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风云江湖路》 第517章 这种计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却从未因重复而失去其致命的威力。 第一步棋,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让冯朋召集人手,制造出一副要与张志强同归于尽的态势。 如果按照计划进行,这必然会引发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但杨鸣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前戏。 因为在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里,像朗安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终究是少数。 当生死抉择的时刻来临,人性中的求生本能总会占据上风。 再丰厚的报酬,也无法让人付出性命。 性命,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它的价值远远超出了物质可以衡量的范畴。 所以在这个计划实施的时候,需要做一些预防手段。 这个计划,只有朗安、冯朋和麻子三人知晓。 而在这个计划之外,杨鸣还布置了第二步棋。 从阿军那里调来一批精锐,暗中安排狄明,为“大清洗”做准备。 这是一手险棋,即便不能直接除掉张志强,也必然会让翰海陷入空前的动荡。 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杨鸣便能找到自己的生路。 这就是他精心布置的连环计,每一步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却又像是一场无法预知结局的赌局。 在这场黑道战争中,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但是命运总是喜欢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抛出惊喜。 在杨鸣精心布置的两步棋之外,花鸡的归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原本晦暗的天际。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黑暗世界中,花鸡与严学奇、大毛这样的亡命之徒有着本质的区别。 严学奇和大毛早已习惯了漂泊的生活,将赌博和声色视作麻痹内心空虚的解药。 他们活在当下的姿态,不过是对生命意义的刻意回避,是对未来无望的自我慰藉。 而花鸡,这个被命运推向亡命天涯的新人,却还保持着内心最后一份纯粹。 他将大部分的眷恋寄托在孙巧身上,不是因为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而是需要这样一个精神支柱,来证明自己与那些麻木不仁的亡命之徒的不同。 这种执着,某种程度上是对自我身份的固守,是在混沌生活中寻找的一丝确定性。 在花鸡支离破碎的内心世界里,除了孙巧,还有一个重要的精神寄托,那就是杨鸣。 这个曾经为了他,手刃于斌的兄弟,这些年来始终默默关照着孙巧,用行动填补着他内心的缺失。 这种情谊,远比世俗的利益交换更显珍贵。 所以当得知杨鸣陷入险境的消息时,花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归,没有丝毫犹豫,亲手终结了张志强的生命。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报恩,更是一种生命价值的确认。 他要让杨鸣明白,在这个充满算计的世界里,还存在着一种超越利益的情谊。 这种近乎偏执的情义,在纷乱的黑道世界中显得尤为珍贵。 …… 张志强的死讯像一阵飓风席卷了整个纳市黑道,在这个被精心维系了数十年的势力版图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消息如同涟漪般在各个场子、会所和茶楼中扩散,激起了无数暗流涌动。 江北一带,那些往日里噤若寒蝉的老面孔突然活跃起来。 他们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私下的聚会频繁了起来,话题也从往日的客套逐渐转向了地盘和生意。 那些被翰海压制多年的中小势力,就像是冬眠后苏醒的野兽,开始试探性地舔舐自己的爪牙。 而在翰海内部,一些曾经对张志强俯首称臣的小头目们,此刻的举止也微妙地改变了。 有人开始对公司的调令阳奉阴违,有人暗中接触其他势力,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 这种微妙的变化,就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大厦,裂痕正在一点点扩大。 茶楼里的闲谈,夜场里的密语,甚至街边小店里的交头接耳,都在讨论着这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仿佛一场看不见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曾经那些战战兢兢的小角色们,此刻也都挺直了腰杆,开始频繁地走动,试图为自己寻找新的靠山。 而那些在道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们则显得格外谨慎,他们深知在这种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这些人更愿意静观其变,等待局势明朗后再做打算。 毕竟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地下世界,今天的得意之徒,明天可能就会横尸街头。 至此,整个纳市开始进入了历乱无章的群雄争霸时代。 …… 阴沉的天空像一块灰色的幕布笼罩着公墓,细雨如丝,在空气中织出一片朦胧的网。 张志强的墓碑沉默地矗立着,黑色的大理石上刻着他的名字,字迹深邃,仿佛要将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永远钉在这片土地上。 张静站在墓碑前,曼妙的身姿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服勾勒得愈发挺拔。 她的面容藏在黑纱之后,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别在胸前的白花在这片黑色中格外醒目,像一道无声的叹息。 她的姿态端庄而克制,仿佛一尊雕塑,将所有的情绪都封存在这庄重的仪态之中。 王伟和他的兄弟们整齐地站在后方,黑色西装的衣角被风雨打湿,却无人在意。 他们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打量着张静的背影,试图从这个女人的举止中窥见一丝端倪。 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暗示着翰海未来的走向。 细雨不断落在众人的肩头,打湿了西装,也打湿了白花。 雨水顺着墓碑缓缓流下,像是无声的泪,又像是这片天地间最后的哀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肃穆,却又暗藏着某种微妙的期待,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信号,一个预示着新时代来临的暗示。 张静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这个简单的动作里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倔强地保持着优雅。 这一刻,她不仅仅是一个为兄长送行的妹妹,更是翰海命运的代言人。 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可能成为翰海众人揣摩的风向标。 雨越下越大,却没有人打伞。 这场雨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洗礼,将过往的恩怨、未来的博弈,都融入这片湿润的空气之中。 第518章 在过去黑道的层级序列中,王伟如今的身份可以称之为“红棍”,这个看似显赫的位置却暴露出他与前任赵国之间的巨大差距。 这种差距不仅仅体现在拳脚功夫上,更深层的是对局势的理解和掌控。 那个命运转折的夜晚,王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用短浅的目光去丈量杨鸣的布局。 在他认为对方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殊不知自己早已落入对方精心设计的棋局。 这种过于简单的思维方式,恰恰反映出他与杨鸣之间的鸿沟。 在黑道世界的规则里,要动摇一个势力的根基,首先要瓦解其武力支撑。 如果赵国还在,以他对局势的敏锐把控,杨鸣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完成这场巨变。 但命运总是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赵国的缺席,成就了这场完美的布局。 杨鸣让王伟陪着自己在执法队门口守了一整夜的举动,表面看来是一场无谓的等待,实则暗藏玄机。 这不仅为他自己编织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更重要的是将翰海仅存的武力支柱牢牢钉在了原地。 然而即便事过境迁,王伟仍然在困惑那个夜晚的意义,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表象的疑惑上,无法窥见那背后深埋的阴谋。 这种局限的视野,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赵国高度的根本原因。 在这个处处暗流涌动的黑道中,格局的差距往往就是生死的分界线。 “你就打算这样算了?强哥的仇就不报了?!”王伟从真皮沙发上猛然站起,西装下结实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对面那个衣着考究的女人,眼神中带着质问。 张静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掠过王伟急躁的表情。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这个细微的动作暗示着她内心的波动,但声音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从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稳住翰海的根基。” “你现在不报仇,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粗粝的怒意,“他就那么几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召集兄弟们,让他给强哥陪葬!” 张静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眼直视王伟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无奈:“那你想过之后的事吗?”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现在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翰海也将土崩瓦解。到时候,我怎么向我哥交代?更重要的是,你、我,还有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王伟心中的怒火。 他重新坐回沙发,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先等公司稳定下来再说吧。”张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朝楼上走去。 王伟注视着张静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 张志强的死,让翰海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也不是没想过趁机脱离。 但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现今,张静之所以能稳坐翰海掌舵人的位置,全赖她掌控着公司的资金命脉。 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底牌。 但在当下这个混乱的局势中,很多问题已经不是金钱能够解决的了。 而王伟手中的王牌则是人,翰海所有的战斗部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第519章 这种微妙的平衡,让他们不得不维持着一种略带尴尬的共生关系。 张静有钱,王伟有人,任何一方的缺失都可能导致翰海的崩溃。 他们必须相互利用,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 在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后,王海最终选择了中立。 这个决定既不会得罪杨鸣,也不会与张静结下死仇。 四海律师事务所依然每天准时开门,仿佛这座城市的动荡与他毫无关系。 而在纳市执法系统里,新上任的执法队局长却在经历着一场意想不到的考验。 原本他的任务本该简单而明确,处理好翰海五号案件的善后工作,给上级一个完美的交代。 然而当涉案核心人物离世,翰海公司陷入停滞,整个纳市的地下秩序随之崩塌。 每天堆积如山的案件报告压在他的办公桌上,犹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若不是有任杰这位经验丰富的副局长从旁协助,恐怕这位新官上任就要面临着烧断第一把香的危机。