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的80年代》 请假一天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0章 家人遭殃 回到娘娘庙胡同的李宅,顾不得跟家人嘘寒问暖,李建昆一溜烟冲去二姐当年未出嫁时,住在这里的闺房。 房间门窗紧闭,二姐还在坐月子,见不得风寒,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咱不学医的老百姓也不懂得其中原理,外国人就没这讲究,据说苏联女人生完孩子后,身材开始大幅走形,小蛮腰变成水桶腰,就是跟不坐月子有关,也不知道真假。 李建昆缓缓推开门,房间里的席梦思床上,二姐听闻动静,已经披着衣服坐起来,靠在床头,不施粉黛、被老母亲食补得胖乎不少的脸上,满是喜悦,没有说话,对着弟弟眨眨眼,向着手边的被窝里努努嘴。 李建昆嘿嘿一笑,愈发放轻动作,蹑手蹑脚来到床边。 等看清躺在妈妈的被窝边,睡得正香甜的小宝宝后,差点没来上一声哎呦喂。 那是真漂亮! 通常出生不久的小宝宝,其实并不好看,据老母亲讲,他刚出生的时候,皮肤皱不拉几、黑里麻秋,活脱脱像个猴儿。 咱家小喜乐可大不一样。 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睫毛浓密而长,这么个小不点,已经能看出挺翘鼻梁,小嘴也是翘翘的,一根大拇指吸吮在嘴里,不时吧唧两下。 可爱到冒泡。 李云裳小声诉苦,说烦都烦死,一天要尿一百二十次,白天还算乖巧,晚上精神头格外好,哭起来像打雷似的。 不过说这话时,她一脸幸福,望向宝宝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忽然。 被窝里的小喜乐睫毛微颤抖起来。 李云裳一拍脑门,说完了完了。 李建昆赶紧向后撤步,约莫身上带进来一些寒气,只听二姐忽地咦一声,李建昆正疑惑怎么了时,够头看去,嘿!小喜乐醒了,破天荒地不哭不闹,眼睛那是真大,整颗眼仁都显露出来,好似两颗纯净无暇的黑玛瑙,骨碌碌乱转。 李建昆总算敢吱声,鼓鼓巴掌,说叔在这里。 小喜乐果然瞟过来,李建昆大喜,没由来激动不已。 结果被二姐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说小喜乐现在根本看不见,小宝宝生下来都是老花眼,最少需要四五个月后才能看清人。 “不过听得见。” “说来也怪,这小祖宗一般这个点不醒的,要是被吵醒,非得打雷下雨。” “好像知道她叔回了。” 李建昆身后同样轻手轻脚跟进来一群人。 李建昆哈哈大笑,“这就叫血缘关系!” 在老母亲和二姐的帮衬下,李建昆得以上手抱抱小喜乐,比抱坨金砖还要小心翼翼,抱住后双手一动不敢动。 有些事还真的挺玄乎。 小喜乐明明看不见,大眼珠子却直勾勾盯在李建昆脸上,小嘴微动,似乎想笑,可惜还没学会这项技能。 望着怀里的小喜乐,李建昆整个心都酥了。 生女儿! 必须得生个女儿! “哦对了。”忽然想起什么,李建昆把小喜乐交到老母亲手上,从兜里摸出一只红色小锦盒,取出一枚系红绳的长命锁。 本想给小喜乐戴上,二姐摆摆手,暂时先替小喜乐收起来,说等大点时再戴。手上摩挲着长命锁,李云裳心头暖暖的,这显然是弟弟特地找人设计并定制的,世间仅此一枚。 长命锁正面刻有四字:喜乐安康。 反面刻有九字:除邪祟,疗冤疾,知祸福。 趁着大家围聚着逗弄小喜乐时,李建昆伸手揽过沈姑娘的腰肢,可怜巴巴望着她,本以为之前在家那会儿这么努力,等回来大概率要喜当爹,没成想沈姑娘的肚皮一点反应没有,小腰还是那么盈盈一握。 沈姑娘白他一眼,怪我喽? 行吧行吧,晚上继续努力,搂着媳妇儿,内心燥热,李建昆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时,李贵飞忽然转身,当作没看见他的猴急,把他喊到一旁。 有个问题,关系到小喜乐上户口,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办。 小喜乐该姓什么? 贵飞懒汉的意思是,小喜乐如果姓林,云裳和国耀走到一起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将来孩子长大,上学,参加工作,只怕会被人说闲话,对孩子影响不好。 李建昆压低声音,沉吟问:“二姐怎么说?” “她说姓林。” “那就姓林。” “可是林家已经没人了,不说姓唐吧,姓李不好?” “就是因为林家没人,她是林家唯一的后人啊。”李建昆站在二姐这一头,尽管茶花村那边搞出一些乌烟瘴气的事,但是等小喜乐长大后,她如果想要回去认祖归宗,李家人不应该阻拦。 林家人对二姐,不坏。 贵飞懒汉还想说什么,李建昆没给他机会,左右瞅瞅问:“诶,小妹呢,又出去疯玩了?” 今天是礼拜天。 贵飞懒汉撇撇道:“还有心思疯玩?找地方哭去了。” 李建昆皱眉问:“咋了?” “还不是因为你。” 李建昆:“?” “爸。”沈红衣走过来,用眼神制止了贵飞懒汉后面的话。 贵飞懒汉耸耸肩,索性他也懒得掺和,凑上去继续逗留小喜乐。都说隔辈亲,连贵飞懒汉如此不做人的家伙,对平安喜乐这俩孩子,那也真是没话说。这不还想着跟小喜乐上户口,上在他那张户口簿上。 李建昆摊摊手,向沈姑娘投去疑惑目光。 沈红衣说没什么,问他饿不饿,要给他下面吃。 沈红衣和春草去厨房忙活时,李建昆来到外面堂屋,打电话到寻呼台,call了小妹。 傍晚时分,李云梦打车回到四合院,整个人一身颓气。 趁着晚饭还有会儿功夫,李建昆把她喊到房间。 面对他的询问,李小妹开始支支吾吾不说,但是身为看着她长大的二哥,李建昆自然有对付她的法子。 李小妹嘴巴被撬开的同时,眼眶也红了。 是这么个事: 一九九零年咱们国家有个重要事,在这一年秋天,我国将首次举行国际体育赛事,亚运会。 个中感受,生活在后世国力强大时代的人们,大概率很难感同身受。 为了举办好这次亚运会,我们从八四年就开始筹备。 目前单是首都,踊跃报名的志愿者就超过二十万。 这是普通志愿者,还有一些在亚运会期间,有在全世界面前露面机会的岗位,就不接受报名,而是举办方主动物色,做严格甄选。 比如三十七支外国代表团的翻译人员,就是从包括北语在内的首都五所高校里,层层选拔出来的。 有那么一个岗位,比翻译人员的筛选还要严格,在开幕式时,注定会吸引全世界的目光,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形象和气质。 举牌员。 就是开幕式时引导各国运动员入场,走在最前面,手举各国铭牌的人。 全国只选三十七人。 对于个人条件要求极高。 李云梦原本是无意间收到校方通知,被喊去面试,后面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角逐,成为三十七人之一。 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训练内容严格而枯燥,比如为了保证她们这些女孩到时候腰杆挺得笔直,训练时会在背后绑上一个木制十字架,做得不好的人,教练还会要求她们睡觉时也不拆下。 苦头没少吃。 但是只要一想到亚运会时,能代表国家最美丽的一面,在全世界面前展现风采,姑娘们便也觉得不苦了。 李云梦也是一样,心中只有激动和自豪。 可是就在前不久,付出这么多之后,李云梦被刷下来。 绝对不是她训练不够投入,更不是她的体态和颜值不达标,至于原因,管理她们的工作人员没给原因。 李建昆挑眉道:“没有原因,那凭什么把你刷下来?” “是啊,我也想问,你觉得他们会理我吗?”李小妹眼泪哗啦。 看出这件事对于小妹的重要,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投入做一件事,没有如此憧憬过一件事,李建昆沉声道:“我去问。” “问啥问啊!” 李小妹泪如雨落,“好多人都说你是资本家,让一个资本家的妹妹参加这么重要的活动,代表国家在全世界面前露脸,算怎么一回事嘛!” 人家没说原因,她却想到了。 李小妹委屈地呢喃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同班同学,演话剧的演话剧,江姗都演到国家剧院了,胡军不光演话剧,早就进剧组拍电影了,他拍的那部《恶狼与天使》马上就要上映,好多剧组来学校选角,十个剧组我能被九个选中,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他们搞清楚我的家庭情况后,根本不敢用我,不敢用……” 李建昆眉头紧锁,望着小妹哭花的脸,心里像是有把刀在搅,“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啥用?告诉你你就能不是资本家?” “我不是资本家!” “你要那些人信啊。” 果然富贵一语中的,一年没在家怎么待,那些骂他的声音,倒是越演越凶。 李建昆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愠怒道:“没关系,露脸机会还不简单?参演电影还不简单?大不了我找人来拍电影,捧红你,咱们去港城发展,去好莱坞发展!” 好容易止住小妹的眼泪,一桌丰盛晚餐,吃得并不愉快,李建昆向李贵飞了解了一些信息,当下正值经济倒春寒,三角债遍地都是,人们的日子不好过,在这种大环境下,姓资姓社的问题讨论得愈发激烈,捧铁饭碗的人矛头直指那些从商的人。 而论全国最大的商人是谁。 别说这个国家,全世界都清楚。 他李建昆在这股汹涌浪潮的浪尖。 当然,说他好话的人,也有不少。 纸媒上天天吵吵闹闹。 凡是涉及到姓资姓社的问题,总绕不开他,所以他人虽然大半年不在国内,名气反而越来越大,如今真是连个三岁小孩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李贵飞说,宅子外面,胡同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山河安排的,就怕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搞出什么过激行为。 晚饭后,玉英婆娘把小儿子喊到房间,提出了一个李建昆完全没料到的想法。 玉英婆娘想搬家到港城住一阵子。 要知道,李贵飞惦记太平山上的李氏庄园,那不是一天两天,正因为老母亲不愿长住,所以始终未能如愿。 李建昆握着老母亲凉凉的手,关切问:“妈,你是不是……也遇到些不好的事?” 玉英婆娘笑笑道:“没有哩,这首都的天太冷,港城那边不是暖和么,小喜乐又这么小,那小嫩肉,冻坏可就不好了。” 李建昆点点头道:“行啊,只要你们想去。” 离开房间后,李建昆独自来到厨房,春草正在洗碗,天气太冷,锅里烧着水,李建昆坐到灶台后面,拿起火钳,替她添了把柴,然后把问老母亲的那个问题,重复一遍问她。 春草脸上笑容僵住,也有些支支吾吾。 李建昆叹息一声道:“草儿啊,你就跟我说吧,你们都瞒着我,就是为我好?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着落没有。” 春草到底是拗不过他,说她现在和干妈一起出门买菜遛弯时,老虎洞那边总有人指指点点,有回有个妇人,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干妈气不过,跟她辩了几句,最后差点没打起来,是山河哥安排保护他们的人现身,才把那妇人撵走,临时不忘嚷嚷一句“看,这不是资本家是什么?家里还有打手呢”。 春草说干妈气得不轻,胸口憋着一股闷气,请老中医开的方子,服药半个月才缓过来。 灶台后面,李建昆双手紧攥,险些没把火钳捏断。 从飞机上就开始憧憬的小别胜新婚,等夜晚躺到床上后,李建昆却半点心思没有,沈姑娘搂着他,把小脸贴在他胸口,轻声道:“别烦心那些事了,只要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别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 以前李建昆也是这样想的,甚至直到现在,他个人都无所谓。 但是他绝对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给家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呢?之前不是还踌躇满志,似乎有些创业想法吗,怎么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李建昆低头吻向她额头,“现在的情况,不只是风凉话的问题,是切实影响到了家里人的生活,我不能置之不理。” 沈姑娘昂头望向他,忧心道:“你别冲动,往大了说这是一个姓资姓社的问题,争论多少年都没结果,哪是凭咱们一己之力就能得解决的。” “放心吧,我现在也是成家立业的人。” 李建昆伸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替她把散乱的头发捋向耳后,笑笑道,“我只是想跟那些抨击我的人讲讲道理。” (本章完) 第1181章 偶遇经典 简单而整洁的房间,弥漫着经久不散的书香,坐在小客厅冬日里覆着一层薄垫的木艺沙发上的老人,到底是垂垂老矣,现年九十岁的他,在前两年才退休,不过仍然没有离开校园,如果天气暖和一些,正值上午好时段,想必早就拄着手杖,出门遛弯了,每每遇到求知若渴的学生上前请教问题,老人总会不厌其烦为其解答,并乐在其中。 正如老人所说,我这辈子只干了一件事,也只喜欢干这件事。 李建昆每年年末回京时,都会过来探望扛把子,提过很多次在外面弄个宅子,请个人照料,可是都被拒绝。 老人仍然孑然一身。 实在是担心他年事已高。 陈岱荪微微跺脚,脚上是一双崭新的棉靴,里面带绒毛,确实比他换到一旁的灯芯绒面的蚌壳靴暖和不少,他望向坐在身侧的学生,脸上满是慈祥,眸子里却有股担忧,带着几分感慨说道:“你的性子我大体上是知道的,不说锋芒毕露吧,遇事你是真不怕啊。”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您老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陈岱荪叹息一声说:“为什么不按你母亲说的办呢,书上老生常谈,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没有道理的,许多时候争论并不能解决问题,再者说,这个问题如果这么容易争论出结果,何至于喋喋不休到现在?” 李建昆苦笑道:“您老和我媳妇儿是一样的说辞。” 想起那个既是学生,又是学生媳妇儿的姑娘,好像勾起某些美好回忆,陈岱荪目露追忆,说她不是常住首都么,离得又不远,让她有空常来玩。 李建昆点头说好,然后又说:“我母亲想去哪儿都行,但是我绝不愿意看见,是因为我,让她觉得这里待不下去,被迫逃离,是,确实能达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效果,可是我身为人子,我母亲也年近六十,年轻时我那个父亲不做人,我母亲为了护他,把自己变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一辈子没怯过谁,到头来却要因为我这个儿子委曲求全?我们一家两代男人,都不能给她一个安稳日子,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臊得慌。” 陈岱荪道:“问题是你有把握讲清楚、讲赢,讲得让人心服口服吗?这事你得考虑到最坏的后果,别人骂你,你不回应,时间一长有些人会觉得没意思,当然越骂越凶的也有,但是通常这种事,你如果顶回去,在市井坊间那只有打一架分出胜负才能落幕,你现在本身已处于风头浪尖,矛盾进一步激化,会怎么样呢?政治上的事我不懂,你应该比我清楚。” 道理李建昆全明白,但是牵扯到家人,心里憋着一股火,他就是忍不住。 对后世影响极大的希望工程,几个月前成立,沈姑娘毛遂自荐,申请义务参与,原本已经敲定,获得一个职位,最后又被取消掉。 他是通过《创业家》杂志社的周岚,才知道的。 其实援建学校,帮助失学儿童这种事,1+1慈善基金会一直在做,只是1+1慈善基金会毕竟不是官方组织,沈姑娘有些自己的想法,为他。 为他想办点事,都没办成啊。 “我不想再沉默,您说得都对,但是有一点您说漏了,一味沉默,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现在在我家门口,都有人敢指着我母亲骂,我的道理能不能让他们接受,不知道,他们有本事就把我说得心服口服,如果不能,凭什么骂我?影响我的家人?矛盾激化,干架?好嘛,谁来我都接着……” 李建昆顿了顿,沉声,一字一顿道:“我接得住。” 他这么努力地向上攀爬,为什么? 现在且不提他,连家人都跟着遭殃。 这口气如果只能憋在肚子里,他要这五百多家企业,富可敌国的财富,有啥用?! 陈岱荪长叹一声,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最终只化为四个字,“你想好吧。” ———— 李建昆徒步离开燕南园,车子没开进来,停在园外,在过来探望扛把子之前,他去过北大礼堂,借场地。 没费什么功夫。 燕园学风开放,提倡讲道理,辩道理。 至于跟谁辩,李建昆还不知道,希望那些骂他骂得最凶的家伙,都能来。 何冬柱驱车,载着李建昆驶离燕园,没回娘娘庙胡同,一路前往二环里。 李建昆分别前往几家报社,刊登了周末将在燕园大礼堂设下擂台的告示。 搞定这件事后,正值中午,回海淀得要一个小时,两人在恭王府附近找到一家面馆,准备随便对付一顿。 一碗番茄鸡蛋打卤面吃到一半时,街道上传来一阵躁动,人流全向恭王府门口涌去,面馆里正在用餐的不少客人,也提着筷子跑到门外看热闹,七嘴八舌议论着。 “那什么人啊?” “大明星!还是港星哩。” “跑这边来做什么,旅游?” “不是,前几天也来过,听说准备在恭王府里拍戏。” “哪个大明星啊?” “呀,叫啥来着?你看我一下子还想不起来,就是唱那个粤语歌《风继续吹》……” “张果荣!卧槽,那我得去看看啊。” … 李建昆听着听着,心说这是准备拍《霸王别姬》啊,看见何冬柱呼噜呼噜地加快吃面速度,李建昆笑着问:“咋了,你也追星啊?” 何冬柱讪讪一笑道:“我追个哪门子星啊,只是我媳妇儿爱听这人的歌,这不家里买三洋后,我媳妇儿没事就爱放歌,还让我隔三差五捎带磁带回去,单是这个张果荣的磁带,我就捎过五六盘,他们说的这首《风继续吹》啊,还有一首《模拟考》,听得我耳膜起茧,我寻思……要是能偷拍一张他的照片,拿回去我媳妇儿准高兴。” 车上有相机。 李建昆不在京的时候,何冬柱干的最多事之一,就是载着老太太出门游玩,这部进口莱卡相机是云裳姐前两年托朋友从港城捎回来的,也算是工作工具。 神他妈模拟考。 李建昆哈哈大笑,小寡妇还怪时髦的哩,抬手示意他慢点吃,“待会儿带你去跟他要张合影。” 何冬柱睁大眼睛,惊喜问:“你认识他啊?” 说完这话,感觉不合适,匆忙改口道:“他见过你啊?” 李建昆点点头,在某次港城酒会上见过,张果荣是表演嘉宾,被东家领着一起上前敬过酒,当时和张果荣一起的表演嘉宾还有梅燕芳。 其实他对港城比较知名的明星,都不算陌生,毕竟昆竹集团旗下就有一家影视公司,由黄姑娘的母亲丁兆玲负责,投资过不少电影,基本上港城大腕全有过合作。 吃完打卤面后,戴着帽子加墨镜的李建昆,领着何冬柱,步行来到恭王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人墙最前面,还有安保人员,不让靠近,李建昆遂用粤语喊张果荣的名字。 后者闻声探来,自然没认出来,带着抹疑惑,示意安保人员给他二人放行。 等李建昆走到跟前,张果荣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忽然猛地一个激灵,“李生?!” 这让本想凑近几分,跟他打个耳语的李建昆,大吃一惊,这都能认出? 他却没想过,对于这些明星而言,见他一面意味着什么?哪敢忘记啊,脸上一颗痣也刻在脑子里。 张果荣忽然变得极为热情,甚至是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是万万没想到,只有过一面之缘,这位李先生竟然记住了他。 别提他在港城也算大红人,他并不觉得李先生这种人物,会在乎娱乐圈的小事。 张果荣这番样子,使得同行的剧组的人,以及围观人们,大跌眼镜。 凯哥也在,还有个打扮时髦阔气的人跟他站在一起,应该是港城来的投资人,两人十分惊讶,忍不住向张果荣询问情况,后者不敢声张,咬着耳根子告诉他们后,那名港城投资人差点拜个早年,点头哈腰,几次想伸出手,又不敢伸,双手从呢绒大衣的斜口兜里抽出来,放在裤缝线两侧摩来摩去。 李建昆告诉张果荣他的司机想合个影,那自然不是个事,两人去找背景,又喊上一位剧组工作人员帮忙拍照时,李建昆望向投资人和凯哥问:“拍啥电影啊?” 投资人殷勤回话,“小说改电影,名字叫《霸王别姬》,讲的是一段梨园故事。” 凯哥此时非常年轻,大气不敢喘,他这种大概就叫出道即巅峰,即使后面再没拍出经典,有这一部电影也足够封神了。 李建昆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何冬柱要合影,这不是答应要替小妹量身定制电影么,于是便和投资人闲聊起来。 投资人一听他有个妹妹想拍电影,还是科班出身,在中戏,当即望向凯哥道:“定了定了!菊仙的人选定了!” 凯哥迟疑一下说道:“可是,那个角色是妓女啊。” “!!!” 投资人一下怔住,继而不敢看李建昆,连连致歉,说自己没有其他意思,菊仙是这部戏里戏份最重的女性角色。 李建昆摆摆手,菊仙就算了,华语电影史上没几部《霸王别姬》这样的作品,万一小妹没演好,毁掉经典,那可就成罪人了,再者说,菊仙这个角色,小妹一个菜鸟,只怕也驾驭不了。 反正李建昆想象不出小妹风情万种的样子。 之所以闲聊,是恰好遇见一个成就经典的剧组,想从他们这些内行人士这里,找点灵感,看看哪部电影比较适合小妹。 投资人获悉他的意图后,又好生了解了一下李小妹,遂忙不迭帮忙出谋划策道:“科班出身,还这么漂亮,那戏路很广啊,唯一的问题是目前可能稍显青涩,出演太过复杂的角色,若是没诠释好,或许会影响往后口碑……” 他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有一种角色,非常适合令妹这种新人,并且不需要太精湛的演技,还格外能讨观众缘。” “哦?”李建昆笑了笑,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果然术业有专攻不假。 投资人一边做手势一边说:“就是那种清纯唯美的形象,一定是和爱情相关的题材,只要找到好剧本,男主和配角精挑细算,令妹往那一站,只管美就完事了,最好是个悲剧结尾,若是再洒下两行美人泪,啧啧,观众还不怜惜死……” 投资人双手一拍,盖棺定论道:“一炮而红!” 眼前这位大爷的妹妹,那必须得是女主角不是?想找到当红男主角和演技精湛的配角搭戏,那根本不叫个事。 当然,前提是,他妹妹真有那么美,才能如自己所言。 不过看他这么高大帅气,估摸着他妹妹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建昆愣住不说话,还真被他找着灵感,脑子里已经有画面,这时张果荣和何冬柱拍好照片走回来,李建昆望向前者问:“你跟周星迟熟不熟?” “还挺熟的。”张果荣点点头。 李建昆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前世看过一篇文章,说华语影视圈里,只有四个人会称呼周星迟为“星仔”,张果荣正是其中之一,不知真假,但想来无穴不来风吧,于是笑着说:“要不你帮我联系一下他,就说我想找他拍部戏。” 张果荣想到星仔正加班加点在拍摄新戏,不过这应该不是个事,遂满口应下。 没记错的话,《大话西游》好像是刘振伟拍的,这个人就让丁姨联系吧,把他们凑在一起,提前几年把这部电影整出来,至于朱英,只好对不起了。 投资人刚才说话时,鬼使神差的,李建昆脑子里就冒出朱英饰演的紫霞仙子。 讲真,论外在条件,小妹犹在朱英之上。只要装成淑女,也挺清纯。 相信她这点演技还是有的。紫霞仙子这个角色对演技的要求也不高。 作为弥补,他会不计成本打造这部电影,应该不会输给前世那版。 留下大哥大号码给张果荣,李建昆带着何冬柱离开时,凯哥望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人比人呐……” 投资人同样唏嘘一声,“有这么个哥,傻,子都能捧红,羡慕不来的。” 张果荣酸溜溜道:“他要亲自投资拍电影啊,那得是什么手笔,找星仔不找我,星仔有我帅?” 投资人没好气道:“知足吧你,那什么,电话号码能分享一下吗?” 张果荣玩味一笑,“给你你敢打?” 投资人:“……” (本章完) 第1182章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自从李建昆发布的告示见报后,娘娘庙胡同的李宅里,气氛复杂,堪称诡异。 玉英婆娘已经不出门遛弯了,成天猫在家里,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李,去港城住一阵子的事,小儿子答应下来,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去,她也不催促,孩子忙哩,刚从苏联回来,仍不得清闲,别人都说她这小儿子有这么多钱有多少舒坦,她心里却只有心疼,她小儿子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几天,吃不上几顿饭啊,胡同里陈大嫂家的儿子在煤矿上搞生产,也没有他忙。 不识字的玉英婆娘,一无所知,同样被瞒在鼓里的还有坐月子的李云裳。 春草但凡出门买菜,总会被胡同里相熟的人拉着问,说你那干哥哥要跟人打擂台,有把握打赢吗? 起初春草自信满满,说我那小干哥哥可是天底下最能耐的人,分分钟打得对方满地找牙,姑娘也不认识几个大字,然后反过来打听,她小干哥哥要跟谁打擂台,人家说大概率是这四九城里所有跟他不对付的人,一般人估计提不起勇气,能出场的那肯定有些来头,比如那些著名的知识份子啊,位高权重的大官啊,春草胆战心惊,姑娘高低懂得一个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之后就忧心忡忡,不停在内心向菩萨祈祷。 和春草一样提心吊胆的人最多。 李小妹啊,富贵啊,何冬柱啊,当然首当其冲的自然要数沈红衣。 苦闷之处在于,现在还不能劝丈夫放弃,堂而皇之地登报,公开宣战,最后临阵退缩,那算个什么? 沈红衣只恨自己没看好丈夫,又让他牛脾气上来,冲动行事了。 姑娘分析来分析去,认为这实在是个馊主意,哪是什么道理之争?毫不夸大地说,这是一个社会形态之争,大到没顶的事!鉴于我们有过几十年全面反对资本的历史,争赢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她只能高速运转起自己不算太笨的脑子,帮助丈夫出谋划策,想尽力得到一个不争输的结局,否则…… 后果或许不堪设想。 最兴奋的是贵飞懒汉。 用他的话说,臭小子总算干了件解气事,早特么该站出来跟那些人怼,凭什么只能当个缩头乌龟被人骂,害得他出门都不得痛快,当然他从来不惯着,谁敢对他指指点点,说些不好听的话,他不争那些大道理,只知道一个简单道理,老子招你惹你了?喷你一脸!咋的,还想动手,山河的人呢?给老子出来,干! 打过几架,还进过派出所。 每次贵飞懒汉都是凯旋而归。 因为他道理找得好,即便他是李建昆的爹,他又没招谁惹谁,别人先招惹他,打了他还站着理哩。 这几天晚上他都要小酌几杯,每每喝高兴了,趁着老婆子不在时,就会扫向其他忧心忡忡的人,拍着小儿子的肩膀,来上几句迟来的人生教诲。 比如,李建昆你要是像条土狗样夹着尾巴回来,以后别说你是老李家的崽儿! 比如,干,撸起袖子干,搞死搞残! 比如,有啥好怕的,最惨不过这个国家待不下去,国外的牛排难道不好吃?太平山的庄园不够宽敞?有钱就是大爷的社会,不最适合咱们家? 李建昆说,啊……你说的都对。 沈姑娘的脑子和涵养,不允许她给公公甩脸色,只敢在晚上两夫妻躺在被窝里时,颇为无奈地问,真是你亲爹啊? 礼拜天。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静静等到天亮后,李建昆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时,轻轻吻在沈姑娘的额间。等他穿好衣服离开房间时,床上的睡美人睁开没有半分睡意的大眼睛,眸子里的担忧之色更浓。 只是,该说的话都说过,她绞尽脑汁能提供的想法,也全告诉丈夫。 她挺想跟丈夫一起去面对,委婉地提过,却被丈夫一口回绝。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对丈夫说声“加油”,可是她能想象到,就连说这两个字时,她也很难展现出灿烂笑容,给予他任何自信鼓舞,所以不如不打搅,让他专注于接下来的事。 不盼望今天晴空万里,至少不要乌云蔽日啊,姑娘内心祈祷。 富贵和何冬柱都起得很早,一个在小院里打一种慢腾腾、好像苍蝇都不打死的拳,一个蹲在屋檐底下看打拳。 见李建昆快洗漱好,何冬柱取来车钥匙,说先出去把车发动。李建昆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去,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他出门吃个早餐,一路溜达过去时间正好,还打趣说担心车被人砸了。 何冬柱想不通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也不用跟着。”李建昆望向凑到身后的富贵。 富贵瓮声瓮气道:“我怕你被人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蛋!”李建昆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大摇大摆出门。 富贵仍然跟着。 不知不觉之间,富贵对他的态度显然发生变化,要换以前,京城首善之地,富贵才懒得跟着,这大冷天的,猫在家里看黑猫警长不舒坦?前几天李建昆去燕园时他就没跟着。 但是今天不同。 什么姓资姓社的问题,富贵既不懂,也懒得琢磨,这两年他常伴李建昆身边,看清不少事,比如,这个人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记得某次在港城九龙,路上看见一面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小红旗,刚从黄金劳斯莱斯上下来的他,蹲身在地,捡起来,抚干净上面的污渍,叠好放进口袋里。 所以如果有人打着家国大义的名头,要打他这个“资本家”,富贵不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踩在胡同里有些潮湿的冻土路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往燕园相反的方向,一路来到老虎洞。 这里是与五道口商业街,一东一南,附近最大的两个集市,相对而言,老虎洞离家更近,所以春草和老母亲出门遛弯买菜常来。 东天刚绽放出一抹红霞,不过冬日里时间也不算特别早,老虎洞一带十分热闹,商铺都已经开门,尤其是几家卖早餐的铺子,门口大锅或蒸笼里散发出来的热气腾腾,就是最好的招徕生意法宝。 这边的商家倒是没什么机会做李建昆的生意,即便在京时,由于岳父家住在五道口,他去五道口商业街的时候更多,全凭眼缘,李建昆挑中一家叫“棉纺二厂早餐店”的铺子,很显然是家三产铺子。 一路走过去,路两旁有不少地摊,多半摆置的是海淀农户家自种的果蔬,未必鲜翠欲滴,但是绝对没泡过保鲜剂。 李建昆要了两只鲜肉包,看见一口铝锅里有着尚且平滑如镜的豆腐脑,示意套着雪白围裙给人干净利落印象的大姐,给他舀一碗,瞅着大姐的动作,李建昆迟疑一下问:“能不浇卤汁加白糖吗?” 大姐像是打量异端,瞅他两眼。 李建昆摸摸鼻尖,“我是南方人。” “自己加!” 大姐把白瓷碗撂到他手上,嘀咕着天还没亮透呢,戴什么蛤蟆镜。 富贵随后走进店里,憨笑着对大姐说:“十个大肉包子,两碗豆腐脑,加糖。” 大姐昂头望去,怔怔道:“哦……” 铺子里有几桌食客,眼神拉到和大姐一样的高度,啧啧称奇。 两人随意找到一张餐桌相对而坐,望着大姐亲自送上来的甜豆腐脑,李建昆幽幽叹息一声,富贵憨憨一笑,“羡慕吧,嫉妒吧,虽然在屯子里他们都喊我傻大个,但是从小到大因为这副身板,我不想吃亏的时候还真没吃过亏,比如说去镇上沽酒买盐,就算是地摊上采买,谁敢给我缺斤少两?秤杆儿只敢往高处翘,说白了,就是那个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李建昆哎呦一声,说你个傻大个也跟我讲起道理。 其实富贵的脑子和身材是成正比的,他的意思李建昆明白,既然做了,就要强势一些,但是又跟李贵飞的道理不同,要有理有据的强势。 他相信李建昆敢这么做,肯定有一套他的道理。 一边吃着早餐,李建昆这时才留意到,对面马路牙子旁的两棵白桦树之间,拉扯着一条大横幅,上书:预祝亚运会取得圆满成功! 现在首都随处可见这样的标语。 全首都人民都行动起来,想为亚运会出一份力,并且憧憬着亚运会的召开,其热情程度比二零零八年的奥运会,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年李建昆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还算有钱有闲,也来过首都。 甚至这次亚运会,全国人民都积极参与其中。 操办一场这样的国际体育盛事,可不容易,八四年拍板下来后,相关部门计算过,各种建设包括城市美化,需要二十多亿费用。 财政勒紧裤腰带,从其他地方左抠右挤,拨下八个亿。 缺口巨大。 只能筹集,各种法子想遍了。 这次亚运会之后,最值得骄傲的事其实不是咱们金牌数高居第一,而是全国有数千万人参与捐款,在这个人均工资百来块的年代和国家,捐出2.7个亿。 他去年也捐过,以港城华人电子集团的名义捐的,当时风向已经有些不好,不想进一步被推倒风口浪尖。 吃完早餐后,从这一侧人行道上折返,路过一个绿报亭时,李建昆顿住脚。 报亭里有个小老头,隔着墨镜似乎都留意到他的目光,拿起一沓奖券,笑呵呵道:“支持亚运,还能中奖,一举两得,要来几张?” 小老头手里拿着的奖券,叫作“第十一届亚运会基金奖券”,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我国发行的首支体育公益彩票。 票面上有亚运会的会徽和吉祥物熊猫盼盼的形象,设计和制作上没少下功夫,堪称精致,奖券最上方印有“支持亚运,振兴中华”的字样。 不过这玩意,后面会引发一股不好的风潮。 相信从九十年代走过来的人,都会有一些关于刮奖券的记忆,李建昆犹记得前世,只要听闻县里有刮奖活动,他们清溪甸的人总会成群结队奔向城关,结果每每刮回来一堆毛巾、牙刷和肥皂,仍怀有一夜暴富的幻想,乐此不疲。 真正中大奖的人,听说过,看到过,身边没见过。 记得有一个刮到一脚踹的幸运儿,用拖拉机载着,披大红花,各乡各镇游街似地宣传。当时的农村人单纯啊,还真信。 “来一张吧。”李建昆说。 “一张?一看您就是体面人,不多支持几张?”小老头不太乐意。 李建昆含笑道:“支持这种事,不应该看我的意愿吗?” 小老头无言以对,闷闷不乐地卖出一张奖券,小声嘀咕着越有钱越抠搜。 