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执法官》 第830章 罪果 墙上冰冷的雕塑，残破的烛台，和随处可见的蛛网。 长廊尽头，光着脚走路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而直到那个瘦小、孱弱、拖拽着长袍的身影出现在阁楼上的时候，迈洛终于也无法淡定了。 马歇尔后背上的毛全都立了起来。 不只是因为那张熟悉的面孔以及面孔上缺失了眼球的两个眼眶，最主要的是马歇尔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却又残缺、破碎的灵魂气息。 就好比某个你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或物，突然以一种千疮百孔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这才会马歇尔炸毛的真正原因。 … 那是黛西没错。 她的身上披着脏兮兮的，长袍和长发都拖拽在身后地上。 而迈洛之所以动容，是因为眼前他所看到的黛西并不是教会中已经成为眼圣女的那位，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和泪痕，似乎永远不会干涸，眼眶中狰狞的血肉，仿佛双眸才刚刚被挖走。 这是迈洛记忆中最瘦弱、最小的那一版黛西。 也就是他在罗本案中见到的那个黛西。 她脸上的血迹纹路，与当时在隔壁执法所储物室里被挖走双眼时的模样完全一致。 几乎就是当时被害的她，跨越时空出现在了如今的辉月钟塔。 苍白、弱小…… 看着她扶着楼梯扶手爬上阁楼，呆呆地望着破碎窗台上那个人影，小心翼翼地问出那声“哥哥？”的时候，迈洛在心里头已经把琼·拜恩和渡鸦他们又杀了几次。 … …… 血月过后，再也没人见过教会的眼圣女。 思考之眼被琼·拜恩夺了回去，对他们而言清醒世界的黛西已不再具有任何价值。 其实迈洛、丽贝卡他们都非常清楚，在被夺走思考之眼的时候，那个世界的黛西就已经死去了，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到黛西的骸骨，所以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而关于这一结局，实际上黛西自己也早就看见了。 … “所以……还记得潜入神殿营救红女巫的那次吗？那时候，我把自己的一部分弃至于此。” 本应该是迈洛把黛西这可怜虫抱住，但结果却是黛西小心翼翼地靠近迈洛，把自己冰冷的小手送到呆滞的迈洛掌中。 她讲出了过往一些迈洛所未接触的细节。 那次，黛西提出假意回归黄金律法神殿，送走深渊裂痕同时救回红女巫的这个计划，迈洛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的，但黛西说过，她有必须去一趟神殿的理由，那儿有她必须取回的东西。 事实上并非是什么必须取回的东西，而是必须舍弃的东西。 也许是红女巫被一刀劈成两半的遭遇给了黛西灵感，她也将自己的一部分，弃至于黄金律法神殿。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在血月浩劫的结局。 … 而事实上，尽管神殿一方坚称黛西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载体，可即便是载体，也是思考之眼亲自挑选的，二者的契合度已经到了无法分割的地步，意志早已融合，绝对不是躯壳地切割可以分离的。 黛西把刚被罗本挖走眼球时的自己留在了神殿。 血月过后，琼·拜恩把思考之眼带回来。 思考之眼，祂回归辉月钟塔后所见到的，就是当初祂在清醒世界里选中的那个黛西，那个刚刚被挖去双眸，独自一人躲藏在孤儿院里画画的无助灵魂。 一切就与她们初见时没有任何分别。 … …… 马歇尔当然注意到了迈洛的心绪变化。 它感觉到了迈洛与过往的不同，血月之前的那个迈洛绝对没有这么丰富的情感，甚至可以称之为漠然，但现在的他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也更容易迷失和被蛊惑。 于是马歇尔在迈洛身边小声提醒了两句： “警惕，要警惕。” 换来的是一句：“警你妈。” … 只有熟知迈洛的那几个人知道，那年仅有一墙之隔的惨案就是迈洛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他对黛西的所有温柔和付出的背后，是沉重的愧疚感。 所以琼·拜恩才会屡屡死得那么难看。 甚至有些时候，迈洛希望像拜恩这样的人，能多来几个，来多少他就杀多少。 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自我安慰，且也只有这种方式能做到了…… … “黛西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女孩越是小心翼翼，迈洛的心越是碎得七零八落。 他最终还是抱住了黛西，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却怎么样也擦不去那些混在在一起的鲜血与泪痕，就好像，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时刻了，谁也改变不了。 他甚至不敢太用力去抱，生怕一不小心就揉碎了这个小东西。 黛西好像从来都没有完整过，她的生活，她的灵魂、肉体，永远都是支离破碎的。 … “没事了没事了。”迈洛想不出别的更有效的安慰话语，只有不断重复这句话。 黛西只把她那脏兮兮的脸蛋埋进迈洛的怀里，一声不吭。 … 这时候，阁楼下方又一次传来脚步声。 马歇尔再次炸毛迎了上去。 因为这次听到的脚步声很杂乱，且比黛西的要沉重许多倍。 … 很快，一个臃肿、圆咕隆咚的古怪生物就艰难地顺着楼梯爬上了阁楼，准确来说，它是滚上来的。 而这家伙刚刚露头，就被转轮枪顶住，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事实上，枪械提供的火力帮助对于黯影级别的迈洛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但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这会儿条件反射突然抽枪。 只知道单手抱着小黛西单手持枪的这个动作很熟悉，非常熟悉。 … 至于“滚”上阁楼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球。 嗯，一只长着许多隆起青筋、肉瘤和古怪神经脉络的眼球，它那些肉瘤中的一部分起到了四肢的作用，支撑着球状的身体能够在平地上蠕动滚动。 眼球的表面还有许多腐烂的脓疮，瞳孔也浑浊不堪，但是在被枪口顶住的时候，那瞳孔里流露出来的惊恐神色倒是极为人性化。 … “谁能想到思考之眼真就是一只眼珠子呢？” 迈洛还没说话，马歇尔先忍不住了。 直径一米的大眼珠子可不是随处能遇见的。 “这是思考之眼上一代选中的载体，它是……鹰眼族巨人生物的眼球。”黛西所在迈洛的怀里小声解释道。 而且这只眼珠子的瞳孔后背上还扎着不少尖锐的玻璃碎块，它每次尝试着以滚动的方式前进，就会让那些玻璃扎得更深几分，看得人眼睛发疼。 “有的时候祂会趁我睡着，偷偷把你们的行踪告诉律法神殿的人，我就用玻璃片捅祂。”黛西很熟练地做了一个那玻璃捅人的动作。 迈洛却看到了她手心上那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的玻璃划痕。 “没事！一点都不疼。”黛西迅速把手收了回来藏到迈洛怀里。 “我把这眼球崩了，思考之眼就会跟着你走对吧？”迈洛的枪口依旧抵着思考之眼的眼瞳没有挪开。 但黛西却阻止道： “不行的哥哥，现在的思考之眼走不出这座钟塔，无论是我还是这颗眼球都不再完整，已经没有资格再与思考之眼进行完美结合，这段时间里，思考之眼一直在我和它之间来回切换，祂只能依靠辉月钟塔吸收的月光存活，也只能以此方式凝视远方和未来。” “无所谓，一次性把所有人的位置弄清楚，然后我就带你回楠薇城，思考之眼不要了。”迈洛反正是没有细想那么多。 他是绝对不可能丢黛西一个人继续呆在在这个鬼地方。 可黛西却说：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哥哥。” … “你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这里又提前布置了那么多指引，不就是希望我接你回去么？”迈洛不理解。 “黛西很开心……也很感激这一切…大家都还记得我，真的……”她靠在迈洛怀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站在围栏上的马歇尔的脑袋。 她此刻应该是眼含热泪的，可惜她已经失去了流泪的权力。 马歇尔极为罕见地没有躲避别人的抚摸，甚至主动挺直了腰板。 然而黛西话锋一转： “可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事。” “你是说？”迈洛皱眉。 “我们各自曾犯下的罪。”黛西“盯着”迈洛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是知道的，也只有你能这样慢吞吞地给我念谜语了。”迈洛看着怀中脏兮兮的黛西。 对方甜甜一笑。 “哥哥放逐了诸神，黄金树如今成了倒挂之树，而我，我把深渊的裂痕丢到了幻梦境，我们种下的因，如今将在这片国度兑现它们的果。” “那道裂痕，黄金律法神殿根本无力处置，他们只将其封印在了神殿底层的监牢里，而腐化的黄金意志，将从那里走出。” “黛西是可以跟着哥哥一走了之的，反正，我本就没有双眼，看不见生灵涂炭，但那样我们会种下新的恶种，在未来，更可怕的灾难注定要降临到我们，和我们所爱之人的身上…比血月更可怕的那种。” “哥哥能明白黛西的意思吗？” …… “你是说神选者。”迈洛点点头，他回想起了自己在未见之地见到的倒挂黄金树，以及来自深渊的树神意志。 根蔓正在取代枝叶，往日慈悲伟大的树究竟会腐化成什么样的存在，无法设想。 “神选者就是诸神回归的载体。” … …… 黄金律法神殿底层监牢。 那律法之力最为浓郁的地方，封锁着的并非是犯下重罪的强大灵魂。 这里镇压的，是深渊裂痕。 黛西带回来的那道。 地面之下，各种漆黑的物质正在不甘地涌动着，企图挤出封锁的裂痕缝隙。 而作为黄金枷锁压住这道裂痕的，是那曾经被黄金树神选中的神选赐福者，他在清醒世界的世俗世界里有一个名字，叫迪拉肖。 … 藤蔓将来自上层的信仰之力注入到迪拉肖的身上，神选者的身躯会将这部分信仰的力量转化为更高维度的形式，封锁深渊。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多年，从他在血月战场上被掳走开始…… … 而如今，当黄金一众正在商讨着如何把锋刃献与众蛇之父换取庇护与信仰之力的时候，科林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这地下最深的一层监牢。 他手臂上的黄金树图腾已是倒挂。 口中则还在痴痴地默念着那句话： “科林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的……” “我的拜恩…” (本章完) 第831章 神选者 还是黄金国度边境的那座小村庄。 托普利亚酒馆。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进门管我要果汁了，真他妈见鬼。” … 吧台上被唤醒过来的酒馆老板骂骂咧咧。 因为上门的这位新客人找他要一杯“除了酒以外饮料”。 他表示自己后厨唯一一颗橘子在几个小时之前已经出售了，现在只能提供凉水或者鲫鱼汤。 然后老板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妈的哪里是出售，那俩混蛋就没有付钱！” … “任务在身，不便饮酒，凉水也行。” 新来的陌生客人大概以为酒馆老板怕他不付钱，于是将一枚拇指指甲大小的神殿石放到了吧台上。 老板眉头一挑，立马招呼后厨的伙计烧水。 一边快速地将吧台擦拭干净。 “任务？看你的打扮倒像是传闻中外地的猎魔人，我想你可能来迟了一些，恶魔在黄金国度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我是说，你可能来迟了大概几千年。” 眼前这位客人的打扮对黄金之民而言颇为陌生。 古怪帽子、黑色斗篷，每走一步都压得木质地板嘎吱作响的声音表明了他身上配备着许多隐秘武器，这让老板不由得联想起游走在西方大陆边境的猎魔人，不过这个职业在其他地方还有另一种更加接地气的称呼——拾荒者，算是流浪灵视者的一种衍生职业吧。 … 陌生人没有回应老板对他身份的猜测，只淡定地在吧台前坐下。 这时候，酒馆老板才注意到进门的不只有眼前这位独眼男子，吧台外侧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蹦跳着。 他探出脑门，看到一个灰白色的毛球扒拉着吧台的外延，正在试图爬上来。 “你这只宠物猫长得倒是……” 对于这么个四不像，老板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恰当的形容次，干脆就不说了。 独眼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扒拉在吧台边的毛球说道：“在某些文明里，它就是你们口中的恶魔。” 结果这句话直接让酒馆老板和酒馆里其他醉醺醺的人大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 不过不是那种讥讽式的笑声，而更像是无趣的中年男性那种发泄式的哄堂大笑。 尤其是酒馆老板，明明不怎么好笑的事情，他差点笑岔气过去，连带着差点把喉咙底二十年的老痰都给咳出来： “哕咳咳咳！！！你是我见过最幽默的外地人了，我倒是希望真正恶魔就长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哕……” … 独眼男子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随口一提，正好戳中这帮老登和中登们的兴趣爱好。 就好像是另一个宇宙时空里，在与某些资深二次元聊天的时候突然说到了某个漫画人物，于是潘多拉的话匣就此打开，并一发不可收拾。 … “这才是恶魔。” 酒馆老板直接从吧台下搬出来一本比棺材板还要厚的陈旧书籍。 上面密密麻麻用各种古老文字记录了关于“恶魔”这一种族的所有信息，其中不乏专业的骸骨研究报告以及素描临摹。 “为什么说你来迟了几千年，这片土地在远古时代就是恶魔的巢穴，一切其他种族都被它们奴役着。” “它们来自地壳深处，是古老元素与不屈意志融合的产物。” “看到这个没，这是黑暗魔腾，还有这，这是炎魔。” “所有自然元素产生了自主意志进而演化成的东西，都统称为魔物。” “这里本是诸神遗弃的溃烂之地，被视为腐朽、无药可救的恶魔巢穴。” “人类与其他种族在这里永世被奴役，当成牲畜宰杀、蹂躏。” “直到黄金树的圣辉降临。” “黄金树神降临至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扎根在这片土地中的魔障连根拔起，彻底清扫，解放黄金之地的所有种族。” “她团结起了所有种族的力量，成立教派、军队，对抗恶魔种族，术士们为她布道、圣女们为她诵歌、黑刀与骑士为她征战，以及强大的律法锋刃……” “那便是黄金历史中记载的第一战役。” “所以说你来错地方了，这里的恶魔根源早已断绝，黄金永驻。” “黄金之民与恶魔的仇恨早在数钱年前就已经做了了断，在这里你是绝对找不到所谓的恶魔的啦，不过如果你有心，倒是可以留住一段时间，兴许等你见识了黄金律法的圣辉，感受过树荫下的温柔，到时候也成为我们的一员呢哈哈哈。” … 老登中登们似乎并不在乎眼前这个外地佬的感受，他们纯粹只是借着酒劲儿尽情释放自己的表达欲，都沉浸在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状态中无法自拔。 独眼男子倒也耐心。 他一直等到老家伙们的热情劲儿稍稍减退了一些，才用指节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我的水。” 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回去取水： “噢噢噢，马上来马上来。” 闲暇之际，独眼男子还饶有兴趣地翻了翻酒馆老板那本皱巴巴的书，上面的确记载了不少关于古老恶魔的内容。 这就像是一本内容驳杂的考古收集录，黄金之民对于他们追随黄金树神征战的那段光辉岁月的自豪与向往，在这收集录的字里行间清晰可见。 其中除了对树神的敬爱，也包含了来自于那段悲痛岁月里对古老恶魔种族的恨。 这是写进黄金律法教义里的东西。 它要求黄金之民们谨记屈辱的过去，切不可遗忘树神的伟大功德。 与村口立着的那写满历届律法锋刃名讳的石碑是同一个作用。 …… 地底的恶魔，异维度的生物，还有来自群星的威胁，一次又一次的劫难，是黄金树带领着祂的子民们奋战过来，换来了如今的岁月静好。 这是扎根在所有黄金之民灵魂与信仰中的记忆。 … 而当神祇远去，这部分千百年积攒下来的、失去神格操纵的意志以某种另类的方式苏醒过来的时候，它的意志也只会是坚定地维护黄金律法。 这种产物有一个更为通俗的名字——化身。 即神祇意志的代行者。 每一位上位者都会培养发展自己的化身，接纳来自信徒的信仰。方式可以有无数种，或是从优秀的门徒中进行挑选，亦或者是像外在神祇那样直接裂解自身诞下后代。 还有的，则是挑选出有资格的神选者…… 而因为遗忘了时间，神选者的矛头也会直指黄金国度内那些潜在的“邪祟”。 … 嗡—— 从黄金树荫高地的神殿深处。 一股近乎蛮狠的可怖力量以光束的方式激射而出。 那光束的圣辉几乎将满月下的黄金国度彻底照亮，睡梦中苏醒过来的黄金之民们一度以为黄金树神回归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与蓬勃的生机。 然而圣辉只维持了刹那间。 光束激射后，直直坠落在版图的沿海区域。 就在蛇船所处的那个位置。 … 咣—————— … 严的反应速度已经足够快了。 他在察觉到异样的第一时间撑开了夜魔双翼护住蛇船。 却在顷刻间被掀翻。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夜魔躯体被灼烧所带来的剧烈痛苦。 先是极端的压迫感，紧接着传入耳中的是蛇船支离破碎的巨响。 然后视野被刺眼的光照彻底取代，强烈的耳鸣隔绝了所有外界的信息。 … 作为正面硬抗那光束的人，夜魔被击退出去，他的身躯几乎推平了沿海的所有礁石，最终砸穿了近海的一座山丘，地动山摇。 … 黄金律的圣辉不断闪烁。 从夜空到汹涌的海平面，这整片空间都被挤压得不堪重负。 …… 但严还是第一时间从坍塌的山体废墟中冲了出来。 他顾不得自己身上那还在不断灼烧的伤口，这一次彻底展开夜魔形态，黑色烟雾从体内涌出，灼烧的三瓣眼瞳喷出火舌，双翼猛拍地表，直直地冲向蛇船原先所处的那片区域。 … 蛇船已经化成废墟，一半分部在岸边，一半撒落在海水中。 那炙热光束在海水中激起的水汽缓缓散去之后，率先露出的是沃提·伊格那被拦腰斩断的两截蛇身残躯，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了。 船体残骸中夹杂了许多蛇人族的肢体碎块，那些船员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而在那浓郁烟雾的背后，是一个身上覆盖着金色圣辉的人影。 他冷眼注视着自己的杰作。 左手中还握着小炎的脖子，此刻她已失去意识，奄奄一息。 …… … “魔物又开始侵扰黄金之地了吗……” 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低声自语。 夜魔从高空砸落下来，伴着严的怒吼： “给老子松开她！” … 然而金光一闪。 那沐浴着圣辉的男人轻松躲过了夜魔的袭击，身影出现在了海岸的另一方位。 严扑了个空。 却也在对方脱离水雾覆盖之后彻底看清了其面容。 是迪拉肖。 记忆中那个教会的执事长迪拉肖。 只不过，他赤裸的肢体表面覆盖着黄金般的复杂纹路，黄金树的图腾出现在他的胸口位置，神情漠然，带有几分迷茫。 除了那张脸还是迪拉肖的模样…… … (本章完) 第832章 枝叶与根蔓 “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严认出了迪拉肖。 而迪拉肖也很快透过严眼眸中的倒影认出了自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以及身上涌动的黄金赐福之力，眼神中的迷茫逐渐褪去，开始变得清醒。 轻握拳头，那肆虐的黄金赐福让他感觉打了蓬勃的生命力。 沉睡前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许多记忆开始快速地在脑海中浮现。 学者、信徒、会吏、会吏长、赐福者、叛逃者… 自己在前半阶段人生中的每一个时期的经历逐一回闪。 他为教会而做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处理、掩埋受害者的尸体、掩盖教会各种罪行，到后来赐福之力让他开始可以凭自己的良知与意志做事，他甚至在未见之地做出了反叛黄金树的行为，站在了迈洛与思考之眼的这一边，一直到血月降临，被蒙宠者四骑士之一的瘟疫击溃。 再次醒来，迪拉肖发现自己不仅拥有了更加雄浑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的视野变得清晰了，他看到了黄金赐福的历史与真谛。 一股崇高的神性正在驱使着他的灵魂，坚定地去执行黄金律法的意志。 于是迪拉肖回答了严的问题： “不清楚……但我感觉很好。” … “老子让你松开她。”严再次往迪拉肖的方向逼近。 然而对方却淡定地抬起右手示意严不要轻举妄动，且平静地解释道： “炎魔是不被律法允许存在的生命形式，至少在黄金国度里不应存在，至于你，我能看到你身上那部分属于外在神祇的力量，你比她的罪孽更深。” 迪拉肖的左手正在缓慢发力。 小炎咽喉处的肌肤开始龟裂，黄金赐福之力开始渗透、瓦解她的躯壳。 … “但是不急。” 迪拉肖忽然话锋一转。 握着小炎的左手也连带着放松了一些。 那股作用在她脖子上紧绷的绞杀之力瞬间松懈。 “律法是温柔的，我所被赐予的力量从来都不是刽子手的刀，而且，严格来说这里是黄金国度的边界线之外。” “对罪恶生物的敌意是蕴藏在律法之中的意志，我不能与之过分对抗……” 滋！！！！ 谁能想到迪拉肖刚把掌心的力量放松了一些，话都还没说完，刚透了一口气的小炎就朝他的脸上放射了眼眸死光。 如此近的距离。 恐怖的光束在迪拉肖脸上狠狠刮过。 却只让他皮肤表面沐浴的金光产生了一些涟漪与痕迹，根本没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 严别无选择，只能强势地往前冲刺，希望能够在迪拉肖暴怒之前救下小炎。 然而对方那张脸上灼热的痕迹散去之后，却依旧保持着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淡定神情。 他朝着夜魔席卷而来的浓郁黑雾伸出右手的手掌。 洁净无暇的黄金赐福力量从周围空间之中喷涌而出，汇聚成的洪流瞬间将夜魔的黑雾清洗一空。 并非相克，却让严感觉寸步难进。 … “你过激了。” 迪拉肖的反击更多的像是把严推开，与他刚刚苏醒过来那时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完全不同。 他缓缓垂下手臂，看着退至山林中的夜魔身影，再次开口道： “树神交付给我的任务不是杀戮，我想，我应该是受那小子的意志左右了，科林把我唤醒过来另有所图。” “不对……他不该将我唤醒的。” 迪拉肖自言自语着。 从一开始他就在逐步接收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讯息，并缓慢消化着这些内容。 他忽然回头望向满月，目光移向树荫之地的神殿深处。 “他居然也还活着……” “还有好多熟悉的灵魂…都来了啊，宿命果然不放过任何人。” … 咔嚓… 忽然一声清脆碎裂声在迪拉肖侧后方的空气中传来。 紧接着，他就感觉左手手心一空。 一直捏在手中的小炎魔就这么消失了。 … “巨石的子民…”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依旧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 刚才有人撕开空间裂痕，以短距离跃迁的方式将小炎从自己手中抢走，其实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连那半活尸验尸官抢走小炎时脸上的紧张表情都落入了迪拉肖眼中。 但迪拉肖没有阻止。 因为此刻他还沉浸在那思考中。 思考着自己的存在，与肩负的使命。 … 迪拉肖忽然发现自己不应该在恶魔的后裔身上浪费时间，包括那源自于外神的夜魔力量也不足为惧，这都是印刻在律法中的意志在误导着他，实际上恶魔战争与群星战争都已经过去千万载了。 如今他应该正视的问题，是失去黄金树指引的国度存亡，那无处安放的黄金信仰… “失陪。” 他叹了口气，不再继续与严纠缠，再度化为激射的光束奔向树荫之下。 … …… 这场遭遇对抗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却又结束得这么仓促。 严感觉身体和脑子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他们甚至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手，但海岸已经是一片狼藉。 迪拉肖刚出现那时候的冷漠模样让严在某些瞬间真的觉得自己要失去小炎了…… … “把你的小东西领回去，不用客气。” 远处，瑞克从阴影中走过来，将奄奄一息的小炎交回到严的怀里，并说道： “严格来说我不算什么医生，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的伤势不算严重。” 严接住了不省人事的红皮女孩： “谢谢。” 他指突如其来的真诚致谢反而给瑞克整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所以干脆假装没听到。 结果严的“真挚模式”维持了不到一秒钟，下一秒就又恢复了常态画风。 他对瑞克问： “所以你的这个空间穿梭门可以往女澡堂里开吗？” “……”瑞克认真地想了三秒钟，接着对严问：“你知道我是一名执法官的吧？” “噢~” 夜魔恍然。 而就在严打算再说一点没有营养的废话时，忽然察觉到脚下地壳深处传来的轻微震颤…… …… 与此同时，树荫之地，黄金律法神殿深处。 迪拉肖悄无声息地来到藤蔓与石台编织而成的温床前。 从边境到神殿，他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沿途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包括眼前那丧失生机、介于生死两难之间的女人。 … 或许是黄金律法的意志趋势，或许是树的神格在发挥作用，迪拉肖望着温床上拜恩那冰冷、毫无生机的凹陷侧脸，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怜悯之意。 “叛教者”望着律法锋刃的尸体流下泪水。 多么怪异的一幕。 他徘徊在温床前的台阶上。 目光在拜恩那泛着细微光泽的赤裸脚背上停留了几秒，缓缓皱起眉头，感慨道： “可怜的孩子啊…” “明明都还没来得及做错些什么，却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 … 说着，迪拉肖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痕，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哭什么，她是黄金树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 “我是黄金树吗？” “是祂的化身…？” 他于是陷入了无止境的自我反驳中。 而最终，自我的定义回归到现实世界的具象化选择，便是如何处置眼前的律法锋刃。 如果他是黄金树的意志，那他就应该复活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那他得…… … …… 辉月钟塔。 黛西道出了真相。 “黄金树一直存在着祂的两面性。” “枝叶与根蔓，地上部分与地下部分，映衬着光与暗。” “尝试挽救诸神的是祂，在红女巫的一半身躯里种下根蔓诅咒的，也是祂。” “神祇的善恶二元论早已被学术界否决，学者们认为上位者应该是冷漠的，但事实上黄金树恰恰相反，祂兼具着善恶二元且一直都完美地控制着平衡，直到堕入深渊…” … “这嗯……神格分裂吗？”迈洛脑子里蹦出来这么个词。 嗡…… 地面开始剧烈颤动。 辉月钟塔的阁楼地板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坍塌了。 迈洛抱着黛西稳稳地落到底层站稳。 马歇尔踩着思考之眼咣地一声也砸到底层地板上，随后抬头望向窗外：“现在是什么情况？” “祂意志正在尝试着回归。”黛西攥紧了迈洛的衣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没事，这次我会盯紧，谁也别想碰到你。”迈洛单手抱着黛西，另一只手把腰后挂着的撬棍拎了出来。 “哥哥应该盯紧的是她。”黛西伸手摸了摸迈洛身上挂着的娇小伊妮德。 “这是迷失的神祇返回幻梦境的唯一契机。” “我懂你意思。” … …… 树荫下。 神殿底层监牢。 幽邃物质正在往外蔓延。 这就是那地壳震颤的源头。 失去了赐福神躯的封印，深渊中积压已久的一切混沌产物开始外涌。 恶灵、蠕虫、蜈蚣… 所有不断变幻着形态的混沌幽邃生命体从科林的身旁疯狂翻滚而过。 而科林此刻正颤抖着望着那深渊裂隙的最深处，那里立着一颗苍天古树，倒挂的古树。 那古树长有深邃的眼眸和嘴巴。 祂正在凝视着科林。 正在对他述说着些什么…… (本章完) 第833章 啊对对对 “没错，我应该救你一命。” “这是我的职责。” “律法锋刃是黄金树的孩子，你是祂的孩子，你不能死。” “对对对…” “对的，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把你救活，而不是去找什么恶魔后裔。” … 迪拉肖伸出手搭到琼·拜恩的脸上。 伴随着大量黄金赐福的涌入，她那残破衰败的血脉开始重新焕发生机，腐烂的血肉重新生长，灵魂开始找到与躯壳融合的契机。 这本应该是所有拥有黄金树赐福的门徒都拥有的权利，但在如今这个时代，足以称之为神迹了。 琼·拜恩死而复生。 她颈部的断裂伤口快速愈合，残肢上所有溃烂的组织被舍弃、消失。 黄金赐福予以她最温柔的怀抱，唤醒了这个承受了太多不公与屈辱的灵魂。 … 拜恩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她记得迪拉肖。 这人在自己第一次进入清醒世界的时候背叛了黄金律法，与黯影站在了一起。 血月的时候，又曾阻挠自己取回思考之眼。 这是个叛教者、叛逃者。 可，如今他的身上沐浴着最强大、纯粹的树神的赐福。 这让拜恩感到非常迷茫、错愕。 她幻想过自己获得重生之后睁开双眼看到的各种画面，但眼下空荡荡的温床殿堂里看不到老师的身影，也不见师弟的踪迹，更没有其他黄金一众。 只有叛逃者迪拉肖。 … “是你…” 拜恩很迷茫。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许她应该拒绝那亵渎神祇的叛逃者的帮助，但此刻她睁开双眼已经耗尽了仅有的力气，连拒绝对方传输而来的赐福的能力都没有。 但这只是暂时的。 血月之后，黄金国度所有子民与信徒对黄金树的信仰都被转接到了唯一的律法锋刃身上，在拜恩醒来的那一刻，闲置的信仰就如同风暴一般涌来。 … 所有黄金之民都感应到了锋刃的苏醒，即便是沉睡中的人，也仿佛听到了树神在耳畔轻声宣告这一好消息。 黄金之民全都走出了房屋，在室外，他们只需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万千民众的信仰汇聚而成的星河，在夜空之下汇聚成黄金树的欢迎，再度撑起那片久违了的树荫。 信徒们叩头便拜。 同样的画面在整座黄金国度的每一个角落里上演着。 … 而神殿内那些树神的追随者们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长老、门徒、圣女、黑刀刺客与黄金骑士团全都有所感应。 律法锋刃活过来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黄金树回归了，赐福生效了？ …… 以黑斯廷斯与卢奎为首的长老团都在急速赶往温床厅堂，准备一探究竟。 而其余追随者们则都已经开始欢呼庆祝。 圣歌团的修女们奏起了悠扬的神曲，迎接赐福的回归。 骑士团所有成员围绕在神殿的千层台阶下，等待着黄金树影的重新出现。 … 这欢呼雀跃的氛围大概维持了三五分钟左右。 而后随着一声刺耳的轰鸣在高空中炸响，一些浑浊、鬼魅的物质从黄金律法神殿的地底下渗透了出来，像喷涌的泉水一样顺着高地一路向上，最终在空中汇聚、碰撞，像烟花一样炸开，化作无数漆黑的小碎块，朝着四面八方泼洒开来。 圣歌戛然而止。 死亡的气息开始弥漫。 要知道此时黄金国度内几乎所有的子民都汇聚在街头巷尾、广场等开阔地带。 而那些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的“碎块”，单纯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起来很小，实际上，等拖拽着黑烟的物体坠落到面前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庞然大物。 第一枚坠落在某广场上的碎块散发的黑气瞬间将正座广场覆盖。 紧接着烟雾中，一些狰狞恐怖的节肢生物就开始狂涌而出。 “啊——！！！！！” 尖叫声唤醒了茫然的人群。 扎根在黄金之民们基因深处那对于地底恶魔与外域生灵的天然恐惧感终于在这一刻被触动。 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分尸蚕食，化为幽邃生物肢体的一部分。 节肢生物们或长得像信仰虫一样有着蜈蚣的外表，有的则像是蝎子与蜘蛛的结合体，它们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进化、演变，在杀死并吞噬一些活人的血肉之后，又会很快长出新的肢体结构，变幻为更加强大可怕的形态。 … 几分钟前，人们还沉浸在黄金树回归的美好愿景下，感觉又看到了黄金国度的希望。 而希望转瞬即逝，再猛地一回头，熟悉的家乡已经变成人间炼狱。 … 那幽邃造物，正是由混沌演化而来，来自地下监牢深处的深渊裂隙的另一端。 然而来自盛宴的真正恐怖，并非是这些实体化的幽邃生命体，人们真正应该为之感到恐惧的，是那些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是深渊之中潜藏着的扭曲的黄金树。 是长久以来就一直存在着的黄金树的暗面。 科林所正在目睹着的那个恐怖身影。 倒挂黄金树的意志。 … …… 最先受到这股意志影响的，自然是神选之人迪拉肖。 这股意志就是冲着他来的。 当苏醒过来的琼·拜恩开始接受那份来自于神选者的赐福灌输的时候，迪拉肖的眼神却开始出现了变化。 拜恩发现了这一点。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先是皱起眉头，原本清澈坚定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迷茫与困惑。 接着从困惑归于木讷。 再然后是死寂。 … 他身上的意志正在发生一些可怕的转变，一些让拜恩感到毛骨悚然的转变。 可拜恩什么都做不了。 她动弹不得，因为来自迪拉肖手掌的那黄金赐福之力开始缓慢减弱，到最后直接切断了传输。 她感到害怕，尤其在维持着清醒意识却不能做出任何自救措施的情况下，这份害怕在短时间内演变成极致的恐惧。 拜恩的双手长剑就放在自己身旁，近在咫尺。 她尝试着伸手去抓剑柄，但双手根本不听使唤。 而挣扎的片刻之后，她忽然发现之前神情木讷的迪拉肖正在用一堆纯黑色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在双方目光触碰的那一刻，她的灵魂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创，产生了撕裂的疼痛。 … “不对啊……” “不对不对…” 迪拉肖像着了魔一般。 他开始自我否定。 “不是这样的。” “这样不对……” “我不应该救你，这不是我的职责。” “不对不对……” … 他那搭在拜恩额头的手缓缓移动到了拜恩的脖子上。 “不对，不对。” … “等……等等！”拜恩呼吸急促，她的眼中挤满血丝。 然而不论她怎样挣扎，最终也只来得及从口中喊出那“等等”两个字。 然后…… 咔嚓。 迪拉肖就折断了她的脖子。 原本正在焕发着生机的拜恩的身体重新变得苍白、僵硬。 那错愕、惊恐、茫然的表情依旧定格在她的脸上，只不过平躺着的她此刻的脖子是向左侧歪斜的，那歪脑袋的姿势像极了人在疑惑的情况下会做出的动作，她一定也对自己这复生之后这的短暂几分钟感到十分疑惑吧。 … …… 不过！ 迪拉肖还在挣扎。 他胸口上的黄金树在变为倒挂图腾之后没多久，又从狰狞逐渐转为圣洁，树干上重新抽出新的枝丫。 眼眸也从漆黑形态再度转为黄金圣辉。 于是他又开始了： “错了…不对不对……” “啊对对对…” “对的对的。” 看着温床上的“歪脖子”拜恩，迪拉肖脸上露出的懊悔的神色。 他又重新将手掌贴到拜恩的额头上。 黄金赐福再度涌入那具残躯体内。 拜恩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活了过来。 … “这……” 她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一个不明所以的噩梦。 梦里她见到了另一个形态的迪拉肖，那个迪拉肖身上的赐福已经腐败，黄金意志已经扭曲，暗面占据了主导。 … 而很快，拜恩所恐惧的情况又发生了。 她又一次听到了迪拉肖的自我否定。 “不对不对不对…” “根本不对。” “对吗？” “不不不，全错了。” 咔嚓—— …… 拜恩又一次歪着脖子“睡”了过去。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她是朝着右手边歪的。 相同的是，脸上依旧挂着费解、恐惧的表情。 … 黄金律法的正统意志与来自深渊的幽邃意志不断互相侵蚀，接替轮换，导致着迪拉肖的灵魂反复地在光与暗的两个模式下来回切换。 他胸口上的图腾也不断地变为倒挂黄金树，又转为圣洁黄金树。 于是温床厅堂内就上演了一连串的诡异画面。 … “对对对对。” “对的对的。” … “啊不对不对不对。” “全错了。” … “对的对的对的，对吗……” … “哎不对了，不对不对。” “到底对不对……” … “啊对对对对。” “啊不对不对不对……” … 拜恩已经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次又活了多少次。 她的痛苦仿佛永无止境。 …… (本章完) 第834章 幽邃造物 这一代的律法锋刃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导致她如今在遭受的这一切。 谁知道呢~ 如果宿命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这或许就是她命中注定要承受的苦难了吧。 … 曾经她所敬仰的导师、先辈们，此刻就静静地站在温床的台阶下，看着迪拉肖一遍又一遍地扯断拜恩的颈椎。 黑斯廷斯、卢奎，全都被镇住了。 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然而迪拉肖身上那不断变幻的真实神格让他们不敢出手阻拦。 对黄金树身后那些功利的追随者们而言，赐福便是一生所求，可以对抗死亡的力量，值得他们献上信仰，用最虔诚的姿态去侍奉。 所以，即便迪拉肖此前的身份是十恶不赦的叛逃者，即便他此刻身上的意志正在不断替换、扭曲，甚至隐约透露着一股邪恶的气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重现了赐福的作用。 死去的拜恩在他的手中又活了过来。 这就足够了。 黄金一众唯一无法理解的是迪拉肖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把挽救回来的拜恩重新弄死。 不过，神祇从来都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因为祂的信徒们有无数种方式、思路去让上位者的行为合理化。 在黄金一众大多数人看来，迪拉肖一定是在执行某种试验，这或许是对年轻锋刃的考验和锤炼…… … 最先察觉到神格意志的异样并反应过来的还是黑斯廷斯。 他毕竟在另一个深渊世界里看到了神祇陨落的“真相”，那令他深信不疑。 也可能是来自爱徒颈椎被无数次掰断发出的清脆声响让他意识到了些什么。 眼神逐渐变得清澈的黑斯廷斯快速冲上台阶奔向高处的温床。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些。 就在迪拉肖第不知道多少次掰断拜恩的脖子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嘶鸣，那是金属利器与空气高速摩擦发出的动静。 然后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的左侧，在剑锋就在他的太阳穴前一寸停住。 迪拉肖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仅凭身上涌动的赐福之力，就拦下了这一剑。 接着，空气荡开的涟漪中才缓慢浮现出一名甲胄残破的骑士。 那柄沉重的长剑就握在他的手中。 这位也算熟人了。 … “哟，熟人啊。” 此时悠哉坐在黄金律法神殿前殿台阶上的迈洛也嘀咕了一声。 黛西趴在他的后背上，正用她那冰冰凉凉的两只小手捂住迈洛的双眼。 不过她并不是在玩那个“猜猜我是谁”的游戏，而是以这种方式将思考之眼所能看到的发生在温床厅堂深处的画面呈现个迈洛。 至于迈洛认出来的熟人，那可太多了。 迪拉肖、黑斯廷斯、卢奎，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律法锋刃。 还有扛着长剑搞突袭的那骑士，他是数个月前在德拉斯里恩城截杀迈洛一行的残甲骑士，是属于黑斯廷斯那一派的旧日支配者。 当时据说被老席恩的化身打没了半条命，看样子恢复得还挺快，这就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 大概是连黛西都觉得温床厅堂里的这一幕极具戏剧性，忍不住向迈洛分享她的所见所闻。 事实上，迈洛早就带着黛西离开了那脏兮兮的辉月钟塔，因为幽邃造物已经入侵了那座破塔。 鹰眼族巨人的眼球行动不便，甚至都没有滚下几层台阶就被幽邃造物们吞噬了。 然后其中一只幽邃造物的脑袋上就长出了一个巨大的、流着脓的肉瘤，那肉瘤的表层撕裂之后露出了一枚挤满血丝的瞳孔。 这种吞噬同化的奇特方式不仅能够吸收生命体的基本性状，甚至连灵魂意志都一并吸收同化，所以那幽邃造物在吞了鹰眼族眼球之后，就对迈洛展开了疯狂追击，似乎有着极高的仇恨值。 准确来说它的矛头是直指黛西的。 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捅了太多玻璃碎片怀恨扎心吧。 … 所以当迈洛悠哉地坐在空无一人的神殿前殿看戏的时候，马歇尔正在门外忙着虐杀那长着鹰眼的幽邃造物。 边打边骂： “你他妈就在那光看着是吧！？” “你看起来很轻松嘛并不是很需要帮助的样子。”迈洛摊手。 … 鹰眼族眼球没了，所以思考之眼就只剩下黛西这一个载体了。 于是才有了“猜猜我是谁”的小游戏。 … 眼下黄金国度已经热闹非凡。 最初涌现的幽邃造物还都很粗糙、简单，不过都是一些造型相对丑陋一些的节肢生物罢了。 但那毕竟是源于混沌的产物啊，混沌所具有的特性就不用再复述了吧。 极致的吸收、同化，而后任意发挥，野蛮生长…… 不只生命体是它们进化的原材料，黄金国度内的一切物质、能量，乃至现存的秩序都可以成为它们分化的启迪。 可以看到闯入居民厨房的幽邃造物在几分钟之后浑身密密麻麻的棘刺都变成了勺子的形状，从厨房冲出来扑进人群，疯狂地挖取所有它所能够触碰到的血肉。 而就这被上千把勺子挖成碎片的死法，已经算是这场浩劫中黄金之民相对正常的死亡方式了。 … 当然，黄金国度并非毫无反抗能力。 神殿的术士、骑士团和黑刀们早就加入了战局。 但混战的代价是非常大的，国境之内根本拉不出一条完整的战线，因为幽邃造物根本就是中心开花，是从国境最核心区域绽放开来的。 … 这一切是迈洛阻止不了的。 按黛西的说法，他的时刻还没有到，静等局势变化即可。 让迈洛多少感觉到意外的是，此时搂着自己脖子挂在后背上的这个脏兮兮的黛西，似乎比他印象中的那个眼圣女要更加…… 更加冷漠了一些。 或者说更理性一些？ 同样的悲伤和哀愁之意依旧停留在她的眉间，但现在的她却不会轻易地为他人而落泪了，即便是眼下黄金之民们这般惨状。 简而言之她好像变得更加没心没肺了一些。 不过这其实也更加贴近当时劫后余生的孤儿院时期的黛西的状态。 不好说这到底是缺失了人性还是恢复了人性…… 反正迈洛觉得都挺好。 …… 黛西松开了捂着迈洛眼睛的双手。 失去思考之眼视野的迈洛反而更加清晰地感应到了一些讯息。 他转头望向了神殿深处，皱着眉头嘀咕道： “我感觉到琼·拜恩的气息了。” “不对，消失了。” “哦又出现了。” “又消失了。” “又来了。” “她是在娘胎里拽着脐带玩拔河么？” 不知道为什么，感应到拜恩的反复去世，迈洛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刚出生的她在临盆的时候——诶我又出来啦，诶我又回去了，诶我又…… … 黛西从来不会接迈洛的烂梗话茬。 她搂着迈洛的脖子挂在他后背上，像除了娇小伊妮德之外的另一个脏兮兮的布偶一样，语气有些疲倦地说道： “可以答应黛西一件事情吗哥哥？” “当然。” 迈洛点点头：“你让我杀哪个我就杀哪个。” “我不要你杀谁。”黛西摇了摇头：“我希望哥哥最后能把律法锋刃救下来。” 迈洛有些错愕，他没想到黛西的要求会是这个。 “你是说琼·拜恩？” “嗯嗯。”黛西点头。 迈洛打心底讨厌这个神神叨叨的疯婆娘。 实际上他从来也没有把锋刃当成真正的死敌，她还不配。 主要这家伙干的事情每次都精准无误地撞到迈洛的枪口上，所以前后两次砍了她的脑袋多少都是沾了点泄愤的成分在里头。 如果有机会再见，说不定也得再杀一次，举手之劳而已。 但即便如此，迈洛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黛西的要求。 “好呀好呀，那我就看情况救她一命，没问题的。” 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他连说话都变成了哄小孩的语气。 反而是黛西感到了些许疑惑： “哥哥怎么不问为什么要救她？” “因为是黛西要求的哦。”迈洛继续哄小孩。 黛西嘟起嘴： “可是哥哥不问的话，我就没办法继续讲解来龙去脉了，总得有个人来负责这件事情的吧。” “原来你是会开玩笑的啊哈哈。”迈洛再也绷不住那哄小孩的语气了，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哎呀黛西是认真的！哥哥一定要把她救下来知道吗。” “没问题没问题，一定会救的啦。” “嗯嗯，谢谢哥哥~……黛西有点困了，可以睡一会儿吗？”她真的说着说着自己就睡过去了。 迈洛轻轻把她揽回怀中，就像那一次他从废弃的病患收容所把她捡回来时候一样。 她这残破的身躯不比眼圣女时期，只短暂运用思考之眼的力量片刻，就开始昏昏欲睡。 远处，马歇尔与不断异化演变的幽邃造物打得不可开交，咒骂声不断。 迈洛这边岁月静好，他轻搭着黛西的后背。 看着脏兮兮的小家伙身上洗不去的污痕血迹，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眼眶，迈洛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这就是当家长的感觉吗？” …… (本章完) 第835章 黄金树的身影 幽邃造物在尽情肆虐。 猎杀、吞噬它们所见到的一切活物、死物。 宁静祥和的国度在短短不到一个钟的时间里彻底陷入混乱。 混沌的本能驱使着幽邃造物将这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 黄金骑士团的武器阻挡不住它们的脚步，黑刀也不行，唯有上位者级别的存在才能在浪潮中自保，但也仅仅只是自保而已。 混沌还在不断滋长、扩散、进化。 … 萧杀的气息很快就扩散到了沿海边境。 这里是从树荫领域直达边境的最短路线，即使没有神职的指引，骑士团与术士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指定了最直接有效的行动计划。 那便是从战场中心硬杀出一条直达海岸的路线，用圣盾硬撑起这条生路，让黄金之民通过这最短的路线逃出幽邃的领地。 越来越多的骑士倒在路上。 他们的圣盾被侵蚀，意志腐化，最终成为幽邃造物肢体的一部分。 但下至底层骑士，上至已经摸到上位者门槛的灵视者，所有侍奉黄金树的中层神职都在捍卫着上古时期就已经立下的誓约，那是律法对他们的要求。 黄金之民。 这就是整个国度的全部。 …… 立在这片国度每一个角落里的石碑，那些不允许被遗忘的名字，都见证了这场拼杀。 与遥远时代里的那几场战争极为相似，驱逐恶魔，对抗异维度生物，直面群星，他们从未退缩过。 黄金之名是这样树立起来的，而非自封。 …… 海边。 夜魔的双翼将严的视野无限抬高。 此刻，从万丈高空向下望去，他见到了震慑人心的一幕。 从国度中心扩散开来的幽邃，像是坠入清水的一团黑墨般正在无限扩张。 幽邃、黑暗，顷刻之间就遍布了国度的每一个角落，愈演愈烈。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树荫领域位置撕开了一道金色的裂痕，它像黑暗中一柄闪耀着圣辉的长剑般直直刺向海岸方向，不断壮大。 正是那撕开的生路。 组织起来的骑士团与术士们还在这条路线的沿途开辟出更多的弯曲小道，让四面八方的黄金之民都朝着这里汇聚。 这算是严第一次真正直面黄金树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传闻中伟大的树神的真实面目。 但眼下那求生通道上开枝散叶般蔓延开细小光路的画面，不是黄金树，又是什么？ “带小炎离开，我去找迈洛！” 严对海边的瑞克吼了一声。 …… … 还是那座边境小村。 逃难的子民已经蔓延到这里了。 “备船！！！！！” 海岸线上的人已经拼命地拖拽船绳，扬起船帆，铺设登船的通道，迎接即将到来的同胞。 酒馆门前。 猎人蒙奎亚与毛球面无表情看着从自己面前匆忙逃过的黄金之民。 几分钟之前还在酒馆里买醉的男人们都已经冲了出去，他们在这片沿海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船只，这会儿估计都已加入了营救人群的队伍中。 唯独酒馆老板托普利亚还呆在馆里默不作声。 … 蒙奎亚听到了身后室内传来书本重重合上的声音，平静地说了一句： “看样子我没有来迟。” 但并没有得到酒馆老板托普利亚的回应。 这时候，蒙奎亚注意到对方从墙壁上取下了那锈迹斑斑的长剑与盾牌。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 “你应该跟他们一起离开。” 换来托普利亚的回应是： “你们这些外地人是不会懂的。” 这是他扛着剑盾从蒙奎亚身旁走过时说的话。 大概也是这位年迈骑士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 除了被幽邃吞噬的，剩余大多数黄金之民都选择了逃难，但是想托普利亚这样选择逆流而上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很简单，黄金树、黄金律法神殿在逃亡的相反方向。 尽管整条求生通道有灵视者术士们释放的赐福之力进行加持，但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个人去扛住那面沉重的圣盾。 