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杰那种老道的处事方式,反而成了稳定局势的关键。 而在另一边,杨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嘎南仓库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腕和魄力。 那座坐落在城郊的庞大建筑群,不仅是一处战略要地,更是他东山再起的根基所在。 纳市的天气就像这座城市的命运一般变幻莫测。 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洗刷过整座城市,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片晴朗的天空。 杨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他将重新掌控的土地上。 这一刻,他内心的阴霾仿佛也随着这场雨的消散而渐渐退去。 虽然前方的路途仍然充满未知,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那种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自由! 过去的所有努力、谋划、甚至背叛,在这一刻都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结局,但对于一个从不奢望完美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阵轻巧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宁静。 朗安推门而入,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这些天的奔波和清理善后,显然给这个忠诚的执行者留下了些许痕迹。 杨鸣从窗前转过身,目光落在这个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身上:“人都送走了吧?” “嗯,都送走了。狄明已经动身去瑞市了,其他人也都离开了滇南。” 狄明那晚的露面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却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让他暂时投奔麻子,既是为了保护这个得力干将,也是为了日后可能的布局预留一枚重要的棋子。 “鸣哥,”朗安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大勇他们都表态了,说要留在仓库继续跟着你。” 杨鸣微微点头,步伐沉稳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朗安也在他示意下在对面落座。 “目前下面能用的人有多少?”杨鸣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朗安略作思考,回答:“差不多四五十人,大多是四眼以前的班底。” 这些人大多是在四眼仓皇出逃后,被杨鸣暗中收编的。 仓库里的老人们,虽然表面上恭顺,但都带着翰海的烙印。 要收服这些人心,还需要时间的考验和精心的经营。 第520章 “江北街道那边,四眼不是还有几个场子在开着吗?当初他可是说过,那些场子里有我的分成。”杨鸣停顿了一下,“这几天你正好可以召集人手,把那些场子收下来。” 那些场子不仅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来源,更是在江北站稳脚跟的重要资本。 “好!”朗安郑重地点头。 两辆金杯面包车缓缓驶入沧西沙场,杨鸣从其中一辆车上跨步而下。 推开吊脚楼斑驳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槟榔、烟草和泡面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花鸡正懒散地躺在一张老旧的竹床上,手中捧着一本封面已经泛黄的杂志。 他嘴里咀嚼着槟榔,眼神却敏锐地掠过门口,流露出一丝早已预料到访客的从容。 “来了?”花鸡放下杂志,咧嘴一笑。 这个简单的问候里,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超然态度,仿佛外界的纷争动荡与他毫无瓜葛。 杨鸣在满是泡面盒和槟榔的四方桌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五烟,随手丢给花鸡一根:“你就不能少嚼点槟榔?” “饭可以不吃,烟和槟榔不能少。”花鸡娴熟地点燃香烟,吐出一个烟圈,神态轻松地转入正题,“现在翰海那边什么情况?” “张静最近没什么动静,”杨鸣深吸一口烟,“应该是在处理内部事务。翰海的股东基本都解决了,短时间内,她也拿我没办法。” “那王伟呢?”花鸡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那小子手底下可都是赵国的老班底,那些人不好对付。” 这个问题触及了翰海最深层的权力结构。 当年张志强为了巩固基业,不惜重金让赵国打造了一支特殊的力量。 这些人像幽灵一般潜伏在纳市和小勐拉的各个角落,游离于翰海正常体系之外,只听命于张志强和赵国的调遣。 他们就像埋在地下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引爆。 赵国的意外身亡,迫使张志强将这支力量交给了王伟。 这个决定带着几分无奈,在张志强眼中,王伟从来都不是这支力量的最佳继承人。 他原本打算等局势稳定后再做调整,却没想到命运先一步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杨鸣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烟圈在昏暗的空气中缓缓上升:“以我对张静的了解,她不会让王伟乱来。现在的翰海经不起再次动荡,继续打下去,损失的是她。” “你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花鸡咧嘴笑了,嘴角的弧度里带着几分钦佩和玩味,“你小子也够他妈可以的,竟然想着要干掉张志强。不过说真的,这狗日牛逼哄哄的,以前正眼都不带看我一眼。” 他的话语中既有对往事的不平,又有对现实的讽刺。 杨鸣静静地弹了弹烟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我他妈还能有什么打算?”花鸡仰头靠在竹椅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豁达的无奈,“现在我的通缉令都快赶上老严了,肯定不能继续在国内待着。” “那行,这几天我就安排你走。”杨鸣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兄弟间的关切,“如果你不想继续跟着严学奇他们,我可以安排你去仰光。到时候把孙巧也接过去。” “得了吧。”花鸡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去仰光干嘛?一辈子都躲在那边?我可闲不住,还是跟着老严他们刺激。前段时间我们在越南抢了一批黄金,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三个,六把枪干翻了多少人,他妈的比打仗还刺激!” 第521章 看着花鸡谈起这些时眼中迸发的光彩,杨鸣在心底叹了口气。 那个曾经在纳市街头打打闹闹的兄弟,如今已经被亡命徒的生活方式同化。 作为兄弟,他本该劝说几句,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选择,旁人难以置喙。 “说实在的,”花鸡吐掉没味的槟榔,又熟练地塞了一颗新的进嘴,“你和张静搞成现在这样,真的就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吗?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妻。” “夫妻?”杨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们可从来没有把对方当夫妻。既然她选择继续接手翰海,说白了就是要和我不死不休。” “你他妈的也真够惨的。”花鸡故意打趣道,试图缓解沉重的气氛,“娶个老婆还搞成这样,果然啊,婚姻就是坟墓。”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两个男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 一个即将重新扬帆起航,一个准备继续流浪天涯。 命运的玩笑往往就是如此荒诞,昔日的兄弟,终将走向不同的方向。 …… 在纳市的地下世界里,权力的转移总是悄无声息。 朗安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场堪称完美的接收行动。 江北街道的夜场,那些曾经在四眼麾下如鱼得水的场子,此刻纷纷改换门庭,投入了杨鸣的怀抱。 这种转变并非依靠暴力,而是建立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上。 夜场的老板们都是人精,他们嗅觉敏锐,深谙权力更迭的规则。 当朗安带着人马出现时,他们立刻意识到风向的转变。 没有人愿意成为第一个抗拒的对象,也没有人想做最后一个投诚的过江龙。 于是,交接的过程几乎是不着痕迹的,一份份精心准备的股权转让协议,一次次心照不宣的密室谈判,江北的夜色依旧纸醉金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杨鸣深知,这仅仅是开始。 翰海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此刻也许在舔舐伤口,但终将重新露出獠牙。 在这个喘息的间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筹码。 他开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布下棋子。 那些看似普通的建材公司,表面上毫不起眼的物流仓库,甚至一些街边的小店面,都在他的棋盘上占据着特定的位置。 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算,既要避免与翰海的正面冲突,又要在关键节点上抢占先机。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比拼的不仅是资源的占有,更是对时机的把握。 杨鸣很清楚,当张静和王伟最终理顺翰海内部的问题时,这场暂时的平静就将被打破。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将自己的根系深深扎入纳市的土壤中,让新生的势力有足够的养分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在纳市道上的版图中,赌场始终是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翰海在这个领域的布局可谓精妙,三家赌场各据要地,形成了一个利润丰厚的金三角。 其中两家低调地藏身于嘎南工业园区的腹地,另一家则巧妙地依托着盛源商务会所,与玉石市场遥相呼应。 工业园区的两家赌场走的是草根路线,七八张赌台之间围满了寻常客人。 百家乐的喧嚣声中夹杂着麻将机的脆响,构成了一首永不停歇的赌资交响曲。 第522章 这里的气氛平实而热络,正如它的定位,为中产提供一个既不显眼又充满活力的赌博空间。 而盛源商务会所的赌场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八张赌台的配置经过精心设计,两张德州扑克桌专门服务于那些热衷于智力较量的商界精英,一张二十一点桌为寻求刺激的富豪预留,五张百家乐桌则是场子的主打,承载着最大的赌资流动。 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着它的高端定位,从荷官的站姿到筹码的摆放,无不透露着精致与讲究。 在这三足鼎立的赌场格局中,盛源无疑是当之无愧的龙头。 每月六百万的总利润中,盛源独占四百余万。 场子抽水5%的规矩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一场动辄数百万的赌局中,仅抽水就能获利数十万。 即便扣除抽水的分成、发牌员的提成等各项支出,剩下的利润依然可观。 盛源的优势不仅在于赌场本身,更在于其完整的娱乐生态链。 虽然其商务KTV的档次不及老八的招牌场子,但这里自有其独特的魅力。 纳市的富商们趋之若鹜,不仅为了赌桌上的输赢,更是为了这里独特的社交氛围。 在这里,商业谈判可能在一局牌之间改写,一个重要的合作可能在不经意的碰杯中达成。 当倪功进出事后,盛源仅仅暂停营业一天就重新开张,这种雷厉风行的处置手法背后,是董永瑞多年来积累的经营智慧。 这位曾经在夜场经营上折戟沉沙的老板,在负债累累之际投靠了倪功进,没想到却因此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 他用几年时间将盛源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倪功进能够安心享受每月七八十万的分红。 这种利润分配的背后,折射出的是翰海内部精密的利益平衡机制。 张志强的股份划分看似简单,实则暗含着对各方势力的精准把控。 而这个平衡,随着近来的剧变,也将面临新的洗牌。 周末,黄昏时分,盛源商务会所正在进行开场前的例行准备。 服务生们熟练地打扫卫生,调试着音响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剂香气。 这个时间点,往常会陆续有零星客人来订座,接待们会在门口谄笑着迎接。 然而今天的节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造访打破。 十几辆面包车整齐地停在会所门前,车身在夕阳下投下延长的阴影,仿佛一把悬在盛源头顶的利剑。 杨鸣从为首的车辆中跨出,他西装笔挺,面容沉静,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身后跟着的人群虽默不作声,但那种蓄势待发的气势却在无声中充斥着整个场地。 