李建昆拿着奖券已经走开,不像别人买奖券会迫不及待当场刮开,富贵在后面,弯腰探头到报亭里,道:“你知道个屁!” “诶你这年轻人,怎么还骂人呢。” 富贵憨笑问:“不然你想咋的?” 小老头吞咽一口唾沫,没敢再吱声。 返程的路上,李建昆摘掉了墨镜,吸引来一些目光打探,不过那些人似乎都不确定,快走到燕园南门时,终于被人认出。 恰好这拨候在燕园南门口、等待大部队的人,正是过来打擂台的主。 霎时间犹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看看,带着保镖耀武扬威呢。” “他那一身不得上千块?” “上千块?你也忒看不起他了吧,手上那块表,最少值几万!” … 李建昆抬起手,撸起袖子,晃了晃,微笑道:“你们说这个啊,百达翡丽限量款,发行价是二十六万,美金,现在应该超过三十万。” 卧槽! 如果不是富贵憨笑着盯着那拨人,瞅着他们吹胡须瞪眼的模样,非得干起来不可。 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李建昆抬手拜拜道:“我没花钱哩,一个女人送的,哦对了,不是我媳妇儿啊,她这辈子还没花过这么多钱。待会见吧。” 不能忍! “你个大资本家,嘚瑟什么?” “世风日下啊,这人简直无耻!” “你别走!” … 李建昆大摇大摆离开,富贵拦住几个冲上来的青壮,一脸憨笑道:“我作证,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就奇怪,你们气个啥?” 几人到底是不敢和他硬碰,感觉这傻大个能一拳一个把他们撂倒,而他们的小胳膊小腿,估计砸过去也没有多大伤害。 燕园很快喧嚣起来。 学生们像是离开蜂巢的小蜜蜂,从四面八方涌向李建昆脚踩的道路上,围聚在道路两侧,绵延不尽。 令李建昆十分欣慰的是,挥舞着小拳头,支持他的学弟学妹,也有不少。 来到大礼堂,公告的时间还没到,从侧门进入,在礼堂正厅后方的一间屋子里,李建昆见到拄着手杖的扛把子。 陈岱荪苦笑道:“知道还是说不动你,这叫什么讲道理啊,这叫讨伐大会!我就不出席了。” 礼堂里已经坐满三分之一的位置,许多人都带着自制的标语牌,文字各异,内容相近,比较有代表性的五人同举的一块牌子,上书:打倒最大的资本家! 李建昆点点头,扛把子即使要出席,他都不会让。 陈岱荪忧心道:“目前我留意到有两个人,你要特别注意,虽然都是来者不善,但是这两人的影响力能抵其余全部。” “哦?”李建昆好奇道:“谁啊?” 陈岱荪说出两个名字。 一个是经济圈子里的人,跟陈岱荪同辈,早前也是教授出身,退休后没留在校园做学问,时常做客媒体,在各种报纸杂志上发表见解和观点。 一个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诗人,类似舒婷、顾城,北岛这些人都远远不及。 (本章完) 第1183章 老杠精 燕园大礼堂内座无缺席,连几条通道都被堵满,门外还有被校方拦下来的不少人,实在挤不进去。 与会者主要由三个阵营组成。 一是媒体阵营,京城大大小小的媒体几乎来齐,甚至有周边不远的天津卫、河北等地的媒体记者,特地提前一天赶过来,不愿错过一帧镜头。 且不提是这么个大事,涉及到“大道之争”,就算是李建昆愿意站出来随便讲点什么,他们都绝不愿意错过。 这人太难采访了。 别说发出邀约九成九会被拒绝,连人都不好找,一年到头没几天待在国内。 而如果弄个统计,当下这个国家最出名的人有哪些个,此人又绝对有斩获前三甲的实力。 他但凡现身,那就是新闻。 二是燕园阵营,包括老师、与校方关系不错的学者,以及学生代表。 以上两方可以称之为中立阵营。 媒体最在乎的是新闻,今天又绝对不缺矛盾,各路媒体都已盘算好,完整记录下这场大战就算圆满,犯不着他们制造话题。 燕园这边进来的人经过筛选,并且得到过交代,只听不言,抱着学习或增长见闻的目的。 今天打擂的双方,李建昆且不提,俨然已是世界级的大人物,抛开其他不谈,拥有常人所不及的见识与视野,单凭这一点,他身上自然有值得学习,或是值得参考之处,以及拿来做研究的素材。 另一方也不容小觑,没点身份来头,自认编织不出一番道理和李建昆争辩的人,是不敢往过凑的,清一色的高级知识份子,不乏知名度很高的那种,他们身上也有值得学习、参考和做研究的东西。 他们,也就是第三方阵营。 比另两方人马加起来还要多,气势汹汹,义愤填膺。 礼堂内杀气腾腾,这些人自带的横幅、标语牌,铺天盖地。 燕园有位老教授感慨道:“这场面,敢站上台的,就算是个人物了。” 说是千夫所指都毫不为过。 上午八点五十八分。 一身休闲装打扮的李建昆,从后台闲庭踱步现身,沿着礼堂的舞台左侧台阶,拾阶而上。 没有掌声。 只有一双双喷着火的眼睛,因为在这些人看来,李建昆公然登报,堂而皇之设下擂台,本身已是一种冒犯,一种狂妄嚣张,一种对真理的挑战。 不可饶恕! 走到舞台上的一方红漆演讲台旁站定,李建昆调整了一下坐式麦克风,眼神扫向下方,好家伙,场面堪称声势浩大,难怪扛把子说是讨伐大会,而且他当时只看到三分之一的阵仗。 李建昆的目光主要落在最前排,能被推举坐在第一排的人,自然来头更大。 扛把子所说的那两人,李建昆总算见到活的了。 一个看他和扛把子相识,也是快接近九旬的老者,就不直呼其名了,姓冯。 一个是近两年文坛最炙手可热的人,被无数大中学生视为偶像,一本诗集能畅销一百万册,各大高校频频举办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诗歌大赛,他本人也四处走穴演讲,犹记得前世一九九O年,文坛甚至将这一年称之为他的年份,此刻见他坐在台下第一排居中吴姓老者的旁边,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啊,扬言要拿诺贝尔文学奖呢。 如果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审会,知道他的诗歌,其实是在黑咱们老祖宗千百年来传下的至理名言,保不齐还真能拿。 看到他,李建昆很无厘头地想起那首《月亮之上》。 此人叫汪国珍。 “喂?喂!” 李建昆试过麦后,望着台下,微笑道,“比我预想的要好不少,没一上来就把我骂个狗血淋头,看来能进来的都是有素质的人,那么咱们就来掰扯掰扯道理吧。” 其实有些人一口芬芳早含在嘴里,只是顾忌场中有些中立或己方的德高望重之人,怕留下不好印象,才迟疑着没喷出来,听闻这话,却是把那口芬芳又吞回肚子里。 倘若喷出来,岂不是成了没素质的人,要被这家伙瞧不起? 不能够。 讲道理,好得很,看你能讲出个什么花儿来。 李建昆啧啧两声,伸手从眼前自左向右一划拉,在那几个格外醒目的横幅或标语牌上,略作停顿,“你们嚷嚷着我是资本家,那么我想问问你们,什么叫资本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是不会承认的,谁来说说?” 底下一些年轻人一听,这么简单的问题? 顿时心头一喜,他们虽然来了,但是有前排学识、成就和资历,远在他们之上的前辈们在场,另外心里其实也犯嘀咕,没太大把握能怼到李建昆哑口无言,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李建昆这家伙知识水平可不低,刚才还在想,只怕没有机会发言。 一个带铁框眼镜的小伙子,在李建昆话还没说完时,已经先人一步噌地站起来。 正准备发言,见全场人看过来,他忽地意识到什么,有些恼怒地又坐回去,因为没有麦克风,坐的又比较靠后,扯着嗓子喊道:“当我们三岁小孩呢,所谓资本家,是指靠雇佣剥削他人,以此牟利的吸血鬼!” “这是你的见解。” 李建昆望向他道,“当然,许多人也像你这样去理解,这番对资本家三个字的解释,太过带入某种主观因素,不客观。资本家,应是指占有生产资料,依靠经营企业,雇佣劳动者来获得利润的人。” 小伙子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咬文嚼字,有啥区别?” 这时,前排传来声音,“他是想说,他没有剥削他人。” 李建昆收回目光,落向台下第一排,视线定格在汪国珍身上,心想这就忍不住? 汪国珍开口后,那带铁框眼镜的小伙子,也就没啥事了,在场九成九的人,也失去发言机会。 李建昆含笑道:“你说的没错,我自认没有剥削过任何人,至少在国内是如此,我在国内的那些个企业,你们都知道,你们可以去找任何一名工人打听,但凡有一个人说我剥削过他,我就承认你们给我冠上的资本家头衔。” 汪国珍同样面带微笑,“有什么意义呢?你自认,没有半点说服力,从你雇工超过七个人开始,就已经形成靠他人来牟利的本质,造成剥削的事实,这一点《资本论》里早有定性。” 现场不少人频频点头,暗道高手到底是高手。 换作一般人,很可能被李建昆绕进去,他们这些人既然坚决反对李建昆,自然对他做过一些功课,这家伙对手下雇工确实不错,待遇开得颇高,所以如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还真的不好应对。 汪大师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从本质上否决了李建昆的诡辩。 李建昆表情不变问:“所以在你的观念里,资本家一定是个贬义词,那么照本宣科是不是呢?” 汪国珍笑着摇头道:“你如果要争这个,有一丝赢的底气吗?好吧,咱们不去抠‘七上八下’的字眼,即便把这个人数提高到七十、七百、七千,你不还是一样中标?诚然,听说过,你给工人发的薪水不算低,可是很显然你赚的更多,那么这个很浅显的道理已经摆在这里,你压榨了工人的剩余劳动力,因此,你就是个资本家!无论你怎么辩。” 礼堂里响起一片掌声。 等到最后一丝掌声消失,李建昆才望向汪国珍问:“张謇是不是资本家?” 年龄比李建昆没大几岁的汪国珍,微微一怔,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搜肠刮肚好半晌后,脑子里冒出少许信息,沉声道:“时代不同,他也算是古人,比如古代,帝王即代表江山社稷,放在咱们的新中国适用吗?在那个年代,他当然是资本家。” 李建昆哦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可是五三年,教员曾说过:谈及中国的民族工业,有四个人不能忘记,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化学工业,不能忘记范旭东,交通运输业,不能忘记卢作孚,轻工业,不能忘记……张謇。” 汪国珍刷地一下脸色大变。 教员说过这话? 他下意识想向旁边人求证,但是扭头瞬间,又强忍住,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文化? 他可是要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人。 和他一样,现场不少人皆是气势一衰,脸色不太自然。 见汪国珍半天没反应,李建昆笑着问:“嗯?不知你怎么看待这番评价?这可是咱们这个国家建立之后的事,教员明显对张謇怀揣着感激和钦佩之情,而你则是一句‘张謇当然是资本家’来盖棺定论,怎么你觉得自己更有见识,思想更深刻?” “你你……” 一只手搭在面红耳赤的汪国珍手臂上,旁边的冯姓老者开口道:“小汪刚才有一点说得没错,时代不同,不可囫囵个地拿到现在做比较,张謇固然有贡献,放在他那个清政府卖国求荣,帝国列强用坚船利炮轰打我们的年代,发展工业是必要之举,国之将亡,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其他的无足轻重。好比杀人肯定不是好事,但是打鬼子何错之有?” 略作停顿,冯姓老者凝视着李建昆道:“但是你别忘了,无论是张謇还是张之洞,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中山先生曾言:‘能开发其生产力则富,不能开发其生产力则贫。从前为清政府所制,欲开发而不能,今日共和告成,措施自由,产业勃兴,盖可预卜。’中山先生已经对所谓的民族资本主义盖棺定论,在一个腐朽政权之下,振兴实业不可能救国,必须依靠革命手段推翻腐朽政权,当共和建立,产业自然会蓬勃发展,虽然中山先生当时没预判到袁世凯之流的夺权危险,但是你看,中山先生的预言,如今已经被我们实现,在今天我们这个国家,何须任何头衔的资本家?任何形式的资本行为?” 礼堂里再次响起掌声,比之前更加热烈。 “好!” “冯老说得好!” “冯老知识渊博,我辈望尘莫及啊。” 许多小年轻振奋挥拳,表情激动。 汪国珍不忘刷一下存在感,“我刚不是说过吗,根本不能这样作比较嘛,冯老所言,正是我想说的。” 李建昆神色如常,不急不躁地从黑色呢绒大衣的斜口袋里,摸出一张长条形纸卡,举到身前,呈给台下看,望着冯姓老者问:“冯老可认识这东西?” 冯姓老者定眼望去,微微皱眉。 此物正是李建昆早上在老虎洞吃早饭,路过报亭时买的那张亚运会奖券。 见冯姓老者不说话,李建昆追问:“您是经济学权威,不用我来告诉您,集资,是一种无可争议的资本行为吧。” 嚯! 全场哗然。 不少人吹胡须瞪眼,这李建昆,简直狗胆包天! 冯姓老者阖上眼睛道:“非常事,行非常之举。” 后排有小年轻气不过,噌地站起来,手指台上,破口大骂,“家国贫乏,钱都进了你这种资本家的口袋,冯老说得没错,亚运会何等盛事,好不容易获得举办机会,难道因为没钱就不办了?这是非常之事,迫于无奈之举。你李建昆不是富可敌国吗,你一个人办场亚运会都轻轻松松,怎么不见你捐款,还敢拿这个说事,你真……该死!” 李建昆瞥向他道:“敢问你捐了多少?” 小年轻挺起胸脯,骄傲道:“一百块!” 李建昆抬手轻拍,为他鼓掌,然后说道:“我捐了两个亿,以港城华人电子集团的名义。” 小年轻:“……” 现场忽然安静下来,尽管现场三分之二的人不待见李建昆,但是也没人认为他在撒谎。 其实李建昆还有一件事没说,在皇甫静文的组织下,昆仑会集体又捐了三个亿。 当时和有关部门交涉,他们综合种种盘算下来,只差这么多。 缺口补齐。 趁着现场安静,李建昆朗声道:“提这个不是炫耀什么,要炫耀,我就不会以公司名义,拿出这张奖券,也不是要批评什么,我只是想阐述一个道理:凡事无绝对,别说你们讨厌资本家,连我都讨厌,所以你们骂我是资本家,我是绝对不承认的,我有脸说一句,我是一名企业家,钱我在赚,我也在力所能及地在回馈社会,你们认为社会不需要我这种人,不如问问我那些企业的工人,问问科技界人士,问问在1+1小学里念书的孩子们,问问他们需不需要。” “别说我张狂,今天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在场诸位请扪心自问,你们有对这个社会做过什么?” 现场鸦雀无声。 论这一点,当真没有谁敢站起来,拍着胸脯说,他比李建昆做得更多。 李建昆扫视全场道:“所以,不要老是揪着一些纸张上的条条框框不放,资本行为一定就是错的?社会真的不需要?如你们所见,甭管是不是非常之事,这张奖券背后的资本行为,的确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上海和特区都在办证券交易所,甚至已经发行了纸质股票,无需我解释股票和证券市场是不是资本行为吧,怎么难道你们以为,你们看问题更透彻更长远?” 台下许多人面红耳赤,即使心里仍不服气,却被怼得无言以对。 冯姓老者睁开眼睛,漠然道:“当前在很多方面,我们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你刚才说小汪,让他不要照本宣科,你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照本宣科?上面只是在尝试,好比去年的价格闯关,对错与否,只有试过才知道,这不是你能拿来盖棺定论的依据。” 礼堂内数不清的人头,如同小鸡啄米般。 那些不服气的人,好像找到主心骨,目光重新刺向李建昆。 李建昆暗叹一声,扛把子和沈姑娘这些人的担忧没错,他自认已经辩得足够清晰,但是这些人是真的难搞。 这样的话,就别怪他要开大了。 李建昆的眸子,盯向明显已是在场反对派领袖的冯姓老者。 他要让这个老杠精,怀疑人生。 他跟扛把子说,不知道能不能和这些人讲通道理,那是在导师面前的谦逊之言,他跟沈姑娘说,他没有冲动,这话不撒谎。 没点把握,他能打这个擂台? (本章完) 第1184章 等 冯姓老者留意到李建昆的目光,浑浊的双眼回望过去,寸步不让。 尽管他和陈岱荪是故交,但是陈岱荪的某些经济学观点,他并不赞同,过往数十年的岁月里,在各种正式或私下的场合,争辩过无数回,谁也无法说服谁。 不过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到底是他的核心观点更正确。 看看啊,这就是陈岱荪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啊,全国……哦不,全世界最大的资本家! 他都替陈岱荪感到害臊!! 他对陈岱荪个人没意见,不过他强烈认为,让这样一个人在我国最高学府内任教,甚至管理一个科系,退休还赖在学院,继续宣扬他的那些谬论,简直是误人子弟。 李建昆已经不关注其他人,包括坐在冯姓老者旁边的汪国珍,面带微笑问:“冯老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您之前说,我国不需要任何资本家,任何资本行为,后面又说,诸如建立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这种事,只有试过才知道对与错。” 冯姓老者淡然道:“我所说的试过后才知道对错的人,不包括我。我在这里对事不对人地说一句,建立证券交易所、发行股票的举措,主要是一拨吃过洋墨水和在国外学过金融的海归人士,推动出来的,包括你的导师在内,不试一下他们不死心啊,把最能代表资本社会的金融市场,放在我们这个社会上来搞,这跟桃树上嫁接西瓜藤有什么区别?” 李建昆微微挑眉,沉声道:“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打一开始,你就不认为这个事是不对的。” 冯姓老者点头道:“当然。” 李建昆追问:“包括其他一切资本行为?” 冯姓老者微微阖眼道:“非常之事除外,在我们的革命历史之中,常常提到一句话‘特事特办’,是一样的道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的国家仍处于起步发展阶段,在诸多方面都特别困难,而资本社会的一些速成方法,有时候效果确实立竿见影,比如说美利坚,一个移民国家,追根溯源也只不过二百年历史,能这么快成为超级大国,资本手段居功至伟,因为资本的特性之一就是掠夺,但是我敢断言,美利坚这样的鼎盛维持不了太久,往后内部会有一系列的问题暴露出来,阶级矛盾将是引发这一切的导火索,用咱们的话说,这叫拔苗助长,哪有好果子吃?” “说回我们,任何一件事的起步阶段,都是异常艰难的,遑论一个泱泱大国的复兴?在此过程中,我们肯定会遭遇一重又一重的困难,有时候借鉴一些资本手段,达到解燃眉之急的效果,无可厚非。但是,我们绝不应该习惯而滥用资本手段,速成意味着后患。说来可笑,我泱泱华夏,拥有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和智慧积累,犯得着去学西方那套底子薄得很的东西?” 见李建昆嘴唇翕合,冯姓老者打断道: “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社制也是诞生于外国人之手,但我想说的是,社制的基本理念,与我们华夏自古传承的一些对于美好社会的向往理念,是基本一致的。” 冯姓老者张口便来,“古有《礼记·礼运》中的《大道之行也》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近代康有为著有《大同书》,书中设想,未来的大同社会是一种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没有剥削的社会。中山先生的大同理想,主要内容也是:土地国有,大企业国营,生产资料私有制。” “看看,我泱泱华夏,历史何其悠久,底蕴何其雄厚,先贤智慧何其深远?更重要的是,这些思想,与马恩二人的社制理念的核心,基本一致,相互得到印证!那么我们岂有抛弃这些精华而不顾,去膜拜西方那些糟粕的道理?!” 啪啪啪啪啪…… 礼堂内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掺杂着激动而兴奋的叫好声。 那些反对派的人,望向冯姓老者的眸子里,充满敬仰之意。 把道理说得如此透彻,不服都不行啊。 既是道理,更是雄辩。 这回看你李某人还能有个屁放?! 台上,李建昆望向冯姓老者,讥讽一笑,懂得还挺多,搁这玩断章取义呢,面对台下的反对派们皆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清清嗓子道: “我说两点:第一,我绝对骄傲于我们悠久的文化历史,并钦佩于先贤们的思想深远。但是我想用刚才冯老您说的话,回应您,时代不同,那些思想我们只能作为学习和参考之用,不能囫囵个地拿来当作真理。大同社会,当然好,况且您刚才也说过,这只是先贤们对于美好社会的一种向往,向往!诸位有听说过‘乌托邦’这个词吗?” “第二,康有为和孙中山虽然都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垄断压迫、贫富分化、危机,失业等现象,有所批评不假,但是,他们的大同理想,基本上还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理想化。” “康有为的现实主张是,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逐步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因而对自己的大同理想不愿立即实行,主张经过缓慢的改良在遥远的未来使‘君衔……徐徐尽废而归于大同’。” “孙中山,则是资产阶级革命派的代表!按照《孙中山选集》里所述,他要求他的大同理想,要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就付诸于实施,要求‘举政治革命、社会革命毕其功于一役……’。” 反对派的人,都有点懵。 绝大多数人有点脑门冒汗,实在没料到这个李建昆,学识也这么渊博。 亏得他们还想过来跟李建昆怼一把。 幸好有高手前辈先站出来,否则只怕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就是他们。 冯姓老者表情不变道:“我有说过把先贤的思想拿来当作真理吗?我有说过要按照儒家思想、按照康有为的思想,按照中山先生的思想来发展我们的社会吗?我只是说他们的思想核心,与马恩二人的社制理念基本一致,互相得到印证。时代不同,当然要与时俱进,我支持的是社制,当前时代,社制无疑是最优的制度。” 李建昆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冯姓老者:“???” 突然就认同了? 台下哗然一片。 奇怪的是,反对派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惊喜,果不其然,死鸭子嘴硬的李建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输,话还没说完呢。 之所以没有一口气说出来,是因为李建昆很明白,接下来的话,将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过他已经做好准备,还是得说。 事实再次证明,这个老杠精,单是用言语,是不可能被说服的。 又无法用物理。 那么只能用历史。 “但是,马恩提出的社制,并不一定就完全正确,按照纸张上的文字,生搬硬套拿来用,不懂得查漏补缺,不懂得根据自身国情去应变改良,即使是社制,也会走向灭亡……” 嚯! 礼堂里一下子炸开锅。 一个个身形从座位上弹射而起,皆是怒放冲冠,手指李建昆,放声怒喝。 “混账!” “谁给你的胆子,啊?!” “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非我族类,非我族类啊!” … 还有些人一脑门黑人问号,不敢置信地盯着台上那个淡定从容,仿佛没事人样的家伙,这话都敢说?! 尽管姓资姓社的问题,已经争论很多年,但是无论怎么争,争辩的双方只是去争一个好与坏的问题,甚至往往只是一件事好与坏的问题,并且是那种没有人会认为社制有问题,只是在社制之下出现资本行为,好与不好的情况。 敢说按照现在的社制发展,会走向灭亡?! 真敢呐! 冯姓老者拄着龙头拐,颤颤巍巍站起来,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左手指向台上的李建昆,握着龙头的右手把拐杖一下一下用力杵在地面上,嘴角抽搐,厉声道:“竖子,竖子啊!你再说一遍?” 说一万遍,李建昆仍然一字不改。 礼堂里彻底混乱了。 后台一间屋子里,拄着一根简单竹杖的老人,神情凝重,脸上的担忧之色浓郁到化不开。 一个好似人形野兽的身形,从后台某处狂奔进礼堂,刚才还挂着憨笑的脸,愁成一个包子形,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 这回真是信错了李建昆。 原以为他有点把握。 娘的你就不怕被人打死吗? 富贵从舞台上抢下李建昆,直接扛在肩头,甚至不敢马上回去,在后台找到一间屋子,把李建昆塞进去后。 嘭! 大门一关。 富贵杵在门前,高大宽阔的身形将房门堵得严实,一脸憨笑望着追过来的大部队。 “傻大个儿,你让开!” 富贵憨笑摇摇头。 “不然连你一起打!” 富贵憨笑点点头。 ———— 娘娘庙胡同,人满为患。 李家的四合院院门口,悬挂着一块纸板,上书大字:私人之家,擅闯犯法! 红漆木门前面,站着整整五排身材魁梧的大汉,将整个石板台阶站满。 台阶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不远处还停着两辆闪着红蓝警灯的吉普车。 三方对峙,才形成僵持不下的局面。 院内,沿着院墙,底下站着一排青壮,全神戒备,以防有人翻墙进来,先前已经被他们用竹篙推出去好几个。 忽然。 头顶出现一个黑影。 接着只听砰咣一声,一个天外飞来的酒瓶,摔碎在院里,正好落在王山河脚边。 王山河朝着酒瓶抛来的院外,破口大骂道:“我曰你大爷!” 玉英婆娘站在北房门槛后面,向外招手道:“昆儿啊,山河,赶紧进来吧。” 王山河咧嘴一笑,“没事干妈,砸不中。” 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李宅的人,那绝对是真爱。护院的人也是王山河昨天得知消息后,紧急带来的。 回应过干妈后,王山河望向坐在屋檐下的某人,可就没有好脸色,“爽了,舒坦了?你过个嘴瘾不要紧,现在怎么收场?” 李建昆静静躺在一张太师椅上,不睁眼地说:“等。” 王山河大骂,“等个毛球啊等,等什么?等外面的人冲进来,还是等人来抓你,又或者等我干妈和你媳妇儿哭瞎眼?” 李建昆眼皮颤动,仍没有睁开,“委屈你们了,给我点时间。” 王山河越骂越凶,“给你啊,你现在有大把时间,可你还能干个鸟啊!” 出门就大概率会被人打死。 昨天燕园大礼堂发生的事,最早昨晚就已经见报,今早纸媒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此事的消息。 大礼堂内事情的经过,由于版面有限,新闻上未必全揭露出来,但是建昆最后说的那句话,每篇报道上都有,并且一字不差,一字不敢改。 如今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以前纸媒上每每争论,还不乏人说建昆好话,这个新闻一出来后,所有有利的声音全消失不见。 这家伙把全国都给得罪了! 骂得口干舌燥后,望着李建昆,王山河又有些心痛,在他身旁席地而坐,从皮夹克的斜口兜里摸出一包华子,抽出两根,喊在嘴里一起用煤油打火机点燃,碰碰李建昆,递给他一根。 深吸一口香烟,吐出浓浓的白雾,王山河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道:“走吧,你的专机不还在首都机场么,这事没什么人知道,找个凌晨时间,胡同里就算有人蹲点,也不会那么多,我找人把他们吓跑,你带着干妈他们全走,一时半会别回来了。” 李建昆含着烟嘴,没吸,“不走。” 王山河再次破口大骂,“你还不走,趁着上面没反应,现在还有走的机会,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有个屋子里正在开会,商量着拿你怎么办,这次不像以往,你对面的是数以亿计人的怒火,就算是那些对你有恻隐之心的人,你让他们怎么办?迟了你走都走不掉!” “山河你信我吗?” “我就是太信你,才让你干出这种煞笔事!” 李建昆缓缓睁开的眼睛又合上,算了,未卜先知的事,他无法说得特别肯定,现在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只有等。 等一个消息。 所有人都以为他摊上大事,殊不知,这正是他设想好的最后一步棋,他的大招。 他没有输。 胜券在握。 莫斯科上空的风暴,已凝聚着浓厚到极致。 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本章完) 第1185章 有信儿了 海淀小镇上,某间带院的民房里。 堂屋内的四方桌旁,除了下手位空着,其他三方各坐着一个人,位于首位的是那个冯姓老者,他左手边是汪国珍,右手边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浓眉男青年。 男青年身后,还站着几个年轻后生,同样是身上寒气还未散去的模样。 他们刚从娘娘庙胡同回来。 名叫谢炜的男青年,向坐镇在这里的二位,汇报了一番李宅那边的情况。 自从那日在燕园大礼堂,李建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那番其心可诛的话后,在场许多人忍无可忍,自发组成了一个同盟,他们私下里称之为“剿李联盟”。 经过推举,联盟由冯老和汪大师二人领头。 出身大院、又学过几年武术,被圈子里许多同龄人敬重的谢炜,甘为马前卒,只要能把李建昆那个混账给办了! 谢炜说到最后,气鼓鼓道:“那姓李的摆明了要当缩头乌龟,哼,不愧是大资本家,随随便便喊来一帮打手,把院子守得水泼难进,再加上海淀所开来两辆警车,说没收到任何通知,现在只管不准闹事,咱们人民群众也不好乱来。难道就让他这样躲过去?” 汪国珍嗤笑道:“躲?往哪躲?别人咱们管不着,咱们的人确实不要乱来,守着别让他跑了就行,总会有人来收拾他。常言道法不责众,这次正好反过来,这混账倒也坦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竟然有亡我国祚之心啊!他这次可是犯了众怒,不收拾他民愤难平。等着瞧吧,这四九城里,指不定有几场会议在开,毕竟这家伙捞大钱花小钱,也搞了些面子工程,上面肯定有几分为难之处,不过结果必然不会变,这可是大事,容不得含糊。” “对!”站着的几名青壮,异口同声道,皆是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 谢炜撇撇嘴道:“其实咱们的人守不守无所谓,娘娘庙胡同里自发过来的人民群众,比咱们多出十倍不止,把那个四合院围得水泄不通,让他逃,他能逃得掉?” 汪国珍摇摇头道:“不可小觑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刚不也说他随随便便喊来一帮打手吗,我让人去喊你回来,正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个事,咱们必须眼睛放亮,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牢,切不可大意,否则他大概率会逃之夭夭。” 谢炜皱眉道:“他咋逃啊?” 汪国珍反问道:“你觉得李建昆是笨人吗?” 谢炜一副吃了颗绿豆苍蝇的表情,摇摇头。 汪国珍继续说道:“他敢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必然有所依仗,你们没回来前,我和冯老合计过,当时在燕园大礼堂里,他说那句话之前,心里肯定已经做好逃离的打算,你想啊,他富可敌国,世界之大哪儿不能快活潇洒,反而在咱们这里束手束脚的,要不然那种话,即使是个傻子,心里是那样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吧?我和冯老还往前推论过,只怕在他公开叫嚣打擂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并且提前安排好后路。” 谢炜疑惑,“后路?” 汪国珍看一眼冯姓老者后,点点头道:“不久前,我和冯老获知一个消息,他的私人专机,现在就停在首都机场。” 谢炜与身后几人同时睁大眼睛。 一是震惊于“私人飞机”这个词,二是恍然大悟。 “王八蛋!” “想得倒挺美!”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我要让他连娘娘庙胡同都走不出去,还机场,呸!门都没有!” … 年轻后生们骂骂咧咧。 汪国珍扫视他们道:“我和冯老的意思是这样:做两手防范,第一,自然是娘娘庙胡同他家那边,必须盯牢,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还是那句话,这个大资本家不会缺替他卖命的人,那傻大个不就是个例子?” 提及傻大个,谢炜一脸憋屈。 他额头上现在还鼓个包,就是被那傻大个用拳头砸的。 彼时在燕园大礼堂的后台,追进去的大部队里面,数他跑得最快,傻大个拦着门,不让进,双方动起手,他首当其冲。 己方密密麻麻的人,硬是没能短时间内冲进去,狗日的傻大个放古代,绝对是一员万人敌的猛将。 后面东道主燕园的人赶到,说了好一番“研究学问的地方,打架斗殴,有辱斯文,不成体统”的道理,他们这边又都是知识份子,这个理儿得认,这个面子得给。 这才被那李建昆逃脱一马。 “第二就是机场那边。” 汪国珍郑重道,“那边才是关键,李建昆再喊一些打手过来,比如说趁着晚上,现在天寒地冻的,有几个人受得住夜晚还堵在那里的辛苦,到时候只怕他的人马更多,怎么拦?机场不同,停在机场的是他的专机,说飞就飞,眨眼的功夫,到时候天大地大,你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小炜你们这边,还得辛苦一下,安排一拨人去机场,断了他的后路,这样他才真的逃不掉。” 谢炜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剿灭李建昆,在他们这些人心里面,已是国之大事,这点辛苦算什么? 他思忖着问:“专机坐不成,他不会坐火车,或者干脆先逃到首都以外?” 汪国珍颔首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和冯老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李建昆的专机前段时间降落首都机场,特别低调,老实说,一般人是打听不到这个消息的,我们能知道,有点机缘巧合的缘故。若真如此,那就没办法防了,如果你们没盯牢,没把他困在娘娘庙胡同里的话,到时候他随便坐上一辆车,从此天高任鸟飞喽。” 