻子里钻。
琳琅脸朝没人的地方打了个喷嚏,而后揉揉鼻子,刚要再拿筷子吃饭的时候,她忽地想到什么。
从怀里掏出一个叠的整齐的帕子,用帕子擦干净手,这才继续用饭。
刚开始琳琅还有点别扭,毕竟她能在泥潭里滚过一圈依旧照常吃饭的人,现在的行为多少有些矫情。
但是经过自己心里暗示,琳琅便坦然接受了。
谁让她在苏大人身边呆过呀!
苏子烨那样一个清风朗月的人,自己怎么说也给他当过几天侍女,该讲究些才是。
吃完饭,琳琅直接迈步去了赌场。
她暂时没找到什么来钱的活计,只能走老路。
和在京城一样,她赢的太多了,出来后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不过琳琅可不是吃素的,很轻松的将人都解决。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琳琅拿出帕子认真的将手上污渍擦干净。
“被你们害的帕子都脏了,”她看着帕子直摇头。
她舍不得将东西扔了,想着洗洗还能用,便低头将脏的那面折叠上。
就这么会功夫,原本晕倒在地的一人悄悄起身,从琳琅身后猛的挥棍!
若是这一棍子打在头上,说不定要脑袋开花。
琳琅耳朵动了一下,听见风声,而后灵巧转身避开,同时抬腿抽出短刀,作势就要砍上那人胳膊。
“琳琅!”
琳琅听见声音,改为用刀柄将那人打晕,转身看向方才叫她名字的人。
明月皎皎,清润莹辉。
来人一身竹青色的衣袍,举手投足之间似有光辉流转。
琳琅低垂下眼帘,将帕子猛的攥紧而后背过手,喊了句:
“大人。”
22. 第 22 章
月光将前面的人影拉的很长。
琳琅低着脑袋,跟在苏子烨的身后。
等走到一户院门前,琳琅怔愣住。
“大人,你不是抓我进牢房的吗?”
苏子烨停下转身看她,好笑的道:“为何要抓你?”
琳琅嘴唇嚅动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应当是想亲自审问自己?
当锦衣卫时那些龌龊手段,她都知道,自然不怕审。而且像苏大人这般,应该不会过于为难人吧。
就是不知这院里等待她的是什么。
“飞扬,你带她去吧。”苏子烨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琳琅明白,像审问这等事情都是手下人干。
她没逃跑的原因有二,第一是觉得苏子烨公正,定然能查出人不是她杀的。
第二嘛,琳琅笑了一下,心想他这么费劲心思去赌坊附近抓自己,自己跟着来好了,晚上也有个能歇脚的地方,总是比在鬼屋里要好的。
飞扬一转头见琳琅竟然在笑,他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就算你是铁石心肠,也该感谢大人。要不然你的画像依旧在墙上贴着,而你得日日夜夜带着假胡子。”
他这么一说,琳琅才想起来,那些通缉令确实都不见了。
飞扬边往前走,边接着道:“大人说了,行凶那人功夫不错,若是看见你定然会杀你,直接让你顶替了罪名。”
琳琅看看四周,见是住人的院子,加之飞扬的一番话,让她琢磨过味儿来。
“大人,是帮我?”
飞扬停下,气鼓鼓的看她:“不然呢?要我说,大人就不该管你!”
“啧,”飞扬越气琳琅脸上的笑容越盛,“大人是好人,我知道。”
飞扬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琳琅在他后头喊:“替我谢谢大人!”
待飞扬消失在视野里,琳琅才好好的打量这处房屋。看样子像是许久不曾住人,上头落了一层灰尘。
不过还好柜子里的被子是干爽的,只要将灰尘擦拭干净,屋子便能住。
琳琅收拾一番,出门找到一口井打水,然后将自己好好洗干净,这才躺进被窝里。
这处院子没有仆从,而且好像整个大院就住着她自己。
害怕倒是不至于,她想的是,原来这里不是苏大人睡的地方啊。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琳琅就觉得自己傻。
白日里还曾见过苏大人的妹妹,想来他们一家住在一起。
再说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苏大人定然也不放心家人和她共处一个屋檐下。
琳琅闭上眼睛,扯了下嘴角。
.
一夜好眠,琳琅起来后照例打水清洗,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后,苏子烨和飞扬来了。
“大人,”琳琅嬉皮笑脸的和苏子烨打招呼,还故意说道:
“大人,我看你身边也没个侍女,不若收了我,端茶倒水之外还能保护你的安全,只要多给些月银,我愿意拼死相护!”
锦衣卫千户林良护主的事情,苏子烨是知道的。当然也听说,有几次她差点死掉。
“给钱你就肯不要命?”他反问。
琳琅怔住,一双澄亮的眸子眨了眨。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飞扬放在桌子上一个包裹,苏子烨抬起下巴指了指,温声道:
“衣服换上吧,将脸上的胡子摘掉。”
说完,主仆俩相继走了出去。琳琅打开包裹,发现是一套女子衣裙,和之前她穿的那套样式差不多。
素净淡雅。
琳琅眼睛一亮,只觉得瞌睡便送来枕头!
跟在苏大人身边吃穿不愁,而且还能得银子!起码供石头他们上学堂没问题,再不济也能得些赏银。
听说那些高门大户的丫鬟,逢年过节便会得到主家给的红封,一年下来也不少钱呢。
琳琅做什么都快,换衣服自然也很迅速。她甚至给自己梳了一个女子发鬓,但技法生疏,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屋里没有镜子,琳琅整理好后走出房门,笑着转了一圈,问道:
“大人,可还像个女人?”