会所的工作人员顿时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 没有人去通报,也没有人敢阻拦。 杨鸣带着他的人马长驱直入,熟门熟路地穿过镜面般光亮的走廊,径直朝顶层办公室而去。 他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沉稳的节奏,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这座会所的命脉上。 推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让办公室内暧昧的气氛戛然而止。 董永瑞正在沙发上搂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秘书,两人的姿态亲密,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闯入。 看到杨鸣的瞬间,董永瑞的脸色瞬间由暧昧转为惊恐,那种变化就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舞台剧被突然拉上帷幕。 女秘书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慌乱地整理着衣衫,眼神闪烁地在杨鸣和董永瑞之间来回逡巡。 门外的走廊上,杨鸣带来的人马已经默契地封锁了各个要道。 董永瑞僵硬地站起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鸣哥,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办公室里还弥漫着女人残留的香水味,衬得这场突如其来的会面愈发尴尬。 杨鸣没有理会这番寒暄,径直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在那张真皮座椅上坐下。 董永瑞立刻像个马仔似的凑上前,恭敬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既有畏惧,又带着一丝小人物特有的精明。 最近纳市黑道的地震,他再清楚不过。 花鸡手刃张志强的传闻沸沸扬扬,而杨鸣这个幕后推手的名字,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连他的顶头上司倪功进都折在了这位年轻人手里,更遑论他这样的中层管理者。 如今的杨鸣,俨然已经成为道上令人谈之色变的杀神,尤其是他那位神出鬼没的兄弟花鸡,威名已经不亚于严学奇。 “废话我就不说了。”杨鸣点燃一支香烟,烟雾在他的脸庞前缭绕,“从今天开始,我接管盛源。所有盈利全部打到我指定的账户上,法人也会有新人接替。” 他停顿了一下:“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收拾东西滚蛋,要么继续在这里帮我做事。” 在翰海的产业布局中,像盛源这样的场子向来是用小弟来担任法人。 这种安排自有其深意,一旦出事,法人就是现成的替罪羊。 而那些愿意担此“重任”的小弟,每月都能领到一笔可观的“风险金”。 杨鸣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 嘎南仓库的资金已经完全与翰海脱钩,除了基本的仓储费用外,运输方面几乎没有任何收入。 最近他大举扩张,招兵买马处处需要资金,已经让他的现金流陷入了窘境。 拿下盛源,对他而言不仅是扩张势力,更是解决燃眉之急的关键一步。 “鸣哥……”董永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请示一下张总。” “行吧,那你就滚蛋。”杨鸣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以后别让我在纳市看到你。如果让我看到,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523章 在董永瑞的喉结滚动间,一幕幕未来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闪过。 十几秒的沉默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的思绪来回拉扯。 最终,趋利避害的本能占了上风:“我愿意帮鸣哥您做事……”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这个决定来得并非偶然。 在纳市的夜场圈子里,像盛源这样的金饭碗可遇不可求。 董永瑞太清楚离开这里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失去一份优渥的收入,更是断送了他在这个圈子里苦心经营的一切人脉和地位。 杨鸣来得太突然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有充足的准备时间,董永瑞可以布置许多后路:或是将场子里的流动资金转移,或是将手中的优质客源高价转手。 这些都能给他留下一笔可观的退路资金。 但现在,所有的如意算盘都在杨鸣的突然造访中化为泡影。 让他两手空空地离开,就如同让一只饿狼放弃到嘴的肥肉。 经过短暂的权衡,投靠成了唯一的选择。 当然,选择一旦做出,就意味着他必须彻底忠诚。 毕竟,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那行。”杨鸣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银行卡,随手丢在董永瑞面前,“让财务把账上所有的钱都转到这张卡里。” “所有?”董永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对!所有。”杨鸣的语气不容置疑。 “鸣哥,要是把所有钱都转走,场子恐怕……” 董永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回头想办法去银行贷款,继续运作就行。”杨鸣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别跟我说,你没有这方面的路子。” 董永瑞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黄连。 “鸣哥,要是把所有钱都转走,到时候张总那边肯定不会放过我……”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杨鸣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中打着旋儿:“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出事。” 董永瑞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都吞进肚子里:“行吧。” 在这个瞬间,一个心照不宣的交易达成了。 董永瑞很清楚,从今往后,他的命运就彻底绑定在了杨鸣这艘船上。 至于这艘船最终会驶向何方,已经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左右的了。 …… “日他妈!这狗东西,太他妈猖狂了!” 王伟的怒吼在豪华的客厅里回荡。 他一脚将价值不菲的红木茶几踹得歪斜,精心摆放的茶具在桌面上危险地晃动。 这种粗暴的举动,恰恰暴露出他作为一个黑道打手出身的本质。 张静端坐在定制的真皮沙发上,注视着这个在她眼中情绪过于外露的“合作伙伴”。 她微蹙的眉头暴露出一丝不耐,却又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平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 “我他妈能不激动吗?!”王伟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明目张胆就把盛源给抢了!那可是我们翰海的场子!” 他刻意加重了“瀚海”这个词,试图唤起张静作为翰海继承人的责任感。 张静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个盛源而已,他要就给他好了。” “给他?”王伟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盛源一个月能赚好几百万,你就这么给他了?”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你不是昨天还和副市长一起吃饭吗?你回头和他说一声,让他和执法队打个招呼,去把盛源给抄了。” 第524章 听到这个近乎幼稚的建议,张静投去一个充满怜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你刚刚也说了,盛源一个月能赚好几百万。现在虽然他把盛源抢了,但至少盛源还在,如果被抄了,就什么都打水漂了。” 她的声音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大不了,以后我们再抢回来就行。” “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伟的质问里充满了不甘和焦躁。 张静放下茶杯,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严肃:“五号的案子还扣在我哥头上,执法队的眼睛都盯着我们。”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个字都能传达到位:“我昨天和副市长吃饭的时候,已经打探过口风了。这一次,公司必须要拿出一大笔钱才能渡过这个关口。”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现在如果和他发生冲突,公司不仅会让执法队抓住把柄,还要投入更多的钱。要是打起来死了人……” 她没有说完,但话中的警告意味已经足够明显。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不必要的冲突都可能成为压垮翰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过程中,张静始终保持着大局观的冷静,而王伟则深陷在个人情绪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这种鲜明的对比,恰恰反映出了两人在权力格局中的位置和眼界的差距。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漫上张静的全身,她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执。 然而,王伟粗暴的动作打破了这个体面的告别。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蛮横的力道透过丝质衣袖,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丝刺痛。 这个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不仅仅是对她身体的冒犯,更是对她作为翰海当前掌舵人地位的挑战。 王伟的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紧盯着张静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妒意:“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把杨鸣当你的老公?” 张静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冰冷地落在他钳制自己的手上:“把手放开。” “你回答我!”王伟咄咄逼人。 张静的眼神骤然转冷,仿佛寒冬腊月的北风:“我再说一遍,把手放开。”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最后通牒。 她的气场瞬间展现出作为翰海实际掌权者的威严。 面对这股凛冽的气势,王伟终于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他犹豫片刻,松开了手,但嘴上仍不甘示弱:“你要知道,你哥是他杀的,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清楚!”张静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做什么,用不着你教,也请你认清楚你自己的位置!” 她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每一步都彰显着不容侵犯的尊严。 王伟站在原地,眼神逐渐阴沉。 从别墅出来,他几乎是跌坐进车里,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老五,去摸清楚董永瑞人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给我打电话!” …… 回到书房的那一刻,张静终于卸下了在王伟面前刻意维持的从容。 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妆容也无法掩饰眼中的怒火。 这种被冒犯的愤怒不仅来自王伟粗鲁的举动,更源于一种深层的屈辱感。 张志强还在的时候,从未有人敢用这种方式对待她。 一想到哥哥,一阵钝痛从心底泛起。 但她随即将这份脆弱压制下去,用力咬住下唇。 第525章 现在的翰海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船,而她作为舵手,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 王伟这个人,像一把锋利但不够灵巧的刀。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又不能与其撕破脸皮。 这种明知对方心怀叵测却不得不与之周旋的憋屈,如同一根细刺,深深扎在她心底。 