谢炜龇牙道:“想都别想!二位放心,这事交给我,我虽然请不来打手,但兄弟朋友也不少,现在做贼心虚的是他,我倒是想看看他敢多乱搞,我奉陪到底就是!” 汪国珍和冯姓老者相视而望,前者露出欣慰神色,后者喜怒不形于色,自顾自喝着茶。 ———— 是夜。 李家四合院里全无睡意。 北房堂屋内,玉英婆娘眼泡红肿,李小妹和沈红衣一左一右安慰着,然而事实上,她们泫然欲泣的模样,并不比玉英婆娘好多少。 连坐月子的李云裳把小喜乐哄睡着后,也从房间里出来。 屋门合拢,防止寒风灌进。 一家人聚集在一起,气氛哀沉。 贵飞懒汉除外。 这懒汉叼着一根华子,在堂屋居中来回踱步,脚步不时停顿,对着不同的人说上两句。 “我说玉英啊,有啥好哭的,这事我可支持建昆,第一,那些人就不应该惯着;第二,说几句话怎么了,人还没有说话的权利?” “云裳啊,喜乐还小,你这边需要收拾的东西多,赶紧准备。” “小梦,你咋也红个眼睛呢?不是你说你二哥要给你拍电影,把你送到港城,那个什么屋发展吗,总是要去的,赶早不赶晚嘛。” “红衣啊,你别怨建昆,你爸那性子,只怕不会跟我们一起走,但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一切要以这个为主,你毕竟还是不一样嘛,往后想家了回来看看,低调点就行,咱家别的不敢保证,肯定能保你一辈子荣华日子。” “建昆呐……” “闭嘴!”李建昆道,“谁跟你说我们要走?” 贵飞懒汉悠哉吸一口烟,喷着白雾道:“这可由不得你,事情到这一步,用山河的话说,你不走也得走。” 李建昆皱眉问:“你们打什么商量了?” 不待贵飞懒汉笑嘿嘿开口,李建昆呵斥一句道:“打什么商量我们都不走!” “诶?你……” 李建昆不再理会李贵飞,望向家里的几个女人,如果早知道这么难以安慰,会让老母亲这么难受,他大概率不会走这步棋,“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放心,出不了事的。” 玉英婆娘抬手指向院门的方向,哽咽道:“外面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放心,儿啊,我怕,我怕呀。” 一股酸楚涌向李建昆鼻尖。 玉英婆娘说:“要不听你爸的,走吧。” “对喽。”贵飞懒汉咧嘴一笑。 李建昆摇摇头道:“妈,现在真不能……”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门口传来动静,夜色裹着寒风透进来,王山河随后跨过门槛,看见李云裳后,赶紧关上门。 贵飞懒汉心头咯噔一下,忙问:“怎么了?” 王山河望向李建昆道:“你的专机在首都机场,被人知道了,那边现在也有一大帮人守着。还有胡同里,他娘的这么冷的夜晚,还有几十号人蹲点,真是奇了怪!” 李建昆苦笑道:“跟你说过一百二十遍,我不会走,我也不会有事。” 略作停顿后,李建昆冷哼一声道:“很明显,背后有人指使。” 现在恨他的人多得很,是谁都有可能,但是恨到如此地步,应该是那天在燕园大礼堂里,和他当面怼过的人。 不奇怪。 那些人原本就不藏着掖着,大横幅拉起来,誓要打倒他。 如今怕不是想把他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不过事情干到这个份上,他是真的有些怒了,这场打擂,他始终在讲道理,是那些人先不讲道理。 王山河把他唤到一旁,沉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睡觉。” 撂下两个字,李建昆走向老母亲,从官帽椅上搀起她,送她回房。 贵飞懒汉凑到小王身旁,竖起耳朵的他显然听见一些字眼,问道:“还有法子,啥法子?” 王山河无奈道:“叔啊,不是说好了,我来想办法出去,你搞定建昆吗?你不搞定他,有法子又有什么用?” 贵飞懒汉理直气壮道:“我搞定他妈了。” 王山河摇摇头,“这回我看不行,干妈愿走,建昆都不会走。他一直让我们相信他,你说他是不是真有什么锦囊妙计?” “他有个屁!” 两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然而,不等他们的计划付诸于行动,最大的麻烦,比他们想象中还快。 这天上午,大日高悬。 依旧水泄不通的娘娘庙胡同里,乌泱泱的人头向二面移动,让出一条过道。 几名统一着装,那种改良中山装的蓝色棉袄,胸口兜上别徽章的人,走进李宅。 “李建昆,请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呯哐! 坐在院内屋檐下,小儿子陪着晒太阳的玉英婆娘,手里暖手的玻璃茶杯,砸在地上摔个稀烂。 李建昆抓住老母亲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几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从屋里跑出来的媳妇儿。沈红衣会意,看几眼那些不速之客,眼眶红润,但还是来到婆婆身旁,听从丈夫的意思,照料好婆婆。 其他人也都从屋里出来。 除了富贵不见踪影,所有人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包括李贵飞。 他恨呐,恨这些人来得太早,他小儿子做过的贡献,只值这点犹豫时间? 心灰意冷。 李建昆走下屋檐,打量着几人问:“你们是哪方面的?” 其中一人上前,从胸口兜里掏出一只蓝皮小本本,翻开给他过目。 “等我五分钟。” 说完这句话,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李建昆走向老母亲和媳妇儿。 沈姑娘明显忍耐到极致,才没有让眼泪涌出眼眶。 玉英婆娘早已泪如雨落。 李建昆心口搅痛,蹲身在老母亲身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妈,我要跟他们走一趟,你别伤心难过,什么事也不会有。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只是之前我欠缺考虑,没料到门被人堵成这样,害得你们也不愿意相信我。你说,出去住一阵子,如果你心甘情愿想要出去,去哪都行,可问题不是那样,身为儿子,我给不了你安全感,还要让你当逃兵,我这个儿子当得窝囊啊,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您受罪,就几天,以后谁也不敢说你儿子的不是,谁也不敢对咱们家人指指点点,谁敢,咱就大嘴巴子抽他,抽得理直气壮,信我一回,妈!” 玉英婆娘俯身将满是泪水的脸,贴向他的脸,“儿啊,都怪妈,好日子过久了,连别人的一点指指点点都遭不住,其实又不痛又不痒。妈信你,信你,妈在家等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李建昆用力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沈姑娘的头。 站起身来时,李建昆抬起袖子,等转身后,表情已恢复如常,他望向侧方站在一起的二姐、小妹、春草、何冬柱和李贵飞,咧嘴一笑,继而摆回头道:“走吧。” “二哥!” “建昆!” … 正当李建昆一行准备出门时,院门率先一步从外面被推开,富贵大步流星迈进来。 李建昆眼中精光乍现,向他投去询问目光。 富贵憨笑着点点头。 “哈哈哈哈……”李建昆仰天大笑。 弄得院里院外的人,皆是一头雾水。 这还笑得出来? 笑得如此痛快、张狂? (本章完) 第1186章 你吱个声吧 李宅的小院内,除了富贵,其他人皆是不明所以地望向李建昆。 李建昆看向沈姑娘,夫妻二人用眼神交流后,沈红衣惊讶之余,心神稍定,凑到泪流满面的玉英婆娘耳边,小声耳语,宽慰婆婆别再难过,事情有转机。 尽管具体发生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丈夫派富贵去邮电局,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一个消息。 也追问过丈夫是什么消息,丈夫说不准,说是他的推测。 推测? 这正是沈红衣之前的心情仍然沉重的原因。 如今看来,丈夫的推测还真发生了。 虽然她实在猜不出是什么消息,能够扭转眼下糟糕的局面,不,糟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们在这个国家没有立锥之地了。 不过沈红衣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模样,富贵又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想不通她就不去多想,只要有用就行。 几名特殊部门的人,其中一人皱眉道:“你笑什么?” 他们过来带人,不马上配合,说等他五分钟,这就算了,临行时,又停在门口叉腰大笑,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 “哦对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李建昆瞥向他道,“你们要带我走,我跟你们走,不过后面想让我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此人险些没气笑,搞得谁还会求你出来一样,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想让你吃一辈子牢饭,甚至巴不得赏你一粒花生米。 你还不愿出来? 那不正好!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此人漠然问。 视线越过富贵,李建昆望向已经关起来的院门,“看到外面的阵仗没有,其中有人在推波助澜,这段时间我家里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夜不能寐,泪水洗面,这个账我要跟他们算算。” 此人表情不变道:“这样的处境不是你造成的吗?” 李建昆挑眉,继而呵呵一笑,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么算逑,从现在开始,他修闭口禅。 这些人最好不要让他说话。 ———— 海淀所,一个安静的单间里。 李建昆见到一位龚主任,是个梳着三七分、整齐得像自行车座板的中年男人。 两人在靠着一面墙的红漆木艺沙发上,相邻而坐。 对面有张五屉桌,一个跟带李建昆过来的那几人一样打扮的眼镜青年,坐在后面,怀里的桌面上摊开笔记本,手里拿着一只英雄牌钢笔。 “关于你在燕园大礼堂的最后一句话,你需要回答几个问题,第一……” … 龚主任一连问出七八个问题,每问出一个问题,都会停顿少许,似乎在给李建昆回答的时间。只是李建昆靠坐在沙发上,静静抽着烟,没有任何要作答的意思。 问完所有问题后,龚主任等待良久,李建昆仍没有反应。 龚主任皱眉道:“这件事的影响之大,超乎你想象,现在全国都在讨论,其他地区全在观望,或者说等待一个结果。如果只是个无名之辈夸夸其谈,可能还没什么,偏偏你名声在外。你不会以为从现在开始闭口不谈,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告诉你,办不到,我们既然下来,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论。你一声不吭,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些问题不是我要问你,也不是在套你的话,你如果认为不对,大可以说‘不是’,我们会如实纪录。” 略作停顿后,龚主任的声音柔和几分道:“你啊,本是一个低调的人,你做过的不少于国有益的事,人民群众大多是不知道的,在此,我想对你说声感谢。我们都很疑惑,聪明于你,为什么要突然搞出那么大阵仗,面对那么多媒体,说出那番话。本来你的身份就非常敏感,按道理来说,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是要嘉奖的,之所以没有什么奖,这就是原因所在。你要明白,上纲上线地讲,功过是不能相抵的。我说句不适合我说的话,现在你让我们怎么办?不得出一个结论,怎么平息这场沸腾?” 李建昆没料到他会突然走心,这让本来打算一言不发的他,缓缓开口道:“苏联的消息传到你们耳朵里,要多久?” 龚主任:“?” 李建昆言尽于此。 他固然知道怎么回答才不会出错,但是又不愿昧着良心说话,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正确的,尤其是在这个彷徨摸索的年代,恰好许多问题他知道,然而其他人不知道,也不会承认。 多说无益。 龚主任无奈起身,临时,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出门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现在的沸沸腾腾,有人在背后鼓动?” 李建昆点点头,然后说:“麻烦给我送床被子过来,如果没有,让我家里人送来。” 龚主任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望着他,“好吧,就算是那样,你想找他们算账,但是你准备住在这里,怎么找他们算账?” 李建昆阖上眼睛。 龚主任挑起眉头,真是急死个人! 离开房间后,龚主任带着疑惑,找到一名下属,吩咐道:“你去联系一下外交部门,问下苏联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名下属挠挠头问:“什么什么消息?” “就是消息!你这样问就行,看他们怎么说。” 龚主任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李建昆拢共只说两句话,让送被子那句不提,提及“苏联的消息”,是唯一有用的话,尽管让人满头雾水。 下属哦一声后,告退离开,不过很快又去而复返,找到唾沫说干、来到所长办公室喝茶的龚主任。 一个大檐帽比他更快,已经在房间里汇报。 龚主任皱眉道:“还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陈所起身,踱步到他身旁,小声请示道:“现在怎么办?” 龚主任一个脑袋两个大,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快过来? 李建昆啊李建昆,聪明一世,你糊涂一时啊! ———— 房间里,李建昆得到一床绿军被子,在木艺沙发的长条位子上铺开,一半作被,一半作褥,躺在里面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耳畔传来唤声,身体被人轻轻推攘。 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李建昆看见龚主任站在旁边,后面还有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这人李建昆以前打过交道,是陈所。 和之前不同的是,龚主任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陈所那张面方口阔的脸上,亦是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李建昆打个哈欠问:“怎么了?” 仿佛说出这几个字,龚主任都在打哆嗦,一字一顿道:“苏联发生政变了!” 陈所补充一句道:“龚主任的人去你家时,你就知道了?” 李建昆点点头,在沙发上坐起来,仍然裹着被窝。 龚主任在旁边的单人位沙发上坐下,双肘枕在腿上,身体前倾,问:“我知道你这次回国之前,在苏联待了大半年,你是不是在那边看出什么,才会在燕园大礼堂里说那番话?” 李建昆拿起铺在被面上的大衣,从兜里摸出香烟,自顾自点上一根,慢慢嘬着。 龚主任和坐到对面那张单人位沙发上的陈所,相视而望,齐齐苦笑。 “你说句话吧,算我求你行不?”龚主任哭丧着脸道,“你还看出些什么,后面你觉得会怎么发展?” 李建昆视线不聚焦,已神游天外,在想其他事。 龚主任急得直跺脚。 此人眼光何其毒辣啊! 龚主任早知道他这个人,还知道不少隐秘事,始终认为这人是个天才。 如今才后知后觉。 李建昆确实聪明绝顶啊。 笨的是他,是这个世界。 “你是想怎么样,让我们一起跪下来求你吗?”龚主任几乎快哭出来。 现在,上面的人迫切地想知道,这场政变之后会怎么演变。如果只是一场谁都没料到的突发事件,那只能在震惊之余,静观其变,问题是现在有人预料到了。 此人会不会“看”到更多? 在这个节骨眼上,早做准备一步,兴许就能避免一场大祸。 李建昆挪动身体,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烟灰缸,陈所先一步拿起来,送到他手边,李建昆说了声谢谢。 龚主任然后望向李建昆,郑重其事道:“你说的背后之人,我会找出来。” 李建昆说了声那就找到再说。 龚主任心头一喜,跟在陈所身后,大步离开。 … ———— “本台消息,昨日莫斯科时间凌晨,苏联多名强硬派高层领导,联合成立紧急状态安全委员会,具体原因不详,结果不详,有待进一步消息传来……” 堂屋内,四方桌上放着一部红灯牌收音机。 冯姓老者、汪国珍,谢炜等人,集体傻眼。 自从坐镇这里之后,当着一众小辈,始终喜怒不形于色的冯姓老者,脸上表情惊悚,眼眶里,浑浊的眸子左右晃动。 “这这这……”汪国珍支支吾吾道,。 冯姓老者开口道:“赞同。” 两人说罢,几乎同时起身向门外走去。 留下谢炜等人面面相觑,虽然是个大事,好像意味着李建昆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但是不再商量一下?这跟李建昆是个大资本家,铁的事实摆在眼前,应该算是两码事吧? 谢炜唤了几声,然而二人头也不回。 汪国珍消失得更快,冯姓老者拄着龙头拐,家住二环里,当然得坐车回去,吩咐院里的一个小年轻,去海淀小镇上帮他找辆出租车,在院儿里等着时,出租车还没出现,一辆挂特牌的桑塔纳轿车在门口停下。 望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个胸口别徽章的人,冯姓老者有点慌,左右瞅瞅,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进去。 “你们这里谁领头?” 冯姓老者欲哭无泪,悲愤道:“不是我一个!” (本章完) 第1187章 有理有据 特殊部门的办事效率真不是盖的,龚主任再次来到房间时,告诉李建昆,找到了鼓动一群人堵门的两个幕后主使。 听到冯姓老者和汪国珍的名字,李建昆心说我怎么一点不意外呢。 龚主任问:“两个人都已经带过来,你说要找他们算账,你打算……怎么做?” 他迟疑一下说:“他们虽然鼓动闹事,但是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破坏,当然我也明白,他们的行为对你和你的家人造成了一些精神伤害,这就好比两个人不对付,无论怎么闹,却没有动手,司法机关对于这种情况主要还是以劝诫为主,不太好做出……很严厉的处罚啊。” 李建昆闭口禅收功,明白他是担心自己提出什么很过份的要求,缓缓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二人在报纸公开向我和我的家人道歉,不过份吧?” “这……” 龚主任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不过份。” 尽管冯姓老者和汪国珍都是知名人士,媒体上的常客,格外重视脸面,但是不能因为这样,就需要去顾忌他们的颜面,王子犯法况且与庶民同罪,此事即便构不成刑事责任,也要负民事责任,若是把他们只是当做一个普通公民看待,指使一帮人去堵人家门,以为自己很有理,最后发现根本没理,难道不应该道个歉吗? 临时,龚主任苦笑着劝他,说可以从被窝里钻出来了,二环里来人应该很快就到。 在海淀所里的另一个房间。 龚主任推门而入,见到愁眉苦脸的汪国珍,和至少表面上已经恢复淡定神色的冯姓老者。 谁把他们卖了,不晓得,也没有事后追究的脾气,带他们过来的这些人,搁古时候职务前面得加上“大内”二字,逮着谁调查问话,谁敢不当回事啊。 可怜汪国珍都快跑出海淀了,半道上被截下来。 龚主任也不落座,扫视着坐在红漆木艺沙发上的二人道:“我刚才去见过李建昆,他自然很生气,不过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没有计较太多,只要你们道个歉。” 汪国珍暗吁口气。 冯姓老者紧抿的嘴也开合少许。 龚主任补充一句道:“登报,公开道歉。” 汪国珍:“啊?” 冯姓老者挑起眉头。 龚主任逐一在二人脸上打量而过,最后视线定格在发出疑问的汪国珍身上,表情严肃道:“李建昆说的那句话,放到现在来看,不仅没有问题,还颇有些警世良言的意思,你们想当然地认为他那话有问题,聚众去堵人家大门,弄得李家一众老小,尤其是女人,吓得不轻。只是让你们道个歉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汪国珍表情阴晴不定,登报公开道歉,这事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积攒点名声容易吗? 许多事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他没觉得讨伐李建昆有任何问题,况且有这种想法的人,全国何止亿万?如今苏联政变,一定程度上佐证了李建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再回头一想,聚众去堵人家家门的事,可实在不该是知识分子所为。 此事若曝光,对名声影响极大。 而名声是他最看重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他赖以生存的凭仗,名声越大,他的诗集才更畅销,当下全国没有人的稿费版费有他高。 汪国珍沉声道:“道歉可以,公开道歉做不到,我认为我们即使有错,也不至于要受这么严重的惩罚。首先,我和冯老是被人请来主事的,并非我俩组建的这个临时团体,说到底我俩也是受害者。其次,没有人动过手吧,哦,我在你家门外站两天,你就要我登报道歉,未免也太夸张了些。我宁愿接受公家的处罚,写保证书也好,关几天也罢,都成。” 龚主任淡淡道:“好,你犯的错误确实够关起来教育的,到时候看所里按照规章制度怎么处罚吧,几天?我看未必。哦对了,你觉得到时候就不用见报?你想低调,李建昆他会让你低调?” 汪国珍脸色变得很难看。 龚主任继而望向冯姓老者,问:“你呢,你怎么说?” 冯姓老者反问道:“我何错之有?” 龚主任睁大眼睛,好嘛,人家汪国珍起码愿意私下里道歉,你倒好,根本不承认自己有错。 “是我刚才话说得不够清楚?”龚主任颇为无语。 冯姓老者双手压在龙头杖上,杵在身前,端坐在沙发上,正色道:“来,咱们把时间倒回几天,燕园大礼堂事件后,只是我们认为李建昆那句话大有问题吗?全国有几个人不是?报纸上以前说他好话的声音也不少,一时间都消失了。你们不也是?否则为什么要下来带走他?” 龚主任再次无语,不同的是,这次是无言以对。 冯姓老者继续说道:“当时况且连你们都认为李建昆大有问题,我们会反对他,完全在情理之中,后面堵李家大门的人不止我们吧,那股子火气上来,实在没忍住而已,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火气呢,还不是因为爱这个国家爱得深沉,容不得谁说她半点不好嘛,如果这也有罪,我甘愿接受最残酷的惩罚,道歉算个什么。” 能干到类似大内总管的职位,龚主任肯定不是庸人,但是仍然被怼得面红耳赤。 可见冯姓老者的杠功之深厚。 刚才还郁闷不已的汪国珍,心花怒放,连声附和,“对对,冯老所言极是,我们的行为完全是出于满腔的爱国热忱,如果这都有错,算我一个,我愿接受任何处罚!” 龚主任瞅着他们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当然不能说爱国也有错。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二环里赶过来的人到了,被龚主任的手下带到门外。 为首的是一个五旬左右的男人,鬓角斑白,他望向房间里面问:“小龚,人呢?” 龚主任快步走上前,说李建昆在另一个房间,这就带他们过去,不过踌躇着又说有一点麻烦。 鬓角斑白的男人询问后,龚主任娓娓道来,一边指向房间里面的冯姓老者和汪国珍。 男人听罢,呵斥道:“聚众闹事,还不严重?再给你们些能耐,聚集的人更多,哪个地方你们不敢堵?人家让道个歉都不肯,关!全关起来,没我发话,不准放!” 瞎! 已经从木艺沙发上起身的汪国珍,脸色惨白,这人他在新闻里经常见,活的还是第一次。 老杠精冯姓老者,总算遇到狠人了,好似遭遇天敌,一声不敢吭。 人的名树的影,这位向来以雷厉风行、做事果敢著称。 龚主任不再理会二人,带着二环里赶来的几人,疾步而去。 对于匆忙赶过来的几人,或者说这个国家而言,现在任何事都不及苏联那边的情况更重要,消息来得突然,连他们都惊出一身冷汗。正巧有一个人,刚从苏联回来,大概率提前洞悉到这场变故。 此人脑子里的东西,当下绝对是无价之宝。 一丢丢的建议,或许就能避免一场国之大祸。 几人没有直接冲进房间,耐着性子敲门,房门从里面被拉开,李建昆已经穿好衣服,沙发上的绿军被也叠整齐。 几人来头都不小,其中有一个李建昆是第二次见。 两人手握在一起,鬓角斑白的男人感慨道:“那年在上海,悔不该没达成一致意见,听从你的建议,价格闯关如果及时喊停,或许就不会有这场倒春寒了。” 李建昆微微一笑,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男人补充说道:“这次不会了,我也有能力做更多事,事实多次证明,你是一个极其聪明极富远见的年轻人,有你,是我国家之幸。” 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尤其从他嘴里说出来。 李建昆心头暖流涌过,邀请他们落座。 双方开始谈论之前,见李建昆视线探来,龚主任忙道:“没问题,你放心。” 借他汪国珍和姓冯的老顽固十条胆子,他们也不敢不照办。 鬓角斑白的男人根本懒得再理会这件事,凝视着李建昆道:“苏联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对你在苏联这将近一年干的事,有个大概了解,据说你跟苏联高层走得特别近,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你才提前看出来苏联会发生重大变故,后面在燕园大礼堂说那句话?” 李建昆点点头。 鬓角斑白的男人追问:“你还有其他的预见吗?你觉得苏联政变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李建昆摆摆手道:“政变不是重点,以我对苏联内部的了解,保守派式微,不得民心,翻不起大浪,这场政变应该会很快平息,不过,这次事件会成为一个导火索,苏联的核心班底乱套了,不可能不发生大事。” 前世,这场政变仅仅持续一天。 这一世,尽管历史被他扇早一年,情况不尽相同,比如叶某的地位,此时不如前世高,不过他已做过弥补,提醒了叶某。 如果他所料不错,叶某会借此机会,成为俄国第一人。 于是历史大差不差的,将继续按照前世那样发展。 鬓角斑白的男人颔首道:“你的推测很有道理,后面肯定会发生大事,来之前,来的路上,我们也讨论过。只是我们并不确定这场政变会怎么收场,对苏联局势,你比我们了解啊。” 如果接下来,苏联政变果然很快被平息。 那么李建昆的话就更加有可信度,必须上心,必须按他所说早做准备。 男人继续问道:“你觉得会发生哪些大事?有没有想过会导致什么样的最终结果?” 李建昆一字一顿道:“苏联解体。” 嚯! 全场皆惊,尽管他们未必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现在听一个“懂行”的人说出来,仍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同时眉宇间的忧虑更浓。 抛开其他不谈,全球最大的社制社会,轰然解体,对于其他任何社制社会来说,都是一个噩耗。 一件手足无措的事。 好在,他们或许提前洞悉了这个走向,有一定时间做准备。 鬓角斑白的男人郑重道:“能说说你如此推测的理由吗?我可能此生还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苏联解体’四个字,对咱们国家可能会造成的影响,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们要仔细衡量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提前做出安排,避免一些可能会出现的动荡。” 李建昆高低有些赧颜,讪笑一声后,认真严肃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推测,主要基于三个方面。” “第一,正如我刚才所说,这场政变会是导火索,苏联绝对高层都卷入其中,乱成一锅粥,接下来很难再团结在一起,连做做样子都难,那么分家,似乎是个必然结局。” “第二是经济问题,苏联经济其实已经崩溃……” 鬓角斑白的男人打断他道:“那你还跑去苏联做生意,而且我疑惑的是,你都预料到苏联会出大事,你的生意也没退出来啊。” 李建昆深深看他一眼道:“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懂吗,天底下有两种钱是最好赚的,一是繁荣盛世之下,二是一片混乱之中。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交底,我不是去发苏联国难财的,我的目标是西方资本财团,想必东南亚的有些事你们也知道。” 男人感慨道:“听说苏联那边现在有不少西方银行家,他们确实擅长发这种财。你继续说。” 李建昆接着第二个话题说道:“经济是国家命脉,再加上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不遗余力地推行全面西化改革。这就说到第三点,思想意识形态和社会矛盾的加剧。” “所以是的,综合这三方面的分析,我个人认为,苏联解体已成定局。” 鬓角斑白的男人沉吟道:“很深刻啊,你的推测有理有据。” 他望向窗外泛着幽冷白晕的天空,幽幽道:“看来真要变天了。” (本章完) 第1188章 这样的道歉不接受 李建昆被海淀所的吉普车送到家时,娘娘胡同里已经恢复往日的正常样子。 家里的气氛也变得迥然不同,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看见李建昆这么快去而复返,毫发无损的模样,大家最后一点担忧也消散于无形,喜庆之余,以沈红衣为首的年轻人们更是感到震惊。 王山河咋呼道:“卧槽,建昆,你说等,等一个消息,等的是苏联政变的消息?” 李小妹接茬,睁大眼睛问:“这你都能预料到?” 她此时看二锅的眼神,跟偶尔和老妈去庙里烧香,看大雄宝殿里的那些金身塑像,是一样一样的。 李云裳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喜乐,蔫然一笑,“我家建昆真有本事。” 连贵飞懒汉都一脸惊诧,凑上来问:“你咋蒙的?” 这娃是他和玉英生的,玉英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脑子也不灵光,聪明劲儿还能随谁?但是他自认可没有未卜先知的基因。 李建昆懒得鸟他,揽过送来一杯茶的沈红衣的小腰,面对她同样疑惑的眼神,在她后背上轻拍,继而扫视其他人,打着哈哈道:“你们真当我在苏联是白混的?” 他想含糊过去。 大伙儿却不放过。 一个劲儿追问他在苏联都干了些什么。 李建昆只能捡一些能说的说,有些事,甚至连家人也不好透露,甭说家人,连他自己每每想起都会心惊胆战。 苏联解体的大概率会提前一年! 缘由在哪儿? 听说他多次进出克里姆林宫,是许多苏联高层的座上宾,众人忽然有种后知后觉,原来丈夫(我兄弟、弟弟、二锅、我儿),已经达到这种高度。 以前只以为他有钱,现在才知道,他几乎已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 四合院上空,凝聚半个月的阴霾总算散去,李宅不仅恢复往日祥和,每天还有左邻右里上门来玩,顺便打听一下国际大事,弄得李家的花生瓜子挺费,其乐融融。 当然,想进李家四合院人,远不止这些街坊邻居,只是其他人得不到进门许可,比如心心念念想采访李建昆的记者们。 苏联政变正如李建昆对二环里来人所言,像是一场闹剧般很快收场。 但是造成的结果不是儿戏,叶某早有准备,于紧急状况之中力挽狂澜,在许多苏联民众心里成为英雄角色,声望暴涨。 俄国正在筹划举行公投。 叶某上位是铁板钉钉的事。 而苏联各加盟国,则纷纷要求独立。 世界哗然。 这天晌午,乔装打扮的李建昆出现在海淀小镇上的邮电局。 二号电话亭内,李建昆把黑色话筒拿在耳边,静静听着电话那头柳婧妍的详细汇报,关于苏联一系列现状,有些可以说隐秘到外交部门都还未获悉。 良久,话筒内声音停下,李建昆开口道:“不管那边这么混乱,我们只管做买卖,按照计划行事,对我们不会有影响,比起姓戈的,姓叶的更需要我们。” 柳婧妍被他的俏皮话逗乐,话筒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完后,柳婧妍又犯愁道:“苏联现在这个局面,卢布更不受人待见,这几天,卢布兑美元的金融比例已经跌幅超过一倍,咱们还要无限制的兑换美元吗?兑来这么多卢布,你就不怕到时候变成一堆废纸?还有啊,咱们的美元储备真告急了,华强太古银行和信托银行那边的老总,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说是快要揭不开锅了,再这样下去,他们那边的美元兑付都成问题。” 李建昆笑笑道:“要是怕卢布变成废纸,我一开始就不会那样干,放心吧,退一万步说卢布真变成废纸,姓叶的上台后,肯定会推行俄国全面化资本改革,国有企业私有化是绕不开的一步,还有苏联财产保底呢。” “至于美元储备,不用担心,日苯那边的摊子差不多该收了,过去苏联之前,我会先去一趟日苯,美元咱们不缺。” 柳婧妍问:“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她待在那边,尽管身边不缺人,但还是有点孤单寂寞冷。 李建昆未必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过不愿去想,以前没有,现在身为有妇之夫更不会,当作没听懂道:“肯定到年后了,不急,那边要乱上一阵子,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过去也只能静观其变。” “哦……” ———— 汪国珍和冯姓老者都在报纸上发表了道歉声明。 不过李建昆拿到报纸后,却是一脸阴沉。 汪国珍擅长玩弄文字,洋洋洒洒八百字的道歉信,看似诚意十足,其中道歉的话也有一句,但是在此话之前,全是苦水。