骑士团的人数是有限的，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意志只能维持几十个呼吸的时间。 而像托普利亚这样的人，他们就是接力现役骑士团成员的人，在他们倒下之后继续扛住那面圣盾。 … …… 蒙奎亚望着视野尽头那逐渐显露端倪的幽邃物质，它们不仅在地面上肆虐，而且很多已经分化出飞行能力，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将空中的满月都遮住了大半。 这位成熟稳重的猎人抬手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毛球。 “我都已经把你带到这里了还不够吗？滚去去找你的主子吧。” 毛球并无回应。 这样的“对话”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蒙奎亚的判断这毛球并非是害怕，它只是纯粹路痴。 因为对方犹犹豫豫地走下酒馆门前台阶之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竟然直挺挺地朝着神殿的相反方向滚去。 “算了你还是跟我走吧。” 猎人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翻起了白眼。 …… 这时，自海岸方向的高空中冲过去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那裹着黑雾的家伙从村子上空疾驰而过，几秒之后又掉头飞了回来在酒馆正门上空停下。 长着三瓣燃烧眼瞳的夜魔就这么挂在空中，用手指指着蒙奎亚。 僵持了三秒钟。 愣是没有想起猎人的名字，然后就又头也不回地朝着神殿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 猎人全程皱着眉头盯着夜魔演完这一出哑剧。 直到对方离去，他才从口中憋出俩字： “神经。” …… … 与此同时。 树荫领域的边缘。 嘭！ 枪声在原野上炸响。 烧红的子弹焚毁了一只“掉队”的幽邃造物。 然后响起的是执法官长的一通臭骂。 “再次郑重警告！我一丁点儿也不想救你，甚至巴不得你出点意外死掉，所以趁我现在还有良心，不要添乱！” “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你行动，一定不给你添乱。”这是罗斯公主的轻柔嗓音。 “那你就把手从我的胸上拿开！”丽贝卡在暴怒的边缘。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请不要在意……” “闭嘴！” “好的。”（捂着嘴巴说） … 因为马歇尔只叼得动一个活人，所以被落下的丽贝卡和罗斯公主就一直在主干道附近等着。 等着等着就等来了铺天盖地的幽邃造物。 所幸的是那些东西像恶狼一样眼中只有大块的血肉，全都直直地扑向黄金国度的城市乡镇，对野外并不上心。 … 直到确认四周围暂时没有新的幽邃造物出现，丽贝卡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罗斯公主开口小声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恶意从何而来，但是请放心，我只会将他视为主人般的存在，他赐予了我足够多的知识，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深爱的东西，凡俗的情愫无法比拟的，此行我只有两个目的，把可爱的马歇尔送回到你手中，以及寻找踏上通往塞拉伊诺的群星之路，这是思考之眼给我的承诺。” 她语气诚恳，说这番话的全过程都注视着丽贝卡的双眼，没有丝毫眼神闪躲。 “群星之路？”丽贝卡这几年光涨战斗力去了，课外知识的储备水平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不过罗斯公主也不是那种愿意费口舌给别人作解释的人，她只点点头：“一条远离这里的路。” 丽贝卡也没有追问，她对什么群星之路本就没有太大兴趣，不过还是好心地提醒道：“谁告诉你的？这个世界骗子很多的。” “思考之眼。” “这样啊……”丽贝卡若有所思。 “你也知道思考之眼？”罗斯公主眼睛一亮。 “以前的，我认识以前的思考之眼。”一想起黛西，丽贝卡的眼神就不受控制地变暗淡了几分，但她从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表露心事，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边假装镇静地持枪警惕四周，一边问道： “思考之眼有告诉你那个…群星之路应该往哪里走吗？” “有的。”罗斯公主点点头。 她伸手指向空中的满月。 “等待黄金律法神殿的阻隔意志崩碎，满月便是群星之路的启程点。” … …… 与此同时。 满月表面。 “嘶！好冷啊！”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位“巨石的子民”扛着昏迷的炎魔后裔以空间跃迁的方式离开黄金国度边境，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一片灰白色的荒芜戈壁滩上。 这里寒风如刀。 再抬头一看，发现激战的黄金国度竟然就在头顶上空… “等等……” “！” “怎么飞月亮上来了！” (本章完) 第836章 鲜血的滋润 咔嚓—— 琼·拜恩的脖子又一次被掰正了回来。 … 残甲骑士的长剑还悬在迪拉肖的头上。 但这回他身上的正立黄金树图腾维持了足够久，晦暗的双瞳没有再次出现，这让已经生无可恋的拜恩紧闭双眼却迟迟等不来下一次的死亡。 更多的黄金赐福涌入她的身躯。 这一次，拜恩甚至恢复了肢体的行动能力，她勉强能撑着温床石板坐起身来了。 … “伟大的黄金意志啊！” 卢奎等黄金一众仿佛见到了真正的黄金树一样，热泪盈眶地叩首跪拜，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碾进地板底去。 即便迪拉肖此前的身份是叛逃者，但此刻流淌在他身上的纯正赐福是骗不了人的。 他就是黄金树的化身，即便现在不是，未来也一定会是的，因为他身上承载着树神的意志。 律法锋刃的复活就是最好的证明，尽管在这之前反复证明了几十次。 但是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黄金国度终于要从迷失的状态回归神祇指引的时代了。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的。 在场的黄金一众包括了从古老时代就一直跟随着黄金树的那第一批门徒，以及诸多后辈，还包括在不同时期归于黄金树荫的上位者们，其中不乏旧日级别的存在，这些上位者们就显得相对谨慎得多，并未在第一时间下定论。 比如残甲骑士，他就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 还有黑斯廷斯长老。 他其实是最不可能纳头叩拜的那个。 当卢奎等其他人都疯了一样对着高处那沐浴黄金圣辉的人影赞颂不断的时候，黑斯廷斯则是紧蹙着眉头，目光凝重地盯着迪拉肖。 诸神死了。 那他所继承的又是谁的意志？ 这是细思极恐的一件事。 …… 神殿中莫名奏起了圣歌。 不见圣歌团修女的身影，却在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其悠扬的歌声。 温床前，迪拉肖如绅士般牵起琼·拜恩的一只手，扶着她起身落地并顺利站稳。 而后又将属于律法锋刃的那柄双手长剑从温床上取下，放到她的手中。 轻声说道： “历代的锋刃都是从浩劫与死亡中磨练出来的。” … 拜恩仍然没有从茫然、惶恐与不安等各种情绪中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接过了双手长剑，可她看向迪拉肖的眼神中依然有无法掩盖的恐惧。 迪拉肖则已经转身面向那依旧悬剑在自己额头的残甲骑士，十分淡定地说了一句： “不急，等将黄金之地的幽邃清扫干净，你再斩了我封印深渊裂隙也不迟的。” 说完，他的身影就化为强烈的光束从温床厅堂中激射了出去。 那些已经死心塌地将迪拉肖认作是黄金化身的人第一时间都跟了上去，包括卢奎。 其余上位者们犹豫再三，发觉整座国度正在对抗浩劫而自己躲在温床厅堂里实在不太合理，于是也跟了上去。 … 当然，并非表象所展示的那么简单。 顶层的神职们之所以躲在树荫领域里腻歪半天，原因无他，就是怕死。 这是没有赐福的时代，离了神殿，哪怕是死在神殿门前的台阶下，死在树荫领域的边界，也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在追逐赐福的漫长岁月里，他们或许早已经遗忘了黄金律法最初确立的意志。 反倒是底层的孱弱者们都还铭记着这一点。 … 而现在，迪拉肖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内心的焦虑。 赐福就在迪拉肖的身上。 他已经用复活律法锋刃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黄金一众们立马又变得无所畏惧了起来。 当无数上位者的身影追随着那道最刺眼的光从温床厅堂疾驰而出的时候，神殿内，原本悠扬轻柔的圣歌旋律都开始变得英勇激昂了起来。 …… 连还没站稳的琼·拜恩都以最快的速度套上甲胄，提着长剑就要跟上那化作无数光点的队伍。 “老师？” 在冲下台阶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比自己记忆中的老师苍老了许多。 而黑斯廷斯却一言不发。 只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名学生。 … …… 神殿之外。 迪拉肖就像一枚炙热灼烧着流星，从树荫领域升起。 他背后的那片夜空，就是过往黄金树存在的地方，祂的躯干与枝叶散发的光芒取代一切的天宇流光成为这片国度的唯一光源，而如今黄金树不再，唯有迪拉肖身上流淌的圣辉还在延续着黄金意志的希望。 他所带领的黄金一众无比英勇地冲向了战场，冲向了黄金国度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有幽邃造物肆虐的地方，都有上位者降临。 … “黄金树…” “我看到黄金树了！啊啊啊——” 许多黄金之民在被幽邃吞噬的前一刻，濒死之际看到了高空耀眼的圣辉，都激动地大哭了起来。 对他们而言，在堕入死亡的前一刻看到了希望，也就无憾了。 … …… 满月、树影、高空的人影圣辉，还有肆虐的幽邃。 一幅充满诗意与思考的构图。 迪拉肖从苏醒过来那一刻仅被本能驱使的状态开始，一直在思考，到现在，他终于恢复了清醒的“自我”，至少在他的认知里，那就是属于他的自我意识。 恶魔后裔、外在神祇的力量，这些都不是他的目标。 幽邃才是。 嗡—— ！！！ 汇聚着黄金赐福圣辉的拳头就这么凌空砸下。 光幕倾泻，碾碎了幽邃的同时，也为那底层的骑士们撑起的逃生之路倾注了大量赐福圣辉。 从高空往下望去，幽邃覆盖的国境内那黄金树形状的生路瞬间焕发出了刺眼的光。 … 事实证明，黄金国度的实力是极其强盛，甚至可以说是蛮横的。 这还不是所有黄金一众都投入战场的情况。 但上位者一插手，幽邃的扩张趋势瞬间就被扼制了下来。 中下层骑士与灵视者无法击碎的幽邃造物在上位者的手中是活不了的。 …… “往深处想一想的话，也许是刻意让黄金之民先承受一轮苦难的呢。如果神殿内的人第一时间就出手，幽邃造物被合力扼杀在源头，那这片信仰的沃土就缺少了鲜血的滋润了不是么，未来还怎么培养出更加强大的信仰力量……” 迈洛现在又回到了辉月钟塔的残骸边上，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着。 这会儿神殿那边太吵了，主要是圣歌不好听，迈洛不想黛西刚睡下就被吵醒过来。 这里相对就安静很多，黛西正乖巧地趴在他怀里睡大觉。 至于上面这番话，迈洛是说给马歇尔听的。 “你现在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不是有点太偏上位者视角了。”马歇尔舔巴着自己的爪子，边舔边说道。 “但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这你不能否认吧。”迈洛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啦，但我们究竟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就没有个像样的行动计划什么的吗？”马歇尔用爪子划拉着脸颊。 “猫就是猫，一刻也坐不住。”迈洛摇摇头，望向混战的黄金国度城镇区域，那里空中的气浪不断炸开，连空气的波纹都清晰可见。 “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要不是黛西可怜巴巴的要求，一早就可以拍拍屁股回家了。” 马歇尔把爪子清理干净之后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左右摇摆着尾巴说道：“嘴硬，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没底对吧？没记错的话，你一开始在楠薇城拿到的那个古文图腾就是倒挂黄金树的模样，用你怀里那小姑娘的话来说就是——种子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埋下，宿命是存在的。” “怎么你也开始用谜语人的语气说话了，晦气。”迈洛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再等会儿咯，还没轮到我们呢。” “诶，你看月亮上那是什么动静？” 眼尖的马歇尔忽然发现了些什么。 (本章完) 第837章 上位的对决 “那边是什么情况？” 荒芜的戈壁滩上，瑞克把雨伞当手杖，背着小炎艰难前行。 “过去看看呗。”小炎说道。 “欸？你什么时候醒的！？”瑞克把小炎丢了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气喘吁吁。 “很早就醒了我以为是你想背着我的。”小炎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我……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体恤老人家。”瑞克被气个半死，一顿干咳差点没缓过来。 半活尸化的代价之一就是他失去了年轻人类应该具备的强健体魄，尤其在没有足够的蛋白质摄入的情况下，他的体能会急剧下降，虽然说他还是人类那会儿就非常不擅长运动。 反正饿肚子的活尸瑞克是既不如人类也不如真正的活尸。 “我一百四十岁了，你呢？”小炎眨了眨眼问道。 “我……不告诉你！” 瑞克扛起雨伞继续往前。 … “歪……我们去哪里啊。”小炎身上的伤还在，她也走不了多快，但跟上瑞克那中老年散步的速度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去前面的看看。” 瑞克手指所指的方向，是远方高山之上的恢弘古建筑。 “你不是可以从一个地方穿梭到另一个地方吗？我不想去城堡那里，我想去找严，你带我回去找他好不好？”小炎一路小碎步跟在瑞克的身后絮絮叨叨。 “你这孩子……”瑞克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郑重地对小炎说道：“那招数不能一直用的，得休息的懂吗？”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休息好再回去，你需要休息多久啊？”（炎魔挠头） “72小时！”（活尸不耐烦） “那是多久啊？”（炎魔追问） “三天！”（活尸更加不耐烦） “那我们还是去那个城堡那里看看吧，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炎魔信誓旦旦） “……” … …… 幻梦境黄金国度。 “我会保护你的。” 那是从地底监牢里走出来的术士学者科林的嗓音，话语背后还夹杂了其他十几种奇怪的背景噪音。 这时候的科林已经不再是先前那副白白净净的样子了。 他身上的学者长袍破败不堪，无数扭曲的根蔓穿插其中，那些根蔓都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穿过他的血肉、皮肤，和左半张脸。 科林此时的模样多多少少有点血月下的迈洛的感觉，说的是圣餐秩序被根蔓诅咒那会儿的迈洛。 不同点在与，科林并没有把这当做是诅咒，而是馈赠。 … 从地底监牢里冲出来的科林发现自己掌控着所有幽邃造物的指挥权。 他自认为自己的意识的清醒的，但其实在他的眼中，幽邃并非黑色，自己身上的根蔓也还闪烁着黄金赐福的圣辉，他得到了黄金意志的指引，将肃清所有违背律法的罪人。 此刻他内心的信仰崇高到极点，也扭曲到了极致。 黄金之民，黄金一众，在他的眼中反而成了漆黑的幽邃造物。 甚至于当他爱慕的律法锋刃杀到面前的时候，他也没认出对方来。 在这场战争中，拜恩的实力是不够格的。 她更像是某种信仰的载体而已。 在认出眼前这个非人生物顶着的那半张属于科林的脸的时候，拜恩愣了一秒。 而后就被科林那缠绕着无数尖锐根蔓的手捏住了咽喉。 … 科林那陌生的瞳孔中挤压着无数混乱的思绪。 但他口中念叨着的却还是那句话—— “我会保护你的。” … 根蔓就像无数条拥有自主意识的小蛇，从科林的血肉中挤出，彼此簇拥着爬到拜恩的身上，开始撕咬、侵蚀。 拜恩惊愕到极点，却发现此刻孱弱的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她手中那柄长剑劈砍在科林的身上几乎连划痕都没法留下。 … “救锋刃！” “快救她！！！” “救救那孩子！！” 嗤！！！ 拜恩受挫，让战场上的黄金一众都红了眼。 骑士、黑刀刺客、术士都一同扑向他们二人所在的那片半空。 连长老们都不例外，甚至卢奎亦是如此。 他们并不在乎拜恩的死活，把她送给沃提·伊格或是它老爹，也都无所谓，锋刃可以死，也可以赖活着，但绝对不能这样明晃晃地死在所有黄金之民面前，尤其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而旧日级别的上位者们速度则更快，首当其冲的就是残甲骑士。 … 嗖—— 刺耳的破空声在空中撕开空间裂痕。 与那片空气一同被斩断的还有科林的左手。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与怒吼，又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抓下落的拜恩。 却被残甲骑士硬生生拦下。 科林身上所有根蔓仿佛与他的情绪是绑定一起的，剧烈的抖动起来。 骑士的剑术刚猛无匹，他以甲胄狠狠地撞击科林之后，顺势收剑上挑。 长剑直接贯穿了科林的胸口，剑锋从背后刺出。 可下一秒，骑士用剑柄抵着的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化为枯萎的根蔓编织物，人形的编织物就此碎裂。 与此同时，从碎裂的人影背后撕扯出一个新的人形轮廓，科林就这么出现在了更高的区域。 他身上的根蔓数量变得比原来更多了，几乎侵占了肢体八成的面积。 … 与之前不同的还有科林的精神状态。 前一秒还在哀嚎怒吼的他此刻忽然镇静了下来，根本不再多看一眼从高空坠落下去的律法锋刃，而是漠视着脚下那位还维持着持剑上挑姿势的残甲骑士。 某种诡异微妙的变化正在科林的身上悄然发生着。 他对着骑士做了一个屈指上挑的手势。 但这绝非是什么无用的挑衅。 因为就在他手指弯曲的那一瞬间，骑士背后的空间骤然撕裂开来，内部涌出大片长满倒刺的狰狞根蔓，以极快的速度缠绕住了他的甲胄。 那根蔓好像具有极强的毁灭力，骑士才刚刚被缠住，他身上的金属甲胄就开始发出被挤压扭曲的可怕声音，连全包裹着头部的头盔都被压得变形！ … 嗡！！！ 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得已的选择，骑士的残破甲胄内部涌现出了大量的炙热岩浆，在根蔓将他连人带甲拧碎之前，他抢先一步毁掉了身上的甲胄，成功脱逃。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把自己藏匿了数千上万年的真实面目暴露了出来…… … 就连那些原本直勾勾地冲向科林准备形成合围之势的黄金一众也都身形一滞，愣在了半空中。 “他……他居然是炎魔？” 服侍黄金树无数岁月的神秘旧日骑士的本体，竟然是律法确立之前就已经被黄金一众驱逐了的恶魔族人？！ 大概许多人都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没人知晓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一段历史，他们此刻只是单纯震惊，震惊律法为什么会容许这种被定义为罪恶的生物存在于神殿之中。 再说直白一点，战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掉san了。 … 不过，一直藏头露尾的其他上位者，尤其是旧日级别的上位者们对此就没有任何反应。 它们大概都是知情者。 连同卢奎、黑斯廷斯这样走到神殿顶层的长老们亦是如此。 … 而震惊归震惊，战斗还得继续。 从高空坠落的锋刃被圣歌团的修女们接住，并立即由骑士团的成员团团包围保护了起来。 空中针对腐化科林的围攻还在继续。 … 科林举手投足都能撕开空间，凭空制造出根蔓与各种衍生物投入战斗。 并且他的本体似乎永远无法被选中一样，每一次看似遭到了重击，都会瞬间撕扯出新的残影，在原地留下一副碎裂的躯壳。 幽邃造物席卷而来。 黄金术士们在高空中立誓，直接强制性造起了比雾墙更伟大的封禁领域。 再然后就是追随黄金树神的上位者们开始各显神通。 火焰与电弧交替乍现。 有鬼魅般的影子从科林的身后浮现，进行无声的突袭，然而那无形的黑刀未能送入科林的眉心，在空中被根蔓缠绕扯住。 紧接着是云层中随着光幕倾泻下来的无尽咒文，那每一枚咒文都拥有着千百倍的旧印之力，可以凿刻在空间与时间的长河中。 却在触碰到科林身躯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落叶归根… 释放咒文的旧日就这么被科林从高空的阴霾中扯出来，撕下了半边身躯。 但对方临逃遁之际还是施展了新一轮的诅咒，将自己残躯挥洒出来的旧日之血尽数印刻到科林的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就又引动了另一只栖息在黄金树荫下的野兽。 狂暴的怒吼从地表传来。 一头野兽的突然闪现，它将科林从高空扑落疯狂撕咬。 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有哪个瞬间是可以看清野兽的全貌的，只知道它身上时刻闪烁着刺眼的电弧。 与科林一同被獠牙撕扯、挤压成团，还有先前那个释放咒文的倒霉旧日的半个身躯。 他不断哀嚎咒骂着野兽。 但野兽却根本没有停下它的疯狂举动。 直到真正的黄金圣辉出现。 迪拉肖摁住了野兽的脑袋，伸手从它口中那团残破的血肉中将科林的身体拖拽了出来，然后凌空一拳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咣—— 这是一场精彩绝伦又十分接地气的上位者级别的厮杀。 (本章完) 第838章 全完了啊 律法神殿果然是有实力的。 只要黄金一众不在树荫下躲着装死，幽邃根本算不上什么灾难。 被深渊腐蚀的科林也绝不可能是所有黄金上位者的对手。 这甚至可以认为是一场不公平的虐杀。 这还只是神选者率领下的神殿，很难想象真正的神祇坐镇的情况下，一座神殿究竟能爆发多恐怖的压迫感。 …… 黑刀之首的魅影。 咒术师指间回旋的符文。 野兽的獠牙。 炎魔骑士的剑锋。 在这群顶尖战力的合围中心，被树神选中的神躯迪拉肖单手提着科林的残破身躯。 那拳打穿了科林的额头。 这一次科林被牢牢捏住咽喉，没能化为残影躲开。 圣辉从他的后脑射出，留下一个积压着蠕动断裂根蔓的透明窟窿… … 此刻迪拉肖的意志中包含了黄金树的部分认知，因而能认出科林是谁。 但他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的动作就像是提着一件残破的衣裳，随风飘动。 冷漠地审视着科林的灵魂。 …… 这一幕压迫感与神性兼具，但萧杀的味道更浓郁一些。 上位者除了怜悯之外的另一面展露无遗。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黄金之民记忆中的黄金树该有的风采，树神是慈爱怜悯的，但别忘了，也是祂带着一众卑微的种族斩杀恶魔、异维度生物，激战群星，造就今天的黄金国度。 黄金之名不止于丰饶，更多的还有金戈的含义。 … …… 根蔓还在滋长。 迪拉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看到了科林残躯内还在蠕动的幽邃根蔓，于是将他抬高了几分，接着又轰了一拳。 嘭—— 没有震撼人心的动静，只有低沉的闷响。 野兽、骑士等旧日上位者们全都悬停在空中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 嘭—— 又是一拳。 接着又一拳。 … 他要断了科林的生路。 但那诡异根蔓的生命力多少有点超乎迪拉肖的想象。 几个来回，科林的身躯已经破败不堪，就剩一张残破的皮兜着一些碎肉和骨头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死去。 甚至最后还从喉咙底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 他说： “你无法……用树的力量…去……杀死树……不是么？” … ……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异变正式开始，但那并不是发生在科林残躯身上的，异变，发生在迪拉肖的身上。 他看到碎裂的根蔓断肢附着在自己拳锋上，便轻描淡写地用圣辉将其焚毁了。 紧接着，他又看到科林那残破的身躯化为幽邃的流体物质从自己手心流走，汇入下方战场中。 再一转头，却发现炎魔骑士、黑刀之首、咒术师和野兽都以一种十分凝重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迪拉肖终于是皱起了眉头。 … 之前出现过的情况又一次发生了。 他的脸上开始出现迷茫与木讷的神情，眼眸也不再清澈。 他那赤裸的上半身的皮肤表层的黄金树图腾正在变化、扭曲。 最终转变为倒挂的黄金树。 根蔓狰狞。 … …… 封禁领域内，科林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是他的生命终结之前的最后一番话，语速流畅正常。 “你，才是幽邃意志的真正归宿。” “树神早就备好的后路啊。” “黄金的时代已经结束，接下来……” “幽邃时代。” “敬请见证！” … 圣辉开始蜕变。 倒挂黄金树图腾上滋长出来的，正是幽邃物质。 那是黄金树的暗面，埋在地底的根须。 科林从来都不是被幽邃选中的那个人，他不过是一个可悲的工具。 迪拉肖才是。 他接纳了黄金树的圣辉，自然也无法拒绝同属于黄金树的幽邃。 … 空中的光芒还是变得斑驳、黯淡。 包括封禁领域，包括黄金国度内那由无数黄金之民撑起的逃生通道，都在缓慢地转变为另一种形式，变得晦暗、诡异。 光未曾消失，它一直都在那，流淌在每一个赐福者的手中、体内。 但它变暗了。 这绝对预示着某种可怕的真相，只是无人知晓。 … 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原本能阻挡住幽邃造物的黄金圣辉在变得黯淡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对抗的功效。 甚至于，隐约有与幽邃融合的迹象。 所有赐福灵视者都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那就是感觉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在几分钟甚至更早之前被幽邃造物吞噬了，此刻已经化为了幽邃的一部分肢体，而此前的激烈作战，也不过只是幽邃捏造出来哄骗自己的幻象罢了…… … 最令人匪夷所思细思极恐的是，幽邃造物们平静了下来，它们不再继续围攻、吞噬黄金之民了。 仿佛在它们的眼中，黄金之民已经是自己的同类了。 … 神殿中诵唱圣歌的修女们的声线控制不住开始颤抖，歌声中甚至夹带着一丝哭腔。 某些可怕的转变正在发生。 … 此刻高空中。 迪拉肖的眼瞳还在进一步变得浑浊。 来自地底监牢深渊裂隙另一侧的意志正在取代他原有的意志，那拥抱黄金的意志正在一步步被撕扯，暗面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主导权。 一个与信徒们熟知的黄金树截然不同的意志开始与神躯迪拉肖发生融合。 神秘、睿智、疯狂、威严、冷血…… 强大。 一切黄金树拥有的特质祂都有，一切黄金树缺失的特质，祂也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迪拉肖所承接到的神格高度正在飞速攀升着，仿佛没有极限一般。 上位者、旧日、黯影旧日、CCD…… … 这种极短时间内呈现出来的意志压制是比视觉更加直观，更具冲击性的。 有种，一尊伟大的神祇就在自己面前诞生并成长起来的感觉。 … 沐浴着暗光的迪拉肖贪婪地汲取着幽邃黄金树的意志。 而此时，已经开始有黄金之民不堪重负地跪倒在地，他们的认知崩塌了，来自神祇的声音告诉他们，空中那与黄金树截然不同的影子它就是黄金树本身，只是你们浅薄的认知里从来不包含这部分内容而已。 … 叩…… 黄金国度中，越来越多的人对着幽邃的身影跪下了。 来自神殿的圣歌旋律又一次变得激昂起来，那颤抖与哭腔的痕迹一扫而空，然而激昂歌喉的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和谐的旋律，那是源自于歌唱者灵魂深处无法掩盖的变化。 如果说神躯率领黄金一众围杀科林的那一幕极具显圣风采的话。 那么眼下这一幕，才是真正具有神性的画面。 伴着圣歌团那不和谐的旋律，黄金国度的子民一个接一个对晦暗的神躯屈膝而跪，从普通子民，到黄金骑士团，到术士、刺客，再到长老一众，乃至神殿的那些旧日上位者们。 … “绝对不行……全完了啊……” 神殿台阶前，黑斯廷斯望着幽邃意志凌驾黄金国度之上的画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那根本不是你们的神，不是的，不能……不能跪。” “快跑！孩子！” … 不知道该算不幸还是幸运，此刻的黄金国度内，勉强维持清醒的并非只有黑斯廷斯老登这一个。 他那企图唤醒民众的声音让战场上茫然迷惑的琼·拜恩猛地惊醒过来，但也仅唤醒了她这一个。。 所有那些环绕着拜恩的术士和骑士此时都已对着高空中迪拉肖的身影下跪。 她望着高空中那个身上覆盖着倒挂黄金树图腾的男人怔怔出神，当她的目光聚焦在那人身影上的时候一些名为恐惧的物质就会在她内心深处滋生，警醒着她些什么。 琼·拜恩没有像她的导师那样在深渊里见过树神陨落的“真相”，也不曾像迈洛那样在新的楠薇城教会敬拜坑前听到来自黄金树的警告与指引。 身为的锋刃的她，武力与灵魂都不够强大。 却偏偏是她这两方面的孱弱，帮助她顶住了幽邃黄金意志的侵扰。 因为她无比清楚地记得迪拉肖在温床厅堂捏断自己脖子时的每一个眼神。 那成为了深深印刻在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而这，似乎终于与传说中诸神在众生基因中植入恐惧的初衷对应上了—— “诸神赐予恐惧的能力，是防止孱弱的灵魂受到邪祟与黑暗的蛊惑。” … 没有下跪的律法锋刃，就像是一根扎在迪拉肖眼瞳中的尖刺。 她代表着的是大部分黄金圣辉时代的信仰。 黄金国度中还有很多人信奉着古老的律法契约，那上面要求他们铭记为了这片故土而献上生命的每一位战士、每一届锋刃。 如今锋刃不愿跪下，这也极大程度鼓舞了少数还未跪下的人，也动摇了那些已经跪下的人…… 但这样会导致很严重很严重的后果。 … 从神殿中飘出的圣歌再度变得起伏、不和谐。 那优雅的圣歌团修女们口中诵唱的旋律仿佛不再衬托战争与功绩，却像是每一张嘴都在职责、质问年轻的锋刃。 质问她为何要背叛黄金树。 质问是谁给她的胆量做这样的选择。 … 拜恩几近崩溃。 此刻，她的灵魂正承受着最可怕的压迫。 (本章完) 第839章 还算数吧 … 律法锋刃。 大概她从来都没有得选。 … “她是未成熟的花蕊，为了应对没有赐福的时代，被迫提前降生。” “黄金律法赐予了她生命，她的一生就应该追随先辈锋刃的步伐，直至死去。” …… “这个时代没有战争了，锋刃存在的意义也绝不再局限于战场之上。” “侍奉黄金树的方式有无数种，并不一定要用剑。” …… “到底是侍奉黄金树，还是侍奉神殿！” “有区别吗？” “难道没有吗？” …… “她是易折的胚芽。” “被清醒世界的邪祟与叛教者杀死，她就不配再穿着那身甲胄。” “历代的锋刃都是鲜血浇灌出来的利器，何曾像她这样受这种屈辱？” “屈辱，指的是你现在口中的这些诋毁与污蔑对吧？” … “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那就乖乖地接受被奉在高塔上的现实，做她该做的事情，当万千黄金之民心中的美好偶像，何必妄想着走先辈的路，那长剑，根本就不是她该碰的东西。” “快停下你这些亵渎的话吧。” “你们知不知道为了救活她神殿损耗了多少赐福！” … “她又死了。” “哼，律法锋刃……笑话罢了。” “我早说过，应该禁止那孩子离开黄金国度，不，应该禁止她离开神殿。” “你知道这并非黄金树诞下锋刃的初衷。” “黄金树已经没了！” … “也许我们应该先看看伊格之子的本事够不够格。” “他的血脉身份够格，本事倒是无关紧要。” “锋刃以蜕生姿态重生之后，半数的黄金之民信仰将会归于蛇人族，你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我们别无选择，黑斯廷斯，如果你的好徒弟不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你我也不用舍弃那半数的国民信仰！” …… “那沃提·伊格就是条虫子，碰上了真正的恶，他比虫子还软。” “他输了？” “当然，输得很彻底，我们早该预料到的不是么？一条淫虫本就难当重任。” “清醒世界的黯影真就那么难缠？” … “黄金树……” “前段日子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可怕的真相。” “我想通了，既然伊格之子指望不上，就只能……直接把她献给伊格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律法锋刃活下去，蜕生是唯一的选择了。” “……” 这些是伴随着锋刃前半生的成长阶段的声音。 她或许能听得到，或许听不到。 事实就是，她从来都没有被视为真正的锋刃，在神殿里没有，在神殿外也没有，民众用她来寄托对历代已逝英魂的追忆，黄金一众，则把她当做黄金树的化身容器，容纳无处安放的信仰。 拜恩当然想成为“伊莎·凯尔”那样的传奇锋刃，用剑锋为黄金树效劳。 可她不够强，灵魂与躯壳都不够。 她就是一条可怜虫。 比沃提·伊格还要更加卑微的存在。 她的一生都在追逐锋刃的步伐，试图去够得着人们记忆中锋刃的高度而没能成功，再回过头却发现，她不仅没有当好锋刃，也没能当好琼·拜恩。 连最亲近的老师也准备把她送去阴暗的地底幽嘶，去当众蛇之父的禁脔…… … 现在恰恰却又是她的孱弱，帮助她看清了眼前这漫天的幽邃。 她没有选择跪下，所以幽邃黄金树的意志在融合的最后一步，欠缺了那一丁点儿助力，迟迟未能达到圆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律法锋刃？” 钟声般的质问从晦暗的高空降下。 拜恩没有回应。 此刻战场上所有人、所有幽邃造物都在注视着她，包括原先围在她身旁保护她的那些骑士，全都用质问甚至厌恨的眼神在看着她。 “也许我确实不应该把你救回来。” 迪拉肖反而是全场唯一表现得平静的人。 他踩着高空的气流，缓缓歪着脑袋，说了一句： “很遗憾，不过也无妨，一个孱弱廉价的累赘罢了。” … 拜恩闻言也只是惨淡地笑了一下。 先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长剑不受控制地从手中脱落，刺入地面。 她身上那属于律法锋刃样式的甲胄也被无形的力量一一撕扯卸下，裸露出来的手臂、肩膀上布满着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 黄金意志将她的锋刃身份无情地剥夺了。 拜恩却没有任何抵抗与怨言。 她的七窍开始往外渗血，身体发颤。 因为真正的旧日上位者已经来到她的身旁，光是那一股秩序的压力就让她浑身骨骼劈啪作响。 是黑道之首。 她那高瘦的身影在拜恩背后的虚空中缓缓浮现。 扯住拜恩的白色长发，用古老黄金之民的语言说道： “你知道背叛黄金律法的下场。” 向后撕扯的头发让拜恩被迫仰起头，但她的眼神却逐渐坚毅，用带有着强烈粉刺一味的语气回应道：“你错了，现在我是唯一一个忠于黄金律法的人。” 唰！ 黑刀之首没有选择直接割开拜恩的咽喉。 而是将那代表着律法锋刃的优雅白色长发撕去，连带着拽走了她的大半片头皮。 然后是她后背上那刺着黄金树图腾的肌肤，也被长满倒刺的黑刀整片切下，剥走。 …… 黑刀之首此刻执行的正是幽邃黄金树的意志。 他们要当着所有黄金之民的面惩戒背叛者，以最残忍无情的方式。 算是一种威慑，同时也是一个郑重的交代，告诉人们，这女人不再是你们心中深爱的锋刃，她不配…… 越是深入灵魂的信仰，拔走的时候越痛，越是会连带着撕扯出大片鲜活的血肉。 剔除律法锋刃在黄金之民心中的地位，正是这样一个过程。 … 黑刀收走了拜恩的武器甲胄，撕走她的长发，剥去她的黄金树图腾，再开始切割她的灵魂。 那柄匕首未曾贯穿拜恩的躯干，她却能够感觉到黑刀的无数弯钩和倒刺在撕扯自己的每一寸血肉和灵魂。 黑刀不紧不慢，它很享受这种折磨的过程。 下一步就该挖出拜恩的眼球了，因为那里面也印刻着黄金树的圣辉。 … …… 黑斯廷斯绝望地跪在神殿门前，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被一寸寸撕碎。 他的心气早在深渊那会儿就已经被碾碎，再也生不起一丝抗争的念头了。 但那种疼痛感并不会因为灵魂的颓唐而消失，依然是那么的清晰。 … 一场由黑刀之首亲自操刀的残酷处刑就这么在所有黄金之民面前上演，行刑的对象还是年轻的律法锋刃…… 但，并非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选择臣服于幽邃黄金意志。 杀死律法锋刃并非单纯只是因为她不肯下跪，真正的原因是，她作为诸神迷失时代里承载黄金国度信仰的载体，只有她死了，空中那位新的幽邃之神才能将他的神格彻底完善，才能铸造属于他的黄金新秩序，他要拿走的，正是黄金之民们的信仰。 幽邃的手段非常刚烈。 无论是卢奎还是黑斯廷斯，与幽邃相比，他们都只能算是保守派了，因为他们选择走的路是通过复活锋刃，以保住半数的信仰之力。 但幽邃却反其道而行之，彻底杀死锋刃，直接为信仰改名。 原本臣服于圣辉黄金树的那几名旧日心里都非常清楚，它们还知道，幽邃黄金树很可能是整座幻梦境中第一位回归的旧神，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位，自己眼下的行为看着像是对原主的背叛，实则很可能直接在未来争出一条通天大道…… 幻梦境那么多神殿都在寻找各自的出路，勾指在一遍又一遍地试炼、铸造神躯，南境奥瑞巴岛还没有找到这一代的神选者，北方的魔法派系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更不用提那些失去神祇指引之后就一蹶不振的教派，他们都还在探索自救之路的途中。 而黄金树，却早早在清醒世界里培养了自己的神躯。 尽管那很可能不是人们熟知的那位黄金树神的意志，是祂的暗面所为。 但这都无所谓，只要接管了黄金律法神殿剩余的信仰之力，一旦秩序重建，幽邃，就是圣辉，对上位者们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如今虽然无知孱弱的锋刃还在顽抗，黄金之民还在摇摆，但等她彻底死亡的那一刻来临，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 … 辉月钟塔的残骸上。 黛西对迈洛问道： “哥哥，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喲，你醒啦。” 迈洛这时候才注意到黛西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了。 (本章完) 第840章 搅局 …… … 有没有人觉得很奇怪。 就是，好像黄金国度和迈洛这一伙人从头到尾都在各玩各的。 除了迪拉肖刚刚苏醒过来那会儿凭着本能找到蛇船起了点小冲突之外，其他的黄金一众几乎都没有察觉到黯影及其同伙们的来临。 事实上迈洛自己也不明白这次为什么存在感这么低，按往常的剧本，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他就被摁着头围殴了。 不过，他还蛮喜欢这种躲在阴暗边缘围观的视角。 说白了黄金国度的命运如何与他瓦尔罗坎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在他看来那神殿里蹲着的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血月过后，他甚至还构想过对黄金律法神殿的报复行动呢。 从十恶不赦的罪人突然变成救世主，迈洛感觉自己拿错剧本了。 很显然，眼下幽邃入侵的这一幕，早就被思考之眼在时间长河的上游看个一清二楚。 黛西留下的指引，以及一系列的布局，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阻止这场灾难的降临。 她一直说这是她种下的恶果。 但其实迈洛很清楚，哪里是她种下的，全都是迈洛自己闹腾出来的才对，不算主谋那也算强力助攻。 还记得当时在清醒世界黛西提到的那三样蒙西斯学派觊觎已久的东西么？ 梅高、月之启迪、思考之眼。 无形的预兆一直延续至今。 环环相扣的因果始终都没有断绝过。 黄金树那一直隐藏在暗面的幽邃意志总算是显露出它的野心了。 甚至可能堕入深渊都是祂计划的其中一环。 …… “这样算起来，我倒是做了不少成人之美…哦成神之美的事情。” 迈洛脑海中浮现出墓碑梦境崩碎之前与自己进行过短暂交流的那个晦暗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 …… 黄金国度。 就在黑刀即将割下琼·拜恩的头颅的时候，许多原本跪拜在地的子民突然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激昂呐喊或是控诉，也没有为拜恩求情。 更多的像是无比平静地选择直面死亡。 就与酒馆老板拓普拉斯最后做出抉择的时候一样。 他说你们外地人是不会懂的。 也许真是那样。 只有土生土长的黄金之民，只有在这片土地上被律法意志熏陶过的人才会懂。 … 越来越多的黄金之民站了起来。 从树荫领域，一直到边境的村庄。 反倒是那来自神殿的神职们，还有自诩上位者的旧日们，无力将膝盖从泥土中抬起。 … 这一幕落到了“迪拉肖”的浑浊眼瞳中。 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挪到黑刀之首的身上，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处决她。” … 嗖！ 噹—— 耀眼的火光在黑刀之首的面前崩裂开来。 它的匕首没有能切下拜恩的头颅，而是被另一件武器格挡了下来。 火光散去后人们才得以看清，是那舍弃了一身残破甲胄的炎魔骑士。 … 在遥远时代，他所属的种族是圣辉黄金树建立秩序的垫脚石，是被定义为罪恶，穷尽一切手段驱逐的对象。而在幽邃入侵的今天，第一个站出来以武力维护圣辉的，反而是昔日本裁决、驱逐的恶魔。 多么讽刺的一幕。 长剑与黑刀对撞激起的空间紊乱让近在咫尺的拜恩的灵魂都随之荡漾，几乎碎裂。 她的躯体已经残破不堪，但总归是没有被挖走双眼斩下头颅，保住了一条命。 于是，所有幽邃造物瞬间变得狂躁了起来。 其余已经归顺幽邃的旧日，甚至卢奎等黄金一众也不再掩饰对那炎魔骑士的敌意。 那些不顾死活站起身来的底层民众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们必须遏止这种势头。 否则信仰之力的掠夺就会出大问题…… … 被救下的拜恩痴痴愣愣地看着在自己面前交锋的长剑与黑刀匕首。 她一开始其实并不明白在这种时刻进行的挣扎还有什么意义，但当她意识到成千上万的黄金之民选择与自己一同赴死的时候，终于幡然醒悟。 锋刃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是强大无匹的战力，还是众望所归的荣誉？ 都不是。 当然也不是甲胄、白发和图腾所能定义的。 只有黄金之民认可的，才是锋刃。 … 拜恩那早已麻木、充斥着绝望的眼眶终于漫出泪水。 炎魔骑士与黑刀厮杀掀起的猛烈余波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她拖着残破的身躯开始闪躲逃窜，在无数废墟上跌跌撞撞地寻找她的长剑。 即便动作狼狈不堪，即便永远失去了锋刃的优雅，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把自己的战意捡回来了，或者说，她第一次真正拥抱了独属于自己的战斗意志。 … 咒术师悄无声息加入了战局。 它那原本被科林撕毁一半的身躯这时候已经重新长了回来。 空气中能看到他的虚影，五指之间流转的符文开始剧烈涌动，随后可怕的咒术力量如瀑布一般凭空倾泻而下。 可下一秒它的咽喉位置忽然感觉到一丝刺骨的冰凉。 低头一看，是一柄刃部缺了个小口的冰霜大镰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寒意席卷全身。 咒术师只能仓皇躲避，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该死的偷袭者身上。 但即便它反应足够迅速，但还是被那镰刀从脖子上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 … “该死的东西！” 咒术师一不做二不休，重施故技。 直接将自己损失的那块血肉崩碎成渣，裹住了手持长柄镰刀的那陌生人。 下一秒，刺鼻的血腥味便引动了那头旧日野兽。 于是远处的野兽突然闪身，随后兽爪凭空出现并与猎人的镰刀对撞一起！ 噹—— 它的利爪与裹挟的雷霆都没有伤到猎人，但仅凭这股冲击力就将猎人逼退到数百米外的半空。 血腥味还在持续不断的刺激野兽的意志，它开始狂化，踩踏着虚空朝那猎人狂奔而去。 … 然而下一瞬，猎人的身前突然泛起诡异的风暴。 然后另一头“野兽”也出现了，它身上覆盖着灰白色的毛发，形似野兔、又像哈基米…… 虽然个头是小了一点。 但它的力量却丝毫不逊色于树荫下的那头。 本应该被直接撞飞踩扁的毛球竟然真的与野兽厮打作一团，甚至隐隐占据了上风！ … 形势变化得太快，黄金一众乃至“迪拉肖”本人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原本只是炎魔骑士一人在玩命抵抗。 现在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镰刀和毛球？ 黄金国度的子民也不明所以。 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他们所侍奉的上位者们都已经站到幽邃那一边了，再也没有希望可言。 但突然发生的剧变又让他们绝望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动摇。 倒是神殿的不少灵视者与骑士认出了那柄覆盖着冰霜的大镰刀。 猎人啊！ “是他！” 血月事件过后，那个扛着大镰刀的家伙就一直在幻梦境各处找各大神殿的麻烦，大多数情况下矛头都是直指黄金律法神殿的，没人知道这个家伙到底受何人指使，总之只要与神殿的灵视者遭遇，就会直接立起雾墙领域，不留活口。 谁也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跑到神殿的地盘上来造次。 “简直活腻了！” … 但是要知道，活腻了的人可不止蒙奎亚一个。 猎人与咒术师激斗，温迪戈与野兽捉对厮杀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可怕的影子也降临了战场。 不过他的登场显然就比较路人一点，反正没有猎人和温迪戈那么恰到好处地接上戏码。 因为这是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夜魔。 他是来找迈洛的。 一开始没找到人，却发现这边很热闹，就躲在暗处观察了起来。 观察着观察着突然发现温迪戈的身影，那家伙还跟别人打了起来，那严肯定也坐不住了，没多想就冲了进来。 … “怎么说怎么说？” “我应该打谁啊？” 巨大的夜魔双翼猛然降落在废墟之上。 扫开了一众围攻上来的幽邃造物后，严发现在场有不少的熟面孔，包括那个忘了叫什么名字的猎人，还有迪拉肖等等。 但现在这俩似乎也是敌对的，所以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懵逼之际，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自己的夜魔爪子。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浑身伤痕累累的律法锋刃。 …… 严进行了一秒钟的快速思考。 他不知道迪拉肖身上发生了什么，猎人也一直都是亦敌亦友的存在，其他的鬼东西也都不太熟，但是律法锋刃他知道的啊，当初在血月浩劫中自己就是为了去拦住这个臭婆娘才被四骑士里的臭小孩用枪捅了个透心凉，她总得是板上钉钉的那个敌对方了吧？ 于是，完全没有跟上剧本节奏的严，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晃晃地给了拜恩一巴掌。 而且还是非常响亮的那种。 啪！ 给人家扇得眼冒金星泪花四溅的。 …… 这货反正是从来都不跟别人一个画风。 打错人就算了，用的还是扇巴掌的奇葩手法。 特么其他几对掐架的那可都是在搏命厮杀，到他这里怎么就变成了霸凌现场哎服了…… (本章完) 第841章 人类的赞歌 …… … 敌友不分的严闹的这个笑话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懂的。 不过至少神殿的一众长老们认得他。 “是那小子！” 卢奎他们当初在思考之眼提供的辉月影像里可是一睹过夜魔的真容的。 不，准确地说是一睹他的屁股的真容。 “那黯影肯定也来了！” “要小心！” 最激动的莫过于卢奎了。 这家伙的其中一具化身就折在迈洛的手中，对他恨之入骨的同时又无比畏惧。 谁也没能想到，最初只当作是掠夺信仰计划中一个可有可无的罪人，竟然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当然，他并不知道早在清醒世界时期迈洛就已经达到过比如今更高的高度了，现在只是旧路重走而已。 …… … 夜空的阴霾下，迪拉肖又歪了一下脑袋。 他似乎察觉到些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开口问道： “没记错的话我来过这个世界，那时候我们在东部禁区杀了不少黑刀是吧？” … “对啊。”迈洛的声音从他侧后方传来。 迪拉肖抬起头望向那深邃幽暗的夜空，眼神中不夹杂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是唯一一个注意到迈洛悄然靠近了的。 但迪拉肖没有选择直接动手，反而是悠哉地感慨道： “没想到醒来之后能见到这么多熟面孔，真是稀奇，话说回来，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那个调查员活下来了没？” “你说C啊，死了。”迈洛摇摇头。 “可惜了，还蛮怀念跟他辩驳那些肤浅学术见解的时光的。” 回忆往事的时候，迪拉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不过也很快就消失了。 …… “我们非得在动手之前装模作样地用深沉语气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吗？我是说，这样也烘托不了什么氛围的对吧？”迈洛忽然问道。 “确实没这个必要。”迪拉肖摇摇头。 嘭！！！ 幽邃暗光从迪拉肖胸口的倒挂黄金树上涌出。 与迪拉肖对立的另一方向，螺旋黑焰开始肆虐翻滚。 在本就晦暗的夜空之下，这两股力量都不具备绚烂耀眼的视觉冲击，却也最能勾起生灵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它们与黄金国度格格不入，却是此刻这片空间里最强大的两股力量了。 … 如果说严那没头没脑的一巴掌只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明所以的话，那接下来爆发的对抗就是真正猝不及防的了。 幽邃黄金意志与焚烧信仰的罪业之火在空中进行了一次脸贴脸的对轰。 恐怖的紊乱能量直接在空中被引爆，一切现存的秩序都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挤压。 神躯被推向了冰冷的夜空，而黯影则被砸向了地面。 … 被那寸寸崩碎的空间轰碎、击退的还有神殿的黄金一众以及神躯的其他追随者们，残肢断臂在空中化成了一场血腥、沸腾的阵雨。 就连捉对厮杀的上位者们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抵抗无差别席卷而来的余波。 而作为在那两股力量对撞的锋芒中心硬碰硬的俩人。 迪拉肖的身躯不受控地被推向深邃的夜空，他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短暂失去了意识，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自己与黄金国度的距离已经远于与满月的距离了。 … 至于另一位。 迈洛则是直接在黄金国度王城里砸了开了一座深坑。 准确地说，这并不是那种巨物撞击造成的效果，他的人影像一根针似的刺入了地表深处。 足足十几秒后，整座城市才开始颤动，并且地表直线下沉了十数米深。 而就在大面积的塌陷进行过程中，直接导致这一切的迈洛却已经再次凌驾在国度上空，没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从地表下冲出来的，只感觉高处有一团黑色火焰的光照得自己双眸发痛，一抬头，他就已经在那儿了。 … …… 塌陷区域内的既有幽邃造物也有黄金之民。 那拖着残破身躯在废墟上狼狈逃窜的身影是律法锋刃，不，也许现在应该称她的本名琼·拜恩。 即便重伤，但她毕竟是黄金树圣辉意志的孩子，肢体的天赋是顶级的，跌跌撞撞也在最快的速度内冲出了坍塌区域。 可就在她踏上塌陷边缘之外的安全区域的时候又突然停住了。 并没有人拦住她逃生的路，前方一路平坦，也没有敌人。 她回头望去。 持续向下陷落的那片废墟上，还有无数跟她一样不愿下跪的黄金之民，是无数不屈的灵魂。 于是拜恩回头了。 崩塌的动静不仅没有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陷入绝望，反而从某种角度激起了他们的血性。 而就在黄金之民最需要一位领袖的时候。 拜恩从高处跳了下来。 于是狂暴的战吼就在此刻从每一位黄金之民灵魂深处呐喊了出来。 如山呼海啸一般，气势完完全全盖住了幽邃造物们。 … 破碎的发絮、血淋淋的头皮、被切割、剥去黄金图腾的肢体，她是那么狼狈，那么丑陋、不堪。 可在黄金之民的眼中，在大地下沉的时候她选择了回头，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一刻，无论她是多么孱弱无力、丑陋、狼狈，在人民的眼中，拜恩就是真正的锋刃。 不是律法的锋刃，她是黄金之民的锋刃。 … 这或许会成为黄金国度载入史册的第四场战役。 它的意义可能比对抗恶魔或者群星的那些战争更加深远，而理由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大地还在持续不断地下沉，然而废墟上黄金的子民依旧在抗争、厮杀。 他们的意志无比明确—— 即便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很快就不复存在了，我也要为它抗争到最后一秒。 … “你在找的是这个没错吧？” 震动的废墟上，迈洛的身影突然出现，他踏碎了脚底下的一片建筑残骸，一柄双手剑弹射了出来落到他的手中。 这是律法锋刃的剑。 而现在，迈洛将这把剑递回给那个曾经两次死在他手中的女人。 … 拜恩满脸错愕的看着浑身肆虐着黑焰的黯影。 脸上的表情大概呆滞了有两三秒。 她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伸出手接过了迈洛递来的那柄长剑。 “是有人非让我救你一命，但下回要再敢惹我，我还杀你。” 迈洛指了指自己脑壳又指了指拜恩。 “新发型很前卫嘛。” 说着转过身，仰着脑袋一边观察夜空，一边在废墟上溜达了几步。 等发现了迪拉肖的一些端倪之后，便直接起身跳出了这片持续塌陷的区域，不再掺和黄金之民与幽邃造物的战争。 …… … 迪拉肖终于落回黄金国度上空了。 现在战场上生命等级最高的这俩一见面就又互轰了一拳。 一边根蔓碎屑漫天飞，一边罪业之火被砸得变了形。 … 而纵使如此，迪拉肖举手投足的动作却还都十分随性潇洒。 而且还有那改不了的臭毛病，总是会忍不住blabla： “你去过深渊，不止一次，肯定比我更清楚那里面有多可怕，幻梦境就是一块混沌滋长的沃土，如果……你的火焰，加上我的幽邃，或许我们能堵住深渊的侵蚀。” “不是吧哥们，我们才刚动手你就开始嘴遁了？” 迈洛回了迪拉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对着下方黄金国度猛一屈指，来自底层黄金之民内心的大片恐惧物质就这样被他硬抽了出来，汇聚在拳头上。 “试试这个先。” 然后这拳头就直接朝着迪拉肖的面门敲了上去。 …… … “勇气就是人类的赞歌啊！” 满月上，瑞克看到了那座原本被幽邃造物吞噬了的国度内黄金意志越发璀璨绚烂，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一旁的小炎很不配合地拆台道：“你在激动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人类。” “谁说我不是！”瑞克转念一想好像确实不是，但还是嘴硬道：“以前是！” “他们说你以前就很奇怪，不太像人……”小炎小声嘀咕道。 不过瑞克选择性地忽略了小炎的话。 他仰头望着黄金国度上激战的火光，配乐师的副职业病又犯了： “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如果能配上女高音与弦乐……那实在是，太英勇了。” … 然后，荒芜寂寥的戈壁滩上就真的莫名其妙响起了古怪的女高音吟唱声。 “Y’ai’ng’ngah， Yog-Sothoth……” 一系列晦涩古老的音节以歌谣的形式诵唱了出来，如海妖的呼唤，遥远、深邃。 … “我开始不太想去城堡那里了。”小炎皱起眉头。 那古怪女高音的源头正是远处灰白山脉之间的古建筑。 (本章完) 第842章 黑暗的尊容 “原来女高音是这里发出来的。” 最终瑞克和小炎还是来到了山脉间的那古建筑脚下。 … 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堡。 建筑主体的建材应该都是从满月荒漠的岩石上开砌出来的巨型石块，整体呈现为较深的灰色。 城门是紧闭着的。 瑞克尝试着伸手去触碰那扇门。 他并没有指望能够推开它，即便没有任何锁定结构，这几十米高的巨大石门显然也不是他能用蛮力推开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他伸手触碰到那石门的时候，上方就开始有灰尘洒落下来。 一行古怪的文字浮现在他们眼前。 瑞克是看不懂的，但他身后的小炎在看到石门上凿刻的那行字之后却露出的恍然的神色，随后脱口而出：“不能从这一侧打开。” “你看得懂？”瑞克有些惊讶。 “我说过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小炎点点头说道。 瑞克若有所思：“不能从这一侧打开的话，得从哪里进……” “为什么不试试这里呢？”小炎指着城堡门前左侧一个只有两米来高的敞开门洞。 瑞克脸上的死人皮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随后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 … 进入城堡，俩人才终于明白，他们踏入的是一片深山中的墓群。 这里的一切建筑构造都不是为了居住而设计的，那条小路似乎是故意留给探访者的，或者说留给祭祀者的。 墓群内陈列着无数的沉重古老的石棺，它们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或许是崭新的，但在经历千万载岁月的侵蚀后，石棺本体都已经与地面融为一体了。 每一座石棺上都凿刻着古老的文字。 分别是“黄金骑士团第**队…”、“第五代黑刀***”等等…… 这些都是在黄金国度成立之前，黄金律法神殿建立起来之前就死去的侍奉者。 他们中有的死在驱逐恶魔的战争中，石棺前还陈列着长有犄角的恶魔头骨，有的牺牲在对抗异维度生命战争中，石棺上记录了棺主人的战功。 而在这些林立的石棺背后，是一片堆积着的残破武器，刀斧剑盾、长矛、碎裂的头盔，足足堆满了整座山谷。 这里祭奠的是那些没有留下尸骸的逝者。 破碎的武器和甲胄堆积而成的海洋前立着一块沉重的石碑，上面没有记录名讳，仅写着一句话： “愿你们能找到安歇的港湾。” … “为什么不把名字也写出来啊，就算死在战场上找不到尸骨，随便一查也能知道具体都有哪些人失踪了吧。” 瑞克的脑回路还是相当现代化的。 在他看来这就是对死者的区别待遇了，那些籍籍无名之辈即便是死了也不配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石棺，连留下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跟其他人一起躺在冰冷的山谷中。 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前面那些拥有石棺的人地位较高。 “你说是吧？” 瑞克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小炎根本没有跟上他的步伐，这会儿还蹲在某一座石棺前发愣。 他注意到石棺前摆放着的是几个成年恶魔的头骨，便也不打扰她了。 … 山谷的一侧还有一条人工开辟的台阶，沿着石壁蜿蜒深入。 此时缭绕在耳畔的女高音吟唱声并未断绝： “Y’ai’ng’ngah， Yog-Sothoth……” 但也没有比他们在墓群之外听到的更加响亮清澈多少。 瑞克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尽管理智一再告诫自己前面那逐渐阴森的路的尽头可能藏有不祥的东西，但他始终没能抑制住那股强烈的冲动，还是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 走在窄小蜿蜒的石阶上。 瑞克的脑海中开始浮现一些古老诗篇的段落。 右边是冰冷的石壁，左侧则是堆满破旧甲胄的万人冢。 他忽然意识到，那古怪女高音吟唱的音节，正是自己所收录的四卷诗篇其中之一。 那名为《巨石的子民》中一共四个诗篇，除去已经被他领悟且逐渐熟练运用的“逃离上古之地”，以及弄丢了的“星之兽”以外还剩下两篇，分别是“黑暗的尊容”以及“黑色欲望”。 而此刻那女高音正在吟唱的，正是“黑暗的尊容”诗篇中的部分段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瑞克所能够听到的便不再是晦涩难懂的未知音节，而是一些清晰可识别的语句。 … 他快速地从身上取出诗篇残卷，翻到“黑暗的尊容”那一页。 此刻在他的眼中，残卷上的那一个古文字都仿佛具有生命力一样，在摇曳、跳动着。 而那吟唱的女高音忽然贴在他耳畔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把心藏了起来，我们进去看看吧……” … 瑞克被吓了一跳，他打了个哆嗦，差点一头撞上了石壁，又差点一脚踩空跌入山谷。 一顿左顾右盼之后，他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自己已经不知道在这条石阶上行进了多长时间了，前后都已经望不到尽头，只有消失在黑暗中的模糊石阶。 “黑暗的尊容。” 他默念了一遍这份诗篇的题目，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 在山谷的最深处，他终于见到了所谓黑暗的尊容。 这里并不存在什么优雅的女歌者，事实上在瑞克抵达深处的时候，女高音的吟唱就戛然而止。 此处是一座幽暗的祭坛。 无数熄灭干涸的石质烛台环绕着一具失去任何生命迹象的尸骸。 那似乎是一个根蔓编织而成的人偶，一点儿也不高大，甚至达不到成年人类的体格，而且体态还有几分畸形，但几乎每一根根蔓都恰到好处的编织出了它的特征，连眉目之间的那一缕忧伤都栩栩如生。否则瑞克也不会生出那种“它失去了生命”的想法。 每一根跟蔓表面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缠绕着祭坛，且末端都有这平整的切口，像是被刀斧砍断的一样。 … 瑞克的神情有几分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但他的泪水正在尝试着挤出眼眶，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流泪。 … 忽然间，手中的诗篇飞了出去。 它落到了瑞克身后的半空中。 瑞克转过身来伸手去抓，却发现眼前不再是什么幽暗山谷以及狭长的石阶了。 取而代之的是浩瀚的星海。 而在他面前上演的，是一场旷世大战。 一方是他所熟悉的黄金树，以及祂膝下簇拥着的黄金军团，黑刀刺客，还有那英姿飒爽的律法锋刃们。 另一方同样是军团，但他们身上覆盖着幽邃的印记。 他们中有黄金骑士团成员，也有黑刀刺客，甚至还有不少律法锋刃、门徒。 而他们的领袖，正是那古怪黑色根蔓编织而成的人偶。 祂就是黄金树的暗面，倒挂的意志。 … 在星辰的凝视之下，这场古老战争将大陆击沉，令山河破碎。 这一切在瑞克面前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而当战火掩去，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枯骨和破碎武器、甲胄了。 最终的胜利由黄金树摘取，但那是一场惨胜。 幽邃军团的下场，正是满月墓群山谷中那些不配拥有石棺和姓名的残戟断剑。 … 原来并不是因为神殿不愿意为地位低下的逝者立碑叨念，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罪人，在圣辉与幽邃之间，他们选择了拥抱幽邃，背弃了黄金律法，背弃了黄金树。 所以才有那一句：“愿你们能找到安歇的港湾。” …… 画面一闪，那星海下的古老战场消失不见。 然而等视野恢复到现实世界的时候，瑞克忽然发现从手中飘出去的诗篇残卷彻底不见了踪影。 而原本祭坛周围那些干涸的烛台全都亮了起来。 此刻他正背对着祭坛。 眼前所看到的画面，是照应在石壁上的烛光。 那片烛光里站着的影子，不只有他自己，还有别人…… (本章完) 第843章 旧时代的神躯 …… 迪拉肖现在的生命序列大概在…旧日顶级？已经隐约要突破CCD的壁垒了。 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他的极限，或者说不是幽邃的极限。 其中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就是黄金之民的信仰归属。 如果在幽邃占据迪拉肖这神躯的那一刻，整座神殿，整个黄金国度就心甘情愿地奉他为神的话，那他应该早已经突破CCD甚至抵达更高序列了。 而除了信仰归属之外，黄金树绝对还留有其他的后手，制约着幽邃的成长。 且不说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后手吧，光是信仰归属的这一点就没那么顺利了。 越来越多的黄金之民被唤醒了意识，他们拒绝对幽邃下跪，选择与琼·拜恩站到一起，尽管绝大多数人在拒绝下跪的时候就被幽邃造物吞噬了，但就像托普利亚老板说的那样，这是独属于黄金之民的骄傲，外地人是不会懂的。 … 而黛西要求迈洛一定要救下拜恩的意义也就在于此了。 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得这么有价值，不能用于成就幽邃的神格。 黄金之民的膝盖比迈洛想象中的硬太多了。 反而是漫长岁月中最接近黄金树的那批门徒、上位者们跪得那么干脆。 卢奎等黄金一众，还有那些旧日，这些居住在树荫下的家伙几乎毫不犹豫就给幽邃意志跪下了。 … 只要黄金国度内这两股意志的对抗还在，幽邃就无法不受限制地狂野生长。 而迈洛这些人的到来，也变得不再是巧合，甚至在逐渐失控的局势中显得尤为重要且合理。 敬拜坑前黄金树的告诫，辉月钟塔上思考之眼的请求，都在证明这场动荡变乱在黄金国度的日历里其实很早就搬上日程了。 … 炎魔骑士对抗黑刀，猎人对咒术师，温迪戈血虐树荫野兽，姗姗来迟的夜魔独自拦住卢奎等黄金一众。 至于迈洛，他就只需要面对幽邃神躯迪拉肖。 准确来说眼前这个人与迪拉肖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幽邃的意志已经侵染到他灵魂深处每一个角落。 他和迈洛一样，他们都是顶级旧日，是黯影。 同在这一序列，迈洛不认为有任何人能弄死自己，这是他最熟悉最擅长的领域。 别忘了在血月战场上，他可是凭着黯影的序列都能与真正的CCD硬碰硬的。 … 一场大战。 这本是黄金国度无力抵抗的浩劫。 却在一群外来者的帮助下撑住了。 夜空下，满月已经被幽邃遮盖了半张脸。 上至黯影旧日，下至底层的平民，都参与到这场关乎信仰的战斗中。 发起于黄金之民的信仰之力，不但没有被幽邃在第一时间掠夺吞噬，在拜恩被剥夺锋刃身份却依旧选择站在人民这一方等一系列变故发生之后，信仰之力反而成为了对抗幽邃的最强力武器。 还有那允诺给黄金之民的赐福，也终于在这一刻降落到每一名抵抗者的身上。 于是他们有了对抗幽邃造物的能力，而不再只能任其宰割。 而这一切力量的源头，正是琼·拜恩。 别忘了，在诸神迷失的时代里，她一直都是承载黄金国度信仰的载体，在她被剥夺锋刃身份之后，就已经不再是载体了，不止于载体。 这份力量她终于凭着自己的意志拿了起来。 以残破不堪的身躯执剑站在人民一方的那一刻，她才算真正得到了认可，走上了锋刃的路。 … 而与之相反。 以卢奎为首的黄金一众，这些黄金树的门徒们身上积攒千万载的赐福却是在快速地流逝、溃散着。 涌动的黄金之力就像是兜不住的水一样，从他们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流出。 他们开始感到不安、惊恐。 “不……不行…怎么会……” “我的赐福之力…” “黄金树抛弃我们了吗？！” “为什么！” 他们好像忘记了，明明是自己先背弃黄金意志。 而如今那让自己身居高位的强大赐福之力快速流向底层的黄金之民之后，门徒们所面对的夜魔双翼就变得比原来恐怖了无数倍。 如果那浑身笼罩着黑焰的家伙不瞎嚷嚷那些什么类似于“菌菇炖猪蹄”的奇怪话语的话，恐惧感和压迫感还能再更上一个层次。 … …… 树荫之下。 “诶？现在我们能直接走进来了吗？” 丽贝卡发现她们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树荫领域，并不需要像先前迈洛那样先跳上满月再乘坐月光落回到树荫下。 罗斯公主回头望了一眼那晦暗夜空下流动的黄金色泽的光晕，对丽贝卡说道： “黄金律法神殿的赐福正从上位者的手中流向底层，他们所建立的阻隔意志自然也会土崩瓦解。” “那你不是可以去找那什么群星之路了？”丽贝卡淡淡瞥了一眼罗斯公主那无可挑剔的精致脸蛋。 后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目光依旧停留在战场那一侧，她摇了摇头说道： “还不到时候，你好像很急着把我送走？” “可以这么理解。”丽贝卡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是急着去加入他那边的战斗吗？”罗斯公主问道。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丽贝卡检查了一下自己转轮枪的弹巢，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围，选择了一条径直通向神殿方向的路。 “诶等等我等等我。”罗斯公主在后面一路小跑着跟上了丽贝卡，装模作样地说道： “心爱的人就在后面厮杀，你居然耐得住性子不看一眼，真是令人寒心啊。” 不出意外的，枪管子就又一次抵住了他的脑门。 “闭嘴。” “好哒~” … …… “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 “去找深渊裂隙。” “为什么要找深渊裂隙，那儿不是很危险么？” 6◇9◇书◇吧 “把那幽邃力量的源头断了，迈洛就百分百不会输。” “你的内心果然还是牵挂着他的，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表现得那么冰冷呢？其实有的时候你只需稍稍将防线卸下一个缺口，给他个机会，他就会主动地把你彻底攻陷……”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嘛好嘛~” …… … 丽贝卡顺着幽邃造物涌过的足迹，最终还真的给她找到了神殿地底的监牢。 这里阴暗潮湿，许多独立的牢房中都是漫过膝盖的积水。 而监牢的主体结构在被幽邃造物们肆虐过后已经严重受损，那些原本关押在这里的罪人都也都已经被幽邃吞噬。 但也有例外。 “嘭！” 在路过拐角处的一间崩塌牢房时，丽贝卡顺手一枪崩了那被扭曲的铁栅栏压着无法动弹的生物。 他的半个身躯已经撕裂，被幽邃造物夺走了，但剩下的这一半也沾染了一些点儿幽邃物质所以死不掉。 不过现在算是彻底安息了。 监牢通道里可以看到幽邃的痕迹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有细小的根蔓贯穿在那些兼顾的石壁中。 丽贝卡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了短刃。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因为空气中深渊的气息已经非常浓郁了，但她没有停下前压的步伐。 … 而就在她全神贯注紧盯着前方阴暗通道尽头底层方向的时候，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且沉默了很久的罗斯公主却忽然开口问道： “你听见了吗？” 丽贝卡没好气地回道：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少这样一惊一乍，枪可是会走火的。” 罗斯公主却仿佛听不见丽贝卡的警告似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祂在跟我们说话呢。” 丽贝卡自然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那股不自然的感觉，于是回过身来，收枪捏住了罗斯公主她那雪白的脖颈往自己面前一拽。 四目相对。 丽贝卡的眼眸中涌现出炙热火焰的色泽光晕，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直接将罗斯公主眼瞳中的幽邃物质驱散蒸发了。 “最后救你这一次，没有下回了。” 她松开罗斯公主的脖子，语气里听得出来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 结果眼眸中的幽邃被驱散后，罗斯公主却仿佛没有恢复过来一样，她轻轻地牵住了丽贝卡的手，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了不久之前满月上瑞克曾听到过的一句话： “她把心藏了起来，我们进去看看吧。” …… … 满月墓群。 … 瑞克无比“虔诚”地叩拜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显然已经酿成了大错，但在遭受清算之前，还得想办法苟活下来。 祭坛上活过来的那个根蔓人偶好像还没有完全苏醒。 但瑞克能够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拘禁着自己的一切行为，莫说行动，他连逃离这里的想法都被压制了。 瑞克从来都不是那种膝盖很硬的生物。 于是干脆就地下跪，献上自己的“忠诚”。 … “活尸…还有炎魔……怎么只有这么卑劣的物种？” “我的卫军呢…？” “究竟……过去多久了…” … 瑞克把头埋得极低，一声也不敢不吭。 在古老时代里战败的幽邃军队尽数葬在了山谷中，那么封印在此的人偶的身份应该也不难猜了吧。 能够成为幽邃黄金树的，怎么也得是旧时代的神躯吧。 … (本章完) 第844章 拥抱幽邃 所以幽邃到底是什么？ … 倒挂黄金树，来自深渊的意志，腐化的神祇？ 可明明黄金树堕入深渊之前，幽邃就已经存在了，祂并不是深渊混沌腐化黄金树之后的产物，满月墓群里的那些骸骨证明的这一点。 也许神格分裂依旧是最贴切的一种解释。 幽邃，就是圣辉。 一棵树无论倒挂还是正立着，它始终都是一体的。 这似乎从根本上否认了“上位者无善恶二元论”的说法，证明上位者祂们就是有善恶之分，甚至善恶本就一体，连神祇都无法摆脱自我的对抗与内耗。 … 黄金树真的一直都是慈悲、温柔的么？ 对黄金之民而言或许是这样的没错。 可对恶魔族人呢？ 也许历史往事难以评判，那么迈洛这一路走来，他认知中的黄金树真的就那么尽善尽美么？ 屁呢。 血月下，根蔓诅咒把他害的有多惨就不用重复提了吧。 …… 迪拉肖的身影踩着空气悬挂在半空，他在战斗的间隙转头望了一眼树荫下辉月钟塔废墟所在的方位，冷漠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对迈洛问道： “其实黄金国度的命运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的，没错吧？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阻止我？因为黄金树的指引？还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孩子？” 迈洛淡定地回应道：“我就把这理解为是你的威胁了。” 然后漫天的罪业之火就扑向了迪拉肖。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迪拉肖的记忆和意识还原封不动地保存在这个地方。”迪拉肖的身形遁入了晦暗的夜色，而后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他一直都是思考之眼最忠实的守护者，不管你相信与否，这份意志我继承下来了。” 伴着迪拉肖的声音，无数根蔓从高空垂挂下来，无论罪业之火如何焚烧，它们总会再度滋生蔓延。 而迪拉肖就身处于那无尽根蔓的环绕之中，他其实无心与迈洛死斗，更多的只是周旋，因为幽邃正在构建倒挂黄金树的神格，改造他的这具躯壳，即便是神躯也需要进一步开发才能够容纳真正神祇的意志。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尤其当黄金之民的信仰在琼·拜恩的带领下生成了抵抗意识的情况下，这个构建幽邃神格的过程就被无限延长了。 … 他一直用迪拉肖的声音和语气跟迈洛扯淡，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把这份彼此消耗延长下去。 等底层的反抗意志被彻底抹除，神格彻底稳固，到那时候，即便是迈洛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 迈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他一丁点儿也不着急，也不需要争分夺秒地去争取些什么。 迪拉肖耗着，他更愿意就这么耗着。 “你不会真以为底层的抵抗意志是可以根除的吧？” “黄金树圣辉的一面这么多年不断潜移默化地暗示，已经把某些特质彻底扎根在黄金之民的灵魂深处了，抵抗者只会越杀越多，到最后你会发现，你的信仰牧场被你自己杀空了。” 罪业之火把迈洛托举在半空。 他比迪拉肖更加悠哉。 此刻两人都能看到，下方黄金国度内的战况从树荫边缘一直扩散到了边境，这片疆土上每一名意志尚存的子民都提起了武器，追随锋刃的脚步，与那些幽邃造物战作一团。 尽管绝大多数黄金之民并不擅长战斗，他们只是生存在底层的普通民众，但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战斗基因是不会骗人的，他们本就是鲜血和战火里杀出来的民族，即便在千万年后也依旧铭记着祥和岁月有多么来之不易。 孱弱从来都不是形容众生的词汇，而如今拜恩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黄金意志的存在，子民们则会义无反顾地将他们的一切奉献给这场战争。 或许真的会像迈洛所说的那样，等幽邃将一切反抗意志剿灭的那一刻，黄金国度中能供祂掠夺的信仰也就所剩无几了。 … 这是迈洛第一次以绝对上位者的视角观看底层世界的战争。 诸神迷失的时代里，旧日就是站在实力序列最上层的那一批，此刻他与迪拉肖的视角，无异于诸神在过往横推清醒世界时的视角。 而他唯一干扰这场战争局势的动作，就只是轻描淡写的救了琼·拜恩一命而已。 … 迪拉肖面无表情的望着下方幽邃造物与黄金之民的战场，他若有所思： “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的话，我想思考之眼也用不着一口气把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到黄金国度来，我说的没错吧？” “我从来都不喜欢揣测上位者的意图，那样太累了。”迈洛摇头：“对我来说其实很简单，我不能允许那些被我亲手送进深渊的老东西们回来，黄金树也不行，倒挂黄金树更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迪拉肖点了点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说道：“你害怕了。” “你这样理解也无可厚非。”迈洛耸耸肩。 “其实有件事你说对了，我确实不能把所有黄金之民斩尽杀绝，但那只是建立在最仁慈的意志前提下做出的选择。” 迪拉肖缓缓朝着高空中满月的方向伸出手，像是在迎接什么一样。 “但如果我把这一切都舍弃了，回归最初始的模样呢？” 他的眼眸在眼眶中缓缓挪动，目光转向迈洛。 那短暂的几秒钟里，迈洛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眼眸中属于迪拉肖的、圣辉黄金树的部分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幽邃与绝对的漠然。 … 迈洛忽然意识到些什么。 他察觉到了远端满月的表层传来一些动静。 而后一道锋利的黑色细线从冰冷的月上直直投向了黄金律法神殿。 当然，那只是从极远距离的视觉效果上显现为一根细线，实则是一道极为可怕的暗光，它直接凿穿了神殿的主体建筑，钻入了地壳之下。 视野里大片的建筑物崩塌横飞，十几秒之后轰鸣声才悉数传来。 … 再一转头，迪拉肖已经来到自己身前。 此刻的他不再有半点属于迪拉肖的神态，幽邃黄金树的意志已经彻底占据神躯的主导权。 暗芒与幽邃根蔓从四面八方涌来，袭向迈洛。 将外界的所有光一并隔绝了。 … 顶尖黯影之间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夜空成了他们二人厮杀的舞台。 而下方，是猎人、夜魔他们与黄金一众的对抗的区域。 底层，则是拜恩率领黄金子民与幽邃厮杀的战场。 上中下层，黄金国度内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平静的。 然而战争到了这一刻才真正进入白热化阶段，因为幽邃造物们将迎来属于它们的身躯，那些身躯，就来自于满月。 … 一股狂暴的风随着月光从高空中倾泻下来。 而后酣战着的无数扭曲幽邃物质就像潮水一般疯狂退去。 风着陆之后掀起了滚滚沙尘，沙尘掩去之后，显露出来的无数的残破的甲胄空壳，它们一动不动、毫无生机，死亡的气息在周围的空间中扩散开来。 … 拜恩以及她身后的黄金大军见到了这支从天而降的甲胄部队，却丝毫没有半点“得救”的妄想，因为幽邃很快就与那些甲胄拥抱在了一起。 这一幕让所有人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滚动扭曲的幽邃物质舍弃掉了它们先前吞噬的所有活物、死物的形态，回归到最初始的瘤状物，淹没了那支甲胄空壳部队，钻入了铠甲内部。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就开始有残破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 第一个幽邃士兵动了一下。 它有些恍惚地伸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柄断剑……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 被埋葬在满月墓群山谷里的那些残甲，就这样全都活了过来。 它们嘶吼着，涌入了那片曾经属于自己的国度。 铺天盖地。 (本章完) 第845章 女人间的战争 … 辉月钟塔。 这里是全黄金国度的高地所在，从这里可以看到远方的战场全貌。 从月光投下残甲并于幽邃融合那一刻开始，马歇尔后背上竖起的毛就没有放下来过。 它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正苏醒过来并蓬勃生长，那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到了这一刻，它不得不对思考之眼或者说对黛西的这一系列部署产生怀疑： “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但他终究是有感性的一面的，难免会把内心深处对你的愧疚转为无条件的信任，但我还是想问清楚……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画面吗？” …… 黛西平静地坐在钟塔残骸中一条倒塌的石柱上，晃着两只脏兮兮的赤裸脚丫子。 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抚平马歇尔身上竖起的毛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的，谁也阻止不了，与其等幽邃积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倒不如提前将事情提上日程……” “放心吧小可爱，哥哥他们既然可以从血月浩劫中走出来，就再也不会畏惧任何灾难，我不会伤害我们所深爱的人的。” “你相信我吗？” “哥哥是这世间最强的黯影，但我要的不止这些……” “我要他成为救世主！” … …… “你一定是疯了。”马歇尔看着黛西那张脏兮兮、挂着血迹的小脸蛋，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在黛西的笑容中，它读出了她对迈洛的那份毫无保留的真挚情感，却也感受到了她对其余生灵的漠然，仿佛在她的视角中，黄金国度的子民，甚至幻梦境众生的性命都不值一提，是可以用来兑换的筹码一样。 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一定不会伤害她所深爱的人。 但那些不是她深爱的人呢？ 他们可能就要遭殃了。 原先在听到黛西请求迈洛救下琼·拜恩的时候，马歇尔以为她是希望迈洛能凭借此举掠夺黄金国度的半数信仰，但它现在看来，是它自己的想象力不够丰富了，或者说，不够大胆。 似乎，黛西的怜悯之心与她的另一部分本体一起永远地死在清醒世界的血月下了，而如今剩下的这部分，虽然更加虚弱，却也更加契合思考之眼，更加无情、冷漠。 这个可怕的小孩…… … “你知道，他从来不会受任何人摆布的，即便是你也不行。”马歇尔叹气。 “我才不会摆布迈洛哥哥，我会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我说的是一切！” …… … 神殿的地底监牢。 最先从满月上投射下来的那一束暗光精准无误地砸穿了地面上的所有建筑直达监牢的最深处。 它拦下的，正是那企图靠近深渊裂隙的丽贝卡二人。 … 在滚动的碎石全都停下来之后，废墟中丽贝卡推开压着她们的石块站了起来，顺便确认了一下罗斯公主有没有被压死。 然后，她就察觉到了此刻幽暗的监牢中多了某些可怕的东西。 前方那暗光灼烧出来的大坑里，有什么正在爬出来。 大坑的另一侧，流体状的幽邃物质从深渊裂隙中挤出，顺着缝隙涌入坑洞中，接着一连串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响传了出来。 丽贝卡架起了枪口，眼眸中开始浮现滚烫的红光，连带着枪管和扳机也焚烧了起来。 嗖！ 一柄断剑的残刃碎片毫无征兆地从坑洞底部激射了出来。 丽贝卡单手摁住了身后刚想站起身来的罗斯公主，且就在那剑刃碎片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时候扣下了扳机。 嘭—— 子弹裹挟住所有倾泻而来的力量，与那剑刃碎片撞击在一起，化解了这一次袭击。 剑刃碎片彻底化为齑粉，却在空气中惊起一层涟漪之后全部消失了。 … 这时候，坑洞底部与幽邃物质彻底融合的那个身影也已经爬了出来。 那是一名身披残破甲胄的骑士，从体格身形来判断，生前应该是一名女性。 消失的剑刃碎片回到了它手中长剑的末端，幽邃物质将其与剑身断裂处焊接了起来。 骑士身上的甲胄丝毫不显臃肿，即便是如今陈旧残破的模样下也能看出几分高贵优雅的气质，淡蓝色的披风依旧挂在它的身后，随着摇晃的步伐左右摆动… … 极强的压迫感阵阵袭来。 那个身影，就像一柄利剑，刺得人眼睛发痛。 … 丽贝卡早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对峙双方的左侧空间中忽然撕开一道缝隙，刺眼的光芒闪现过后，风尘仆仆的瑞克和小炎二人就钻了出来。 还没等丽贝卡提问，瑞克率先怪叫道： “该死啊这又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幻梦境吗我就说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能进行空间跃迁的吧这下坏了……” 接着一转头，看见了丽贝卡，瞬间喜笑颜开地对身后的小炎说道： “太好了是执法官长，我们有救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丽贝卡根本没搭理他，全程都在注视着另一个方向，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坏！那是史上最强的律法锋刃伊莎·贝尔！快跑吧各位女士！！” 说罢瑞克就撇下小炎头也不回地朝监牢出口方向冲去。 … 直到这时，一直被丽贝卡摁着脑袋的罗斯公主才费劲地从废墟中站起身来，一边咳嗽一边感慨道： “我发现你这个女人还挺能给人安全感的呢。” 这句话就像是触发了什么特殊对话机制似的，已经跑出去二十多米远的瑞克又立马调转方向跑回来补了一句：“岂止是安全感呐，你真该看看她挡在迈洛面前拿枪指着神祇的模样，我先走了……” 说完就又跑了。 “那个……他是谁啊？”罗斯公主被一惊一乍的瑞克整得有点稀里糊涂。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瑞克已经跑没影了。 她眨了眨眼：“他就这么跑了吗？” 但话刚说完，监牢的上层就传来莫名其妙的激昂乐曲，像是为接下来这场战斗特地准备的一样。 很显然，某人的职业病又犯了。 而全程没有说话的小炎一瘸一拐地走到丽贝卡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傲娇的表情上写满了“我帮你干它”几个大字。 (本章完) 第846章 锋刃的苦难 所以类似的战争其实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但并没有像驱逐恶魔或者群星战争那样被记录下来。 甚至在地面上的历史里，一些本该被评定为罪人的逝者得到了美化。 在满月的墓群里，他们被堆积在山谷中，但黄金律法神殿必须给予民众一个相对合理的故事，所以这些叛教者也被冠以了荣誉，被铭刻在黄金国度的石碑上。 比如传闻中的最强锋刃伊莎·贝尔，就是这样的人。 她在那场战役中投入了幽邃的怀抱，但在后世子民的记忆中，她依旧是黄金树的孩子，是这片国土的英雄。 … …… 有圣辉就有幽邃，黄金树的暗面一直都存在着，祂也无法彻底抹灭自己的这另一面，所以才有了满月墓群的存在。深渊就像是一面扭曲的镜子，黄金树在幻梦境中的模样倒影到深渊里，或者祂在深渊里的模样倒映到幻梦境，可不就是倒挂着的么。 深渊让倒挂的幽邃意志变得扭曲，且进一步放大。 这就是那片充斥着混沌的空间锁具有的魔力。 它会磨灭任何生灵的意志与认知，令其扭曲、退化、腐烂，就像迈洛第一次在深渊世界里见到的温迪戈一样，那时候它还是迷失的风行者，如果不是迈洛赐予了它第二次生命，它将永远地腐化下去，而风行者之于温迪戈，就是幽邃黄金树之于圣辉黄金树。 … 由此便不难做出推断—— 黄金树再古老的时代里就已经进入过深渊？ … 或者再大胆一点点，在黄金国度的历史上一共记载着三场战役，驱逐恶魔，对抗异维度生物，还有群星。 恶魔之战至今保留着无数可供考察的史实与证据，群星战争殃及全幻梦境，更加无可否认。 唯有对抗异维度的那场战役一直都很神秘，没有明确可考的史料，更没有恶魔头骨这样可以触碰到的历史证物。 那么，异维度空间这个听起来十分模糊的称呼，有没有可能指的就是深渊？ … 呐这不就破案了嘛。 … 从深渊里涌出来的是幽邃的意志，而埋葬在满月之上的，是幽邃在旧时代里的躯壳。 迪拉肖口中所说的舍弃一切回归最初的模样，其实就是更加决绝的一种做法，那就是真的将黄金之民彻底抹除，从此以后，幽邃军团作为他仅有的信仰牧场。 这是最冰冷无情的一种选择，也是最具“幽邃”风格的做法，这意味着彻底背弃黄金树的仁慈。 而随着这种念头不断加深，迈洛所能感受到的来自幽邃的敌意也在不断增强。 从最开始飘忽不定的状态，转变为不死不休的极致恨意。 这份恨意的真实感让迈洛有些意外，因为很显然作为一名搅局者其实“配不上”如此深刻的仇恨，幽邃所表现出来的，是某种更加刻骨铭心的怨恨，就好像他们之间有过许多不愉快的过往一样。 幽邃大军中走出一个破败的人偶。 在那人偶与迪拉肖的身躯彻底结为一体的时候，迈洛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率忽然开始上升了。 … 完全体的幽邃神躯大概是这个模样的。 迪拉肖身体，加上无数贯穿躯干的幽邃根蔓。 其实也是很没有创意的一个造型，有点像迈洛在血月下受苦时候的造型。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会儿神躯意志中迪拉肖的那部分应该已经被完全取代了…… 迈洛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夜空中开始降下冰冷的雨滴，那丝丝凉意触碰到他的面庞。 他感慨道：“血月时代以前的人又少了一个，算是个悲伤的故事吧。” 而幽邃神躯给出的回应是：“那接下来你还有很多个悲伤的故事可以细细回味。” “去你的乌鸦嘴吧。” 于是迈洛直接一撬棍甩歪了幽邃神躯的半张脸。 … …… 在失去圣辉的国度里，此刻占据着领空并展开对轰的都是晦暗可怕的力量，黯影与幽邃，都是与光明对立的存在。 似乎留给黄金之民的选择就只有这两个了，他们不得不在两种黑暗糟糕的选项中做出抉择，多么痛苦又多么嘲讽啊。 当然，黄金之民们只知道是迈洛杀死了律法锋刃，而并不知晓诸神也是他丢进深渊的，所以应该也不至于太过绝望，吧…… 但如今是圣辉最衰弱的时刻，昔日的幽邃再度重返地表，而这一次站在他们这边的，没有神祇、没有树荫下的旧日，甚至连黄金一众都背弃了人民。 反而是过去在律法中被定义为罪人的黯影，撑起了这场战争中最顶尖的战局。 … 好在他们还有琼·拜恩。 那个在晦暗时代里唯一释放着圣辉的可怜孩子。 她越是狼狈不堪，身上越是伤痕累累，便越能激发黄金之民灵魂深处那股骄傲的战意。 毕竟是信仰之力的载体，如今还是圣辉赐福的最核心。 在守护黄金国度的阵线上，拜恩是站在最前列的，她担起的，是超出锋刃职责范围的所有责任，大概只有足够悲惨的经历才能浇灌出这样一个纯粹的灵魂，但战争才刚刚打响，她的苦难也才刚刚开始。 … 两军短兵相接，那片绞肉机一样交战区里，黑刀之首的高瘦身影毫无征兆地在混战中浮现于拜恩的身后。 有黄金骑士拼了命地冲到黑刀与拜恩之间。 弯钩一般的黑色匕首贯穿了骑士的躯干，一并将刀刃尖端送入了拜恩后腰部位，黑刀之首甚至伸手扣住拜恩的脖颈，把她往后拽，试图让匕首的尖端更深入一些。 背靠着拜恩的骑士已经断了气。 更多的骑士和黄金之民扑了上来，但面对上位者黑刀之首，他们只来得及迈出几步，然后身体就无声地撕裂开来，溃散成碎片。 “帮帮她……” 有黄金之民在身体碎裂的前一秒于战阵中发出求救的惊呼声。 … 拜恩被死死控住。 她身上的圣辉赐福在疯狂流转，替她顶住那不断刺入躯干的匕首。 对方拽住她的咽喉往后拉扯，拜恩干脆舍身后仰，顺势将长剑朝后方黑刀之首的头部刺去！ 噹！！！ 剑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了下来，尖端距离黑刀头盔仅差一寸。 … 拜恩也算是把不要命的态度贯彻到底了。 她宁愿让黑刀的匕首在体内更深入几分，也要去搏一下反杀的可能性。 只可惜生命序列的差距摆在那里，她是稚嫩的锋刃，而对方是古老时代便已经开始追随黄金树的上位者。 疯狂的挣扎换来的是越发恐怖的痛苦，以及无数黄金之民白白送死。 无数冲向拜恩而来的人都化成了碎屑，他们身上的赐福之力何其脆弱，黑刀之首周围的力场在顷刻之间就已经碾死了上千人。 这个过程没有一滴血产生…… 从上端战局腾出手来的一名上位者就已经制造如此可怕的局面，黄金国度的这场战真的有机会赢吗？ … 以黑刀之首为中心的这片圆形区域里瞬间积攒了无数的死气。 这部分力量让它手中的匕首拥有了贯穿圣辉赐福的可能性。 但就在它准备将拜恩的身躯撕扯成两段的时候，身后的夜空上忽然冒出来一个灼烧着的诡异图腾…… 不，那不是图腾，是裂成三瓣的眼瞳。 而且也不是挂在夜空上的，是近在咫尺，几乎紧贴着它的后背。 除了那燃烧着的眼瞳之外，还有展开后遮天蔽日的双翼，黑刀正是将那漆黑的双翼错认为是夜空了…… 来者正是夜魔。 山崩一般的压迫感…… … 原本绝望的气息已经在黄金国度的战阵中流传开来。 但下一秒，黄金之民就发现那黑刀之首的高瘦身影被什么东西拎了起来…… 黑刀在惊恐之余，抽出了扎在拜恩腰间的匕首反身插入了夜魔的胸口。 然后夜魔不闪不避，只是低头瞅了一眼那柄长满倒刺的狰狞匕首，接着开始了他的一系列暴力举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卸掉了黑刀之首的四肢关节，一通噼里啪啦的疼痛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甚至还把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把匕首抽出来捅进了黑刀之首腰子的部位。 连带着抠眼珠子扯舌头… 他的连招就好像事先练习过的一样，极为流畅。 最后的最后还莫名其妙地转过身来扇了拜恩一巴掌。 然后就像无事发生一样自言自语了起来： “等等，那个身上流岩浆的家伙是死掉了吗？怎么连人都看不住的？” 他说的是先前与黑刀之首捉对厮杀的炎魔骑士应该…… … (本章完) 第847章 第847 千万载的谋划 在拜恩遭袭的时候。 神殿台阶上持续怀疑人生的老东西黑斯廷斯似乎也终于惊醒了过来。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锋刃对这座摇摇欲坠的国度而言有多么重要，现在拜恩已经真正意义上成为承载国民信仰的载体，更加不能轻易死去。 于是打定主意的黑斯廷斯忽然有了动力，一直瘫坐着的他终于爬起身来，准备加入这场守卫黄金意志的战斗。 然后… 轰—— 然后来自神殿底部废墟的一次恐怖爆炸就把他连同倒塌的神殿石柱一同掀翻了出去。 火红色的光柱从地底监牢中激射而出，斜向上方轰向夜空高处，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神殿再次从内部被贯穿，越来越多崩碎的建筑结构坍塌，化作一堆的废墟。 经过幽邃物质的侵袭以及这一系列的摧残，神殿就像是从中心区域被剖开了一样，往日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堂悉数损毁，裸露出来的赫然是地底监牢中那道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深渊裂痕。 … 光柱消失在灰暗的夜空下。 被光柱从地底击飞出来的那具残破甲胄从空中坠落。 它落地之后还挣扎着想要起身。 以长剑撑地，长剑应声碎裂，而后甲胄化作一片片的碎块，幽邃也无法将其聚拢起来，每蹒跚前进一步身上都会落下无数齑粉，短短几个呼吸，昔日最强的锋刃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那些环绕在逝者身上所剩无几的幽邃物质也识趣地开始逃窜，消失在废墟的缝隙中。 … 被“剖开”的神殿上方出现的是丽贝卡的身影。 她身上毫发无损，只是多了一些灰尘。 同样的，罗斯公主小炎她们也都还活着。 咔嚓—— 丽贝卡给转轮枪换上了新的弹巢，目光复杂地望着废墟中心深处的深渊裂隙。 在这之前她已经把自己的所有手段都施加在那裂痕上了，但深渊并不是常规意义上可以用武力摧毁的东西，那更像是某种概念，需要特殊的解决手段。 “该出现的幽邃都已经涌出来了，那裂隙已经构不成威胁。” 马歇尔驮着黛西出现在神殿废墟上。 黛西很自然地牵住了丽贝卡的手。 “它的作用就是给幻梦境带来信仰成虫的规则，以及这场战争，缝隙另一侧那未能被完全摧毁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一片虚无了。” “但迷失的诸神不就在深渊里么？难道祂们不会顺着裂隙爬回来？”丽贝卡在看到黛西的时候微微有些动容。 “诸神回归的可能性与裂隙没有任何关系，哥哥腰间挂着的那位强大的造梦者才是关键。”黛西摇摇头，对丽贝卡说：“幽邃只是一个特例，一个不算非常强大的存在，我相信通过刚才与昔日锋刃的那场交手，你也已经有所判断了，对吧？” “迈洛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你带回楠薇城。” 丽贝卡还是那么务实，她从来不关心那些秩序之上的意志之间的纠葛，包括黄金国度里幽邃的历史，说白了她只希望大家都安然无恙。 “黛西也想跟你们回去，真的，想了好久好久了。”黛西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尤其在幻梦境这样的世界里……我们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管你们喜不喜欢，掠夺就是上位者的生存之道，只有积攒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我们才有资格在接下来即将上演的浩劫中存活下去，而不是贪图片刻的安宁。” 马歇尔跳上丽贝卡的肩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她说她想让迈洛当救世主。” “这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掠夺信仰的手段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不是么？”