她太了解王伟的盘算,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表面上是要帮她铲除杨鸣,实则早已对翰海虎视眈眈。 对方无非是要通过这场复仇来积累资本,最终将整个翰海收入囊中。 张静冷笑着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已经开始暗中联系哥哥在省里埋下的那张王牌。 一旦那张牌散发余威,足以改写当前的困局。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位大人物是否还愿意卖这个面子。 除此之外,王海这个曾经的法律顾问也是一个关键。 这个有着深厚人脉的律师,此刻选择了明哲保身的中立态度。 对于她的试探,始终保持着模糊的回应,既不明确拒绝,也不表态支持。 张静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派驻老家的手下电话。 老余火锅店坐落在曼弄商业街的一个转角处。 尽管四眼已经离开了纳市,但这家店的生意依然红火,一到饭点就座无虚席。 店里弥漫着的麻椒和花椒混合的香气,总能吸引着附近的食客络绎不绝。 老板余飞是个地道的川渝人,四十出头的年纪,说起话来还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 正是这份乡情,让他和四眼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四眼还在的时候,这家店就像是地下势力的一个小据点。 这段日子,杨鸣几乎成了这里的常客。 每次来,余飞都会放下店里的其他事务,亲自下厨为他烹饪几道正宗的川菜。 这种待遇,在这家以火锅闻名的店里可不多见。 今天,余飞将一盘冒着热气的麻婆豆腐端进包厢,豆腐的表面裹着一层鲜红的油光。 他给杨鸣和任杰各自倒上一杯白酒:“鸣哥,你们慢慢吃,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说完,他便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任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夹起一筷子小炒肉,目光若有所思:“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这些开店的,平时见了执法队都绷着一张脸,反倒是对你们这些人毕恭毕敬,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 杨鸣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菜,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这很正常。得罪了执法队,大不了请律师打官司,还有法律途径可以走。但要是得罪了道上的人,他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找不到?”任杰嗤笑一声,筷子在空中点了点,“就拿这的老板来说,有你这样的大哥罩着,谁敢来他店里闹事?一个电话,事情不就解决了?这难道不是投诉渠道?” “这不一样。”杨鸣放下筷子,声音平静,“这只是人情世故。” 任杰笑着挑眉:“人情世故?那张志强的死,也是你们之间的人情事故?” 杨鸣的表情纹丝不动,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任局,我说过很多次了,张志强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任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杨鸣端起酒杯,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信不信是你的事。你们执法队办案,不是最讲究证据吗?如果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现在就可以把我抓走。” 第526章 任杰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他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汤水,声音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口吻:“最近曼弄车站那边出了点状况。有个外号叫鸡枞的,带着一伙人很不安分。这伙人之前在纳市大桥那边靠组织暗娼谋生,最近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居然打到了曼弄车站。” 杨鸣的眼神微微一动,但他并没有急着接话。 任杰主动提起这事,显然另有用意。 “这帮人胆子不小。”任杰的声音沉了下来,“前段时间居然在车站对一个女游客下手,还是集体作案。受害人事后去报了案……” 说到这里,他深深叹了口气,面露难色:“你也知道,最近队里事情多,这案子一时没处理。结果受害人不知从哪找来个电视台的亲戚,事情都捅到省里去了。现在上面施压,要我三天之内把所有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这还不容易?”杨鸣悠然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你带队去把鸡枞的人全抓了,让受害人指认一下,该判的判,该关的关,不就结了?” 任杰苦笑着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群畜生下药把人迷晕了,作案时还全都戴着套,连个指纹都没留下。” 杨鸣默默吸了一口烟,目光深邃。 烟雾在他指间缓缓升腾,像是他此刻正在盘算的心思。 良久,他才开口:“行,这事我来处理。等会吃完饭,我过去看看。” 他瞥了眼手表:“十一点之前,我让他们自己去执法队投案。” “不用这么着急,明天也行。” “任局的事情,那就是大事。”杨鸣掐灭烟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耽误不得。” 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任杰突然叫住他:“对了,还有件事。”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最近张静派了个叫李阿凤的去了张志强老家。这人有前科,以前因为入室抢劫在系统里挂了号。也不知道是蠢还是太大意,居然用自己身份证开房,被外地执法队给逮了,人已经押回来了。” 他笑了笑:“我觉得这事有必要和你说一声。” 杨鸣闻言,面色如常,他微微颔首:“知道了。” …… 老余火锅店门口,一辆崭新的宝马X5正安静地停在路边。 这是江北街道一家商务KTV的老板刚买不久的座驾,前几天就送给了杨鸣。 那个老板把车送来时,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说是给鸣哥的一点“心意”。 朗安坐在驾驶位上,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走近的杨鸣。 待杨鸣在后座坐稳,他才开口问道:“鸣哥,那位找你什么事?” “小事。”杨鸣靠在真皮座椅上,将任杰说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朗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鸡枞这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以前是跟着周军混的那批人。” 他顿了顿:“这事让我去处理就行,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用。”杨鸣摇头,“我得亲自走一趟。你多叫些人过来。” 朗安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 半小时后,两辆没有牌照的厢式货车悄然停在了曼弄车站附近的阴影处。 杨鸣坐在宝马车里,透过微开的车窗,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车站。 朗安打了几个电话,片刻后,他转过头:“鸣哥,打听清楚了。鸡枞他们就在前面的如归旅社。” 杨鸣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上:“那就过去吧。” 第527章 “好。”朗安应声发动车子。 后方的两辆货车也随即悄然启动。 在纳市道上,像鸡枞这样的小人物数不胜数。 他们如同城市阴影中的游魂,始终在社会的边缘徘徊,等待着一个可以向上爬的机会。 鸡枞原名张永生。 “鸡枞”这个外号,是他在纳市大桥一带混迹期间落下的。 那时他专门组织外来打工妹从事皮肉生意,靠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不知诱骗了多少无知少女堕入泥潭。 在周军还活着的时候,鸡枞曾经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头目。 那时的他,战战兢兢地依附在周军的势力之下,像极了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每个月按时上贡,从不敢有半点怠慢。 可周军的身亡,却让这条“野狗”看到了翻身的机会。 纳市大桥的真空地带让他尝到了甜头,很快他就在那片地区站稳了脚跟。 一些和他臭味相投的混混,也逐渐聚集在他的麾下。 这些人大多和鸡枞一样,都是道上的“无根之人”。 他们不属于任何大势力,也没有什么江湖地位。 但正是这种无所顾忌的心态,反而让他们的行事愈发肆无忌惮。 事实上,鸡枞这样的人在道上算不得什么人物。 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平日里也就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耀武扬威。 可最近这段时间,纳市地下势力的剧烈动荡,却给了这些“老鼠”们机会。 当大鱼们在深水区厮杀的时候,这些“老鼠”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浅滩觅食。 曼弄车站就是鸡枞看中的一块“肥肉”。 这个每天人流量超过数万的交通枢纽,在他眼中就是一座待开发的金矿。 只是鸡枞这样的人,从来不懂得收敛和节制。 他们习惯了在阴暗处生存,一旦有了些许势力,就会迫不及待地露出獠牙。 这种人对规矩的无知和蔑视,往往会为自己招来祸事。 …… 浓重的烟味在老旧的旅社房间里盘旋,夹杂着汗臭和廉价香水的气息。 鸡枞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纸牌的缝隙不时瞥向那扇挂着劣质锁扣的卫生间门。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尖叫声,像是某种刺耳的背景音乐,时不时打断着他的思绪。 “又他妈一手破牌。”他把牌甩在桌上,烟灰随着手腕的动作抖落在油腻的桌面上。 这已经是他今晚输的第六把了。 纸牌上沾着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微黄的光,映衬着他愈发阴沉的脸色。 卫生间里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去看看。”他冲着旁边的小弟抬了抬下巴,“别他妈玩过火了,把人弄死了麻烦。” 那个瘦小的男人点头哈腰地过去推开门,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潮湿气息随即溢出。 片刻后,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被粗暴地拖了出来。 昏暗的日光灯下,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和手臂上的伤痕。 “草!”鸡枞啐了一口,恼火地瞪着几个嬉皮笑脸的手下,“让你们玩,不是让你们往死里整。滚去别的房间,别在这碍眼。”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架起那个几乎失去意识的少女,像拖一块破布一样出了房间。 鸡枞用手揉了揉突然跳动的右眼皮,心里涌上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有过,每次都预示着不太好的事情。 第528章 但他很快就把这种预感抛到脑后。 在他看来,现在的纳市就是一盘散沙,那些大哥们正忙着明争暗斗,哪有功夫管他这样的小角色? 想到这里,他抓起桌上的啤酒灌了一口,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 只是他没注意到,楼下的街道上,几辆车正悄然靠近。 …… 杨鸣从宝马车上走下来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街区。 厢式货车里涌出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在这座破旧的旅社周围织起一张无形的网。 朗安从后备箱取出两根钢管,递给杨鸣其中一根:“鸣哥。” 金属的冰冷触感让杨鸣恍惚了一瞬。 他掂了掂手中的钢管,思绪不禁飘回了在沧西沙场的日子。 那时的他和花鸡,还是街头打打杀杀的角色。 如今再次握住这冰冷的武器,竟让他生出几分怀旧的情绪。 戴着白手套的兄弟们静静等待着杨鸣的命令。 之所以会戴白手套,主要是双层防范。 既是分辨敌我的标记,也是消除隐患的手段。 每个道上的人都深谙这种街头厮杀的规矩。 杨鸣不紧不慢地点燃一支烟,橘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深吸几口,将还剩大半的烟头随手弹在地上,点了点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瞬间点燃了这个平静的夜晚。 门口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旅社。 大厅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破碎声。 