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苟命,绝色婢女被陛下盯上了》 第229章 苏世最爱的,就是看人心易变、命运叵测。 比如一对夫妻,妻子为丈夫求取续命之后,妻子命运急转直下,丈夫一开始还情深似海,后来寻到了高枝,慢慢冷落妻子,转感激为怨恨,恨她绑架自己,恨她拖累了自己。 所以每次诊疗之后,他都会送求医者一点小礼物。 比如让这个妻子当一次他的药人,他为他们种上五毒——贪嗔痴慢疑中的一毒。 这种毒不会伤及人体,只会放大人某方面的负面情绪。 试了贪的,会对名誉、钱财渴求不已; 试了嗔的,会对极端易怒嗜杀; 试了痴的,会不明事理、是非不分; 试了慢的,会傲慢不堪、招摇过市; 试了疑的人啊,会对别人的每一个举动都产生怀疑。 面对负心人的时候,何必忍气吞声。苏世让这些求医者在面对被救者背叛之时,有机会生出极端恶念,进行反杀。 反正求医者的命都烂透了,不如毁掉一切,大家一起烂。 而苏世呢,他就喜欢看这种又酸又爽的命运,他喜欢一边吃西瓜、香瓜、木瓜一边看。 而眼前的小可怜,苏世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依旧没被极端恶意拉下水的小荷。 看到小荷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她吸引了。 他不在乎人的外貌,甚至他到现在为止,都记不得小荷的样貌。他只记得她的心,那颗干净到不可思议的心。 门中之人,一生心机算尽,都脏得很。 苏世厌恶尔虞我诈,又忍不住沉迷人心算计,分明自己不可得到,却羡慕着小荷的干净。 她的命也很特别,贵不可言。 当时的苏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想知道,这样的一颗心被弄脏,到底是什么境况。 所以他把她当成药人时,把五毒全加上了。 没想到三年后,小荷的大马哥果真背叛了她,失去极贵命运的小荷却没有任何黑化。 苏世对她更感兴趣了。 ……………… “小荷,你可真勇啊!”听到小荷曾对自家师兄献身,张大夫都想为她竖起大拇哥。 路过的狗都嫌弃他家师兄嘴臭,居然还有小姑娘献身。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张大夫努力憋笑,这个梗他能笑一年。 小荷窘得要命,好汉不提当年勇。请得起苏神医的都是达官贵胄,她这样的小奴隶,怎么会听过苏神医那奇特的规矩? 她当时什么都没有了,连她这个人都是韦府的,只有一身清白可以交易。 谁知道,苏神医当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些年来,你没有任何异样吗?”苏世好奇地盯着她。 小荷本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此时有点不明白苏世的询问。 “你曾被你的恋人背叛,难道没有一刻想过,把背叛你的爱人,把抢夺你爱人的女人,把那些欺负侮辱你的人,全部杀掉吗?”苏世琉璃色的眼睛,难得出现了好奇。 小荷的贵命转移,她之后的命应该差极了。 加之张大夫说,前面那个背叛了她,苏世能大致猜出她之后的际遇。 “小荷,告诉我,为何你没把那些人全部杀掉?”苏世琉璃色的目光中,全是她的倒影。 小荷听了这句话,莫名浑身一紧,微微颤抖。 她感觉苏世似乎透过时间的长河,看到了上辈子的她一般。 这是她重生的秘密,她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轻则被当做怪力乱神,重则,若是有人绑了她,去预知未来,为祸世间怎么办? 第230章 张大夫还好,这个苏神医,着实不像什么正派人。 她压根不想回答,苏世却步步紧逼。 “人……”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谢淮教她的一句话,“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若每件事都纵情而为,那……那跟禽兽有何区别?” 是的,上辈子,她就纵了心中的野兽。 她爽了,也后悔一辈子。 她可以用更好的办法去报复那些人,而不是赔上自己的一生去报复。 苏世听完,淡淡笑起来,眼睛里的求知欲更甚了,“哦,是吗?” 小荷点头如捣蒜。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苏世最后考究地盯了小荷一眼。 把小荷盯得胆战心惊。 ……………………………… 苏世要救人,就是苏世自己和求医者的交易。 张大夫很懂事地退了出去,反正瓜是吃够了,张大夫可以出去慢慢消化一阵子。 “苏某行医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第二次向苏某求医之人。”苏世说道。 再贵的命,换一次便是极限。 “你可知,苏某救人,医术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移运。”苏世为她解释,“你虽为奴隶,本身命格贵不可及,少则富甲天下,多则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少数几位人。” 小荷瞪大了眼睛,上辈子她似乎也听苏世说过,她的命很贵。 她当时又急又慌,加之年纪小,文化程度低到令人发指。 再者苏世没说清楚,她自身又是个不值一钱的小奴隶,哪里懂得什么叫做贵命。 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 不过近日苏世这么一提,小荷联系前世今生,忽地在心里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那之前我移走的运,会给大马哥吗?”小荷试探性问道。 苏世摇头,“不会,移出去就是移出去,可能化归天地大道、飘然无踪,亦或者被其他人捡到,一日飞升。” “天道无常啊,小姑娘。” 如果苏世移运,可以移指定对象。有权有势之人大可以帮一个命贵之人移运,人人都移,权力和富贵永远在极少数人手里,届时天下将是人间炼狱。 苏世所谓的换命,不是把一个人的命换给另一个人,而是把一个人的贵命移走,给濒死之人重新生发出一条新的运。 听到苏世如是说,小荷心中猜测越来越强烈了—— 大概、可能、或许,不会是……前世小荷被移走的命,被转移到了韦三小姐身上吧? 如果苏世说的是事实的话,前世韦家确实富甲天下,韦惜雪也确实成为了全天下寥寥无几最尊贵的女人。 小荷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这辈子,她的命没有被韦惜雪捡到,有可能……被宋如枝捡到了? 不要啊…… “你要想清楚。”苏世强调,“你的命破破烂烂,很难经得起第二次换。” “我不确定,下一次等待你的,到底是什么命了。” 小荷打了个寒颤,第一次换命,她所经历之事……在前世,她就没熬过去。 幸而她重来一次,才缝缝补补,堪堪过得还不错。 小荷回头,看了谢淮一眼,他挺翘的睫毛覆成了温柔的阴影,在微微灯下,成了一片小小的麦浪。 “你要想清楚,我所遇到求医之人,绝大多数没有好报。”苏世言道,“除非所救之人为其子女或者父母,方不嫌弃对方一条烂命。” “你与这个男人什么关系?” “爱侣?情人?海誓山盟?” “介于我与你有缘,小荷,我衷心警告你。”苏世垂下头来,琉璃色的眼珠里正色一片,“上次救人的教训,相信你已经吃够了——” 第231章 “你救了这个人,他不会感激于你、不会报恩于你,甚至他与你无缘无分,就算他以后娶十个百个女人,其中一个也不会是你。” “他会继续他的天潢贵胄,而你呢,只会变成一滩和他毫不相关的烂泥。” “这样你还想救吗?” 苏世所说之话,实在是太有魔力了。 她与谢淮不是爱侣,也非是海誓山盟,甚至就那点御用女官的盼望,他也没能实现。 这该死的家伙,留下些买断费,居然给跑了。 她就像一个被海誓山盟哄得交付了自己的大姑娘一样,第二天起来,看到那负心汉留下的那一点点银钱,心里气得翻江倒海。 “现……现在的生活也不能维持了吗?”小荷又小心翼翼问道。 她不要什么贵命,现在过得就挺甜的,大家都对她好好哦。 “不能。”苏世摇头。 “而且……”苏世快速取出一根长针,毫不犹豫地朝谢淮腹部扎了下去。 “嗬嗬……”谢淮猛然睁开了眼睛。 小荷惊喜握住了谢淮的手,“谢淮,谢淮,你醒了?!” 谢淮眼里蒙着白翳,仿佛听不到小荷的任何话语,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鸣,“嗬嗬……嗬嗬……” 只见一根细长的黑虫,顺着苏世的金针,一点一点爬了出来。 苏世眼疾手快,抽出金针,捏碎了那根黑虫。 谢淮一瞬间又闭了眼睛。 “他中的这玩意儿,比大马严重太多,需要不少天材地宝。” “你知道,我不包药费的。” “你能出那么多银子吗?”苏世看向小荷。 一提到银子 ,小荷又打了个寒颤,之前跪遍了子钱家的困窘再次侵袭了她。 她……她……小荷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她犹豫了。 ………………………………… 小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暗室里,这下明明等到了神医,明明谢淮有救了,她还是犹豫了。 苏世走出来之时,被张大夫一把拉了过去。 张大夫刚刚两只耳朵都贴在石门上听了,“六皇子命不该绝,又是天潢贵胄的命数,他什么时候需要小荷换命了?” “你唬小姑娘干嘛?” “你不要六皇子活啦?” 苏世奇怪地盯着张大夫,“一开始我就说了,门中之人,必须死。” “况且我没唬她啊,她就算不换命,她这条烂命,也承受不住与六皇子那般强硬的命格交融。” “而且嘛,医药费她是真要付,她付得起吗?”苏世耸了耸肩。 张大夫气得牙痒痒,“你你你你……以谢淮的情况,他撑不过今晚!” “你故意留给小荷考虑时间,又不告诉她最后期限……若是小荷最后想救,又错过了时间怎么办?” “所以六皇子必死无疑咯。”苏世毫不愧疚。 “该死,那小荷会自责死!”张大夫激动道,“你根本不喜欢小荷这个人,你就是看上了她的心。” “喜欢她的心,难道不叫喜欢吗?况且,六皇子死了,我也可以顶上啊。我的命数比较平和,和她交融正好。”苏世坦然道。 张大夫真的气得半死了,他们门中为何尽是这种奇葩,“不行,我要去跟小荷说。” 就在一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 苏世盯着张大夫,语气冷得 “张文渊,你僭越了。” “我的规矩是,我与她的交易,其他任何人,不能插手。” “人皆是利己,况且她被下过五毒,不可能会选择救六皇子、损自己。”苏世嘴角散开一个淡淡的死气的笑意,“今夜,这位小皇子必死。” 张大夫别过头去。 …………………………………… 这段时间,韦府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宋如枝已经从官府的告示之中,得知了罪人谢淮刺杀青州军统领方见桥之事。告示中,明明白白写着罪人谢淮的累累罪行,看得宋如枝心潮涌动。 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压根不明白六皇子为何要去刺杀方见桥。 方统领不是六皇子的书童吗?她以为这对曾经的主仆应是形影不离的好友。 她以为只要六皇子恢复记忆、找到方见桥,就能释清误会,找回从前的荣耀。 可现在所有事情,按照她不可理解的方向狂奔而去。 官府一遍又一遍向民众们宣扬着罪人谢淮的罪行累累,他通敌叛国、出卖越朝、刺杀朝廷命官…… 一遍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宋如枝头一次,对她漫天洒洒的爱意,产生了一丝恐惧。 夜里睡觉之时,她头一次没有去碰那根小荷花金簪。 她的脑海里,不禁响起一个声音——六皇子,当真是罪人吗?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宋如枝还是很争气的,她进一步讨得了韦夫人的喜爱。 韦夫人与世家大族一起混得不错,韦家商路大开,在青州商会大展风头。 因为与世家大族的关系,韦夫人帮着宋如枝拿回了一大笔官府质押的银钱。 当然韦家从中分了一大笔红利,剩下的才是宋如枝的。 但这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然而宋如枝的身体却不尽如人意, 她日夜忧思,心气也极小,加之六皇子的事心惊胆战,很快就入病了。 第232章 “小姐,你乖乖喝药,喝了好好睡觉,知道吗?”云锦为宋如枝熬好了药。 “嗯。”宋如枝喝下之后,很快昏睡了过去。 云锦掩好了闺房的门,又悉心为宋如枝盖好被子。 