黛西抬头“望”向远端那片混乱的战场，而后又转头面向丽贝卡说道： “你追求力量，是为了守护某些人，她渴望知识，无非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至于这恶魔后裔……她还年幼，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 “她已经一百多岁了！”瑞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反驳了一句。 但黛西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说道：“血月浩劫并不是偶然，被成为宿命的那一方为了促成这场灾难的降临谋划了无数个世纪，祂让诸神坠入深渊，为的就是打乱幻梦境原有的秩序，与其让这片牧场的信仰被祂的蒙宠者们瓜分，不如先下手为强，我相信哥哥也不愿意再当那个被宿命操控的棋子。” “祂是？”丽贝卡显然非常不擅长解读谜语。 但有人是擅长的。 “伏行之混沌。” 罗斯公主脱口而出。 她显然还知道这个代号背后的真实名讳，但她不敢直呼其名。 “可幽邃是杀不净的。” 丽贝卡很清楚这一点。 她击败了伊莎·贝尔的残骸，却没能灭杀造就了那具残骸的所有幽邃物质。 “所以我们才需要她啊。”黛西指了指罗斯公主：“这是我在万千学者中挑选出来的最纯粹的灵魂，用来打开群星之路的钥匙。” 黛西只是很平静地说着，而一旁的罗斯公主却已经非常激动，正在艰难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处置幽邃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其放逐，黄金树也曾想过这么做，但是群星战争之后诸神切断的幻梦境与外域的所有联系，还有守望者沃瓦道斯在外层空间监视着，祂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这么做，但现在不同，诸神不在了，守望者也死了，时机已经成熟。” 黛西伸手扯了扯瑞克的衣角，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 “可能得再麻烦你跑一趟了，如果你还有多余的力气的话？” “什么意思？”瑞克还没有反应过来。 “送这位美丽的公主去一趟满月墓群，开启真正的月之启迪。” “当然啦，前提是得先把幽邃意志打残，群星的恶意正在穿越万古赶赴幻梦境的路上，如果我们能成功的话，被放逐出去的幽邃就会是祂们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这能为我们争取不少的时间，嗯嗯。” …… … “说到底还是得动手打。” 丽贝卡甩下一句话就赶往了中心战场。 马歇尔也跟着离开，假装完全没有想起自己也能登月这件事，把难题留给了瑞克。 … …… 至于黄金国度。 这里现在可太热闹了。 所有人都身处于战场中，从底层的短兵相接到上位者层面的秩序对轰。 迈洛从未体验过如此“丰盛”的恐惧大餐，他的状态被填喂到巅峰水平，罪业之火的旺盛程度是史无前例的。 不仅仅是恐惧，还有随之而来的巨量信仰之力。 从他把剑递给拜恩那一刻开始，黄金之民就已经将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而这，就是掠夺的开端。 … (本章完) 第848章 新的黄金时代 夜魔的双翼、猎人的镰刀、温迪戈的风暴还有炎魔的烈焰长剑，混杂着所有旧日级别的秩序力量，在战场的上空肆虐。 而罪业之火焚毁了夜空下的所有阴霾，在无人能够触及的那片区域，巅峰黯影之间的厮杀正在上演着。 这是一场史诗级的较量。 一直被黄金律法定义为罪恶的那一方，如今成为了黄金国度的救世主。 被寄以厚望的罪人，其实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迈洛掌握着连神祇都要畏惧的力量，而且不止一种，大啖恐惧的同时，操控那足以焚烧信仰的罪业火焰。 神祇之下，即便是货真价实的CCD也无法轻取他的性命，幽邃也不行。 …… 被焚毁的秩序与信仰，在黄金国度的上空形成了一抹新生的流光。 在过往，这片国度里唯一光源就是黄金树的圣辉，在树神迷失之后，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如此纯粹、柔和的光了。 月的寒光是抚慰不了人心的，唯有金色才能做到。 … 黯影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非常特殊。 在流传后世的史书中有这样的记载—— “被污蔑的恶没有阻拦他那颗仁慈与勇敢的心，祂为黄金之民扛下了无神时代最大的一场浩劫，而被祂焚毁的幽邃，在这片土地的上空化为了永久的流光，人们以此纪念祂的功绩，这胜过任何形式的塑像与立碑……” 黄金之民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赞颂之言。 只不过这与起初他们对杀害锋刃的罪人的各种厌恨与咒骂对比起来显得十分唐突罢了。 但事实就是，在眼下这个特殊的时间点里，迈洛做出了足以挽救黄金命运的抉择，并且他真的做到了，他击退了幽邃的意志。 黄金国度中的灵视者们或许能够勉强窥见树荫野兽被冰雪风暴吞噬、猎人斩下幽邃咒术师真身、夜魔嚼碎黑刀之首等诸多惊人的画面，但在这片战场之上，罪业之火是如何焚烧幽邃的，无人知晓。 人们还知道，在战争的关键时刻，一名红发的女子用某种来自清醒世界的特殊武器朝着幽邃肆虐的高空开了一枪。 在那之后，幽邃就开始节节败退。 黑色的螺旋之火彻底占据主导权。 … 黄金之民被黑色火焰鼓舞了。 这种事情无论以怎样的方式进行转述，肯定都没有外人会相信的，侍奉璀璨圣辉的子民怎么可能会被黑暗的力量鼓舞呢，可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他们真的就在火焰的带领下，追随着锋刃的脚步，赢下了这场战争。 就像他们的祖辈一样。 用生命与尊严守住了这片故土。 … 再然后，幽邃的军队就如同它们一开始从满月降落时一样，被突然变得刺眼的月光尽数卷走。 人们看到，满月正上方出现了一片漆黑的领域，而那也正是被卷走的幽邃军队的归宿。 纵使有再多不甘的哀嚎与怒吼，当幽邃的意志被罪业之火焚烧得支离破碎的时候，那号称不死不灭的幽邃大军也抵挡不住这一股恐怖的牵引力。 这是黄金树早在无数个世纪之前就埋下的伏笔。 祂知晓幽邃总有到来的那一天，而将其放逐群星的法阵也早已印刻在满月之上，只等待契机的到来。 而这一代的思考之眼，便将契机拼凑了起来。 迈洛、夜魔、猎人…… 还有瑞克从砾石沙漠中捡来的诗篇。 以及，一路追随思考指引来到黄金国度的罗斯公主。 她最终也进入了那片虚空般的世界。 去往了世间所有学者们心中最伟大的殿堂——塞拉伊诺大图书馆，那位于群星之外的遥远空间。 … …… 黄金国度变成了一片废墟。 但废墟之下还埋着希望。 而幸存下来的人们，将进入新的时代。 充盈的流光铺满了天空，永久的夜色终于暂告一段落。 原先的树荫下，是被开膛破肚的神殿，碎裂的台阶上还有无数残剑与断刃。 在这个时代里，登上神殿长阶的，是黄金国度的人民，他们把重伤的锋刃托举着送到了长阶的顶层。 那是一具疲惫、破碎的肢体。 她是那么的丑陋。 头皮被剥离、血肉被撕开、躯干上还钉着兵刃的碎片与箭矢。 但她也是那么的美丽。 因为所有那些狰狞的伤痕都是为黄金之民承受的。 人们从神殿破损的泉台中舀起所剩无几的圣水，为伤残的锋刃清洗伤口，从她身躯里取出了零零碎碎上百块兵刃的碎片。 … 这极具神性的一幕，远在海岸上的迈洛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律法锋刃没有死去，在往后的岁月里，她还要面对无数场比这更加可怕的战争，为她的人民、意志而战。 也许从来都没有何为锋刃的真正定义，是拜恩给予了这一名号真正的诠释。 … 无人的角落里，蒙奎亚把一柄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断剑轻轻地放回到一座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酒馆废墟上，然后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范围内。 另一边，海蛇将大王子惨死的消息传回了地底幽嘶，蛇人族的使者悄无声息地将躺在海岸边礁石上的两截沃提·伊格拖拽了回去。 …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救赎？” 迈洛坐在海边，望着树荫高地上那凄美的一幕。 他身旁坐着黛西，腰间别着娇小伊妮德，撬棍和转轮枪都挂在风衣下。 一切与开战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唯独迈洛左眼眼眸中比原来多出了一缕难以被发现的金色圣辉。 “你是指在杀了她两次之后又把她当成收拢黄金信仰的傀儡这件事吗？”丽贝卡扛着惠特沃斯步枪站在迈洛身后。 “嗯？”迈洛的眉毛动了一下，接着摇头道：“啊不是我说的是从月亮出发去往了群星的那个人。” 他指着空中那若隐若现的满月轮廓，以及它正上方那道撕裂的痕迹。 “想去找她是吗？”丽贝卡面无表情地问道。 “胡说些什么呢那么老远我才不去。”迈洛继续摇头，只是摇的幅度更大了。 (本章完) 第849章 可笑的人 与幽邃大军一同被送入群星之路的还有树荫下的那些旧日支配者，包括黑刀之首、咒术师和野兽，它们被击溃了没错，但难以被击杀，身为强大的上位者，哪怕只残存有一缕意志，都可以通过化身或者其他的方式实现复生重塑。 几乎所有沾染幽邃意志的黄金一众都被放逐至群星。 卢奎等一众门徒的待遇也是相同的。 如今黄金律法神殿几乎就只剩下一座空壳。 … 但也有例外。 还有人记得点燃这场灾难导火索的科林吗？术士科林。 谁能想到破开深渊封印迎接幽邃的人，他的心从未真正拥抱过幽邃，而幽邃也根本没有认可过这个……复杂的家伙。 … “你无法用树的力量去杀死树不是么？” “幽邃时代，敬请见证！” … 皈依幽邃意志的理由或许有千万种，但科林的想法却不属于其中之一，他只是一个被蛊惑了的工具，一个可悲的灵魂。 他的视野一直都很狭窄。 从追随黑斯廷斯长老开始学习，到逐渐接触神殿的事务，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睁眼看过这个世界，在世界壁垒另一侧的清醒世界发生的一切他更不清楚。 科林只知道自己的职责是守护黄金律法的一切，律法的权威、律法的定义，律法的锋刃。 人们总说拜恩是温室里催生出来的不完整锋刃，但其实新生的一代都这样，科林之辈更甚。 不知道从时候开始，他所理解的职责开始发生了扭曲。 尤其在拜恩前后两次倒下之后，那种孩童时期对锋刃的向往与爱慕之情开始滋长、放大。 … 这是一个比迪拉肖更加可悲的家伙。 教会时期的迪拉肖也曾踌躇、挣扎，但令他左右摇摆的，是自我认知的正途与教会意志之间的冲突。 而科林则完全沉沦于自我的欲望，所以他才会在无人的时候，一次又一次跪在温床前，做那种苟且之事。 然而可笑的是，幽邃退去之后，他被留下了。 因为归根结底，科林的所有这一切癫狂之举的初衷，竟然是因为他深爱着黄金树，包括他对拜恩的那种扭曲、卑微爱慕之情，也源自于此。 于是，在幽邃被集体放逐之后，被遗弃在废墟深处的科林残躯上还残存着黄金树的印记，并且不是倒挂的。 … 很离谱吧。 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在做了这么一系列烂事之后，却依旧是黄金树最忠实的信徒之一。 … 这或许就是猫咪马歇尔所意识到的“思考之眼的冷漠之处”，祂为了将这场早有预谋的动乱搬上日程，为了让某人成为救世主而进行的一系列编排里其实充斥着上位者的漠然。 科林的人生轨迹也是编排的其中一部分。 再比如懵懂的罗斯公主，她必然也不知道，开启群星之路的人会在未来被定义为幻梦境的千古罪人…… … 但不管怎么说，科林至少也短暂地体验了一把人生巅峰的境界了。 至少在幽邃占据神躯之前，他曾凭着一己之力让黄金树荫下的旧日们不得不群起而攻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 … 现在幽邃被放逐到群星，科林那被幽邃短暂侵占过的身躯正在快速衰败、老去。 他躺在废墟中，艰难、贪婪地吞吐着自己生命结束之前的最后几口新鲜空气，缓慢地抬起枯木般的手臂，尝试触碰那穿过断壁缝隙投射过来的斑驳流光。 … 在视野开始变得浑浊之前，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尽管对方身上包裹着斗篷，半张脸被兜帽盖住，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张脸… 他拼尽全力地从干哑的喉咙底挤出了几个字： “师姐…” “你终于醒啦……” 他那张比活尸更加可怕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可怕的笑容。 … 弥留之际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想触摸一下对方那张憔悴的脸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或许是发现自己的手从指尖的位置开始溃烂腐败，或许是想起了自己过往的亵渎行径，总之他最终也没能碰到拜恩。 甚至自己悬空的手臂化成的粉末洒落下来还模糊了他的视野，让他看不清师姐的模样，更看不清在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对方流露出的是怎样一种神情，是厌恶？还是惋惜？科林已经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了。 对他而言这可能是最残酷的结束方式。 … 一直到他的苍老身躯彻底溃散成齑粉，那片他躺过的废墟上依旧还残留着圣辉黄金树的印记。 … 拜恩在那印记图腾前沉默了很久。 她抬头望向远处海面上空的璀璨流光，目光复杂。 命运似乎一直都在对她开各种大大小小的玩笑，从来都没有停歇过。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被磨练成真正的锋刃了，但记忆中熟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分崩离析。 … 拜恩看到了远方海平面上一艘逐渐远去的船。 那在过去被视为罪人、如今却被黄金之民赞为救世主的人就站在船尾的甲板上。 她曾经最痛恨的人，救了黄金国度，也救了自己。 可笑的是拜恩一度将清醒世界里的这个邪恶之人视为宿敌，因为自己在走出神殿试炼场地后的第一次任务中被对方当成狗一样虐杀了。 那时候，才刚成年的拜恩就死死地记住了这个背负着罪责的男人。 黄金树给予了她第二次机会，她于是更加疯狂地磨练自我，锤炼一切杀戮手段，期盼着复仇之日的到来。 她坚信，在时间流速更快的幻梦境中，自己有完全充足的时间，待到下一次遭遇，她必能将血债如数奉还。 可当再见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是血月之下的众矢之的。 他扛着根蔓的诅咒直面所有上位者的画面，一度成为了拜恩的梦魇。 她为之动容，甚至感到畏惧。 因为无论自己接受多么残酷的试炼与打磨，她都无法设身处地地代入到对方所面对的绝望境地中去，她觉得自己会在顷刻间被上位者们的意志碾碎，或者堕入无休止的癫狂。 那一次，拜恩退缩了。 这对于一名骑士而言是比战败而死更加可耻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说服自己，说自己在血月下的真正任务是为黄金律法神殿寻回“思考之眼”，不需要去面对那个人。 不止她自己这样对自己说，神殿中的其他人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可同样的话语每次被重复提及，拜恩都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抽自己的脸。 因为她很清楚，血月之后，她再也没有资格把迈洛放在自己那所谓的“宿敌”的位置上了，只因为她逃避了。 这种自我折磨的状态持续了不知多少年。 让她变得冷漠、自我封闭，甚至在外人看来，锋刃是嗜杀的…… … 直到某一天，在冷原围剿猎人的时候，她撞见了那个本应该随着旧清醒时代一起化为尘土的人。 这一次拜恩决定直面自己的心魔。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又是一次可笑的举动，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跨过内心的恐惧，支撑她对迈洛出剑的，是对方当时表现出来的孱弱姿态。 拜恩又一次违背了骑士的意志与荣誉感。 她选择用杀死弱小迈洛的方式来欺骗自己，假装过去的失败与怯懦从未发生过。 但更加可笑的是，她死在了那个看起来孱弱无力的迈洛手中，又一次。 … …… 而如今，宿敌的说法已经随风而去。 她的脚下是废墟，对方的脚下，却是秩序。 两人已经不再是可以放到同一水平层面上进行比较的了，或许他们其实从来都没有在同一个层面上出现过，只是拜恩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 不过昔日一直在折磨着她的那份执念如今算是彻底消失了，不能确定究竟是放弃了还是释怀了，但至少她找到了自己真正应该走的路。 (本章完) 第850章 幻想 “只要你坦然接受自己的罪恶，穿越那黑色的深渊，等待你的将是永恒的神奇与荣耀。” （伴着交响乐） … “瑞克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昨天他还让我保管好他的遗嘱呢。” “他这样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 “放心吧哥哥，没问题的。”黛西很认真地听着从船舱里传出来的瑞克声音，听了好一会儿才认真笃定地对迈洛说道：“没事的，他身上携带了太多古老的诗篇，偶尔胡言乱语很正常，现在诗篇已经弄丢了两份，以后情况会有所好转的。” 迈洛耸耸肩。 他可一丁点儿也没有担心瑞克这个变态蛋蛋终结者。 在别人听来那或许是一些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但是在瑞克的精神世界里，他或许正在跟某些超脱现实秩序之外的意志进行辩驳呢，这都无从论证。 只要身边的怪胎足够多了，这种情况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 迈洛一行人在黄金之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脱离了他们的视野范围。 乘上了港口边原本要留给黄金之民撤退用的船只，大战期间，连那些原本已经率先沉船离开国度海岸线的人又折返了回来，加入了拜恩的大军，那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去而复返、子民们高呼圣辉黄金树的口号冲上口岸的画面也是这场战争中绝美且震慑人心的一幕。 而对迈洛他们来说，蛇船和沃提·伊格一起被拆了个稀碎，既然救了这座国度上下这么多人，要一艘船不过分吧。 好消息是离开的时候相较于来时并没有减员，甚至还多了几个。（沃提·伊格不算人） 迈洛先找到思考之眼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血月中弄丢的那些人找回来。 … “唰唰…” 温迪戈蹭到迈洛脚边，用大舌头狠狠刮了刮他的靴子表面，直接把靴子的皮革给剐个稀烂。 不过迈洛并不介意，相比于以前温迪戈用啃咬来表达爱意的方式，现在它的这些动作已经算是非常非常文明了。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 加上此前已经出现的严、艾玛、丽贝卡，还有天知道怎么做到第一个钻进幻梦楠薇城的瑞克。 以及这一趟不仅找回来的黛西，还找回的两只萌宠，现在幻梦境的楠薇城比之原来的楠薇城相似度又增加了不少呢。 … “哦还有船舱底压着的那位。” 此时被丢在船舱底部箱子里的，是曾经被称为叛逃者以及神躯的男人，的身体。 是的，迈洛他们甚至还把不知道能不能醒的迪拉肖也弄了回来。 这可是一件非常高难度的事情。 当幽邃意志被最大程度的削弱的情况下，迈洛尽其所能地将其与迪拉肖的身躯两者进行了剥离。 且丽贝卡也在关键时刻补了一枪，帮助迈洛在群星放逐的秩序启动之前彻底切断幽邃意志与神躯之间的关联。 保下了迪拉肖。 但如今这个家伙身上还印刻着倒挂黄金树的图腾，迈洛不确定他到底还能不能醒来，醒来之后又到底是迪拉肖还是幽邃，但他还是坚持把这家伙带回去。 用黛西的话来说那就是——“哥哥变了，他现在是一位热爱包饺子的上位者。” 她还表示自己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尝试着使用思考之眼的力量把分散在幻梦境各地的其他几个人也找到。 … 而另一边丽贝卡比较关心的还是迈洛的状态。 她不太相信在那场同等级别的对战中迈洛能毫发无伤，这并非是胡乱猜测的，而是源于最后那一枪的判断力，丽贝卡最后补枪帮助迈洛切断幽邃与神躯的联系时曾有一瞬间产生了某种疯狂错觉，那就是如果她把枪口指向迈洛，同样有能力断送他的生机，这是只有在对方足够虚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出现的判断。 于是丽贝卡拽着迈洛的衣领单手把他提了起来，认真地审视了一番他的眼眸。 这一幕有点像在清醒世界里迈洛把丽贝卡摁在墙上端详她眼眸中的癫狂意识的画面，只不过角色调转过来了而已。 … “人性会让上位者变得平庸且不再无懈可击，但是请相信我，你所能捕捉到的重创哥哥的机会，都是虚假的。” 黛西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对冤家的奇怪姿势，缓缓地对丽贝卡内心的疑虑做出解答。 然而丽贝卡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迈洛，他俩就这么脸贴着脸四目相对。 于是黛西再次开口道： “你准备亲他了吗？……我是说，你们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互相亲吻，在场唯一的孩子是双目失明的，不需要避讳太多。” “还是忍住了吗？” “我是说，我是看不到你们亲吻的画面的，但我能看到你内心的躁动……” 所以说有的时候童言无忌带来的杀伤力才是最猛。 在黛西说到那句“内心的躁动”的时候丽贝卡就像是不小心抓到蟑螂一样快速地甩开了迈洛的衣领。 这时候的迈洛才称得上是无懈可击，他的反应可就比丽贝卡淡定太多了，坏笑着把歪到一旁的衣领整理好后，又重新把屁股挪到甲板围栏上。 此时丽贝卡也注意到黛西一些“口无遮拦”的话语成功把船上其余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掠夺了黄金国度的信仰，现在的你杀不杀得死CCD级别的生命体？” “嗯——不好说噢，只能确定我现在还处于黯影的序列但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正在蓬勃生长着。”迈洛指了指自己那只孕育着黄金圣辉的左眼。 就在丽贝卡以为跑歪了的话题终于被自己掰正回来的时候，黛西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幻象你们两人分别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我想可能这跟当时你们把我从病患收容所里救出来的经历有关，是真的啊，我平时一个人待在钟塔上的时候就一直不停地在幻想着类似的画面，在我的梦里你们都已经给我生了好多弟弟妹妹了……” … 一旁的小炎若有所思地顶着丽贝卡，忽然转头对严问道：“她的脸怎么变得比我还红啊？” … (本章完) 第851章 神族后裔 “这个世界最仁慈的地方，莫过于人类思维无法融会贯通它的全部内容。” （来自瑞克的每日感悟） …… 对于如今楠薇城的人来说或许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就像迈洛离开了原有的世界来到楠薇城一样，甚至都没有迈洛那种“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自我意识。 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印斯茅斯东站的列车轨道通往的是一片虚无和混沌，内陆与外海并不存在。 秩序之下的生灵真的就只能看到秩序所展现给他们的东西。 他们连知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权利都不曾拥有，而这，反而是一种仁慈。 … 造梦者给楠薇城与楠薇人做了很多的加减法。 减少的是容易把人逼疯的那部分记忆，增加的则是一些无厘头式的“规则”与“常识”，比如医生害怕苹果。 再比如在做标准平板支撑的时候个人时间流速会变慢。 于是赶作业的孩子和早泄的成年男性都学会了平板支撑…… … 可能缺少了这些不讲道理的奇思妙想的人是没有办法成为造梦者的，因而造梦者在幻梦境中创造出来的国度或城市大多都偏光怪陆离，相比之下可能库兰斯王捣鼓出来的永恒国度是属于比较正常行列的了。 … 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如今生活在楠薇城里的人毫不相干。 贵族们照常纵情享乐，罪犯们依旧费尽心思为这座阴霾之城增色添彩，邪教头子们向底层人民兜售着他们臆想中的“主”的旨意，享乐屋楼上楼下的年轻人们则是日复一日地糟践自己的普西与雏菊。 一切照旧却也不照旧。 这里没有天空之城的气派、夕阳之城烂漫，也不及永恒国度的梦幻，但楠薇城里处处充斥着的是那份独特的魔幻现实感。 现实的那部分表现为城里的男人悉心地将本月的薪水根据开支方向分配为面包、房租、酒与享乐屋等几个不同部分。 魔幻的部分则是楠薇城外来自奥瑞巴岛的“神祇残次品”们正举兵压城……嗯——也不算是举兵压城啦，更加准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祂们是前来原谅楠薇城的。 … 还是那片三女神与“三女神”激战过的海域。 虚假的满月已经被迈洛和严击碎，但倒影在海水中铺满整个视野空间的星辰是每个夜晚都会出现的。 而所谓的“神祇残次品”其实就是圣物化身们，遗落南境的古老传承中没能成为沃瓦道斯的那些早夭儿们。 在迈洛众人刚刚出发前往黄金国度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并掳走了五件圣物和其中封印的化身，但很显然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回奥瑞巴岛，或者奥瑞巴岛知道了但没把它当一回事，毕竟本来圣物化身们就是分散在南境各个海岛聚落上的，祂们的职责是为血脉信仰体系搜罗寻找合适的神选者，也就是有可能在欢愉祭祀意识中被诸神选中并为其诞下神胎的“幸运儿”。 但是在诸神迷失的时代里，这份工作显然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然而圣物化身们依旧还在坚持，所以也不难看出这些早产儿或者根本没来得及降生的家伙们的大脑到底发育到什么程度了。 即便到了这会儿，在一众奥瑞巴岛神族后裔引路的情况下找到了楠薇城所在的那片水域之后，圣物化身们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也是—— “把你们掳走的神选者还回来吧。” 是的，祂们还在惦记着神选者的事情。 也就是先前跟着迈洛从扎尔聚落一路逃到楠薇城的男娘阿达米尔·蓝礼，现在他已经顺利被瑞克任命为城南执法所地下室尸检部门的助手实习生了。 … 楠薇人并不知晓“神祇”在敲门。 执法所里执法官们也不知道地下室里新来的变态是被挑选作为诸神玩物的神选者。 海水的另一面，也只有把守在教会敬拜坑前的艾玛察觉到了异样。 她知道迟早都会有人前来冒犯，无论是幻梦境中那些企图迎回诸神的神殿或是清醒世界里往日的仇敌们，但没想到最先登门拜访的会是一群长相畸形的奥瑞巴岛怪胎——神族后裔们。 … 严格来说他们就是一群混种。 只不过混到的是幻梦境中最高级的神祇血脉，然而血脉的力量99.99999…%不会在这些欢愉产物的身上有任何程度的表现，神族后裔就是一群长相丑陋的类人生物罢了，与血脉赋予他们的高贵地位和权力相比，他们的身体是真正意义上孱弱无力的。 而且不难看出，奥瑞巴岛的资源相当丰富，来到这片海域的神族后裔们比迈洛在穆塔见到的那些要胖很多，本来长得就抽象还一个个肥头大耳的，身上的宽松款长袍都几乎要兜不住那沉甸甸的肥肉，很难想象各大群岛聚落每年都往奥瑞巴送了些什么高油高脂的贡品… 反观身为扎尔领主亲儿子的阿达米尔却只是一只瘦弱的猴子。 … 神族后裔乘坐着巨船而来。 看到那仿若小山一样的船头上仰着头的几只肥猪了吗？ 没错，那就是此次奥瑞巴岛派遣而来的使者，神族后裔的正统血亲成员。 就那个面相，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误认为它们是潘斯峡谷的巨噬蠕虫成了精或是蒙宠者天灾的私生子。 那身上的肥肉已然堆叠成环状轮胎缠绕全身，怕是一个没站稳就会直接从甲板上滚下来。 而这样一帮中年肥油的身后则是一大群悉心照顾着他们的忠实奴仆，他们甚至能预判伟大的神族后裔们接下来的动作，比如其中一名后裔往前迈出一步，那么在他的脚落地之前，奴仆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将那块甲板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绝不会让主上那洁白柔嫩的脚底板上出现一丝污痕，否则，这名“触犯了神威”的奴仆就会被直接丢下甲板，落到海水中成为拖船海兽的点心。 … 神族后裔们的巨船逼近到楠薇城水域的边缘。 船走过的地方，夜色都被刺眼的赐福光照所取代，那是船上携带的圣物导致的。 然而进入楠薇城的通道是紧闭着的，透过那片水域只能依稀看到楠薇城港口的模糊轮廓，这让千里迢迢而来的神族后裔感到十分失望与不满。 失望的是一座由造梦者创造的城市竟然如何浑浊不堪，不满的是这些卑微的种族竟然连出城迎接的基本礼仪都不懂。 …… “原本想取回神选者就作罢，这种脏地方真的不想深入，但这些愚民似乎完全不知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 “我认为有必要略施以惩戒，兄长觉得呢？” “圣物们感应到城中有不少堪比神选者的灵魂，惩戒的话，随你们怎么开心都行，务必将那些神选者一个不留全带回去。” “没错啦，造梦者创造的空间里往往有一些有趣的生灵，即便入不了神明的眼，我们也可以留着自己把玩。” 肥头大耳仨人以兄弟相称，看着面相上的确有几分相似，都是一个风格的丑，宽脸窄眼，鼻孔朝着天，嘴里上下颚各有三层叠加的牙床。 “是了，派出去的监视者声称它们曾在这片海域上见到过一名女性人类逗留的模糊踪影，我看了它们奉上的记忆画面，确实是个有滋味儿的灵魂，一定要把她留给我啊。” “既然这些外来者无动于衷，那就把这入城的通道破开吧，让愚民们长长记性。” 于是神族后裔中最年长的那个胖手一挥，漠然地吩咐了一声： “动手。” … 于是来自圣器的力量开始向楠薇城所在的那片水域施压。 后裔们则远远站在船头，仰着脸静等这座陌生的城池被碾开来。 他们眼角的肥肉实在太多，脚下的巨船实在太大，以至于根本就没发现远在视野边缘不知何时出现的一艘小型海船。 (本章完) 第852章 仇恨制造机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大概就是…… 一半星空一半白昼的海域上毫无征兆地刮起了夹带着尖锐冰霜的风暴。 那风暴的让来自奥瑞巴岛的巨船开始剧烈摇晃，连水面下几头海兽都稳不住。 而风暴的中心，是一只来自深渊的银渐层毛球。 … “该死，怎么回事！” 神族后裔仨兄弟就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话。 然后巨船就飞了起来。 在海中的时候是海兽拖拽着巨船前进，而现在颠倒了过来，是巨船把三头海兽吊到了空中。 然后奥瑞巴岛的那三位神族后裔以及他们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奴仆、守卫和血源信徒就像从盐罐子里撒下来的白盐一样从高空落到了海面上。 温迪戈是贪玩的。 那三头体型庞大的海兽就这么被它冻成了冰雕立在海上。 而后又把巨船翻转过来丢回水面上，看着那些落水狗拼了命地往底朝天的船底板上爬。 … 有趣的是，即便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奴仆们还是围绕着他们的“主”团团转，他们甚至用人体堆叠起层层阶梯，让神族后裔踩着自己的身躯往船上爬，还有许多奴仆从后方托着后裔的肥臀，硬生生把三名神族后裔中的其中两人送出水面。 但即便如此，那两头肥猪还是暴跳如雷。 到了船底板上后就开始咒骂并狂踩奴仆的手、脸。 “没用的东西！废物！” “你们都等死吧！” 而奴仆们不敢怒更不敢言，甚至可能真的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伟大的神子，无比惭愧悲痛地匍匐跪地，任凭对方把鞋踩踏在自己脸上身上，希望能以此平息神子的怒火，有的更是直接被踹回了海水中。 年纪最大的神族后裔并没有及时上岸，奴仆和血源信徒们此刻还在海水中疯狂寻找着他的身影，边找边哭，场面十分诡异。 然而失踪的神族后裔的两名弟弟可并不十分在乎兄长的死活，他们此刻正忙于发泄自己的怒火，无暇顾及其他。 “是那个东西对吗！” 兄弟俩循着空气中的冰霜轨迹找到了高挂在空中好奇地盯着自己的一只灰白色毛球。 “把它杀了！听到没！把它给我杀了！” “神使在干什么！” “把那东西给我撕成碎片啊！” “啊啊啊啊啊啊！！！！！” “给我赎罪！” “给我狠狠赎罪！！！！！” … 这俩人的脸胀得通红，感觉下一秒就可能崩裂开并喷射出油脂和血水。 高贵的血脉让他们在漫长的成长历程中享受着南境的极乐待遇，甚至从来都没有真切地体验过“愤怒”这种情绪是什么滋味的，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敢违逆他们的意志，更不敢像今天这样“以下犯上”。 于是陷入歇斯底里模式的神族后裔就像是，嗯，像是即将被宰杀的猪，没错，是这个样子的，他们用最难听最尖锐的嗓音嘶鸣着，且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肢体语言，做着各种不知所谓的抽搐动作，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与怨恨之意。 而既然有怨恨的味道散开，某人肯定是坐不住的。 … “诶？别激动呀。” 严的声音从神族们的后方传来。 原来他早早就已经端坐在船底板最高的位置，悠哉地欣赏眼前这两头肥猪暴跳如雷的姿态。 这下可把严乐坏了。 倒不是说他肥猪跳脚的画面有多好笑。 是因为严发现这些常年享受着神祇有待、极少有情绪起伏的家伙们迸发出来的怒火与怨恨非常的……纯粹且浓烈。 而这份强大的恨，正是他血仇兑换机制的最佳原料。 甚至比许多上位者能够提供的怨恨之力还更加顶级，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神族血脉？ … 在清醒世界的时候，严认为普遍的生灵灵魂所能够迸发出来的最强烈的仇恨值都源自于血仇，但这种尝试对来自奥瑞巴岛神族后裔显然不适用，因为他们在自己的成长历程中被培养出来的奇怪认知和扭曲思维与普通生灵是不同的，因为非常独特，所以也极尽纯粹。 这下，严就像是伊克姆荒山里发现了种植菌菇的优质人肉的朝拜者一样，眼睛里的精光比他在享乐屋里的时候还要明亮。 … 这也等于是有一个全新的物种出现，并推翻了严过往关于血仇体系的大部分研究。 他必须重新开始认识并摸索这全新物种心中怨恨的产生机制。 于是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来，随便牵起了一名奴仆的手。 Pia—— 扇在了神族后裔的脸上。 顿时，什么猪叫、咒骂还有信徒痛哭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神族后裔兄弟。 唯独严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他反手一抬，那奴仆的手又扇在了另一名神族后裔的脸上，达成了流畅的二连击。 然后踹开了那名奴仆，伸手从裤兜里翻出一个小笔记本和铅笔，一脸期待地盯着那两张红肿的猪脸，摆出一个准备开始做笔记的动作。 … “啊！！！！！！！” 神族后裔俩兄弟捂着自己的脸，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未知生物一样，在惊愕与暴怒的情绪驱动下疯狂尖叫。 就好像是在他们现有的认知里是一定不存在严这种可以扇自己巴掌的生物一样。 脸上传来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是那么的陌生。 而这份未知的刺激则是让他们的情绪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癫狂状态。 …… 可以看到，即便在没有主动释放夜魔形态的情况下，严的后背上也隐隐约约有双翼的轮廓在浮动着，这说明来自于神族后裔的怨恨之力有多么纯。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 严非常兴奋地大笑起来。 船底板上的这一幕在任何外人看来都是相当诡异的，一边扯着后来啊啊狂叫，一边喜笑颜开嘴角咧快到后脑勺，双方还一唱一和的… 这是足以让人掉san的一幕。 … 但也不能怪严。 这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一个重大发现，如果仅仅只是普通殴打带来的肢体疼痛和羞辱感就可以让神族后裔迸发出这么强烈的恨意的话，那他可还有无数种更有效的方式可以从他们灵魂中榨取力量。 再想想那所谓的奥瑞巴岛上全是这种心灵扭曲的“仇恨制造机”，严感觉自己离单杀CCD的那一天应该已经不远了，并且完全憋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 与神族后裔荣辱与共的奴仆和血源信徒们也迸发出了类似的情绪。 这种就不用解释了吧，遗落南境上遍地都是这种被驯化的信徒和追随者。 于是在神族后裔的嘶鸣指挥下，海面上的血源信徒全都红了眼地扑向了严，连那些几乎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奴仆也都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 然后… 然后他们就在夜魔的带领下每人各扇了神族后裔一巴掌。 当然为了可持续地获得力量，严肯定不舍得轻易地就把这俩活宝贝玩死，所以连扇巴掌都是非常“温柔”的。 “神使！” “神使在哪里！！！” “快杀了这个罪人！！！！！！” 到这时候，神族后裔才终于想起来这一趟出行可是有圣物压轴的，开始疯狂呼救。 然而却得不到来自天边的任何回应。 (本章完) 第853章 逮捕了个 …… 神族后裔们的呼救声是非常高亢尖锐的，但圣器化身这会儿的处境并不比肥仔们好多少，祂们也自身难保啊。 后方天空中那片白昼般的赐福光芒笼罩的地方，正有一些不算连贯的枪声从云层中传来，以及金属器具掉落的声响。 … 要知道从西方大陆远航归来的那艘不起眼的小船上除了夜魔这种欺负弱小专业户之外，可还有一些专挑硬骨头下手的狠人，比如那位红头发的女执法官长。 神族后裔们确实是在受苦，但后方隐蔽在云层与金光背后的圣物化身们又何尝不是在受苦。 后裔是四肢健全营养不均衡的孱弱成年人，而圣物化身们则是心智尚未发育却又被赋予了强大力量的孩童，后者在挨到毒打的时候甚至连怨恨的情绪都不会产生，更大概率会嗷嗷大哭着逃跑… 类似的画面早在迈洛他们刚刚启程准备离开南境的时候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所以“神使”屁滚尿流的场面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 严是喜欢虐待人的，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层面，这是血仇兑换体系驱使着他去做的事情，就像当初对待来自该隐赫斯特城的那对双胞胎血族兄妹一样，他可能不太擅长，但没什么同理心的他非常乐在其中。 至于丽贝卡，她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是纯粹地崇尚武力。 …… 而腰间分别挂着转轮枪、撬棍和布偶娃娃的那位，则对后裔们这些诸神欢愉后的劣质产物不太感兴趣，早就先行一步进入了楠薇城港口岸。 他单手抱着小小只的黛西，黛西就静静地把那挂着血迹的脏兮兮脸蛋靠在迈洛肩上。 她并不介意别人看到自己身上、脸上的伤痕和血迹，这些痕迹既然洗不净，那就也没有遮盖的必要了。 … 这会儿的楠薇城刚刚进入傍晚时分，正是黄昏。 踏上楠薇城码头的时候迈洛碰巧遇上了执法现场。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有J女在水手聚集的地方揽客的时候发现了水下有什么丑陋臃肿的野兽爬了出来钻进了仓库中。 尖叫声引来了监城守卫和执法官。 一通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 于是就有了沿岸路边人群围观着的这么个东西。 …… 哦对了，别忘了迈洛在楠薇城的身份可还是执法官，他身上披着的也是执法队的黑色风衣，甚至伊妮德创造出来的这座楠薇城里的执法官也都还认识他，作为在场职位最高的刑侦组执法官，迈洛凑过去看了一眼那被打成筛子躺在路中央的“野兽尸体”。 “嗯——”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么血腥的场面不应该被小孩子看见所以捂住了黛西的眼睛。 黛西伸出手指戳了戳迈洛的手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迈洛摸摸黛西的脑袋，看着路中央那只身上弹孔无数的“野兽”，对周围的执法官问道： “你们这是逮捕了个海绵宝宝？” 迈洛对楠薇城本土执法官的执法力度是相当了解的，但是把神族后裔打成筛子的场面还是不常有的。 没错，被J女发现的这头“野兽”就是从幻梦境那一端跌落到海水中之后莫名其妙进入楠薇城的神族后裔三兄弟之一，他阴差阳错逃过了夜魔的凌辱，却没能躲过执法官的过年式执法。 … “让一让让一让，不要破坏现场先生们，拜托配合一下，拜托了。” 有提着沉重取证器具箱子的执法官挤进人群，让同僚们将围观人群驱散一些，但闻讯赶来的记者越来越多，道路很快就彻底堵住了。 尸检部门的执法官熟练地在尸体旁边半跪下，打开自己那一口沉甸甸的多层工具箱，非常专业地从尸体上取下组织碎块、血样、毛发、指纹等证物，且还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死者的一些样貌特征，口中默念着： “40岁左右…男性……神族后裔……正统血脉…嗯——” … …… 迈洛微微弯下腰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这位专业认真的尸检部执法官的正面，很热心地补充道：“身中72枪，致死伤是头部那三枪，很精准。” “噢确实是这样没错，谢谢。”尸检部的执法官没有分心，一直低头认真地记着笔记。 这时候周边执法官队伍中有人小声嘀咕道：“没错，头部那三枪是我打的，先生们。” 随后，处于多个不同方向的执法官都异口同声骂道： “闭嘴布奇！” 包括迈洛在内。 … 感受到怀中黛西的疑惑，迈洛解释道：“我猜这一定又是伊妮德梦境里某种不成为的秩序。” 每个执法官都要在恰当的时间点条件反射式地臭骂布奇。 连迈洛这样的上位者也不例外。 看得出来这座城市的秩序确实是造梦者说了算的。 … 这时候，负责取证的年轻执法官也终于发现并认出了迈洛，他抬起头看了看迈洛，又看了看迈洛手里抱着的小女孩，愣了好一会儿：“嗯——诶？呃……” 迈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调侃道：“你看起来融入得挺快的嘛，阿米尔达。” “是阿达米尔，谢谢。”对方礼貌且尴尬地推开迈洛的手。 “你的名字有点拗口的，以后还是叫你男娘吧。” 迈洛悠哉地说着，退出了拥挤的人群。 … 这时，由于海岸上被打成海绵宝宝的神族后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一艘陌生的海船从海平面下浮起。 迈洛站在岸上对着海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开往教会方向。 … …… 不久之后，众人来到教会大桥底下。 把船停靠在运河入海的位置后，瑞克他们将那个曾属于教会的人搬回到这座空无一人的大教堂深处。 迪拉肖的残躯被放置在倒挂黄金树的雕塑下。 迈洛也不确定这样做有没有意义，但他相信黛西的判断——放逐幽邃的那一战绝不是神躯的最终结局。 幽邃留下的倒挂黄金树图腾还深深印刻在迪拉肖的身上，与那雕塑上下呼应。 就如脚下这座教会大堂一样，没有往日的圣歌旋律与赐福光辉，剩下的只有死寂。 … 在众人的帮助下，迪拉肖被送到未见之地的深处，就如当初重伤的他被送入敬拜坑时那样，神躯将再一次被“存放”到敬拜坑中，算是回归黄金树曾经的墓地的拥抱中，也许在未来，类似的奇迹还会发生… “他的意志尚存，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这座祭坛，放心吧，他待在坑底不会出问题的。” 艾玛出现。 她一边说着敬拜坑的事情，一边很自然地、丝毫不生分地从迈洛手中接过了黛西，把这个裹着破烂长袍赤着双脚的脏兮兮小女孩抱在怀中，并伸出另一只手，娴熟地把迈洛的衣领整理端正。 记忆中似乎并未有过任何交集的这两个人此刻的表现却给人一种她们早已熟知彼此的感觉。 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迈洛的意料，但其实，也不太值得意外。 细想一下他进入幻梦境以来所接收到的那一系列的指引，除去红女巫留下的线索之外，剩下的讯息全都是来自于思考之眼和艾玛，你要说这俩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迈洛反而觉得不太合理。 … “就这样把他丢在里面不用管了吗？” 瑞克小心翼翼地靠近敬拜坑的边缘，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黑漆漆一片的底部。 结果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温迪戈已经叼着迪拉肖的脑阔把他拖过来丢了下去。 梆—— 过了好一阵子敬拜坑底部才传来一声闷响。 干完活的温迪戈心满意足地踩着顺拐的步伐转身离去。 瑞克则是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这样摔下去不得碎成渣么……早知道就应该切一点下来尝尝的，神躯的蛋白质……口感应该会有所不同吧，可惜可惜。” 艾玛确实说了，迪拉肖待在敬拜坑底不会出问题，但可没说就这么抛下去不会出问题… … “清醒世界里黄金树已经辉煌了一世，说不定，倒挂的黄金树注定在造梦者的楠薇城中获得重生，这样才算公平不是么？” 艾玛若有所思地说着，手轻轻搭着黛西的后背，短短几分钟不到就把黛西哄睡过去。 她像抱着自己的孩子那样轻抚着黛西那挂着血迹的脸颊，一举一动都非常温柔、极具母性光辉。 但嘴上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 “想要守住这座城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还有很多笔血债要一一清算，要杀的上位者太多，但也只能慢慢来，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时常感觉到有隐晦的目光在监视着这里，这座城。” “我想，大概率是昔日就旧敌之一，三女神落败的事并非秘密，南境的信仰体系有多糜烂你们有目共睹，在上位者的眼中这里就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所以各位，好好把握这段喘息的时间，修整、歇息，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我不仅要赢，我还要祂们死。” (本章完) 第854章 上位者上上位者的上位 艾玛的脾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迈洛最清楚了。 当初在“放逐诸神”的计划出现之前其实还有另一个计划那就是引爆星核阿扎蒂，破罐子破摔直接跟诸神们直接爆了。 这种与爆炸相关的事情她可太擅长了，无论是炸别人还是炸自己人…… … 大伙都清楚这位大姐头冰冰冷冷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浸泡着硝化甘油的心，血月的仇，那些施加在她与她深爱的人身上的苦痛，迟早是要逐一地如数奉还的。 不知不觉间，一个由各种物种组成的上位者团队就这么出现了。 嗯——准确来说这个团队在血月时代就已经形成了，只是直到今天才重新集结了一部分。 主心骨就是瓦尔罗坎家的这两位。 当然信仰的核心依旧还是迈洛，但就连迈洛也会乖乖听艾玛的话，所以艾玛说修整歇息，众人就必须这么做，全部回家好好歇息。 … 十分钟后。 “那海绵宝宝的尸体有什么看头啊，交给瑞克去研究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拉我跑这里一趟，太久没来这里我都忘记回家的路怎么走了。” 迈洛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来回溜达着，发着牢骚。 “咔嚓——” 城南执法所执法官长办公室的门却在关上后应声反锁。 然后这位黯影就猝不及防地被人粗暴地揪住领带，摁到了办公桌的边缘。 压到他眼前的是一股英气逼人的魅力，那张熟悉的冷峻面庞和那对炙热的双眸让迈洛有一种被人用钢刀夹住喉咙的错觉。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对方却直接把脚踩到了他搭在桌面的手背上。 以丽贝卡的腿长及柔韧度这个动作当然是非常轻松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姿势就变得非常非常的奇怪了。 …… … 迈洛就这么靠着办公桌边缘耐心地等了一分钟，除了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体温在快速上升之外，并没有等到对方对这一系列行为的解释性话语。 于是迈洛很自觉地把自己的另一能动弹的手抬起来抚过对方从脖子蔓延到脸颊上的细长疤痕，最后轻轻挑开一缕影响二人目光接触的红发，看着丽贝卡的眼睛对她问道： “是忘记了后续的步骤还是说…你就只计划到这一步？” 在这个距离，对方的心跳声、逐渐急促的呼吸声都过于清晰，迈洛甚至能感受到丽贝卡呼出的温热鼻息碰到自己脸。 “计划里你的反馈比现在要激烈一些。”丽贝卡盯着迈洛的眼睛说道。 “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迈洛挪动目光看了一眼自己那只被对方靴子踩在桌面上的手。 “这算是临场的自由发挥。”丽贝卡道。 “那我明白了。”迈洛扶着对方脸蛋的手突然下滑挽住了那猎豹般的腰，往回一拽，两人身体之间一直维持着的那一小段可有可无的距离就算是彻底消失了。 粗暴的动作带来的撞击甚至让这位杀伐果断的执法官长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 这珍贵美妙的一幕当然落到了迈洛的眼中。 