那几面标示着纽约、东京时间的挂钟,在钢管的重击下轰然坠落。 前台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被拽了出来,她们的手机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她们此刻脆弱的心理防线。 得知鸡枞的房间号后,一群人鱼贯而上。 楼道里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惊动了三层的几个混混。 他们挥舞着弹簧刀冲出来,却在见到对手的瞬间就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这哪是什么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碾压。 这些跟着四眼打过大场子的老手,对付几个街头混混,简直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教训乌合之众。 十分钟后,杨鸣站在了鸡枞的房间门口。 屋内的纸牌和酒瓶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 鸡枞跪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已经挨了不少拳脚。 朗安站在他身后,钢管稳稳地顶着他的脊背,像是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死神镰刀。 “鸣……鸣哥……”鸡枞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在他的江湖阅历中,像杨鸣这种年轻人,表面越是温和,骨子里往往越是狠辣。 此刻对方那张清秀的面孔,在他眼中反而成了最令人胆寒的存在。 杨鸣声音平静:“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鸡枞脸上闪过一瞬的茫然,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开始疯狂地扇打自己的脸颊。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对不起,鸣哥!我该死,我真该死……” 他一边打一边道歉,那种卑微的姿态,正是长期在社会底层混迹所磨练出来的本能。 “行了。”杨鸣轻声说道,这简单的两个字立即让鸡枞停下了动作。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鸡枞身上:“我今天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让你手下那几个碰过女人的,在十一点之前去执法队自首。” 鸡枞如捣蒜般点头,额头的冷汗不断滚落。 在这个时候,任何多余的解释或辩驳都是愚蠢的。 这是黑道的生存法则,强者说话,弱者服从。 “第二件事,”杨鸣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从今天开始,曼弄车站是我的地盘。而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事。这一点,你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这句话在鸡枞耳中炸开,让他一怔。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在他的意识里,像杨鸣这样的人物,应该是来清除他这种不安分的小角色,而不是收编。 但对方脸上平静的表情告诉他,这并非玩笑。 在这一刻,鸡枞敏锐地意识到,这或许是他在地下世界攀升的唯一机会。 就像每一个在阴影中求生的人一样,他深谙一个道理:有时候,一个明智的选择,比一百次亡命搏杀更有价值! 第529章 深夜十点五十五分,纳市执法队的值班室迎来了一波特殊的“访客”。 七八个衣着各异的男人鱼贯而入,他们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却出奇地安静。 这场史无前例的集体自首,打破了执法队多年来的纪录。 任杰靠在家中的沙发上,听着电话那头下属略显激动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正是他欣赏杨鸣的原因。 而此刻的曼弄街道,一场无声的权力更迭正在上演。 以朗安为首的精锐力量,借着鸡枞的名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切入这片鱼龙混杂的地带。 那些曾经与鸡枞结怨的小团伙,在这个夜晚接连遭遇血光之灾。 而那些往日里对这个“皮条客”不屑一顾的地头蛇们,此刻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突然攀上高枝的小角色。 对鸡枞而言,这无疑是他混迹江湖以来最辉煌的时刻。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夜之间,大权在握”。 昔日那个在街头巷尾被人嗤之以鼻的皮条客,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杨鸣的马前卒。 清晨七点五十分,朗安推开嘎南仓库办公室的门时,一股浓重的疲惫感终于涌上心头。 杨鸣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嗯,全都办好了。”朗安的声音里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杨鸣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丢了一支给朗安。 火光在晨曦中闪烁,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鸡枞这个人,比较容易掌控。曼弄街道交给他打理,我比较放心。” 这番话既是对朗安的解释,也是一种隐晦的安抚。 朗安专注地抽着烟,似乎并未察觉这话中的深意。 他不知道杨鸣是在担心自己会对新收编的势力心存芥蒂。 但正是这种单纯的忠诚,让杨鸣意识到自己的顾虑或许是多余的。 在纳市的黑道版图上,杨鸣的势力正如一团缓慢扩张的墨迹。 江北街道的大半区域已经落入他的掌控,曼弄街道以车站为核心的地带也已收编,再加上早已牢牢把握的嘎南仓库,他实际控制的地盘已然覆盖了纳市三分之一的区域。 然而,在黑道的较量中,地盘的多寡从来不是实力的唯一衡量标准。 这一点,从瀚海与杨鸣的对比中便可见端倪。 瀚海作为纳市资产排名前十的商业巨擘,其积累的财富足以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地下王国。 反观杨鸣,即便将他所有的资产和流动资金尽数计算,也不过是瀚海的一个零头。 这种悬殊的资金实力,往往决定着地下较量的最终走向。 明争暗斗从来都是一场消耗战,而在这场黑道战争中,资金就像是源源不断的血液。 一场小规模的街头冲突背后,往往暗藏着惊人的资金流动。 从战前的动员到战后的抚恤,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资金的支持。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黑道世界里,忠诚往往需要用金钱来浇灌。 每一次出动,小头目们都会收到一笔可观的“作战经费”。 即便其中被克扣了部分,但只要确保第一线的兄弟们能分到足够的好处,战斗力就不会打折扣。 一旦有兄弟在冲突中受伤或者死亡,丰厚的赔偿和妥善的安置更是不可或缺,这种投入某种程度上是在收买人心。 第530章 正是这种看似简单的逻辑,构成了地下世界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江湖上的每一个小弟在选择投靠对象时,都会本能地衡量这位潜在老大的实力和魄力。 不仅要看他是否大方,更要看他是否有持续撒钱的能力。 这就像是一场永不停息的拍卖会,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忠诚和命运投注在他们认为最有前途的赌局上。 如果说商场如战场,那么黑道的较量则更甚。 每一次地盘的争夺,每一次势力的消长,背后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 这就是为什么杨鸣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自己的财源。 否则,即便他能在某次较量中占得上风,也终将在这场持久战中败下阵来。 在瀚海雄厚的资金储备面前,任何昙花一现的胜利都可能成为回光返照。 这就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无论做什么,金钱永远是最锋利的刀和最坚固的盾! “过两天,我打算去一趟瑞市。”杨鸣缓缓吐出一口烟,目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望向远处嘎南仓库林立的货柜,“瀚海在那边的物流公司,得想办法弄到手。只有拿下这个关键点,嘎南仓库的走私业务才能真正打通。” 瑞市那家不起眼的物流公司,就像是一条隐藏在商业迷宫中的秘密通道。 它不仅是瀚海商业版图中的重要一环,更是年创利润占比高达三分之一的黄金资产。 在这个看似普通的物流节点上,一个庞大的地下贸易网络正在昼夜不停地运转。 其中利润最丰厚的商品,是缅甸那边源源不断走私过来的头发。 这种在当地仅售一两百一公斤的头发,在国内市场就能翻出十几倍的利润。 这些头发进入国内,最终流向全国各地的假发加工厂,成为了年产值数十亿的假发产业链中的一环。 而另一个利润惊人的灰色产业,则是电子产品的反向走私。 那些在国内不过几百块的劣质DVD播放机,只要成功运抵缅甸,立刻就能卖出千元高价。 除此之外,玉石走私更是这条地下贸易链上的重头戏,也正是这个原因,以前张志强才会对瑞市的那家物流公司如此看重。 整个走私网络就像一条完美设计的生产线:商品从缅甸运抵瑞市,再转运至嘎南仓库。 经过一系列“合法化”的手续后,这些货物就能堂而皇之地运往全国各地。 这就是嘎南仓库存在的真正意义,它不仅是一个普通的仓储中心,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贸易中转站。 只有真正掌控了这条完整的走私链条,杨鸣才能在与瀚海的较量中获得真正的筹码。 “鸣哥,我跟你一起去。”朗安掐灭手中的烟蒂说。 杨鸣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跟我去了,这边的局面谁来维持?” 朗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改口道:“那我派几个得力的兄弟跟你一起?” “嗯。”杨鸣轻轻点头。 瀚海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见证过太多权力更迭。 这间位于顶层的房间,透过落地窗能窥见不远处纳市的繁华。 最早是李明一手布置的这间办公室。 那时的他野心勃勃,却未曾想到自己的背叛会为自己换来一个血腥的结局。 第531章 随后是杨鸣,这个年轻而深谋远虑的继任者,为这个空间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再后来是张静,她用女性特有的细腻,在保留原有格局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优雅。 而如今,张志强的意外身亡,让张静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也随之易主,成了王伟的地盘。 此刻的王伟正倚在办公桌前,目光阴鸷地看着几个手下搬动着那个棕褐色的实木书柜。 那是杨鸣在位时添置的,原本是为了彰显几分儒雅气质。 但在王伟眼中,这份矫揉造作的文人气息格外刺眼。 “小心点!”一个手下的低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本书从书柜中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伟俯身捡起,是一本被翻阅得有些破旧的《孙子兵法》。 他记得这是杨鸣最爱的一本书,据说对方常常捧着这本书钻研到深夜。 “呵。”王伟轻蔑地嗤笑一声,将书随手扔进垃圾桶。 在他看来,这种文人雅士的把戏不过是装模作样。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拳头才是最好的兵法。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精瘦的手下快步走进办公室:“伟哥,查到董永瑞的落脚点了。”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不过杨鸣派了几个人在保护他。” 王伟冷笑着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五,董永瑞的事情交给你了。做干净点。”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瀚海是什么下场!” 挂断电话,他的目光落在垃圾桶里那本《孙子兵法》上。 王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他的世界里,暴力永远比谋略更直接有效。 这个办公室经历过太多的主人,而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彻底抹去前任留下的一切痕迹。 …… 这段时间,董永瑞过着一种近乎隐形的生活。 每天去盛源的时间都压缩到最短,仅仅处理完必要的事务就从后门悄然离开,像一个不愿被人注意的影子。 这种刻意的低调,某种程度上反映着他的不安。 他栖身在小舅子的那套老房子里,这个平日里空置的普通住所成了他的临时避风港。 尽管杨鸣派来的几个保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但那种挥之不去的担心受怕依然如影随形。 他的妻子和孩子已经被送到省城,这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 这天晚上,董永瑞像往常一样给家里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妻子柔和的声音,然后是儿子稚嫩的笑语。 