待确认宋如枝睡熟了之后,云锦那小小的脸严肃地皱了起来。 几个深深的呼吸之后,她轻轻抬起宋如枝的枕头,颤抖着手,摸到了藏在枕下的小荷花金簪。 她咬着牙,一点点谛听宋如枝的动静,一点点取了出来。 手里握着那根并不精致的金簪,云锦的心快要跳出胸腔。 就是这根金簪,就是这份妄念,害了小姐,更害了另一边无辜的小荷…… 云锦是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她不能看着小姐明明有条康庄大道走,却一错再错误入歧途。 她更有未曾泯灭的良知,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去破坏别人幸福,毕竟小荷姐肚子里的崽崽都没有了啊…… 看到小姐最近嗅闻这枚金簪的频率减少,云锦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打算把这根金簪偷偷送出去物归原主,让一切的人和事都各归其位,毕竟小姐还要振兴宋家,怎么能去做别人感情里的插入者…… 云锦垂下脑袋,况且就算小姐想当插入者,还当不了呢。 只能在半夜奇奇怪怪地去嗅人家的金头面。 云锦本想连着那封信一起偷了,可想想却也罢手了。 若是仅仅偷金簪,她还能说是院子里的仆役们贪图金子、手脚不干净,法不责众,加之小姐不能暴露金簪来源,也不敢计较太多。 若是连信一起拿走,小姐必定知晓是云锦拿的了。 小姐对这两样物事的占有欲太过病态,云锦不敢去拿小姐对自己的感情去赌。 云锦悉心包好小荷花金簪,又向其他丫鬟交代了一下去向,她要去给小姐抓药去,就急匆匆朝着厨房跑去…… ……………… 比起宋如枝,韦惜雪最近过得尤其滋润。 兰嬷嬷成了韦惜雪身边,最受宠爱的奴婢,连原本的踏梅也受了冷落。 韦惜雪晨起慵懒,正在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饭。 她允许兰嬷嬷坐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娇笑聊天,就像以前的踏梅一般。 而如今的踏梅,则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地服侍着她俩。 最近韦惜雪很喜欢吃酸的东西,大早上的就嚷着要吃醋鱼。吃着吃着,她突然干呕了起来。 兰嬷嬷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定是吃噎着了。” “踏梅,端乌梅水上来。”韦惜雪吩咐,青丝滑落,衬裙勒出她越加丰满的胸脯。 踏梅额头青筋跳动,也不敢反驳,连忙端了水给韦惜雪服下。 “小姐,夫人那边说,有个叫做梅又令的小官,托相看的媒人来,想要见您一面。”踏梅不敢隐瞒,“他自清明簪花宴起,就一直往府中送礼,态度摆得很足。” “夫人的意思是,让您自己拿主意。” 韦惜雪仰头喝了水,嫌弃蹙眉,“不见不见,一个家里五亩田的矮地瓜,看着就烦。” “对呀,咱们韦三小姐,以后是要嫁方将军这样的大英雄的。”兰嬷嬷就在旁边帮腔。 韦惜雪听了喜欢的话,捂着嘴娇笑。 兰嬷嬷对她说了,她现在里里外外都调养好了。 这般风韵的熟女子,能把任何一个达官显贵迷倒。 饭后,韦惜雪就携着兰嬷嬷,想要去韦府中的花园消食。 她最近感到奇怪,总觉得腹部胀胀的,常常要兰嬷嬷给她揉按。 第233章 就在两人行至角落之时,一个脏兮兮的女人冲了过来。 “三小姐,三小姐,救救我,救救我啊!”女人浑身散发着剧烈恶臭,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丑陋面孔。 “啊!”韦惜雪差点被吓个半死。 “三小姐,您是天命之女,您以后会救一个贵人,助韦府一步登天,永享富贵!”女人嘶吼着。 “来人,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别冲撞了小姐!”兰嬷嬷赶紧护住韦惜雪。 “我说的是真的,明日,明日您到布料店,布料店会上一批青云纱,洛京都难得一见青云纱!” “我能预未来,通鬼魅,相信我,相信我!”女人疯疯癫癫,“只要帮我除掉那杀千刀的孙林大马,我就会帮您,帮您拿到所有!” 就在这时,夏月带着一个老妇人赶到。 夏月以眼神示意,老妇人赶紧跑过去,捂住了女人的嘴。 那女人见了老夫人极为恐惧,“唔唔唔……” 夏月朝韦惜雪福了福身,“冲撞了三小姐,是我们下人保护不周。” “此人是府中倒夜香的女儿,因是个疯子,所以一直带在身边照顾。” 韦惜雪走后,夏月那张极其美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余光瞟向那老妇人,“看好这人,不然我也保不了你,孙林。” “最好,最好这阵子出去避避风头,反正你也是短契。” “嘿嘿,月丫头,你人还是这么好。”老妇人正是孙林,她捂着疯女人的嘴,拖着疯女人消失在了夏月的视野之中。 ………………………… 韦惜雪本身没有在意,第二日,她正好要去选几颗新到的发簪。 路过城中最大的布料店时,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韦三小姐,您来得正好,这咱们店里今日来了新货!”老板见了韦惜雪,亲热得不得了,“洛京都难得一批的青云纱!” 韦惜雪震惊不已,“当真是今日来的?” 老板不明所以,“当真啊!” 韦惜雪心中惊涛骇浪,心里全是昨日那疯女人说的话。她回去之后,便派人去寻那疯女人。 奇怪的是,韦惜雪派人到处打听,竟然谁也没听说过那疯女人。 她叫人去找那倒夜香的,找到的竟是一名丑陋男子。 那男子称,自己一直都在府中倒夜香,根本就没什么倒夜香的老妇人。 韦惜雪更加笃信,自己是撞到了什么鬼神之类。 她心中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真的是天命之女。 之前那疯女人说,她会救一个贵人。她便日日派可怜的踏梅出外探听消息,找找看有什么贵人落难。 踏梅在心中咒了千万遍,可面子上,还是要保持平日里的微笑。 韦惜雪在屋子里做着一日登天的美梦,踏梅就在府外,日日顶着夏日的太阳。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到五天,踏梅就看到一则告示—— 方统领被人刺杀,向天下志士求药。若得名单上的一味药,都督府必奉为上宾。 踏梅把这告示撕下来给韦惜雪看,韦惜雪抚掌叹息,“那神仙说的果然是真!” 可笑之前祝妹旁敲侧击,韦惜雪丝毫不会意,多番嫌弃祝妹丢脸。 如今祝妹疯癫,韦惜雪却将她奉为神仙,把她的疯言疯语视为圭臬。 韦惜雪把方见桥认为是自己要救的贵人,想方设法去找告示上的药材。 甚至由于祝妹笃定的话语,她已经开始美美做着以后嫁给方见桥的美梦了。 以后她便是青州统领的夫人,兰嬷嬷说过,她浑身皆是熟透了,以后丈夫必是满意的。 第234章 就算没有了清白又怎么样,那些男人把女人娶回家,才不喜欢她们端着呢。 就喜欢像她这样,柔媚入骨的。 届时她便把兰嬷嬷也带去,方见桥外出打仗时,她有兰嬷嬷陪伴,也不至于空闺寂寞。 她这般想得好好的,可她没有料到,那张太守府的告示一发出去,周围几州的世家豪族纷纷搜寻府库,甚至到处求药。 这些地方豪族正愁没机会向三皇子递投名状,他们这些小世家比不上洛京那种豪门贵族。 如今局势紧急,饶是那些大贵族也不得不向三皇子低头,他们也不过是求一个强权依附。 一时之间,周围几州的药材价格节节攀升,甚至到了一药难求的地步。 韦惜雪龟裂地发现,她就是想买,也很难买到药。 她心一横,取了更多的银钱,托踏梅去买药。 …………………… 这一边,云锦去厨房,没有找到小荷。 正巧碰到正在给自家姐姐装饭食的小符,她悄悄去拽小符,“小符,你家姐姐呢?” 云锦做贼心虚,小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找我姐姐什么事?” “有……有事……”云锦隐晦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主仆会不会害我家姐姐?”小符鼻子一哼。 云锦垂下小脑袋,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拉着小符的衣袖,“求求你了,小符,我真的有急事啊……” 小符讨厌她主人,更甚于讨厌她。 小符也知道,有时候奴仆的绝大多数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奴仆只是听命于主人而已。 也不知是跟姐姐跟久了,小符那颗坚硬的心,也软了一点下来。 “很重要吗?” “嗯。”云锦再次重重点头。 “跟我走吧。”小符收拾好了食盒,提起来走出去。 云锦赶紧又去拿了其他两个食盒,紧紧跟在小符身后。 云锦跟着小符出了韦府,又七拐八拐,拐到了去医馆的那条路上。 “小符,小荷姐姐,又病了吗?”云锦忐忑问道,心中充满了愧疚。 她知晓,小姐拿走了小荷姐的头面和信件,一定是导致小荷姐流产的原因之一。 她不想小荷姐的身体,竟如此虚弱了。 “唉。”小符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云锦说,她知道的消息,是阿松那只蛤蟆又重伤了。 听说就是去山中处理家事,返程的路上,遇到了鞑子。 真是倒霉啊。 小符一方面觉得他可怜,一方面又认为他还挺活该的。 只不过苦了姐姐,每次蛤蟆受伤,都是姐姐来救。 这不合理啊,戏文里小姐救的不都是一些俊美书生吗? 怎么轮到了丫鬟,就只能救蛤蟆了? 丫鬟和小姐都是人呀,同样都是救人的心,她们家小荷姐怎么就不能救个好的了? 小符愤愤不平。 她担心小荷的身体,毕竟是流产不久的人,怎么能再为蛤蟆累病了呢。 “是另外一个人。”小符也不隐瞒,“唉,就是阿松哥。” 小荷姐姐说了,蛤蟆的行踪尽可以给其他人说,这没关系的。 云锦心头一紧,她不知阿松到底得了什么病,只越发觉得小姐与她就真的害了一对有情人了。 云锦怀中的金簪越加地烫手了。 …………………… “张大夫,张大夫,小荷姐在吗?”小符一进门,就赶紧去找张文渊。 “这里有个小丫鬟要找小荷姐!” 小荷出来的时候,眼圈黑黑的,整个人精气神十分萎靡。 小符一看小荷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那个臭阿松、死阿松,就因为他,把小荷姐折磨成了这个模样。” 小荷一听,赶紧阻止,“小符,不要这么说他。” 她这几个时辰里,她的心在极度拉扯着,她的理智、道德、情感在她的脑海里不停打架。 她……她……明知道谢淮能救活的,但是原谅她吧,她还是想选择自己。 人都是利己的,就连谢淮在那时候,也抛弃了她不是么? 她……她……她也会抛弃他的吧? 小荷抬起头,怜爱地看着小符那粗粗的胳膊、壮壮的小身板,和上面挂着一脸不服输的表情。 跟一只小牛犊一般的女孩。 啊,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妹妹呀。 如果救了陛下,她也会失去这个小妹妹吧……她回落到跟从前一样的境遇。 所有人都讨厌她、排挤她、欺辱她…… 不,不……按照苏世说的,还会更惨…… 小荷打了个寒颤,一旦从深渊爬出来,怎么可能还想回到那种地狱呀! 小荷心头再一次说服自己,去选择自己,而不是谢淮。 就在这时,小符突然说,“小荷姐,有个人要找你。” 小荷转过头去,看到了角落里的小小少女。 她小小吃了一惊,她想不到云锦到底来找她做甚?她与她并不熟,甚至与她的主子有不小的龃龉。 小小少女走了过来,先是并腿站好,又郑重其事的从怀中拿出一物。 轻轻放到了她手里。 小荷发现云锦的手指都在颤抖,她的目光落下来,落到了自己手中的那枚小荷花金簪上。 “这是什么?”小荷疑惑着问道。 “对不起……”许是听到了小荷温柔的询问,云锦感到自己的眼睛痒痒的。 一下子眼泪就包在了眼眶里,快要溢出来了。 “这是阿松哥哥,送给小荷姐你的……”云锦垂下头来,“对不起,当时……被小姐和我拿走了……” 云锦故意把自己也加上了,想要用自己分担小姐的罪孽。 但是小荷何其聪明,纵使云锦这般说,可小荷就是一眼就看出,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一定是宋如枝一个人拿的。 参与作案之人,是不会像云锦这般,满怀愧疚地来道歉自首的。 她仔仔细细地去看手中之物—— 那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荷花,花蕊的部分根根分明,花瓣有一点刻歪,却有一种质朴的真实感。 最为可贵的是,它是软软的金子做的。 硬咬之下会变形的那种,珍贵的金子,一如小荷透过迷雾,终于找到的—— 某人珍贵的心。 第235章 “我们拿走了这个,还有一封信,都是阿松哥哥留给你的……”云锦颤抖着手指忐忑道。 信? “你说,阿松哥还留给了我一封信吗?”小荷抬起头问。 