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满腔爱国热忱的人,听不得人家说不好的话,因此“与亿万人们一样,盲目了一回”,至于指使人堵李家门的事,他的解释,文笔硬是要得,没有一个“冤”字,但整段都充斥着冤屈,说他因为名声在外,被人推举成为主事者,言下之意,他是被赶鸭子上架,也是受害者。 冯姓老者的道歉信相对简短。 不过他看似是在道歉,实则没有一句直接向李建昆和李家人道歉的话,他道的歉可大了,他对整个国家道歉。 让人看完后,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如果他要向李建昆道歉,那么全国人民都要。 用心险恶。 李建昆一巴掌把报纸拍在檀木四方桌上,怒声道:“老匹夫!” 亏得他之前看在对方和扛把子相识,又是长辈的份上,尊称对方一声冯老。 老而不死是为贼! 老母亲差点没哭瞎眼睛,这样的道歉,李建昆可不接受。 现在许多媒体想采访他,他有的是发声渠道,正当李建昆思索得选一家媒体接受采访,给这两个家伙一些颜色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登门到访。 李建昆只恨没有生出四条腿,没能提前扫榻相迎。 扛把子突然过来。 一个人,一根竹杖。 尽管四合院距离燕园只隔着一条马路,但是燕园大啊,扛把子又是九十高龄的人。 这是扛把子第一次上门。 饶是贵飞懒汉,得知人家是北大数一数二的老教授,都整得有点激动,来不及喊何冬柱去小酒馆门口取车,推起有些日子没转轱辘的大凤凰,一溜烟杀到老虎洞,买来一饼炮仗,噼里啪啦放了老半天。 贵飞懒汉认为,这才是贵客。 他们老李家的门楣都仿佛光亮不少,这个牛皮等他回到清溪甸老家,能吹上一个礼拜。 这懒汉尽管不做人,如今儿女都混不错,更加眼高于顶,一般人根本瞧不上,但是对于真有学问的人,他还是打心眼里敬重的。 自诩是他那一辈人中清溪甸最有学问的人,他其实也希望清溪甸的人能因为这个缘由敬重他,而不是看在儿女的面子上。 当年他的梦想,是做一个教书先生的,可惜村小唯一的名额,被石头矶的一个关系户占去。后面他又想做村里的会计,王八蛋李贵义那时已经是支书,原以为是铁板钉钉的事,谁承想连这个职位都没给他。 于是他直接躺平,爱咋的咋的。 嘿,说来也怪,万事不求吧,缺啥它来啥。 看看家里如今的光景,还缺啥?大儿子是副县长,小儿子是世界首富,大女儿虽然没能耐,但是讨男人喜欢,英年早逝的林云是个有口皆碑的人,现在的国耀,那在四九城里混得可不差,小女儿长得更加如花似玉,那可是未来要做大明星的人。 他李贵飞是两个大公司的股东,中欧贸易公司,每年给他分干红;惠州在建的长城汽车那边,除了政府,他股份最多。 钱他有的是,也就欠缺点实权,还得想办法捞到手。 李贵飞的弯弯道道,李建昆自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尽管他在堂屋里以一家之主的姿态陪坐在扛把子旁边,李建昆根本不搭理他,注意力全在扛把子身上,埋怨道:“您老想过来遛个弯,提前来通电话,我去接您嘛,从燕南园走过来,不得两公里?” 陈岱荪笑道:“你都说遛弯了,你派车去接,算溜个哪门子弯?放心吧,我还走得动,而且这人呐,就得动动,不然一把老骨头真要生锈喽。” 贵飞懒汉没话硬插道:“这话在理。” 陈岱荪其实有点奇怪,他这个学生吧,对他父亲的不喜欢甚至都不藏着掖着,可是今日一见,哪有半分不做人,会做人得很呐。 “老师,您喝茶。”沈红衣款款而来,端来茶水。 陈岱荪会心一笑,说我可没正儿八经教过你,你顶多听过我几堂公开课。 沈红衣莞尔道:“那也是老师啊。” “看到你和建昆,让我想到一个词,天作之合,你俩是真般配,好,好得很,要一辈子都这样好下去。” 李建昆从扛把子的感慨之中,愈发听出点猫腻,看来传说中他的那段恋情,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沈红衣俏脸微红,点头应下,然后告辞离开,不打搅他们男人谈事。 李建昆也看出来,扛把子明显是有事登门,他甚至大概率猜到是什么事。那天二环里匆匆来人,想听听他对苏联接下来局势的看法,知道燕园大礼堂事件的人,又有谁不想知道呢? 如果他站出来说愿意接受采访,记者们能把他家门槛踏破。 如果院门大开,来客不拒,家里估计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山河的人在胡同里,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就一个,送客。 陈岱荪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是奉命而来,燕园方面,希望你再过去开个讲座。但是我估摸着,也不是燕园单方面的意思,肯定受四面八方的拜托,你这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不见客么,他们都知道你是燕园毕业的,这不又把我这个老家伙搬出来。当然了,我只是捎个话,你愿去就去,不愿去随你,先说好,我中午得在你家蹭饭,不能白跑一趟。” 贵飞懒汉当即起身,兴奋地说我马上去安排。 陈岱荪望向他道:“小兄弟,有些清淡菜就行,大鱼大肉我倒是想吃,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贵飞懒汉哈哈大笑,说晓得了晓得了。 清淡,也能搞出硬菜。 给春草买的菜谱可不白买,小姑娘没读什么书,有人给她买书,还愿意抽功夫教她,小姑娘学得格外认真,也是读过书了不是? 堂屋里只剩下师生二人。 “我可以去。” 李建昆道,这不刚想着挑选一个发声渠道吗,从哪开始的,在哪结束,自然最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还得麻烦您,也捎个话给他们。” 陈岱荪一边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点点头道:“你说。” 李建昆沉声道:“我要姓冯的和汪国珍也在场。” 陈岱荪放下现在一般家庭不多见的茶盏,黑釉,纹理旖旎,胎骨厚实坚硬,叩之有金属声,俗称“铁胎”,出自建窑,是个老物件,叹息一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李建昆接话道:“各自回想看从前。我没怎么样他们吧,我只是跟他们讲道理,在燕园大礼堂,先动手的是他们,后面又来堵我家门,我只是要他们道个歉,您应该也看过报纸,那叫什么道歉?他俩这个冤家,我还真结了。我妈都不好意思在您面前多待,前段时间哭出眼疾,现在眼眶还是红的,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您老不用管,话带到就行。” 陈岱荪沉吟道:“问题是,明知道你要给他们难堪,他们还会来?” “会。” 李建昆斩钉截铁道,“第一,想要我出来说话的人,可能比您想象的还多,还有份量;第二,他俩都是公众人物,说句不好听的,靠名声吃饭,想要促成此事的人,自然会逼他们现身;第三,您没看出他们还很不服气吗?” 陈岱荪忽然好奇盯着他问:“你这些弯弯道道,是与生俱来的吗?我可没教你这些东西。” 这个世界上如今只在少数几人面前,李建昆才会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苦笑道:“吃的亏多,也就会了嘛。” (本章完) 第1189章 不同处境 朝霞洒满燕园,地上的白霜顽固不化,越是临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 不过即使未名湖上已经冰结成路,依旧无法阻止快要放寒假、课程基本停下来的燕园学子们,三五成群跑到户外,在燕园正南门进来的主干道两侧,排成两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李学长!” “学长学长,看这里看这里!” “啊!学长在对我笑。” “好想要张合影啊,我相机都借来了,老师你就通融一下嘛。” … 倘若不是燕园连老师都出动,加上学生会维持秩序,这条马路早就水泄不通。 李建昆行走在道路中间,不时向二面唤他的学弟学妹们招手回应,投去笑容。 富贵落后五米的样子,戴顶狗皮帽,把脑门遮得严实,闭着眼睛往前走,他想真尴尬啊,实在遭不住这样的场面。 这次李建昆不遮不掩地来到燕园,和上回简直是天壤之别的待遇。 犹记得上回刚走到南门口,就遇到一帮家伙冷嘲热讽,李建昆回应一句后,差点没干起来,进入燕园之后,尽管也有迷弟迷妹摇旗呐喊,以示支持,不过至少还有一半人冷眼旁观。 后面李建昆在燕园大礼堂说出那句惊世骇俗之言,他半拉半拎着李建昆,可谓落荒而逃。 李建昆这家伙还是厉害的,只要他认准的事,好像……富贵回忆着,没有没干成的。 如今不光他出门是这个阵仗,连春草出门买菜,都会被人“围攻”,更别提李家其他人,听说李小妹回学校后,他们班级早有预谋,弄了场演讲赛,人人都要上场,还有系里领导参加,演讲赛的主题是“家庭和家人”,同学们怂恿李小妹讲讲她哥,李小妹说好吧。 轮到她登台后,张口就来:“我的哥哥是一位人民公仆,从基层的保卫科科员做起,如今是我们老家县城的副县长……” 那天晚上回来,李小妹讲起这事,饭桌上大家伙儿齐齐笑喷。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玉英婶儿仍然不愿出门,以前被人骂不痛快,原来被太多人讨好也挺烦闷。 事实证明,她儿子的话非但没有大逆不道、危言耸听,更像是警世良言,听说读书人有个词叫“达者为师”,其实放在任何方面都是一样的道理,大家不明白苏联为什么会政变,更不知道苏联局势接下来可能会如何发展,偏偏此事关系极大,影响着世界格局、我们的社会格局,这年头的人们耳濡目染之下,对这类事情比较关心,外加算起来,太平日子其实没过多久,大家担心啊,那么自然迫不及待想从“内行人”嘴里得知一些消息。 大方面他们无法改变。 往小了说,各家各户起码好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有求于人,自然得讨好巴结。 说句不好听的,李建昆现在打个喷嚏,脚下这片大地都得抖三抖。 他今天这么高调也是故意的,上次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想打他,这次是想看看,出门还会不会被人打。 很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敢说所有,如今绝大多数人都不敢不待见他和李家人,更不敢说风凉话、指指点点。 否则瞅瞅这热情阵仗,谁敢那样做,不用李建昆怎么样,人们的唾沫星子首先就会把肇事者淹没。 慢悠悠来到燕园大礼堂,这里摆出的阵仗丝毫不小。 也不知道都是哪儿跑来的人,想来能得到今天大礼堂里的一个席位,都不会是无名之辈,乌泱泱的人头在大礼堂外面的空场子上恭候着。 李建昆还未走近,自觉还算有些份量的人,便率先踱步迎过去打招呼,嘘寒问暖。 李建昆滴水不漏地应付着,不过富贵如今对他算是蛮熟悉的,知道他心不在焉。 果然花五分钟应付一番后,李建昆便匆匆告退,率先进入大礼堂,来到礼堂正厅后面,讲座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样子。 仍然是在上次那间屋子,李建昆见到扛把子。 李建昆笑着说:“今天您老可以入场坐坐。” 陈岱荪摇头道:“算了,一把老骨头我就不掺和了,我过来是想到那天有句话忘记说。” 那日在娘娘庙胡同的李宅,能说的事,李建昆已经告诉扛把子。 李建昆侧耳聆听。 陈岱荪收敛笑容,郑重道:“尽量不要制造消极情绪。” 尽管李建昆早打好腹稿,也是这样考虑的,但还是认真点头,虚心受教。 他很珍惜这种教诲,因为背后有颗真正为他好的心,想起扛把子只剩下几年光阴,李建昆蓦然有些眼红,心里更有深深的无奈。 如果有病痛,花再多钱,请最厉害的医生,不值一提,问题是没有。 人生终究是无奈的,即使斗得过命,也斗不过光阴。 上午九点,在潮水般久经不散的掌声中,李建昆登上燕园大礼堂的舞台,再次站在那方红漆演讲台之后,并且留意到两个脸色不太好的人,只是不在第一排。 今天到场的人中,比他们来头更大,甚至足以拿捏他们的人,有不少。 比如说作协的人。 “恍如隔世啊。” 李建昆扫视着台下,自嘲一笑道,“不久前,也是在这里,我被人追着打,我虽然没被打到,但是我的保镖没少挨拳脚,那天回去衣服上全是鞋印子,也幸亏他身板结实,换作旁人非得打个半残。” “打完人不算,后面又跑到我家堵门,害得我家人担惊受怕,小半月没休息好,还闹出病痛。” “我只是让领头的人道个歉,过份吗?” “可是报纸上的那两份道歉信,相信不少人应该看过,那样的道歉,我不能接受,所以今天主题开始之前,我要先向他们两人讨个债,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汪国珍的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李建昆一上台就对他发难。 他不想来啊,奈何上面的人一边施压,一边说些类似于“君子坦荡荡”的道理,他又不得不来。 冯姓老者此时表情反而恢复如常,漠然道:“不好意思,我并不觉得我冯某人欠你什么,首先,你的保镖当天在这里被人打,不是我指使,后面的事,我是被人请去主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难道不是人人喊打?我冯某人即使有错,我已经向全国人民道歉,而不是你。” “老匹夫。”李建昆盯着他道。 冯姓老者睁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孔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李建昆不顾他气得嘴角抽搐,也不顾满堂哗然,不给他开杠的机会,借着麦克风带来的声音压制,朗声说道,“亏你读了满肚子书,固步自封,墨守成规,完全不知道变通,还格外热衷于接受采访,在媒体上发表观点言论,如果你的那些观点言论是谬论呢,算不算在不遗余力地祸国殃民。” “你就甭开口了,听我细细道来。” “住房改革的事,你有参与吧,当年我也参与过,尽管那时我还是一个学生,但是包括我的导师内在一些经济学者们,并不看轻我,非常热衷于听取我的意见,我们当时讨论出一个借鉴德国的住房改革模式,各种分析推论之下,认为非常符合我们的情况。” “是你,你们那一拨人,提出不同意见,导致最后不了了之。现在,比资本还资本的楼花房地产模式已经进来,你不要看我,我在国内没有搞过房地产,盖的房子都是自用,而你们提出的模式,搞出来了吗?夸夸其谈。这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冯姓老者脸色铁青,说了几句什么,或许旁边人听见了,但是因为李建昆话音不停,透过音响回荡在大礼堂内,距离冯姓老者稍远的人,应该听不见他的话,反正李建昆没有听见。 他继续说道:“再说搞价格双轨制那会儿,你又异常活跃,各种发表观点,建议这,建议那。来,咱们全场人一起回想一下,这事已经有些年头,他的那些个建议,有一个能产生利好作用吗?” “还有后面搞价格闯关时也一样,大家发现没有,每每这种时候,就是他最活跃的时候,有人可能会说,他是经济专家啊,对于这种大事当然关心积极,我不否认吧,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李建昆略作停顿,望向冯姓老者道:“你吧唧吧唧说什么呢,来,给你说,什么原因?” 冯姓老者再好的养气功夫,也已然破功,把龙头拐一下一下戳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你没大没小,目无尊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哟哟,现在承认我是读书人了。” 李建昆讥讽道,“你不说,我来告诉大家,很简单,捞钱啊,他接受采访,见报的哪句话哪个字,不要算钱?”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他经济压力大啊,孙子是最早一批公派留学的学生,这么多年待在美利坚,一直没回……” 冯姓老者瞳孔收缩。 李建昆冷笑道:“别惊讶嘛,大家都知道我在国外混得不错,调查你孙子还不简单?在美利坚日子过得挺滋润,住公寓,也有小轿车,娶了个外国姑娘……” 礼堂内满是窃窃私语。 冯姓老者再也坐不住,起身高喊,“儿孙有他们的想法,我并不支持他待在国外,这种事难道也要怪罪到我头上?” 李建昆呵斥道:“那你不要顶着早年混出来的名头,在咱们这里各种捞钱,寄去美利坚给他用啊!” 冯姓老者身形微晃,摇摇欲坠。 李建昆祭出收官大刀道:“不怕告诉你,我有个下属,看不惯你对我做的事,在美利坚找到你那独苗孙子,不知道双方达成什么交易,拿到了你和他父亲历年来汇给他的钱款凭证,有趣的是,你们家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钱啊,你们每年汇过去的钱,比你全家人的正常收入还高,高得多,要不要我让人把那些凭证带回来?” 噗通! 冯姓老者一头栽倒。 旁边人大惊,赶忙去搀扶,有人嚷嚷着送医院。 李建昆冷眼旁观,装的特么还真像,他问过扛把子,这人现在一顿还能吃两碗饭。 逃得过今天,逃得过以后? 既然要给这两个家伙颜色瞧瞧,李建昆当然稍微做过些功课。 他手上真有东西。 汪国珍就坐在冯姓老者旁边,要送冯姓老者去医院的人中,数他最积极,李建昆突然对着麦克风高喊一声“富贵”,富贵从后台跑出来,得到他示意,抱起冯姓老者根本不费劲,犯不着其他人帮忙。 “汪大师,你留下吧,咱们的账还没算。” 听到音响里传来的声音,汪国珍浑身一哆嗦。 终于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 不过他自认还经得起查,钱没少赚,但都是正规稿费版费,用起来稍微大手大脚一些,小日子过得舒坦些,无可厚非不是? 看见汪国珍尬笑着带着一副求放过的表情,向台上望来,李建昆直接就是一口呸。 再次弄得满堂哗然。 汪国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论名气,眼下甚至可以和他李建昆平起平坐,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视他为偶像。 大家心想,这李建昆是真不怕事啊,同时想到,以后千万不要招惹此人。 这样搞谁受得了,要知道,台下还有不少长枪短炮架着,今天媒体记者也没少来。 李建昆扫视着台下道:“我突然想吟诗一首,大家看看怎么样。” 全场人:“???” 李建昆不管他们的一头雾水,真的吟颂起来: “我不去想是否能跨越山海 “既然选择了梦想 “便只顾披星戴月 “我不去想是否能翱翔天际 “既然热爱自由 “就勇敢地纵身一跃 “我不去想未来会有多少选择 “只要信念不熄 “追逐的脚印永不会停 “我不去想等待我的是疾风还是骤雨 “只要心还未止 “热血,不凉。” 底下有些人听着听着,眯眼陶醉起来,也有些人表情怪异。 汪国珍吞咽一口唾沫。 李建昆再次扫视下方,问:“各位以为如何?” “不错啊。” “很好。” “李先生大才。” … 李建昆呵呵一笑,“好个狗屁!要不然我再给你们来十首?” (本章完) 第1190章 斗诗 李建昆的这首无名“诗”,改编自汪国珍最出名的一首诗《热爱生命》。 当然,汪国珍认为他那首是诗,李建昆认为自己这首不是。 如果这也算诗,他刚才那句“再来十首”,真不吹牛,张口就来。 在《热爱生命》这首代表作中,汪国珍有一句被追捧者推崇备至的名句,叫“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这个年代有股抄诗潮,还有抄歌潮什么的,乐于被人称作知识青年的工人和学生们,多半会有一个狠下心买来的好本子,把喜欢的诗歌或歌词抄录其中,既自我欣赏,也愿与人分享,收获一言半句“有品位”之类的赞语,这一句,当下只怕鲜有人的本子上没有。 这本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一个人觉得他能从文字中汲取到任何精神能量,那就代表是有价值的文字。 问题出在盲目崇拜,使得许多初涉诗歌的人鉴赏能力都出现偏差;问题是不好的价值取向,对同时代其他作品带来的不公。 对于作者,也是件十分不好的事情,若非过度吹捧,汪国珍又怎会说出,他要争取一下,拿诺贝尔文学奖的话呢? 关于追求理想、梦想的好诗句,难道不应该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难道不应该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难道不应该是“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不怪后世有个脑瘫女诗人,评价汪国珍,说他的经典语录“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完全是一句废话,虽然李建昆也不赞同她。 倒是以前也不知是从哪家报纸上看到的一段评语,说汪国珍的诗,是从咱们千百年的文化精粹中提炼出来的格言警句,李建昆认为一语中的。 格言警句当然有力量,自然有用,有其受益者。 当然了,这些是非对错,原本和李建昆都没有关系,他既不是诗歌圈子里的人,也不是会做诗歌抄录的人,家里也没有这种人,上大学的快毕业了,一门心思在考虑往后事业,三代的两个小不点还没有长大。 甚至是汪国珍是否过得滋润,和他一丁点关系没有。问题是,你想过得更滋润,不要拿老子当垫脚石啊。 别人李建昆不敢说,汪国珍和冯姓老者参与第一次在燕园大礼堂对他的“讨伐大会”,绝对怀有私心,想收获更高的关注度和名望,这与后世演艺圈里的明星争通告争C位,没啥区别。 你踩我,我收拾你,没毛病吧? 作为一个备受争议的诗人,汪国珍也曾就此回应过,说“对于诗人来讲,人民说你是诗人你就是诗人,不被人民承认就什么都不是。” 那他当然能发表自己的个人观点。 以他对诗歌的个人鉴赏能力来看,汪国珍的诗,根本不是诗。 “你、你什么意思?” 台下,重新坐回席位上的汪国珍,脸色铁青,尽管也有不少同行对他的诗歌颇有微词,但是在公开场合、面对媒体镜头,表现得如此不屑的,这还是头一回。 刚才迫不及待想逃离的他,现在反而不能走。 他要争,还必须争赢。 姓李的其心可诛,话题直指他的“大道根本”。 倘若争输,姓李的那句“狗屁不通”成为盖棺定论之言,今天这么多媒体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文艺界许多事就是这样,人云亦云,一件作品,更多人说它好,它就好,反之,甭管从专业角度来看,它多么无可挑剔,一样毫无价值。 台上,李建昆不遮不掩道:“不是说过吗,跟你算账,只准你挑我毛病,还不准我评价你的好坏?” 汪国珍傲然道:“我的诗,你确实改得狗屁不通!毫无内涵,没有能引发共鸣的东西。” “你有?” 李建昆直接被他逗笑,“好吧好吧,你汪大师自觉诗才绝艳,那么我今天还真想跟你斗斗,若是我赢,我应该够资格评价你的诗吧?” 汪国珍怔住,也是无法反驳的意思。 倘若李建昆作诗的水平比他还高,评价他的诗当然没有问题。 这是一个大坑啊。 可是他还不得不奉陪。 所幸他又想到,这家伙没有任何道理诗才能超过他嘛,拿你的一时兴起,挑战我的专业? 他想,也罢,无论怎么看,此事都不好平息,冯老直接躺了,他想轻易脱身?这倒是个机会,斗赢这家伙,自己大可以扬长而去,还能博得一波大名声,尽管这姓李的不是圈内人,好在名气够大,也没人会怀疑他不够聪明。 问题是诗歌这玩意儿,光是聪明没有用,得讲究天赋,得花功夫研究。 汪国珍的这些想法,倘若被大礼堂外面的燕园学子们知道,怕是要狠狠替他捏把汗,也就是李学长在其他方面名气太大,鲜有人知道,李学生曾在第一届未名湖杯诗歌大赛上,一鸣惊人,留下佳作数篇,许多人都读过他的诗,却不知是他所作。 坐席靠前的汪国珍,更没有留意到,作为东道主自降身份、坐席稍微靠后的一些燕园老师,表情古怪。 斗诗? 现场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想到今天还有这出戏。 一个是现在全国最火热的诗人。 一个是现在全国最具话题的人。 好戏好戏! 好看好看! 错过这个村,哪还有别的店儿? 在场的媒体记者们最兴奋,不承想,又能混个大新闻。 汪国珍回应道:“我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但是鉴于你如此诋毁我的诗,我答应你。我有一个条件,如果我赢,你不要再纠缠我。” “说话怪有水平的呀。”李建昆皮笑肉不笑道,“行啊。” 他当然不是诗人,更没有诗才,其实时间到九十年代,也没有多少经典好抄,他脑子里没存下什么货,如果对面的是舒婷、北岛、顾城这些人,他绝不敢说这话,但汪国珍,他认为还是可以拿捏的。 常言道骂人的话最好记,第二好记的,应该是网络上的热门金句。 用来对付汪国珍,够了。 斗诗,搁这年头很常见,大学校园里,学生们三五成群找块草坪席地而坐,就能斗一场。 规则很简单。 找一个人即兴出题,大家即兴创作,未必要一整首,看精而不看量,然后所有人一起品鉴,评判出最优,有时会有些小彩头。 他们这场更郑重些,按照三局两胜来总体评判。 汪国珍谨慎问:“找谁来出题?” 李建昆反问:“要不你来找?” 汪国珍主要担心他有托,尽管他自认诗才足以碾压李建昆,但是即兴创作,和静下心来慢慢酝酿,肯定大有区别,再一个还可以花钱买啊,于是起身询问,问谁愿意来出题。 现场有不少人举手。 汪国珍看似随意一指,实则颇为讲究,没有指向很后方,又挑中一个前几排里面鲜有的小伙子,他不认识,李建昆肯定也不认识,反而是前排有些年纪的人,今天这场鸿门宴,可是他们硬生生把自己和冯老架来的,不可信。 名叫曹阳的小伙子,猛地一个激灵,有点手足无措地起身,他只是跟着随便举一个,压根没料到真会让他来出题。 给汪大师和李首富出题啊,这个牛皮他能吹一辈子! 他下意识望向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后者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李建昆望向曹阳,微微一笑道:“来吧小兄弟,随便给个命题。” 活得久自然有好处,随便关于什么,李建昆觉得自己脑子里总能搜刮出两句。 全场寂静,静待曹阳出题,曹阳却一点不随便,在周围众人的鼓励下,稳定心神,认真思考起来,半晌后,开口道:“第一个命题,成长。” 这正是他在经历的事,他家境不俗,这次是和父亲一道来的,说是让他见见世面,但是对于往后的路一样很迷茫。 汪国珍笑道:“其实这个命题,我的《热爱生命》就尤为合适。当然了,我肯定不会再用这首。” 当初在构思《热爱生命》时,淘汰过不少字句,拿来斗诗,最合适不过,所以这个命题他都不用想。 汪国珍胸有成竹望向台上,“谁先?” 李建昆微微耸肩,“有啥区别,你要有了你先。” 现场众人震惊,这就有了? 汪国珍十分受用,朗声道: “生命的意义在于追逐 “在奔跑中感受风的力量。 “每一步都是成长, “每一次挑战 “都是绽放。 啪啪啪啪啪…… 大礼堂内掌声响起。 众人接头接耳,说着硬是要得的话。 古有曹八斗七步成诗,今天汪国珍可一步都没挪,张口就来。 曹阳听得格外认真,嘴里一边念叨着,眼神明亮。 他觉得,很好。 尤其是末尾“每一次挑战,都是绽放”这句。 众人望向台上,李建昆还在思索,有些人心想,高下立判啊。 他们却不知道,李建昆在想的是,用那句。 半晌后,李建昆凑近麦克风道:“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仅仅八个字。 然而,大礼堂内落针可闻。 汪国珍刷地一下脸色大变。 很快,耳畔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曹阳精神振奋,默念着八个字,心想绝了! 刚才还觉得汪大师的诗不错,但跟这八个字一比,好像直接被踩下去,他的诗歌鉴赏水平有限,只是有比较之后,才发现汪大师的那几句,过于直白了些,“每一次挑战都是绽放”,更像一个比喻句。 而李首富的诗不同。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意境啊! 曹阳感觉惊诧,他居然感受到了意境,只是浅浅一听,便觉得非常唯美,再细细一品,品出许多。 比如此句没把人比作花,却说人盛开,人如何盛开呢?人若盛开,该是何种光景?女子若盛开,又是何等美丽? 后面的清风自来,单听听,便让人如沐春风,细细品味,又有许多。 高,实在是高! 这还是曹阳第一次把一句诗,品得如此清晰,感觉如此有嚼味。以他的鉴赏水平,许多名家之作,他反而看不懂。 而有这句诗做比较,他又感觉汪大师的诗,真的不够有内涵。 甚至包括命题近似的那首《热爱生命》,《热爱生命》的最后一节“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个“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哪比得上“清风自来”有嚼味?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真好!刚刚好! 很适合他这种人来读。 他喜欢得紧,打算回去刻在书桌上,当成座右铭。 台上,李建昆居高临下望着汪国珍。 台下,汪国珍眼神躲避,遍体生寒,这个李建昆他居然会作诗,还相当有水平! 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李建昆只能开口,扫视全场道:“大家评评?” 不待有人起身发言,汪国珍突然活了,沉声道:“不用评,是我大意,这局算你赢。” 因为他想都没想,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说大意,合情合理。 李建昆示意曹阳接着出题。 曹阳微微躬身,这次饱含着真诚敬意,这两年常听人说“暴发户”,带着浓浓的鄙视之意,事实证明,有钱人未必没有才华。 “第二个命题,生活。” 礼堂内不少人齐齐笑起来,说这小子还是有点想法的。 预料不错的话,他的第三个命题,估计跟“上了年纪”有关。 李建昆望向汪国珍。 汪国珍谨慎道:“这次你先来。” 李建昆笑道:“你确定?” 汪国珍梳理道:“刚才我先,这次本来就应该你先。” “好吧。”李建昆像他上个命题那样,张口就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尽管李建昆并不喜欢这句,也不喜欢说这句话的人。 但是站在不差钱不差闲的角度上说出来的这句话,放在这个年轻人仍然怀揣着浪漫主义的年代,杀伤力应该极大。 果然,曹阳听罢,眼神亮得吓人,身形微晃,仿佛喝醉了似的。 礼堂内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青年人,全都站起来鼓掌,看着手都痛。 这句诗简直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能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他们的家境都不俗,长辈总希望他们接班,或者依他们的安排,按部就班的进行人生路,可是他们并不想那样,他们更想追求自己的诗和远方。 掌声经久不散。 包括一些年纪更大的人,也被这一句引发强烈共鸣,朝九晚五地过了半辈子,年轻时的梦想实现了吗,一直想去远方看看,可始终未曾打定主意收拾行囊。 好一阵子后,李建昆才凑近话筒道:“该你了。” 台下,一脸震惊的汪国珍,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没有想到的是,先来,被踩。 后上,没有机会…… 这样的诗句,哪是即兴能创作出来的? (本章完) 第1191章 剧本 大礼堂内,大家伙儿静等着汪国珍拿出作品,然而汪国珍脸色涨红,好一阵子没有憋出一个字。 他的心神已乱。 自觉即兴发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诗句。 高下立判。 现场众人大眼瞪小眼,汪大师的诗才竟然不及李建昆? 他可是当下全国最炙手可热的诗人,被无数年轻人顶礼膜拜。 一股尴尬到死的气氛,以汪国珍为原点,向周围蔓延着。 一位燕园中文系的老师,心头乐呵,不遮不掩地讲,他也认为年轻人追捧汪国珍不是好事,汪国珍的诗在他眼里,是缺少灵魂的,他乐于看见这样的结果,见现场气氛古怪,朗声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台上这位的诗才绝对不差,曾经在这所学府内也是大放异彩过的,他如果走文学这条路,成就也不会低,许多人其实听过他的诗,只是不知道是他所作罢了,比如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不过他自认对得起査海升。 这一世,査海升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大学期间曾在龙牌刀具厂“勤工俭学”过,如今在政法部门工作,结了婚,有孩子,偶尔写诗,也有几首广为流传之作。 听闻这名老师所言,大家伙儿惊讶之余,亦有股恍然。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绝对是首好诗,能写出这样诗歌的人,当得起惊才艳艳四个字,也绝对够专业,原来人家只是没走文学发展这条路罢了。 看来李建昆的诗才确实在汪国珍之上。 可惜,又不可惜。 毕竟人家现在的成就,身上的能量,走文学那条路是很难企及的。 台上,李建昆凝视着汪国珍问:“我现在够不够资格评价你的诗?” 汪国珍低头不语,内心剧烈挣扎,才没有拂袖而去。今天是栽了,倘若再多出一个输不起的名声,情况只会更糟。 李建昆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诗,应该有诗意,经得起反复咀嚼,比如我喜欢的一句诗词‘一蓑烟雨任平生’,每每读之,体悟不尽相同,越品越有味道。诗歌能被称为文学之冠,遣词造意大有讲究,简洁凝练,意蕴深远,富有节奏,适合吟唱,是它的基本标准。” 此言得到刚才发言的那位燕园中文系老师,用力点头附和。 “你的诗,达到这种标准了吗?现代诗,言语直白是一种改良,但改良是向好的意思,不应该成为丢掉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诗歌精髓的借口,所以我先说我的结论,你的诗在我这里,根本不算是诗,只能算作一些格言警句。” “这就是为什么年轻人追捧你写的那些东西的原因,因为对于艺术的鉴赏能力,往往是与年龄成正比的,缺少阅历的在校学生们,现在还很难读懂‘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他们在懵懂的年纪,恰好遇上能读懂的东西,仅此而已。” “我不反对你这样的人存在,只要你写的东西积极向上,少年人能读懂,总归是一件好事,但是过份追捧和高调,就有问题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诺贝尔文学奖你大可以不用惦记,那个门槛没你想的那么低,真要颁奖给你,全世界都会笑掉大牙,嗯,我恰好认识一个该奖项评委会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台下,汪国珍坐在椅子上,双肘撑在腿上,耷拉着脑袋,双手抱头,地上,脚边润湿一片。 