但就在双方近在咫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下次在做这种事情之前把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诡兵器先卸掉可以吗？上位者的蛋被弓刃顶一下也会痛的。” “那你来卸？”丽贝卡忽然眉头一挑。 迈洛咧嘴一笑。 放桌面上被踩着的那只手瞬间挣脱开来，顺势就直接揽住对方的腿和腰，随后轻松翻转，直接把丽贝卡反压到桌上。 这时候那条腿是架在迈洛肩上的。 迈洛皱了皱鼻子开口道： “原来你喜欢被……” 结果“被动”的“动”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扯住领带勒住喉咙。 原本抬着对方一条腿压制着的这个极具侵略的动作瞬间就被丽贝卡反制了，她的回应是直接控制住迈洛并直接将另一条腿也高抬并横到他的脖子前。 唰—— 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被一jio扫飞的时候，一个完美的十字固也就这么成型了。 然而这才刚开始。 就在迈洛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他被丽贝卡控制住的那只手的手腕处被上了一只手铐。 “诶等等……” 话还没说完，丽贝卡就已经重新取得上位压制，并且将手铐的另一端也扣到迈洛的手腕上。 … …… 城南执法所一层中庭的执法大厅里。 众执法官们听到了楼上传来的一系列叮叮咣咣的声响以及楼板被重击后的沉重闷响，都只是淡定地将那当成是执法官长在审讯罪犯。 … …… 这应该是迈洛生涯当中最狂野……不对，最暴力……也不对，确切来说是最被动的一次X经历。 甚至一度有种被凌辱的错觉产生。 而这一切错觉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副手铐。 … 他以为强硬冷峻只不过是丽贝卡自我保护的外在伪装，最终他还是可以看到这位红发姑娘那小女人的一面，如果顺利的话。 但事实就是，事情进展并不非常顺利，且完全没有按照迈洛预想的那样进行。 这一次迈洛妥妥地当了一回下位者。 就是字面意思。 全程都都处于下位。 … 比如迈洛试图扯断手铐争取一次主动权的时候，那疯女人就会抽出诡兵器抵到他的脖子上。 当然这场交锋之所以显得狂野，就是因为迈洛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对抗”。 比如弓刃的尖端抵着脖子的时候，他还是照样迎起身，强行亲吻那个被汗水包裹的女人，任凭诡兵器的刀刃贯穿自己身躯。 再比如。 不比如了，比下去这一章又没了。 反正这位——原罪之人、黯影、黄金国度的新主、罪业火主，被铐着双手狠狠地欢愉了。 … …… 后半夜。 办公桌上，躺着由一堆零碎资料文件包裹着的两具上位者躯体。 “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 “你呢？” “异常的好。” “六次。” “这我倒是没有去数。”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嗯——你是我见过最健壮的女性……” “好了闭嘴。” “OK的。” … 只有呼吸声的沉默两分钟后。 黯影突然开口： “所以你有没有用过我的那只断手……” “我让你闭嘴。” “没问题。” … 又是只有呼吸声的沉默两分钟后。 黯影再次开口： “所以你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我好想你。” “我知道。” …… … 城南执法所顶层。 臃肿的阴云下，马歇尔立着两个尖尖的耳朵蹲坐在裁决镰刀的雕塑下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你就感谢我吧，还好我及时带你逃出来，不然你可能就被他们拿去垫腰了。” 马歇尔身后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只面容呆滞的布偶娃娃。 是的，在执法官长办公室那一系列“惨烈”、“血腥”事件上演之前，黑猫把娇小伊妮德带离了现场，让她免于再经历类似上一次的坟头事件。 一个布偶娃娃能做错了什么呢是吧？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反正此刻的马歇尔和娇小伊妮德多少有一点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毕竟躺在黯影怀里的那个红发女人是它们精神世界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关键是它们也不能拿那该死的黯影怎么样。 因为从局面来分析的话，黯影倒像是被侵犯的那一方，从头到尾都是丽贝卡占据主导。 于是，今夜的楠薇城里只能多出一只伤心的猫咪和伤心的布娃娃。 … …… 而在城南执法所的底层。 这里环绕着绝佳的学术氛围和音乐旋律，尽管灯光昏暗环境阴湿，但高品质的优雅氛围把来自楼上的低俗兽欲气息统统都阻拦在外了，丝毫不受那上位者肢体碰撞的影响。 瑞克用牛排刀轻刮食材表面的焦褐色外壳，发出清脆声音： “呐，这个就叫美拉德反应看到没，我的建议是每次煎肉之后都不要洗锅，不要问为什么，刷锅只会让你永远错失一种重要的东西，风味，懂吗？” 阿达米尔·蓝礼招气入鼻，那沁入大脑皮层的芳香气息让他几乎翻起白眼，不禁感慨道： “啊原来如此，我懂了。” 而在这张铺着餐桌白布的“烹饪台”隔壁，是解剖台，解剖台上躺着被裹尸布包着的海绵宝宝。 旁边还蹲着那只名为亚胡的狗子。 … …… 中心城区享乐屋裙楼最高层里。 夜魔正在醉生梦死，他身上挂着各种…… “欸走开走开，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别添乱了，让小炎知道我就死定了。” （好的，我们的摄影师被夜魔从楼上踹了下来） … 而小炎妹妹这会儿正在加尼叶歌剧院里瞪大着眼珠子熬夜煲剧。 （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反正非常认真） … 看起来，团队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人按照艾玛大姐头的吩咐回去好好歇息。 而这一切她自然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瓦尔罗坎家中，黛西收回自己借助月光投影展示的画面，迷迷糊糊地把脑袋埋到艾玛怀里：“我又开始累了。” 艾玛盯着那片月光消失的位置，良久才憋出来一句： “不……谁教你手铐这么用的？” (本章完) 第855章 时间会知道 … 无可否认，思考之眼就是这世上最强的窥视者。 只是大多数落入眼帘的画面对于永远定格在这个年纪的黛西而言太过限制级了。 比如迈洛与丽贝卡在执法所楼上的那场激战，不过那场战斗黛西看睡过去了，事实证明这种程度的场面对于思考之眼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若非战斗双方是黛西如今最亲密的人，那简直就没有任何看头了。 … 话说回来，血月后的迈洛似乎每一次X生活都被全程无死角的旁观了。 芙蕾雅那次，艾玛和丽贝卡在岸边观察。 艾玛那次，娇小伊妮德在旁边蹲着。 丽贝卡这次，黛西和艾玛在家里看直播…… 也许上位者的世界本就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甚至迈洛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还曾经被强暴过，还以为执法所里这一次就是他与丽贝卡的第一次嘿嘿。 … 言归正传，此间的欢愉不过是混乱时代里某些短暂的时刻，寻回思考之眼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寻回更多迷失的旧人。 那些流落在幻梦境各个角落的人，正在寻找着思考之眼的指引。 从血月浩劫中存活下来并成功进入幻梦境的还有哪些？ … …… 东部。 欧斯-纳尔盖以东的冰冷禁区里。 从晦暗的世界边缘，一些古老的异变节肢生物正在不断渗透、侵入，将死亡的意义进一步凿刻在这片被诸神遗弃的土地上。 生存的条件比以往更加苛刻无数倍。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众多遗民部落的其中一支正在极速崛起。 他们的年轻领袖是一名……鼻毛很旺盛的少年，名为疤脸。 而让这一遗民部族不断壮大变强的真正原因，则是部落中一位来历不明的铁匠。 他永远佝偻着身子，手中的重锤永远不曾铁屑，部落营地洞穴的深处永远都回响着他锤炼金属兵刃的动静，强大的武器让疤脸的部族在与其他遗民的生存竞争中有了顶尖的战力，资源掠夺、部族吞并，在面对强大节肢生物的时候，铁匠在兵刃上印刻的旧印咒文每每都有奇效。 最重要的是，铁匠是不死的。 严冬与冰霜只能拖缓他的步伐，却无法止住他的呼吸，敌对部落的兵刃可以割开他的血肉，却终结不了他的性命。 无数次，他的身躯在激战中落得个千疮百孔的下场，却从未真正堕向死亡。 部落中的一些族人想将不死的铁匠奉为神祇。 铁匠却说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弑神… … …… 上面，是独自一人落在了东部禁区的康。 接下来思考之眼找到的，是落在了遥远的，名为“殷之苑”的东北方古老国度的邪恶熊孩子马蒂。 自从在墓碑梦境里用清醒世界的自己挨了黑刀刺客的致命一击之后，他的混乱人格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统一，或者说和解。 或许对马蒂而言，他对哪一个世界都不存有过于强烈的归属感，而这也让他得以在任何世界里活得很自在。 猎人蒙奎亚散布出去的黯影画像，殷之苑大概是最后才收到的，这里地处偏深北远东，也没有塞勒菲斯那样的贸易航线。 具体有多迟呢？ 大概就是在马蒂无意间接触到那张熟悉的脸的画像的时候，画像的主人已经在楠薇城执法所里与红发的上司展开二番战了。 … 当然，老的小的都找到了，还差一些不老不小的。 比如远在冷原西部魔法学院的凯。 还记得这个当初迈洛和丽贝卡从伊克姆小镇捡回来的可怜孩子吗？ 她也熬过了血月，进入了幻梦境。 也许是前半生的经历过于糟糕了，命运很公平地给了她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魔法学院，至少相比于迈洛的老滚开局要安全很多。 凯强大的魔法天赋被学院发现并予以重点栽培，但这也间接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作为最先知晓迈洛下落的人，却至今都没能踏上追寻的旅途。 少年白了发的凯就这么成天趴在魔法学院冰冷的城头眺望那片遥远的瑟瑞利安海，寻找着脱离学院控制的机会。 …… 而除了以上所有这些思考之眼能够“看”得见的人之外，实际上还有个别撑过了血月浩劫却并没有出现在幻梦境中的人，那是思考之眼也找不到确切下落的存在。 …… “尽管宇宙会装出一副变化无常的样子，但它的灵魂始终知其主人。 主人们每一次长眠便是一切生命循环之最大周期。 夏天的到来使人们遗忘冬日的严寒，因此，轻蔑、健忘的人类以及自以为掌控者之徒，终将被重新唤醒的主人所弃。 而当冬眠结束，苏醒即将来临之时，宇宙自身将遣出先驱者。 它将令繁星归位，唤醒沉睡于地穴和浸没古墓中的主人们；它使沉浸在海底的古墓升起，它凝视那些自认为是掌控者的信众，让他们的世界动摇，直到所有人都认识到它的存在并对其顶礼膜拜。” —— “你好，我叫朗尼·威廉，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天父与救主…” “不，十分感谢，我现在并不是很饿，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不不，触手怎么能吃呢？那样会黏住喉咙的吧。” “先生，你希望制止世间的混乱吗？你愿意拯救挣扎的蝼蚁吗？为什么不随我一同了解一下末世的救主，荣耀的归宿，那无上的黯影……” “不了先生，我真的不吃触手，请你把那东西拿开。” “什么？什么叫广东人什么都吃？” “不，请收回你对我主的不敬言论，祂曾于神祇的怒火下拯救了我、你们的生命……” “没听过？那……你们的神是？” “老爷？那又是什么东西？” “等等，我到底在哪？” … …… 时间会知道，人类将像旧日支配者那样获得自由、狂野，超越善恶，摒弃法律与道德，叫喊着厮杀着，陶醉其中。 随后，被解放的旧日支配者将教会他们以新的方式叫喊、厮杀、陶醉及享乐，整个地球会陷入狂喜和肆意屠杀的熊熊烈火之中。 这本该是血月格赫罗斯带来的最终结局。 但黯影与阿扎蒂达成了神奇的共鸣，夹缝中的他寻到了一条狭窄的生路。 幸存者们用夜魔的蛋蛋与食尸鬼做了交易，在指引之下穿过食尸鬼的洞穴进入了幻梦境，途中遭遇了利萨莉亚的拦截，但最终他们还是抵达了那片如梦如幻的世界。 可并非所有幸存者都那么幸运。 也许是命运执意要对某些人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许这就是过往行径带来的报应。 黯影的信徒群体之一，银暮圣光协会，也称银暮小屋，血月浩劫过后仅剩的领袖者，朗尼·威廉并没有成功抵达幻梦境。 在越过世界壁垒的时候，诺斯齐亚等式与利萨莉亚交锋能量紊流中制造出了无数不确定因素，而推着轮椅的朗尼·威廉没能跟上众人的步伐，就这么被卷入了紊流之中，去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也许那是群星彼岸。 也许是深渊的混沌底层。 谁知道呢？ …… … 当银暮圣光已经随着朗尼·威廉的轮椅照耀在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时候，幻梦境楠薇城里，他们可还被定义为邪教组织呢。 我们无从知晓朗尼最终有没有被异界的人逼着咽下那根蘸酱油的白灼章鱼触手，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将自己的天父与救主的意志发扬光大。 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甚至不同维度里发生事情了。 愿他灵魂能在那边找到安歇的港湾吧。 … (本章完) 第856章 召唤 人们似乎很愿意相信自己所处的世界就是宇宙的中心，无论是学者还是帝王，乃至其所属的文明，皆是如此， 底层的生灵也许并不需要为这份狂妄的愿景付出让任何代价，或者他们的毁灭对于宇宙而言无关痛痒。 而如果被奉为神祇的上位者也这般想，那么宇宙最无情的那一面，就将在祂们身上完美呈现。 可是在遥远的时代里，在那连古神都记忆都模糊的时代里，冷漠、无情的群星中诞生了一颗具有人性特质的星星。 祂愿意游走于那些如蝼蚁一般渺小的文明底层，审视或是欣赏这些文明中存在的某些特殊而又平凡的灵魂，甚至屈尊与他们接触，形成一直层面的交流。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的结果都是以被“欣赏”的那个灵魂的凋零为结局。 但祂始终没有倦怠过。 在不同的时空、维度里，祂的一千张面孔都曾出现过。 即便只将目光局限在人类这一文明上，亦能够寻得祂路过的足迹。 比如那第一个提出放射性半衰期概念的学者身旁的助手，再比如发起达特茅斯会议的学者身边的挚友、再如为艾玛提供甘油吸收材料的那位不知名教授… 在过去、当下与未来，人类文明长河中几乎所有达成危险而又诱人的技术飞跃的时刻，都有祂的影子存在。 … 祂有百万蒙宠者，却“心系”着底层那些昙花一现的生灵。 祂是外神的心魂与使者，却在合围幻梦境的最关键一战中临阵倒戈。 祂有千般化身与面孔，是混乱的根本，是戏谑笑声的源头…… … 大多数的情况下，只有那些足以引起混乱的聪慧灵魂能够引起祂的注意，而如果这个灵魂能意识到这位引导者的存在，那就有概率会成为百万蒙宠者之一。 但世界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即便是神祇的事情，也会发生意外。 … 就比如此刻兜里揣着偏方三八面晶体的这家伙。 “你说，猫头鹰为什么叫猫头鹰？” “因为它是鹰，却长这个猫头，对吧？” “那么，长着猫头鹰头的猫，应该叫什么？” “猫头鹰的头……嗯…那就应该叫鹰头猫。” “可是猫头鹰的头不就是猫头么。” “那么就应该叫猫头猫！” “猫头猫不就是猫么？” “这可真是太深奥了呀。” … 如果千面之神知道祂的其中一个化身之力落入了这样一个人手中该作何感想？ 不，祂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对祂而言这种阴差阳错铸成的奇葩结果，亦是混乱的一种诠释方式。 … 这时候跟在严身边的这个红皮女孩又补了一句，直接把这场对话拉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猫头鹰……是什么？” …… 相比于双魔的这场殿堂级对话，黯影这边的交流就更加深入一些了。 我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深入。 距离手铐事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零五分，某些在燃烧着的东西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愈演愈烈。 从执法所到加尼叶歌剧院屋顶，到现在的教会大桥。 温柔之火与枪反的强烈意念一直交织在一起。 其实还真的可以把这种反复不断的剧烈交流视为是无数次重复的“枪反”？只不过无限接近于那个生死的临界点，达到某种极致的舒畅。 同时也多少带点报复性宣泄的味道在里面。 大概是一旦越过了那道自我封锁的坎之后，一切所谓的原则、矜持或是羞耻都不再能阻拦自己半分，甚至在某些时刻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人性最复杂之处大抵也就体现在这里了。 … 在如今无人往来的教会大桥上，这场堪称暴力血腥的欢愉一直维持到晨光从海面上浮起。 那湿漉漉的红发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在精疲力竭之后靠在对方的肩上享受平静时刻的温存，她好像永远都不按套路出牌。 唰—— 丽贝卡把钉在迈洛胸口的短刃扯了出来，迈洛这才得以坐起身来穿衣。 他回头瞥了一眼桥台路面上那诡兵器捅出来的细细孔洞，嘀咕道： “从未想过在这种事情上大出血的人会是我，我很好奇要是你兴奋到极致了是不是得顶着我的脑门开一枪。” “你这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我记得昨天晚上你明明说你是喜欢的。”丽贝卡淡定的套上了衬衫，一个一个地系上衣扣。 迈洛低头看了一眼下半身，又抬头看向起身后两分钟就已经穿戴整洁的丽贝卡，说道： “先提裤子的人可是你。” “上床之后你就是这样跟女伴聊天的？”丽贝卡简单用手指划拉了几下头发，立马就又恢复了平日冷酷的模样。 “我是说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温柔一些的方式。”迈洛摊了摊手。 “我不够温柔吗？”丽贝卡反问。 “呃——我不否认你确实有一些短暂时刻是温柔的，但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迈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肩上手上那一个个清晰的牙印。 “是什么？”丽贝卡把下巴抬高了一些，完美的下颚线就像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 “我说你的牙口是非常健康的。”迈洛耸耸肩，站起身来，在雾气中寻找自己的裤子。 “你也是。”丽贝卡回应道。 在迈洛转身去找裤子的时候，她才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屁股。 … 高级别的上位者精神体力果然近乎源源不绝，换做是普通上位者这么肆虐一晚上，大概半条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绝对不存在把兵刃从胸口拽出来之后还能活蹦乱跳的道理。 倒也不是丽贝卡真的就那么嗜血暴力，大概是迈洛亲到了某处不该亲的地方，所以才被钉到了地面上，其实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 “裤子在这里。”丽贝卡捡起了迈洛的裤子。 但是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身后迷雾里的迈洛回话。 她皱起眉头转身去找。 却发现根本就看不见迈洛的踪影了。 于是直接对着天空开了一枪，猛烈地气流瞬间撑开了所有迷雾，桥面上一片清晰，但仍然没有发现迈洛的踪影，却在桥台上发现了一些淡淡的空间波动…… … …… 同一时刻。 城南执法所地下停尸间里。 “听我说，搭建到这种程度应该就没问题了。”瑞克搓了搓手。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召唤仪式一定要用尸体，我是说，南境最传统的仪式是欢愉祭祀仪式，你懂我的意思吗？”阿达米尔盯着眼前停尸间里歪七扭八堆叠在地上被摆成古怪图腾造型的死者残肢，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解。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亦是对生命的定义与补充，等本地的亡灵节到了你就明白了。”瑞克故作深沉地回答道：“黑暗，同样与死亡结伴而行，这是打开召唤通道的最关键所在，如果严格按照古老典籍中的顶级召唤魔法执行的话，我们还需要越大越好的雕像、火堆、鼓、足量的活祭品还有一位为资历深厚、魔法天赋较高的大祭司在规定的年份月份操办仪式，整个仪式可能会长达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全程都要精确演奏、敲击鼓点和吟唱咒语，任何失误都会被视为对召唤对象的亵渎而导致仪式的失败，或更严重的后果。” “嗯——” 阿达米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左右看了看停尸间里空荡荡的四面墙壁，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雕像、火堆和资历深厚的大祭司。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转身欲走，却被瑞克一把拽住，训斥他道： “我只是给你做一些小小的课外科普，你这么怂我还怎么教了？” “那我去找点什么蜡烛、乐器过来？”阿达米尔欲哭无泪。 “没用的，就算找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演奏。”瑞克非常淡定地摆了摆手走到停尸间外启动了留声机，悠扬的钢琴曲就这么在堆叠的尸体上荡漾了起来。 还对阿达米尔说： “听我的没问题，就这么糊弄糊弄得了。” “啊这……”阿达米尔已经完全傻眼了，这还能糊弄的啊。 瑞克却依旧淡定：“其实我只是做个尝试，本质上来说召唤术就是与上位者尝试沟通的一种方式，无论鼓点还是活祭品还是吟唱的歌谣，都是讨好上位者所需的元素，把它哄开心了它就出现了，但我想试试另一个思路，是我最近在研读一份古老诗篇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伊格想法。” “那是什么？” 瑞克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诶就不讨好它，我们尝试激怒它，比如我不给活祭品，给发臭的死祭品，鼓点乱敲，除了咒语念对以外，其他全部全都乱来，看看用亵渎、激怒的方式能不能把上位者召唤过来。” “你找死别带上我！”阿达米尔毕竟是在神明信仰氛围浓郁的世界里长大的，他知道这么胡搞的后果会很严重，当即决定如果楠薇城全是这种疯子的话，他干脆就回扎尔了。 但作为工业革命时代的执法官，瑞克显然就没有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顾及，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血月战场上四处收割上位者们的蛋蛋了。 很显然他是抱着科研的理性心态在研究禁忌魔法的。 而这，就是亵渎。 … 但瑞克也还没有那么胆大妄为，至少小命还是要的。 他淡定地摆了摆手对阿达米尔道：“放心呐，我又不是傻子，自寻死路的事情我才不干，做个试验而已，就算真的把召唤的那位请了过来，他也肯定不会生我们的气哒。” 这时候，俩人身后停尸间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把我光着屁股召唤过来的理由？” (本章完) 第857章 没事的 瑞克算是掌握了“逃离上古之地”诗篇的进阶含义。 为上位者打开空间跃迁的方式。 其实同样的事情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东部禁区的遗民就曾利用红女巫留下的召唤之法把远在清醒世界的迈洛他弄进了幻梦境。 实则幻梦境空间秩序之下上位者能够实现的空间跃迁也就是这个原理，只不过把繁琐复杂的召唤过程最大程度的简化了而已。 … 而就在变态验尸官二人组对召唤术啧啧称奇的时候，房间角落里又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丽贝卡。 “拿去。” 她淡定地把从教会大桥上捡来的裤子物归原主，然后转身上楼。 迈洛把裤子穿好，也上楼去了。 留下验尸官师徒二人在地下室里面面相觑，很费劲地揣摩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 … 在执法所楼上天台出迈洛找到了马歇尔，把娇小伊妮德讨了回来。 从执法所出来后，迈洛转头就拐进了第四教区罗恩巷。 这里一直都是楠薇城里最陈旧的居民区，被新建的市区道路与高耸的建筑层层包围，地势低洼。 迈洛踏进了泥泞的罗恩巷，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座废弃的住户小屋。 这里是噩梦的开端，也是这一切开始地方。 … 房门是敞开着的，迈洛进门后先见到的是艾玛。 艾玛的前方是一面被推开的柜子，柜子和后方的墙壁留着一道缝隙，隐约可以看见墙面上的暗门，暗门中就是那狭小的储物间了。 此时黛西就蜷缩在那黑漆漆的储物间里。 在灾厄没有发生之前，这里就是她的家。 … 迈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那被厚厚灰尘包裹起来的饭桌。 那是曾经住在这里的屋主人夫妇被杀死并掏空眼球的尸体趴着的位置。 看到迈洛进来，艾玛递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一大早就自己跑到这里，怎么劝都不肯出来。” 迈洛点点头表示交给他来。 他用最轻的动作挪开了挡在暗门前的柜子，在黑不溜秋的储物间门前蹲下身来，把手伸进黑暗处，说出了与那一次一模一样的话： “没事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好吗？” 这座城市留给她的所有记忆都是痛苦的。 尽管如此，黛西还是尽其所能地指引迈洛众人找到了它。 也许她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想回到这里。 黑暗与光明都曾伤过她，而那累累伤痕，是伊妮德这样强大的造梦者也无法修复的，迈洛更是什么也做不了。 … 也许只有深渊的混沌能修复这一切，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 等等，我在想什么？ 心中一闪而过的奇怪想法把迈洛自己也吓了一跳。 黄金国度一役后，迈洛始终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黄金树的暗面意志会被扭曲放大。 混沌是无迹可寻的，它会以任何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侵入人心与灵魂。 而就在迈洛神情恍惚的那一瞬间，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落到自己掌心。 传入耳中的是黛西那略显沙哑的嗓音： “没事的，我会带你远离那里的。” … …… 在那之后，迈洛似乎是睡了一觉。 那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他不需要担心梦魇的纠缠，也不用分神提防那有可能趁他放松警惕时进行偷袭的各种黑暗意志，最重要的是，他的灵魂无比渴望这份来之不易的安歇。 由于一直都在旅途上，他已经太久没有停下来过了。 长久以来迈洛都在艰难维持着自我清醒，因为已经有太多次一觉醒来发现万事皆休。 他汲取力量、掠夺信仰，为的就是掌控主导权。 但事实证明，即便是上位者的灵魂也会生出疲惫的感觉，也许那疲惫感永远都压不跨他，但总有一天回过头来就会发现，其实一切努力的最终目的，无外乎也只是为了能在疲惫的时候安心地打个盹。 … …… 灵视者是不会做梦的，但是上位者会。 不过这一次迈洛只是单纯得到了安歇，并没有堕入任何梦境。 … 有人说，其实寰宇与星空，所有上位者下位者，都只活在那盲目痴愚之神的梦境之中，带它苏醒的那一日到来，一切过去、现在与未来都会湮灭。 这种说法是无从证实的，也许只有星空中最伟大古老的神祇才有机会看到那一天，其他上位者们的一生放到这场梦境里，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 当然这也都是虚无主义派学者们最擅长的言辞。 与浩瀚的星海相比，与最终必将迎来终结的时光长河相比，单一意志的一切选择与苦难都显得那么的渺小，而其存在的意义似乎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许多的学者最终都会堕入这样一个怪圈。 因为知识本身的诅咒就在于，你掌握得越多，就会越发觉得自己是无知的，随之而来的痛苦，也将逐渐加深。 知道的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少。 有的人会义无反顾地奔向更高的殿堂去直面那些接近于真理的东西，但绝大多数的人则还是像迈洛这样…… 他只看眼前。 但并非是目光短浅或视野局限，而是因为他就喜欢眼前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人与物。 他是上位者没错，但他的灵魂一直都很“低级”，如下位者般低级、无趣，或者应该称之为——人性。 在这一点上，他又似乎比所有伟大的学者都更“明智”，因为知识的诅咒从来都不会对他造成困扰，至少现在不会。 … 转眼就已经是次日。 迈洛拿着报纸坐在执法所门前的台阶上安静地听着执法人员执勤时的互相诉苦。 “有趣的是，她在跟你交往、同居和结婚的时候都知道你是个执法官，可突然某一天就会跟你说，‘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你得去找个普通人的工作’。” “听我的，小子，如果你们还在交往，我会让你告诉她‘吃屎去吧’，但既然你结婚了，我会说，或许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她的提议，我是说，毕竟你找到了她，她找到了你，光凭这点你就比我们其他人幸运很多了。” “没错，我们这一行大多数人的下场是怎样的你应该是清楚的。” “大多数的下场都是在享乐屋被榨干哈哈哈哈！” “闭嘴！该死的布奇！氛围全让你给毁了！” … …… 迈洛把晨间的早报看完之后折叠起来，随手塞到一名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执法官下属的怀里，伸了个懒腰走出执法所。 这时候他发现头顶云层之上多了一些比日月更加耀眼的光。 那是来自外界的审视。 迈洛知道，又有“人”造访了。 (本章完) 第858章 看见 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 科学，每一种科学都按照自己的方向勉力前行，因此几乎没有带来什么伤害； 但迟早有一天，某些看似不相关的知识拼凑到一起，就会开启有关现实的恐怖景象，揭示人类在其中的可怕处境，而我们或者会发疯，或者会逃离这致命的光芒，躲进新的黑暗时代，享受那里的静谧与安全。 —— 大概对于如今在97个教区中生活着的这些人来说，楠薇城就是那座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吧。 他们不会知道周围的黑色海洋中究竟有多少未知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或许有一天这座城里会有人能窥得这恐怖真相的一角，或许永远不会。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与自己所在的世界已经经历过毁灭。 无可否认的是，至少在当下的这段时光里，这里的确是静谧安全的。 但是如果蹚过那面幽暗的海水，就不一定了。 … 那么真的会有人蹚过那片浑浊的海水么？ 我是说，“土生土长”的楠薇人里，真的有人能发现东部码头下的晦暗秘密么？ 事实证明，人类，无论在进化史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是富有极高求知欲的物种，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作死，偶尔性作死，经常性偶尔。 无论是城郊墓地夜间的尖锐嘶鸣，还是运河底部一闪而过的恐怖脸庞，这些瞬间不但没能遏止人类的好奇心，反而使其愈演愈烈。 于是，有楠薇学院的学生从图书馆偷走de国人在本世纪初设计的完全隔离式潜水服，东拼西凑，勉强用各种较为廉价的原材料把这套保温但不保命的潜水服做了出来，然后就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海水中。 迈克尔·萨默斯。 这是他的名字。 一个极具创造性与求知欲的灵魂，出生在了物质条件并不能为他提供完美支持的中产阶级家庭。 他本来是已经收到来自密斯卡托尼克流域那所神秘大学的录取函了的，可是阴差阳错，那份被他认真保管起来的录取函神秘消失了，没人知道原因，迈克尔自己也说不清。 他明明记得有这回事，因为密斯卡托尼克就是他少年时期最为向往的学府，但后来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包括他自己。 迈克尔再也不会去纠结那份录取函以及自己寄给密大的询问信件究竟去往了何处。 现在他只想看看那片充斥着各种古怪传闻的海域里究竟潜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迈克尔很确定自己在前段时间亲眼目睹了一条比加尼叶歌剧院承重石柱还粗的黑色圆柱物体从海面之下钻出，那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因为它仿佛是某种具有生命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躲进了码头堆积的货船杂物中。 至今迈克尔都记得那一幕，但也只记得那一幕，因为在那之后他就晕倒了，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病房里了。 … 一切厄难与痛苦，往往都起源于一个不经意间在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 那看似合乎情理的想法，也往往能直接或间接地导致生命的消亡，甚至招来更加可怕的癫狂。 …… 于是，选了个光线较为充足的早晨，迈克尔带着他自制的潜水服来到东部的海岸边。 他甚至不需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楠薇城，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阻拦别人往水里钻。 而现在，距离刚下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 此刻他的内心独白是这样的—— 我想我大概是死了……或者就快要死了。 海水已经渗入了我的潜水服，淹没我的通气管…也许我确实不应该选用不靠谱的劣质材料，但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晚了。 据说窒息可以让人在失去意识之前短暂地陷入幻觉，还有人死之前也会得到片刻的臆想时间，我想我现在应该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吧。 否则，就无法解释我眼前所见的这一切。 … …… 迈克尔发现自己没有被海底的暗流卷走，彻底沉眠于那冰冷的泥沙之中。 他从一个方向浮出了水面，而这里，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楠薇城海岸，目光所及之处甚至看不到任何海岸，他就像是堕入了冥府的孤独灵魂，飘荡在群星环绕的浩瀚海面上，接受着所有遥远目光的审视。 而这称得上绝美的一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因为海面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到了火焰。 火焰化成了一头巨兽。 巨兽的形态不断交替变幻，它仿佛能轻易触碰到星空，岩浆般的眼眸放射出来的目光让海水开始沸腾，让迈克尔身上的血与肉也都熟透、沸腾。 他还看到了军舰一般庞大的机械造物。 那造物比火焰巨兽更大，更可怕，漆黑不反光的外壳上，有巨大的烟囱在吞吐着黑色的烟雾。 这两只巨物就这样横在迈克尔的视野范围内，凌驾在海面上进行了一番对抗厮杀。 … 其实迈克尔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一种行为，他的认知告诉自己这就是野兽之间的厮杀，可他又很清楚自己所看见的并非野兽，也并非自己认知范畴内的任何一种造物，所以凭自己过往的浅薄认识来进行判断本就是不合理的。 但临死之前能够看到这样的一幕，迈克尔已经知足了，尽管这极有可能是他在缺氧情况下产生的幻觉。 … 最终，那吞吐着黑色烟雾的机械巨物把火焰巨兽碾成了碎片。 无数的火星在海面上空炸裂开来化作绚烂的焰火，那一瞬间迈克尔甚至连璀璨的星空也看不到了，破碎的点点焰火绽放之后铺满了他的视野。 耳畔仿佛还能听见美妙动听的弦乐旋律。 他从未想象过生命的尽头会是这样一番玄妙梦幻的画面，也许这就是死亡给予他的最后慰藉之举了吧。 … (本章完) 第859章 炎之主 那么在这海面上上演的真实桥段是什么样的呢？ 用比较笼统的话语进行概括就是——迈洛走出楠薇城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低级旧日于是把它暴揍了一顿。 至于什么比天还高的火焰巨兽与吞吐黑雾机械造物，其实也都只是迈克尔·萨默斯以下位者的视野所“看到”的画面。 并非濒死前的幻觉，也并非是真实发生的。 那只不过是他的浅薄认知呈现给自己的一个较为通俗画面而已。 而事实上，他并没有溺死在冰冷的海底，阴差阳错之下，在迈洛离开楠薇城的时候，迈克尔也跟着那一瞬间敞开的通道来到了幻梦境的另一侧。 某种程度上来说，迈克尔的确窥得了世界的一角真相，只不过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洞悉真相背后的原理，也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所以他既是幸运的也是可悲的。 … 而如果在他眼前进行厮杀的是传统意义上的旧日支配者。 那么大概率迈克尔·萨默斯在被海水剥夺全部体温之前就会率先暴毙于san值清空后的灵魂癫狂。 但偏偏，那厮杀的双方之一过于特殊，甚至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为特殊的上位者，因为他以恐惧为食。 所以癫狂并没有夺走迈克尔·萨默斯的性命。 又因为这位大啖恐惧者如今饱含着人性，所以迈克尔连普通的溺水死法都得以避免…… 所以总的来说他应该还算是幸运的吧。 … …… 迈克尔·萨默斯最终被丢回了楠薇城医院。 医院急诊处的人迅速检查了一下确认伤者身上没有携带苹果之后就把他抬了进去。 “据说是渔民给他打捞上来的，本来以为已经死透了，结果捞上岸没多久就开始叫嚷着什么火焰巨人……” “他身上这穿的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我也不清楚啊。” …… … 城区。 执法所办公室里。 迈洛盯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不完整的楠薇城地图。 那地图的边缘区域都已经淡化模糊，看不清楚与楠薇城接壤的其他界域的名称了。 “迷雾之外的认知已经逐渐从楠薇人的记忆中被剔除了。” 他也是从迈克尔·萨默斯的身上察觉到这一点的。 这位不安分的年轻学者本应该入学密斯卡托尼克，但血月之后，那一切都被抹除了。 与密大的录取函一起消失了的，还有地图边缘的那些字体、通往其他城市的铁轨等等。 黑色的猫爪跃过办公桌来到叠放的书本上。 马歇尔先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坐下，然后才对迈洛问道： “早上来的那个是？” 显然，楠薇城外的监视目光以及后续迈洛在外面大动干戈的事情马歇尔是有所察觉的。 这还是一只关心时事的猫咪。 “幻梦境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这里的人都喜欢自报家门，尤其是那些出身神殿的家伙，甚至连奴仆都不例外。”迈洛把一枚印刻着火焰图腾的破碎纹章丢到马歇尔面前，接着道：“可惜的是幻梦境的神殿太多，我也没都认全。” “闪耀之火？”马歇尔只看了一眼那枚纹章后便脱口而出。 这还是一只博学多才的猫咪。 “这你都认识？”迈洛颇感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马歇尔。 “那是侍奉着炎之主的神殿，是幻梦境最古老的神殿之一了，在世界流光的秩序尚未形成之前，闪耀之火就是幻梦境唯一的光源，任何有点历史底蕴的种族都有与之相关的传说和记载。”马歇尔淡定地舔巴着爪子说道。 “炎之主？”迈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号。 “卡达斯梦境诸神派系中的其中一位。”马歇尔补充道。 “祂的名字里面是不是也带有‘炎’这样的字眼？”迈洛好奇地问道。 “那没有，祂本名为‘卡拉卡尔’。”马歇尔摇头。 “哦~”迈洛若有所思：“你知道吗，在我们那边，一般这种明确具备火属性的角色名字里都会带个与火有关的字眼。” “那你们那边可真没创意。”马歇尔很不给面子地吐槽道。 …… “所以卡卡尔拉祂们家的人为什么也跑来我们这里凑热闹。”迈洛重新端详起墙壁上的地图。 “卡拉卡尔。”马歇尔纠正道，并补充：“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把祂也给丢进深渊里去了吧。” “受害神太多了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当初在血月浩劫时迈洛的确没有注意到有哪个身影比较符合炎之主这个名号，随后想了想：“不对啊，诸神的奴仆们又不知道是谁把它们的主人弄丢的。” “那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你身上那股黑焰了。”马歇尔的思路相当清晰。 “你说罪业之火啊。”迈洛动了动眉毛：“这倒确实有可能。” “所以你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干掉了？”马歇尔比较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一具化身而已，掐碎了。”迈洛点点头。 “艾玛说的没错，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这里。”大概是觉得桌子上坐着不太舒服，马歇尔又跳到了书柜上找了个角落窝下来。 “这都避免不了的。”迈洛点头道：“不只是这里，正片遗落的南境现在就是一块待宰的信仰肥肉，惶恐不安的各大神殿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用信仰来巩固所剩无几的赐福，让瑞克抓紧把召唤跃迁的事情弄清楚吧，等剩下的几个人都回了家就可以主动出手了不是么？” “出手……你指的是，四骑士对吧？”马歇尔道。 “当然。”迈洛背对着马歇尔平静地回答道。 “黛西不见得愿意把祂们的下落告诉你。” “她有思考之眼，等她主动把四骑士的位置告诉我，就说明那时候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个我是完全不着急的。”迈洛耸耸肩。 马歇尔若有所思。 到这种局势下，其实它也没办法再提出什么更好的建议了。 … 办公室里一人一猫沉默了小会儿。 然后马歇尔再度开口询问： “所以你们那边用冰属性的角色名字里也会带有冰的字眼吗？” … …… (本章完) 第860章 掠夺思路 也许就如同古老传言所描述的那样——平凡人类的法则、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当繁星抵达特定的位置时，旧日支配者即将重现人间。 然而在幻梦境，远空的繁星是被视为邪恶的存在，它们对幻梦境永远怀揣着敌意，在那场堪称浩劫的神战结束之后，支配者是否重现人间就已经不再由繁星的位置决定了。 或许这后半句话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它指的其实是毁灭了清醒世界文明的血月，只不过是学者们混淆了旧日、神祇与外神这些概念罢了。 … 对于幻梦境中绝大多数子民而言，他们很明确自己侍奉的神祇就在附近，或在山巅或在深海，总之不会太远，肯定与自己同处于一片世界里。 尤其在遗落的南境，这一点尤为凸出。 奥瑞巴岛上此刻就生活着神祇诞下的后代，既是如此，下位者与神祇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是无限近的了吧。 … 曾经这片区域的核心聚落由尊贵的欢愉女神利萨莉亚掌控。 至少传说里是这样的。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诸神就再也没有造访过祂们的这座后花园，且不久之后，人们再也没有在南境寻到欢愉女神显圣的踪迹。 这也是血源信仰体系近来愈加频繁地举行欢愉祭祀仪式的原因。 那些侍奉者以及奥瑞巴岛的神族后裔们正在缓慢地陷入恐慌与疯狂之中，他们以为自己不再受到诸神眷顾了，这片土地即将被神祇彻底抛弃… 所以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挽回”些什么，而他们唯一掌握并擅长的，也只剩下要人命的欢愉祭祀了。 再加上接连不断有圣物化身也就是神使失踪的事件发生，眼下以奥瑞巴岛和穆塔为首的整个南境信仰体系已经是摇摇欲坠。 看起来，如果悲伤三女士没有在迈洛手中翻车，或者祂们不那么急于找到楠薇城的话，这整片南境辽阔海域上所有聚落的信仰都将被祂们侵吞一空。 “老巫婆们终究还是太心急啦。” 看清了南境局势的迈洛也是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 此时距离他又一次离开楠薇城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在经历了与神族后裔了数次遭遇之后，迈洛终于是第一次主动登门拜访奥瑞巴岛。 就如传闻中所描述的那样，南境最中心区域，面积最大的岛屿奥瑞巴岛，岛上几座沉寂的火山山峰上的的确确刻有着古老神祇的巨大面孔，巍峨、严肃，多少有点类似于迈洛记忆中那个世界的拉什莫尔山国家纪念公园。 岛屿的四周围海域上停靠着许多巨大的船舰，那些庞然大物甚至比之前迈洛在楠薇城外见过的巨船更大、更豪华。 作为信仰聚集地、南境的最中心、诸神后裔们生活的地方，奥瑞巴岛的守卫武力也自然不会少，从里到外几乎全是灵视较高的血源信徒。 以这些家伙的本事，在南境之外的其他神殿应该都能混个不错的差事，哪怕是加入拾荒者的队伍，至少也是吃喝嫖赌皆无忧的滋润日子，哪里犯得着在这里给一群“混种”当仆人。 对这些虔诚的血源信徒，神族后裔们可以肆意打骂辱虐，就和对待底层的奴隶没有任何区别。 而反过来，血源信徒们却还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神族的子嗣在这里就是具有着最高的权威，谁敢反抗，谁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甚至有血缘灵视者被神族后裔施暴凌辱了之后非但没有任何恨意，反而觉得自己承受了莫大的宠幸…… “一种令人作呕的扭曲信仰体系。” 迈洛是这样评价的。 “三女士虽然该死但至少她们的兑换机制是实打实的，而不是奥瑞巴岛这种血源至上。” “所以我们是来做学术研究考察的吗？”瑞克端着笔记本和铅笔跟在迈洛身旁，在他身后，是负责打遮阳伞的阿达米尔·蓝礼。 “你觉得我们把这座山上的雕像砸了会怎么样？”阿达米尔提出了非常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 迈洛望着火山上那些头角峥嵘的扭曲面孔，若有所思地嘀咕道：“我是在想，传教布道到底得是怎样的先后步骤，红女巫什么都教过，唯独这个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的。” “你是打算把南境的信仰之力掠夺了？”瑞克想了想后问道。 “是啊，为什么不呢？”迈洛点点头道：“其他神殿都已经把目光转向这里，他们知晓诸神迷失，自然也就知道诸神的后花园成了无主之地，这里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了，昨天炎之主的奴仆突然出现就是一个信号，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很快这里就会被无数犯人的苍蝇挤满。” “苍蝇不好，我很不喜欢苍蝇，那说明尸体开始腐烂了。”瑞克经常性脱口而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迈洛也早已经习惯了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把这里的信仰之力全部据为己有，你会去欢愉仪式上跟那些信徒交配吗？”阿达米尔语出惊人。 “？？？” 瑞克率先开口问道：“你们南境人的信仰只能与下半身挂钩吗？” “上半身也是可以的。”阿达米尔一本正经地答道。 … “都闭嘴吧，等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去讨论什么上半身下半身的。”如果不是因为计划特殊，迈洛真的不想跟这俩奇葩一同出行。 “首先，神棍们的那一套东西我确实不太擅长，三女神的秩序也不归我掌控，而且南境的体系跟其他神殿还都不太一样，这里就像是一片等待开垦的原始土壤，所以我打算就用最原始的方式。” “……”瑞克师徒二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迈洛的下文。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终究是高估了眼前这名上位者的人性含量。 因为迈洛要求他们去做的事情，就是复刻黄金律教会当年在楠薇城崛起的经历。 先搞一场大瘟疫，再把大瘟疫搞定，这样就OK了。 “……” (本章完) 第861章 布偶日记 “1839/**/**（我已经记不清楚确切的时间了，即使是今天）”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顺利毕业，通过了执法考核，加入执法队之后还很凑巧地成了迈洛的下属。 