张大夫真是聪明,竟然真的单单凭借一块污迹,判断出谢淮写了两封信,而其中一封被拿走了。 云锦愧疚地点了点头。 小荷闭上眼,稳定自己的气息,“原来他真的……真的没有抛下我啊……” 小荷手指轻拨着小荷花金簪的花蕊,嘴角浮现出一点点酸楚后,带着释然的笑意。 她没有找云锦要回那封信,她断定这一切是宋如枝所做。 云锦已经良心发现,冒着大不韪来还金簪了,她还能要求人家怎样? 人家小丫鬟已经很不容易了,此番若是被宋如枝发现了,指不定要受什么样的惩罚。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封信里讲了什么呀?”小荷歪着头问道。 她大大的眼睛,一扫方才的失神与疲惫,落满了天光点点。 云锦见小荷没向她讨要信笺,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封信小姐非常宝贝,在信上涂涂改改,把小荷的名字都抹了去。 小姐没有加自己的,也没有加庄小姐的,仿佛只要不是小荷就没有关系。 云锦是识字的,那封信的字非常好看,她只瞥到一点,记了一些七七八八的内容。 只是……只是……云锦看了一眼左右,虽然已经是医馆里面的制药室了,还是有几个孩子在那里捡药,时不时病人家属会来问问制药的情况。 那……那么肉麻的信,真的要当众念出来吗? 云锦和小符同岁,比起小符那种荤素不忌,云锦显然被小姐教化得矜持得多。 她捏了捏自己衣袖,酝酿了一下内容道:“信里讲,他谢谢你,说这些日子里来都多亏了你。” 云锦自作主张,把信里那酸唧唧的肉麻话,都翻译得正常一点。 毕竟那种充满了爱与被爱酸臭味的话语,小姑娘……不好意思。 不过她相信,小荷姐这么聪明。 就算她没有明说,小荷姐也能懂的。 “还有呢?”小荷眼睛亮晶晶地,笑着问道。 “如果可以,他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云锦有些羞涩地继续道,“很高兴有你的陪伴……” “还有,这一程里的每一时每一刻,他都是真心的。” 云锦自以为点得这么明显了,小荷姐一定已经被阿松哥哥那真挚的爱感动了。 小荷确实也被感动了,她的嘴角压不住那个心酸的喜意。 她把小荷花金簪无比珍惜地捧到手心里,轻轻往回收,捧到了自己的心口。 原来……陛下……她不再敢冒犯地叫他谢淮了,再也不了。 原来陛下,心里一直记着她呀。 他只是以为自己要去赴死了,不想连累她,才写了那封断义信。 结果又顾及着怕伤了她的心,重新写了一封真情剖白的,还……还专门打了一根小荷花金簪送她。 这就是他的信物吧,他对她所有的承诺他都记得。 他对她的所有话,都出自于真心。 他是真的……想要封她当女官的! 一想到这里,小荷幸福得喜笑颜开,真好,真好呀,这辈子总算没白回来。 他看到了,他承认了,她所有的聪慧、努力、忠诚。 “够了。”小荷笑起来。 “什么够了?”云锦好奇。 小荷摇摇头,嘱咐云锦:“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金簪直接说不知是谁拿的,法不责众。” “若是实在遇到危险,直接去找王妈妈,就说是小荷姐让你来找她的。” 第236章 “她一定护你安全。” 云锦本想反驳,她家小姐定然不会伤害她。 不过她心底还是有一丝畏惧,她谢过了小荷姐的好意。 ………………………………………… 云锦从医馆走了出去,还没走两步,就被张大夫叫住。 张大夫长着一张温温润润的老实人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小姑娘,小姑娘,等等。”张大夫追了出来。 云锦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大夫。 “这个拿着。”张大夫把一个手串塞到了云锦的手心里,“你既是小荷的朋友,也是我张文渊的朋友。” “你最近睡不好吧?”张大夫示意云锦把手串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个安神助眠,今夜你可以睡个好觉。” 云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愧疚和纠结缠绕,确实夜夜睡不好。 “谢谢张大夫!”云锦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真的很喜欢大家的善意,“我会好好珍惜的。” 云锦走后,张大夫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卸了下来,露出了一脸深意的表情。 那个手串确实能让云锦睡得好,更重要的是,他在上面沾了一些粉末一般的药。 遇到胭脂水粉之类,会沉下去与之交融。 用之轻则皮肤泛红、肌理溃烂,重则缠绵病榻、久久不愈。 云锦这个年纪与身份,不会用胭脂水粉,她所接触之人,也只有一人会用。 那便是宋如枝。 而且这药还有一个特性,也就是极为细腻。 若是一个人的心气太过窄小,浑身的气都郁结于心,这药也会堵在皮肤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正是为宋如枝这般心气窄小、不容于人之人,量身打造的。 这闺房小姐,不止拿走谢淮给小荷的信笺与金簪,害得小荷大病一场,几近死亡。 更阻断了当时小荷前去阻止谢淮,求他从长计议的可能。 若是小荷看到了那封真的信笺,她不可能会重病到无力去追上谢淮。 谢淮也不可能如今生死不知地躺在暗室里,受了这么多折磨。 一对有情人,因为一个闺阁小姐自以为是的自私暗恋,受尽苦楚。 小荷自顾不暇没法报复她,自己为何不能替小荷出出气? 欺负他张文渊的人,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本事。 如今,张大夫已经把自己看成了小荷娘家人了。 他这人,看着好欺负,但护犊子。 …………………… 在做决定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确认一下。 小荷回到暗室,看着一直睡着的谢淮。 她把他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就算睡了这么久,整个人也是香香的。 她爬上了龙榻,闭眼睡到了他的身边。 很快她又梦到了脑海里的那本书,她猛猛翻着那本书。 以前她总是经历了哪里就看到哪里,也不是她不愿意翻后面。 只是她发现越是翻到后面,花费的精力就越大,除了还是魂灵的时候。 自从她重新变为活人之后,她就越是本能畏惧翻到后面了。 可是此时,她心中存了个念想,她要翻到后面,她必须得翻到后面。 她要确认一个事情。 她吃力地翻着,越到后面,她的精力便消耗得越来越多,头疼欲裂…… 翻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她的头皮像要被掀掉那么痛。 她死死咬着牙,也不知道到底靠着怎样的毅力,才翻到了最后一页。 她双眼蒙着一层血翳,模糊不清地朝最下面看去。 她怎么也看不清最下面的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四个字…… 第237章 那四个字…… 此时的苏世正坐在摇摇椅上,白色的头发散开,衣襟也略微不整,露出了光洁的皮肤。 小符丫头带来的饭菜真是好吃,吃得他只想懒洋洋晒太阳。 顺便,看着巷子口的阿黄摇着尾巴追小黑狗老婆。 忽的,一个影子携着风雷之势,飞奔到他面前。 因跑得太急了,到他面前时,双腿一撇,跌倒着地。 “没想到,小荷姑娘这么急切地准备改弦易张。”苏世懒懒笑起来,“虽然干我们这一行最忌爱上客人,但是若那人死了之后,小荷姑娘馋苏某美貌,苏某也不介意……” 小荷慌忙揪住他的袖子,“苏神医,苏神医,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苏世定睛一看,小荷沾着墨汁用手指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河清海晏。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焦急地拉扯他,“苏神医,告诉我,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啊?” “我……我文化低,识字不多,这几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啥意思了。” 苏世:“……” 原来不是想通了,想要琵琶别抱啊。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苏世支颐,“大海平了,黄河清了,天下太平,年年丰收,稻穗金黄,百姓们的粮食满仓满谷。” 小荷的眼睛越睁越大了,她仿佛也想到了那个河清海晏、天下承平的未来,“你说的可是真?” “格老子的,我眼睛没瞎,能认字,还能不是真?” 小荷忽地笑了起来,“真好,真好,真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真好。 真好啊,他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故事的最后,大家都能吃得饱饱的,再也不会有鞑子杀越朝人了。 这样的天下真好,有没有一个渺小的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神医,我决定了。” “我要救他!” 饶是苏世已经足够离经叛道,还是差点从摇摇椅上跌了下来,“你说什么?” “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小荷挺起小小的胸膛,认真而骄傲地看着苏世,“我说,我要救他。” “你知道代价吗?”苏世又问。 小荷在午后的天光下,灿烂地笑起来,“我知道啊。” 她会无悔而决然地,走向自己命运。 “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救?”苏世百思不得其解。 小荷从头上取下了刚刚戴好的小荷花金簪,小心翼翼捧起来给苏世看,“他送我的。” 就像捧上了一颗真心一样。 “是金子咧!”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送我金子。”小荷快活地说道。 其实不是一辈子,是两辈子。 以前大马哥给的头面也不是金子,再以前,在黑暗里踽踽独行那几年,别人不赏她刀子就算好的了,怎会有人想着送她金子? 苏世见过那么多痴男怨女,见过那么多真心付出,却第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一小块不值钱的金子,就把自己卖了的。 莫名地,苏世心头某个位置,隐秘地一酸。 很奇怪的感觉,在苏世超脱于凡俗的人生中,他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有过任何情感波动。 “就因为这个?”苏世最后一次确认,他好生不解,“如今一药难求,就算是买药钱,也不是一块小小的金子能够付得起的。” “这金子不卖,我有钱给他付。”小荷宝贝地将金簪子包裹了起来,头也不抬地说道。 “傻子。”苏世摇摇头。 “我乐意。”小荷哼了一声,心底轻松又快活。 士为知己者死,她一直都说过。 她没有文化、没有背景,或许不配和陛下身边那些闪闪发光的名字站在一起。 可是她也曾陪陛下走过一段路啊…… 她会好好地,把一个完整的他,交到那些闪闪发光的人那里去的。 以后,她就不能陪他啦! ……………… 饶是苏世再不愿意,小荷已经求了,他就得说话算话。 他当即去取取针的器物,又把张大夫叫来,叫他去抓药。 “看吧看吧,你那套人性之说,也有被攻破的一天啊……”张大夫一边感叹,一边着手去准备苏世开出的药方。 “她这里不好使。”苏世指了指自己脑袋。 张大夫越看这药方,越是蹙眉,“苏世,你故意整她的啊?” “这些药,有好几样跟你给方见桥开的相同,你把她反反复复卖十遍,她也付不起。” “哦豁!”苏世眉眼一展,“那正好,不救了呗。” 张大夫又仔细确认了一遍,从自己的医馆里搜了半天,填了其中一半的药材。 可还有一半,确实填不上。 他揉着眉头跟小荷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小荷先是对他好一番谢,再拍着胸脯保证,“张大夫,你放心,我有钱。” 当即小荷就对自家小符妹妹耳语了几句,小符眉头蹙得死紧,“不行不行,那些钱不能动。” 小符知晓,这些日子以来,小荷姐得了许多银钱,厨房众人给的,大马哥给的,孙林给的。 小符还打趣说,这些都够赎十个小荷姐了。 可奴婢的卖身契,不是说你有了这么多钱,就能赎回去的。 