竟然被说哭了。 文学圈子里,不乏人抨击过汪国珍,也有人认为他的诗不是诗,但是截至目前,还没有人道清本质,格言警句? 别说那位燕园中文系老师手拍大腿,认为这话一语中的。 就连汪国珍自己都开始怀疑人生。 李建昆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今天之后,汪国珍如果还能红,算他的本事;一落千丈,是他的咎由自取,但是他也懒得再看这家伙碍眼,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汪国珍如蒙大赦。 当即起身,垂着脑袋,匆匆而去,活脱脱的一个夹着尾巴跑路。 现场不少人啧啧称奇,说躺一个,说哭一个,二者还皆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台上那人,何等彪悍? 不能惹啊不能惹。 处理完个人恩怨,李建昆才进入正题,朗声说道:“大家今天聚在这里,心中的疑问和担忧,我大体上是知道的,首先申明一点,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有些报纸上已经披露过,过去的大半年时间,我一直待在苏联那边,一些推测,是基于我的所见所闻,必须得承认的是,财富和名气带给我不少便利,因此我或许比普通人看得更透彻更长远一点,仅此而已。” “苏联局势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呢?” “以我的推测看,大概率会解体,各同盟国分而自治,得出这个推测的原因有很多……” 李建昆娓娓道来,大礼堂内众人侧耳聆听,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 良久,阐述清楚自己的推论之后,李建昆话锋一转道:“但我想说的是,即使苏联解体,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我刚才说的那些我认为,会造成苏联解体的原因,大家一一参照就知道,其实我们的情况跟苏联大不一样,比如在生活物资方面,现如今我们非但不紧缺,事实上很多商品处于滞销状态,这得感谢先辈们为我们打下的轻工业根基,也要感叹我们的人民吃苦能耐的精神,不管我们怎么穷,只要不缺吃喝,经济根基就不会动摇,经济作为国之命脉,它能稳住,就能避免一系列不好的问题。这还只是一个方面。” “总之,事实上在多年之前,我们就已经在走自己的发展之路,到今天,参考苏联模式是没有意义的,反过来讲,苏联会遭遇的问题,跟我们并没有必然关系。” “我个人认为,我们的方向没有问题,慢慢蹚,慢慢摸索,走出一条自己的发展之路,必然才是最适合我们的路。我去过很多地区,在资本社会,君主立宪制社会,都待过,如果你们仍有忧虑,那我就跟你们讲讲,我在这些地区的所见所闻,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建昆不紧不慢地讲着,在场众人的脸色渐渐好转。 一场讲座直到午后才结束。 关于这次燕园大礼堂内发生的三个大新闻,通过各路媒体,率先以广播的形式传播开来。 “本台消息,今日在燕园大礼堂,李建昆受邀参加讲座,在讲座开始之前,因不满经济学家冯XX早前登报的道歉信,李建昆公开发难,曝出冯XX其独孙留美不归,并且冯家经常汇款过去,额度之大与冯家收入不成正比,李建昆声称自己手上有证据……” “……堂堂汪国珍,居然在燕园大礼堂斗诗完败给李建昆,据悉,李建昆早在燕园求学时,就显露出满腹诗才,李建昆今天将汪国珍的诗批得体无完肤,甚至认为那些根本不是诗,只是一些格言警句的糅合,汪国珍最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早前本台曾报道过,在过去一年,李建昆多半时间都在苏联,今天在燕园大礼堂里,他本人也承认这一点,以他在国际上的名声和地位,自然能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层次,今天他的一番分析很透彻,有理有据,他认为苏联最终会解体,但是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 舆论沸沸扬扬。 李建昆却没空理会,他回到家时,家里有客人。 张国容,周星迟和刘振伟,联袂到访。 李小妹原本在学校,得知消息后,哧溜跑回来,此时望着张国容和周星迟,一脸迷妹表情。 张国容的帅,他的歌,自然好到毋庸置疑。 已经拍过一系列的TVB电视剧,凭借《霹雳先锋》斩获第25届金马奖最佳男配角、第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配角奖提名,今年又在筹备或已经拍摄完成《赌圣》、《赌侠》、《一本漫画闯天涯》的周星迟,可谓港圈炙手可热的男影星,学表演的学生见到这种人,还不得两眼放光? 刘振伟是有点懵的。 此时的他自认主业是一名编剧,仅仅执导过一部电影《猛鬼差馆》,昆竹影视的丁总亲自找到他时,他已经受宠若惊,然而丁总却说,是李先生要找他拍电影。 天知道刘振伟彼时的心情多么复杂。 既惊喜又忐忑。 他想不通以李先生的能耐,点名让谁来执导不行,为什么偏偏看中他这个菜鸟导演,据说是为了捧红他亲妹妹,这要是拍得好,自然好处无穷,要是没拍好,引得李先生不高兴,刘振伟感觉自己差不多也就玩完了…… 来之前,刘振伟生怕李先生的妹妹长得过于奇葩,没有观众缘。 万幸啊万幸。 居然格外漂亮,灵气十足。 如果有好的剧本,再加上李先生肯定不缺钱,也肯定不会吝啬这部电影的投资,倒也未必不能捧红。 “坐吧,放开点。” 北房堂屋里,李建昆笑着示意他们落座。 这让第一次跟他打交道的周星迟和刘振伟,暗松口气,如传言所说,这位李先生并不难以接触,当然,前提是你别招惹他。 他狠起来连洛克菲勒家族都打。 从这一点上看,比他更凶的华人,估计没有。 李小妹也凑在旁边坐下,毕竟是关于她的事。值得一提的是,现在有人去学校找她拍电影,但是她一直记得没读过书的老妈的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小脑瓜一昂,姑娘我还不乐意拍。 当然,她心里还有些想法,她知道,这个时间段上门找她拍电影,必然是因为二锅的关系,她并不喜欢那样,她希望有人找她拍电影,仅仅是因为她,但是她现在必须妥协一步,要先红。 因为这样她能少奋斗很多年。 影视圈里,不缺演技一流,却默默无闻的演员。归根结底,当年的小猴子,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权衡利弊之下,她只能对这个人情社会做出一定妥协。 简单寒暄后,李建昆直入正题,扫视着三人,微笑道:“上次《霸王别姬》的那位投资人,说的一些话,我觉得蛮有道理,你们能找到那样的剧本吗?” 他注意力主要在刘振伟身上。 前世,《大话西游》就是他编剧的,万一他已经弄出来,自己花几个晚上弄出来的那份,再拿出来,岂不是“撞衫”了? 相信这事张国容肯定和周星迟、刘振伟讲过。 周星迟含笑回应,“这事阿伟是行家,他自己就是金牌编剧。” 刘振伟心说我刚才还在指望好剧本,想着您想拍电影,总能搞到好剧本吧,您一搞没有,现在又看着我,这不是又给我增加压力吗,到头来,要是我弄来的剧本,我拍的,这都没拍好,我是不是得以死谢罪? 刘振伟挠挠头道:“剧本是有……但好剧本,难求啊,得看机缘。” 坚决不能有!他想。 李建昆沉吟片刻后,问道:“作为金牌编剧,你对改编四大名著有兴趣吗?” 刘振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只能如实回道:“改编名著应该每个编剧都有兴趣,不过不是谁都敢做的事,因为名著已经被人们广泛熟知,有相当厚实的读者基础,一旦没有改编好,很可能被骂个狗血淋头,我目前还没敢涉猎。” 李建昆留意着他的微表情,确定他没有说谎后,起身示意他们稍等,说自己手上有一个改编自《西游记》的剧本。 刘振伟暗吁口气,就说吧,他想拍电影,怎么可能还要临时找剧本? 料想必定是大师之作,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剧本。 这让他突然生出点信心和野心。 然而,当李建昆将他差点没把脑壳回忆破的剧本,拿来给刘振伟这位金牌编剧过目之后,后者一脸懵逼。 这是个啥啊? (本章完) 第1192章 敲定 关于《大话西游》,初看时,李建昆也是一脸懵逼,彼时他甚至不知道电影还能这样拍,跟玩似的。 以至于看第一部《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时,他几乎看不下去,心里无数次吐槽:烂片烂片烂片…… 神奇的事情发生在强撑着眼皮看完之后。 原以为它是一部恶搞喜剧,结果发现它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里面有很多台词,有很多看似无厘头的剧情,回味之下,竟发现别有洞天。 比如“你看,那个人的样子好像一条狗”,映射着属于男人的悲哀,在他最无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保护的她,为了保护喜欢的人,男人渐渐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人。 碎碎念的唐僧像极了年幼时我们的父母,曾经逆反的我们无比厌烦,但是在长大之后我们却感激着他们的教导。 每个人都有成长的伤痛,被伤过之后,我们就会有意无意地保护自己,防备他人,也终于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瑕疵、彻彻底底地去依赖一个人。月光宝盒像当初的梦想,寄希望于月光宝盒的至尊宝,后来发现月光宝盒只是镜花水月,只有一步一步努力地变成孙悟空,才能与牛魔王抗衡,才能够救回紫霞。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一幕,“戴上紧箍我就无法爱你,放下紧箍我就无法救你”,世事难两全,你必须有所取舍。 当你用尽全力换来了想给她的一切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转身离开,而你也同样忘了当初的她;当你发现自己有资格爱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爱已经丢失在拼搏的路上。 我们感慨至尊宝的无奈,殊不知我们同样是至尊宝。 如此讽刺的故事,恰似记录着正在拼搏路上的我们。 这大概就是它能成为的经典原因,也是人们喜欢它的原因。 不过,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大话西游》刚问世时,并不受人待见,两岸三地骂声一片,这部耗资六千万的巨制,票房甚至连成本都没有收回,以至于既是主演也是投资人之一的周星迟,刚成立的影视公司直接破产倒闭。 前世,《大话西游》上映于一九九四年,李建昆犹记得,当时他和朋友一起去看时,整个影院内观众不超过十个人,看完还有几人闹着要退票。 据说电影拍摄时,由于剧本太烂,群演们宁愿罢演都不想拍。 周星迟拿八十万,去找赵季平谱曲,后者看完剧本后头摆起花,耐不住周星迟的软磨硬泡,赵季平最后说“谱曲可以,但我有个要求,片尾千万不要放我的名字,我怕毁了名声”,这才有了《芦苇荡》。 有些事物,乍一看粗鄙乏味,但后劲很足,越品越有味道,如老酒。 逆转发生在一年之后,由于票房惨淡且完全退出院线的《大话西游》,被拷贝送到苝京电影学院。不受市场青睐的电影却受到了莘莘学子的追捧,学生们甚至还专门成立研究《大话西游》的小组,分析影片用的巡回手法,台词对白等等,有了学生们的支持,《大话西游》才慢慢开始翻红,逐渐变得大紫大红。 许多人也品出了其中的甘醇。 所以对于刘振伟粗略看罢后,一副吃了绿头苍蝇的表情,李建昆完全能够理解,他对刘振伟旁边的周星迟说:“你看看。” 周星迟说好,打量一眼刘振伟后,从他手上接过剧本,这一看,许久没再抬头,整个人仿佛被吸进纸张里,眸子里流光溢彩,一股相见恨晚的激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星爷还是星爷,有些事得讲天赋。 李云梦和张国容见他跟刘振伟的反应截然不同,一时间泛起迷糊,搞不懂这剧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天才之作啊!” 良久,周星迟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兴奋不已问,“李先生,这剧本出自何人之手?” 李建昆笑笑没答话,刘振伟满脸诧异望向周星迟问:“你觉得好?” “不能再好。”周星迟斩钉截铁道。 刘振伟一脸黑人问号。 “星仔,我看看。” 张国容把剧本讨要过去,翻看过后,表情与刘振伟如出一辙。 李小妹实在忍不住,又从他手里讨要过去,认真打量起来,好一阵子后,惊愕道:“孙悟空谈恋爱?” “唐僧说英文,哦不,唱英文?” “这这这……” 李小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感觉这剧本完全是乱搞。 周星迟望向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喜剧只是它的表皮,实则这个剧本非常有深度,而能把喜剧和哲学融合得这么好,实在堪称惊才绝艳。” 李小妹啊了一声,啥深度,她一点没看出来。 刘振伟又望向李建昆,踌躇着说道:“李先生,我说点很现实的问题,如此改编《西游记》,原著追捧者们是不会接受的,这就意味着铺天盖地的抨击之声。” 不待李建昆开口,周星迟似乎生怕这个剧本被否决,忙不迭接过话茬道:“阿伟啊,这话我不赞同,如果循规蹈矩那叫什么改编?理论上讲越颠覆才越有冲击力,当然颠覆不意味乱搞,你现在就以为它在乱搞对吧?你错了,这个剧本中饱含着丰富的人生道理,回头等我捋清楚再跟你仔细说说,相信我,这个剧本绝对是个宝,虽然拍摄难度不小,但只要拍出来,说不定能成就经典!” 刘振伟愈发诧异,这么高的评价? 张国容挠挠脑瓜,算了,他不做评价,反正这剧本找他做主演,他是不情愿的,况且他也演不来,现在看来,这个剧本应该早就在李先生手中,至少知道,所以才会找星仔过来演男主角。 李建昆开口道:“这样吧,你们把剧本拿回去研究一下,有了结论,到底能不能拍,该怎么拍之后,再给我答复。” 周星迟说了声好,从李小妹手中接过剧本,如获至宝。 等三人告辞离开后,李小妹噘着嘴道:“二锅,哪来的这个剧本啊,刘振伟是编剧,周星迟只是演员,应该刘振伟的判断更准吧?况且我也能看懂剧本呢,我是真没觉得它好啊,拍出来别被人骂才好……” 李建昆从官帽椅上起身,揉揉她的小脑瓜道:“你啊,啥也不懂,在这行道里还有得摸爬滚打,二哥会害你吗?” 李小妹嘻嘻一笑,抱住他一条胳膊,小脑瓜在手臂上面磨蹭两下,“那肯定不会。” ———— 燕园大礼堂里曝出的三个新闻,已经传遍全国。 李建昆针对苏联局势和对我们的影响的一番言论,让许多人吃下一颗定心丸,当然凡事无绝对,仍然忧心忡忡的人也有不少,有消息传来,那位老人会在春节期间巡视南方。 冯姓老者那日在燕园大礼堂一头栽倒,是真是假,旁人不得而知,仅仅三天之后,冯姓老者就在报纸上重新登了一篇道歉信,这次字里行间中满是真情实意,让人看罢无论如何都得原谅他一回。 李建昆也确实没再找他茬。 不过老杠精神气惯了,怼天怼地怼空气,得罪的人可不少,有人却不愿放过他,他大儿子被带走调查,查出作风相当有问题,仗着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已成家常便饭,后面有的是苦果吃。 他们全家也跟着名誉扫地,以后不大可能再有媒体找冯姓老者采访,用他的稿件,他想恰烂钱也恰不到了。 最惨的还有数汪国珍。 老话讲文人相轻,圈子里不喜欢汪国珍和他的诗歌的人,比比皆是,逮着这样的好机会,那叫一个好家伙,可谓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讨伐之声。 不乏人拉调色板,有理有据地指出,汪国珍的所谓诗歌,实际上是将千百年来的各种至理名言,以押韵分行的形式更浅白地表达出来而已。 汪国珍非但名声一落千丈,还沦为文学界的败类。 舆论猛如虎在这件事上显露无疑,年轻人纷纷将汪国珍的诗集如弃敝屣,诗歌本子上再怕出现一首他的诗,担心被人瞧不起。 以前在书店里需要排队抢购的汪国珍诗集,现在拿来垫桌脚都没有人要。 当然,这些跟李建昆已经没有关系。 距离春节没几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筹备年货,老李家也一样,这不,早上出发去密云,送春草两兄妹回家过年,李建昆顺道在农户家拖回来一头黑山羊,富贵正在院子里磨刀霍霍,他本想回靠山屯过年,打电话回去请示,三德爷问带媳妇儿回来不? 富贵说还没有呢。 然后话筒里就传来忙音。 富贵很忧伤,这头黑山羊很不幸。 院外传来敲门声,周星迟和刘振伟再次登门,两人非得围观一下这杀羊的大场面,一辈子没见过。 只是兴致勃勃看完后,脸色不太好,明显有些不适。 李建昆带着他们来北房堂屋,李小妹很乖巧地倒来两杯茶水,未尝没有巴结一下的意思,无论怎么样,二锅可教不了她演戏的本事。 落座后,李建昆向二人投去询问目光。 周星迟开口道:“我们商量好了,拍!” 刘振伟接茬道:“不过想拍好这部戏,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各方面还需要李先生支持。” 李建昆含笑问:“比如呢?” 刘振伟答话道:“首先是演员,说实话,阿星讲了些剧本里蕴含的道理,很抽象,一般人乍一看,是很难弄懂的,我料想大部分演员看过这个剧本后,都会觉得是个烂剧本,这样仅凭我们,未必能请到好演员;还有拍摄地的问题,想拍出剧本中的那种大漠孤烟的壮阔,港城是没戏的,我和阿星做了些功课,内地关中一带可能比较合适,还得麻烦李先生牵个线,另外……” 这家伙一口气说了十几个需要支持的地方。 他想的很清楚,现在不开口,后面有得愁。他们要跑断腿的事,李先生兴许一句话就能解决。他得把更多精力,投入到执导影片的工作上,虽然被阿星说服,但是他内心仍然忐忑,这部戏相当相当不好拍,一个不好,就会沦为烂片。 这种直接,李建昆一点都不反感,有难处藏着掖着,不好意思开口,怕麻烦人家,导致后面搞出各种情况,才是真的烦人,他笑着逐一回应道:“需要什么演员,你们列清单,我让人去请。场地的话,关中一带确实可以,我让人去安排……” 末了,他问道:“你们合计过,按照最高标准去拍,需要多少资金吗?” 拍电影,钱是第一紧要的事。 李建昆可不想他们为这事烦恼,打算把钱先给他们。也是让他们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按照行规,导演可以拿到电影百分之十的票房分成。周星迟作为男主演,以他的咖位,片酬也不会低。 对于第一要紧的事,刘振伟和周星迟当然预算过,前者竖起一根食指,吞咽一口唾沫道:“一个亿。” 别怪他狮子大开口。 人家李先生都说了,要按照最高标准去拍。 再加上李先生也不缺钱,经费活络,许多事才好办。 李建昆点点头道:“我给你们三个亿。” 嚯! 饶是知道他不差钱,刘振伟和周星迟仍然惊得一跳。 这可是好莱坞大片的手笔啊。 要知道,港城现如今一部电影的拍摄成本,超过千万的都不多,内地前几年那部风评甚好的《红高粱》,拍摄费用不过一百万人民币。 前世,《大话西游》的拍摄费用是六千万,因为紫霞仙子这角色把朱茵换成了小妹,李建昆打算用五倍代价去弥补,总不至于会对不起影迷们吧? 刘振伟没由来的再次感到压力山大。 周星迟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如此不差钱,许多剧组想用不敢用的东西,随便用啊,而且单是“制作投入最大的华语片”这个噱头,就胜过一切广告宣传。 他对这部影片,充满期待。 旁边,李小妹低头不语,眼眶有些红润,心头暖烘烘的。 (本章完) 第1193章 疯狂的人,疯狂的想法 一九九O年的春节,过得可谓惊雷阵阵。 首先是苏联那边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苏联通过决议,承认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三个加盟国独立。 有一就有二,况且这一开始就是三个。 其他加盟国纷纷仿效,先后发表了宣布恢复或收复主权的声明,并开始制订实现独立的步骤和措施。 这让人们不禁感慨,一个全新的时代真的来临了。 一些有远见的人,甚至已经看到这轮开放的巨大机遇,和胡自强打拜年电话时,强哥告诉李建昆,如今特区每天要新增上千家企业,并且有不少境外商人和企业进来。 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然而其中似乎又夹杂着暗潮汹涌,许多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是好是坏,几乎没人说得清。 唯一心里有谱的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静静过了个年,陪伴着家人,如今全家聚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有数的。 这不,昨天在首都机场把小妹和《大话西游》剧组,送上飞往西安的飞机,今天李建昆又来到首都火车站,把大哥一家三口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不知不觉间,他们四兄妹都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家庭或事业。 是个好事,却令人唏嘘。 李建昆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沈红衣,只有夫妻二人。 沈红衣这一阵子容光焕发,小脸每天都是红扑扑的,像是上好的国光苹果。 这当然得益于某人每天坚持不懈地努力。 对于造娃这件事,李建昆是相当认真的,小喜乐可爱到冒泡,小平安有点调皮捣蛋了,但小男孩不就是这样吗,馋呐! 整个冬天都被幸福和爱意包裹着的沈红衣,此时沉默不语,她知道,送走小妹,送走大哥家,接下来就是给丈夫送行,心里有太多不舍,但是她又不愿耽误丈夫干大事。 李建昆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其实他也考虑过把沈姑娘带在身边,沈姑娘绝对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大概率还能帮到他不少,可是综合考虑之下,这话他不能说。 一来不安全,像是苏联那边,朱蒂巴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二来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二姐要照顾宝宝,李贵飞不能指望。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伸出右手,握住沈姑娘的一只小手道:“顶多再有个一年半载,我手上的事就能做完,到时候我多半时间都会待在家里。” 自从重生之后,几乎片刻不停歇地努力到现在,不正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么? 沈红衣轻嗯一声,笑着点点头。 李建昆突然邪魅一笑,“要不咱俩今天不回去,去过二人世界怎么样?” 沈红衣问去哪儿。 李建昆说寻个风景好的地方逛逛,逛完找个老字号吃点东西,吃饱喝足再找个酒店,动静再大也不怕了。 这不是春节期间四合院里住满人么,有些年头的老院子,当年建造时可没怎么考虑隔音效果,既让他不好发挥,又让沈姑娘憋得难受。 沈红衣刷一下红了脸,大骂他是个坏蛋,不过李建昆问她去不去时,姑娘也不说拒绝的话。 李建昆脚下用力,油门轰轰响。 这天傍晚,正当李建昆在喜来登大酒店,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一个劲儿打电话,恨得李建昆牙痒痒,爬到床头,从床头柜上薅过大哥大,正准备把电池卸掉时,想想还是顺手按下接听键。 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电话。 一个从未有过交往的人。 李建昆倒也并不奇怪,对方能搞到他的号码。如果不是由于他的存在,此人会是现如今我国的首富。 而“富”这个字眼,现在总体来讲,羡慕大过排斥。 此人数月之前,干出一件惊天动地之事,震惊全国,用五百车皮的生活物资,从苏联换回来四架图-154飞机。 新闻上没有详细披露,然后反手卖给川航,仅此一单买卖,净赚约一个亿。 牟齐中。 电话那头牟齐中说想约个时间拜访他。 李建昆沉吟问:“有什么事吗?” 牟齐中道:“大事!” 李建昆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家伙所谋之事,那是真大,比如投资一百亿,开发满洲里,将其打造成北方港城;宣称六到八个月之内,生产出运算速度在10亿-100亿次之间的芯片;把喜马拉雅山炸开一道五十公里宽的口子,让印度洋的暖风涌进来,把青藏高原变成塞上江南…… 李建昆正犹豫时,牟齐中说他现在就在海淀,只要李建昆能抽出时间,一刻钟就能到。 李建昆一阵无语,好嘛,看来还逃不脱了,尽管没跟对方打过交道,但是对方的难缠还是有所耳闻的。 “现在没空,不在海淀,明天吧,明天下午。”李建昆道。 牟齐中满口应下。 挂掉电话后,只见沈姑娘不知何时把自己裹进被子,两只小手从里面抓紧被口,红霞密布的小脸上绽放着楚楚可怜的表情,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说求放过。 这要是没有情谊,李建昆还真信了。 “桀桀桀桀,由得了你?”李建昆作张牙舞爪状。 不过是他夫妻二人之间的床笫之欢罢了。 ———— 初见牟齐中,与想象中有些不同。 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一件黑色拉链夹克,大头皮鞋的顶端有些磨蹭,头发随意后梳,露出光亮的大脑门,李贵飞还凑过来问李建昆是什么官? 能说会道倒是亦如传闻。 进门后看见的人都会打声招呼,甚至是夸几句,包括春草兄妹俩,没空手,捎来的东西不金贵,两罐野蜂蜜,据说是自己养的蜂,采摘的是京郊山上今春的头茬花蜜。 这事李建昆有所耳闻,他在京郊征了一大片地,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李建昆领着他来到北房堂屋落座,不待李建昆开口询问他到底有什么事,牟齐中率先献上一连串的彩虹屁,说他刚从苏联回来没多久,知道李建昆在那边干起来的大事业,华强太古银行眼下可是苏联最大的外资银行,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竖根大拇指。 左右没有其他人,牟齐中身体前倾,脑瓜探向李建昆,却并没有压低声音,笑呵呵道:“您吸纳这么多卢布,肯定是准备后面大肆收购苏联的财产对吧,俄国现在上去的那位,您的这一步棋走得是真妙。” 能看出这些,证明他确实比常人更有眼光和远见。 其实就李建昆而言,他不觉得牟齐中是个传奇,却也不觉得他是个骗子。 最终落到那样的下场,大体上是因为能力跟不上想法。他只有高中学历,五十年代生人,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高中能学些什么,懂的都懂,尽管考上大学,却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读成,如果他能成功念上大学,好好深造一番,后面会怎样发展,就很难说了。 兴许真能成为一个商业传奇。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创造性事物,均诞生于想法。 他的那些个被世人视为疯狂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实现的,比如说跟俄国合作发射卫星,那是前世一九九三年的事,发射了两颗,他的计划是发射八百颗,把地球包围,是不是听着有点耳熟? 没错,后世有个人也在干这个事。 叫马斯克。 牟齐中的想法比他领先三十年。 牟齐中失败就失败在,来钱太快,没有根基,也没有试图打造根基,他的赚钱头脑,在这个年代的这个国家,对于其他人是碾压性的,于是他只需要这边买来,那边卖掉,就能轻松赚到大笔钱。 如此简简单单的成功,让他沉迷其中。 于是他后面的一切生意,都是投机性的。 但是投机性的事,哪有百投百中的道理,融来大笔资金,结果一招不慎投亏了,肯定会招来祸事。 牟齐中并不急于入正题,带着抹感慨说道:“其实咱们的情况,和苏联也有几分相似,听说现在外面进来不少外商,有些地方正打算把企业卖出去。我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吗?” 李建昆淡淡道:“你说。” 牟齐中道:“你手上的卢布,可以买下很多苏联企业,那么这些企业买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建昆沉默少许后,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无论我怎么处理,从商业的角度讲,都是合理的,说白了,是一种商业操作模式的问题。” 李建昆有一句话没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乐于看见我们的企业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好企业。 有些双标。 可是人就是这样,不愿自己吃亏,希望从别人那里狂捞。 话题谈到这里,李建昆倒是想起一个人,前世九二之后立马冲过来,这一世现在过来没有? 又一个颇具争议的人。 有人说他是第一个把“资本经营”这个概念,带到我国来的国际商人。对我国企业界影响之深远,曾有人形容他带给我国企业关于资本运作的知识,胜过一百本教科书,他在我国一手烹制的商业案例,也被许多国内及欧美知名大学列入MBA教程。 也有人说他就是空手套白狼,轻轻松松从我国赚走数十亿财富。 李建昆打算打听一下,劝他走人。 咱们的钱就不给他赚了。 至于那些资本运作知识,不需要他带来。正如李建昆跟沈姑娘所说,他预料一年半载内,苏联的事会搞定,同时他会再上一个台阶,朱蒂可除,这之后,他会拿更多时间陪伴家人,到时候可以考虑出一本书。 见牟齐中半晌没言语,李建昆主动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牟齐中道:“我有一个想法,您不觉得咱们的海上力量太弱吗?若非如此,南边的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李建昆有些头大,追问道:“所以?” 牟齐中继续说道:“我瞄中一个东西,凭我自己实力不够,但如果您能参与进来,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李建昆谨慎问:“啥东西?” 牟齐中一字一顿道:“黑海舰队。” “……” 你大爷的,李建昆两眼一翻,差点翻不回来。 黑海舰队,在苏联时代全名叫作红旗黑海舰队,共有大小舰只833艘,其中大型水面舰只45艘、潜艇28艘,另有飞机150余架、舰载直升机85架,以及大量岸防和空防设备,搭配兵力约8万人,全世界排名第三的舰队。 苏联解体后,俄乌为争这只舰队,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二一添作五给分了。 你还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上帝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啊。 李建昆再一次觉得他真应该多读点书,先提高自己的认知。 牟齐中显然留意到他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看他谋划这件事的初衷还是好的,李建昆也就不喷他了,摇摇头,耐着性子告诉他这是不切实际的,先不提苏联会不会卖的问题,某些国家是不可能让我们得到这样一支强大舰队的。 牟齐中道:“咱们找好由头,我都想好了,建造一个以舰船为主题的海上乐园,再以私人名义购买,退一万步说,弄不来那么多,弄来几艘都是赚啊。” 这他娘的,你说他疯狂吧,有些话又靠谱。 前世瓦良格号就是这么买下来的,当然弄回来颇费了番功夫。 想起瓦良格号,李建昆寻思如果早十年把它弄回来,肯定好处甚大,等于十年的研究发展时间啊,于是沉吟说道:“你真想搞军舰回来?” 牟齐中用力点头。 李建昆道:“那就搞个大的,数量太多不现实,咱们搞艘航空母舰。” 牟齐中双眼精光四溢,咧嘴道:“要得!” (本章完) 第1194章 资本潮 前世有一段历史,李建昆曾经做过科普,那就是瓦良格号买回来的过程。 这艘航母在苏联解体时,尚在乌国建造,只建好七八成的样子,想要把它彻底建造好,至少还要投入数亿美元,另外,瓦良格号按照苏联时期定下的计划,建成后会交付给俄国使用。 于是乌国便向俄国要钱,包括前期的垫付费用和后期建造费用,然而苏联解体时俄国经济糟糕到极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俄国灵机一动,说我不要了,那船就给你们抵债吧。 乌国瞬间傻眼。 更郁闷的是,乌国也没有钱继续造,再说苏联解体后,需要数千个配套工厂同时协作,几乎不可能办到,然而这么大个铁疙瘩,占着船坞很耽误事,把它大卸八块都需要不菲的花销。 于是乌国也灵机一动,谁爱要谁要吧,拍卖!咱还能捞回点本钱。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前世咱们把握到了,这一世李建昆打算从中推动,更快达成目的。 牟齐中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擅于折腾,在这件事上,李建昆不介意跟他合作一回,他负责出面折腾,李建昆在背后运筹帷幄,包括提供各种资源。 牟齐中欣然同意。 没有报酬。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这人其实也不算一个纯粹的商人,这么说带有褒义性质,他更多的是想干一些大事、壮举。 倒也并非很独特的品质,事实上时间往回倒推十年,在八十年代之前,这个国家的民风淳朴得令人惊叹,人们很少为自己考虑,讲究一个“我为人人,人人为公”,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许多人,身上仍然保留着这种品质。 李建昆原定这几天启程去日苯,日苯失去的三十年拉开序幕,金融危机也接近尾声,尽管没有大幅反弹的可能,但是也没多少油水可捞了,是时候全部清仓,抽离资金,重仓苏联。 不过一件偶然之事,绊住了李建昆的脚步,可能让他要在内地多待几天。 之前在跟牟齐中聊天时,他不是想起一件事,想到一个人吗,打听之后,发现虽然时间不同,但是历史如出一辙,南巡之后,此人敏锐地捕捉到商机,第一时间带着他刚在港城成立不久的公司“中策”,来到大陆。 李建昆通过港城那边的人脉,联系上他,劝他带着他的中策退出大陆。 