这件事情放在一年前我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那个成天只知道喝个烂醉抱着台阶呕吐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为我的上司。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事情。 最古怪的是，我、我的家人朋友、艾玛、迈洛，整座楠薇城的人都变成了某种……嗯，有血有肉的人，就是……哎该怎么说呢，就是四肢很长、身高也很高、身体会自主发热的物种，比如丽贝卡，她的皮肤摸起来好滑好滑诶嘿嘿嘿…… 所有人包括我，我们都有清晰分明的五官，手上还长出了各不相同的五根手指，还有什么呢…我记不太清了…… 可这不对劲啊，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 我们其实只是一群四肢粗短的布偶娃娃，不是吗？ 手上应该是没有手指的才对。 我们甚至不会动，每个人只会静静地躺在各自的角落里扮演自己的角色，直到身上的布料老化、破碎，这就是我们的一生。 难道不是吗？ 我记得非常清楚，布娃娃伊妮德，也就是我，我的位置是在城南执法所一楼大厅的左侧第三张桌子，姿势是拿着笔在写日记……呃，对哦，没有手指的话我是怎么拿笔写字的呢哎你别管那么多反正我说是就是！ 然后… 然后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瑞克是永远躲在地下室里不会出来的，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丽贝卡是挂在中庭三楼的围栏上的，其实正确姿势应该是双手搭着围栏站在楼上监督我们干活，但因为是布偶嘛，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身高，所以是挂在围栏边的……诶？这样看的话好像梦里那种长手长脚的生物形态更合理一点对吧？ 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布娃娃就是要短短小小的才可爱嘛。 大家都只会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我，只有我偶尔能偷偷转过头去偷瞄一下楼上的执法官长。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能稍稍活动我的身体的。 要是亲爱的丽贝卡执法官长穿的是裙子就好了，这样我从一楼往上望就可以看到…… … 应该没有人发现我的猥琐行为吧。 我觉得是没有的。 凯伦、贝勒、占米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我的动作。 话说回来，所里有个叫布奇的家伙天天被骂，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的人影，我猜他的位置可能是在审讯室那边。 … …… 我的日常就是，摸鱼写日记，写啊写啊，然后抽空偷瞄一下丽贝卡执法官长那五厘米的超级大长腿，偶尔跟着同僚们骂一骂该死的布奇。 由于只能转动脑袋，不可以挪动身体，所以我也只能看到执法大厅里的情况，我很确定迈洛不在我的视野范围内，他大概率在楼上的刑侦组办公室，同僚们说那间办公室的邪气很重，我不明白什么是邪气，更不明白这些连脖子都不能动弹的家伙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 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执法大厅正门上方那一排窗户外有什么东西滑过去。 就是那种，有某种快速移动的东西短暂地遮挡住了那几面窗口的阳光的感觉。 那一瞬间我有一点点心慌，因为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人一直贴着窗户在偷窥我们，那窗户的位置是很高的，所以偷窥我们的人应该也非常高大…… 即便如此我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大门外一探究竟。 是的，我开始能走动了。 当然，最开始是从椅子上滚下来的，毕竟我是一个身长只有二十公分的布娃娃。 … 执法大厅门外什么都没有，是我多虑了。 外面阳光不算刺眼，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晒太阳，却又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 然后，我发现所有同僚们都能动弹起来了，他们很自然地忙碌着，并没有人像我一样觉得这一幕很奇怪。 执法所外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在想办法绕开低洼处的积水行走，那个架势马车的家伙最搞笑，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抓着马车栏杆，被吊在半空中。 … 既然可以动弹了，我决定去看看小艾玛。 本来在路过书店的时候我打算随便买一本书当礼物的，但是老板说他够不着书架上的东西让我自己去拿，我发现我也够不着，于是只能作罢。 哎，步子小走路就是慢，五厘米的腿上个台阶都费劲。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因为我手腕上的腕表是布料材质的，它的指针是不会走的。 终于到了第11教区，我才发现我走错地方了。 瓦尔罗坎家早就搬了，第11教区原先那片背靠背式的小住宅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坍塌了一大片，建筑工人正在处理这栋危楼，我看到几十名工人正在试图将一截断裂的柱子挪开，看样子天黑之前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了。 哎怎么连地址都能记错呢，我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 终于终于，在天黑之前我赶到了瓦尔罗坎的新家。 这里的台阶是真的高，我要踮起脚尖才能摸到台阶的边缘，建筑设计得一点儿也不人性化。 但是，意外又一次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了枪声，是的，就在瓦尔罗坎家正前方的街道上。 身为执法官的我自然是义不容辞地快速赶到现场。 现场的同僚告诉我，他们把一伙‘科隆尊教会’的成员堵在了这条街道，对方持有相当数量的热武器，正在负隅顽抗。 科隆尊教会的资料我看过，那是一个以兜售致幻药物敛财的邪教团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渗透到楠薇城的，由于行径恶劣，连亚登村的同行都看不起他们。 … 现场的枪火声音并不算密集。 因为对于一只毛绒布娃娃而言，扛起一把两磅多重的转轮枪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至于那些更为笨重的步枪，那简直是想都别想…… 但好处也很明显，那就是马路边随便一块砖都可以当做枪战的掩体。 科隆尊教会的邪教徒们这段时间大概是靠着致幻药水敛了不少财，各式的冷热武器装备都有，火力一度盖过了执法队。 于是我也加入了战斗。 … 这场巷战打得非常激烈，科隆尊教会的人被悉数击毙。 我们也损失了好几名同僚。 他们中枪之后伤口处飞溅出来的棉花崩了我一脸，我想我在接下来这段日子里肯定会一直做类似的噩梦了… 好在医疗队赶来的速度也非常快。 医师们带来了一整箱的棉花和一些针线，一边安抚伤员的情绪，一边往他们身体里塞棉花，然后快速将伤口缝合。 那‘血淋淋’的场面让很多路人都昏厥了过去。 … 后来我也累倒了，瓦尔罗坎家也没去成，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躺在医院里。 医生说是因为泡了太多路上的积水导致的昏厥，等我完全烘干了就算康复。 但我没有选择继续住院，因为同僚告诉我今天是那几秒牺牲了的同僚的出殡日。 我匆匆忙忙赶往了城郊的执法官墓地，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帮我扛下的子弹，无论如何我也必须到场。 …… 在墓地，我见到了教会的迪拉肖，他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当中身高最高的一个了，足足有二十五厘米。 迪拉肖现在是专业的承办送葬者了，穿着超级长的长袍，站在台阶上在为逝者诵念悼词。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家伙身上的黄金树图腾好像画反了…… 大家都沉浸在痛失同僚的悲愤情绪中，我也不敢乱说话。 … 葬礼结束，大家轮流对逝者的家属表达了慰问，然后各自沉默着离开。 我也开始往回走。 失去同僚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非常不好受，迪拉肖说他们的灵魂会被接引到永恒的黄金国度，成为那里的子民，不再需要承受凡间的苦难，但愿这是所有好人的归宿吧。 … 葬礼这天的天气很差，是阴天，还下着小雨， 我又开始有那种奇怪的感觉，感觉有人在头顶上偷偷监视着我，这种感觉很糟糕。 可能是那天晕倒之后的后遗症还在吧，我没有多想。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从执法官陵园出来，我不但没有走向返回城区的路，甚至莫名其妙地深入了城郊墓地。 … 雨越下越大，我的头越来越痛。 后来我在某个地方晕倒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让我无法接受的一幕。 我看到了布娃娃迈洛，也看到了布娃娃艾玛。 迈洛躺在城郊墓地的某做坟头前，而艾玛就坐在他的身上不断地摇来摇去。 我还看到一些棉花飞射了出来…… … 我感觉我大概是疯了。” (本章完) 第862章 舞蹈 一座坐落在比中世纪还更加野蛮的时代里的蒸汽时代城市，这件事情本身就挺魔幻的了吧。 但更魔幻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 执法队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奇葩案件。 像是P客举报J女乱收费，J女举报P客白P，这种都只能算是日常任务。 真正的重炮手往往是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 比如此刻被摁在右边倒数第二间审讯室里的十二岁男孩奥斯汀。 这家伙今天早上刚刚往市政府大楼的窗户里丢了一个自制的燃烧弹，想来如果伏行之神晚了两年造访楠薇城的话，或许诺斯齐亚等式会由这位可造之材继承……才怪。 “我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我要把所有人都送入地狱！！！！！” 奥斯汀在审讯室里大肆叫嚣。 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执法官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都表现得非常克制，淡定地做着询问与记录： “好的恶魔，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的父母当中的哪一位不会发火？我是说情绪比较稳定。” “我妈。”奥斯汀突然也平静了下来并认真回应道。 “好的。”执法官快速记下了这一信息，并抬头继续问道： “那么你父亲的联系方式是？” … …… 类似的事件还有。 比如第31教区的一名画家被发现死在家中。 他的尸体此刻已经运到了地下室，由于瑞克与阿达米尔师徒外出了，只能放入冷库保鲜起来。 而如果瑞克在，并在一系列手续过后进行了解剖验尸，应该很快就能发现，死者画家的J囊是被掏空的。 与这部分丰富蛋白质一同不翼而飞的，还有一切可以被称之为能量的生命特质。 但，瑞克毕竟有事情要忙的嘛。 从某种角度来说，现在的瑞克可以算是黯影大人的传教士了，他有了一份更加伟大的工作。 …… 而更怪的事情就在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由铁栅栏隔着的地下室梯口下方总是会传来一些古怪的声响。 执勤的执法官们都听见了。 但他们又都知道，这段时间瑞克和阿达米尔出外勤，地下室是没有人的。 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活人的。 即便是大白天也没什么人愿意走进那间充斥着福尔马林和烤肉味的地下室，更何况是在深夜。 但由于深夜从地下室里传出来的动静十分刺耳，执法官们偶尔还是会提着煤油灯下去检查一番，但每次都没有任何发现。 停尸房里的“各位”都很安静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坚守着，并没有人“偷懒”。 于是值夜班的执法官们也逐渐习惯了每到深夜就会有动静从地下室传来的这件事。 没错，这也是可以习惯的。 用他们的话来说——婚姻生活都可以忍受，还有什么是习惯不了的呢？ … 当然，这件事情发酵到后来演变成尸体丢失，以及执法所前院里莫名出现一些奇怪人影的时候，心很大的执法官们也终于是没法继续维持淡定了。 但这是后话了。 …… … 而就在那一系列事件变得不可收拾之前，作为楠薇城金字塔顶尖的生命体，迈洛又出了一趟远门。 在拿着瑞克那份《巨石的子民》诗篇残卷研究了三天之后的某个清晨，被窝里的艾玛发现自己翻过身来之后没有抱到的是枕头，而不是那具熟悉的温热身体。 迈洛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 但艾玛也很淡定，她甚至都没有起身去寻他，干脆就抱着枕头凑合继续睡了。 …… 与瓦尔罗坎家的淡定从容和慵懒姿态相比，我们的小蝴蝶这边反正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丽贝卡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坚持着每天跑到执法所的办公室来。 按理来说，身为可以和上位者掰手腕的存在，她是完全没有必要再蹚这些底层秩序的浑水的，所有这些由民众们的恩怨情仇引发的冲突与纠纷，在现在的丽贝卡视角内本应该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在洞悉了更高层面的真相之后，底层、下位的一切内容的意义都会开始变得单薄。 现在她也逐渐能够理解为什么以前在清醒世界的时候迈洛三天两头地玩失踪，从来没有在执法所正经值过一次班了。 自己手里的这把枪是能崩死上位者的，用于追踪底层的精神病凶杀犯是不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些？ 可后来丽贝卡发现，除了这些以外，她没有什么别的擅长的事情了。 她的人生前半程都在做着这一件事情，而现在每天醒来，除了执法所之外，她真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否定这份工作的意义，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否定了自己的前半生…… … 以丽贝卡的脑子，短时间内是很难理清楚这种涉及到人生价值观的深奥问题的。 而好消息是只要你人待在执法所里，就不存在闲暇时间去做这些思考。 … “头儿！你得来看看这个！” 有执法官匆匆忙忙地闯入丽贝卡办公室汇报道。 这些老油条们应对突发情况的本事已经非常娴熟，毕竟是连地下停尸间的异响都能习惯了的人，本职工作就是刀口舔血，再加上有那么一位吞噬恐惧的上位者坐镇着，执法官们多少有点百毒不侵的意思了。 所以通常来说是不太应该露出这样不知所措的慌张神态的。 而另一边，即便是在血月留下的荒漠世界里泡了几年，可丽贝卡的条件反射和职业病还在。 “看看去。” 她揣起长风衣和帽子就出了门。 … …… 事实证明，能让大啖恐惧者坐镇的城市里的市民产生恐慌情绪的场面的确不容小觑。 当然，并不排除迈洛这段时间外出的这一因素。 但不管怎么说，被他“训练”出来的这些楠薇城的san值条总归是比幻梦境中的其他人长很多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顶不住眼前的这副地狱绘卷。 … 位置，是楠薇城界域内最为民风淳朴的亚登村。 这里远离城区地处偏僻，平日里汇聚着的都是一些灰色产业从事者，贵族阶层们腰包里那些不能入账记录的收入基本都来自这里。 而如今这座地下世界的印钞机停止了运转。 因为亚登村里的赌徒、私酒贩、J女和瘾君子们此刻都汇聚在村庄东部的沿海堤岸上。 那么他们在做些什么呢？ … “日以继夜地舞蹈…” 执法官下属向丽贝卡解释了眼前的画面。 无论男女老幼，他们都高举着双手、摇头晃脑，迎着海风手舞足蹈。 他们神情呆滞，四肢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脚上的鞋子已经磨烂磨透，皮肤在地面剐蹭之后渗出的血已经将这片堤岸上的沙尘都染成了暗红色的… 甚至地面上还可以看到跌倒之后被不断踩踏成碎片的尸体残骸… 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甚至需要两三名执法官才能顺利地按住其中一个“舞蹈者”。 根据现场的情况分析以及贵族那边透露的消息，他们已经与亚登村失联了至少一个星期。 这说明亚登村的村民们这样没日没夜地舞蹈行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周以上…… …… 伴着那沙哑的欢笑声，这怪诞诡谲的现场画面足以清空绝大多数人的san值了。 (本章完) 第863章 火 这种面容呆滞、一边发出奇怪笑声一边不停跳舞直至力竭而死的症状，在后来被命名为圣维斯特舞蹈症。 他们在亚登村东部海岸边的这场“狂欢”最终也以7成成员的惨死作为结局收场，而剩余的三成则全部都住进了精神病院。 人们对事件背后的真相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比较具有传统神学阴谋论色彩的说法是亚登村的人亵渎了某位无上的神明而遭到责罚，光是这一条就有无数多个版本，毕竟民间真实存在与纯粹人为杜撰的神祇信仰就有无数多种。 甚至有人把圣维斯特舞蹈与前不久被执法官剿灭的科隆尊教会联系到一起。 但无论哪一种说法，都不能百分百说服所有豁达的楠薇人。 人们普遍的共识就一个，那就是亚登村的那些家伙他们确实该死。 因为说到底损失最为惨重的主要还是贵族阶层，亚登村就是他们的敛财机器嘛。 所以案件的真相究竟如何，其实执法队并没有深入调查的热情。 从高层到底层都是如此。 没错，执法体系也并非完完全全是秉公执法、刨根问底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筹建之处的目的就是为了以裁决之镰的属性制衡贵族特权，是具有强烈的主观性质的。 而即便是在国家都没了，只剩下一座孤城的情况下，执法队的特质也依旧保留着。 他们没有理由为贵族阶层办事，就这么简单。 于是发生在亚登村的死亡舞蹈事件就这么草草收场。 … 但丽贝卡却不那么认为。 上位者自有上位者的视野，这里可是伊妮德梦境中创造出来的城市，难道是她要杀死这些人？自然不可能。 那么致死的奇怪舞蹈会是什么黑暗住民蛊惑的结果吗？ 可据她所知，幻梦境内的其他上位者意志手暂时还伸不到楠薇城中来，原本连三女神都没能找到这座城市，其他神殿更不可能… 像这样大规模发生的异变背后必然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恐怖真相。 更何况那些人的死状与san值被清空的症状是那么相似。 …… 于是在亚登村即将被下令焚毁的前一天晚上，丽贝卡进入了这座只剩下一座死寂空壳的村庄。 她坚信如果真的存在什么黑暗邪祟的话，自己一定可以将那东西揪出来的。 可事实是，她在亚登村内一无所获。 … 最令人不安的真相，其实就是与你内心的猜测背道而驰的那种。 若真的是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黑暗住民蛊惑了那些亚登村民，那对丽贝卡而言反倒是很好处理。 可这里并没有任何与上位、邪祟意志相关的蛛丝马迹。 就好像，亚登村那数百村民真的就是没有任何缘由地疯掉了，然后上演那场致命的集体舞蹈。 … 然而还没等丽贝卡深入调查，新的事件接踵而至。 不止有亚登村这些倒霉鬼以癫狂的姿态死去，靠近城区的几座小镇上也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病症。 这一次不是圣维斯特舞蹈，并没有出现人群面容呆滞、尖笑着跳舞的画面。 诡异事件的开端，是麦林小镇上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奶奶坚信自己的屋子里着了火，毅然决然地从修道院的三层楼上一跃而下。 从那一声惊呼响彻麦林镇街头开始，一种被称为诅咒的可怕症状就开始在麦林小镇上蔓延开来。 有患者声嘶力竭地惨叫着，声称自己的头着火了，说自己的肚子里全是蛇。 还有人说自己被一群长着野兔耳朵的恶魔追杀。 这些人无不被痛苦吞没、行为疯狂，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可怕酷刑。 其中绝大多数人的说辞中都提到了火焰，他们表示自己正在被火焰焚烧，有人忍受不住那种疼痛提前结果了自己的性命，也有的跳入了河中再也没出现。 而可怕之处就在于，即便是那些被控制、保护起来的患者，他们没有死于自残，却也没能幸免于难。 尽管现实中是不存在他们口中所描述的焚身之“火”的，但那烈火灼烧的疼痛感却好像真实存在一样，无时无刻地摧残着患者的精神，直到他们神经坏死，也就是死亡。 且患者的身体也真的会出现溃烂、坏死的症状，这种情况在飞速恶化的短短几个小时时间里，就会变成烧焦了的煤炭一样，仿佛真的被火焰灼烧过。 这场灾难的第一名逝者是从“圣安东尼”修道院上一跃而下摔死的。 于是这场“大火”就有了一个极具宗教意味的名字——“圣安东尼之火”。 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圣安东尼之火烧死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死在海岸的亚登村民，并且其波及的范围还有不断扩散的趋势。 …… … “大火”持续不断地烧了一周时间。 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几乎所有遭受烈火焚身的患者都出自于穷苦平民，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名贵族阶层人士患病的记录。 圣安东尼大火，它好像只烧穷苦人？ … 于是阴谋论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有说这是贵族阶层的报复，也有说这就是圣安东尼的意志对冷漠、肮脏民众的惩戒。 报社将其编撰成各种极具噱头的新闻标题，为其添上一抹阶级对抗的色彩，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一时间在楠薇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有的时候丽贝卡真的很同意那句话——“平凡人类的法则、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明明原有世界的秩序已经崩塌、瓦解了，但只要人类这个群体还存在，社会还存在，他们就会乐此不疲地进行阶层对抗。 只迫害贵族产业的圣维斯特舞蹈症，和只焚烧穷苦人的圣安东尼之火？ 类似的说辞越是荒诞不堪，人们就越是热衷于此。 请...您....收藏6...9...书....吧....！ … 但真相，最后还是让丽贝卡给挖了出来。 只不过那所谓的“真相”，无非又是另一套无法向民众公布，且即使公布了也难以令人信服的说辞罢了。 … …… 幻梦境，遗落的南境。 瑞克给他的学生阿达米尔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他说—— 曾有一位伟大的剧作家与诗人，在白色的悬崖边写下了这样一篇故事，故事里，大权旁落的李尔王被流放到一处名为多佛的乡村，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国王沦落为疯王，他行走在原野上，但他的意志仍然无法释怀，于是沿途采摘了许多野花编织成王冠。 在他采摘的这些野花里就包括荨麻、走马芹、杜鹃花和毒麦… … 瑞克手里攥着一棵略微带有黑色痕迹的麦穗。 “作者在《李尔王》中写道疯王用各种有毒的植物编织成王冠，其隐喻着的是什么非常明显了吧。” 阿达米尔就像是学生在上课一样，拿着笔记本若有所思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 “你确定这种小麦真的可以帮迈洛在南境内掠夺信仰吗？我是说，它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你懂什么？”瑞克没好气地扫了阿达米尔一眼，举着手中那棵麦穗说道： “这可不是小麦，这是毒麦，它只是长得形似小麦而已，这东西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小麦的恶魔双胞胎，不只是外形相似，它的生存环境和生命周期与小麦也非常相似，这种共存共生的形式叫做瓦维洛夫拟态，记下来。” “噢噢。”阿达米尔迅速做起了笔记。 “这里头含有的毒麦碱，轻则导致呕吐痉挛幻视晕眩的症状，目不能视口不能言，重则严重致幻，导致精神错乱进而暴死。”瑞克继续介绍着。 “这就是我们在南境聚落的许多小麦田地里播放毒麦种子的缘故？用这种方式在南境掀起一场类似瘟疫一样的灾难？”阿达米尔眨了眨眼。 身为土生土长的南境人，他非但没有被瑞克的冷血计划吓到，反而眼中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兴奋色彩，这就令人有点费解了…… 按照迈洛的说法，既然是信仰掠夺，那干脆就直接复刻黄金律教会的崛起之路，于大瘟疫中救国救民，虽然是很古老的套路，但却也是行之有效的经典剧本了。 于是，瑞克就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捣鼓出这么一套法子。 让罪恶的毒麦在南境的土地上传播肆虐。 极强的瓦维洛夫拟态共生的生命形式让南境的开始出现患者夜以继日跳舞的恐怖现象。 并且为了让灾难变得更加可怕一些，他还散布了“麦角菌”，让这份恐怖的致幻效果达到了更高的层次。 于是，南境的人民们在“圣安东尼之火”的照耀下狂热地演绎起了“圣维斯特舞蹈”。 …… … “你说，我们在这里搞这种事情，回头楠薇城里那些上位者的疯女人们发现了会不会把我们宰了啊？”阿达米尔终于问了一句人话。 “怕什么，南境的事情又不会影响到楠薇城。”瑞克不以为意。 然后一只执法官靴子就踩到他脑袋上把他踹飞了出去。 “不会你个头！” (本章完) 第864章 真相背后的真相 瑞克被丽贝卡狠揍了一顿。 具体过程只有阿达米尔清楚，据说是这一顿毒打过后，瑞克每天都吃来自上位者的优质蛋白，半年都没能把那半活尸的身子补回来。 这还是拿迈洛当挡箭牌才顺利逃过一劫的。 后来瑞克才大彻大悟，怪不得迈洛把这件事情交代完之后就出远门了…… … 事实上，无论是毒麦还是麦角菌，起到的主要作用也都是严重致幻。 圣维斯特舞蹈和圣安东尼之火也就是这两样东西导致的，只不过后者的致病效果更可怕一些，毒性更强。 且作为一种真菌，不同农作物感染的概率各不相同，而恰恰只有底层穷苦人在食用黑麦就是麦角菌感染概率最高的谷物，这也就是为什么“圣安东尼之火”之烧穷人… 致病的效果、原理，这些对于洞悉了大部分高端知识的瑞克等人来说都只是小儿科，即便对课外知识匮乏的丽贝卡而言，理解难度也不算高。 但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在南境播种的毒麦和麦角菌会那么快殃及到楠薇城内…… 这场致死率这么高的灾难又该怎么扭转。 … 而瑞克对此给出的答案却不是什么药物治疗的手段。 “加工处理啊。” 他向丽贝卡展示了自己的设计图纸。 那是一份涵盖了建筑结构设计以及内部工业器具设计的图纸。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一座传统的教堂式建筑，后方室内搭建了一座加工机器。 “我称之为清洗技术，也就是种子筛选与成品的谷物筛选，根据不同种类既定的物理特性，密度、大小、导电性等差异将毒麦分离出去。对于南境的民众而言，他们只会认为自己的种子和鼓舞送到教堂进行净化之后获得了神佑，不再导致患病，我们那位黯影大人所需要的信仰自然而然就会汇聚起来。” “不过暂时来说我还没想好这个全新的信仰体系应该起什么名字，治愈教会怎么样？你觉得呢？” … 然而丽贝卡并没有掺和瑞克的这个缺德大计划的意思，她只让瑞克尽快将那个什么筛选机器捣鼓出来，并且药物也要一并研制。 这场风波对于人才济济的楠薇城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巨大的难题，别忘了家里可还蹲着思考之眼与一个掌握诺斯齐亚等式的女魔头。 … 无论是圣维斯特舞蹈症还是圣安东尼之火的风波，都在短时间内得到了遏制。 因为所有掺杂毒麦与麦角菌感染的谷物一夜之间就被丽贝卡烧了个精光。 好消息是全城围在一起跳舞的画面是肯定不会出现了，坏消息是有一部分人可能要饿着肚子过冬了。 … …… 然而，事情却并未就此结束。 丽贝卡本以为这只是瑞克师徒二人在掠夺信仰时疏忽导致麦角菌泄露感染了楠薇城的谷物所致，可就在“真相大白”的第三周的夜里，新的异变又发生了。 … 她离开执法所，顶着阴冷潮湿的风行走在楠薇城区的街头，准备回到自己那间没什么活人气息的公寓去。 以前的话，公寓里还有凯在，但那段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丽贝卡有时候都不确定它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你最好把她给我带回来吧。” 丽贝卡喃喃自语了一声，那音量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清楚…… 其实艾玛并非没有邀请她搬进瓦尔罗坎家的宅子，但丽贝卡还是更喜欢窝在自己的那间小破公寓。 事实上，别说搬进去了，自从经历了与迈洛的那场浴血奋战之后，丽贝卡都还没迈进过瓦尔罗坎家的大门呢。 至于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 街上，冷风在狭窄巷道之间穿梭，刮起尖锐声响令人非常不适。 但很快，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出现了。 … “救我！救我！！！！” “火……全都是火！！！啊——” “啊！！！好痛啊——” “杀了我吧！！！” “杀了我啊——” 这一连串的惨叫声从漆黑的高出楼层传来。 还没等丽贝卡做出反应，一具身体就砸落在前方马路上，闷响中夹杂着一些骨骼碎裂的动静。 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人就这么死了。 是从楼顶跳下来的。 … …… 这一幕的既视感非常强。 丽贝卡瞬间就想起了圣安东尼之火事件的第一位死者，那从麦林小镇修道院楼上一跃而下的老人家。 她快步上前，把街道上逐渐变多的围观人员驱散开。 正准备查看尸体情况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与安东尼之火患者不同，这次死者身上的衣物内部竟然真的冒起了黑烟，短短几秒钟不到，熊熊火焰就把尸体彻底包裹了起来！ … 这时候，楠薇人的热忱之心就得到了完美的展示，路边酒馆老板提着一整桶自家那酒精浓度几乎为零的掺水啤酒冲上街道，整桶浇在了焚烧的尸体身上。 火焰于是就此熄灭了。 老板用肩头的抹布擦了擦脸，说了句： “不客气，执法官先生。”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去准备返回酒馆的时候，那熄灭了的尸体又一次窜起了火光！ “啊？” … 街道上围观者们惊呼不已。 许多人都亲眼看到那半截身子泡在路边积水中的焦尸毫无征兆地又一次燃烧起来。 如此诡异的场面，配上今晚室外冷风呼啸的声音，免不得让人心中生恶寒。 好在这是那位大啖恐惧者的城市，即使是底层的乡民，san值条的坚挺程度也远超幻梦境里其他地方的族群。 但，不怕归不怕，懂是肯定一点都不懂的，围观者的作用也就是凑凑热闹，给执法官添添乱子。 人们只会把这件事情当成是圣安东尼之火的后续发酵。 但知晓火焰病毒事件背后真相的丽贝卡则立马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圣安东尼之火，是致幻的结果。 那种肢体溃烂与神经的疼痛都是病毒所致，可没有像这样扑不灭的真实火焰出现。 … 执法队迅速封锁了现场，同时也封锁了死者一跃而下的那栋楼，却也如预料中的那样，现场的线索搜集工作几乎一无所获。 就在丽贝卡感到困惑的时候，来自艾玛的诺斯齐亚等式字体在巷道角落里写下的谏言就像一个个蓝色小精灵一样跳了出来。 谏言的内容是—— “这种时候就别再躲着了吧，现在过来还能赶得上晚饭。” … 丽贝卡几乎都能够在脑子里想象出艾玛的语气。 毕竟自己的行为本身就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说有点傻。 明明家里供着一位思考之眼呢，却偏偏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寻找真相，而且从毒麦和麦角菌那件事开始就这样。 …… 最终丽贝卡还是回到了瓦尔罗坎家。 艾玛给所有人都准备了晚饭，也给丽贝卡留了位置。 在享用晚餐之前，丽贝卡得到了来自黛西的一个大大的拥抱。 家里除了艾玛和黛西之外，还有马歇尔温迪戈一黑一白两只蒙宠，不过它俩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干着饭，完全无暇顾及其他，尤其是温迪戈，它把那只盛餐食的陶瓷盘子都嚼碎咽了下去… 餐桌上，艾玛单手托着下巴，姿态慵懒，淡定地注视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丽贝卡，半天才悠悠地问了一句： “所以你在害羞些什么？” 丽贝卡倒也很淡定，喝了一口热汤后回应道：“胡说。” 但艾玛是什么人啊，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丽贝卡，于是风轻云淡地补了一句： “迈洛肯定想不到你娇羞的这一面全献给了我，手铐很好玩对吧，小蝴蝶？” … 其实这种程度的调侃也就还好，丽贝卡还是能绷得住的。 可当黛西很认真地说出那句“姐姐以后可不可以对哥哥温柔一点点，刀扎穿身体会很痛的吧”的时候。 丽贝卡终于是化身成为炎魔一族，脸色和发色几乎融为一体。 憋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 “你们家怎么回事？怎么给小孩子看这种东西。” “错。”艾玛立即纠正道：“是咱们家。” …… … 当然，以上只是温馨的饭前小插曲。 玩笑过后，正经事还是得聊的。 艾玛是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 “旧神的意志开始侵入楠薇城了。” 黛西则是接上了后续，补充道：“姐姐你今天见到的那个被烧死的人，他所遭受的是来自炎之主卡拉卡尔的影响，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堕落旧神的意志逐渐在城内出现，悲伤三女士所说的那种诸神回归的可能性开始显露端倪了。” “是因为迈洛带走了伊妮德吗？”丽贝卡问道。 “有可能，暂时还不能确定。”艾玛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至少，确保迈洛回家的时候不会看到一屋子的仇人吧，嗯，我是说，仇神？” “诸神蛊惑凡人的方式，与黑暗住民、旧日们的方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一次祂们躲在了暗处。”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污秽的野兽垂以蜜饵，引诱驯良的灵魂堕入深渊……” (本章完) 第865章 神秘诸城 幻梦境中有很多年代久远的传奇城镇，它们往往流传于底层民众的故事里，是比各大神殿更具神秘色彩的存在。 永恒国度的塞勒菲斯算一个。 如梦如幻的夕阳之城也算一个。 宏伟的浮空城也算一个。 消失在沙漠深处的无名之城也算，但由于那段历史已经太过久远，如今它已是一座完全存在于传说中的古城了。 也许楠薇城在未来也会成为这个系列里的一员，说不定未来的幻梦境会流传着关于遗落南境深处一座禁止苹果贸易的阴霾之城的故事……如果它没有被诸神的意志碾碎的话。 这个系列里的所有古城或国度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的造物主都不是幻梦境的哪一位神祇，而是来自清醒世界造梦者，也只有来自于强大造梦者天马行空的梦境，才能塑造出这般别具一格的空间。 并且有这样一种传闻，说的是往往强大的造梦者都并不只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即被诸神玩坏了的那片清醒世界。 但也有很多人否认这一说法，幻梦境的学者甚至神殿的上位者们都认为清醒世界就是最核心且唯一且低级的现实。 然而神秘诸城的各种迥异风格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暗示了上述这一观点是大错特错的。 梦境在此处成为现实，但人的梦境亦是基于造梦者的现实而成的。 比如，楠薇城就是清醒世界的楠薇城。 所以这些神秘古城的造物主们，生前很大概率真的来自不同世界。 至少迈洛是相信这种说法的，因为他知晓除了清醒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存在的这一真相。 … 再者，迈洛此刻眼前看到的这座名为千柱之城的魔法圣地，某种程度上也证实了上述的观点。 你能想象出一座完全没有任何宗教统治气质魔法城市么？在幻梦境的话。 迈洛在这周边徘徊观察了挺长一段时间的了。 “千柱之城——伊阑”。 千柱之城是幻梦境基于这座城市的名字，因为极少数有幸远远眺望过这座魔法之城轮廓的人声称自己看到了无数的石柱，于是善于给各种神秘城市命名的幻梦境学者们就将这座伫立在冷原西部的魔法城命名为“千柱之城”。 但也只有能够近距离窥视其真实容貌的上位者们清楚，其实那些眺望者所看到的无数耸入云端的石柱并非真的是石柱，而是无数的类似于宣礼塔的建筑。 至于“伊阑”，这座城的本名，则是在那场曾一度震动整个幻梦境上位秩序的冲突之后才得以流传开来的。 众所周知，幻梦境的土著诸神们因信仰而生，祂们会排斥任何来自清醒世界的上位者，除非你像黄金树一样强。 祂们甚至拒绝灵视者的进入，为此不惜剥夺了灵视者做梦的权利。 但如果是，一片没有任何信仰基础的文明沃土，那么卡达斯山高位上那些家伙们大概会笑得很开心，毕竟这是送上门来的美味餐食。 祂们会通过内部各种神秘的商议决出这片文明的“所有权”，说人话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信仰之力的归属，再通过各种或是神圣或是不神圣的手段，将其纳入神殿的掌控之下，就比如祂们向永恒国度所做的那样。 但令人……呃令神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居住在一千根“柱子”下的外来者们的骨头相当硬，且思想与骨头一般硬，在他们的认知里仿佛就不存在所谓“信仰”的这种东西。 是的，伊阑人并不崇拜虚无缥缈的上位者。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们从根本上不认可“崇拜”这种行为。 并且，伊阑的文明发展程度极高，在魔法造诣的加持之下，一切不堪的下流手段都瞒不过他们的双眼，比如瑞克此时在遗落南境捣鼓的那些手段。 通常来说，诸神对所有膝盖软、擅长跪拜的种族都是温和仁慈的，但对这种软硬不吃的家伙，必然就需要一个降以一些较为粗暴的手段了。 也就是让“伊阑”之名在幻梦境各大陆广为流传的那场“冲突”。 是的，伊阑人选择跟卡达斯山的意志们干一架。 …… 而从如今千柱之城伊阑依然挺立，且内部几乎看不到任何神祇信仰存在痕迹的现象看来，那场冲突最终的胜出者应该是城中的一众魔法研习者们没错了。 那，这就是伊阑的传奇之处了。 一片未曾被诸神收割过信仰的沃土。 并且也没有被暴力推平。 参考欧斯-纳尔盖的上一任主人也就是远古的征服者，可以知道敢于向诸神大动干戈的种族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但千柱之城伊阑如今依旧屹立在冷原西部，从幻梦境世界地理的角度来将，这里甚至可以看作是卡达斯山的山脚。 可想而知这帮魔法学者们有多硬。 … 但迈洛坚信这里头肯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猫腻，而绝非明面上所能看到的那么浅显。 这就需要稍稍深入一些去探索了。 当然也可以不探索，他此行的目的也不过是从这些伊阑人手中讨要一个人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靠近眼前那座若即若离的千柱之城。 这座古城留给外人的似乎永远只有那一抹斑驳的轮廓，然而四周围荒凉的戈壁滩以及刺骨的寒意却仿佛时刻在提醒着人们，你所看到的那无数宣礼塔的影子不过是海市蜃楼。 而事实是，无边的冰凉戈壁与伊阑之间存在着某种隔绝的力量。 就像楠薇城的那片海绵一样，也有点类似于欧斯-纳尔盖的灯塔，大抵所有的神秘之城都有这种拒绝外人的意志吧。 … 迈洛的两只手各卷成一个O字形的手势放在眼前当双筒望远镜使用，静静地观察着这座视野尽头的古城。 片刻之后，他放下“望远镜”，回头瞥了一眼荒漠上被冻死的一名冷原人。 事实上就是这家伙把迈洛召唤过来的。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他被迈洛当成了空间跃迁的工具。 (本章完) 第866章 魔法学徒 瑞克所掌握的那份《巨石的子民》中的终极奥义其实就是极致地简化召唤术，将原本需要的咒语、鼓点、献祭等一系列繁琐仪式全部省略，用信仰搭建成桥梁，实现上位者的主动跃迁降临。 说人话，那就是让目的地的某一个灵魂成为你的信徒，这就是实现跃迁的唯一条件。 通常情况下正在遭受苦难或者濒死的灵魂最容易趁虚而入，比如眼前被冻僵了的冷原人。 … 其实原本迈洛以为自己的第一站会是东部禁区。 但现在看来那边儿的遗民们骨头还是硬，短时间内竟然没有成为召唤者的合适人选。 于是就来到了伊阑，准确地说是伊阑所在的这片冷原西部大戈壁。 “黛西说凯就在这座城里，都是强大的造梦者创造的城市，你应该有办法的对吧？” 迈洛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娇小伊妮德。 …… … 千柱的伊阑。 魔法学院。 这里的长廊两侧墙壁上挂着历代的魔法大学士画像。 走廊上身穿魔法长袍的师生抱着书本往来络绎不绝。 走廊末端最深处的一间教室，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程刚刚结束，学徒们纷纷起身道别恩师离开。 只有一名灰白发色的长发少女在即将走出教室的时候被导师喊住。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噢。” 白发少女就是凯。 当年迈洛和丽贝卡从伊克姆小镇上捡回来的瘦弱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几乎要与迈洛一般高了。 … 讲台上靠着椅背坐着的导师是个中年大光头。 他把凯喊了过来，自己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中书本上。 “我可是跟那帮老东西磨破嘴皮子才把你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的，要是在解禁的第一天你就又跑去翻城墙，下回在禁闭室里跟你抢着抓蟑螂吃的就是我了。” “我没有吃蟑螂。”凯抱着书本，低着头盯着地板。 大光头翻了个白眼：“重点是蟑螂吗？我跟你说诶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哪有什么黯影，哪来的什么阴霾之城啊，把你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丢干净些，你若是连这点蛊惑都扛不住，学院对你我的忍耐度可都是有限的。” “我没有被蛊惑。”凯依旧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 这话一出，大光头瞬间被惹毛了一样，合上手中书本后一顿抓耳挠腮。 但几秒钟之后，他长舒一口气，算是强行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只不过那锃光瓦亮的头皮比原来红很多，且迟迟不见消退。 “亲爱的凯啊，要不你去学院历史室里走两圈，看看当年那些自诩上位者、想要掌控伊阑的家伙们最终都是什么下场，伊阑人决绝侍奉任何玩弄秩序的生灵，这里没有神祇！这是你进入学院第一天我就告诉你的！” “伊阑为什么要立起那片隔绝之墙？为的是拦住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意志的侵扰，更是为了保护你这种稚嫩愚昧、一心想要往外爬的年轻人。我跟上面说你是个可造之材，但即便是天才，也不能对抗伊阑的铁律，能指引我们的只有知识与真理，绝非任何自诩神祇的东西，你还不明白？” “不要把学院对你的温柔当成了纵容，你所享受的特权已经比其他同辈多太多了，换做是其他人犯下你这样的过错，早就被逐出学院了。” … 凯刚张口想说什么。 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大光头一顿“诶诶诶诶”给止住了。 他似乎知道这死丫头肯定会说出什么“我巴不得被逐出学院”之类大逆不道的话。 … 大光头叹了口气： “安心学习吧凯，忘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上位者在愚弄你的心智，你所感知到的善意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那黯影与其他所谓的神祇没有任何区别，祂的眼中只有掠夺。” 凯的语气还是那么笃定： “不，他们是我的家人。”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你！？” 彻底被惹毛的大光头也终于忍不住了，手中书籍重重地砸在讲台上。 … 如果是家人的话。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你…… 他的这句话说出口，也就意味着这场谈话结束了。 凯抱着厚重的书本低头示意，随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留下那中年导师坐在讲台上轻声叹气。 …… 学院广场上，某一座高大的宣礼塔下，凯找了清净的地方坐下来研究自己从大书库借阅的典籍。 刚才在教室里与导师的那番谈话就权当没有发生过了。 … 书本的内容记录的是最古老的占星术起源，传说中伊阑的魔法传承的起源就来自于这些远古的占星者们，而凯之所以研究这些，并非对那古老的起源魔法师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她想要弄清楚那将伊阑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墙”的形成原理。 上一次越过高墙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她对隔绝的墙有着错误的认知，如今她打算静下心来认真研究一番。 是的凯压根就没有放弃过离开伊阑的想法。 她在总结失败的教训，准备好好努力再闯一次。 … 可尽管她已经尽量地避开人群，但总是会有一些骨头贱贱的人不让凯好好总结。 唰。 那本记录着占星术起源的典籍忽然就毫无征兆地从凯手中脱离，腾空飞向了某处，最终落到一伙身穿蓝色长袍的女魔法学徒手中。 这些人年龄与凯相仿，也许年长一两岁，身上的学徒长袍上有着明显的星辰样式的花纹，与凯身上穿的不太一样，并且这些人似乎都还秉承延续着古老占星者的苦修形象，都没有穿鞋，仅仅在脚踝足弓位置缠绕绷带，属于人均昆汀狂喜的造型。 年轻的魔法女学徒们长相很是可爱，但是是那种带着浓郁碧池味道的类型，就像她们接下来说的这几句话一样碧味十足： “这不是刚刚才被放出笼子的那只小狗勾吗？听说你被外界的某个什么邪神给迷晕了啊，让姐姐看看你在研究些什么……” “原来是在看占星术起源吗？可怜的小狗勾，你是忘记自己为什么没能加入占星院了吗？嗯？” “是因为你的身子不干净了呀，只有纯净的灵魂与肉身才有资格进行占星，而你，可怜的孩子，你的身体已经被外域的邪神玷污过，甚至都已经为邪神诞下了子嗣，别说占星了，你光是站在这座学院里，就是对历代占星先辈最大的侮辱。” …… “书还给我。” 不管是对自己的导师，还是对这些占星院系的奇奇怪怪的家伙，凯永远都没有半点与之争论的欲望。 即便他们口中说出的一些话非常刺人。 (本章完) 第867章 猎杀的欲望 伊阑的魔法学院中多个分支院系，其中传承最古老也最高贵的无疑是占星一系，千柱之城中的这“千柱”，名为宣礼塔，实则就是服务于占星学者们的。伊阑人对占星有着极高的执念，却并未形成对星辰的信仰，而是从最初以星辰变化轨迹来区分年份时节，到如今直接引用星辰之力… 故而也就存在了一定的神圣感，对研习者自身也有了一定的要求，就比如占星学徒们口中所说的灵魂与身体的“洁净”。 而不符合这一要求的年轻学子，也就只能被分到到其他“不入流”的院系，研习一些由古老占星术衍生而来的其他魔法。 光头导师说的没错，凯是极具天赋的人，否则作为一个外邦人也不可能被吸纳入魔法学院，但可惜的是进入占星院系的要求过于苛刻，那玄乎的灵魂筛选机制最看重的并非天赋，且还能检验出受检者与所谓邪神的往来。 而凯当年在伊克姆和楠薇城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便又被翻了出来。 …… 不过凯心性坚韧，否则也活不到今天。 像这种碧里碧气的刺耳话语凯已经听过不下百回，已经可以算是自己在伊阑魔法学院的另一门必修课程了 自己并非是学院中唯一被占星学徒欺凌的那个，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分支院系的学徒身上多有发生，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自从她尝试翻越伊阑城封锁墙的事情曝光之后，平日学院中投来异样目光的就不止源于占星学院的那帮人了，其他分院，包括自己的同系同学也都开始避开她。 原因无它，伊阑人的底层观念便是极致地排斥上位者，而凯，触犯了他们的底线。 可她压根不在乎这些，她要回到迈洛和丽贝卡的身边，只要他们还活着，不管天涯海角她都会追上去。当初是迈洛和丽贝卡把她从伊克姆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凯永远都忘不了，但她要闯出伊阑的执念却无关恩惠，而是如她自己所说，那些是她的家人。 伊阑与外界联系并不频繁，有传来一些消息，那也只是捕风捉影，甚至可能是数月半年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凯并不知晓如今旧人们目前在幻梦境的情况， 在伊阑的这几年她玩了命地研习星辰魔法，就是以备将来再有如血月那样的大灾，她能为兄弟姐妹们遮风挡雨。 但其实，她还是当年那个骨瘦如柴的白发女孩，从来没有变过。 刚开始收到迈洛的传闻消息的那一夜，凯躲在学院最僻静的角落里嗷嗷大哭了整夜…… … 所以哪怕占星学院的人再怎样恶语相向，凯也能忍。 如果要关禁闭，那也得是从城墙上被扒拉下来后关进去，为了教训这几个蠢货被关起来就太不值当了。 