主人把卖身契捏在手里,就跟捏了你的命一样。 小荷姐跟她说,她要好好存钱,以后有机会离开韦府了,就带着小符去江南过。 小符从来没去过江南,心里眼里都充满着向往。她当即拍着手说,到了江南便好好做事,给小荷姐养老。 “没了那些钱,小荷姐怎么去江南?”小符有点委屈。 小荷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不会缺了你去江南的钱。” 她再怎么,也要留一份遗产给自己的小姑娘。 她以后会重回泥泞,可小符小姑娘,还有着光明的未来呀。 “唉,若是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小符垂头丧气,她的小荷姐怎么不明白,只有有了小荷姐的江南,对于小符来说,才是让人向往的江南。 可饶是如此,小符还是连夜把银子都挖了出来。 她大晚上去敲医馆的门,开门的是医馆的阿花。 “小荷姐姐在哪儿呢?”小符抱着银子问道。 “他们都在给阿松医病呢。”阿花回。 小符好奇,“小荷姐姐,也要给阿松治病?” 阿花没有回答,只是把小符放了进去。 小符便在里间,乖乖地抱着银子,坐下来等待。 第238章 疼啊……疼…… 心口像被撕裂了一般地疼…… 就三年前上山,被野狼咬伤也没这么疼…… 小荷额头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把嘴唇咬破了,努力承受着那延绵不断的疼痛。 她胸带解开,胸口插了一根细细的银针。 银针极长,足以贯穿她单薄的身体。 这样的一根针足以穿透进她的心房,银针接了一根竹管,管口另一头,浓稠的心头血已经接了半碗。 “好了,够了。”张大夫看着那碗血。 “嗯。”苏世快速拔起那根银针,取了一颗膏药,覆在纤长指尖,然后揉在针眼之上。 止住了往外涌出的鲜血,“神医秘药,不收钱,送你的。” “谢谢……”小荷一说话,心口就扯着疼。 张大夫给她穿好罩纱,“别说话。” 小荷乖乖点头,被张大夫抱到了一旁的床榻之上。 “这七日,每日都会取半碗心头血。”张大夫补充道,“谢淮之前用心头血养了一种蛊,正是那蛊的残余,这几日以来抵挡着那群针虫入侵。” “可师兄要拔除针虫,也受到了障碍。” “须得同样用心头血浇灌,才能融去那蛊的残余。” “你身上残留着谢淮的龙气,你的心头血最适合融蛊。”张大夫又解释了一遍,只是他很好奇—— 那就是谢淮走了这么久,小荷的体内怎么还会有他的龙气。 就很好奇。 张大夫不知道,小荷亦不清楚,她身怀龙气,纯粹就是谢淮当时做了两个小荷包放两人纠缠着的头发,一个他带走了,另一个被他缝进了枕头里,被小荷日日枕着睡。 张大夫忍了忍,忍不下去,还是问出了口,“你和他……很频繁吗?” 小荷懵了懵,如果是交流的话,是挺频繁的。 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张大夫又分析了起来,“他乃人中龙凤,年轻气盛、身体绝佳,那方面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 若是这般频繁,应是极为容易受孕的。 然而小荷至今没有丝毫症状,只能说明—— 张大夫又瞥了眼小荷伶仃的锁骨,唉,还是身子骨太差太差了。 “以后我会帮你调养身体,这样你以后的路才好走。”张大夫拍了拍她的手。 毕竟以后六皇子必定登上高位,若是小荷不能繁衍子嗣,他怕群臣会要求六皇子要别的女人。 小荷没有亲人扶持,到时要在那座皇城被吃干抹净的。 他能帮一点是一点,正好苏师兄也是妇科圣手,能让六十岁夫妇也老蚌生珠。 他与苏师兄给她多多调养,非但能气血充足、延年益寿,更能调成矫健丰美、易怀易孕的体态,以后生子也会容易顺畅些。 小荷却听岔了,以为他在说,陛下身子好,而她身子不好,以后也不好追随陛下,想要为她多调养调养身子,养健壮点。 她心怀感激,可她这样的烂命,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她心口疼,说不了话,只是面色泛红地笑了。 张大夫却以为她是害羞了,“没事,正常人伦而已。” 张大夫暂时没告诉小荷,救谢淮不用换命之事。谢淮本身就是龙命,天下至尊之命本就不用换命来救。 只是现在小荷为救谢淮,心里是秉了一股气的。 之后她还需要为他所做甚多,为了不让这股气散去,师兄弟二人决心多瞒小姑娘一会儿。 到时,也算给她一个大惊喜。 …………………… 到苏世为谢淮施针,张大夫便退了出去,独留小荷、苏世、谢淮三人在暗室里。 第239章 这本就是苏世与小荷的交易,张大夫从不参与苏世这时候的诊疗过程。 这也是大夫尊重大夫了。 小荷就睡在床榻上,看着不远处睡在石床上的谢淮。 此时谢淮也是不着一缕,矫健修长、彪腹狼腰,浑身肌肉线条流畅。 还是初见时的国宴,不过小荷心里清楚,醒时的他才是活色生香,比这个样子的他好看一万倍。 许是预测到自己一条烂命亦活不了多久了,小荷心头有一种摆烂的心思。 反正有今天、没明天。 她不再那般压抑自己的妄念,她开始盯着陛下看了。 她看到苏世弯起白发,取出一排银针,沾着那碗心头血,一根一根扎入陛下肌肉垒块的腹部。 小荷不经奇思妙想,陛下腹部可结实了,想要把银针扎进去,还是用点气力的。 只见须臾之间,一根根黑色虫子,顺着银针爬了上来。 苏世取出一个小瓷瓶,朝瓶底拍了两下。 那瓶子发出一阵诡异的呜呜声,苏世将瓶子躺放在谢淮腹部,那些黑虫竟向那虫子爬了过去 。 一通操作之后,苏世的额头满是细汗,谢淮腹部的黑色亦少了许多。 原本那黑色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部,如今黑色褪去,直至褪到了脖颈位置。 苏世瞥了小荷一眼,“今日先取一部分,七日内取完。” “今日是表层的老弱病残,过几日才是硬仗,要配合药物进行了。” “你每天也别像个懒货一般歇着,那些药得想办法找齐。” 小荷表情抽搐,她费力地指了指自己——懒货? 他来抽个心头血试试。 苏世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累死了,我先去睡了,你在这儿好好照顾他。” 说完就撑着手往门外走。 小荷的表情更抽了,这货今天不是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在摇摇椅上观察小狗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他哪里累了一天了? 不就是抽个血,然后扎个针吗? 这还能把那么大一个男人累着? 可惜小荷心口疼,不能说话,只能憋着。 她眼睁睁看着苏世走远,心里充满了绝望,叫她一个刚抽了那么大一碗血的照顾一个病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 “你怎么就留小荷一个人照顾六皇子了?”石室外,张大夫迅速靠了过来。 苏世睡眼惺忪,“上次她救大马,见她心思纯净,就把五毒全种上了。” “那玩意儿种多了,容易感情冷漠。” “这次趁她抽心头血之际,给她种了个七情。” 所谓七情,便是喜、怒、忧、惧、爱、憎、恶、欲。 张大夫知晓,苏世这人从在门中之时,就喜欢搞这些奇奇怪怪的药与毒。 苏世的五毒七情之药都很出名。 五毒是为调出人的种种恶念,苏世很喜欢在测命之时,为求医者种下。 此后无一不夫妻相杀、家破人亡。 而七情则完全不同,它是专门为妇科诊疗准备的。 之前六旬夫妇痛失爱子,种了七情中的一种,夫妻之间焕发生机,便很快喜得麟儿,在那州县被引为奇谈。 “你给她种了几种?”张大夫问道。 “七种都种上了。”苏世道。 张大夫:“???” “不成,不成。”张大夫往回走,想要把小荷从暗室中接出来。 苏世拉住他,“走啦走啦,去打扰小夫妻干嘛。” “不是,她刚抽了心头血,他的蛊毒还没拔除干净,万一激烈之中,两人出了事怎么办?”张大夫担心得要死。 “这不正好。”苏世眨了眨眼睛,“万一小荷出事了,我就去英雄救美。” 第240章 “万一六皇子出事了,他死了不正好,我还能接着他的盘。” “万一两个人搞出个孩子,那就更好了,我一直很想知道男方若是种了针虫一样的蛊毒,这般情景下让女方受孕,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 人在绷不住的情况下,往往是绷不住的。 张大夫脸都裂了。 他常常觉得是他太过正常了,所以在门中才一事无成。 在门中的时候,他就被当作苏师兄的挂件,门派中的小透明。 最高成就是,连续一年的时间里,除了要吃要喝要洗衣服的苏师兄以外,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境况在一年后,被他自个儿的师父打破了。 “啊,就是那个,你过来!”师父当时是这么叫他的。 张大夫当时很感动,师父时隔一年终于想起自己了。 他屁颠屁颠跑去,没想到师父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苏世家仆吧,把姓苏的那混小子给我叫出来!” 这样的沉重一击,揍得张大夫头晕目眩。 也让他知道了,自己不适合在门中待下去了。 他借着下山修行之便,来到了云朔城,成了一个平平凡凡的大夫,在红尘中打滚。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张文渊,仿佛张大夫这样芸芸众生一般的皮套,才更适合他。 不过他也有很高兴的事,那就是那个叫小荷的小姑娘,老是喊他张文渊。 这样显得,他很独一无二。 哼,他的本名也很好听啊,张文渊。 张文渊啊…… “师兄,我警告你,别欺负小荷呀。”张文渊再三嘱咐。 苏世没理他,自顾自去睡觉去了。 张文渊自己盘腿守在暗室门口,守了一阵,确信里面没奇怪声音,才放心离开。 …………………… 确实短时间内,很难有奇怪声音,小荷挪啊挪,直至后半夜才挪到了谢淮身边。 以前她总是压抑着这种感觉,许是知晓自己这条烂命以后和陛下无缘无份、再无交集了吧,她的心里就像一万只蚂蚁在爬一般,心头的那只猛兽在焦躁地挠着囚笼,她快关不住它了。 为了更好地取血,她身上穿了一件很容易脱下的罩纱,罩纱在烛光下影影绰绰,显出她纤细的脖颈、瘦削的肩膀与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身。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不够有看头的,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发育缓慢、过于瘦削。 可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却散发出真正属于女人的美丽。 她颤抖着将谢淮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一侧,发出舒适的吁叹,“我试过了,找了无数的借口,去平复自己的内心。” “我真下贱,明明只是个奴隶罢了,心里却对天之骄子起了念。” “可起了便是起了,又有什么法子呢?” 放以前,小荷别说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连想都要强行压制。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小荷心随意动,她把心里那栅闸门打开,里面的猛虎优雅而危险地探出了头来。 “对不起,就这七天……” 七天之后陛下就会苏醒,而自己……的生命将迎来无限地向下坠落。 她再也没机会,离他这么近了,“就这七天,让我圆一个谵妄的梦吧。” 含着温柔的笑意,她的手指,拨弄着他的手指。 她发现他的手长得很好看,骨骼修长,指节分明,尤其是指甲也是圆润的长方形,极为漂亮。 因着昏迷几日,他的薄甲长出来点点。 而他的指腹,因常年的握剑,长着略微粗糙的老茧。 小荷摩挲着那些老茧,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她心头不知为何,开始想象这个手指到底能干什么样的事情。 想着想着,单薄的脸颊泛起红来。 她闭上了眼睛,虔诚地亲吻着他的指尖,然后……含住了他的指头。 空气里弥漫着或轻或重的低叹,一声声撞在暗室的石壁间弥散、回荡…… ………………………… 第二日,张文渊起床来,发现小荷正在神清气爽地擦洗石室。 “这么勤奋?”张文渊有点惊讶。 小荷的身体微微卡壳。 “你的身子受得住吗?”张文渊又问。 小荷侧过脸,避过自己满脸通红的模样,“还……还行……” “我是说你才取了血,身子还受得住吗?”张文渊补充,“你别想歪了,误会了啊。” 小荷原本就做了亏心事,脸红得快要滴血了,“没……没误会……” “我……我身子挺好的,多亏了苏神医的药,替我谢谢他。” 张文渊如何不懂,他以为昨夜还要夸张,小荷如此这般已经是含蓄克制了。 