他说给他点时间,自己还没有答复,先派遣了说客上门。 四合院的北房堂屋里,李建昆的眼神越过门槛,望向在院外等候的那个男青年,侧头问:“很熟?” 旁边,把东海电脑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小五,笑呵呵点头,“穿开裆裤长大的。” 这样说来,背景也是硬到天上的。 李建昆看不出意味地笑了笑,这个国家的人情社会,那个家伙倒是全玩明白了。 在李建昆的示意下,小五去门外把名叫张义的男青年带了进来。 简单客套之后,李建昆望向张义问:“听小五说你俩是同学?” 张义笑着点头道:“不光是同学呢,还一起插过队。” 中策的那人,其老子是印尼四大财团之一的掌舵者,眼光独到,在其十几岁时,把他送到大陆念书,就读于高干子弟云集的首都三十六中。 他在大陆待了十年,参加过上山下乡,是个名副其实的中国通。 时至今日,他当年的不少同学,已经身居要职,或在家族内有了几分话语权。 关系硬实得很。 小商做事,中商做市,大商做人,这就是人家老子的高明之处。 李建昆似笑非笑问:“他能这么快拿下太原橡胶厂,你们这些好朋友好兄弟功不可没吧?” 那个姓黄的,出手的速度比李建昆想象中还快。 他是真真在南巡之后,字面意思上的第一时间,就返回大陆。 这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太原橡胶厂易主。 张义摸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如实说道:“太原那家厂子,我们首都这帮老同学还真没掺和,也犯不着,当年我和黄宏年一起插队就在山西,他在那边也有些关系,他这次来大陆,没藏着掖着身份,那边得知消息后,主动找上门,带他去视察厂子,做汇报,问他有没有兴趣合资,他说有,事情也就敲定了,从讨论合资到签约,再到新公司成立,前后没到一个月。” 略作停顿,张义笑着补充道:“主要是情投意合,太原橡胶厂是家大厂子,职工众多,当地经营压力很大,不得其道,黄宏年愿意接手,明显有能力经营好,这难道不是一件双赢的美事吗?” 他不懂这个李建昆为什么要插手反对。 黄宏年说跟他既没交情也没仇怨。 明明八竿子打不着一块,这不是多管闲事吗? 李建昆表情不变,追问道:“他这么跟你说的?” 张义怔怔道:“什么?” “说他会好好经营。” “没把握经营好,他能接手?” 知道黄宏年背景的人,应该都不会怀疑他有这个能力。 李建昆暗道,难怪后面有人说是黄宏年第一个把“资本经营”的概念带到我国,并称其带给我国的资本运营知识胜过读一袋子书,造成中策现象,各种MBA将这次资本运营当作案例,因为他给咱们几乎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看来你跟黄宏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李建昆说了句让张义摸不着头脑的话。 所幸李建昆很快补充一句道:“他自己从来不干实业。” 张义皱眉道:“国外的事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家里不是做农副产品生意的吗?您的意思是他收购太原橡胶厂,不打算经营,那他准备干嘛?” 小五随口道:“卖呗,低买高卖,跟那些倒爷其实一样。” 张义睁大眼睛,“啊?” 把黄宏年说成是倒爷,倒是有些委屈他了,他的资本运作绝不止如此。不过李建昆没有解释,跟张义说,他也未必会懂,问道:“还要当说客吗?” “这……” 张义不知道该说点啥,倒是迫不及待想打电话跟黄宏年确认。 李建昆似乎看出他心里所想,收敛笑容道:“你联系他时,跟他说一声,我不是在和他商量。” 之前让港城那边的人联系黄宏年时,李建昆还不知道他已经拿下太原橡胶厂,当时只是奉劝。 再不制止他,这家伙速度可是相当迅猛的。 前世,在我国一夜买空一个市的壮举,正是他干出来的,前无古人,后面估计也没有来者。 张义离开后,仍不等黄宏年的答复传来,李建昆先接到了大哥打来的电话。 彪子在电话那头问他搞什么东西,说省城那边好不容易招徕一个有实力的外商,他却从中使绊子,人家外商原本对省城几家大厂子非常有意向,现在不敢接手了,省城那边打电话过来,把他一顿臭骂,还让他捎话,就是让李建昆别管闲事的意思。 是的,黄宏年在山西拿下太原橡胶厂后,马不停蹄转赴杭城。 相中好几家厂子,其中有一家叫西湖啤酒厂。 西湖牌啤酒,多少浙省老百姓喝了一辈子,接完大哥的电话后,有那么一瞬间,李建昆真的不想管,可是想到这一点,他又无法坐视不理。 前世,西湖啤酒厂后面改了名字,叫西湖朝日股份有限公司。 朝日是哪个国家的品牌自不用提,黄宏年拿下这家厂子后,做过什么交易,李建昆不清楚,但是很显然,这家浙省老爷儿们的口粮厂,最后的经营权落到了日苯人手中。 李建昆本想打通电话给徐方国,电话簿还没找来,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打电话的人是老家省城主管招商引资的主任,姓王。 这位王主任从李建勋那里,并没有得到李建昆不再威胁黄宏年的确切话,不放心,要来号码又亲自打一通。 “建昆同志,这是因为个啥啊,现在到处都在招商引资,想把外面的活水引进来,难得咱们这里来了个有实力的外商,你干嘛要阻扰呢?” 李建昆没有答话,反问道:“王主任,其他企业先不提,西湖啤酒厂和杭城橡胶厂,可是两家优质企业,一直处于盈利状况,这你们也巴不得往外兑?” 王主任叹息一声道:“盈利是盈利,可是一家上万人的大厂,每年创造利润只有区区百来万,这样的利润你能接受吗?如今许多厂子根本不盈利,咱们的财政全指着这些宝贝疙瘩了,正是因为爱惜,我们才忍痛割爱,不得不承认,咱们的经营确实存在问题,人家出身财阀,拥有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营商经验,更有我们盼不来的各种资源。咱们是慎重合计过的,让中策合资进来,看似分出一部分股份和经营权,但是最后咱们能获得利益肯定更多。” 李建昆驳斥道:“这个‘肯定’你们没法确定,厂子的经营权落到别人手中,你们说的就不算了,况且你们了解过黄宏年这个人吗,脱离他父亲的金光集团自立门户后,他就没干过实业,一直混迹在东南亚的金融圈子里,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会耐着性子下来经营实业?” 在金融圈子里厮混,并且混得不错的那种人,很难再回过头来搞实业。 因为来钱太快。 正如社会上许多以往通过不正经的渠道,获利颇丰的人,后来即便落魄了,也不大可能去找个班上。 王主任接下来一句话,把李建昆气得不轻。 “不是啊,我其实很想问问,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被理解,最是悲凉。 而李建昆心中的那股家国情怀,说出来是没几个人会信的,如果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他自己都不会信。正因为达到了某种高度,他才觉得自己应该承担更多责任。 好嘛,现在人家认为他多管闲事。 李建昆深吸一口气问:“黄宏年人呢?” 王主任回道:“在西湖宾馆呢,一直要走,我们一再挽留。” 李建昆眯眼道:“但是他没走。” 王主任用哀求的语气道:“建昆同志,算我求你,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们自有商议,真的犯不着你来操心啊,你贵人多事,去忙活别的吧……” 李建昆脸色阴沉如水。 电话挂断后,他一拳砸在墙壁上。 好一个黄宏年! 一个生意人,买卖如果真的不想做,卖家有什么话语权? 给脸不要,跟老子玩这招。 李建昆反手一通电话打给徐方国,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人,接电话的人说正在开会,完事后让他打回来。 李建昆一言不发坐在堂屋里静等着,期间沈姑娘送来一碗春草起早熬的参汤,一边催促他趁热喝,迟疑一下,问道:“如果不管,会有什么后果?” 李建昆端着白瓷碗,用汤匙搅拌着汤水,回话道:“往小了说,会是数以亿计的国有资产的流失;从长远来看,会起到带动作用,只要有一个人成功,跟风者就会纷至沓来,我们会有许多老牌企业,落入外资手中,这些企业现在可能盈利水平不高,但是不代表没有销量,品牌早已深入人心,算得上是民族品牌了。这参是春草去同仁堂抓的吧,你能想象一下以后同仁堂叫‘日苯同仁堂’吗?而当资本占据了一个地区最优的商品时,他们便拥有定价权,一支将老之人拿来吊气的野山参,现在卖十块钱,往后可能就是一百、一千……” 沈红衣听完后,从他手上端过没喝一口的参汤,一边用汤匙喂他喝,一边郑重说道:“那得管。” 李建昆会心一笑。 心中郁结消融大半。 大约半小时后,徐方国的电话打进来,询问过李建昆什么事后,徐方国沉吟道:“这事我也知道,难点在于,咱们大部分同志都特别积极,持乐观态度,我可以否决了跟这个黄宏年的合作计划,但是必然会引发许多人心怀不满,造成诸多新的问题,再一个,即便我们不跟他合作,别的地方呢?听说他刚从山西过来,并且现在许多地区都在向他发出邀请。” 李建昆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所以此事的关键,仍然在买主黄宏年身上。 徐方国突然笑笑道:“你如果忧心这件事还不简单,你若是站出来,把他取而代之,任他求爷爷告奶奶,谁会舍你求他?” 李建昆苦笑道:“问题是,他姓黄的只是打头阵的一个,往后还有更多,我一个人合资五百家厂子,一千家厂子,合适吗?” 徐方国带着笑意道:“你又不是资本家,你是企业家哩,企业家干企业,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有这个能力,我们又欠缺这方面能力,互惠互助,多好。别人我分辨不出,只要你愿意接手企业,我们省,扫榻相迎。” 没由来的,李建昆想起了徐庆有。 他但凡从他爹身上学到一丢丢好,何至于现在做个死鬼。 (本章完) 第1195章 大计划 杭城。 李建昆前脚刚下榻西湖宾馆,后脚就有人登门拜访。 进门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黄宏年。 另一个是跟李建昆通过电话的、本省主管招商引资的王主任。 王主任的脸色很不好,让你别管闲事吧,你倒好,口头管管不要紧,还冲上门来。 黄宏年态度殷勤,嘘寒问暖一番后,苦着脸,开始大倒苦水,说他原本不愿再谈,是要走的,结果王主任等人再三强留。 表情十分无辜。 却也是事实。 王主任正想说点什么,李建昆率先开口道:“你打电话我大哥,问我的联系方式,倒是无可厚非,问题是你为什么要骂他,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谁给你的权利?” 理论上讲他根本管不到大哥,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王主任轻哼一声。 李建昆不咸不淡道:“你也别哼,这件事我管定了。” “你……” 李建昆不再理会他,扭头望向黄宏年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就你那点火候,跟我耍心眼子,你不觉得自己嫩了点吗?” 年纪要比李建昆大十岁左右的黄宏年,讪讪一笑。 李建昆没有跟他兜圈子的意思,也犯不上,开门见山道:“自立门户后,你一直混迹于金融市场,突然搞出一家空壳子公司跑来大陆收购实业,打的是什么心思,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 这个国家不仅是他的祖地,也是他的第二故乡,人生没几个十年,况且是最好的年华。 黄宏年一脸委屈道:“话不能这么说啊李先生,大陆有意进一步放开国门,目的之一就是引入国际游资,借其提振发展,是有这个诉求的,资本存在很多种模式,相信大陆方面早有预判和准备,谁能现在就说得准,一定是坏事呢?” 他这句话里有些潜台词,王主任听不懂,李建昆门清。 意思就是说,大陆国门既然开放到这一步,需要国际资本进入助力其发展,那么任何资本模式都有可能进来,即使他没有打算做实业,最后把收购到的企业股份和经营权变卖掉,未必就不能给那些企业找到一个好婆家。 王主任倒是听懂了字面意思,接过话茬,言语变得强硬,李建昆说穿了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凭什么教训他,凭什么对此事指手画脚? “黄老板说得对,咱们现在是有这个诉求的,黄老板积极响应号召,怎么还有错了?哦,像你这样威胁人家,不让人家进来投资,公然唱反调就对了?” 李建昆瞥一眼他道:“你知道个什么?” 王主任勃然大怒,“比你知道的多!” 李建昆皱眉道:“在电话里我跟你讲过,他没可能收购一大堆厂子过来自己经营,最后这些厂子的经营权会落到谁手里,很难说,你打算以后喝美国牌西湖啤酒吗?” 王主任梗着脖子道:“那又怎么了,如果美国人能经营好,能给咱们带来更大的利益,有何不可,亏你还是个满世界做生意的人,就这点格局?它厂子在咱们的地界上,又跑不掉。再一个,你别光盯着西湖啤酒厂说事,我们和黄老板商量好了,想要跟西湖啤酒厂搞合资,会捎带上一个年年亏损的电缆厂。” 黄宏年自嘲道:“我曾在这个国家待了十年,参加过上山下乡,计划经济体制之下催生出的是小农经济,小农经济决定了意识形态,讲究配套,搭配一个亏损的电缆厂,王主任他们当时提出来时,我莫名其妙地也就答应了。” 王主任望向他,换上一副笑脸道:“这不叫莫名其妙,归根结底你有一半是咱们自己人,自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所以我是外人喽?李建昆同样自嘲一笑,然后望向一脸赤诚的黄宏年,懒得再跟他辩什么,直接一个字道:“滚。” 黄宏年倒是不敢作声,耷拉着脑袋往外走,王主任上前拽住他,扭头对李建昆就是一顿喷,以眼还眼地问李建昆有什么资格。 黄宏年却是打起圆场,不断劝说越喷越起劲的王主任,等王主任总算消停下来后,黄宏年凑到李建昆身前,小声道:“李先生,其实中策不是我一个人的,中策的投资方中还有和记黄埔……” 李建昆漠然望着他,小样还一套一套的,装无辜不行,又开始搬后台,打感情牌。 “那又怎么样?”李建昆打断他问。 黄宏年收住话头,心想真的一点面子不给? “回去告诉李佳成,想在内地做这种买卖,一样给我滚蛋,别让我踢他!” 黄宏年睁大眼睛,原来是一点面子没有? 面子是自己挣的,你自己爱脸,别人才会给你面子,和记黄埔是中策的投资方之一,李建昆过来之前已经知道,他没有联系李佳成,李佳成会联系他的,除了和记黄埔,中策背后还有几个投资方,比如黄宏年父亲的金光集团、摩根士丹利,以及一个隐藏极深的财阀,黄宏年与之关系非常亲密。 李建昆一脸厌恶望着黄宏年道:“还有,回去告诉伊藤忠家族的人,有我在,想这么搞,门都没有。 黄宏年瞳孔收缩。 李建昆玩味道:“怎么,以为藏得足够深?” 这时王主任插话,诧异问:“伊藤忠株式会社,那个日企?” 不怪连他都知道,这个十分低调、许多人都未听闻的财阀,事实上是日苯六大财阀之一,早在七十年代就进入我国经营生意,也是第一个被列为友好企业的日苯商业体。 李建昆望向王主任,“是不是很奇怪,他背后居然有伊藤忠财团,如果想要合资搞企业,伊藤忠财团怎么不自己出面,不比他有份量有门路?” “这……”王主任看向黄宏年,后者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继而一言不发再次踱步走向房门,这次王主任没有拦,倒是凑过来追问李建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不是知道的比我多吗? 不过这话李建昆没说出来,嘲讽对方并不能带给他乐趣,事实上这也是普遍现象,这个年代,咱们这个国家自上至下都太单纯了,开放固然是必要之举,但是开放走到这一步时,外面的狼群已经能够长驱直入了,在他们眼中我们无异于一头小绵羊。 没人真正清楚其中利弊。 现在一切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这个国门他不守,还有谁能来? 李建昆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高尚,只是,有国才有家,国好家才好。 他为什么敢跟共济会对刚? 对方的势力何其庞大啊。 他的底气正是脚下这片对方势力蔓延不进来的净土。 其实国家一直在庇护他。 轮到他能国家做点什么时,自该当仁不让。 李建昆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问王主任,黄宏年马不停蹄赶来杭城,起先是不是被杭城橡胶厂吸引。 王主任说是。 “因为有些人谋划已久,一直等着我们国门打开到这一天,你以为他们要的是厂子?他们要的其实是咱们的商业话语权,胃口是一个产业接着一个产业,橡胶产业,食品产业,医药产业……” 前世,黄宏年就打过医药产业的心思,不过咱们至少懂得医药产业的干系重大,及时喊停了。 搞清楚黄宏年背后有伊藤忠财团后,李建昆也就不奇怪,前世西湖啤酒厂的经营权为什么会落到朝日集团手中,而他所不知道的因为这件事,落入日苯人手中的企业,肯定还有更多。 所以无论有多少人认为,黄宏年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好处,李建昆对这个人没有一丁点好感。 已经非我族类。 王主任听得眉头紧锁,叹息道:“要按你说的,咱们还搞什么招商引资啊?” 引来的都是狼。 李建昆反问:“诚心实意想办企业的人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招进来,让他们自己投资办厂不行吗,一定要合资?咱们是缺劳动力还是缺市场?亏损厂子没人要,再搭家老牌好厂?这是完成任务呢,还是解决自己的烦恼?” 王主任苦笑道:“你说的简单,咱们有资格提那么些条件吗,人家愿意带钱进来就算不错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有多少厂子年年亏损入不敷出啊,三角债再这么一扯,那真是头疼得很,关又不能关,还有那么多工人要吃饭,像黄宏年这样有实力的老板不多的呀。” 李建昆问:“我呢?” 王主任:“诶?” 看出他眼神有点不对劲,李建昆没好气道:“不是我一个,大部队在途中。” ———— 杭城这边,才叫真正的阳春三月。 西湖湿地里草长莺飞,杨柳依依,人们脱去棉服,换上褂子,在和煦的阳光下结伴泛游西湖。 西湖宾馆今日格外热闹。 张灯结彩,拉起几条巨大的大红色横幅,其中宾馆门头上的那幅,上书大字:热烈欢迎昆仑商会成员莅临本省参观考察。 一辆辆省里安排的礼宾车,缓缓驶到宾馆门前停稳。 但凡后排上的人走下来,耳畔便是不绝于耳的快门声。 每一位来宾,都是能见报纸头版的人物。 而事实上从昨日晚间开始,陆陆续续的来宾到访就没有停过,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这绝对是关于经济方面的头等新闻。 外地已经有媒体,获悉消息后,火急火燎奔赴过来。 如此大的阵仗,早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这么多华人富商齐聚杭城,到底是共襄什么盛举,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传出来。 宾馆三楼,李建昆的客房里。 徐方国站在窗台边,俯瞰着楼下又一辆黑色桑塔纳接近宾馆,引发一阵躁动,打趣道:“咱们的车轱辘都要跑掉喽。” 因为都是大忙人,有些过来之前未必在港城,有些乘私人飞机过来,实在无法一次性接到位,总不能让人家先待在机场凑凑齐吧。 市里各单位的桑塔纳全被征用。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年轻人竖起大拇哥。 如此号召力,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人。 李建昆问:“你就一点不担心?” 徐方国摇摇头,“我只担心企业不赚钱,工人没饭吃,财政没收入,硬性投入不能到位,老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如何,再说,你小子名气大啊,能分担走不少压力,另外你现在名声还挺好,应该又能消解不少质疑,我看能成。” 反正先搞。 成与不成,就看消息传出去后,上面会不会喊停。 一个宾客还没到时,楼底下就已经架好长枪短炮,是有缘由的。 李建昆道:“但是质疑肯定有会。” 徐方国拍拍他肩膀道:“一起扛呗,我倒没事,职责所在,却难为你了。” 正如小李所言,消息传出去后,肯定会有流言风语,然而他比谁都清楚,小李干这件事,真不为钱。 达则兼济天下。 小伙子很优秀啊。 李建昆摆摆手道:“我要是说为难,就显得矫情了,摆明的这是一件赚钱的事,想要促成此事,把质疑的声音降至最低,咱们还得在细节上好好沟通一下,不行直接把合作条款公开。” 徐方国沉吟道:“如果是这样的合作条款,必然是有利于我方的,你那边的人能同意?” “我会搞定他们。” 徐方国再次竖起一根大拇哥。 这小伙子,硬是要得。 李建昆过来杭城之前的那晚,跟徐方国一通电话粥,煲到凌晨。 徐方国是诚心实意地邀请他来搞合作,许多各方面都不错的企业,偏偏不赚钱,无论怎么调整改革都没有用,看着是既心急又苦恼,归根结底的缘由其实大家都明白,不谙经营之道,在计划经济之下倒还好,如今市场经济的大潮扑面而来,根本遭不住冲击,而李建昆的经营水平,相信全世界也不会有人质疑,外加徐方国自认对他蛮了解,把厂子交给他,徐方国放心。 徐方国提出的这个“取而代之”的点子,确实是解决“黄宏年问题”的一剂高效药,沿着这个方向,李建昆延伸想了很多,能解决的还不只是一个两个黄宏年,藉由他领先时代几十年的阅历,还能把前世那些比较遗憾的企业,甚至是产业,紧握在手,好好保护,推动发展。 比如说中医药行业。 不过李建昆思来想去,这件事他一个人不好弄,一来人力有穷时,二来如果他以个人名义拥有数以千计的工厂股份和经营权,怎么看都不太好,只怕也很难把此事落实成功。 于是乎,他把昆仑会拉了进来。 以商会的名义,集众多华人富商之力。 想来更容易干成,也更容易被人民接受。 这是一个超大规模的计划,浙省只是试验田,如果这边成功,会扩散至全国。 对于昆仑会的参与成员们来说,无疑也是一件好事,地大博物的华夏大陆,十亿亿人的市场,傻子也能看出商业潜力,凭他们自己,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干成这么大的商业计划。 现在人马已动。 商谈会在近几日落实。 一切只看,这场真枪实弹的实验,能否成功。 (本章完) 第1196章 霸王条款 黄宏年灰溜溜回到港城,千盼万盼大陆国门开放到这一步,他的中策公司虽然刚成立不久,但是这个谋划其实酝酿已久,否则哪能这么快抢占到先机,笼络到摩根斯丹利和伊藤忠财团等投资方。 如此好的机会,好比一坨肥肉摆在眼前,张嘴就能咬到,哦不,他已经吞下一块,却因为一个人,不得不停止,这让他内心郁结,快要苦出水来,这几天也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 太气人了! 偏偏,那人让他滚,他还不敢不从,他的根脚在金融市场,可恶的李建昆在港城,已经生猛到他想让哪只股票涨哪只股票就涨,他想让哪只股票跌就跌的程度。 甚至是日股和美股,他搅动风云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金融圈子里或许还有人不惧他,但是绝不包括他黄宏年。 更憋屈的是,在内地受了李建昆一肚子气,回港后,他还不得不给投资方一个解释。 中环的一幢高端写字楼内,奢华典雅的会客室里,中策背后最大的四个投资方,三个来齐,至于他父亲的金光集团,在他跟他父亲通过电话后,他父亲就决意退资了。 摩根斯丹利的代表,是一个叫格里芬中年白人,骂骂咧咧道:“怎么哪儿都有他!” 伊藤忠财团的代表,是伊藤忠家族这一代的二掌柜,一个皮色蜡黄、眼里泛着精光的瘦削中年男人,此时眉头紧锁。 和记黄埔方面,李佳成亲自到场,等黄宏年说明情况后,他从沙发上起身道:“我们退出。” 黄宏年幽幽道:“你果然很怕他啊。” 李佳成挑了挑眉。 黄宏年道:“因为知道你跟他关系不错,我原本有意想亮出和记黄埔的招牌,想让他不要咄咄逼人,结果他半点面子不给,还说:李佳成来了一样给我滚蛋,这是他的原话。”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格里芬望向李佳成,诧异问:“你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吗,而且你无论是从年纪还是从资历上讲,都是他的前辈吧?” 李佳成心里怎么想的,旁人不得而知,望向黄宏年笑呵呵问:“你不怕?你父亲不怕?今天怎么不见他?” 继而看向格里芬,道:“你不用挑拨,资本界什么时候有过论资排辈一说,你和你背后的势力够胆子,你们上就是。” 李佳成说完,自顾自地走向房门,这时始终没说话的伊藤忠正树,沉吟道:“他是不是想自己吃独食?” 昆仑会的大动作,他们自然有所耳闻。 李佳成顿住脚,微微侧头道:“他这个人很不同,坦率讲相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完全看懂他,你说他仁慈吧,他又比谁都狠辣,相信这一点格里芬先生和你背后的人,应该深有体会……” 格里芬冷哼一声。 “你说他狠辣吧,他做事又很讲究分寸,比如说以他在东方的势力,有太多财富触手可及,但是光我知道的,有许多东西他都没有染指。刚才小黄说他骂我,我反而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伊藤忠正树接茬道:“哦?” “他在守国门。” 李佳成叹息一声道,“以他自己的想法,以他自己的理解,我们认为是对是错不重要,显然在他看来,中策是要被拒之门外的资本。如果早知道这样,我是不会参与中策的计划的,我的根基在港城,与他为敌,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言尽如此,李佳成径直离开。 格里芬冷笑道:“在大陆他又没个一官半职,管得可真宽!” 伊藤忠正树望向黄宏年,问:“还有其他办法吗?” 黄宏年摊摊手,无奈一笑,“没用的,我们已经被他盯上,任何办法都不可能瞒得过他,就算你们二位不怕他,你们拿什么跟他竞争?他如今在大陆的名望,我只能用如日中天来形容,大陆那些企业管理单位没有任何可能不选择跟他做生意,而选择我们。” 格里芬插话道:“高价竞争呢?小黄先生你只是想赚个快钱,但是我们作的是长远打算。退一万步说,即便仍然竞争不过,也能恶心一下他,让他多付出一些代价。” 那确实挺恶心人的,不过黄宏年头摆起花,这样他能捞到什么好处,平白无故把李建昆得罪个干净,秋后算账还不知道是什么狂风暴雨。 黄宏年蓦地怒不可遏。 被李建昆祸害成这样,他居然还不愿意找李建昆麻烦。 转瞬,黄宏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实在是,惹不起啊惹不起。 真特么憋屈! ———— 西湖宾馆。 二楼一间特意布置出来的会议厅里,排列整齐的罩着雪白椅套的席位上,上百位来自昆仑会的成员,正襟危坐。 在他们前方,李建昆一边慢悠悠来回踱步在红色地毯上,一边不紧不慢阐述着这次的计划,以及合作事项。 “……大陆当下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受市场经济的冲击,过去的计划经济体制造成的弊端逐渐显现,再一个,企业管理者也难以适应市场经济的大潮,从而及时做出改变,因此许多企业都出现经营问题,甚至出现亏损,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些企业没有价值,计划经济体制之下建立起的工厂,多半关乎民生,商品大多具有刚需性,缺乏的是创新,是竞争力。” “另外,大陆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拥有十亿亿人口,有着东南亚几乎最廉价的劳动力市场,在这里经营生意,成本极低。而大陆已经开放到这一步,往后有钱人显然会越来越多,又是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次针对大陆企业的投资计划,可以重仓,但是不强求,投入多少在于你们自己,我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自主选择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往后你见商会在大陆的生意经营有声有色,想要增仓,只怕有点难,因为你想别人也想……” 具体的合作模式,刚才已经跟他们讲过。 他们将以昆仑商会的名义,在大陆成立一家新公司,与大陆企业之间进行合作,公司采用股份制,你愿意投入多少资金,跟你所持有的股份成正比,资本额度上不设上限,因为这会是一个超级大计划。 第一笔合作,就是入股浙省的一百家大型工厂。 徐方国会带人,把全省的不能破产倒闭、却又经营不善的重点工厂,全部罗列出来,然后由李建昆带人甄选,从中选出一百家。 接着核算这一百家工厂的价值,让出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以及经营权,昆仑商会融资入股,并且接手往后的经营。 如果浙省这次合作成功,没有被喊停,后面的合作邀请肯定会纷至沓来,面向的将是全国。 理论上讲把他们所有人的资金抽干,也包圆不了这么大个盘子,所以要甄选有价值的工厂,价值二字,在李建昆心里有两重含义。 坐席方阵里,大家热烈讨论,有人说要砸出全部现金流,有人说钱不够融资都得重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神色激动。事实上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会长说,生意干到他们这种程度,难道还看不出大陆这边大有可为吗? 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换他们任何个人,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干成这么大的事? 会长这是在给大家谋福利哩。 大家的参与积极性非常高,多半人已经在核算能动用的资金。现在多一分投入,往后便多一分收获,当然了,没有任何生意是完全没有风险的,有些人心里也在想,先看看会长投多少。 李建昆似乎看出这些人的心思,打趣道:“我先不投,我要投少了吧,你们说我不带头,我要投多了吧,你们又怨我不给机会,你们先来,最后缺的资金我兜。”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竖起大拇哥。 还得是会长,做事滴水不漏。 有人跟着打趣道:“会长啊,你就不怕咱们投太多,没机会留给你吗?” 李建昆含笑道:“那我就看你们发财呗。” 先不提盘子有多大,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在场没人是傻子,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拉着李建昆一起,还得让李建昆主事,那样才叫稳妥,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不是? “行啦,想投入多少,你们私下合计。” 李建昆抬起手压压,现场很快安静下来,李建昆扫视全场道,“咱们关起门来说,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投资计划,眼下在大陆拿下十家厂子的钱,在外面可能连一家厂子都拿不下来,也不能好处让我们占尽,有一个条件。” 大家侧耳聆听。 原文在六#9@书/吧看! 李建昆放缓语速道:“那就是:商会所拿下的大陆企业,不能对外转让……” 这个条件不是徐方国提的,而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置的。 如果这个投资计划过程顺利,按照向好的方向发展,李建昆打算做一些意义深远的谋划,比如说之前提及的中医药行业,他会整合中医药行业的资源,趁着这个年代中医还未走向末路,保护好它,推动其发展。 前世,到二O二O年代时,想要找一个好中医,何其困难。 而不是所有医学体系,都讲究根治,都讲究不能用药就不用药、是药三分毒这个概念的,中医的良心,不应该被埋没。 会议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后,有人提出疑惑道:“会长,我举个例子,如果一家我们接手的工厂,无论如何都发展不好,一直亏损,难道还要保留吗?” 另一人举手,补充说道:“恰好这时又能找到愿意出合适价钱的买家,难道属于商会的那部分权益,我们也不能转让吗?” “不能。”李建昆的回答斩钉截铁。 弄得其他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个条件属实有点霸王了。 李建昆这么强势的原因,又要拿中医药行业举个例子,当下中医已经在走下坡路,想要把中医扶起来,甚至发扬光大,谈何容易?因此他整合的中医药企业,很可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仅无法创造利润,还会亏损。 到那时,商会里肯定会有人提出来踹掉这些赔钱货。 像是他搞的芯片产业,也是一样的道理,短时间内无异于一头吞金兽,根本看不到回头钱,一般商人是遭不住的。 与其后面搞出问题,不如把话说在前面,定好规矩。 所幸李建昆很快补充道:“遇到你们的这种亏损企业的情况,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将股份和经营权卖还给大陆相关单位,如果他们需要的话,国家行事,跟我们做生意有很大不同,一些关乎民生的企业,即使亏钱也得干;第二,如果大陆相关单位也不愿意要,我会私人买下来,我来处理。” 大家暗吁口气,只要不是霸王条款,明明是赔钱货还得硬拿着就行。 转瞬,不少人又挠起脑壳,不知道会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会长没有解释,大家也不好问。 所幸在大家看来,这对于他们,对商会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只是对会长有害,也没事,会长有钱,经得住造。 一场会议开到午后才散场。 大家结伴前往专门拾掇出来提供给他们使用的饭厅时,李建昆独自离开,随后带着富贵来到市里的一号大院,找到徐方国,告诉徐方国,他那边的事已经搞定。 徐方国诧异道:“这么快?” 一场会议,区区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他二人合计的是,“昆仑商会不准对外出售合资企业的股份和经营权”这一条规定,是要写进合同里的。 连徐方国自己都觉得这是个霸王条款。 再傻的人都不会轻易答应,何况是那些老谋深算的大商人? 李建昆打趣道:“山人自有妙计。” 因为他没有跟徐方国说,最后如果遇到扶不起来的亏损企业,连企业原来的管理单位都不要,他会私人买下来。 没必要说。 