这短暂的通话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时刻,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暂时忘却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爸爸,我今天在幼儿园画了一幅画……”儿子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他的小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温馨的时刻。 坐在客厅的两个保镖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其中一个起身走向门口。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意外的访客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门锁转动的声音像是某种命运的齿轮,缓慢而不可逆转。 门开的瞬间,几道身影如同倾泻的黑水般涌入。 寒光闪烁间,锋利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两个保镖的咽喉处。 这些人的动作快得令人窒息,显然训练有素。 董永瑞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第532章 手机里还在继续传来儿子天真的声音:“爸爸,爸爸……” 这稚嫩的呼唤此刻听来格外讽刺。 …… 宝马X5穿梭在纳市寂静的夜色中,最终驶入了沧西沙场。 董永瑞脸色苍白的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抽着烟。 这个向来圆滑的中年人,此刻却像个受惊的孩子,双手依然在微微颤抖。 一个小时前的那场遭遇,无疑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当那群杀手破门而入的瞬间,董永瑞心里无比害怕。 然而让那群不速之客,没想到的是,他们正要动手,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精锐从里面冲了出来,其中一人手持的黑星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战斗结束得很快,专业的身手和充分的准备,让杀手们瞬间变成了笼中困兽。 这一切都在杨鸣的计划之中。 “鸣……鸣哥……”董永瑞咽了口唾沫,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 杨鸣走到他身边,面带笑容:“没受伤吧?” “没……没有。” “时间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杨鸣的语气平静。 “好……”董永瑞犹豫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祈求,“鸣哥,我……我想去省城看看我老婆。”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杨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就这么担心你家人?” “我……” 董永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鸣打断。 “这样吧,我安排人把你老婆孩子送去保市。我在那边有朋友,保证他们不会出事。” 董永瑞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杨鸣已经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铁皮仓库。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董永瑞突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从今往后,他和家人的命运已经完全掌握在了这个年轻人手中。 铁皮仓库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血腥的气息。 一个精壮男人被牢牢绑在一把老旧的竹椅上,他肿胀的面孔和撕裂的嘴角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经历的一切。 当杨鸣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时,对方微微抬起眼皮,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那是一种即便身陷囹圄也不愿屈服的倔强。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杨鸣居高临下地问道。 男人紧抿着嘴唇,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渗出,在下巴上凝结成暗红色的痕迹。 “让我猜猜……”杨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是王伟让你来的,对吗?”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脸上,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对方依然保持着沉默,但杨鸣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波动。 这个微小的细节,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测。 杨鸣缓步绕到男人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我既然敢打盛源的主意,就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杀董永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废话少说!”男人突然暴躁地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要杀要剐,痛快点!” 杨鸣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不如这样,你给王伟打个电话。只要他开口说放了你,我立刻就放人。如何?” 铁皮仓库内的空气愈发沉闷,老五的目光在杨鸣身上游移不定。 他听过太多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传闻,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有人说他阴险狡诈。 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些传言都无法完整描述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的年轻人。 第533章 “怎么,你不想走?”杨鸣的声音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平和,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说电话号码,我帮你打。” 老五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在昏暗的灯光下滚动,像是在权衡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报出了一串号码,每个数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电话很快接通,王伟急切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喂,老五,搞定了没有?” 杨鸣微微扬起下巴,示意老五说话。 “伟哥……出了点问题……”老五的声音有些发涩,每个字都像是在舌尖上反复斟酌。 “什么问题?” “我……我们中计了。”老五深吸一口气,“我现在被他们抓了。”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暴怒的咆哮:“日你妈的!你当老子是傻逼?被抓了还能打电话?你他妈是不是根本就没去?” “我去了!”老五也被激怒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杨鸣早就在那边埋伏了一群人,我们根本就没机会……” 他将事情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生怕对方再次打断自己。 “杨鸣让你打电话给我?”王伟的语气中充满怀疑,“说只要我开口就放你走?” 老五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人,那张平静的面孔让他心里一阵发寒。 他轻轻“嗯”了一声。 “你他妈糊弄谁呢?”王伟突然提高了声音,“既然是杨鸣让你打的电话,那让他来说话!” 话音刚落,杨鸣的声音便响起:“小伟,当上了大哥,脾气倒是见长了。”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随后传来王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呵,真他妈是你。” “你到底怎么想的?”杨鸣的语气平缓,“既然我敢动盛源,难道会不防着你?依我看,这事张静还不知情吧?若是她知道了,恐怕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这番话像是戳中了王伟的痛处。 “老子做事,还用不着经过谁同意!”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早晚要给强哥报仇!” “呵呵……”杨鸣轻笑,这笑声中包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讽刺,“你跟着我的时间,应该比跟张志强长吧?说这种话,心里就不觉得虚?” “杨鸣,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王伟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强哥把妹妹都嫁给你了,你却对他下手!瀚海上下,没人会放过你!” “你说张志强是我杀的?”杨鸣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有证据吗?别忘了,那天晚上你可是和我在一起。要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成了我的帮凶?” “放你妈的屁!要不是……” 王伟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 “要不是什么?”杨鸣冷冷地追问,“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 “杨鸣,你给我等着!”王伟的声音里充满了咬牙切齿的仇恨,“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话音一落,电话就被狠狠挂断。 杨鸣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目光落在面前的老五身上。 “看来,你这位大哥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能放你走了。” 老五的喉结微微滚动,内心天平不断摇摆。 作为瀚海战斗部队的一名小头目,他曾在赵国手下经历过数不清的生死考验。 赵国死后,他依然对瀚海保持着绝对的忠诚。 但此刻,被绑在这把冰冷的竹椅上,那些曾经坚不可摧的信念开始出现裂痕。 在道上,不怕死的人分两种。 一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视死如归。 另一种是血气方刚的愣头青,被一时的热血冲昏了头脑。 但像现在这样,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平静地面对死亡,这种考验即便是老五这样的老江湖也难以承受。 可是低头求饶,他又难以启齿。 两难的抉择让他的内心在痛苦中挣扎。 杨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这样吧,我给你一条活路。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仅仅几秒钟的犹豫,老五就做出了选择。 在生存面前,尊严终究显得有些奢侈:“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杨鸣的声音带着不紧不慢的压迫感,“王伟手下现在有多少人马?都是哪些人?” “就是以前在小勐拉的那批兄弟。”老五的声音有些发涩,“具体人数我说不准,我手下管着十三个人。” 见杨鸣不说话,他赶紧补充道:“我们这些人平时各自为营,互不联系。公司有活就派,按活计算报酬。” “所以都是王伟直接联系你们?”杨鸣抓住了关键。 “嗯。”老五轻轻点头。 这番话,让杨鸣逐渐勾勒出瀚海这支神秘战斗部队的轮廓。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分散式结构:每个小头目各自掌控十几号人,平时除了固定薪水外,还有任务提成。 这些人互不往来,各自为战,既确保了行动的隐蔽性,又维持了组织的凝聚力。 回想起自己还是瀚海总经理时,也曾几次通过赵国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务。 每次只需一个指令,赵国就能完美解决问题,然后直接去财务结算。 这种运作模式巧妙地将战斗队伍与公司其他部门隔离,就连杨鸣当时也只能窥其一斑。 