只是……夫妻生活而已,他们以前那样频繁,他以为小荷早已习惯了呢,没想到还是如此害羞。 也是,暗室通风差,不好散味儿。 是要好好清洗。 他没再为难对方,“有些药挺难买的,你这边清洗完了,过来一趟。” 小荷点了点头,埋头去剪谢淮的指甲,把每一个指头都剪得干干净净。 她盯着谢淮的指甲看,脸色又红了。 ……………………………… “哟,舍得出来了呀?”苏世坐在摇摇椅上,一手用小骨头逗弄着狗狗阿黄。 “一大早的,把暗室搞得水渍渍的,还以为在掩藏什么罪证呢。”苏世不轻不重地吐槽。 苏世嘴毒得很,一句话就让人毙命。 小荷手手脚脚都一同僵硬住了,恨不得同手同脚地赶紧爬走。 “好了,别逗人家了。”张文渊瞪了苏世一眼。 真是的,还好意思吐槽人家小姑娘,难道那七情不是他自己种上去的吗? 害得人家小姑娘以前本来忍得住的,现在好了,忍不住了。 “是这样的,简而言之,就是钱不够。”张文渊思虑很久,还是说了出来。 “现在这几个州县都一药难求,多亏了太守求药,有进无出的铁律放松了一些,准许药商出入了。” “这也把现在的药价炒得太贵了。”张文渊叹气,“你之前给的那些钱用完了,还是有五种药买不到。” 小荷局促地把手放在膝盖上,舔了舔嘴唇。 “先别向子钱家借,咱这些年医馆还存了些钱,我先数数有多少。”张文渊以为她又要去借印子钱。 “不过先说好,我给不了你多少。” “医馆毕竟还是要撑起来,每天义诊不能断,不然城中那些过苦日子的就真的没病看了。” 小荷的眼睛痒痒的,她郑重其事点了下头,“多谢你……” 第241章 小荷当即把小符叫了过来,她自己身上有伤,不好走远,只好派小符去山上的洞天福地取花。 “这世上,姐姐和你最亲,把这个地方告诉你。”小荷笑眯眯地摸着小符的脑袋,“这地方能保你一世富足,可不能告诉别人。” 小符一听这些日子以来,那些连太守都要惊艳的植株,全部出自那块洞天福地,心里就打抖。 “姐姐,你别这么说话,跟……跟……”小符的嘴打哆嗦,“跟交代遗言一样。” “我不要听,我只想你好好的……”小符的脑袋靠在小荷的肩膀上。 小符是青州本地人,本就骨骼宽大,才十四岁,已经比小荷高了。 她一整个人怂在小荷怀里,像极了一只求安慰求抱抱的巨型兔子,“我这辈子没有亲人,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你……你别吓我了……” 小荷心头欣慰,她亦好好怀抱着小姑娘,“姐姐只是要看着阿松哥,没办法脱身,才叫你去的。” “什么死不死的呀,别咒你姐姐!” “好好拿去,姐姐有几个卖植株的渠道,你去给姐姐卖了好不好?” 小荷又是哄道,“事关阿松哥的医药费,你不要被人压了价钱。” 小符从未经历过爱情,可她看到了小荷姐与阿松哥的爱情,心里又是羡慕又是畏惧。 她心里真的好羡慕阿松哥,明明长得这样丑陋,却能得到小荷姐用尽生命那般盛大的爱。 小符狠狠点了点头,“小符一定擦亮眼睛,谁敢压价我咬谁!” 她不能输了,她对小荷姐的感情,不比小荷姐对阿松哥差,她就算拼了命,也要为小荷姐把救命钱给凑齐。 随后小荷又联系了大马,央求大马给小符多介绍几条商路。 大马当然肯干,他在山下等着小符,护送着植株和小符,一起去和花商们交易。 很快陈管家、王妈妈都知道了阿松被鞑子打伤的事,两人虽是老油条,还是想方设法为阿松筹了钱。 厨房里的少年二蛋,则敲了每一房仆役的门,求爷爷告奶奶地为小荷筹一点微薄银钱。 在庄子里的厨房众人,更是冒着生命危险上山采山参、山珍,托着药商前去云朔城卖。 如今能自由进出云朔城的,也只有这些药商了。 关城关州,是为方见桥一人; 开城开州,亦是为方见桥一人。 对于越朝权贵来说,无数百姓的死活,都比不上他们所谓的“青州英雄”一人的性命。 ………………………………………… 忙忙碌碌了一日,小荷中途就昏睡了过去。 是张文渊将她摇醒的,“小荷,时间到了,咱们去暗室吧。” 又是第二日的抽血,小荷疼得快要晕过去。 今日苏世配合着药物,又给谢淮拔了一些针虫。 苏世拔得满头大汗,这些针虫一日比一日难拔,到了最后,必须混合一种神药才行。 “真是的,脏死了。”小荷听到苏世自言自语抱怨。 “张文渊,给我倒洗澡水——”他的喊声散漫又大爷。 真和那一身仙气飘飘的气质完全不符。 苏世走后,小荷又一点点挪到了谢淮面前,从罩纱里那拿出藏好的竹盐。 她从暗室的水缸里接了一杯水,努力蹭到了他身边。 “昨日,冒犯了……”小荷脸红红的。 “以后都不会了……不会让你……清白有损的……” 连拔了两日的针虫,谢淮脖颈上的黑色也退了不少。 在小荷印象里,她几乎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他。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第242章 这样的人,只是看一小会儿,便会头晕目眩。 她只敢在为他擦洗黑膏的时候,借着为他盥洗的名头,忍着那股意动看他。 如今,她可以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看他。 看他几乎没有瑕疵的皮肤,看他小梳子一样柔顺的睫毛,看他摄人心魄的眼角,看他的额头……鼻梁……嘴唇…… 该死,每一个地方,好似都在无声地勾着她、诱着她、惑着她。 “陛下……是您……是您先勾引我的……”小荷控制着自己的意动,低叹着,“您的错,您……该死……” 她更该死,都到了这个时候,都还要该死地用着敬辞。 活该奴颜屈膝一辈子! 她用指头伸进谢淮嘴里,摸到了那根线,一点点扯出来。 直至扯出他一直含在嘴里的那枚荷包。 如今他拔除了一部分针虫,已经不需要这枚荷包为他保住一丝心脉了。 “我会洗好了,再还给您。”小荷说一句,停顿一下,心脉扯着疼,“这是要还给您的,您放心……” 只是现在…… 小荷用竹盐一点点为他清洁口腔,直至他的呼吸间,都是竹子的香气。 只是……小荷抬起他的下巴,对着他那该死的勾人的唇虔诚地啄了上去。 就在一瞬间,那竹盐咸咸的、清香的气息,也充斥着她的口腔。 只是,等这七日后,再还给您。 求求您,给我那余后,深渊般的人生,再多一点的念想。 ……………… 谢淮醒了,他的意识从长久的混沌的苏醒。 一醒来,他就感觉到,他在被采撷。 一开始是慌乱的,可感受到那熟悉的触感后,他开始意识到,采撷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虽经历单薄,可他识得那个滋味儿,独一无二地甜。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死后的世界若是一直都这么美妙,那也挺好。 他享受了起来。 可渐渐,他察觉到这样的触感太过真实,不太像死后那阴森可怖的死生之地。 况且,他的爱人应是好好的,不可能跟他来这里。 如今也只有一种可能了,他还活着,他的爱人在享受着他。 他动不了,他试过,一点点向外传达意识的可能都没有。 他似乎被封闭到了一个另外的天地,他能感受到对方,却无法传达自己的丝毫给予对方。 谢淮猜测,自己应当是瘫了或者患了失魂症,总之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 庆幸是他被娘子捡了回去,不幸是,他再一次成了娘子的拖累。 所幸,他似乎还能被她享用,发挥最后的一点余火。 只是娘子实在是太过温柔谨慎了,光是手指,真的够吗? 不得劲吧。 他被她照顾得真好呀,她反反复复擦洗他的每一根手指,又给他剪了指甲。 只是,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更加大胆一点。 第二日果不其然,他尝到了她口腔里甜甜的滋味儿。 混合着青竹的香气,是一种让人沉迷的缠绵。 她那样小心、谨慎,仿佛枝头小心啄食的长尾雀,只要轻轻一吓,就非得逃跑了。 她吻得是那样温柔、小心,不得劲。 可偏偏又是那样沉迷、深入、醉人。 谢淮被亲晕了,恍恍惚惚间,他不由想起了两人前几次的吻—— 他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妄为,跟行军打仗一般冲锋陷阵。 她看起来承受不住,只是被动承受,绝没有如今这样沉迷享受。 谢淮在自己内心的小本本上写,他的掌心雀喜温柔,而非肆意。 ……………… 接下来的几日,买药之事,皆是顺利。 第243章 非是由张文渊出面,而是由他与苏世认识的外地药商,从各个州县采购,其中信息由张大夫门派的飞鸽传递。 小乞儿朱元宝则负责其中信息的协调统筹,他或许是这方面的天才,竟将数十名药商买药进度协调得井井有条。 并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全部将它们运到了云朔之内。 张文渊甚至给她打下包票,“你放心,我与师兄认识的药商广布其余几个州县。” “特别是师兄,只要师兄发话,药商们宁愿自己让利,也要把药交到师兄手上。” 小荷听了这句话,一颗游走不定的心才安定下来。 她并非主子,做不到源源不断地拿出那么多钱财来,她能做到的……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一切都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只是小荷的钱包越来越瘪。她孤注一掷地将自己所有所有的钱财都投入了进去,连她也很吃惊,自己竟然可以筹到那么多的钱财。 这辈子……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自己的背后,还站了好多人。 曾经拥有过,倒也……无悔了。 ………………………… 在另一边,韦府之中都不好过。 方见桥病重之后,韦夫人因与太守夫人交好,多方打听之下,了解到方见桥的病情之重。 无数神医、国手、名医,尤其是那神医苏世会诊,得出的结论并不乐观。 太守夫人不好明说,只是对自己小姐妹摇了摇头。 韦夫人瞬间顿悟了,故而这次虽然州县世家纷纷献药,可韦家却只买了几样上乘的献上去。 仅仅为了与太守府的情谊而已。 他们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若是方见桥好了,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若是方见桥凉了,他们大肆献殷勤,会与青州的下一任都督产生隔阂。 然而韦家夫妇这种深谋远虑的老油条却不防,在家里出了一个小小叛徒。 韦惜雪私自派了丫鬟踏梅买药,她没想买一般的上乘药物,要买就买告示最顶上的神药。 她的思维是没错的,一般药物太守府也能买到。 要买就买最难买的,这样才能对方统领施恩。 可是她一个闺阁小姐,哪有那些世家豪族的当家话事人嗅觉灵敏。 很快她就发现,那些能抢的神药,基本都被世家大族们抢完了。 韦惜雪心里急得要命,她也不要什么踏梅去买了,这个丫头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被兰嬷嬷搀扶着,戴了个斗笠,自己亲自去抢。 可饶是如此,她一个闺阁小姐,也抢不过手眼通天的世家。 越抢越失败,也越抢越疯癫。 直至兰嬷嬷说自己在云朔城之中认识了一个不错的药商,韦惜雪如获至宝地握住了兰嬷嬷的手,“嬷嬷,那药商在哪里,我们必须要买得一味药,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分明是神仙娘娘给自己的,自己命中注定,怎么能这般生生错过?! 很快韦惜雪见到了那个药商,是一个矮小干瘦的中年男人。 药商抚摸着胡子,摇了摇头,“韦三小姐,这很难办啊!” 韦惜雪赶紧塞了一小包银子给药商,“若是您能为我购得一味药,我以那药一半的银钱酬谢于您。” 那药商掩藏眼中光芒,“据我所知,那告示上几乎所有的极品药物都被抢购一空。” “只是云朔城一个偏僻药房之中,还存了一朵凝镜花。” 第244章 韦惜雪眼前一亮,她早已背熟了那告示。 故而知晓,凝镜花可是告示之中,位于最上层的神药。 “好好好,请一定要帮我买到!”韦惜雪忙说。 “哎,那药房将那朵凝镜花囤积居奇,如今各大世家,不少人围着那朵花打转咧。”药商一副为难模样。 韦惜雪心知,其他神药已经没有途径再获得,只有这一个…… “多少银钱我都行,何老板,你给我狠狠砸就行。” 韦家本就是云朔城的大商户,要权没有,可钱就是多啊! ……………………………… 而另一边,宋如枝很不好,非常不好。 她先是发现那小荷花金簪不见了,又惊又怒,气愤难当。 她当即唤了云锦,当场质问:“云锦,平日里能出入我闺房之人寥寥无几,你说,这是应是何人所为?” 那莫名锐利的双眼,看得云锦心下一紧。 云锦连忙跪地,期期艾艾地哭起来,“小姐,我真的不知,我真的不知呀!” “您也知晓,平日里您醒着之时,云锦便一刻不停地照顾您;您睡着之后,云锦才得闲去抓药熬药。” “许是云锦抓药之际,院子里其他丫鬟婆子手脚不干净……” 宋如枝想到,枕头下那信笺还在、手绢还在,独独掉了最值钱的金簪子。 