他会参与挑选要合资的企业的事,并且肯定会拥有第一决策权,自己选的企业,含着泪也得把它搞起来啊。 徐方国还有点没回过神,实在没料到这么大个难题,如此轻松搞定,讷讷道:“我们这边只是做个统计,信息资料其实是现成的,拿给你们挑选就是,这么说,只要你们挑选好,就可以签合同了?” 李建昆点点头。 徐方国揉了把脸,事情发展比想象中还快,签合同之前,肯定不能再藏着掖着,不说向上面汇报吧,也要主动把消息散播出去,等待他们的到底是晴空万里,还是乌云密布,很快会见分晓。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居然在内心中祈祷起来。 一百家经营困难的大工厂,背后至少关系着几十万名职工、包括他们的家人,或许几百万人的生计问题。 是越过越糟,还是至少薪资稳定,就看这一回了。 (本章完) 第1197章 恐怖的资本运作 浙省与昆仑商会达成合作意向,欲要合资经营一百家重点工厂的消息,传播出去后,举国哗然。 媒体上一时间全是关于此事的报道。 不出意料,纸媒上开始吵得天翻地覆,发表各种观点的人都有,但是大体上不外乎两种观点: 1、反对者,认为这是国有资产的流失。 2、支持者,认为与其把企业烂在自己手里,不如让有能力的人来经营。 争辩激烈,难分胜负。 纸媒上争论的同时,市井坊间也没闲着,如今走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人们谈论此事,杭城这边尤为明显,毕竟是关于本省的事。 因为要让消息飞一会儿,或者说,要给上面时间做决策,这么大的事,哪能真的先斩后奏?在挑选完准备合资的一百家工厂后,李建昆得以清闲下来。 这天上午,阳光明媚,西湖畔不知何时又有些植被偷偷绽放开花朵,姹紫嫣红,招蜂引蝶,煞是美丽。 打扮休闲、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李建昆,领着差不多装束的董大、包船王女婿几个人,绕着西湖踏青游玩,也算充当了一回导游,各自的保镖都没跟着,犯不上,不过李建昆知道西湖所还是在他们周围安排了一些便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逛完断桥残雪、苏堤春晓、花港观鱼……西湖的景点实在太多,期间不停补充能量,各种小吃没少吃。 富豪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看见路边小吃同样会嘴馋,吃饱了照样要放屁,顿顿必须生猛海鲜的人,其实上不了台面。 董大这次来内地,董家还有后厨的任务交代给他,让他捎些董家祖地宁波出产的一种小红薯回去,如今只能休卧在床、阳寿越来越短的董船王,最好这一口,老人家的早餐和晚餐,主食都是红薯炖粥。 所以到中午,大家完全没有要吃午饭的意思,倒是路过一家后世越来越少见的茶馆时,齐齐顿住脚,有些口渴倒是真的。 李建昆主随客便,也有意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本地的茶文化,听听评书。 西湖龙井,自然闻名遐迩。 龙井中最优者,当属附近不远的翁家山村所产的特级狮峰,干茶颜色并非纯粹的绿,而是黄绿相间的颜色,有股馥郁的兰花幽香。 一般茶馆里是喝不到的,不过此地的茶馆,或许会有。 至于评书,稳居这个年代国民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三甲之列,如今其实还有些走下坡路,电视机愈发普及,娱乐方式也越来越多,往前倒回几年,大人小孩茶余饭后最重要的娱乐项目就是听评书,评书演播者凭一己之力,滔滔言辞,灵牙一碰千军万马,俐齿轻摇故国神游。 八十年代评书名家辈出,像人们熟知的单田芳、田连元、刘兰芳等,这些人当得起“先生”二字,在那个书籍匮乏的年代里,他们在讲评书的同时,也是在给人们普及文学和历史知识。 评书家也是相当赚钱的行当,今年的亚运会,评书界不少人慷慨解囊,且捐得光明正大,比如侯宝林先生就捐了一个万元户。 走进茶馆,好家伙,这个时间段上座率居然也有八成。 那些周围有人的茶桌上大多不光有茶水,还有干果点心,看来像他们一样,已经用小吃填饱肚子,打算略过这餐的,大有其人。 不过李建昆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起来。 茶馆大堂内很是热闹,舞台上也有一位评书先生,此时却没有讲评书,倒是深谙紧跟时事,跟客人们闲聊起来,聊的正是本省与昆仑商会大搞企业合资的事。 “……这个昆仑商会,大家估计还不算太清楚,容我跟你们细细道来……” 评书先生想来有些自己的信息渠道,知道的确实比一般人更多。 乔装打扮听人家谈论自己,感觉很是怪异,却又想听听,李建昆几人找到一张边角的空位置坐下,询问服务员还真能喝上翁家山村的狮峰龙井,又让服务员姑娘随意搭配几样干果点心,服务员姑娘好奇打量着他们,问他们是不是外宾,李建昆说不是。 舞台上的评书先生,口才硬是要得,昆仑商会被他说得神秘叵测,吊足了客人们的胃口,有些人端着茶杯或拿着干果放在嘴边,忘记吃喝。 “……可以说你们能叫得出名字的华人大富豪,都是昆仑会的成员,至于这昆仑会的会长呢,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李建昆,咱们国家的人。” 评书先生战略性停顿。 台下不乏人鼓掌叫好。 董大冲李建昆竖起一根大拇哥。 这时评书先生话锋一转道:“咱们说回之前,那么这昆仑商会要在咱们这里合资搞一百家重点工厂,是好是坏呢……” 跟随评书先生的节奏,台下客人们踊跃讨论起来。 有人道:“我认为是好事,李建昆的爱国之心毋庸置疑,既然他是商会领头者,肯定会维护国家利益。” 有人反驳道:“那他要不要维护商会的利益?要是让商会的人吃亏了,以后谁还愿意跟着他混?” 这两人还没争完,又有一个抬高的声音道:“报纸上争论来争论去,反对的人无非是担心会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可是双方合作的条款已经公布出来,其中一条很明确地指出,昆仑商会以后如果要转售股份和经营权,我们的管理单位拥有优先购买权,等于说主动权仍然在我们手上,这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马上有人接茬道:“你这话说得轻巧,来,我提两种可能,你告诉我该怎么办。第一,如果到时候昆仑商会打算转售一家企业的股份和经营权,恰好日苯人想买,给出一个很高的价格,我们的管理单位根本拿不出来呢;第二,如果到时候我们的管理单位就是不要呢,你懂我意思吧,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商勾结的事历史上屡见不鲜……” 先前说话的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董大等人望向李建昆,李建昆暗叹口气。 只要有人觉得你别有用心,他总能找到合理的说辞。 要知道,这里还是本省,既然决定合作,省里的态度很明确,其他地方又是怎样的舆论风暴呢? 离开茶馆后,大家失去游玩的兴趣,直接返回宾馆。李建昆得知徐方国去了电视台。 与其说是接受电视采访,不如说是向全省百姓,乃至全国人民,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要积极促成此事。 省电视台,一号演播厅内。 聚光灯下有两张单人位木艺沙发,中间隔着一张同色的红漆茶几,其上摆放着一盆无甚稀奇的兰花,徐方国和省台的当家主持人费敏,分坐在两张沙发椅上。 面对费敏的采访问话,徐方国阐明了自己的三个观点: 1、企业困局,力不从心。他从当前的总体经济情况,细讲到具体的一家工厂,连举两个例子,说明现在商品产能过剩,再加上市场经济带来的外部冲击,仓库里堆满货物,商品严重滞销,也不是没想过其他方法,比如把商品出口,可是他们的商品又缺乏竞争力。 他提到,商品必须要进行改良和创新。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既很难找到这样的人才,也拿不出研发投入的资金。 于是他将话题带到第二点。 2、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许多工厂别说继续投入,就是维持都很艰难,本身经营已经很不景气,又受三角债的影响,哪家工厂账面上还能拿出可观的活钱?事实上,真实情况是工人们和他们的家属们,都在嗷嗷待哺,比如说这一百家工厂,截至目前没有职工的工资是完全发足的,而下个月的工资还不知道在哪里,更可怕的是,破产倒闭的例子已屡见不鲜,这些工人随时都有面临失业的风险,到那时,他们背后的家庭该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另外,财政收入很大一部分都指望着这些厂子。 而如今这些厂子自顾不暇,哪还能给财政贡献多少收入?财政没钱,路不能修,桥不能建,坝不能垒,如何发展? 3、引进管理模式,学习营商技巧。徐方国提到,市场经济的大潮已经势不可挡,当下正处于一个变革的关键时期,而我们的企业管理人员,几十年下来一直按照计划经济模式来管理运作工厂,习惯于听令行事,既没有多少自己的主见,也不懂得如何很高效的去改变自身,以适应新的大形势,而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自行摸索,最快的方法,就是把优秀的管理模式引进进来,从合资方派来的管理人才身上学习经验和技巧。 一家这样的合资工厂,能辐射周边一定区域,一百家合资工厂,就等于一百个老师。 最后,徐方国作总结说,他不认为此事有绝对不可为之处,此举在当前特殊形势下很有必要。 言辞灼灼,铿锵有力。 当晚,李建昆在宾馆客房里,一帧不落地看完节目后,不禁会心一笑。 谁能质疑这个人的为国为民之心? 其实有一件事,徐方国没提,李建昆也没说,毫无疑问,这次的合作是一个天大事件,他和昆仑会还好说,只当成一个生意来看的话,生意做不成就不做了,而如果最后这次合作被喊停,对于徐方国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为什么有如此大魄力? 除去一心为国为民,连家庭都顾不上外。 如今,他没什么好失去的。 ———— 隔日,李建昆接受了媒体采访。 实在是有太多媒体想要采访他,于是便干脆在西湖宾馆里,搞了一个记者见面会。 会上,李建昆接受所有记者的提问。 记者们是什么话题最有热度,人们最想知道,就问什么,有些问题像一根长矛刺过来。 李建昆内心坦荡,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某记者:“从公布的合同来看,某些条款似乎对本地管理单位更加有利,反过来讲,昆仑商会将会被合同约束死,因此报纸上有些观点提出质疑,昆仑商会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李建昆打趣道:“持这种观点的人,内心很阴郁啊,这事还需要研究什么阴谋论吗,当然是图利,‘商人逐利’这四个字似乎带有贬义性质,可是这跟农民求收成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不追逐利润他吃什么,怎么养活手下员工?昆仑商会看好内地的发展前景,有着丰富的营商经验和资源,本省这一百家入不敷出的工厂,昆仑商会有把握实现向好发展,从而产生利润,那你们说这个钱,昆仑商会该不该赚?” 某记者:“有专家认为,我国目前的许多国有资产,其价值被严重低估,昆仑商会如此大规模的收购股权,抛开其他不谈,单是这些股权本身,未来也会升值许多倍。” 李建昆呵呵一声道:“专家?砖块的砖吧,能说出这话的人,不如回家把家里的家伙事儿全部拾掇好,埋进土里去,等一百年后,绝对升值十倍都不止。说回本次打算合资的那些个工厂,许多已经是快要濒临倒闭的光景,只有挺过眼前的难关,它们才有未来变得更有价值的可能,挺不过去搁这儿谈未来,有任何意义吗?” 某记者:“据说早在昆仑商会来到本地之前,省里的招商办正在接洽一位外商,对方也有意在本地投资,连厂子都考察好,结果却被势力更大的昆仑商会排挤走,请问有这回事吗?” 李建昆凝视着提问的记者看几秒后,回道:“有。” 嚯! 现场的快门声和落笔的沙沙声,瞬间急骤起来。 大新闻! 李建昆补充说道:“不过这事跟昆仑商会没有关系,是我,是我个人出面让他滚蛋的。” 提问的记者把记事本抬高到胸前,右手拿着一只英雄牌钢笔,“滚蛋?咱们特意设立招商办,足见对招商引资的重视,如今经济萎靡,更需要拉进外资助力发展,你这样做,不是唱反调吗?还是说你嫌对方抢生意?” 李建昆眼神从他身上挪开,扫视全场道:“他说的这个外商,名叫黄宏年,刚在港城注册了一家公司,叫中策。黄宏年在过来杭城相中西湖啤酒厂和杭城橡胶厂等几家大厂之前,已经拿下山西橡胶厂,只是新建了一家合资公司,没有派去一兵一卒,港城中策公司也没有任何派遣人员的动静,事实上,这家公司虽然背后金主众多,却是一家空壳公司,黄宏年本人脱离家族企业出来单独发展后,一直混迹在东南亚的金融圈子里,从来不干实业。” “这样一个人,会收购一批工厂,静下心来耐着性子好好经营,赚这慢腾腾的钱?” 李建昆自问自答道:“居心不良,这就是我让他滚蛋的原因。” 提问的记者道:“关于这件事,我也采访过招商办的人,他们说你怀疑黄宏年会把收购来的股权和经营权转卖掉,可这毕竟是你的猜测。退一万步说,黄宏年真的这样做了,接手那些工厂的人,总该有意好好经营的吧,这和你们昆仑商会又有什么区别呢?恕我直言,这仍不能排除你们昆仑商会仗着势大,想要独占好处的想法。” 李建昆发现这个记者,可能不是被人收买,比那种手段更高明,有人给他灌输了一套东西,他的表情中有股嫉恶如仇。 “你们太小看黄宏年和他背后的金主了,从内地收购一些厂子,转手卖掉?他们岂会甘心于这点小钱。” 李建昆摇摇头道,“黄宏年他们的计划有两步,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最后再揭晓原因。第一步,按照企业性质,在大陆批量收购一些工厂,比如说刚才提到的山西橡胶厂和杭城橡胶厂,这其实就是一个佐证,我们可以把橡胶这个行业,单独看作他们的一个目标,等到收购了十家八家橡胶大厂后,黄宏年他们就会利用企业经营权,把这些橡胶大厂捆绑在一起,变成一个橡胶集团,将其在外国上市,从而融到更多资金,然后拿国外股民的钱,再来大陆,收购更多的企业,再比如说啤酒企业,等收购到十家八家啤酒大厂后,他们又能推动一家啤酒集团上市,进一步融得资金,然后再来大陆收购,如此往复……” 在场记者们都给听懵了。 有人情不自禁开口道:“还能这样搞?” 前世,黄宏年那些被一些人看作神乎其技的资本运作手段,尽在李建昆这一席话中。 确实把这个年代根本没认清资本为何物的国人,给震惊到了,眼下这个厅屋内的人,还只是记者,等今天的新闻传出去后,天知道有多少做生意的人,要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第二步,他们早有预料,这种行为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到那时黄宏年就会考虑出售手上企业的股权和经营权,然后中策背后的金主和金主的朋友们,就会接手他们各自想要的企业,根本无需付出太多代价,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投资人,除了最开始的那点本钱,后面的钱全是从国外股市上融资来的,等于说他们只付出收购第一批企业的成本,就能得到后面收购来的所有企业的经营权,而得到某个行业内一批大型企业的经营权后,他们就能一定程度上主导我国市场上的这个行业……” 全场记者,有一个算一个,呆若木鸡。 李建昆最后才说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首先,很简单,我懂金融,懂资本操作。其次,我如果告诉你们黄宏年背后的金主都有哪些,你们就会明白,哪些个金主,小打小闹是看不上的。它们有印尼四大财团之一的金光集团、日苯六大财团之一的伊藤忠株式会社、美国包括摩根斯丹利在内的多家大型投资机构……” 静。 偌大的厅屋内落针可闻。 这套资本运作,简直骇人听闻。 在场许多人忽地同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李先生,黄宏年他们这套资本运作真搞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们会失去什么? 细思极恐。 (本章完) 第1198章 你还敢来? 西湖宾馆记者会后,舆论再一次爆炸。 媒体们纷纷发表新闻,或转载主流媒体的报道,一时间全国都在讨论李建昆在记者会上的话,被李建昆揭露的骇人听闻的资本操作,惊得背心发凉冷汗直流。 做生意,当下在这个国家已经不算稀奇事,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生意还能这样做。 很显然,多半国人都相信了李建昆的话,毕竟他说的如此具体,甚至指名道姓。 小心资本陷阱! 成了人们谈论最多的一个口号。 与此同时,李建昆驱赶走狼子野心的资本家,带领昆仑商会进入内地搞企业合作,甚至不惜给自己戴上枷锁的行为,就被反衬得极其难能可贵。 人们后知后觉到,李建昆这番行为,实际上是在替咱们守国门啊! 资本豺狼们的阴谋诡计,在站在资本顶端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他一人站在开启的门缝越来越大的国门前,手持一柄资本利器,却从未转身对这个国家出手,默默干着将豺狼拒之门外的壮举,如果不是这次记者会上,有记者们公开发难,他不得不回应,全国人民还被蒙在鼓里。 这是何等胸襟? 何等气概? 何等赤诚? 中华有李建昆,何其之幸?! 李建昆的社会名望,被推向又一个高峰。 人们仰望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一个礼拜,在掺杂着掌声和鲜花的沸腾中,悄然而逝。 上面一点动静没有。 那么李建昆和徐方国也就懂了,这是一种默认,没有任何先例的事,不知道会引发什么结果,想让上面明确支持,是很难的。 有默认已经很不错。 这天晌午,仍然是在西湖宾馆,二楼,最大的宴会厅内。 一场盛大的签约仪式召开。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媒体记者,就有近两百号人。 聚光灯下,数不清的相机闪光之中,李建昆和徐方国签订完合同后,双手用力握在一起,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亢奋。 徐方国郑重道:“这一百家企业,数十万个就业岗位,就拜托你们了。” 李建昆收敛笑容,认真回话道:“一定。” 只是就业岗位,而不是数十万名职工。 这也是写进合同的条款。 因为现如今谁都知道,外商经营企业,从来不讲铁饭碗,有能力你上,如果连基本工作都无法做好,你不下谁下? 这个国家不缺人力资源。 许多人想要一份工作而不能得。 昆仑商会旗下的企业里,不养闲人。 这牵扯到一系列企业管理的改变,不过是后话,也犯不着李建昆亲力亲为,昆仑会最不缺的就是会做生意的人,这些人的生意还做的还都不小,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涉猎,谁手底下还没有一群得力干将? 李建昆要做的事很简单,把这一百家企业,按照企业性质,分配给懂行的股东,让他们调派人才过来管理,你为别人挣钱,别人也替你挣钱,大家互惠互利,齐心协力。 签约完成后,李建昆便开始落实这件事。 而刚因为送走浩浩荡荡的记者大军,空间似乎变得松泛不少的西湖宾馆,很快再次热闹起来,被一波一波而来,成群结队的请人大军,挤得水泄不通。 最先赶来的人,来自浙省周边地区。 而后几乎是按照路程远近,各地人马纷沓至来。 他们到这里来的诉求只有一个,也想请昆仑商会去他们那里考察,合资经营一些工厂。 昆仑商会成了全国各地企业管理单位眼中最大的香馍馍。 宾馆二楼,一间小会议室里,休会的间隙,李建昆踱步到窗台边向下打量,宾馆一楼大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宾馆都没有客房了,后面来的人要去外面找地方住。” 董大来到李建昆身旁,笑着建议道,“按照这个形势,一时半会儿咱们连签约都签不完,后续各地区各企业的管理,也得有个统筹中心,看来咱们要在大陆设立一个商会分部啊。” 李建昆正在想这件事。 一个商会分部可不够,想想看,单是浙省目前就有一百家大工厂,往后要管理的企业是数以千计的,成立多大一个公司都不算过份。 他没由来地想到春节期间来自魔都的一个大新闻。 浦东大开发。 国家需要资本注入那里。 日后浦东也是咱们的国际金融中心。 因此将公司设在浦东,会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他打算也在黄浦江畔圈一块地,建一幢能成为后世人们游览外滩时进入照片背景的大厦。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董大,董大笑笑说那自然最好,反正也不费事,华强太古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早两年已经进入大陆,在大陆盖幢大厦的成本,估计还不到港城的十分之一,对他来说算个什么事? 这事就交给艾菲了,等开完会后,李建昆会打个电话给她,他望向董大道:“这边后续的事就交给你了,我马上要去趟日苯,再一个今年我大概率都抽不出什么时间,等手头事办完,往后我主要会待在大陆,正好可以管着这摊子事。” 董大现在有个头衔,会长助理。 商会在大陆这边的摊子,注资还在进行中,不过股权分配已经完毕,这帮人预留下百分二十的股份,李建昆独占。 董家和包家并列为第二大股东,股份为6.8%。 计划注资一百亿美金。 后续如果不够,各家想要保住股份额度,就得按照比例增资。 李建昆能独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也是一个原因,因为如果浙省这边的第一笔合作能够成功,其他地区找上门,大家已经预见,摊子实在太大,饶是这些大富豪们,玩起来资金压力也很大。 毕竟是干实业,钱投进去,多少年能回本,很难说。 董大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我父亲说,等你在日苯的投资清仓后,这个世界上比你更有钱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比你流动资金还多的人,不会超过三家。” 李建昆笑笑没说话。 董大倒吸一口凉气,那么显然确实如此。 但是,身旁这个年轻人,和那些人,那几家,不同。他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区区十年时间而已,人家是百年积累,一个家族包括盟友一起打拼,而他一人,如今就是一个顶级大财阀。 董大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他了,又打听道:“日苯之后,是去苏联?听说你在这边花钱如流水啊,我父亲说从没有见你如此大动干戈,事成之后那还了得。” 李建昆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道:“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 董大诧异,“还有你干不成的事?” 李建昆没好气道:“这话被你父亲听见,可要批评你了。” 董大摸摸鼻尖道:“关于你,他不会。” 李建昆无言以对。 当年在董老面前充了回神棍,当然他绝没有亏待董老和董家,董老直接逆天改命,董家辉煌继续,如今放眼全球商界,董家是他最坚定的盟友,没有之一。 ———— 两天后,李建昆功成身退,低调返回首都。 家人皆喜气洋洋,与有荣焉,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他们自然知道,不仅是他们,四九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春草出门买菜,都会被人夸得不自觉昂起小脑瓜,回一句“那可不,我小干哥哥就是这么好这么厉害的”。 远在西安拍戏的李小妹,打过好几通电话回来,说也不知道谁透露出去的,当地一些机关单位知道她是李建昆的妹妹,那真是天天来探班,又是捎来好吃的,又是要请客吃饭,真是烦死个人。 不过她说这些话时,明明笑声成铃。 回京的当晚,沈姑娘特别主动,说是奖励他,李建昆一夜似皇帝,隔日上午,又去了老丈人家,丈母娘提前备好一大桌子菜,饭桌上犟种老丈人变得格外和蔼可亲,几杯猫尿下肚,搂着李建昆的肩膀快要称兄道弟了。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对自己那么好,李建昆的心情自然不错,带着这份惬意,乘专机低调来到日苯。 改装过的黑色商务车缓缓行驶在东京都的街头,李建昆透过车窗望去,能明显感受到整座城市都透着一股颓丧。 日苯人再也没有买下美国的雄心壮志了。 日苯股市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几乎蒸发掉一半,股市的动荡,很快波及到房地产市场,崩得那叫一个稀碎。此前日苯人炒股炒楼有多么疯狂,现在跌的就有多么痛,绝大多数的日苯家庭都背负上了巨额债务,去年年底,日苯财经媒体公布了一份数据,指出日苯现在平均每个家庭的负债率,是年收入的4.3倍。 日苯企业的利润,平均暴跌超过百分二十,就业市场出现严重问题,大多数公司冻结招聘,用“自然减员“的方式来降低成本。 为了应对就业危机,日苯政府推出了“乡村振兴计划“,鼓励大学生到乡村工作。同时大学和研究生院开始扩招,以延缓就业压力。 在职场上,“社畜“一词开始流行。为了保住饭碗,员工们不得不接受更长的工作时间和更重的工作量。有些人甚至每天只睡两个小时,经常连续加班二十四小时,为了补贴家用,很多人开始兼职或从事副业。 婚恋观念开始转变,由于经济压力,许多人选择推迟结婚或干脆不结婚。“草食男“这个词应运而生,形容那些对恋爱和婚姻没兴趣的年轻人。他们认为,与其承担婚姻的经济负担,不如独自过轻松自在的生活。 教育领域也受到冲击。曾经被誉为“学历社会“的日苯,开始质疑高等教育的价值。大学毕业生找工作越来越困难,许多人不得不接受与专业不对口的工作。有人调侃说:“现在的大学文凭,连擦屁股都嫌硬。“ 消费习惯发生了巨大变化,曾经热衷于奢侈品的日苯人,开始追捧百元店,这些店里的商品价格统一为100日元(约合6元人民币),种类繁多,从日用品到食品应有尽有。省钱成为一种美德,甚至出现了专门教人如何省钱的电视节目。 面对经济低迷,日苯人的生活哲学也在悄然改变,“小确幸“这个词开始流行,形容在平凡生活中寻找小小的快乐,比如喝一杯香浓的咖啡,或是欣赏一朵路边的野花,人们开始学会在艰难中寻找生活的美好。 他仍然下榻在美都子位于银座的大平层里,白天会到信托银行总部,亲自指挥清仓事宜,可是,尽管如此低调,还是被狗仔们嗅到气味。 李建昆现身日苯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 日苯人愤怒了,你还敢来? 这天,李建昆正在信托银行总部的证券部里忙活,银行大门被人堵死,愤怒的人群冲撞银行保安结成的人墙,似乎想要逮住李建昆千刀万剐,银行方面报了警,警察赶到后,局面好转,但有限。 李建昆得知消息后,不顾身边人劝阻,闲庭阔步出现在银行一楼大厅。 他让人找来一只麦克风,插上音响,望着大门外那一双双红眼睛,朗声用英文说道:“没错,我是从这次日苯经济危机中,赚了不少钱,但问题是,你们亏了钱,日苯爆发经济危机,怪我喽?” “当初在经济危机爆发之前,我是不是接受日媒采访,公开表示,日苯股市会崩,我甚至明确地说过,我会做空日苯股市。我警醒过你们,我甚至连避灾和发财的办法都告诉你们,你们现在亏损严重的人,有听进去吗?” “稍微有点金融常识的人就知道,日苯这次经济危机,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在危机到来之前,日苯经济泡沫无比庞大,一个东京能买下整个美国!如此不可理喻的行情,你们不仅坚信,还要重仓,以期更大的回报,太贪心了。戳破日苯经济泡沫的人也不是我,原本你们都有做空的机会,再不济,也有抽离部分资金的时间,可是有财你们不发,有稳妥你们不要,现在我赚钱,你们眼红了?我赚的是你们的钱吗?我不做空,日股市值就不会蒸发?” 门外,一群负债累累的日苯人,个个呆若木鸡。 直接给骂懵了。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很有理的…… “谁还想找骂,继续堵着,我不喷得你们狗血淋头!” 李建昆把麦克风撂给旁边的银行老总戴睿,后者也有点懵,外面有风声说,有人扬言要找大老板拼命,反正活不成,这不躲着点,还敢对着骂? 李建昆怕个粑粑。 正常的金融操作,日苯政府不能奈何他。 日苯三大暴力团,虽说之前山口组闹出点幺蛾子,但山本广那个反骨仔已经送进去踩缝纫机了,因为此事最后李建昆是交给司徒猛一锤定音的,洪门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山口组改朝换代的机会,新上任的这个,等于说是洪门扶持上去的,三大暴力团他都能驱使。 该喷就喷。 还有不服气的,干一仗也行。 在国内和国外,李建昆绝对是两种行事风格。 (本章完) 第1199章 夜游风俗街 这次过来日苯之前,李建昆已经预料到,肯定会有人看他不爽,事实上日苯国内的舆论矛头早就指向他,受此影响,美都子、戴睿,鹤田中村等人,或多或少都遭遇过一些麻烦,李建昆也给他们配备了更强的安保力量。 清仓事宜虽然重要,但是远程指挥也未尝不可,李建昆决意亲自过来日苯走一遭,处理掉这个存在潜在危机的麻烦,也是一个因素。 要知道,日苯当下跳楼自杀的事件屡见不鲜,对于不想活的人来说,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空难事件已经过去好几年,但是李建昆心中仍然无法释怀,罪魁祸首未能得到该有的报应,也不能释怀。人家跟着他,替他工作,替他挣钱,难道真的要把命都给他吗? 不,给他他也不能要。 作为老板,他有责任保护手下人。 退一万步说,即使没有性命之危,天天被人骂,谁心情能好?心情不佳,势必影响生活和工作。他在日苯的企业经营上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于情于理,这个麻烦必须平息。 李建昆原本打算安静处理完清仓事宜之后,再来解决此事,现在既然行踪暴露,他也就不再低调了,陆续接受多家媒体采访,对话题尖锐的记者,媒体请来怼他的嘉宾,火力全开,疯狂输出。 异常高调。 成为近期日苯最大的新闻,并且消息很快传回国内。 实在是因为现在李建昆的一举一动,国人都相当关注,媒体自然知道投其所好,国内媒体纷纷转载来自港城和羊城的新闻。 西安。 大雁塔附近的几条历史斑驳的古街,暂时被租赁下来,成为《大话西游》的取景地之一,为的是再现大唐盛世的繁华景象。 剧组投入巨款,修葺这些老建筑,当地政府和老百姓自然乐见其成。因为需要不少群演,许多老百姓都惦记上,天天过来探班,毛遂自荐,有些人甚至卷到可以不要酬劳,重在参与嘛,往后也能跟人吹牛皮,说自己是演过电影的人。 因此尚未正式开拍的古街上,已是一派火热朝天的景象。 一座三进大宅子,传闻古时是某个庙堂勋贵的居所,如今是剧组主要演员的下榻地方,李云梦就住在这里,甭说她是女主角,就算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宅子里最好的房间,还得归她。 抛开一切不谈,人家哥哥投了三个亿,正儿八经的唯一金主爸爸。 李小妹又是个很好相与的性格,大大咧咧,豪气云天,搁古时候一准是鲜衣怒马、腰悬酒壶,仗剑江湖的女侠,长这么大其实也没被富养过,念高中时一个礼拜才一块零花钱,喜欢牛仔裤向大哥哥大姐姐们偷摸着要钱,多买了几件,还要被家人骂,身上没有半点身为豪门小公主的傲娇。 剧组从首都招来一群愿意跟组的小演员,许多是艺术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平时见到周星迟这些贵气阔绰的港城演员,多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没事的话更不敢到这个宅子来,李小妹就常喊他们过来吃饭喝酒,使得那些港城来的大腕,也不好在这些内地小演员面前摆架子。 大日高悬,李云梦手里捧着剧本,在幽静的独院里随意踱步,不时停下来摆起紫霞仙子的范儿,找感觉,格外投入。 她得对得起二哥的心意,也要对得起自己的梦想。 “小梦!小梦!” “李大美女呢?” “好家伙,又演上了,你这还让别人怎么活?” 背景贼硬,家里巨有钱,长得还貌若天仙,这些都不提了,问题是她还极其刻苦努力……要人命。 一群年纪相近的内地小演员,结伴冲到小院,当先一个姑娘扬着小手,手上握着一份报纸。 李小妹硬是闭起眼睛缓冲几秒,才从紫霞仙子变成李云梦,扭头望去,扬起小嘴问:“干啥呀这是,都不用排戏吗?” “大新闻,你二哥在日苯又火了一把!” “实乃吾辈之楷模,把鬼子都给骂懵逼了!”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报仇未必要用枪,报纸上说日苯人有多恨你二哥,就说明你二哥把他们祸祸得有多惨。” “小军你慎言哈,咱二哥都说了,日苯人纯属咎由自取,反正经济危机爆发,那大笔大笔的钱是要打水漂的,他顺手赚了一坨子而已。” “哟,都成咱二哥了,小陈你要是喜欢小梦你就直说。” … 李云梦没理会他们的打趣,倒是比较关心二哥又干出什么大事,从扎高马尾的姑娘手中接过报纸,看完头版的新闻后,内心激动而骄傲,只觉得当浮一白大。 姑娘弯起嘴角道:“我二锅是个英雄。” 将来她的意中人,纵然不及二哥,但是至少要比得上一半的二哥。 有这样一个哥哥,寻常男人已经很难入她之眼。 在她心中二哥就是盖世英雄,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金甲圣衣,人间最风流。 “那是!” 此言得到小伙伴们的一致附和,纷纷竖起大拇哥。 “小梦,你二哥到底干了啥,赚走日苯人多少钱,闹出这么大动静?” “最猛的是什么知道吗,赚了日苯人的钱,还得狂喷他们,痛快!” “就喜欢看到鬼子气得牙痒痒,却拿二哥没有办法的样子。” 又一个“二哥”。 不过话说回来,男未婚女未嫁,这样的李小妹,哪个小伙子能不惦记? 日苯这边。 无论日苯人有多么不爽,然而不管是牙尖嘴利的记者、主持人,还是各种节目请来的专家嘉宾,无人能跟李建昆杠上三个回合,全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有理”二字。 李建昆从宏观上分析了日苯金融危机爆发前的膨胀经济,得出结论,那个巨大泡沫无论如何都会破碎,早晚的问题。 因为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现在回头去梳理,是有据可依,言之凿凿的。 所以说日苯这次爆发经济危机,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是日苯经济误入歧途,造成畸形成长的本身问题。 戳破泡沫的是新上任不久的日银王子三重野康。 