要不是因为当初李明看重,也许现在的他就是这支地下军队中的一员。 要想在未来的较量中处于上风,杨鸣觉得必须完全掌握这支队伍的底细。 只有充分了解对手的实力和结构,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全面对抗中占据先机。 “如果就这么放你走,恐怕你回去也不好交差吧?”杨鸣轻轻一笑。 烟雾在他指间缭绕,像是某种无形的陷阱,正在一点点收紧。 老五愣住了,困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这样,”杨鸣将烟蒂随手掐灭,目光中闪过一丝狩猎者的精光,“你回去就告诉王伟,你趁机捅了我几刀,最终才跑掉的。” 说着,他向朗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转身离开,片刻后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今晚跟随老五一起行动的手下之一。 那人浑身是伤,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杨鸣示意手下解开老五身上的绳索。 绳子松开的那一刻,老五却感觉一股更大的束缚正在无形中收紧。 朗安随即拿来了一台DV机,镜头的红点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一只冰冷的眼睛,准备记录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一把匕首被扔在了老五面前,金属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杨鸣用手中的黑星直指老五,但真正的威胁却来自他平静的声音:“把他杀了,你就可以走。” 第534章 两天后,瑞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杨鸣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许久未见的狄明身上。 “在这边还习惯吗?” 麻子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普洱走过来,抢在狄明之前开口:“有什么不习惯的?在我这儿,那可是顶级待遇,整天山珍海味伺候着。” “在这边挺好的。”狄明笑得有些拘谨。 杨鸣微微颔首:“暂时就在这边待着,等风声过去,我打算让你去管理曼弄街道。” 这个承诺不仅是对狄明忠诚的褒奖,更是在为未来的布局做准备。 “鸣哥,那我呢?”麻子凑上前,嬉皮笑脸的问。 “你不是正当着名远的总经理吗?” 麻子撇了撇嘴:“这总经理当得没意思,我就想回纳市跟着你。你看这次这么大的行动,我都没搭上边……” “你就这么喜欢打打杀杀?”杨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不是喜欢,”麻子急忙解释,“就是觉得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心里过意不去……” “行了,”杨鸣抬手打断了他,“你就安心把公司管好。后面瀚海的物流公司拿下来,也都交给你打理。” “瀚海的远宏?”麻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了了然。 “嗯,”杨鸣目光深沉,“只要拿下远宏,整个走私链条就能打通。嘎南仓库那边也能重新运转起来。” 麻子若有所思地点头:“远宏现在是张志强老家的一个亲戚在管,叫张平,四十出头。听说他女儿在外地上高中……” “把他的底摸清楚。”杨鸣简短地下达指令。 “好。”麻子应道。 看了眼腕表,杨鸣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周老三还在等我们。” …… 半小时后,一辆丰田凯美瑞停在了鑫鑫酒店门前。 杨鸣带着麻子和朗安不紧不慢地穿过大堂,坐电梯去了楼上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时,周老三正在通电话,看到杨鸣一行人,他立即挂断电话,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老弟!你现在可是滇南道上的名人了!” “三哥说笑了,”杨鸣谦逊地回应,“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罢了。” “啧啧,”周老三咂了咂嘴,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意,“你这次在纳市搞出这么大动静,连我在瑞市都听说了。” 这番话看似闲聊,实则是在确认杨鸣如今在道上的分量。 这位瑞市的老牌大哥显然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 “听说什么了?”杨鸣轻笑着在沙发上落座。 “还能有什么?”周老三挑眉,“你那位兄弟花鸡,一个人单枪匹马解决了张志强,一夜之间瀚海高层全军覆没……”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杨鸣:“都是你的手笔吧?” 杨鸣笑笑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三哥,我这次来瑞市,还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事尽管说。”周老三笑着点燃一支烟。 杨鸣也拿起一支烟点燃,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周老三挑了挑眉:“咦,老弟不是不抽烟吗?” “现在抽了。”杨鸣淡淡一笑,随即切入正题,“三哥应该清楚远宏物流的线路布局吧?” 周老三瞬间领会了杨鸣的真实意图。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两条水路专门走电子产品,一条陆路负责其他货物。边检那边的关系网都是陶群在打理。” 提起陶群,杨鸣的思绪不由回想起之前的往事。 当初那位大哥送他的那座矿山,让他在缅甸惹上了一身麻烦。 最终虽然没能拿下矿山,但那次经历让他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筹码。 第535章 那时的他,只是瀚海的一个小头目,面对瑞市的一方大佬,即便吃了暗亏,也只能默不作声。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别人好心送你的礼物,无论有多少猫腻,收了就要笑着说谢谢。 “陶群现在还在瑞市?”杨鸣随意地问道。 周老三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中带着几分微妙:“听说他最近又开了家赌场,这几天应该都在那边忙活。”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和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时也没什么来往。” “说起来,”周老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明,“远宏最值钱的就是那条陆路。现在张志强没了,只要陶群点头,拿下远宏基本没什么问题。” 杨鸣轻轻抖了抖烟灰:“三哥,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当初张志强是怎么和陶群达成合作的?”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许久。 张志强当初过来纳市开物流公司的时候和陶群闹得水火不容,可没过多久,陶群就摇身一变成了远宏的股东,对张志强更是客气得近乎谄媚。 这种戏剧性的转变,在道上传出过无数版本。 “这事啊,”周老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法太多了。有说张志强抓了陶群的家人要挟,也有说是他暗中调集人马准备灭了陶群,把他吓怂了……” “三哥觉得哪个版本更靠谱?”杨鸣笑着问。 “靠谱?”周老三嗤笑一声,“要我说,哪个都不靠谱。真相怕是得你亲自去问陶群。不过……” 他顿了顿:“这事是他的禁忌,问的时候得掂量着来。” “明白。”杨鸣淡淡一笑。 对于一个像陶群这样的地方大哥,单纯的威胁或者暴力手段显然无法解释他态度的突然转变。 能让他甘心低头的筹码,必定触及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软肋。 也许是某个不能见光的秘密,又或者是某种无法拒绝的利益诱惑。 张志强能在短时间内让一个死对头变成忠实盟友,背后必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手段。 杨鸣心里清楚,要想真正接手远宏物流,就必须先理清这段扑朔迷离的往事。 因为只有找到当年张志强制服陶群的真正筹码,才能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了解对手的软肋往往比掌握实力更为重要。 瀚海总部,总经理办公室。 王伟坐在真皮办公椅上,盯着显示器,笨拙地移动着鼠标。 电脑对于他这样黑道分子来说,依然是个需要适应的新事物。 这台价值不菲的电脑,某种程度上也象征着他如今的身份转变。 从街头打打杀杀的混混,到坐在这间宽敞办公室里的总经理,这种转变不仅仅体现在表面的装点,更需要一种气质的蜕变。 然而,他对着闪烁的屏幕摆弄了半天,最终还是烦躁地丢开鼠标,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在阳光下缭绕,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老五的事情。 “捅了杨鸣几刀才逃出来”这个说法让他耿耿于怀。 这几天派出去的人手都没有发现杨鸣的踪迹,这反而加深了他的疑虑。 可是,如果老五说的是假话,那他是怎么从杨鸣手里逃出来的? 还是说狗日的已经被杨鸣收买了? 王伟深深吸了一口烟,越想越烦躁。 就在这时,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个手下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汇报重要情报时特有的那种急切。 第536章 “伟哥,查到了。杨鸣去了瑞市。” “瑞市?”王伟眉头紧皱,烟灰不经意间掉落在昂贵的实木桌面上,“这种时候他跑去瑞市做什么?” 思索片刻,他猛地起身,西装外套都来不及整理,就直奔董事长办公室。 权力带来的傲慢让他甚至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张静挺拔的背影正立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景。 今天的她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职业装,及膝的短裙配着黑丝,完美勾勒出优美的腿部曲线。 这种精心打造的形象,恰到好处地诠释着一个女强人对权力的驾驭。 王伟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个略显放肆的细节并未逃过张静敏锐的观察。 她转过身,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什么事这么急?” “杨鸣去了瑞市。”王伟顾不上她话中的责备,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张静内心的波澜。 她精致的眉头紧锁,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锐利。 “远宏……”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他是冲着远宏去的。” “远宏?”王伟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张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盛源,现在又盯上了远宏。” 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远宏要是让他得手,嘎南仓库那边的困局就要被他破了。” “那就别让他得手!”王伟打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一股子狠戾,“我这就带人过去……” “等等。”张静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莽夫,“你现在过去又能如何?你以为带人过去就能收拾他?他既然敢去,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不怕你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王伟的声音里透着焦躁和不甘,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既然他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纳市,这未尝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张静稍作停顿,继续道:“你先派人去嘎南仓库那边打探,摸清楚现在都有哪些人在那边。” 王伟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你是准备对嘎南仓库下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嘎南仓库的仓储业务是杨鸣最大的依仗。只要能把这块业务搅黄,即便他拿下远宏也无济于事。”张静眼神变得凌厉,“记住,摸清楚情况之后立即向我汇报,不要擅自行动。” 王伟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既然他现在人都不在纳市,为什么不直接把嘎南仓库夺回来?那本来就是我们翰海的产业。” 