这恰恰印证了,云锦说得不仅有道理,更是一语中的。 可是,可是……宋如枝在韦府之中,话语权十分小。 自己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都是韦夫人派来的,实际上并不归她管。 她若贸然去查,必然会惊动了韦夫人。 到时韦夫人若得知那金簪是宋如枝偷了一奴仆的,必然大怒,认为宋如枝上不了台面。 宋如枝一旦想到这一层,就明白这哑巴亏自己是吃定了。 她越想越气,又是厥了过去。 宋如枝晕厥之后,韦夫人前来看她。 为了让自己脸色好一点,她便叫云锦拿了盒胭脂给她涂上。 哪想当即奇痒难耐,她轻轻一抓,脆弱的皮肤仿佛纸一般破了。 皮肤里渗出黄水,黄水所到之处,又痒又痛。 她又去挠,挠破了黄水蔓延,所到之处,皮肤皆然溃烂。 宋如枝被吓到了,赶紧悄悄请大夫来看诊。 她怕被韦夫人看到,害怕被韦夫人认为再也没有利用价值。只有让云锦偷偷去找医馆大夫。 可惜张大夫这几日都太忙了,没法出诊。 张大夫便“好心”推荐了其他医馆的老大夫,去给宋如枝看病。 “是压力过大,忧思过度,心虑向外生发之疮。”那老大夫亦是当地名医,只是没有张大夫名气大而已。 他不过一普通老医师,当然不懂奇门秘术,就按照普通的疮症来医。 却歪打正着,正中了宋如枝所中之药的特点。 张文渊本就不是心毒之人,他制作的这药附着性并不强,若是一般之人病个三四天就好了。 可偏偏就是心思狭小、多思多虑之人,浑身郁气堵住身体,那药也散发不出去,自然越来越严重。 “大夫,我家小姐该怎么办呀?”云锦心中焦急。 对于未出阁的少女来说,脸面问题确实严重。 “我开点药膏,给小姐涂着。再开两副内服中药,纾解心绪、化解淤积。”老大夫安慰道,“主要还是你们小姐自己,气性狭小、忧思过度。” “若是能敞开心扉、容纳他人,未尝不可病痛全消。” 一听大夫点出了她的缺陷,宋如枝脸色乍变。 “你说谁气性小呢!”云锦亦生气了。 “有病就要治,有问题就要改,老夫可有说错?”老大夫特有气性,直接怼了回去。 第245章 这就是张大夫推荐这位老大夫的深意,这位深闺小姑娘,尽干一些说坏也不纯坏,但就是坑人的缺德事。 但要说她去陷害他人之类,又是干不出来的。 就是欠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点出来。 宋如枝就像是被人戳了脊梁骨,死死地咬着唇,弓着背脊,“如枝受教!” “云锦给大夫结钱,还请这位大夫先行离开。” “哼,老夫自己走!”老大夫很有骨气,诊疗费也没要,药也没开,直接走了。 留下宋如枝,独自咬牙忍着痛。 被人一句话点出了性格缺陷,宋如枝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她像是在迷障里左右打转的人,走不出来,亦回不到过去。 两天之后,云锦再度哭着找到了那个老大夫:“大夫,大夫,救救我家小姐吧!” 老大夫亦不是个记仇的,过去一看,简直吓了一跳—— 宋如枝从脸到胳膊,从脖颈到腹部,整个皮肤都被挠破,流着黄色脓水。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她身上的气都被自己给堵住了,这样病症怎么出得去?” 他看着床上这个被层层郁气围困住的可怜小姑娘,叹了口气,“她心中有一件郁结之事,要不她就放手做吧。” “这心路十八弯的,自苦只能苦了自己,不如放手去搏一把。” “失败了就自此放手;成了就皆大欢喜。” 老大夫活着这么多年,何尝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在钻一种名为情爱的牛角尖。 他来之前,好好了解过这姑娘。 死了爹娘,寄居姨母家,费心费力地去讨好姨母,本就活得艰难了。 还去贪求一些更多的东西,这分明是自讨苦吃嘛。 老大夫走后,云锦泪水涟涟地替宋如枝熬好了药,扶着宋如枝喝下。 她一心一意为了宋如枝,又替宋如枝全身仔仔细细涂膏药,猛地,她发现宋如枝在出声。 “云锦,你是不是也认为……我该放弃了……” 云锦一听,猛地含泪点头,“小姐,有句话,叫做回头是岸啊!” 宋如枝闭上了眼,六皇子那神铸的形象,已经在她的心中降下来许多了。 或许他真的不是天神,而是伤及越朝根本的逃犯呢? 那自己的崇拜,是否就真的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告示之中说,那人已经伤重濒死。 或许那人已然死去,那叫做小荷的奴隶亦下场凄惨,自己也应该早日走出来才是。 这般想着,宋如枝身上的粉末散去,病情竟好转了过来。 ……………… 宋如枝病情好转,身上伤口慢慢结痂,最开心地还属云锦。 云锦见院门外有人敲门,乐呵呵开门。 听到门外人来意之后,她又乐呵呵跑回来,拿了一点自己存的银钱给那人。 “怎么了?”宋如枝史无前例地,对这种再没有六皇子影响的人生,感到轻松。 纵使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遗憾。 “阿松哥……是阿松哥受了重伤,小荷姐正为他筹钱呢。”云锦心直口快地说道。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自己不应该在小姐面前再提起他俩。 只见宋如枝脸上,难得一见的轻松表情逐渐凝固,“你说什么?” “阿松回来了?” 宋如枝没有想到,那个告示里整个越朝都在追杀的罪人谢淮,竟然有那般通天之能,在刺杀方见桥之后,还能鬼使神差地回到云朔城、回到韦府。 他……回来了……宋如枝心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更有甚者,那个小奴隶居然还没放弃他,还在救他? 第246章 宋如枝心中之情,又一次激荡。 但这一次,又跟之前不同了。 天神从他的世界坠落了下来,宋如枝深深呼吸,她要为自己搏一次。 ……………… “回来了?”张文渊头也没抬,“把药送去给苏大夫吧。” 回来的是那个叫做朱元宝的少年,他如今负责六皇子所需药物的采买。 朱元宝本身在信息梳理、情报收集上,有着很好的天赋,又因救命之恩,对六皇子充满了感激之情,由他来做这件事,最好。 “张大夫……”少年刚换嗓子,一副公鸭嗓,却是一股哭音。 张文渊讶然抬起头,见朱元宝那张俊秀的脸上全是眼泪鼻涕。 他抹了一把脸,硬生生扑倒在地,“我对不起,有一味药,我没买到。” “张大夫怎么办,您瞧有没有其他法子,您把我的血放干了也行啊……” “救救阿松哥哥……” 小荷正虚弱地闭目休憩,却突然被张大夫叫到了内室。 在那里,张文渊正襟危坐,表情肃穆。而苏世,亦难得的坐在玫瑰椅上,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小荷,此时,我们认为应当让你知晓事情。”张文渊理了理药单,“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样药没有了。” “什么药?”小荷试探着问道。 她见两人请情状,心头忐忑不已。 “昆仑神药——凝镜花。”张文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整个青州境内,据我所知,有三处药房可能有这玩意儿。” “很贵吗?我们买不到?”小荷搓了搓手。 “原本凑凑是够的。”张文渊越说越气,一拳打在了自己另一拳上,显得毫无威慑力,“都怪苏世那个背时的仙人板板,胡乱给方见桥开药时,恰好开到了这一样。” “元宝带来的消息是,两株已经收走,唯一剩下的那株……” 张大夫有些不忍心说了。 “剩下的那株怎么了?”小荷双目泛红,心底都在打鼓。 “剩下的那株,正被青州权贵们竞价。原本替权贵们竞价的药商我们都认识,大家打个商量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遇到一个疯狗,跟疯了一样和我们竞价。” “多少?”小荷忐忑问。 “五百两。”张文渊咬了咬后槽牙。 小荷握紧了拳头,“我们还剩多少两。” “这次咱们总共筹了三百两,已经用了一百五十五两。”张文渊打了打算盘。 三百两,已经超越一个奴隶的极限了。 小荷不仅把压箱底的都掏出来了,把洞天福地里面的花株,能贱卖的都贱卖了。 那些花株如果待价而沽,可以卖很高的价格。 如今贱卖成了这般样子,连张文渊都看着心疼。 甚至韦府上下,能借的都借了,能筹的都筹了,她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 小荷死死咬着唇,咬出了血,“要不这样,我去子钱家借印子钱。” 张文渊也觉得这已经是破釜沉舟的想法了,朝她点了点头。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刚用借印子钱的方式筹到了五百两后,对方开出了一千两的高价。 张文渊受不了了,直接威逼利诱苏世,他当掉了苏神医浑身上下之前的珠宝玉器,筹到了一千两后…… 对方开出了两千两。 “神经戳戳的,凝镜花这玩意儿,平时就卖了一百两顶天了。”连苏世都忍不住吐槽,他平时都够疯了,也忍不住吐槽对方是只疯狗。 他们一开始,留给凝镜花一百五十两的余银,其实是足够的。 张文渊遣朱元宝去打听了对方的来头,朱元宝偷偷蹲点,几经跟踪,却发现与那疯狗药商联系之人,居然来自韦府。 “你铁定猜不到,和咱们竞价之人,到底是谁?”张文渊看向小荷。 “是谁?”小荷心里面,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认。 “是韦府的三小姐。”张文渊又问小荷,“这位小姐,你熟悉吗?” 小荷瞪大了眼睛,这辈子她与韦三小姐几乎没有交集,可是上一世韦三却是自己的主子。 韦三小姐,秉性并不好。 上辈子原本救了陛下,得了通天富贵,与仅次于庄贵妃的高位。非要作天作地作大死,自己身死不说,她们四大恶婢全灭,甚至韦府最后的结果也不好。 重生之后,小荷才知晓,韦三是被韦夫人故意养坏的。 不得不说,韦夫人这样的阳谋还是挺成功的,除去最后把自己也坑了这一点的话。 这一世的韦三,不过是一个宠坏了的恶毒小姑娘罢了。 “了解一些,她为何会跟我们抢这味药?”小荷又问。 “这点不得不夸元宝了,打听消息的能力确实厉害。”张文渊又道,“说是有一点一个疯妇冲撞了韦三小姐,说她日后,会救一个贵人,让韦府鸡犬升天。” 小荷一听,猛按自己的额头。 她甚至能想到,那个疯妇到底是谁…… 这辈子,韦惜雪的命运已经完全背离了原本的渠道,她把方见桥看成了那个能救的贵人,想要倾尽全力、迫不及待地买神药,在方见桥面前立功。 可是她大错特错的,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让她上辈子原本应该救的人,走向死亡。 小荷猛然间,想到了苏世所说的话,命运是可以流动的。 她救了大马,把她原本应救陛下的贵命移走了。 这段命运,或许是跟着小荷与他人的接触,随机飘到某人身上。这辈子她与韦惜雪的接触不多,更没有合作交集,所以必然不是韦惜雪。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宋如枝。 她何其聪慧,转念一想,此时的困境,仿佛就是为了宋如枝量身打造。 小荷最缺的就是钱,而宋如枝讨要回了官府质押的一部分银钱,正是她春风得意的时候。 仿佛命运挽成了一个精致的结,把陛下最需要救助的软肋,递到了宋如枝面前。 只要她好好把握,这一次救下陛下的人,定然成了宋如枝。 陛下纵然强硬刚毅,可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宋如枝在陛下没有恢复记忆前,就心心念念着从龙之功,以此做出了不少极端之事。 小荷心里惊涛骇浪,若是让宋如枝拿捏了陛下的软肋,那她的危害指不定比韦惜雪更大。 毕竟韦惜雪上位,韦家虽没有好人,却还是懂得节制。但宋如枝呢,她背后是那贪得无厌的宋氏家族,与原本就虎视眈眈的韦家。 小荷手指摩挲,心里翻飞着对策,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自己是知晓的,宋如枝有多讨厌她。 正因为如此,她以身为饵,才能为陛下筹到钱,更解了陛下道德绑架之危。 反正她这条命已经没有未来了,那就……利用个彻底吧。 小荷心中毅然决然地想着,正好呀,我的小陛下,就算是这几天冒犯你的酬金吧? 看看我多好呀,我救你,不要你那如海一般深重的报恩。 单单这七日,俯仰之间的亲近,便够了。 第247章 “韦惜雪,事后我们可以对付她。”小荷眼神沉沉。 小荷对韦惜雪是有许许多多怨气的,上辈子她死于韦惜雪的一颗药丸。 虽然那个时候,她每天都在担心被人杀死,她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不得好死。 但是她就是不能被韦惜雪所杀! 重来一次,她是想要报复的,只可惜以前的她太弱小了。 