要是真的能被逐出学院也不错，关键是不能。 哎，窝在伊阑城中几乎与被囚禁没什么分别，那破高墙拦住了所有妄图进入高墙之内的外邦人，同时也堵住了所有伊阑人的视野。 但世事并无绝对。 … 魔法学院里，凯甩开那群不穿鞋的小碧池转身离去的时候，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钻过了那拒绝的高墙，来到伊阑千座宣礼塔的其中一座下方。 自然是“家人”之一的迈洛。 倒还不是凭着黯影的秩序做到的，而是靠自己腰上别着的娇小伊妮德。 事实就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同为造梦者创造的城池，也只有强大造梦者能通过那拒绝一切外在意志的高墙。 迈洛就这么无声无息钻进了千柱之城，没有引起任何本地人的注意。 注意，是没有引起“本地人”的注意。 那么伊阑内外，除了凯这个被捡回来的天才学徒之外，还有别的外邦人么？ 当然有。 而且蛮多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伊阑并非完全封闭排外，像学院，就会定期地派遣队伍秘密外出，在这片荒芜的大戈壁周边进行考察作业，带回一些新鲜活物以丰富城内物种多样性，我是说，新的动植物，也包括一些资质不错的人或其他种族幼童。 所以在学院里你不仅可以看到裸足的人族学姐，也可以看到裸足的米戈占星学姐。 以防大伙忘记米戈的长相了，再提一嘴，大概是一种两米多长长得有点像螃蟹但是有昆虫类膜翼的多足大家伙，温迪戈很喜欢吃的。 这下昆汀狂不狂喜就很难说了。 … 那么究竟是哪些外邦人注意到了迈洛这位闯入者呢？ 啊自然是那些本来就心怀鬼胎的。 …… 千柱之城的民间街坊由许多独立的商户组成。 迈洛游荡在其中，感受着这份有别于楠薇城且不属于幻梦境的异域风情，换个思路，这可都是其他遥远清醒世界的一角啊。 当然，他早已经将自己的全部气息隐藏了起来，估计那些躲在暗处的窥视者们此刻正在焦急地寻找迈洛的踪迹。 迈洛本可以径直闯入魔法学院接凯放学回家。 但是当他察觉到伊阑城中的一些外邦人，以及城外戈壁的风沙背后那些晦暗不善的气息之后，迈洛改变了原计划。 原因是，他嗅到了一些熟悉的气味。 那是一些他死了好几个来回都不会忘记的气味，一些被他列入死亡名单的名号逐一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猎杀与复仇的意志正在迈洛的脑中狂野生长，像窜动的火苗，已经到了抑制不住的地步。 甚至他的脸皮、眼角都会偶尔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那是蠢蠢欲动的兴奋感。 … “这大概就是容纳吸收了太多人性导致的。” 迈洛抬手搓了搓自己那舞动的眉头，决定现在路边找点东西吃吃垫垫肚子。 直到坐在路边小店桌前望着案上一盘蠕动的生腌沙虫的时候迈洛才意识到，吃东西这件事情本身，也是人性在缓慢复苏并占据主导权的表现。 来到一个新地方，先品尝当地美食，这本是他在初始世界的生活习性之一，只不过后来逐渐遗忘了。 (本章完) 第868章 潜伏者中的潜伏者 诸神迷失了之后，幻梦境的很多地方都成了待宰的大肥肉，比如那些神殿无暇管理的边缘地区，比如遗落的南境，再比如眼前这座千柱之城。 迈洛是万万也没想到自己过来接孩子放学还能碰上死敌，这城里城外渗透了不少那死敌的信徒教众，而且看样子已经是徐徐图之多年了，甚至可能在血月事件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的了，人家这么费尽心思，迈洛怎么好意思上来就给搅和了。 怎么说也得等人家即将大功告成之后再搅和是吧。 打定主意，迈洛也不着急带着凯离开，为了不惊动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他干脆就啥也不干，静静地待在角落里注视着千柱之城的一点一滴。 到了黯影这种级别的上位者，甚至不需要刻意隐藏自己，也很难有普通生灵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且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是，如今迈洛的信仰体系中连通信徒递交的驳杂人性也一并收下，他的外在，已经不再像普通上位者那样会轻易引起恐慌了。 下位者有限的认知本应该让他们将无法理解的生物呈现为一些狰狞可怕的恐惧造物，然而实际上在城中街道上往来的伊阑人所“看”到的迈洛，不过是一个蹲在路边吃东西的贪食同族人而已。 … 但啥也不干不代表真就啥也不干。 有的时候自然规律总是会顺水推舟，把事态往一些奇怪的方向推进。 入城以来数日，迈洛每天都穿梭在街头巷尾，煎炸烹煮，富含蛋白质的爆浆沙虫的各种烹饪方式他都尝了个遍，这几天打嗝都是那一股子地道的伊阑味。 他就这样一边满足口腹之欲一边静静注视着城中的微妙变化。 几乎所有潜入千柱之城的生灵都被这尊上位者在视角内默默地锁定了。 上至学院的大学士，下至城中小贩，甚至还有一些土生土长的伊阑人，他们脑海深处都已经有一枚代表某位古老意志的种子扎根着，在等待时机。 至于学院里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迈洛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那座魔法充盈的学院里，高层对这些潜伏在各个角落的隐患是有所察觉的，但不知为何没有大动干戈。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伊阑人往日与卡达斯山对刚的硬骨头已经退化了？ “不好说不好说~” 迈洛嘎吱嘎吱地咀嚼着脆皮沙虫，满口紫色汁液，牙缝里也全是。 一口下去突然脸色一变，五官全部拧巴在一起。 “老板！怎么有一个臭的！” … 于是骂骂咧咧地换了一家。 各种颜色的沙虫土特产迈洛这几天已经吃腻歪，决定换换口味，于是他又盯上了另一种似虫非虫的食材，一种同样会爆汁的沙漠植物，同样是煎炸烹煮各种做法轮着来。 但他也逐渐发现，魔法学院并非完全无视这些心怀不轨的潜伏者，表面上虽然是看不到他们有任何针对的举措，实际上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那些潜伏者里头塞了一些为伊阑效力的潜伏者。 搁这儿玩谍战呢。 学院为什么不把自己发现的这些潜伏者全部抓起来呢，自然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搜出所有的潜伏者，打草惊蛇的话，那躲在深处的那些可能就再也逮不住了。 而外来的潜伏者们为什么迟迟不行动？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他们也没摘干净自己内部的叛徒，哪里敢轻易乱来。 不过说到底，城中的潜伏者与潜伏者中的潜伏者们图谋与守护的最终目标，还是那隔绝城内外的墙体。 造梦者的强大之处就在这里，说不给进，你黯影诸神就都进不来。 要不是迈洛腰间别着的这个娇小玩偶，他也只能蹲在城外干瞪眼。 伊阑的这堵墙似乎与天宇之上的星辰之力存在某种联系，秘密，大概就藏在那座宏伟的学院深处，那也就是潜伏者们多年以来的目标。 但对于迈洛而言，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个事。 万一伊阑人准备跟外面那位再磨蹭个几百年呢，那到底是接孩子放学还是给孩子送终啊。 而且伊阑城位于这片大戈壁中央，四周围物资匮乏，吃来吃去也就只有地底下那几样食材，各种虫虫卵卵和索然无味的多肉植物，即便是煎炸烹煮变着花样来，吃上十天半月也就没了滋味，该腻还是会腻。 … “老板！怎么又有一个臭了的，你们挑选食材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心啊，我上次回去窜了一晚上呢！” 迈洛在街边小店里猛拍店铺，那伊阑人出来一顿赔礼道歉，端走了迈洛那份吃了一半的沙虫，又给他换了一份新的。 那么，老板店铺经营这么粗糙，迈洛为什么不换家店呢，这么大个伊阑城害怕找不到一家用心做菜的么。 那是因为，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瘦瘦弱弱的中年老板，他就是潜伏者之一。 嗯，不过是潜伏在潜伏者中的潜伏者，说人话那就是为伊阑魔法学院办事的。 老家伙战战兢兢，因为近来这周边的潜伏者们已经察觉到自己内部出了内鬼，正在疯狂筛查。 … 没过一会儿，新的一盘沙虫端了上来。 这时候店里来了另外几个其貌不扬的新客人，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其中一人假意找老板攀谈点菜。 但他们说的话，都一字不差地落入了迈洛耳中。 这几个家伙就是潜伏者，是城外那不怀好意的上位者的信徒。 他们一登门，老板的额头就渗出的一滴汗，但也只有那一滴。 心想着如果真的暴露了，那就跟他们同归于尽什么什么的…… 结果下一秒对方凑近而来，用其他生物无法捕捉到的频率小声地说一句： “内鬼已经被我们鲨掉啦！” “啊？” 老板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店铺外围位置上，埋头干饭的迈洛脸上的表情比老板还精彩。 特么城外那家伙哪里找来的这般弱智信众，活生生把谍战片演成了喜剧片。 (本章完) 第869章 天才 天知道到底是哪个忠诚信徒被当成内鬼鲨掉了，反正冤死的灵魂是每天都有。 迈洛原本是打算把这帮人统统梦引了，自己来当这场闹剧的导演，但是接下来几天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静静地干饭，等待时机成熟。 原因很简单，学院里那孩子压根就没打算等到家长来接自己放学，完全是一门心思想着翻墙出去，而且还真就快要成功了。 … 凯并非占星院系的学生，她本无权接触到那些涉及高等占星术的典籍，尤其是自己有“案底”在先，之前的翻墙行径险些让她被高层当成了潜伏者处置，虽然后来证明了清白，但这种专注捅娄子的学生，他们哪里敢让她沾染核心占星术的奥义。 但，天才之所以被称之为天才，就是因为这一类人往往并不需要依靠什么所谓的典籍指引。 所谓的占星秘术的原理，也不过是代代前人在漫长历史中积累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距离真正的奥义，还差着不少的距离。 而星辰的力量，说白了来自于外层空间。 那片浩航的星海是属于谁的？外在神祇们啊。 凯成长历程中那段最不堪回首的磨难的罪魁祸首是什么？外在神祇的腐朽化身啊。 尽管那化身投影最终被狗子拖走咬死的场面非常狼狈且有损神格，但无法否认祂的本源出处是非常高级的。 那诸多的别名与称号已经明示了这一点—— “被幽闭在漆黑暗影的外在知性”、“虚空之门”、“万物归一者”、“原始言语的表现”、“咕噜咕噜的泡泡”（这个是迈洛起的） 即便在外在神祇的领域里，这位也是威名赫赫的存在。 而某种程度上来说，凯也是被祂所选中的人之一。 … 所以，占星术无师自通不算难吧？ 自然是不算的。 … 其实也不能说就是无师自通了，她那位光头导师明里暗里也是支了招的。 包括关于伊阑之墙的构建与占星术息息相关的这一讯息，就是他透露给凯的。 古伊阑人占星的初衷是识别季节、时节，已确定一年之内各个时间段应该做些什么，包括后来预判自然灾害等等。 再一路演变至今，终于是洞悉了那星空之间蕴含的伟大讯息与力量，成就了强大的占星魔法。 伊阑之墙的意志，就属于这意志其中的一种。 因为那创造了伊阑的强大造梦者就是源流派系占星魔法师之一，穿越这座墙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是像娇小伊妮德那样，从造梦者的角度去融会贯通。 另一个，自然就是从占星术下手。 … 于是乎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时间点，凯抱着她那本砖头一样沉重、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鬼画符的笔记本从学院中钻出。 她一路都在对照天宇之上的星象，校核自己的演算结果。 并且也没有像上一回那样愣头愣脑地冲向伊阑城的边界，试图凭手脚翻过伊阑的高墙。 而是在城区无数宣礼塔中来回流窜了起来，兜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 … 这全过程，都有迈洛用恐惧物质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迷雾笼罩在凯的身旁，像是一件轻盈的斗篷，将她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迈洛，凯的举动绝对瞒不过魔法学院的眼睛，甚至可能在刚刚钻出学院的时候就被拎回去了。 她可不知道那么多，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情——回家。 … 于是在后半夜，凯在城中兜了将近三个小时猴终于来到了伊阑高墙之下，她口中一直都在默念、复算着那些公式，生怕有任何纰漏，反反复复确认多次之后，她才把手中的笔记本合上，对着前方那座灰蒙蒙的伊阑高墙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她从学徒长袍下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 啪。 打了一个清脆无比的响指。 下一秒，整座伊阑城内那些熄灭的宣礼塔群中有许多燃起了灯光。 这些遍布伊阑的宣礼塔之光似乎构建成了一个特殊的星宿图形，与此时此刻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达成了某种特殊的共鸣。 嗡嗡—— 那一瞬间，似乎千柱之城的某部分根基被轻轻挪动了一下。 随后，将幻梦境的一切意志与风沙拦截在外的伊阑高墙逐渐变得模糊，短短几个呼吸不到，就开始敞开了豁口。 那巨大的凹陷处，就像是天边缺了一块似的。 如此巨大的变故怎可能没有引起学院的注意，事实上早在宣礼塔以那种诡异的姿态燃起灯火的时候，魔法学院深处就已经响起惊呼，并有一场肆虐的狂风吹熄了这些塔顶的灯火，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高墙的豁口已经出现，并且其整体的隔绝力量已经变得极为薄弱。 … “是谁！！！！” 怒斥声从学院深处传来。 伊阑的平衡就此被打破，学院守护了无尽岁月的秘密，一朝之内被洞悉识破。 … 迈洛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了高墙的内侧。 此时此刻，无数双目光聚焦到了这高墙破开豁口的位置。 有城内的，也有城外的。 凯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她能够感觉到后方翻滚而来的滔天怒火，也能感应到高墙之外正有什么大恐惧意志在飞速靠近，但她没有丝毫拖沓。 一抬手将自己这些日子钻研写满了的那本厚重笔记本烧成灰后，她束起白色长发，开始朝高墙的豁口狂奔了起来。 … …… 忽然，一名中年光头魔法师的身影出现在她后方上空。 他目光深邃注视着凯的背影。 竟然比学院的其他人都更快赶到…… 不，他是早早就已经在这里等候着了。 光头低声呢喃着，朝着凯的方向伸出手： “可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往后研究占星术可少不了你……” …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只靴子重重地踩在脸上，整个脑袋摁在街道的沙尘里。 “是谁！？” 他心中万分惊愕。 … …… 同一时间，前方玩命狂奔的凯也似莫名地听到些什么。 “奇怪，我怎么听到导师的声音了……” (本章完) 第870章 不走了 这段时日以来迈洛才不是真就只知道每天窝在角落里哐哐吃虫子呢。 他可是有在认真观察的。 就城里城外这些个潜伏者，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早就被统统锁定了的。 光是凭着这些家伙的主人的那股味道，迈洛凭着鼻子就可以从人群中把他们揪出来。 … 其中就包括凯的光头导师。 这货也是潜伏者之一。 他们谋划多年，就是为了破解伊阑高墙的秘密。 如今终于大功告成，为自己的主上敞开了这道拒绝的高墙，却还不肯放凯离去，那可就怨不得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咯。 …街道上，光头被迈洛哐哐一顿踩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什么占星奥义，什么魔法星辰魔法，用都用不出来。 直到那锃光瓦亮的大脑壳被踩得凹凸不平，大光头也从始至终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哼，利用学生，利用学生，利用学生是吧……” 迈洛一边恶狠狠地念叨着，一边用脚后跟把光头的脑袋碾成渣渣。 最后还很不雅地朝着那滩豆腐脑啐了一口： “呸！我们楠薇城的家长做事，就这样。” … …… 这片高墙豁开之处，内外都有强大意志在逼近。 内部是来自学院的一众魔法师，外部则是那图谋已久的上位者。 两股气息前后紧逼，偏偏没能干扰迈洛分毫，他认认真真地虐待者光头的尸体，最终是给细细剁成了臊子，均匀地涂抹在这条街的每一个角落，润物细无声。 巨大的高墙豁口就像是凭空撕开的一座黑洞，向外凹陷，狂风呼啸，把迈洛的风衣也高高拖拽而起。 他低下头把腰间的娇小伊妮德绑紧一些，接着抽出又黑又粗的撬棍，口中喃喃自语： “都别急，一个一个来。” 城内学院深处激射而来的那些魔法师光柱他是正眼都没瞅一下，掉头就朝着高墙豁口之外闪身追去。 … 如果只是为了把凯接回家，迈洛早就带人硬闯了，学院也好高墙也罢，没人能拦得住他的。 但重点在于这些潜伏者的主人，他们心中的神祇。 如果不帮他们凿开伊阑的高墙，城外蹲守的那位又怎会轻易靠近。 …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开始从漆黑的高墙豁口之外传来。 那一阵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仿佛与现实中的嗡鸣达成了某种配合，叩击着所有伊阑人的心理防线。 冲在最前端的凯也怔怔地停住了脚步。 她前不久那破开高墙重获自由的兴奋此刻已经逐渐褪去，因为前方的漆黑世界里显然有比高墙更加难以逾越的东西，她甚至有了一丝“熟悉”的错觉，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 很快，她前方的漆黑夜空与风暴中走出一座如小山般的巨型生物。 那东西浑身上下被肥肉层层包裹，几乎快要看不出人形轮廓，五官也被面部下垂的赘肉遮挡住，每往前踏行一步，都会引发地面的一次颤动与嗡鸣。 祂头部有一个透明窟窿，从面门直通后脑。 手中还抱着一本渗血的书，似是有什么血肉生长在其中，每一页纸张都在有规律的蠕动、开合着。 这样的丑恶生物，却并非是灵魂的自我保护机制呈现给大脑的臆想形象，而是祂本来的面目就是如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大家肯定知道城外这个大胖女人是什么来头了，也肯定明白为什么迈洛耐着性子在城里耗这么长时间了吧。 百万蒙宠者啊。 四骑士之一。 天灾啊。 … 血月之下出现的四骑士之一。 祂面门上的巨大窟窿，就是迈洛留下的。 还有那本书上血淋淋的伤口，以及被融化的半个手掌，这些是红女巫用性命换来的。 … 那场浩劫的账，迈洛迟早都要清算的。 他本是想让这些CCD与墓碑梦境一同湮灭，却在最后关头被人拦了下来。 那场谈话虽然心平气和，但迈洛知道他别无选择，不放走四骑士，对方就不会让他送走诸神。 迈洛忍了。 这一忍，也让他的杀欲比原来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以至于刚刚来到伊阑那天，在嗅到天灾的气味的时候，连面部表情都失控了。 … …… 凯怔怔地望着堵住了前方高墙豁口去路的那恐怖身影。 甚至不需要回忆，她就认出了这是血月下的敌人之一。 “祂身上还有迈洛哥哥的血腥味……” 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被那前方碾压而来的气浪震得趔趄。 但很快，她又突然止住了后退的动作，坚定地踩实了脚后跟。 她不走了！ … 星辰魔法开始在她指尖点滴流转，从雪花般晶莹纤细，逐渐汇聚成星辰般璀璨的冷光。 没有图腾或符文的显现，有别于幻梦境内所有其他类型的魔法。 凯重重地往前踏出一步，以双手持剑的姿势，蓦然睁眼！ 那星辰流光在她手上骤然凝聚出一柄蓝色剑锋。 三尺…… 十尺… 百米！ 那星光第三次暴涨最为夸张，起初还能看得出是剑锋的轮廓，而当其长到百米的时候，几乎就只是一道光柱。 而凯就扛着这百米大光柱，直挺挺地斩向了那“天灾”。 什么序列的察觉，上下位的悬殊，这一刻全都被抛之脑后。 从下定决心，到砍出那气势恢宏的一剑，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她大概是完全不考虑后果的，甚至都没多浪费一秒钟去想象自己的下场，只知道，前方是迈洛的死敌，迈洛的死敌就是她的死敌。 既然无路可退了，那怎么也得扑上去咬一口肉下来。 过去的血债，能讨多少讨多少。 … …… 咣！！！！ 那百米光柱大剑将这城市一角照得通透，宛如白昼一般。 从学院深处赶来的魔法师们也被这股强大无匹的星辰之力震住了。 他们本以为是凯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凿开了高墙，结果赶到现场却刚好看到凯抡着星辰光柱在往那恐怖生灵的脑壳上敲的这一幕。 “这又是……” … …… “哈哈哈哈！” 空间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爽朗无比的笑声。 (本章完) 第871章 勇气可嘉但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位者对上位者抡拳头已经在逐渐成为这个世界的一种常态。 大概是从清醒世界的那些人进入幻梦境那一刻开始的吧，他们就好像是这方面的专家，专门干一些以下犯上的事情。 上下位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只是力量悬殊。 更多的，还是长久以来被秩序附加的那些枷锁，禁锢了下位者。 其中效果最显著的自然就是万物生灵内心都存在的恐惧机制。 而大啖恐惧者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禁锢，人们因此忽然发现，一旦没有了那所谓的恐惧，似乎力量上的悬殊也并不能拦住他们的脚步了，因为大多数的情况下，战斗与否，从来都不是以双方力量的强弱对比结果来做决定的。 就像凯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她不可能是天灾的对手，但这并不妨碍她把星辰魔法汇聚的光柱敲对方脑壳上。 … 而这一幕也是直接给魔法学院的众人给看懵了。 他们并不明白现场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毕竟在他们初始的预测中，凯有极大概率就是城外上位者的信徒，或者是被蛊惑了的，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却又像是……像是孤身一人拦在了那强大上位者的去路上。 “内小孩！不想死就退到城中去！” “勇气可嘉，但你不是祂的对手，再不后退就来不及了！” “再说一遍，你不是祂的对手！” 学院深处激射而来的大魔法师长袍在猎猎作响，他们已经将速度提到了顶峰，大片的星辰魔法之力撕开空气屏蔽了一切阻力。 然而那黑洞洞的高墙豁口处，凯根本没有退后半步。 她甚至顶着前方的死气，抬脚前压。 此刻她心无杂念，连往日的伤感悲痛也一并收了起来，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一件事情上，那就是让自己手中中星辰魔法最大程度地运转起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击的机会。 也只有这一击，能搏出那千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 … 高墙豁口崩碎产生的空间紊乱不断在扩散。 尽管学院的大魔法师们已经将速度提到最高，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瞬。 要是真让那一脑袋白毛的年轻女娃替他们去面对城外上位者的威压，那他们这些大魔法师以后也就都不用混了，当初星辰魔法派系的起源魔法师们可是并列在高墙之外硬撼卡达斯山联军的，如今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去死！ 然而越是靠近那高墙豁口，层层叠加的空间紊流就越强，让魔法师们的速度大大削弱。 眼看着内小孩愣愣地扛着大光柱敲了上去，一帮老登可特么急死了。 “白头发那个，说的就是你听见没！！！” “你聋啊！” … Duang—— 结果耀眼的星辰之力，那本应该是巨剑形态的光柱还是对着天灾当头斩下。 气势强盛到了极致。 哪怕这手段并不是学院中什么了不得的高级魔法，甚至凝练出来的星辰之力也缺乏控制，但魔法能量中蕴含的那股果断决绝的意志却是势不可挡。 这一光柱敲下去，若是对手不闪不避的话，可能旧日支配者也得掉一层皮吧。 可… 高墙豁口外走进来的那位不是旧日。 祂高于旧日。 甚至从其地位以及杀伐的强度来评判的话，梦境中绝大多数的神见了祂都得往后稍稍。 … 但凯却不管那么多。 她这一剑就这么直挺挺地往那肥头大耳的天灵砸下去。 巨大的反冲之力让她脚下的地面全部崩裂、拱起，她自己那单薄的身影直接被撬到了半空。 此时光柱已经结结实实地抡在天灾头上。 那张脸上的肥硕大肉被惊起层层波浪，渗出了肥油与一些类似鲜血的东西。 灌注的星辰之力像一柄钻头，疯狂搅着天灾的头部。 但令人胆寒的是，祂不闪不避，甚至任凭那百米的光柱碾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仅仅只往后退了半个脚掌的宽度，身形就彻底稳住。 … 此时高高跃起至半空中的凯双手指尖对碰。 星辰之力继续涌动。 她不但不退，还想接着光柱砸开的这一丝空袭冲出高墙豁口！ … …… 胆子也太肥了。 伊阑城中，此时靠近高墙豁口的大片城区中那些意志脆弱者都已经双目翻白倒在家中不省人事，他们甚至都没有走出自家房屋去看一眼远处天边发生了什么，仅仅只是被那股倾泻而来的意志轻微干扰到，就已san值全空。 更别说像凯这样直面天灾了。 她不仅维持着清醒的意志，冷静操控魔法的同时，还特么任性地想要让对方流点血。 要知道，那可是诸神都会感到畏惧的蒙宠四骑士之一。 学院中极速赶来的大魔法师们随着距离的拉进，他们的灵魂也在剧烈地颤动。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外邦人类小孩是怎么做到那么果断决绝的。 究竟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什么人才能养出这么个小孩？ … 而魔法师们困扰着内心的这个问题也将很快在城头揭晓。 凯急中生智，冷静中带着一丝莽夫的行径，多多少少还是沾了点类似迈洛那样的复仇欲望的。 但她终究不可能是CCD级别生灵的对手，那可是理论上凌驾于黯影的生命体。 或许她知道自己过不去这道坎了，所以竭尽全力让手中的光柱运转到最强大，至于能不能捡一条命逃出去，那就听天由命了。 或许她压根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要在你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大概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 在迈洛看来是这样的。 … 星辰之力汇聚的精光在空气中涌动。 凯前冲的趋势极强，但下一秒天灾那只缺了一半的手掌还是从光幕背后伸了出来，几乎瞬间将整片星辰都遮掩住。 黑暗笼罩。 凯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在大魔法师的视角中，这孩子已经被天灾握在手心碾碎了。 … 可下一秒又突生异变。 高墙之下的狂风中好像有什么人类的身影浮现，伴着螺旋的黑色火焰。 那人操着一口浓郁的楠薇城底层口音—— “把你那脏手拿开。” (本章完) 第872章 想死你了 随着那口音古怪的叱骂声一同炸响的，是那高墙豁口中的所有空间紊流。 空间中不断有裂纹扩散，连光影都龟裂。 然而呼啸的狂风却骤然停了下来，像是它们也感觉到了什么恐惧的事物，不再敢喧嚣。 从学院方向激射而来的大魔法师们全都在一瞬间急停了两秒，接着猛地往后狂撤。 嗡！！！ 那两秒钟之间，他们看见了一个人影，伴随着螺旋的黑色火焰…… 不止有黑色火焰，还有什么？ 流淌的不知名黑色物质。 那人影轮廓的头部位置两只泛着璀璨金色圣辉的眼球。 还有… 还有一柄末端弯曲的生锈铁棍？ 好像，好像腰间还别着个什么可爱的东西…… … 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大魔法师们尽力了。 因为下一秒，天灾的恐怖轮廓就在他们视野范围内扭曲了起来。 不是祂在发动什么强大力量，而是被打得扭曲。 是被那根末端完全的铁棍给敲的。 …… 咣！！！！ 那由星辰秩序之力汇聚而成的高墙此刻也被震得出现了裂纹。 天灾的半个身躯被硬生生凿进了破碎的虚空中，这便是大魔法师们看到的“扭曲”来源。 肥肉碎屑与污浊之血四处横飞。 那厚重的血肉之书扑了上来，却被撬棍钉进了地面。 长舌、眼球、肠子、**各种拖拽着粘液的肮脏器官从每一页纸张之间积压了出来，发出尖锐的哀嚎。 …… “死胖子！” “我可想死你了！！！！！” “想死你啦！！！！！” 暴虐的动静从那片破碎的空间间隙中不断涌出，任何听清了的人都几乎肝胆俱裂。 言语内容并未有多么奇葩，但大魔法师们视角内那裹挟着螺旋黑火的人影轮廓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在变得狰狞，连那双沐浴着黄金圣辉的眼睛都开始变得撕裂、尖锐，倒挂而起。 至于那破碎空间中的其他声响，就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了。 就像是，像是有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在急速搅碎血肉组织，同时伴随烈火焚烧噼里啪啦的声响。 … 天灾的哀嚎声是没有的。 但祂的那本血肉之书的惨叫声倒是极为凄厉。 常年深居在伊阑的大魔法师们根本没有见过这种撕裂的画面，哪怕只是在交错的光影中看到一抹轮廓，都会感到各种负面生理反应同时侵袭全身，有的人已经把自己今天的晚饭和准备消化明天早餐的胃酸一并呕了出来。 一众身披长袍的魔法师完全没了半点宗师威严，凌空悬挂在高墙豁口区域的最外围，盯着那前方的恐怖空间，眼皮狂跳。 … 那老一辈记载的诸神之战也不是这番景象啊。 上位者之间的秩序对抗，难道不是各种力量形式的交汇与转换，更多展现的是精妙绝伦的知识碰撞么？ 怎么眼前这一幕像极了什么凶杀现场。 究竟是什么上位者，还在用这么“复古”的战斗方式？ … …… 大魔法师们忽然意识到，那周身都包裹着黑火的人搞不好是什么半路截胡的，绝对是比天灾更加可怕的存在。 今夜的这一幕，大概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这可能是伊阑城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了。 比卡达斯联军压城那天更难熬。 因为他们非常确定，现在的伊阑魔法学院，没有对抗那黑火人的实力。 那火焰、黑色物质还有与前二者格格不入的圣辉，全都是伊阑魔法师们所无法理解的力量形式，更无法理解的是这几种力量是如何同时汇聚在一个生灵身上的。 幻梦境中什么时候诞生了这种级别的怪物，卡达斯山那群老东西是干什么吃的！？ “启动宣礼塔修复高墙！只能能把祂们阻拦在城外，伊阑就还有一线生机！” 为首的大魔法师大声下令，指挥学院一众。 然而第一时间却无人应答也无人行动。 为首的那老登忽然感觉脚底板一阵发凉，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占星学派赤脚裸足的传统装束所致。 … 老登的身后，一群大魔法师面无表情望着他的背影。 此时，某个黑漆漆的轮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魔法老登的背后。 “嘘嘘。” 黑影冲着老登后脑吹了吹气，示意他转过身来。 老登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定睛望向高墙豁口的方向，才发现那边的“凶案”现场哪里还有什么黑火和圣辉金瞳……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男人手中抱着昏迷的白发女孩，先前正是因为腾不出手，所以只能往老登后脑勺吹气来引起他的注意。 “我妹妹就先由你们照看着。” “……” 好像还挺正常的？ 所有大魔法师们心中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 现在近距离看起来，这也就是一个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除了身上的几样配饰风格互相不太搭以外，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甚至，甚至还有点奇怪的迷人气质。 而且还怪有礼貌的诶，连类似那种“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绝不放过你”之类的话都不说。 … “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烧了你们的学院。” 好吧他还是说了。 … 学院最老的魔法老登伸手准备接过昏迷的凯，却遭来了迈洛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谁特么让你抱了？” 然后目光扫向侧面这一众魔法师，最后停在一名女魔法师的身上。 “你来。” “嗯？……噢！” 被喊到的那女魔法师望着迈洛的黑色眼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过来从迈洛怀中把凯抱走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颤，全程盯着迈洛的眼眸，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一幕落到一众魔法师的眼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副这样的画面，大概是迈洛在放火烧他们的学院，然后女魔法导师在一旁递柴火。 … …… 魔法师们各自想入非非的时候，那黯影却早已经消失在了他们视野范围内。 紧接着，高墙豁口的另一侧又开始传来恐怖的嗡鸣。 (本章完) 第873章 屠宰上位 天灾。 百万蒙宠者中的四骑士之一。 当初在血月下，可是让迈洛吃了不少的苦头，也是在诸神们堕入深渊之后迈洛的小本本上记录的第一个索命的对象。 … 血月战争的残痕还留在那副躯壳上，脸上的窟窿，缺了的半个手掌，这都是祂为那场浩劫付出的代价，但迈洛要的更多。 他要天灾死，再不济，也得跟悲伤三女士一个下场。 那场浩劫中，四骑士和悲伤三女士虽然同为蒙宠者，却立场不同，甚至有几分对立的意思，但对于清醒世界的生灵，对于迈洛这些人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无非是利用完后就可以随手碾碎的棋子而已。 悲伤三女士在暗处，四骑士在明处。 祂们杀了太多了，早有预谋的对思考之眼和艾玛进行针对，更是把严扎了个透心凉。 但最终从墓碑梦境中逃走的时候，已经是重伤狼藉的姿态。 却也正是因为亲手放祂们离去，所以迈洛对这几个东西的杀欲变得更加强烈。 … 很显然，血月之后，四骑士的神格受损严重，祂们的序列跌落很多，甚至可能已经不复CCD的风采了。 那封堵教会一方的“瘟疫”，据说是被渡鸦用某种特殊武器打了个半残。 妄图刺杀艾玛的“贪婪”，则是被老席恩狠狠拿捏。 大概受伤最轻的便是那名为“面具”的。 而最凄惨的自然要属主动与迈洛正面交锋的肥婆“天灾”了。 如果祂还是CCD级别的生灵，迈洛或许还得掂量一下，考虑考虑是不是接孩子放学直接跑路就行。 但既然神格都受损如此严重，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迈洛怎么可能不会懂，所以上来就是最暴戾凶残的组合连招。 那片区域不只是高墙出现了豁口，甚至空间都层层坍塌，肥油和血沫都溅到了虚无的黑洞中去了。 而迈洛并没有就此停手。 天灾的神格和神智已经严重受损，但求生、回复的本能还在，祂身为古老生灵的自救路子是很传统的——掠夺。 祂的那些眷族、信徒们潜入伊阑，就是为了伺机破开隔绝的高墙，让祂彻底将这片从未诞生过信仰的沃土据为己有。 而迈洛想要的是彻底地让祂堕向死亡。 于是…… 伊阑城中各个角落里突然有人影被拽向半空。 紧接着空气中毫无征兆地冒出黑色火焰，他们的身躯焚烧殆尽，极为残酷冷漠。 … 甚至在一众大魔法师们队伍中也有人身上莫名燃起黑焰。 噗嗤。 嗡！！！ 连惨叫声都还没响起，整个人就已经化为灰烬，不，连灰都没有留下。 … 这些都是天灾的教众和眷族。 罪业之火是连信仰也能焚毁的，而信仰之力，就是所谓的神祇们不死不灭的根源。 …… … 高墙之外，被焚烧了信仰的天灾终于是挣扎着恢复了一部分的神智。 祂开始尖叫嘶吼。 尤其当祂回过神来看清那个提着撬棍正在瓦解自己身躯的人的面孔的时候，更加尖锐的嘶鸣起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啊！！！！” … 雷鸣、狂风与死气在高墙之外交错呼啸。 天灾口中吐出的古语，像钟鸣又如山崩，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让整座伊阑城中的上千根柱子都战栗不已。 “他不会就是那个…外界传闻的那个黯影吧。” 此时此刻，魔法学院的一众大魔法师中终于有人联想到了迈洛的身份。 凯被关禁闭的时候确确实实说过她有个哥哥来着，那外界流传的罪人画像就是她惦记着的哥哥。 伊阑魔法师遵照祖训，从来不与外界有过多的联系往来，南境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这里，估计也永远传不过来了。 如今回想起来，这孩子真的没有说瞎话。 她真的有一个毁天灭地的哥哥，动辄就是杀人放火的那种，实力更是恐怖，那家伙身上缠绕着的就没有一种不是禁忌力量。 最令人想不通的，是明明身为上位者，却丝毫没有上位者那种漠然，当然，只有在面对他妹妹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份下位者才有的人性光辉，其他情况下甚至比传统概念中的其他上位者更加残暴恐怖。 … “你给我死！” 那黑色生锈的铁棍撕开天灾躯体血肉的动静不断从高墙豁口之外传来，仅有撕扯的声响，却比直视那个血腥画面更加恐怖。 … 上位者暴怒的情况下喊出口的台词其实也都没多大的创意。 顶多也就是使用的语言比较古老，但翻来翻去终究也就那么几句。 从最开始惊愕暴怒的“怎么可能！”、“该死”、“狂妄”等等，以及迈洛耳朵早已经听出老茧的“罪人”之类的咒骂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而剩下的那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等祂发现对方原来真的有弄死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大概率口中的台词就会迅速替换成“放过我”、“求你”、“万事好商量”之类的话语。 再然后嘛。 就是当祂发现自己的求饶声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对方的复仇爽感凭空再上升几个百分点，且对方根本不可能饶恕自己，这时候求饶就会再次转变为诅咒和谩骂，类似于“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最后挣扎。 … …… 没有人知道天灾最终是怎样的下场。 祂终究是CCD级别存在，以背景与战力进行评判的话，甚至是超越普通梦境神的存在，比如绿宝石之神纳斯·霍尔萨斯这种，在四骑士面前就是抬不起头的。 即便血月浩劫中遭受了重创，但天灾终究是最古老的蒙宠者之一。 艾玛、丽贝卡加上觉醒血脉的龙娘芙蕾雅三人联手都没能把悲伤三女士的神格彻底抹灭，迈洛想要彻底杀死天灾，可能性也不大。 但一场上位者的对垒被他演成了屠宰现场，这就已经是壮举了。 … 风暴散去。 这整片戈壁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的。 天灾的下场与祂那光头眷族类似，被细细剁成臊子，均匀涂抹在各个角落。 (本章完) 第874章 确实帅 想要杀死一个神祇级别的生灵何其困难。 即便祂已经是半残，即便不复往日的序列，只能算是半个前神祇。 但，想想过往迈洛遇到股的那些上位者。 他又何时真正意义上的杀过什么旧日以上的存在，要不就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化身，要不就是只能另辟蹊径以放逐。 到目前为止，真正能被视为“死去”了的神祇少之又少，东部的绿宝石之神霍尔萨斯算一个，但祂那是进了深渊的下场，算是被诸神遗弃，又遭各方算计，且本身实力在诸神中就是属于卑微的那一序列。 而另一个强大无比的逝者，应该就属守望者—沃瓦道斯了。 每杀死一代沃瓦道斯，不知道需要耗费多少岁月，葬下多少个文明，硬是将其所有信仰来源全部切断斩碎，才终能实现轮回。 可如果换个角度思考。 沃瓦道斯并非某位独立神祇，被四骑士杀死的那位，或者穆塔中安葬着的其他几位，都无法完全代表祂的神格，所有人加到一起，加上那轮回的机制，才能诠释沃瓦道斯的名号。 死亡，本就是祂神格中的一部分。 … 所以说，即便迈洛掌握着克制所谓不死不灭的罪业之火，却也无法像杀死低级生灵那样杀死强大上位者。 在面对这些古老存在的时候，“杀”这一词，变成了某种旷日持久的动作。 肉身的毁灭只是最肤浅的死亡定义，迈洛必须控制住天灾的意志，还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灭杀所有侍奉于祂的子民、眷族、信徒，那是不局限于幻梦境的一项大工程，涉及到清醒世界与其他可能存在的世界， 据他推测，不仅需要跨越空间去斩草除根，甚至可能还要横渡不同时间线去做这件事情。 只有将其在现存秩序中的一点一滴全部湮灭了，连与之无关的人也都彻底遗忘其存在，一尊神祇的神格才算是真正死亡。 谈何容易。 而其中的第一步，大概就是…… 至少得先把同为四骑士之一的其他三个找出来，也都细细剁成臊子。 至于是否那所谓的“百万”蒙宠者都要剁，那就到时再说了。 … 从天灾的情况来看。 祂在血月下受的伤没有恢复，遭到截杀的时候，其他三骑士也没有任何音讯，看起来这四骑士并不像悲伤三女士那样是铁板一块。 罪业之火燎原。 天灾扩散在周围的所有血肉都被焚烧殆尽。 火焰史无前例的旺盛。 迈洛在冷原西部大戈壁上一连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第二名骑士的现身。 “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 要是趁着这股劲儿再斩一个多好…… 但也只是那么一想。 旺盛的罪业之火一恢复平静，迈洛就得打道回府了。 … …… 千柱之城伊阑。 这几日下来，学院的大魔法师已经驱动无数宣礼塔，让高墙恢复如初。 解决了恢复高墙这一耽误之际后，剩下的唯一要紧事剧是尽心尽力地呵护好那黯影的妹妹。 说实在的，伊阑的一众大魔法师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黯影级别的上位者会有“妹妹”。 这种设定对于强大的黯影级别生物来说还是过于……“拟人”了些。 … 天灾的气息已经几乎消失不见。 这一点城内的魔法师也能感应到。 但，奇怪的是那黯影先前所释放的压迫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难不成……” 魔法学院的最高殿堂中，有人欲言又止。 但那种荒诞的想法还是很快被自己内心否认了，同归于尽的情况在这种级别的生灵面前是最大的笑话，更何况，先前黯影是怎么追着天灾虐杀的，所有人可都看在眼里。 连续几天毫无动静，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消息。 不过，高墙依旧是紧紧封着的。 大魔法师们也不敢保证最后戈壁滩上走回来的不会是天灾，所以自然是不敢给那黯影“留门”。 他们至今都还不知道那高墙是拦不住迈洛的…… … 高墙之外那场惊天大战在学院中传得沸沸扬扬。 但知晓真相的也只有学院的高层。 可学徒们无法理解的是。 凭什么那个前阵子刚刚从禁闭室里放出来外邦人，这回摇身住进了学院最高规格的礼堂，享受院长级别的待遇。 别的什么豪华服务这些都撇开不谈，那礼堂之上可是全学院最顶尖的占星位置。 一个被上位者亵渎过的污浊灵魂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 当然，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将这种话问出口。 没脑子的人也进不了魔法学院。 以前那些平日里没事喜欢在凯面前耀武扬威的学徒们如今只能远远望着那座高空中的占星台发愣。 …… 凯在学院里享受着最高待遇的期间，学院高层也在疯狂排查可能擦余的天灾潜伏者。 但他们发现，全都已经被那黯影一把黑火烧了个精光。 包括最开始被踩碎的光头。 并且事后“证实”了，确实是光头从中作梗，诱导、蛊惑他的学徒凯去爬那高墙。 最后高墙豁口的事件更是直接被算到了光头的头上。 而凯则是直接被视为伊阑的英雄人物。 只因为她在高墙之下砍出去的那一剑。 … …… 在天灾被挫骨扬灰后的第六个清晨。 魔法学院各大分院系的庭院、走廊、广场上都刊登的一则告示。 告示牌上汇聚着星辰魔法之力，以特殊的手法，重现了高墙事件当夜的动态一幕。 也就是一众学院大魔法师们赶赴墙边时正好看到的那一幕。 “喔————” 这画面显然是经过了加工处理，变得更加清晰了许多。 用另一个世界的话来说，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渲染。 凯扛起那明显已经超出“剑”的范畴的百米大光柱斩向高墙之外步步逼近而来的怪物，场面那叫一个热血澎湃。 要是让楠薇城执法所地下室的那位美食家来配乐的话，或许这一幕的效果还能更上一层楼。 … 众多学徒围着告示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大魔法师们心心念念的那位黯影也揣着手站在人群中。 “确实帅确实帅。” (本章完) 第875章 什么时候回家 远处，学院大书库高楼顶层。 白发老院长远远望着广场上熙熙攘攘围观告示牌的人群，沉声对身后的助手问道： “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谄媚了一些？我是说，意图太明显了。” 院长正是在高墙边上与迈洛打过照面的那老登。 而他身后的助手则看起来比他要年轻个十几二十来岁，算个，中登吧。 “我觉得不会吧。”中登认真地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老院长侧过身，望向学院礼堂方向，感慨道：“内小孩儿这几天可是拿着我们初代院长的占星圣杯在装汽水喝……” “要不…”中登助手认真思量之后说道：“要不，让她搬到迎宾楼那边住，那里没存放太多的老物件，她可以随意糟践。” 老院长话锋一转：“不，我是说那占星圣杯摆在礼堂不知道多少年了，上边全是灰，把孩子肚子喝坏了可不好，你找人给它拿去洗一洗。” “啊……好。”中登助手愣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 “初代院长当年也是拿那杯子盛酒喝的，据说可以制冷，我反正是没试过，也不敢试，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今在什么地方游玩……”老院长感慨了一声，随后摇摇头，问起了正事： “高墙外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没有，不过您放心，我让人全天盯着的，一旦那位黯影回来，我们就开城迎接。”中登助手神情认真。 “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照顾好内小孩，一点儿委屈也不能让她受，不然咱们伊阑可就要遭大难咯。”老院长拉长着声音说道。 “放心吧院长，那人虽是黯影序列，却跟我们记忆中的上位者不太一样。而且他既然主动将自己的‘妹妹’交付给我们照顾，那就说明他对学院与伊阑并无太大恶意。”中登助手说道。 主动把妹妹交付给学院照顾是不假。 那人家后半句话可还说了少一根汗毛要把学院烧了呢。 “莎迪正在照看着那孩子，她办事我们可以放心。” 这位莎迪正是之前迈洛选的那个负责抱着凯的女魔法导师。 … …… 这几天，学院中下管理层还有学徒们沉浸在那场大战的各种传闻讯息里，吃瓜吃到饱，学院临时还宣布放一个小长假休整，学徒们更是开心得不行。 但高层们可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谈不上胆战心惊吧，多多少少肯定有些心里没底。 黯影怎么还没回来… 还是说，祂老人家不打算回来了？ 这段时间，学院高层们对“火”可是相当忌讳。 那黑色大火在高墙外烧出了个什么场面，他们可都有目共睹，这火若是指向学院而来…… 哎，不能想不能想，那个太吓人了。 … 现在他们就盼着黯影大人赶紧回来把那小祖宗接走，越快越好，不然所有人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更怕凯等得不耐烦了又开始想方设法地往高墙上爬。 … 而就在一众大魔法师们把目光头放在高墙之外的时候。 某人却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伊阑魔法学院礼堂了。 按照惯例，自然是不走正门的。 迈洛刚在窗台外檐站稳，就察觉到凯在楼内中庭处倒腾着星辰魔法的动静。 实际上当日在高墙下，凯可能并未察觉到迈洛降临。 迈洛帮她挡下了天灾的死气，但余波还是将她震晕了过去。 估计凯也有些懵，一觉醒来被当成老祖宗供了起来，衣食住行都被照顾得面面俱到，甚至时不时还有一些学院顶层的领导前来探望，这些人在往日里凯可都没有见过活人，只在廊道的画像上见过。 最令她感到诡异的是，每一个来这里探望慰问的人都会若无其事地询问到“哥哥”的字眼。 凯也不大明白，这些平日里从来不露面的老登中登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尤其是那个待在礼堂里的莎迪导师，她提起自家哥哥的频率最高。 时不时就会问上那么一句“那是你的亲生哥哥吗？”、“他有没有名字的？”、“他很宠你吧？”、“他跟你一样喜欢喝饮料吗？”、“他是人吗？” 感觉再这么问下去迟早会把他的尺寸也都一并问出来。 凯越发觉得不对劲。 没人肯给她说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于是决定自己出去查清楚。 从楼下大门出去肯定是会被莎迪堵住的。 那就翻窗户。 … 她找了跟皮筋把披散的白发束起，接着翻上三楼的窗台，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度开始挪动。 这时候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那边草丛里有些碎砖块，跳下去的时候小心点。” “好嘞谢谢。” 凯没有多想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然后她那狗狗祟祟的半蹲动作大概定格了七八秒。 