张静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她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刚才说过,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去瑞市,必定是胸有成竹。在没有摸清他有什么后手之前,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看着王伟依旧不以为然的表情,她不得不进一步解释:“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策略,要一步一步来。有些棋,不是看到了就能急着去下的。” 这番话在王伟听来却像是一种轻视。 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他提出什么建议,总会被这个女人找出各种理由来否决。 身为翰海公司的总经理,他却总觉得自己像个等着上级发话的小弟,这种感觉让他倍感憋屈。 第537章 “行,我明白了。”他生硬地说道,“我这就派人去摸清楚嘎南仓库的情况。”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这个略显粗鲁的动作里包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张静精心打理的眉头瞬间蹙起,一丝阴霾爬上她精致的面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片刻之后,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柔和:“海哥,一会有空吗?我想去你那边坐坐……” …… 宽敞的奔驰车内,王伟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重重锤了一下真皮座椅的扶手,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不甘:“摆他妈什么谱!要不是老子这段时间在外面摆平那些事,翰海早他妈垮了!整天板着一张脸,把老子当什么?当狗使唤?” 自从张志强离世后,翰海内部暗流涌动,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头目们一个个都在试探公司的底线。 每次都是王伟带人出面,用最直接的方式让这些人安分下来。 在对付那些不安分的角色时,王伟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街头打打杀杀的经验让他在这种场合显得游刃有余,远比在那间装潢考究的办公室里自在。 可他付出的这些,在张静眼里似乎不算什么,每次会面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都让他心头发堵。 要不是张静手里握着翰海的经济命脉,要不是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恐怕早就撕破脸皮了。 这种被制约的感觉,对一个靠拳头打出来的人物来说,简直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他寝食难安。 “伟哥,”开车的小弟瞥了眼后视镜里王伟阴沉的脸色,试图搭腔缓解气氛,“依我看那个贱货和杨鸣肯定……” 话音未落,王伟突然暴起:“你他妈说什么?停车!” 这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小弟措手不及,慌乱中将车靠向路边。 车还没停稳,王伟就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箭步冲到驾驶座,一把将车门拽开,揪住小弟的衣领将人从车里拖了出来。 “砰”的一声,小弟被重重摔在地上。 王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燃烧着可怕的怒火:“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那是老子的事,轮得到你在这瞎比比?” 这一刻的王伟,展现出一种奇特的矛盾。 他可以咒骂张静,但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贬低这个女人。 这种复杂的心理,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阳光斜斜地透过百叶窗,在四海律师事务所宽敞的会客室里投下几道光影。 这间位于市中心的高端律所,处处彰显着一种内敛而不失格调的奢华。 实木墙板与深色地毯的搭配传递着厚重感,墙上挂着几幅低调的现代水墨画。 会客室一角,一座小巧的香炉正缓缓吐着檀香,让这个空间多了几分禅意。 这种极具韵味的布置,恰到好处地诠释着主人对中庸之道的理解。 王海右手执壶,将一杯普洱缓缓注入青瓷茶杯。 他的动作缓慢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仪式。 蒸腾的茶雾在阳光中氤氲,为这个下午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氛围。 “这是今年新采的普洱,香气醇厚。”王海将茶杯轻轻推到张静面前,语气温和而有距离。 第538章 张静端坐在沙发上,目光在茶杯上短暂停留,却并未急于品茶。 这个细节像是在暗示,今天的造访绝非简单的叙旧。 自从张志强出事之后,王海这位曾经的翰海法律顾问仿佛刻意为自己划定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将自己完全浸润在事务所的日常工作中,对任何涉及翰海和杨鸣的风波都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 这种转变来得并非偶然。 在纳市的地下世界,王海的位置一直很特殊。 他是那个游走在明与暗之间的灰色地带者,用法律的外衣为翰海披上一层体面的保护色。 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见证了杨鸣崛起的关键人物之一。 在过去三年时间里,杨鸣的身影经常会出现在四海律师事务所。 那时的杨鸣还不像现在这般沉稳内敛,但已经展现出超越年龄的睿智。 他们之间的交谈总是很投机,这种惺惺相惜的默契,在江湖中是难得的。 然而,张志强的离世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对王海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黑道权力的更迭,更是一位“恩人”的陨落。 正是张志强,在他初出茅庐时,给了他机会,他才拥有今天的一切。 现在,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境。 一边是给予他知遇之恩的张志强,另一边则是那个能与他谈笑风生的杨鸣。 面对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王海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应对方式,避而远之。 他将自己完全封闭在事务所的象牙塔中,用繁重的案件和客户会谈填满每一分钟。 这种看似逃避的态度,实则是某种自保之道。 但作为曾经瀚海的核心人物,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能置身事外? “海哥,谢谢你在我哥葬礼上送的花圈……” 张静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伤感。 这个看似普通的开场白,巧妙地触及了两个关键点:既提醒了王海关于张志强已逝的事实,也在暗示着他与张家曾经的深厚情谊。 王海端起茶杯,目光闪烁。 他当然明白张静此番造访的用意。 然而,面对这场愈演愈烈的“夫妻之争”,他实在不想插手太多。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谨慎地斟酌着措辞,“这些年来,强哥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铭记在心。” “是吗?”张静抬眸直视着他,目光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既然海哥真的这么认为,那总经理的位置,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 王海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你可别这么说。当初我也坐过那个位置,深知其中的艰难。那不是一个单纯的职位,而是一个角力场。” “海哥,”张静忽然转换话题,声音轻柔,“你还记得翰海最初的名字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海微微一怔。 只见张静继续说道:“最开始叫志强公司。是你加入之后,建议改成了翰海这个名字。”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将王海的思绪带回到那段峥嵘岁月。 当初他向张志强提议这个名字时,曾说过:“浩瀚大海,包罗万象。” 这八个字,承载着他们共同的野心与理想。 这段往事,早已被时光的尘埃所掩盖。 如今的翰海,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它最初的名字? “我哥生前常跟我提起,”张静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眼眶泛起了红晕,“说您和赵哥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他还说过……” 她略作停顿,声音更加轻柔:“要不是您比我大太多,他都想让我嫁给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了王海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还未等他回应,张静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自从我哥走后,这段日子我真的好累。我从不敢在外人面前示弱,因为我是张志强的妹妹,是如今翰海唯一的支柱。要是我倒下了,整个翰海就真的完了。” 她站起身,拭去眼角的泪水,脆弱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其实来之前,我就猜到了你的选择。”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王海内心掀起波澜。 曾经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闪现。 那些共同奋斗的岁月,那些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那些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在这个午后的会客室里,一个女人用最柔软的方式,戳中了一个男人最难以抵御的软肋——那些经年累月沉淀的情谊与亏欠。 “虽然猜到了结果,我还是想亲耳听你说出答案。”张静轻声说道,语调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现在我得到了答案,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高跟鞋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等一下。”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连王海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太清楚自己正在打破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中立立场。 张静缓缓转身,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芒。 王海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深知如今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挣扎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即便我回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走到红木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略显陈旧的名片。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机会接触省城那位,你派去老家的人已经被执法队抓了。”他的声音沉稳而谨慎,“如果你想见那位,可以通过名片上这个人,他应该能帮你搭上线。” 将名片递过去的同时,王海补充道:“这是我能做的极限了。不管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还是忘恩负义,我确实不想卷入你和杨鸣之间的纷争。” 张静凝视着那张名片,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边角,嘴唇微微颤动:“谢谢。” 这声道谢简短而克制,却包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从律师事务所走出来,保镖恭敬地为她打开奔驰车门。 就在钻进后座的那一瞬间,张静脸上所有的柔弱与无助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与算计。 方才在办公室里那个泪眼婆娑的女子仿佛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独角戏,而眼前这个目光锐利的女人,才是翰海真正的掌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