现在的她可不一样,她爬到了一定的位置,且她已经没有未来了,不如放手一搏,把自己的仇痛痛快快报了。 至于那个疯女人,她不用动手,孙林知道该怎么办。 “我去找一个人,她一定能帮我们。”小荷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谁?”张文渊好奇。 “先不告诉你。”小荷的神情一扫之前的慌乱,变得自信满满。 她不跟张文渊说,是怕张文渊担心她、阻止她。 可她本就没有未来了,就算拼上这条命又怎么样呢? “等我好消息吧。”小荷拍拍胸脯。 小荷走后,张文渊的眼皮一直在跳。 他给人看病总是恍惚,他心里很担心小荷会做什么傻事。 甚至很后悔,之前答应苏师兄的话,没有告诉小荷她和六皇子不存在换命一说。 他怕小荷那个冰雪聪明的小疯子,会仗着自己不要命,干一些傻事。 如今苏师兄去了太守府复诊,他头一次那么想念苏世,想他赶紧回来,给小荷算一卦、测测命! ………………………… “云锦姐,外面有人找小姐。”看院门的小丫鬟笃笃笃跑过来。 “谁呀?”云锦本来在侍弄花草,抬起头来问。 云锦最近很忧愁,虽然小姐身子好了很多,平时吃喝亦不变,可她总觉得她家小姐要憋一坨大的。 “是厨房的小荷姐,她说她要找小姐。” 小丫鬟说道。 云锦一扶额头,那位姑奶奶来找小姐做甚啊,她难道不知道,小姐见不得她吗? ………… 最让云锦头痛的场景出来了,小姐坐主位,小荷姐在下面盈盈笑着福了福身子。 “如枝小姐别来无恙,近来身子可好?”小荷问道。 小荷恍惚之间,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之时,她还对这个弱柳扶风一般的小姑娘心怀怜悯。 到如今的两方对立,相互算计,真是事随时移 。 宋如枝如今戴了个面纱,她的脸被抠烂了,如今虽是已经结痂,还是坑坑洼洼、不堪入目。 宋如枝心中对小荷存着很大的敌意,故而又过度解读了这句话,以为小荷在嘲讽她的脸。 她只是弱弱一笑,“听说小荷姑娘前阵子身子抱恙,不知好全乎了没有?” 她知晓怀过孕、生过子的女人,最是在意自己的子嗣。 别人不敢说,像小荷一般妄图攀龙附凤的小奴隶,掉了龙胎凤子绝对痛不欲生。 她对自己的这句话充满了信心,甚至内心涌出一阵暗爽,想要观察对方被踩了痛脚后的表情。 可惜,这件事并不能刺伤小荷。 在她的视角里,自己生病是真的全怪宋如枝偷偷拿着了陛下留给她的金簪和信。 对方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拿这件事来刺她,让她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搞对方一票大的的决心。 她心底知晓,对方想要从龙之功,想到了疯魔的地步。 既然如此,她就要从这方面,去刺激对方。 “多谢如枝小姐关心,奴婢夫君,对奴婢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小荷说着,“奴婢也早已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宋如枝闻言,面纱下的脸登时就大变了。 第248章 小荷见状,再接再厉,“一些珍贵之物,虽然暂时失去了。可该是奴婢的,就是奴婢的。” “奴婢夫君,自是会给奴婢更多。” 说这句话时,小荷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从龙之功是抢不走的,不过一个小荷花金簪,以后陛下还自己更多咧。 宋如枝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在她看来,小荷不过在秀自己和殿下有多恩爱。 小荷在向她炫耀,自己不仅可以怀上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还能怀第二第三个…… 这怎么可以,奴隶的血怎么可以混淆皇室血脉? 六皇子殿下明明恢复了记忆,他为何还要堕落至此? 难道他当真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六皇子,而只是……只是……罪孽涛涛的罪人谢淮? 两人交锋之下,明显小荷已经占了上风。 连小荷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一通独占龙功地发言,能把宋如枝刺激成这样。 对方的面纱都气歪了。 直至这时候,她才慢悠悠说出了此次的目的。 她向宋如枝借银钱,不能是求,而是要激得宋如枝,迫切地把银钱给她。 先求的一方,就是自己先妥协,最后被对方吃干抹净。 “宋小姐,奴婢夫君今次出去,被鞑子袭击受了重伤。” “如今躺在医馆生死未知,您想必知晓,如今青州封城,药价贵上了天。” “奴婢无力支付,不知能否向小姐借一些银钱,用作急用。” 今日云锦一告知小荷前来,宋如枝便已经猜到了小荷的来意。 见小荷如此说了出来,宋如枝心底得意。 可不知为何,一开始宋如枝心底想的是,这下能够对六殿下施恩了。经过小荷的一番操作,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下能好好拿捏这个奴婢了。 怎能让她如此嚣张? “借钱?”宋如枝自以为捏住了小荷的七寸,“听说小荷总管月钱不少,赏钱更不少,这还需要借钱么?” 她想羞辱小荷,没想小荷非常坦诚,“需要。” 宋如枝:“你想借多少?” 小荷:“两千两。” 这些银钱足够她付药费,顺便把印子钱还了。 饶是宋如枝也张大了嘴巴,她想这个奴隶是疯了吧……作为厨房总管,一月最多不过一两银子。 小荷一下子借两千两,用什么来还? 她宋如枝如今是有了一些钱,但不是傻子,她凭什么要把自己的钱来拿打水漂? 正当宋如枝要拒绝之际,小荷又开口了。 那双在宋如枝看来讨厌极了的唇,说出了对于宋如枝来说,无比具有魔力的一句话: “宋姑娘,两千两,我把我卖给你。” 此话一出,不止是宋如枝,连云锦也瞪大了眼睛。 “宋小姐,我可以暗中成为你的人。”小荷一字一句道,她说得很慢,仿佛话语间充满了不知名的惑力。 云锦赶紧去门口把风,这些话题,被任何一个人听到,对小姐,对小荷姐都不好。 “哈哈,真好笑。”宋如枝笑了起来,嘲讽道,“你是韦家奴婢,又想二卖于我?” “你就不怕我向姨母告状,到时你别说厨房总管,连花房奴隶都没得当。” 韦家不容二心的奴隶,小荷这种情况,只能是发卖。 “小姐不会告状,因为我俩有共同的秘密。”小荷目光炯炯。 宋如枝大惊,她搞不懂小荷,为何会将这件事,如此平静地说出来。 小荷窝藏的可是越朝的重罪之人。 可小荷的眼神,却给了宋如枝往更里层想的深意。 “小姐您想想,若是您买了我……”小荷开始用敬辞,仿佛她真的已经被宋如枝买下,卑躬屈膝的模样。 第249章 “您若是想要斗倒三小姐,我可以随时为您所用。” “您若是想进一步拿到更多遗产,我可以替您讨好韦夫人。” 她说的这些都很有诱惑力,可是还没到最有诱惑力的时候…… “您还可以拿到,我所拥有的一切……因为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宋如枝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她的意思是……这个奴隶的意思是…… 那她也能得到殿下了吗? 宋如枝的手心全是汗,突如其来的狂喜,击中了她。 她闭上眼睛,按捺住心中激动,努力说服自己冷静。 “兹事体大,我需要考虑再三。”宋如枝唤了云锦,扶着她去回床榻睡一会儿。 而小荷,被安排到耳房之中。 宋如枝眼见着小荷出去,握住了云锦的手,抬头看她,“云锦,你还记得那个老大夫所说吗?” 云锦点点头,“说若是您有什么想做的,做就好了。” “做了,心里就舒坦了。” “对对对……”宋如枝点头。 两千两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用这么多钱,买一个眼中钉,到底值不值得呢? 宋如枝闭目,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有的幽暗与痛苦。 她日日抠挠着自己的皮肤,越是郁结至深越是奇痒难耐,越是奇痒难耐越是郁结至深。 那老大夫说得没错,她需要一个疏解郁结的出口。 更何况,那个人……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了。 他甚至是个有着严重道德瑕疵、永远见不得光的人。 连一个奴隶都可以将他染指,她为什么不可以触碰? 更何况,他已经脏了。 他的血脉与奴隶交融,他已经不是那个纯粹的天潢贵胄了。 宋如枝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小荷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是的……她要触碰他,不用再去找庄雨眠做借口,她就是憧憬他、渴望他、想要他。 此番若是她真的买了小荷,最差最差的情况,即便她得不到他,她也不会准许小荷得到他! 此番,她心中最大的郁气,便也解了! 宋如枝猛然睁开眼睛,正想要下床,却被云锦拦住,“小姐,小荷姐……小荷姐太过聪明了……” 云锦知晓,说这句话,是把宋如枝的自尊往脚下踩,可她也不得不说。 “若是您真的买下小荷姐,您很难把控得了她,若是被她反将一军……” 宋如枝思及此处,心头郁气又起,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不过是个闺阁小姐,自小连鸡都不敢杀,若是一些磋磨人的玩意儿,她也不怎么会。她到时确实管教不了小荷,反倒还会被小荷骑到头上收拾。 毕竟就算她不服气,那人确实非常聪慧,甚至如果不是小荷的谋划,自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这么多官府质押的遗产。 所以她不能买下小荷,但她有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小荷在耳房小憩,无论那边锣鼓喧天,她只安心补眠。 这段时间她失血过多,每天都吃好几个鸡蛋补身体,饶是如此还是不够。如今有时间多睡一会儿,她真的很开心。 更何况,宋如枝有钱过后,第一时间就是极大地改善自己的生活品质,一切往世家大族的风格上靠齐。 故而这床,实在是软啊…… 比张文渊那个半死不活的硬床好多了。 ……………………………… 小荷浅浅睡了一觉后,就被云锦叫了起来。 云锦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包含着满满的担忧。 她亦朝云锦眨眨眼,她还是很喜欢云锦小姑娘的,若是云锦的主人有一天不要她了,她铁定会把小姑娘捡过来自己养。 可惜应该是不行的,云锦把宋如枝看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所在。 这亦是一个奴婢的悲哀,从生到死,她都只能仅仅依附着自己的主人。 “我想了想,买你,不划算。”宋如枝再一次坐上主位,幽幽开口。 小荷抬了抬眉毛。 “一千两,我买你三个承诺。”宋如枝摇了摇手指。 小荷感到意外,不过只是一瞬,她便答应了下来。 她都想用自己一条烂命作陪了,没想到人家还不收。 一千两就一千两,加上之前借的印子钱,和从苏世身上夺的那些珠宝首饰,其实也足够两千两了。 “好。” “只是……”小荷笑起来,“奴婢贱命一条,却也惜命。” “这三个承诺,不能殃及性命。”小荷提到。 “肯定,我要你一条命也没用。”宋如枝颔首。 她的手心都是汗,直至小荷点头,她的内心充斥着豁然开朗的狂喜。 长在最高峰的那朵花,跌下了山崖……爬到半山腰的自己,快要攀折到了,快了…… 小荷亦开心,因为从头到尾,做交易的都是自己与宋如枝。 她没让殿下承宋如枝的恩情,就算是把自己卖了,她也不要陛下这一世被韦家的恩情所累。 一场交易的两个人都很开心,她们俩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 而在医馆之中,张文渊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苏世的到来。 苏世一来,张文渊就把占卜的龟甲往苏世面门一挪,“快,赶紧算算小荷的命。” “哎哟,你轻点,对我大娘子轻点。”苏世赶紧护住自己的龟甲。 张文渊一瞬间有点想吐,苏世无论对物还是对人的喜爱,都是有点变态的。 “赶紧算。”张文渊催促。 “知道啦,知道啦。”苏世老神在在。 第250章 苏世不算则已,一算之下,也吓了一跳。 “她……她现在在干嘛?”苏世一脸怀疑地盯着张文渊。 “怎么了,卦象上怎么说?”张文渊紧张兮兮,生怕小荷出事。 “她……不会在抱着她那宝贝夫君猛猛吸阳气吧?”苏世的脸色难以言喻,“不然为何,她这条烂命竟然转好了” “啊?”张文渊还以为小荷遇到什么危险了,面对这个转折也是猝不及防。 “嗷,你看啊!”苏世向张文渊解释自己卜到的卦象。 张文渊本人,其实也是懂得算卦的,只是苏世的卜卦与世不同,是真的测命。 需要苏世这样真正开了天眼之人,为他拨开迷雾。 本来泄露天机,会遭受天罚。 所以一般道士、术士就算算到了,也只摇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 可惜苏世是个奇葩,他算命根本不是为了预知祸福,完全是为了——玩。 故而老天爷,想罚,都没法罚。 “你说,她的贵命回来了?”张文渊惊讶得简直要跳起来。 “对呀,所以她是不是去啃她的六皇子夫君去了?正好她那小夫君身负龙气,以后继位的可能性极大。”苏世摊摊手,“不然我不能理解,她的一夕之间,那贵命怎么回到她身上的。” “是她原本的那条吗?”张文渊眯眼。 苏世颔首。 张文渊推测,“她说自己去借银子了,借银子还能把自己的贵命换回来,得了银子又得命……对方是什么观世音菩萨,这么普度众生?” 张文渊稍微一盘了盘,这一条逻辑便通了。 小荷的贵命,原本是与六皇子有关的。她救大马之时,贵命移走,飘逸不定。 贵命就算是飘逸而走,实则也是围绕着原主飘浮不定。 它会率先去附着与原主有千丝万缕联系之人。 又能有钱借给小荷,又与小荷有千丝万缕联系,张文渊基本就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人选了——韦府的表小姐,宋如枝。 小荷的贵命到了宋如枝身上,这就注定了,六皇子与宋如枝有一段缘分。 无论怎样避免,也避免不了两人的命运注定有纠缠。 张文渊看得出来,这个姓宋的小姑娘心思深又眼皮子浅,对六皇子又觊觎甚深,若是她真对六皇子施恩,那么以后六皇子也会不得安宁。 小荷一无所有,她想要在宋如枝那里借到钱,要么出卖六皇子,要么出卖自己。 如今这贵命转到了小荷手里,小荷的选择不言而喻。 唉,那个傻孩子,竟然为了六皇子,去牺牲自己。 她明知道,宋如枝有多把她看作眼中钉啊。 张文渊盘清事情经过之后,对小荷心疼不已。 这个傻孩子,真傻呀。 “唉,别心疼了,你家小荷花这不就因祸得福了吗?”苏世安慰道。 “她原来那条烂命,根本不能和六皇子的龙命交融。”苏世把玩着手中的龟甲,“强行交融,对方的龙气必定会压死她。” “现在嘛……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张文渊这才有一二安慰,“那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傻孩子还以为自己坠入深渊了呢,实则她一身福运,人生正是旭日东升。 “我就知道,你想弄死我,然后继承我的龟甲老婆们。”苏世瞥了他一眼。 强行泄露天机,张文渊是要他大病一场,以全他小朋友一个安心。 一言就被戳中了小心思,张文渊倒也没有不好意思。 让苏世受点小伤,总比让小荷伤心好。 “还是别了,她现在命还不稳,强行向她泄露天机,怕是贵命消散、反受其乱。”苏世阻止,“不如静待事情发展,你我暗中护佑她一二便可。” 第251章 张文渊点头,有点欣慰,“这些年来你也变了很多,有人性多了。” “多谢。”苏世应承下来,“我看红尘中的话本,这叫隐忍的爱。” 张文渊翻了个白眼,差点没吐出来。 …………………… 宋如枝与小荷的交易,是私底下进行的,小荷保证绝不向别人泄露半分。 能用三个承诺换一千两银子,小荷心中莫名膨胀了起来,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这么值钱了。 之前那两千两银卖自己,完全是诈宋如枝的,她也没信心自己会成功。 现在她不仅成功了,还成了个大的。 回来的路上,小荷反手就去跟王妈妈咬了个耳朵。 让王妈妈提醒夫人,注意着韦三小姐。 韦氏夫妇在小心翼翼做人,韦惜雪在夫妇俩后面捅刀子,韦夫人不收拾她才怪。 想必之后韦惜雪就算想要跟他们竞价,也做不到了。 其实小荷也可以静静等几天,等到韦惜雪被韦夫人抓住,暗中买药献媚之事。凝镜花的价格,或许也会降下来。 只是时间不等人,陛下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就在当天,他们顺利拿下了凝镜花,第二日刚好能送到医馆,那也是陛下拔除针虫的第七天。 一切都刚刚好。 小荷再一次被抽了心头血,她心知第七日是陛下苏醒之日了,自己也再也没机会亲近陛下了。 故而在苏世走后,她吃力挪到了陛下身边。 她这一次,坐到了陛下大腿上。 她静静的观察他,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的手指从陛下的额头,一点点滑下,上翘的眼尾、挺翘的鼻梁、天生风流的嘴角,好看的下巴……还有…… 她俯身朝那喉结轻咬了下去。 心房里酝着的酸涩情感,在一瞬间炸开,炸得她心头的伤口也跟着作痛。 小荷闭上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贴着他少年感十足的薄肌—— 咚-咚-咚…… 那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在和自己共振。 老天爷,她真的好想就让岁月留在这一刻。 ………… 小荷以为,自己只是在纯情地做最后的话别。 可谢淮却不这么认为,小荷青涩地磕磕碰碰,实则是在他的脑海里引燃火苗。 手指点额头,他脑海里燃了一簇。 指尖划过嘴角,他脑海里又是一簇。 …… 最后在喉结上的一咬,直接星火燎原、烟花绚烂。 他……绷不住了…… …… 现实里的小荷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她微微下探了一眼,又看见陛下额头上的青筋。 “谢……谢淮……你没事吧……” 额头的青筋简直都可以数根数了,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小荷终于慌了,她赶紧跳了起来,扶着心口,大声叫道,“张文渊,张文渊,你快进来!” “谢淮,谢淮他要不行了!!!” 人在绷不住的时候,确实是绷不住的。 比如就像张文渊一样。 当他背着药箱,急匆匆赶到暗室,看到眼前的情景时,额头上的青筋比谢淮额头上还多。 “下次你们夫妻秘戏时,可不可以不要叫外人来看?” “我是你们爱情大戏里的一环吗?”张大夫翻了个白眼。 亏他还想认真观诊,这是要他观什么? 是要他夸一句,不愧是遛鸟兄。 当真威猛非凡吗? “不是,张大夫,你看看他,他好像很痛苦……”小荷哭得眼泪花花,一手提着要掉的罩衫,一手晃了晃张大夫的胳膊。 不行了,张大夫也要爆炸了,气到爆炸了。 张大夫气冲冲转身离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陶瓷小罐。 第252章 他把陶瓷小罐扔到了小荷怀里,“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小荷吞了吞口水,虽然两辈子了还是个雏儿,还有点迟钝。 但她最近似乎开了些神窍,电光石火间,她的脑海里划过陛下为她演示的情形。 那个夜晚,她躲在小被子里,而他眼尾泛红,眼眸水光潋滟,仿佛钩子一般勾引着她。 她似乎有点懂张大夫的意思了。 正因为懂了,所以战战兢兢拿起了小罐子。 “对了,我这里有一双鱼胶手套,你可能用得上。”张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双半透明的鱼胶手套,递给小荷。 “还……还能用手套吗?” “亲肤的,包能的。”张大夫解释,“我平时都戴着它给病人做检查。” “还……还给别人用过啊……”小荷有点嫌弃。 “放心,这双是新的。”张大夫淡淡翻了个白眼。 小荷收收好,然后被张大夫砰地一声,和谢淮一同关进了石门之中。 ……… ……… 小荷双腿打飘地出了暗室,连暗室的清洗都不想做了。 到达休憩室后,她隐约看到了窗外的启明星。 她虎口发麻、手腕酸软,连小罐子握不稳。 明明头脑发昏,困到了极致,她还是先去把小罐子给毁尸灭迹了。 至于那双鱼胶手套,她耳根绯红地最后看了眼手套,毅然决然地丢进了灶台的火焰里。 随后她回到了内室里,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当时的画面,她的脸烫得惊人,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在羞愤欲死之中,昏睡了过去。 ………… 此时此刻,暗室之中,浓稠气息。 餍足之后,谢淮的心中充盈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原来这就是她为他准备的大礼吗? 难为她,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 待到醒来之后,他亦会努力让她感到快活。 比起身体的舒适,心灵的充盈更加令他喜悦。 一想到小荷对他那狂热又浩荡的爱,谢淮的心也不自觉地沉醉在了那一份爱里。 他好想看到她啊,他好想怀抱她啊……他好想……快点醒过来呀…… 他想好了,要把她带去沧州。 那里有他的外公,那是他唯一可以东山再起的地方。 他会拿回自己的一切,也会为她争得一片未来。 ……………………… 小荷睡到了大中午,是小符喊她过来吃饭。 因着小荷在医馆的关系,这几日医馆的伙食质量急速上升。 韦府厨房的两位大厨,想方设法给小荷悄悄开小灶。】 苏世眼看小荷夹一块清炒山珍—— 夹起来,抖一下,落下去; 夹起来,再抖一下,落下去…… 苏世:“……” 张文渊:“……” 苏世看着她,那张少有表情的脸露出了罕见的无语:“你有完没完?秀什么秀?” 小荷委屈,“我没有秀。” 她真的手都握不稳筷子,又不是她的错,是陛下的错呀。 “还说没有,你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向上的,偷着乐吧?”苏世洞察人心,怎么会看不出小荷的情绪。 小荷轻轻捏了捏自己嘴角,藏了藏自己的情绪。 苏世这人太讨厌了,她矜持一下又怎么了,翘嘴一下又怎么了,谁还不是小姑娘了? 小姑娘矜持一下难道有错吗?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也不过是个还没经事的姑娘而已呀。 其实苏世说的没错,除了当时的羞愤之外,后面睡着时候她做的那些梦,都是带着旖旎味道的。 而且,抛开她那些小心思不谈,这一次,也总算和陛下做到了相互砥砺。 真正的相互砥砺! 她就说嘛,若是真的到了军队,她做的不比那些男儿差,甚至还要更好! 她想起了陛下最后的表情,是沉浸在满足的余韵之中的。 说明陛下,也是对她满意的。 若不是命太烂了,她,简直是一代名臣的好苗子啊! 进能奴颜媚主,退能忠心矢志,她……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 眼见眼前人一会儿脑袋微垂痴痴地笑,一会儿又眼神亮亮神游物外,张大夫欲言又止。 他不好责怪小荷,于是就眼神刀了自家师兄一眼。 苏世无奈耸了耸肩,他哪里知晓,就光光一句话,对方就荡漾起来了。 而且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了。 这小姑娘真跟朵牵牛花似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梯子就上架,一点都不知道谦虚的。 ……………… 第七日的夜里,最后一次放血。 小荷在此之前,狠狠又打扫了一遍暗室。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石床上的陛下—— 苏世以凝镜花研磨成粉,混入心头血中,再浸入银针之中。 最后的一批针虫尤其顽固,大多已经聚集在了心房位置,故而苏世的针用得极其谨慎。 他银发高挽,露出修长脖颈,眼神专注地一根一根地挑出那些针虫。 挑到最后一根时,他额头落满了汗,一头栽倒在地。 小荷想要喊出声,想要张文渊过来帮帮苏世,却没有那个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石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 小荷屏住了呼吸。 她大大地睁着双眼,眼睁睁看着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那漂亮的桃花眼。 小荷的眼里登时积满了水光,她不能哭,她不能哭…… 她一个以前从不哭的人,就是上次陛下回来破了个防,以后怎么就变得爱哭了呢? 坏习惯,坏习惯,要改掉…… 可是看着那个缓缓起身的宽大背影,她还是忍不住…… 眼睛尿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