飞扬冷笑一声,心想这人真怪,这么喜欢男扮女装。
凭心而论,琳琅相貌称不上绝色,只能说是清秀的姑娘。但她眉眼间自带了一股英气,瞧着比寻常女子更加鲜活。
苏子烨错开目光,道:“走吧。”
昨日在衙门翻看相关的资料时,有个人过来,说是看见凶手杀人。
单腾以为对方是冲着通缉令上的赏银来的,便要将人打发了。
还是苏子烨从屋里走出来,将人带到安静的房间里,仔细询问后,发现那人说的都是真的。
仅凭来人说对方穿着玄色衣物一点就能确定。
“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我老娘身子不适,我便出门寻大夫。等送走大夫往回走时,便瞧见远处巷子里闪过一个戴斗笠穿玄色衣物的男子。”
“本来我没在意,但早上起来听说那条巷子死人了!我想了想,那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苏子烨颔首,示意对方接着说。谁成想他搓了搓手,朝着苏子烨笑。
“好处少不了。”苏子烨道。
百姓们都是怕这种事的,要不然这人也不能趁着天黑来衙门,就是怕招惹什么麻烦。
不过他方才说自己母亲病了,想来着急用钱,这才铤而走险。
“我当时没敢出声,想来那人也没看见我。”
苏子烨问道:“你可有注意到他的身形特征?”
“雨大有些看不清,但能看出个子高,好像腿脚有些不好。”
苏子烨重复:“腿脚不好?”
对面的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可能是雨天太滑,没留神导致,在后面看就像是坡脚一样。”
接下来苏子烨问了许多,然后让飞扬给他点银子将人从后门悄悄送走。
苏子烨确定对方会功夫,那便不会出现脚打滑的情况,大概是凶手腿脚有问题。
苏子烨询问买墨菊缎的人家,是否有主家腿脚不便的情况。子栋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一位。
带着琳琅和飞扬来到茶楼里,而靠窗户旁,单腾已经在等了。
见到琳琅,单腾惊讶的瞪大眼睛,本想问什么,但想到今日的任务又咽了回去。
“大人,暂时没人出来。”
苏子烨坐下后,眼睛时不时的扫过茶楼对面的一户人家。
琳琅没明白来这里做什么,但见桌子上摆放了几盘糕点,其他三人不吃便宜了她,一直吃个不停。
待吃完最后一块糕点,她满足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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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口茶水。
飞扬翻白眼,单腾欲言又止,倒是苏子烨,叫来茶楼的伙计,又上了几碟美味的吃食。
琳琅舔了舔唇,只觉得嘴巴里甜滋滋的,心想跟着苏大人果然是没错的,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这些怕是要不少银子呢。
伙计将吃食放在桌子上,苏子烨伸手往琳琅面前推,还温声道:
“吃吧,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琳琅手里正捏着一块莲花酥,咬了一口道:“大人,什么活?”
苏子烨给她一个小布兜,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沉甸甸的。
他道:“等一会,你和飞扬配合着试探一个人,若是那人出剑了,便用这布兜里的东西将他抓住,飞扬会告诉你怎么用。”
这是他自己做的小机关?
琳琅一下就来了兴趣,忙问飞扬。飞扬气哼哼的给她一一说明,苏子烨补充道:
“多加小心。”
琳琅抬起一张笑脸:“大人,我很厉害的!到时候给我些赏银便好。”
飞扬哼了一声转过脑袋,心想这人真不要脸,糕点都被她吃掉了,她还好意思提钱。
苏子烨爽快的点头:“可以,若是安然无恙的回来赏银翻倍。”
他们等啊等,一直等到下午,琳琅捂嘴打哈欠,觉得着实无聊,不过看在一天都吃饱饭的份上,她能忍。
“来了,”苏子烨忽地低声道。
琳琅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便瞧见一位微微坡脚的中年男子出来。飞扬起身,和她一起跟了上去。
苏子烨站起来:“我们也去。”
琳琅没直接拿兜子,而是取出几样放在怀里。将剩下的紧紧挂在腰间,生怕丢了。
“先别追。”琳琅叫住飞扬。
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不少,就这么一会功夫,只能瞧见那人的背影了。
飞扬皱眉:“一会追不上了。”
琳琅笑了一下,道:“你离他这般近,不消半刻他就能发现你的踪迹。”
俩人站在墙根底下,琳琅眼睛盯着那人,话却是对飞扬说的。
“你在这等,我过去便好。”
飞扬下意识的反驳:“不行,此人功夫极好。我们先试探他一番,若是能让他出剑亮出凶器,直接用机关将他捉拿归案。”
仵作说了,凶器是一把短剑,想来是藏在身上。
琳琅笑道:“我身手也好。”
飞扬本想嘲讽她,但一想事实确实如此。不过飞扬坚持跟着,因为他说自己用大人的机关更为趁手。
那人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街角,琳琅迅速跟上,飞扬也紧随其后。
只是走着走着,飞扬发现那人竟然走到偏僻之处,附近的行人都很少。
莫不是被发现了?
他没了主意,看向琳琅。却不想在看见对方进了一处宅院之后,琳琅直接跳墙跟了进去!
“喂,等等我啊!”飞扬小声的叫人,急的在墙根底下打转。
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竟然敢自己进去!
就耽误这么一会功夫,院里响起打斗的声音,而苏子烨和单腾也赶来了。
苏子烨作势要进去,单腾不肯,只道里面怕是危险万分。
苏子烨眸色深深,再一次说道: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