缓缓转过头。 “真的是你！” 她兴奋地叫了起来，人也不受控制猛地站起身，脚下一滑就往楼外跌落。 但是被迈洛捏住了后衣领，挂在了半空。 最后拎着回了屋。 … “怪不得所有人都在哥哥长哥哥短的，原来真的是你。” 这大概是凯有史以来最兴奋的一次。 手舞足蹈到处乱跳。 与印象中楠薇城里那个病恹恹的凯比起来，眼前这个要活泼太多了，看起来她在伊阑的日子里改变了不少。 迈洛捡起凯的桌子上吃剩下的水果塞进口中，边嚼边教训： “呐我跟你说，下回再遇到那种情况呢，就识相一点往后退一退，让学院那些老登上去送死都行，别自己直愣愣提个大棍子就敲上去，要是这一趟我去了东部没来怎么办？到时候让我给你收尸啊？” “这个这个，这个好吃。”凯从自己魔法学徒长袍兜里掏出来几个成色更好的水果塞到迈洛手中。 敢情她临走前还把优质的水果都带上了，桌面上留着的是几颗半烂不烂的。 … 迈洛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端起圣杯喝了一口气泡水。 凯乖巧地蹲在旁边：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本章完) 第876章 伊阑之主 “高墙外有人影！” 前方传来消息。 大戈壁上终于有人走出来了。 宣礼塔上等候多时的大魔法师打开长筒望远镜望向地平线上那个裹着斗篷从风沙里走出来的身影。 发现这人似乎与不久之前见过的黯影男人不太一样。 “好像不是那人……” 对方裹着斗篷，呼啸的狂风让斗篷紧贴着其神躯，勾勒出的神躯线条略显单薄，似乎并不是男人的体格。 “我看看。” 另一名法师接过望远镜向前望去。 果然，风沙里平稳走来的并不是黯影，她身形足够高挑，但远不及黯影那种压迫感，可以确定那是一名女性。 当晚黯影留给一众魔法师们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恐惧物质、罪业之火，还有那眼眸间的金芒，那身影就像是烙在了众人内心，短短几天时间，还不足以遗忘。 他们可以确定，眼下伊阑高墙之外的那个人一定不是黯影，至于是谁都不知道了。 “那怎么办？” “我去通知院长。” … 结果话音刚落，白发老登院长的魔法长袍就出现在了宣礼塔内。 他给了那俩魔法师一人后脑勺一巴掌。 啪啪。 “这还要问这还要问！我在学院里都认清了来的人是谁，你们是瞎？” “谁，谁啊……”两个负责监视高墙的大魔法师还是很懵。 “那是老老老老老院长，我们的初代院长！放尊重点，跟我一起到城门口去迎接！”老登院长兴奋得不行。 他猜想很可能是伊阑城外大战的事情传到了外界，让初代老院长知道了，她老人家还是心系伊阑，不远千万里赶回来，这是怕家里给人拆了啊。 有了她老人家，老登院长这回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就算迈洛事后反悔，真的要放火烧他的魔法学院，也完全不惧。 … “不用开高墙了吗？”魔法师还有些不清楚状况。 所以脑壳又挨了老登一巴掌。 “这高墙就是老院长建的，你觉得能拦得住她老人家？” “也是也是。” …… … 伊阑高墙之下。 那片帮城中子民挡过风沙、雷电与诸神的高墙，在身披斗篷的倩影面前形同虚设。 她就这么漫步其中，身体与高墙的秩序几乎融为一体，彼此之前没有丝毫碰撞。 狂风、前不久才被罪业之火焚烧过的漫天黄沙，还有女子的黑灰色身影，那构图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优雅。 而当她的靴子踩到伊阑城内的土地上的时候，老登已经带着学院一众中登恭候多时了。 老登院长最为激动。 几乎是声泪俱下。 不排除有演的成分在里头，但肯定也有一部分是真心的。 “院长您回来啦！” … 戈壁滩上徒步走进城的女人依旧裹着斗篷，那黑灰色长布盖住了半张脸，只留出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眸。 她的声音非常具有磁性，比绝大多数女性的声线都要更加醇厚。 “嗯，那女娃娃在哪里？” “正在学院礼堂……”老登院长这时候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留下的圣杯这会儿正被人当成普通杯子装气泡水用，顿时心里一凉。 “学生们在这里等着那孩子她的兄长回来，没想到把院长您给盼来了。” 女人淡定地从众人面前走过，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悠悠地丢下一句： “人家早就在学院里待着了。” … 什么？ 众人心里暗暗大惊。 尤其是老登，他满脸不可置信。 咱们自家的老院长随意进出高墙，那是因为她是这整座伊阑城的造物主，合情合理，可那黯影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什么时候回到学院的？ 怎么全学院上下无人察觉？ … …… 一大帮只裹着束脚绷带不穿鞋的老登中登魔法师浩浩荡荡地跟着老院长赶回学院。 终于是在礼堂门前见到了那传说中的兄妹俩。 迈洛和凯背着一堆沉甸甸的行李站在门前，凯正在帮着迈洛把剩下的几个果子往那圆鼓鼓的背包里塞，兄妹俩手忙脚乱，实在塞不下去的果子，他俩就叼在嘴里。 吃的喝的还只是顺手而已，那差点要比门框还高的背包里主要堆积着的是学院的各类魔法典籍，原因只是凯提了一嘴——“这里的魔法是真的很厉害，我不想半途而废”。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而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迈洛和凯决定多顺走一些东西，算是小小的弥补一下凯，她这几年在学院里受的气可不少。 小姑娘独自一人的时候简直如同铁人一样坚强，结果见面没blabla两句就开始哗啦啦掉小珍珠。 迈洛差点当即就决定把学院给烧了。 “都他娘的烧了好。” … 当然最后自然还是被凯给劝住了。 退而求其次，烧就不烧了，把人家大书库里的终极典籍给搬空就行。 只能说人还怪好的嘞。 …… 所以当千柱之城伊阑之主，那位曾经硬刚卡达斯山联军的强大造梦者莅临的时候，正好撞上兄妹偷家的现场。 凯的肩上还扛着那只占星圣杯，她说要带回去给丽贝卡姐姐尝尝味。 … 老登院长两眼一翻白，以为肯定要打起来了，自己苦心经营几百年的学院又得变成一片狼藉，当时差点就抽过去。 吓得在场一群中登各种惊呼。 然而伊阑之主并没有跟迈洛一见面就干起来。 后者站在门前淡定地啃着水果，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而前者则是稳步走进了礼堂，把身上那间挂满沙尘的斗篷摘了下来，露出其真实面容。 优雅的身姿，古铜色肌肤，略显陈旧的绑带，以及皮肤上若隐若现的淡蓝色星辰纹路，这大概是迈洛遇见过的女人中最……最有深度的一个。 啊毕竟活了那么多年了是吧。 … 伊阑之主将她的斗篷挂到一旁墙上，像回家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在礼堂中庭下踱步，悠哉地询问迈洛：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解除我那好孩子的身上的梦引？” 迈洛闻言，轻轻打了个响指。 礼堂内呆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莎迪魔法导师突然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 (本章完) 第877章 梅贝尔 微风吹动窗台的风铃。 响声悦耳。 魔法礼堂外一众最高职位的大魔法师们战战兢兢，脸上全是踌躇。 而礼堂内的氛围却相当和气。 中庭下方，相对着的两张沙发上各坐着伊阑之主与黯影。 古铜色皮肤的优雅女人端着咖啡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目光从始至终都平静地落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 而对方则是摆着标准的瓦尔罗坎家坐姿，两只脏兮兮的靴子就交叉架在茶几上。 伊阑之主后面恭敬站着的人是那位名为莎迪的魔法导师，先前被迈洛梦引了，还帮着他们搜刮礼堂里的各种好东西…… 迈洛身后站着的自然是凯，这会儿她手里还捏着那只占星圣杯。 … 倒也没什么针锋相对的意思。 双方都很克制，甚至有几分慵懒、随性。 叮叮。 那优雅的女人用勺子轻碰了两下杯沿，放下勺子，仔细品味了一口咖啡。 而迈洛这边发出的则是牙齿咬破果实爽脆外皮的“咔嚓”一下。 … 这种各顾各谁也不搭理谁的情况维持了差不多，嗯，十分钟了。 莎迪和凯都有些许沉不住气，不知道眼前这俩人含情脉脉的在对视些什么。 终于，伊阑之主开口了： “我听过你的名号，瓦尔罗坎，你在南境和黄金国度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是不是我晚些回来，你准备把我这小破城也一并拆了？” 迈洛咀嚼着嘴里的脆爽果肉，回应道：“梅贝尔·伊丽莎白·柯尔特…后面的记不住了，我也是做过功课的，只是没想到活这么久的人看起来……” “看起来怎么样？”伊阑之主微微仰起下巴，语气中有一丢丢威胁的味道。 “胶原蛋白很充足。”迈洛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对对方说道：“有经常保养是吗？” “当然，我可是……”伊阑之主忽然发现话题莫名其妙就被对方给带偏了，差点顺口就把自己的保养秘方给说了出来，一摇头： “我不跟你扯那些没用的，说吧，千里迢迢来到伊阑，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表面上是风轻云淡。 但心里多少有几分犯嘀咕。 自己与各路神祇“打”过的交道也不算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接地气的上位者。 再说直白一点，若非早就知道对方在南境和黄金国度都干了些什么，光凭眼前的第一印象，她绝对不会把迈洛和黯影联系到一起。 上位者从来都不会有如此明显的人性特质。 他，很特殊…… … 迈洛闻言，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左后方，表示这就是自己的目的。 站在右后方的凯小挪了几步来到左后，让哥哥的手指头指着自己。 … 接着迈洛又说道： “你看，我帮你杀了内鬼，还守住了城，你总得有点什么表示吧？” 伊阑之主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但她身后的莎迪听着迈洛说的那些话禁不住后背发凉，这家伙都快礼堂搬空了，居然还敢伸手管老院长要什么“表示”，他是真不怕现场就掐起来么？ 作为学院的老员工，莎迪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他们这位老院长的脾气。 当年那可是扛着整座伊阑城与卡达斯山对着干的，换做是年轻气盛那会儿，估计早在看到黯影顺走圣杯的时候就已经打起来了。 可千万别打起来哇…… … 伊阑之主问道： “那你是想让我陪你睡一觉不成？” “在孩子面前可不能说这些。”迈洛连连摆手。 自己家里那位可是抱着思考之眼二十四小时监察的。 不过若是为了省去一些麻烦，迈洛早早就可以带着凯离开的，之所以在这里磨蹭半天，确实是有事情需要对方帮忙。 “你是传奇造梦者之一，我这里也有一名强大的造梦者，在幻梦境造了一座跟伊阑差不多大的城，当然我们那儿的人不会魔法，更没本事像你们一样跟卡达斯山的诸神对着干，嗯，我想说的是，我认识的这位造梦者她，出了点麻烦，找寻了很久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迈洛把整个果实塞进嘴里，接着在沙发上蹭了蹭手上甜腻腻的果汁，继续说道： “所以想看看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特地用上了尊称。 之前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算是收敛了一些。 这些年，迈洛都快忘记求人办事应该做出怎样的姿态了…… … “出什么问题了？” 伊阑之主那略微有些抗拒的神色终于是微微缓和了不少。 尤其是在听到另有一名强大造梦者弄出了一座城的事情时，顿时也来了兴趣。 “她人我也带来了。”迈洛道。 “真的？也在城内吗？”伊阑之主眉头一挑。 “是的。” “那还不快点请来见见？” … …… 两分钟后。 礼堂中庭重新又热闹变回了沉默。 伊阑之主与那黯影对坐着，各自翘着二郎腿，相对无言。 伊阑之主手里捏着一个做工并不精致且多少有些脏兮兮的少女布娃娃，她看看迈洛，又看看迈洛身后的凯，又看看手里的布娃娃，一时间拿不准眼前这位黯影到底是不是在跟自己闹着玩。 她伸出双子捏着布娃娃的裙摆往上一撩。 “欸不妥不妥。”迈洛在一旁连连摆手制止。 天知道为什么每个拿到娇小伊妮德的人都会有做这个动作的冲动。 … “我感受不到这里面有什么意志。” 伊阑之主摇头。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真的有强大造梦者的意志保留在这娃娃里头，她在见到迈洛的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根本不需要迈洛提醒。 现在不止她探查不到，迈洛自己也感应不到原先娇小伊妮德内那一丢丢波动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自己躲起来了。 迈洛干脆也不再纠结，把伊妮德拿了回来挂在腰间。 “那就没别的事了，我就带孩子先回去了。” 迈洛站起身，给凯打了个眼神。 凯意会错了，悻悻地把手中的圣杯放回桌上，结果一抬头看到迈洛的眼神不对，又赶紧把圣杯拿回手中。 …… (本章完) 第878章 各怀鬼胎 原本以为，伊阑之主突然回归把黯影堵在了门前，肯定会爆发冲突，再不济也会出点什么小摩擦。 然而实际上双方屁股往礼堂里一坐，也就只聊了一杯咖啡两个果子的时间，然后就没话可说了。 这俩就像是有代沟一样。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但本体是下位人族。 一个已经是上位黯影的级别，真实年龄却才二十岁出头，如果严格一点从他捡回灵魂复活之后算起的话，这会儿迈洛撑死也就两岁半。 所以，双方之间的差异太大，且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如果背包里那些不算数的话），坐下来也不知道怎么聊。 干脆就不聊了好。 … …… 但是在凯看来，伊阑之主和迈洛哥哥本应该是同一类人才对。 毕竟都是带着一大帮人跟梦境诸神对着干，前者直接把自己造出来的城池扎在卡达斯山脚下的冷原，后者，后者更是直接把一众诸神老登全冲进了下水道，这俩怎么可能没有共同话题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一直到迈洛扛着大背包牵着凯走出伊阑高墙的时候，伊阑之主才在后头“含情脉脉”地问道：“那只杯子真的不还给我了吗？” 迈洛摆摆手：“小孩不懂事拿着玩的。” “会还回来吗？那个毕竟是圣物来的。”伊阑之主还在盯着凯手中那个大杯子。 后者缩着脖子眼神闪躲，尽量躲到迈洛身后。 迈洛脸皮可太厚了，三两句话就堵住了伊阑之主的嘴：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呢，我们楠薇城都还没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更别说制冷设备这种东西了，你就当做是接济一下我们穷苦人家吧。” “说到这个……”伊阑之主忽然眼珠一转： “有没有考虑过两座城互相之间达成一个，类似合作协议之类的东西？” …… … “谢天谢地，你俩可算是聊到正事上来了！” 跟随一旁的莎迪差点捶胸顿足。 她全程听下来差点没憋坏。 眼前这两位几乎每次一开口，话题都会往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奇怪方向飘去，一会儿是煎炒沙虫，一会儿是胶原蛋白，甚至就连一周之前天灾压城的事情都只字未提，就好像那场大灾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终于啊，终于是在即将分离的事情想起了正事。 这世间还保留着独立自主的国度或城市已经不多了，尤其是神秘诸城的系列，像欧斯-纳尔盖、浮空城那些早早就已经被卡达斯山神系所掌控，他们这种完全独立的城邦才更应该互相联合起来。 凯流落到冷原西部大戈壁，被捡回伊阑，既是巧合，也是缘分，虽然险些给伊阑带来了灭顶之灾，但黯影不也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了嘛。 过程是略微有些复杂曲折，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难道不应该趁着这份巧合缘分，双方结合一下？ … 当然，这也只是莎迪这种“年轻一辈”的“不成熟”的想法。 梅贝尔身为伊阑之主考虑的自然更多。 她不清楚迈洛的底细，更不知道楠薇城是什么情况。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伊阑才是不侍奉任何神祇的城池，而楠薇城在梅贝尔的眼中与诸神的领地并无太大区别，楠薇城是不侍奉诸神没错，毕竟现在诸神也都没了，但迈洛大概率就是楠薇城的神。 至少到目前为止，梅贝尔都是这样认为的。 只要是上位者，就不能免俗，必然需要掠夺信仰，而自己手中所掌控的城市，自然就是掠夺的首要对象。 从这种角度来看，迈洛与诸神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但即使如此，梅贝尔还是愿意提出合作的协议。 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她在迈洛的身上看到了人性，那是其他上位者、梦境诸神甚至外在神祇都伪装不出来的一种特质。 梅贝尔不明白迈洛是如何做到的，但她愿意跟这样的上位者进行合作。 没有善恶之分、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的那种冷漠的神，是完全不值得信任的。 但迈洛，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还需观察，看看这一家子人到底如何。 是只有强取豪夺别人家东西这一种毛病呢，还是说，还有别的更大的毛病。 … “那当然是太好了，要是楠薇城的学生妹妹以后也都裸足……我是说都会魔法的话，至少会比较热闹不是么？” 迈洛还在说瞎话。 他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合作协议的事情肯定是有认真思考过的。 经过这段日子沉浸式体验，他可以确定地说，伊阑人确实没有信仰上位者的传统，他们也不可能会是某位神祇的信徒，光这一点就足够成为楠薇城的合作对象了。 但迈洛放心不下的是那所谓的星辰魔法。 玄妙的星辰之力甚至可以让这些魔法师们与卡达斯山对抗。 而星辰，在幻梦境的其他领域传承的文化中，可都是怀揣着恶意的。 说直白点，群星是可以跟“外在神祇”画上等号的。 伊阑人与梦境诸神毫无瓜葛，但他们的力量来自于星辰，保不齐与外神有关，不得不防啊。 这是迈洛内心真正的顾忌。 也是他执意要开把那个所谓的占星圣杯顺走的原因。 带回去给家里的聪明婆娘研究一下，应该就能知晓真相如何了。 …… … 于是乎口头上的合作协议就这么很随意地达成了。 梅贝尔表示往后有机会会去拜访楠薇城。 意思就是探探虚实。 迈洛表示欢迎。 并且在盛情难却的情况下，在地图上标出了楠薇城所处水域的大概位置，说是期待梅贝尔的大驾光临。 最终双方以平和的方式互相告辞。 迈洛领着凯离开了这座千柱之城。 … 走出伊阑高墙之后，凯回头瞅了一眼伊阑魔法学院的众人，才对迈洛小声地问道： “哥，你真把楠薇城的位置标给她们了啊？” 迈洛瞥了凯一眼： “当然不可能呐，你以为我傻啊。” …… … 伊阑。 梅贝尔手中那张南境图纸上，迈洛画的圈圈落在了奥瑞巴岛的位置。 (本章完) 第879章 去往东部 “最后活下来的人，很多都已经回到了楠薇城。” “真的吗？就是外面传闻的那座阴霾之城？” “嗯，丽贝卡也在那。” “太好了，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 “我打算先去一趟东部。” “那我跟你一起。” “好，那气泡水还有吗，给我倒半杯。” “有的有的。” ……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顶乱糟糟的头发背着巨大的行囊漫步在冷原大戈壁。 她大哥只说了要去东部，但也没说怎么去。 凯也没有多问，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一路跟着，在大戈壁上漫无目的地徒步行进。 瑞克的那个血腥献祭的反向召唤技术其实还没有完全摸透，至少在迈洛看来是这样的，因为这会儿已经在大戈壁上整整走了一天了，也没有半点要进行空间跃迁的意思。 迈洛纯粹就是在瞎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到底是不是朝向东方的，这片大戈壁上黄沙狂飞，什么天宇流光夜空星辰全都被遮掩得一片模糊。 凯倒是很清楚方位，但她也没有纠正迈洛，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的步伐。 … 走着走着，迈洛忽然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凯。 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长高了挺多。” “哥你也……”凯顿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找到什么恰当的形容方式，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气色变好了。” 其实不只是气色变好了，迈洛身上真正的变化在于那种极致的冷漠在逐渐淡化，相比于在清醒世界的时候，现在凯可以更加轻松自如地把他喊作“哥”。 认真回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初见的时候在伊克姆小镇，那会儿迈洛是个什么状态呢？ 被梦魇折磨了一段时间，严重失眠，加上过度进行亡灵窥视，整个人精神面貌看起来就像是吸了D的该隐赫斯特血族。 再往后，进入上位者序列的迈洛身上的人性正在一点点地流逝，有些时候，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会感觉到那种距离感。 但是现在这种莫名的距离感被彻底消除了。 就连初次见面的伊阑之主梅贝尔也注意到这种特殊现象，迈洛身上拥有着寻常上位者所不具备的人性特质。 他就是一个，人性、各种禁忌力量、原罪以及上位秩序的聚合物。 … “你那个发光大棍子是什么魔法？”迈洛忽然问道。 伊阑的魔法体系与幻梦境常规魔法确实存在着很大的区别，这种纯粹的攻伐手段是相当少见的，在传统典籍中，低等级的魔法或者咒术才存在杀人为主要目的的类型，中等级和高级的，则全部是以召唤上位者主，旧日，神祇，或者外神。 相比之下，伊阑人却另辟蹊径，研究出了另一种独特的力量表现形式，不需要信仰加持，不需要在生命序列上攀登，也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引星辰魔法为锋刃。 “伟哉卡利亚。”凯脱口而出：“魔法书上写的是这个名字，但名字的由来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还有，那个不是什么发光大棍子，那是一把剑啦。” 她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 一些淡蓝色的光点汇聚了起来，在指尖延伸出去，化作一柄纤细刺剑的形态。 那种力量很是神奇，至少迈洛现在还没有在其他上位者手中见过。 “看起来伊阑之主也来自一个很了不起的文明噢。” 迈洛像没见过世面的一样眯起眼睛打量着凯指尖那柄剑锋，甚至还手贱地去碰它，手指头被扎了一个血淋淋的孔洞，凯尖叫一声，开始在自己的背包里疯狂翻找绷带药物，还没找着，迈洛那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呃——” “没事没事。”迈洛嘀咕道：“你丽贝卡大姐下手比你狠多了。” “嗯？”凯没有听懂，有些迷糊地问道：“你俩关系很糟糕吗现在？” “好着呢好着呢。”迈洛摆摆手。 “噢噢，那就好。”凯若有所思。 … “哥，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死瑞克终于是把那反向召唤给我落实了。” “什么反向召唤？” …… … 东部。 一面城墙，隔开了天堂与地狱。 分别是永恒国度欧斯-纳尔盖，与囚禁着征服者后代的荒芜禁区。 自从某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开始后，禁区以东就开始涌现出各种狰狞恐怖的污秽生物，他们中大多是巨大的节肢生物，但几乎每一次遭遇，都有着全新的形态。 它们像是凭空降世的，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片贫瘠的黑暗之地。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来历不明的物种还在不断进化，演化出自己的族群与部落。 按照东部遗民的说法，灾厄正在从远东蔓延而来。 … 而尽管遗民们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可为了生存，他们还是成为了东部大陆对抗污秽巨虫的第一道防线。 这是一场战争，但不只是遗民部落与那巨虫族群之间的战争，因为欧斯-纳尔盖的城墙迟早是要被敲碎的。 尽管遗民分散在禁区内各部的参与部落都已经收拢、聚集了起来，但以他们的力量和有限的资源，是无法在疯狂进化的巨虫面前站稳脚跟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族群已经连连往西后撤了数十次，再往后，他们可就退伍可退了。 … 这支残余遗民聚集形成的部落首领，正是曾经从“神战”中活着爬回来的少年——疤脸。 在一次又一次地血腥拼杀中，他赢得了所有同族的尊重。 这份尊重，展现于如今遗民部族中所人脸上用植被汁液涂抹出的一道疤痕图腾。 … 而除了骁勇善战的领袖之外，疤脸的族群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就是那不死的铁匠。 他永远在为遗民的战士们提供刀戈兵刃，无时无刻都在肢解着强大巨虫的甲壳、提炼矿石中的元素，似乎永远不会觉得累… 即便是在深夜，部落中锻造武器的敲打声响也不会断绝。 若你也是疤脸中的一员，屏住呼吸蹲在那铁匠的身后，就能听到偶尔几声沙哑的低声呢喃： “我…我一定……会造出弑神的武器……” (本章完) 第880章 夹缝中生存 罪业火主和神躯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与黄金律法神殿的黑刀刺客们打过一架。 噢不对，那时候他俩一个还是普通黯影、一个是叛逃者？ 记不清了，仿佛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一样。 某种角度来说，也确实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了吧。 … “巨石的子民”诗篇所能够选中作为献祭信徒的，自然只会是身处于绝望境地的灵魂，就是禁区之内的人，而不可能是永恒国度里的，毕竟那里头的人夜夜笙歌，沉醉在永恒的欢愉中无法自拔，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绝望濒死的灵魂，这里头更加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迈洛的盲目侍奉者的存在。 非要说迈洛跟这一国度有过什么关联的话，他倒是曾经给国度塞勒菲斯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恐慌。 还记得悬挂在半空的晦暗人影么？ 还记得被死亡水晶劈成两半的库兰斯王么？ 不记得也没关系，很快就会见面了。 但降临的位置当然还是禁区之内。 迈洛曾经为格拉索的死进行了一连串的清算，根本不顾任何所谓的因果，连外神化身都捏了个稀碎。因此得到了幻梦境所有无所依靠的灵魂的注视，被诸神遗弃、放逐的那些人，他们正需要这样一位上位者，来成为他们的神，庇护他们。 于是，残酷的自我献祭开始了。 这便是迈洛第一次降临禁区的全过程。 … 而这一次，情况也比较类似。 区别只在于它并非是之前那种自发的残酷献祭，而只是濒死的生命在临终之前得到诗篇的启迪而发出的诚挚诉求而已。 … 迈洛和凯平静注视着眼前这具正在快速变得冰冷的残尸。 那是在迁徙过程中与部落走散了的一对母子，当然，也可能是被部落遗弃的，这不好说。 襁褓中的孩童比母亲更早断了气，他的母亲被未知生物咬断了一臂，跌落在山间沟壑，垂死之际的执念，成为了将迈洛召唤而来的引路者。 … 类似的情况每天都会在禁区内上演，迈洛还见过更加残酷的。 他释放出火焰将那遗民母子的躯体焚烧殆尽。 但他用的是罪业之火的温柔一面，而非黑焰。 凯望着逐渐化作黑炭的母子尸首怔怔出神。 她小声对迈洛问： “如果我们早些到，是不是就有机会可以救下他们？” 迈洛揉揉凯的脑袋，摇头道： “如果他们不死，我们也来不了这里。” 凯也不再发问。 接下来的这段路途中两人都较为沉默。 禁区中的那股压抑，几乎足以扼制人的思维，与之相比，伊阑所在的冷原大戈壁都算得上是生机盎然的了。 这里充斥着的一切元素，仿佛有许多恶灵无时无刻地靠在你耳畔，用最厌恨的语气重复叨念着： 去死吧… 去死…… 快去死吧…… 死…… … 这就是亵渎诸神的代价。 或者说，这就是与诸神对抗，然后败了的代价。 看看伊阑人，再看看征服者们，他们做过一样的事情，但结局却是天差地别。 再看看如今的清醒世界，那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 来之前，黛西有大概提到过禁区之内的情况，否则迈洛也不用这么着急，带着凯就跑到这山穷水恶的地方来。 原因是从远东蔓延过来的巨虫生物已经把遗民逼得走投无路了。 他们现在集结了所有的可战之力，聚集在禁区西侧，永恒国度城墙之下的三里之内。 那些诡异的节肢巨虫还在步步压进，而疤脸部落，就这样扛着东侧的巨虫战线，给西侧的攻城部队争取时间。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夹缝中求生。 任何一条战线没绷住，死亡就会降临到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在被杀光之前攻入永恒国度，才有一线生机。 … 东线。 疤脸带着部落中半数的青壮，扛着剑盾，阻挡巨虫一轮又一轮的攻杀。 他的体格比几年前健壮了很多，已经是真正成熟的战士。 可面对那无止境的虫潮，或是飞天的或是遁地的，他的身躯也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即便如此，在疤脸的带领下，这只不到数百人的队伍就靠着事前修建的工事和一系列简陋但有效的防御器械，将大片的虫潮硬生生扛在了东部阵线以外。 但队伍人数锐减的速度还是太过骇人，几乎是每一次呼吸，都有同族连人带甲被撕扯成碎片，残肢被会飞的巨虫拖拽到空中分食，洒下来的血雾，把所有疤脸部族的人的眼都染得猩红。 可他们不能退后半步。 这里的所有牺牲，都是为了给西线攻城的人争取时间。 如果阵线被突破，巨虫一路直入杀到了部落腹地，从背后咬上一口，那攻城的队伍也就彻底玩完，两线中间夹着的老幼妇孺，一个也活不了。 所以哪怕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把攻城的时间给填出来。 … 大片嘶鸣着的巨虫扑打着膜翼从上空俯冲下来。 疤脸扛着大盾在荒原上来回冲杀。 他知道这样下去扛不了太久。 眼神一动，目光锁死了前方那被无数巨虫簇拥着的一只白色节肢生物。 … 疤脸摘下了头盔扣到身旁一名同族少年的头上，把身上剩余的箭矢一并塞到他怀里，又从地上捡起了一柄巨剑扛到肩上。 他切断最后一轮滚石机关。 山崖上事先准备好的滚石轰隆隆砸向虫潮。 而疤脸就这么扛着巨剑，凭着两条腿狂奔，追上了滚石，与之一起势如破竹撞进了虫潮之中！ “掩护！！！！！！！” 后方队伍中，一名少年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 数十柄长弓一同调转方向，压住了疤脸左右两个方位的虫族。 而他本人则是抡起那沉重巨剑。 巨剑上印纹涌动，撕裂空气的时候发出沉闷恐怖的嗡鸣，剑柄往前一抵，疤脸矫健的身形先高高跃起，巨剑猛然随后而动，自上朝下劈砍！ 嘭—— 虫族残肢断臂四处横飞。 疤脸一人一剑，生砸出一条血路，杀到那白色节肢生物面前，拍碎了它的头颅。 … “吼！吼！吼——” 一时间，东部战线上战吼震天。 (本章完) 第881章 攻与守 “吼！” “吼！” “吼——” … 东部的战线上，疤脸部族的战士猛捶着盾牌或是自己的胸口，人数不多，却发出了震天的战吼，为他们的首领助威。 画面中尽是原始的狂暴野性，与求生的欲望。 那白色节肢生物应该是类似于这一支巨虫族群的核心，被斩杀了之后，阵线上这一波虫潮群龙无首，哀嚎着暂时退了下去。 疤脸不要命的举动，硬是给所有人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 他身上气血蓬勃，尽管伤痕累累却丝毫不觉疲惫。 … 然而喘息的时间太短太短。 虫潮退去没一会儿，更加密集、更加庞大的恐怖巨虫军队就出现在了视野的远端尽头。 巨虫的多个种族在进入到禁区之后就已经开始了不受限制的疯狂进化，现在俨然已经形成了高智慧文明的种群。 新一轮出现在天边的那些高等巨虫，身上隐约散发着来自生命秩序的压迫感。 是的，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这些入侵的节肢生物就已经进化出了上位者。 … 若是此刻在边线对抗虫人的是普通军队而非遗民，可能在那上位者巨虫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清空了san值，无力再战。 然而宿命总是会给所有人开各种充满巧合的玩笑。 被堵在这片荒芜禁区上的，偏偏就是不曾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征服者后裔。 … 在疤脸的带领之下，东部战线上的人人无惧无畏。 哪怕面对的是上位者，依旧目光坚定。 巨剑再次扛起。 疤脸部落的战士继续发出沉闷的战吼。 … …… 西部战线，这是一场更加先进的武装器械对抗的战争。 如山一般高，比山还高，甚至可以遮挡住流光，遮挡住黄昏晚霞的城墙，该如何攻破？ 率众进攻欧斯-纳尔盖的不是别人，正是疤脸部落的铁匠，一心想要造出弑神武器的康。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禁区，融合了这个种族。 这里有一群无所畏惧的孩子，而与之相似的，康的心也死过一次。 他曾经放弃了一切希望，或者说，奢望。 他没有保护好家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先后死在自己面前。 而女儿，也在穿越世界壁垒的遭袭，康无能为力。 落到禁区的时候，他孤身一人。直到这一刻，他仍然认为是遗嘱的不死诅咒让他活了下来，而当初与他一同穿越世界壁垒的那些孩子，都没了，包括艾玛。 所以康的心是死的。 可他又死不掉。 …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却也多给了康一次机会。 把一个绝望的人，丢到了一群更加绝望的人中。 他在遗民身上看到了那种不甘的意志，一种历时千万年都不曾被磨灭的意志。、 在洞口拖着节肢生物双双坠崖的那一次，表面上看起来是康救了疤脸，但其实，是疤脸救了康。 他让这个老人心中再次燃起了一团火。 哪怕是复仇的火，也足够支撑他活下去了。 … 永恒国度，欧斯-纳尔盖的守城战力如何？ 虽然说这是一群终日享乐的永恒之民，但城中至少还有绿宝石神殿遗留下来的一批祭司，还有相当数量的守城守卫，还记得那肥仔步行街不。 但其实这些也都可以应付。 绿宝石之神霍尔萨斯死去之后，祂的神殿祭司就已经不复往日的光辉了，失去了神祇的赐福，实力一落千丈。 唯一让康感到无从下手的其实是那城墙。 尽管经过事先的勘察，他们已经把战场转移到了永恒城墙最低的位置附近，但还是一眼望不到城墙顶，连天空中那独属于永恒国度的那些流光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攀登。 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 掘地是行不通的，这个方式康早就验证过了，这些由神明亲自建造的古老墙体潜入地下的部分甚至比地面上的还要多，根本不可能通过地下挖通过去。 那么除了扛着绿宝石神殿祭司的咒术轰击往上攀爬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凿！ 不管是药物爆炸还是器械轰砸，一股脑全部都用上。 城墙这一侧的战场暂时就是这么个情况。 南侧，无数身上携带着尖锐山镐的士兵不要命的往上攀爬，而北侧的战士则是想尽办法，要在那城墙上凿到一道缝隙来。 但这样近乎原始人一样的作战方式代价自然也是惨痛的。 南侧越来越多的族人从高空中跌落下来，他们一旦攀过城墙一半的高度，上方的绿宝石神殿祭司的咒术就可以精准无误地击中他们。 一些人挨了火球，神躯还没跌落到地面，就已经被烧掉了一半。 北侧的进攻更加艰难，上百士兵扛着盾牌在下方撑起一片人造防御工事，前方的人疯狂凿击墙体。 但进度实在太慢了，盾牌组成的防守也远不足以扛住那城墙上空砸下来的石墩、巨木。 … 就与当初在那座山洞里上演的差不多。 年长者都是第一批扛着盾牌或戴着登山镐往上爬的，他们被砸死了，年轻一些的继续跟上，捡起那染血的盾牌、登山镐，继续往上顶。 这是禁区遗民千万年来形成的生存默契，不需要命令，不需要指挥，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上。 甚至在后方的山岭中，一些年仅十岁出头的疤脸族群少年也都瞪红着双眼，攥着拳头蓄势待发，他们很清楚，自己身后是比自己更孱弱无力的族人，他们没得选，也不会怕。 … 咚！ 咚— 咚—— 轰隆隆…… 欧斯-纳尔盖城墙，重锤一下又一下得凿击在墙根。 每一击，都引得城墙上的祭司们脚下发颤，那是因为整座城墙都在发颤。 … 在上百块盾牌包裹着的那个位置，一位沥血的老者拖着衰败枯萎的身躯，提着沉重的大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城墙上。 那就是疤脸部族的铁匠，康。 是自己身后所有这些孩子，给了康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今天，他也要亲手给这些孩子凿出一条活路来。 … (本章完) 第882章 黯影降临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迈洛把凯丢在了远离战场的一处角落里。 “我可以帮……” 她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迈洛却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老实待着。” “噢。” … …… 东部战线上，巨虫族群正在汇聚，组织新一轮的冲锋。 而拦在这道壶口般山谷前的遗民战士依旧只有那百多个人影，他们是没有后援的，只有开始那几百人，打没了就没了。 东部这条线的人是必死的，整个疤脸部族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只有他们这些处于战力巅峰的青壮年有资格站在这里，那些还未成长起来的有生力量，应该尽可能想办法攻入永恒国度。 虫族的第二轮冲锋铺天盖地。 这些生物从远东出现后，原本是不成群落的分散在禁区各地，独立生存，但在极致严苛的环境中却快速进化、繁衍，甚至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已经诞生了上位者级别的个体，就好像这片禁区是为它们这一种族而建的一样，有着天然的生存优势。 远方，大片碾压而来的虫潮山呼海啸，这规模已经远超上一轮冲锋，让山间疤脸部族的那百来人显得极为渺小。 双方完全不成比例。 甚至原本倚仗着的壶口山谷这种地势优势也已经荡然无存，事先准备好的防御工事，那些滚石也都已经消耗一空。 已经没有任何手段了。 接下来就只看自己这条命还能扛多久了。 … 整片地面都在剧烈震颤。 此时，远处西北方向有几缕微弱的流光余辉投射到这片禁区上空的灰雾上，那原本无法看清全貌的巨虫狂潮被打上了一层斑驳的光影。 这抹微弱的光来自于永恒国度，来自那面隔开禁区的城墙背后。 光影出现，说明城墙已经不再像原来那般稳固了。 这一缕光，代表的是希望。 眼下，山谷前这浑身是伤的百来人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对他们来说，死前能看到那一抹流光就已经知足，哪怕为此流干了血也是值得的。 后方，战士在谷口位置横起沉重的锁链。 他们丢下无箭矢可用的长弓，从地上捡起战斧、大锤，那每一杆沉甸甸的重器表面都印刻着古老的图腾符文，随着他们的气血涌动，翻滚起雄浑的热浪。 远方的狂潮正在极速碾来，地面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 此处站在阵线最前端的疤脸缓慢地来回踱步。 他肩上扛着巨剑，身上、手臂上正在淌血，但神情却异常平静，就如他身后的百来名族人一般。 … 千万年了，诸神降下的惩戒与磨难，终究是没能在这一种族的心中种下恐惧的枷锁。 征服者的血脉或许几尽凋零，但他们的意志却从未被削弱。 当年，征伐诸神的那些强者在这片土地上被焚烧成灰，化作禁区的漫天灰雾与狂沙。 而今，站在这片土地上的，还是那些征服者的身影，岁月似乎没能对他们造成任何改变。 … 那扛着巨剑的疤脸战士神采奕奕，甚至脸上还挂着狂放的笑容。 他还是孱弱孩童时，在寒冬中目睹了那场弑神的搏杀之后，就彻底记住了被光笼罩的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敢忘。 如果自己的族人这一次真的可以冲出禁区，那么自己后辈子孙们每天都可以生活在光明之下… 恍惚之间，疤脸好像已经看到那一幕了。 … 虫潮已压到谷前百米。 迎上来的，是一名拖着巨剑的战士。 跺地，立剑。 那人与巨剑一同斩进虫潮之中。 身后冲上来的族人也都像疤脸一样，闷头扎进了虫潮中。 盾牌崩碎，刀斧断裂。 有人瞬间就被嚼成血雾，尸骨无存。 但那柄沉重无比的巨剑，还在虫潮中狂扫。 … 忽然，那些彼此碾压着朝东方疯狂碾去的巨虫发出了尖锐的嘶鸣，竟然全都打了个哆嗦，猛地停了下来，像是有所感应地转动头颅，望向西南角的某一方向。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无以复加的恐怖正在逼近。 噗嗤—— 下一秒。 西南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破空声，随后是长达十秒钟的死寂。 … 紧接着，原本那滚滚虫潮的战线就从最南边开始瓦解、崩溃。 地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横向狂冲而来，无数巨虫被卷上半空，切割成渣。 这片昏暗的禁区中似乎出现了某种更加古老、晦暗的东西，它狂放地抖动、肆虐着，从所有巨虫的身躯上扫过，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那是罪业之火。 … 螺旋大火就这样横向顶着虫潮最密集的这条线，自南向北，压路机一般地碾了过去。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十秒不到。 那些巨虫生灵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与意志就已经彻底消失。 … 山谷口。 疤脸他们才刚刚与虫潮短兵相接，结果一个照面，周围就已然空荡荡一片。 他甚至还没有从激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剑抡空，身形失去了重心猛地一个趔趄，再抬起头，却看到眼前的虫潮、地面岩层、山脉，都在缓慢的化作灰，甚至连灰都没有。 那些没有被螺旋大火碾过侥幸活下来的巨虫，是虫潮最后方的那一批，距离疤脸他们有上百米远，双方中间被一道深深的沟壑隔开，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身影。 … …… 叮叮。 呆滞着的疤脸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动静。 有人用指甲盖敲了敲他手中的巨剑剑身。 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很熟悉的人脸。 是他？ 疤脸瞬间就想起来自己孩童时候在禁区边缘目睹的那场厮杀。 是那道黯影。 曾有红衣女巫到禁区里为他布道的黯影。 … “带着你的人去康那边吧。” 迈洛吩咐道： “告诉康，累了就先歇会儿，一把年纪了别那么拼。” “我这边还有一点小麻烦，解决了之后就过去找他。” … …… 疤脸怔怔地望着那个朝着东方走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那黯影在眼前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弯腰从地上捡起同族的一只头盖骨，招呼剩下的几人迅速撤离。 (本章完) 第883章 永恒国度存在的意义 禁区迈洛可是来过的。 这个地方是他去过的最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对，这破地方根本就没有飞禽类的生物，常年没有流光照射，植被稀缺，水源更加稀缺，还持续低温，能供狩猎的对象，就只有地表以及地面以下一些耐干旱耐低温的小动物。 这是诸神刻意为之。 祂们创造了一片极端艰苦的天地。 但又并没有彻底切断生存的可能性。 水？自然是有，但是很少，少到你可能需要杀死自己亲爹才能喝上一口。 温度？很低，会冻死很多人但不会冻死所有人。 动植物？自然是有的，但肯定不能养活所有人。 … 就像是某种，低俗的恶趣味一样，用这种方式蹂躏、折磨征服者后代的灵魂。 那么祂们成功了吗？ 确实，是有所成效的。 否则红女巫也没办法在禁区内顺利的传教布道了，也不会有那些熬不过寒冬的遗民以性命为代价，召唤迈洛的到来。 这一族中的部分成员已经在无尽岁月的磨难中折服了，用卡达斯山的话来说，是被“感化”了。 尤其当他们得知，有那么一个上位者，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徒清算外神化身时，心中不免诞生这样一种思绪——“这不就是我们所需要的那种神吗？” … 连征服者种族都被这禁区天地磨平了棱角。 但在诸神离去之后，禁区中却出现了巨虫这样的生物，在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迸发出极致的生存优势，在短短几年内，从低智的生物进化出凌驾秩序的上位者个体。 这特么上哪里说理去。 迈洛很清楚自己这种秩序跃迁的速度是如何实现的，他自己可是背负着原罪的人，大啖恐惧者喂。 那破虫子又是凭什么？ … 不过，随着不断深入禁区，迈洛心中的这个疑惑也逐渐有了答案。 啊就还是那个东西嘛。 “深渊。” 先前在战线上大烧特烧的时候迈洛就有种感觉，这些巨虫生物杀起来的手感有一丢丢熟悉。 有点像是，在黄金国度那会儿遇到的幽邃造物，但是比幽邃造物要低级一些。 既然它们从远东边界而来，那迈洛就尽量深入到边界去瞅上一眼。 途中他一共撞上了三只已经迈过上位者门槛的巨虫，但也只是堪堪能算是上位者，迈洛都没正眼看他们，一把火全烧了个精光。 其中甚至还有尝试跟迈洛沟通的上位者，不过得到的回应是一颗黑乎乎的火球。 迈洛现在对深渊蔓延出来的东西可是敏感得不行。 那里头可全是他的仇家，自己摁下了快乐按钮，把幻梦境九成九的上位者，几乎所有能被称之为神祇的存在都冲进了深渊马桶里，那自然盖紧马桶盖的任务就要由他来负责。 万一哪天从里面钻出来个什么诺登斯什么斯的，麻烦可就大了。 可想而知这些神祇们脱离下水道之后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 …… 事实证明，迈洛先前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禁区远东边界上，就横着一道深渊裂隙。 这大概是迈洛见过的规模最大的深渊裂隙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沟壑”的规模了。 而那些古怪的虫族生物，也正是从这里蔓延出来的。 好消息是，这道深渊裂隙中并没有任何梦境诸神的意志波动，似乎裂隙的另一头，就只有古老巨虫这一种生灵。 … 迈洛站在悬崖边上驻足沉思。 这道沟壑大裂隙横在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几乎都快要与这里的地形融为一体，诸神时代里，卡达斯山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但祂们却放任不管，真就一点也不怕么？ 盯着下方那片蔓延开无数黑色龟裂纹路的大沟壑，迈洛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他脑子里蹦出来的是一种古怪水晶。 以及所谓看管禁区的永恒国度欧斯-纳尔盖。 当初和猫猫老酋长平克顿带着一大帮猫咪冲出塞勒菲斯的时候，就曾接出过那些古怪的晶体。 它们被布置在国度边境的各个角落，高墙，灯塔等位置，作用是吸收、汇聚整座永恒国度内部的死亡秩序，凝聚成一些散发着黑气的死亡水晶，具有恐怖的咒死能力。 当时迈洛以为这单纯就只是诸神用来控制永恒国度的一种手段而已。 毕竟每一位造梦者都是极致特殊的存在，祂们不敢大意。 看似是赐予禁区看守者以永生的赐福，但实际上，这也是对看守者的另一种囚禁。 但现在回过头再看，这道咒死防线防的可不是那大腹便便的库兰斯王，而是有可能从远东深渊里钻出来的生物。 … “事实证明诸神拿深渊裂隙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迈洛摇了摇头。 如今从裂隙中涌出来的巨虫种族已经被他清理得差不多，至少那几只上位者级别的已经烧了个精光。 当务之急也就不是这道裂隙了。 … 他的身影穿梭在禁区的复杂地势之间。 巨虫族短短几年对这片土地倒是造成了非常大的变化，诸神加持在这里的秩序正在逐渐被破坏。 这种“破坏”指的是，资源变多、生物群落变得丰富等等…… … 撇去这些不管，过了今日，幻梦境就内就不会再有所谓的东部禁区了。 既然康把这里的遗民当孩子养，那迈洛就把禁区打破。 那场血月浩劫带走的人太多，其中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就是芬恩。 … 如今，东部战线上的虫族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疤脸部落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压力，终于是可以全身心地加入到攻城的西部战线了。 这些年他们的策划、准备都非常充足，如果虫族能慢两年，甚至慢几个月进行大面积侵袭，疤脸部族攻破永恒城墙的把握会上升不少。 但现在也不差。 从东部战线赶回来的疤脸一群人扛起盾牌，顶了上去围在康的身侧。 咣—— 咣—— 咣—— 老人佝偻着身子，就这样提着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城墙上。 那面山岳般的高墙已经出现了深刻的裂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