在此之前,他两次接受朝日新闻的采访,明确指出日苯经济存在巨大泡沫,随时都会崩碎,算不算警醒日苯?现在亏得裤衩都不剩的那些人,显然当初没有听劝,现在哪来的脸找他兴师问罪? 而经济危机一旦爆发,日股市值势必要蒸发,这个蒸发是打引号的,钱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只是通过多种方式进行重新分配和消耗。 也就是说,除去交易费用等消耗的部分,其他的钱流向了别处,如债券市场、黄金市场,包括一些人的口袋,那为什么不能一部分流向他的口袋,他是完全按照国际金融规则和日苯律法进行的合法合规的投资行为,凭本事赚到的钱,谁有资格说三道四? 几场美其名曰电视访谈,实则性质为辩论的节目之后,那些抨击李建昆的声音,逐渐沉默了,实在是辩不过,多半日苯人心里其实已经认同李建昆的话,当然仍有些人看他不爽,那就是典型的民粹和仇富心理了。 对于李建昆来说,扭转大部分日苯人的看法,目的已经达到。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做到被所有人认同,强求不了。 日苯人的看法被扭转之后,态度变得迥然不同,忽然有不少媒体找上门,想要邀请李建昆进行另一种采访,希望他能谈谈这轮经济危机接下来的走向,日苯经济何时有可能回暖? 比起已经发生的灾难,无力回天,不算亏得无法活下去的更多日苯人,其实更关心往后。 在这轮经济危机爆发之前,全世界只有两个人曾公开预警,或者说洞悉了危机的爆发,一个是罗杰斯,一个杰克李,足见眼光之毒辣,嗅觉之敏锐。而前者是个潇洒浪子,一直在周游世界,行踪不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杰克李。 失魂落魄、疲惫不堪、压力巨大,心中茫然的日苯人,太需要一个靠谱的人,而不是挣通告费的所谓专家,替他们解解惑了。 李建昆全部拒绝。 一来,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刚骂完我,现在又想求我办事,我这么好说话的? 二来,国内的舆论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他得顾忌一下国人的感受。 据说有人给他封了个头衔,叫“民族资本英雄”,见报之后,得到各方认同,搁后世这就是热搜新鲜名词了,意思是指利用资本手段,捍卫国家利益,惩罚敌人的人。 把自己关在信托银行总部,拒不见客,又花了几天功夫,总算把日苯这边的投资全部交割完毕。 至于赚了多少钱,不好对外讲。 董老终究是老江湖,慧眼如炬,他对董大说的话没错。 这个世界上如今比李建昆更有钱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现金流比他更充裕的家族,不超过三个。为什么要说家族呢? 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他这么多现金。 宋鸿兵在《货币战争》中称,罗斯柴尔德家族坐拥五十万亿财富,统计的时间是十七年后的二零零七年,是真是假因为还没到那个年份,不好说。如今李建昆倒是可以说一句,即使是罗斯柴尔德家族小金库最充盈的那谁,也没办法随用随有拿出一万亿美元。 他能。 走出银行证券部时,窗外天色已经黑透,赚了大钱,心情自然不错,李建昆打算出门走走,赏赏东京都的夜景,再找点美食犒劳一下五脏庙。 他说的走,是真用脚走,搞得旁边一脸敬畏之色的戴睿,十分紧张。 李建昆望向他道:“老子努力拼搏,攒下现在的财富和名望,可不是为了不敢出门。” 戴睿躬身道:“您稍等,我马上安排。” 于是东京街头出现这样一副画面:两个戴着墨镜夜晚扮酷的高大青年,大摇大摆走在人行道上,周围不动声色地至少跟着十个人,身后的马路上始终尾随着一辆奔驰S600,以及那辆改装得像坦克样的黑色商务车。 必须得承认,东京的夜景是美的,华灯高悬,霓虹闪烁。 人们有过夜生活的习惯,晚上街头的人流似乎还要更多,消食的,逛街的,买醉的,找乐子的,不敢回家的……各形各色的人都有。 李建昆对东京其实不算很熟,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这样在街头闲逛好像还是头一回,戴睿倒是轻车熟路,既然这样出来了,他也就不做他想,看出大老板兴致不错,就领着他直往最热闹的地方去。 找到一家吃寿喜锅的餐厅。 李建昆权当作火锅来涮,该说不说,和牛还是不错的,干完几盘,倒也舒坦。 饭后消食时,戴睿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因为听家族内某个游手好闲的小叔讲过“人生有三铁”的道理,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小叔从不败家里的钱,自有来钱渠道,五湖四海皆有朋友。 于是领着李建昆来到一条风俗街。 街道二面全是酒吧、夜总会,以及养生会所,还是比较高档的那种。 男人来到这里,大体上都会虎躯一震,这条街上的美女那是真多,别说出入那些夜场的莺莺燕燕,街道上可以用排成两排来形容。 戴睿隔着墨镜似乎都留意到他的目光,笑嘿嘿说道:“其实这里面也有些不错的女孩,多半是因为亟需用钱,但是又不想彻底沦落,打着偷偷赚一票的心思,如今日苯经济不景气,这里倒是越来越繁华。” 李建昆瞥他一眼道:“你现在有正经的女朋友吗?” “当然有!” “谈了多久?” “刚……刚谈。” 李建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周围人堆里有些人眼睛往天上看,戴总可是极好面子的性格。 戴睿不敢躲,屁股上留下一个鞋底印,信誓旦旦地发誓道:“这次一定好好谈!” 但愿吧,李建昆心想,既然来了,那就逛逛吧,专家都说多看美女能长寿。 戴睿却以为他真动了心思,大喜过望,很积极的鞍前马后,但凡有美女搭讪,得先过他这一关,他都看不中的,就不必恶心老板了。 活像个拉皮条的。 李建昆啧啧称奇,戴睿所言非虚,没点姿色的姑娘估计都不敢来这条街,一路走过,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长得很磕碜的还真没有。 有几个即使以李建昆的眼光去看,都得暗叹一声可惜,你说有这副身材这个脸蛋,你做个模特也好啊。 当然了,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是,这只是外快。 因为确实极为悦目,李建昆忙着欣赏,也懒得理会戴睿一边走,一边和不同的女孩谈什么鸟语。 “老板!老板!” 戴睿忽地从侧后方跳过来,眼里的精光似乎隔着墨镜透出来,“极品!还是个雏儿,就想第一次赚个高价。” 李建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睛逐渐睁大。 (本章完) 第1200章 格局 朦胧的夜色中,人行道一处花坛边缘,躲着一个身长玉立的女孩,整个人身处于建筑物和路旁设施交织而成的阴影之中,若非头顶霓虹闪烁的光线无孔不入,很难注意到那里有一个人。 这个女孩与附近其他的女孩,明显有些不同,胆怯而畏缩。 穿着又略带心机的修身白色毛线衫,搭配着应该是水洗蓝的紧身牛仔裤,霓虹光线曝闪过来时,会把她的身形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旖旎的S形,日苯女孩普遍不高,她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已经算是鹤立鸡群,兴许是她那个位置实在不合适招徕生意,又或者因为一些其他缘故,女孩成排的这条街道上,她那个位置附近没有一个其他女孩。 戴睿说的没错,这绝对是一个大美女,即便她此时戴着口罩。 长发如瀑,眉如远黛,眸如秋水,口罩后面鼻尖的位置高高隆起,露出来的肌肤白如凝脂,李建昆甚至可以想象到口罩揭开后的惊为天人,如果连他都用这种词语来形容的话,那么搁后世网络上有些哥们可能会说,长什么模样已经不重要了。 她戴着口罩站在那里不动,便是极美的风景。 戴睿见大老板的眼睛一眨不眨,以为有戏,忙向那女孩招手,说了句日语,应该是喊她过来的意思。 女孩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双腿明显有些打哆嗦。 戴睿示意她把口罩摘掉,女孩照办。 果不其然。 挺翘的鼻梁,樱桃小嘴,加上之前看到的那些五官,组合成一张清纯唯美的鹅蛋脸,脸色略显苍白,贝齿轻咬着红唇。 戴睿再次望向大老板,见他的目光仍然在女孩身上,心想稳了,告诉女孩跟他们走。 女孩迟疑着说还没有谈好价格,连声音也极为好听,柔声细语,恰似溪水潺潺。 戴睿大手一挥,随便。 这是钱的事吗? 无论多少钱,希望大老板能给个机会,他出。 女孩突然后退一步,戴睿怒道:“有点眼色行吗,我们是差钱的人吗,十万,走!” 即使日元相较于之前已经大跌,但是十万日元仍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附近听见声音的女孩全部扭头探来,眼里充满艳羡。 白衣女孩决定迈出这一步之前,一再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有一次,一定要争取一个高价,甚至已经做好跟卖主讨价还价的准备,不过十万似乎没有必要了,超过她的预期。 她最后盘算着,要先给钱,是的,一定要先给钱,正准备开口时,身前一直没说话的明显地位更高的男人,突然一脚踹出,把那个有些凶的男人踹开两步,后者一脸委屈。 李建昆望向身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女孩,尝试着英文问道:“为什么不找个正式工作?” 尽管眼下日苯的就业问题严峻,但是这个女孩不可能缺机会,无论哪个年代其实都是看脸的。 女孩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耷拉着小脑瓜,用英文轻声回道:“我还在上学。” 戴睿心想,早说嘛,再给你加点。他突然有些搞不明白,大老板这是做啥子,你要是没那个意思,你可劲盯着人家看干嘛? 习惯,如果李建昆知道他心里所想,大概率会这样回复他。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大体上是与财富多寡成正比的,其实他也馋啊,所幸两人为人积累起不小的定力,于是不知何时就养成了这种“只看不吃”的习惯。 李建昆倒也并不奇怪,原本就看出来这女孩即使已经离开校园,也不会太久,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很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耳畔传来一阵咕咕叫。 女孩面露赧颜。 李建昆问:“还没吃饭?” 女孩没说话,她没有生活费很久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已是常态。 “走吧,吃饭去。” 李建昆转身往回走,见女孩没有动作,侧头道,“会给你钱。” 女孩默默跟上,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接下来到完事,她的时间已经被买断了,自然要遵从买主的意愿。 戴睿:“?” 成了? 作为李建昆而言,恰好遇见,这样一个女孩如果堕入风尘,未免太可惜了。还是那句话,任何时代都看脸,男人看见这样的女孩,本能上会生起一些欲望,搁他这边,就是保护欲。 回到之前吃饭的那条街,李建昆问女孩想吃什么,女孩说都可以,于是就近走进一家做怀石料理的餐厅,要了间布置着榻榻米的包厢。 李建昆让女孩点餐,女孩摇摇头,又把菜单扔给戴睿,后者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结果菜陆续上来时,女孩才知道他们已经吃过。 李建昆示意她随意,不用理他们。 女孩望着满桌子高档精致的菜肴,咬咬牙,拿起餐具,自顾自吃起来,如仓鼠嚼谷,一边吃一边默默泪流。 李建昆递给她纸巾盒,道:“你根本没做好准备。” 女孩慌忙摇头,大声说我可以的。 李建昆没有反驳她,仿佛闲聊般问她,其实她就算想找个兼职工作也不难,为什么要这样。 女孩有意讨好他,担心生意无法达成,于是有问必答,反正她已经看出来,这人是个外国人,或许两人都是,那边街上从不缺外国游客,很正常,今晚过后谁也不认识谁。 她有一份便利店的兼职工作,因为正处于毕业季,每天只在下午工作两小时,勉强能保证她不饿死,办不了其他事,而她现在亟需一笔钱。 她还有个弟弟,如今寄宿在亲戚家,但是亲戚并不愿意帮忙支付弟弟的学习费用,弟弟的学杂费每半年一缴,已经拖欠很长时间,幸好她所在的国立大学不需要学费。 李建昆问:“你父母呢?” 女孩低下头去,眼泪滴落在碗碟里,混合着菜肴一起吃下,轻声说不知道,在躲债。 她的家境原本不错,父母都是理财能手,被街坊邻居们所艳羡,受人敬仰。 后面父母干脆辞职,专职理财投资,父亲主攻股市,母亲主攻楼市,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都愿意把钱交给他们打理,父母自己投资赚一些,再收取部分佣金,日子过得很红火。 前几年家里光景最好的时候,父母盘算着要在东京市中心置业安家,后面由于投资收益非常高,计划暂时搁置,所有资金都投进去,不仅如此,还向银行借贷不少,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也一样,不知不觉间,父母运作的资金已经变得非常庞大,如果行情一直稳健,用她父亲某次喝完酒后豪气云天的话说:“咱们也能成为大富之家”。 可是一年前爆发的经济危机,将这一切都化为泡影。 父母不仅亏干净自己的钱,还亏掉了那些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的投资款,欠下银行巨额贷款,有那么一段时间,父亲用借高利贷的办法,拆东墙补西墙苦苦支撑过一阵子,希冀着股市能够回暖,手里的股票能再次变得值钱可是天不遂人愿,股价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母亲那边楼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终于在去年年末时,支撑不下去的父母,一起消失了,只留给她和被提前送去一个小地方亲戚家寄养的弟弟一封信,大致的意思是让她待在学校,不要再回家,从此以后要自食其力了。 家? 她即使想回,也没有了,家里的一切财产早抵押出去。 从那以后,父母便杳无音信,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李建昆听完默默无言,事实上不算多么稀奇的故事,至少在当下的日苯类似事件比比皆是,但是当真的听到相关者讲出来后,又是另一种感受。 李建昆忽地生出一个想法,他抬手摘掉墨镜。 女孩下意识望去,微微一怔,轻咦一声,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快泛红的眼睛逐渐睁大,惊愕道:“你是杰克李!” 毕竟现如今李建昆这张脸,在日媒上到处都是,尽管他跟戴睿那样说,但如果是白天,他肯定不会在街上晃荡给自己找麻烦。 李建昆仔细留意着她的表情,问:“很多日苯人在骂我,你不恨我吗?” 女孩突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下意识摇头,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虽然是学艺术的,但、也知道投资有风险,无论是股市还是楼市,不可能永远在涨,我家里的遭遇,主要原因,还在于我们父母不知道见好就收……关于您发表的那些言论的新闻,最近到处都是,我也、也看到过,我觉得应该是有些道理的。” 应该两个字很灵性,李建昆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用餐。 然而女孩哪里还敢啊,手抖得筷子也拿不起来。 李建昆思忖着问:“你学什么艺术的?” “绘画。” 李建昆点点头道:“别再这样做了,我给你一份工作,学校的毕业证回头再拿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作为公司大股东,我可以做主预支给你十万薪水。” 李建昆说着,让戴睿去找来笔纸,把鹤田中村的电话留给了这个女孩。 任何公司其实都离不开广告部门,有职位需要用到绘画技能,重组的有井房屋株式社会,目前正在大力打造互联网房地产交易平台,对这方面的员工更有需求。 李建昆又让戴睿拿来十万现金给女孩,然后起身离开。 女孩跟着起身,攥着戴睿塞到她手上的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着李建昆一躬到底。 等她起身时,那个伟岸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女孩泪流满面,鼓励勇气喊一句道:“大老板,我叫凛音,清水凛音!” 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她想,大老板,真帅! “知道了。”令女孩惊喜的是,包厢外面传来回应。 回去的路上,戴睿不时挠头,一脸无语,就这? 好嘛,兴致头不错,非得出门浪,我带你来吧,你极品妹子不要,收了个员工? 神经病啊。 他已经看出来,刚才只要大老板稍稍表露出想法,钱都不用花的。 浪费,可耻! 李建昆既不知道戴睿的想法,也不在乎,脑子里在想着别的事。 隔日,李建昆接受了东京电视台一档财经栏目的采访。 节目采用直播形式。 晚上九点钟,东京电视台大厦内的某个演播厅内,聚光灯下,李建昆和女主持人相邻而坐。 台下暗处,节目组的导演笑歪嘴,收视率创下记录。 女主持人:“感谢李先生刚才分享的观点,尽管该礼貌地给出笑容,但是请原谅我实在笑不出来,如果您再次精准预言,这对所有日苯人来说实在是个噩耗。那么还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如果经济持续低迷,投资或经营生意还有机会吗?相信您肯定知道,现在许多日苯国民都背负着债务,因此即使在逆境中,大家也必须想办法挣钱啊,还请您一定指点迷津,您的眼光和商业才华,世人有目共睹。” 女主持人(期待脸)。 李建昆淡笑摆手道:“指点谈不上,既然如此,说一点针对普通老百姓的看法吧。其实无论经济多么低迷,只要供需市场存在,那么总会有机会。日苯市场上当前最明显的现象,就是消费降级,所以如果仍然致力于经商创业的人,应该以此作为突破口,去迎合消费者,迎合消费习惯,还是有些生意可做的,比如兜售质量不错,却不是大牌的商品……” 前世,无印良品就是这个时期迅速崛起的。 一个小时的节目访谈,李建昆谈到很多,令许多守在电视机前面的人,获益匪浅。 许多日苯人对待他的感官,变得有些不同了。 隔日,晨报上都是关于此事的报道,社会舆论开始反转。 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杰克李的好、他的真知灼见,他很接地气的建议,不乏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开设兜售物美价廉、不讲牌子和面子的商品。 信托银行总部的老总办公室里,正在看重播的戴睿,一个恍惚间回过神来,不禁深深地感慨一句,“难怪人家是大老板,厉害,真他娘的厉害,萝卜加大棒,啥事没有了,佩服,五体投地。” 消息传回国内后,羊城日报率先发表自主文章,在头版给了个硕大的标题。 《格局!》。 (本章完) 第1201章 一股清流 李建昆忙着在日苯数钱的时间里,北面一个接一个的大新闻,不断传来。 三月七日,摩尔多瓦宣布独立。 三月十日,阿塞拜疆宣布独立。 三月十二日,乌兹别克斯坦宣布独立。 … 三月三十日,随着苏联轴心国的俄国宣布独立,这个联盟体名存实亡,一天后,戈某宣布辞职,苏联解体。 尽管许多人已经看出形势,早有预料,但是当苏联解体的消息真的传来后,仍然被惊得不行,世界哗然。 苏联解体俄国继承了大部分家业,包括四分之三的地盘,军事遗产的七成,以及六成的经济与人口。 彻底摆脱制约的叶某,意气风发,立即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或者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他的改革策略来自西方,叫作“休克疗法”,其中核心的一环就是:全面私有化。 说白了,即把原先的国有企业资产,分给全体人民。 俄国推出了一种有价证券,每个国民都有份。 理论上讲,俄国人民将会一夜暴富。 叶某在他请来的西方专家的帮助下,对本国的生产总值进行了详细核算,再分到每一个俄国公民头上,平均每人可分得约十万卢布。 十万卢布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此时俄国的人均工资,约为两百卢布每月。 一下子分发五百个月的工资! 可谓天降横财,想想都激动。 然而,卢布的金融汇率已经跌得惨不忍睹,要知道,过往很多年,卢布兑美元的比例一直稳定在0.6:1,卢布比美元更金贵,现在呢? 已经跌到一比一百多。 而本国在轻工业方面,生产力又匮乏,根本无法满足人们的物资需求,想要购买国产的生活物资,得靠抢,得看运气。 进口物资的价格,真心不便宜。 随着卢布大跌,如今但凡想买件大宗商品,都得拿袋子装钱才行。 如此来说的话,十万卢布其实根本不禁花。 更可怕的是,卢布还在持续贬值,可谓一天一个行情,一天一个跌。 在这种情况下,俄国人民不可避免地想到:得赶紧把手上的有价证券,兑换成现金,然后尽快花出去,购买成生活必备物资。 人们相信,只有刚需商品,是可以不在乎贬值的。 片刻不能等,担心迟一天,兑出来的钱又会不值钱一大截。 西方资本家们笑了,柳婧妍也笑了,笑得很开心,让她更开心的是,主人也赶着这大好时机,不期而至。 莫斯科,银行街,华强太古银行东欧总部。 李建昆刚从苏列斯拉夫尔小镇上的“红房子”过来,下飞机后,只洗了个澡,马不停蹄,此刻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的米色软皮沙发上,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听相邻沙发座上的苏娃作汇报,关于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那些他吩咐手下人重点关注的事。 咚咚咚! 房门应声而开。 身上透着股兴奋劲儿的柳婧妍,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房间。 李建昆抬手示意一下,苏娃停下来,李建昆让她先出去。 等苏娃离开办公室,并轻缓地带上房门后,柳婧妍坐到她刚才的位置上,白色套裙下的两条大长腿,娴熟地翻个花,翘在一起,身体向李建昆倾斜,开心说道:“刚还在开会呢,收购方案研究得差不多,我让人去整理了,待会儿拿给你看看……” 李建昆摆摆手打断她道,“你是指俄国人民分到的国企有价证券对吧?这个我们不收购。” 柳婧妍睁大眼睛,下巴一垮,愕然道:“什么?!” 她甚至放下刚翘起来的大长腿,起身走到他身旁,探手用手背贴向他额头。 李建昆没好气道:“我没病。” 确实不发烧,柳婧妍满脸不解道:“咱们做这笔生意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趁机收购一些前苏联的财产吗?现在前苏联大部分的财产折算成了有价证券,分发到了俄国国民的手上,我们不收购有价证券,怎么拿下那些企业那些财产?还有,如果不收购,咱们吸纳囤积这么多卢布做什么?” 卢布以前放到国际市场上不被承认。 现在更没人稀罕。 它的唯一用途,就是在仍然使用卢布作为货币的国家内使用。 不收购前苏联的国有资产,怎么花出去?天知道,银行金库里的卢布现金早就装不下,不得不一再新建金库,如今银行里已经有五个金库。 这还不包括各种现金票据。 他们手上的卢布多得连俄国的国库都不及。 只收不用,拿来看吗?! 李建昆起身扶着她双肩,把她摁坐在原位置上,含笑道:“别激动嘛,前苏联的财产我肯定是惦记的,但是未必要通过获得现在有种有价证券来得到……” “可这是唯一的途径。”柳婧妍打断他道,“新上任的那位,推行全面私有化,前苏联留给这个国家的国有企业,可以看作是细分为了许多股份,每一个俄国公民都是股东,想要拥有那些企业资产,从股东手上收购是唯一的办法。” 李建昆点点头道:“这话没错,可为什么要这么繁琐,从如此多的小股东手上收购呢,等别人完成这一步,我们从那些大股东手上收购不好?” 这趟回去几个月到底发生了啥啊,柳婧妍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望着他,反问:“西方资本财团会把处心积虑栽培出的果实,拱手相让给我们?哦,也有可能,那你得花多高的代价才行?” 李建昆笑着摇头,“不,只会更便宜。” 柳婧妍:“???” 李建昆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吧,不是要故意瞒着你,这局棋没有设定好的棋谱,局势千变万化,即便是我现在脑子里想好的计划,到时候也未必能派得上用场,告诉你无益。” 柳婧妍皱眉问:“你的最终目的呢?” “你刚才不是说过吗,前苏联的资产我当然惦记。”李建昆眼神一冷道,“另一个目的你也知道,朱蒂。” 柳婧妍苦笑道:“所以接下来咱们就干瞪眼看着?其他外资银行都在行动,收购有价证券的方案马上就会推行,上柜台,到时候客户蜂拥而至,这些有价证券是有限的,错过时机,咱们后面后悔也没用。” “放心吧,不会有这回事。”李建昆斩钉截铁道。 借鉴前世历史,他早知道叶某上台后,会推行全面西化改革,进行私有化,发行有价证券,他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收购这些有价证券。 西方资本财团会匀给他辛苦栽培的果实吗? 他不会给西方资本财团选择的余地。 另外,他这样做也是做给叶某看的,此事之后,加上之前打过的预防针,叶某对向往的西方世界,肯定会生出些别样心思。 ———— “不是吧,你们银行有价证券不能兑钱?” “是的先生。” “这……别的外资银行都能兑。” “很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银行暂时没有推出这项服务。” “那你们还能兑美元吗?” “这个一直是可以的。” “好吧,本来打算在你们银行直接把有价证券兑换成美元,现在只能麻烦一点,先跑一趟别的银行了,我说真的,其他外资银行随便兑,巴不得我们去兑,不信你们去打听。” “感谢先生对我们银行的关心和信任……” … 早上银行一开门,作为当下俄国境内的第一大外资银行,华强太古银行总行的大厅内人满为患,类似对话几乎出现在每一个业务窗口。 许多俄国人都打着直接在华强太古银行,把手上的有价证券兑换成美元的想法。 然而客户们都没有想到,这家一直服务优秀、美元随便兑换的银行,居然一改往常,与其他外资银行都不同,居然不提供有价证券的兑换服务。 客户们也是没辙,只能多跑一腿了。 消息传播出去后,反应最大的,还要数来自西方的街坊邻居们。 大通银行的一间内部办公室里,朱蒂·洛克菲勒敲门走进来,望向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正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投去询问目光。 男人并不奇怪她会过来,关于华强太古银行和杰克李的事,她总是格外上心。 男人示意她稍坐,回应着话筒那边说:“嗯,确实是这样……不知道……确实非常奇怪啊……我目前也想不出原因……好的,有任何情况我会联系你。” 男人挂掉电话后,坐在对面靠墙沙发上的朱蒂随口问道:“你们家族的人?” 男人点点头,道:“你也不用问我,我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半个小时内接了十几通电话。” 朱蒂深思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谋划?” 男人沉吟道:“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脚下这片土地上,能让人惦记的只有前苏联的资产,所以不管他有什么谋划,现在前苏联的资产已经分到民众手里,不从民众手上吸收,注定没有收获,那么他亲自在这边耗费那么多时间,吸纳了那么多卢布,意欲何为?” 朱蒂说出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他真的蠢到这种地步,认为这个国家大有可为,想在这边做长远生意,细水长流?” 男人摇摇头道:“是不是这个打算,跟他收购有价证券完全不冲突,前期做了那么多工作,咱们即使从官方银行贷了不少钱,都不够他吸纳的卢布多,他有的是资金收购有价证券,一件顺手为之的事,却偏偏不干,非常反常啊,难道他认为前苏联的资产毫无价值?也不能够啊,苏联的重工业发达世人皆知,能源业更是香饽饽。” 两人各种分析来分析去,仍然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猜测。 杰克李的这个骚操作,着实把他们给搞懵了。 不仅是他们,索性一群西方资本代言人们,也就不去多想了,杰克李不收购对他们来说更好,少了一个强大竞争对手,于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疯狂收购有价证券的工作上。 每天成批成批的有价证券,落入西方资本手中。 而有价证券,说白了就是股份,等于大批大批的前苏联留给俄国的企业资产,改姓了西。 华强太古银行的生意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兴旺,每天有数不清的客户,拎着卢布过去兑换美元,仍然来者不拒,像头吞金兽样,疯狂吸纳着卢布。 更像个煞笔一样,至少朱蒂有时候会这样想。 如果杰克李不通过收购有价证券,来获得前苏联的资产,那么实际上现在他就已经巨额亏损了。 因为卢布一天一跌。 他如此不设限的开放卢布兑换美元的服务,要知道最早时,一美元甚至兑不到一卢布,而现在呢,今天挂牌的美元兑卢布的金融比例为1:190。 朱蒂倒是巴不得杰克李脑子抽筋,出现重大策略性失误才好。 在资本的社会,没有钱啥都不是。 总有一天,她要让杰克李匍匐在地,亲吻她的鞋尖。 ———— 半个月后。 昨晚接到一通电话的李建昆,上午九时许,按约乘车进入克里姆林宫,见到了今非昔比的叶某。 透着股庄严气息的办公室里,两人嘘寒问暖了一番,左右没有第三个人,叶某向李建昆表达了谢意。 在叶某看来,当初如果不是杰克李提醒,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在苏联政变时,力挽狂澜,火速平息政变,赢得巨大声望和支持,他不可能这么快坐上这个位置。 从此事中也能看出,身旁这个年轻外国人的眼光之毒辣,头脑之聪明。 叶某前两天又想起一件事,他记得,杰克李还提醒过他,小心西方资本的狼子野心。 而现在,这一提醒,又被应验了。 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他搞私有化改革,固然想要打造出一个民主社会、一个自由市场,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坐在他这种位置上的人,希望看见原本属于国家、人民的企业,大批量的落入外国资本手中。 还不仅仅是“不希望”那么简单。 更有深深的忧虑。 如果外国资本掌握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后果不堪设想。 他觉得自己很难,想要民主社会和自由市场,就必须这样做,然而这样做了之后,又引发出令人不安的后果,他其实之前想到过外资会收购走一些企业,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那帮人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不遮不掩。 仿佛豺狼终于露出獠牙。 而在这群外资之中,却有一股清流,他没有收购一张有价证券,还在持续提供卢布兑换美元的服务,使得卢布看上去……还是有些国际地位的。 此人不是旁人,正在身旁。 如果换作数年前,叶某很想喊他一声同志。 现在,叶某谁也不敢尽信,只愿意相信他。 所以今天才会特意请他过来,有许多事,想听听他的看法,希望能带给自己启迪和希望。 (本章完) 第1202章 收官在即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古怪,按理说李建昆只是个商人,而叶某是大国当家人,双方身份怎么看都不能对等。 但是叶某没拿一个“商人”身份,来给李建昆定位。 李建昆也并不觉得自己面对他,需要有什么压力。 双方在一套颇为讲究的仿古沙发上,相邻而坐,叶某的身体微微倾斜向李建昆。 李建昆能从他脸上看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微微一笑道:“身居高位压力也更大吧。” 叶某叹息一声道:“毕竟要对这个国家和全体人民负责。” 他面露苦恼之色,“有些事我的初衷明明是好的,想要给这个国家和全体人民更好的未来,却好像正中别人下怀,你懂那种感觉吧,就好像……别人在路上挖了个坑,我还不得不带着大家跳下去……” 自以为是罢了,李建昆心想。 不过他脸上并不表露丝毫。 叶某仍在大吐苦水,“正如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深以为然,改革总伴随着阵痛,只是这次的代价未免太大了,我追求自由的方针肯定没有错,人民也没有错……” “错的当然是他们。”李建昆接过话茬道。 叶某用力点头,“没错!他们野心太大,上次你提醒时,我还持怀疑态度,现在我是真信了,那帮人根本没安好心,只有你是想正儿八经地在我国做生意……” 对于他的真情流露,李建昆脸上表现得十分受用的样子,实则心里浑没当回事。 政客老油子的话,狗都不信。 就算他现在觉得你很好,赶明当你触犯到他的利益时,你啥也不是。 世人都道商人市侩,可是比起一人千面的政客,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叶某能有今天,离不开戈某的栽培,当戈某表现出退位之心后,他俩关系又不错了。真的是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阐述得淋漓尽致。 “其实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也想要,甚至可以说前苏联积攒下来的庞大财产,没人能不眼馋,包括那些来到贵国在街头巷尾经营小生意的商贩,在卢布越来越贬值的情况下,仍能让他们安心做买卖的原因,不外乎深知贵国底蕴雄厚。” 李建昆的这番话,至少使得叶某此时此刻,对他更信任几分,“可是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像他们,简直明抢!” 李建昆岔开话题道:“听说他们还向你们借了不少钱?” 提起这个叶某就一阵火大,那帮土匪强盗也不怕被撑死,吸纳了那么多卢布储蓄还显得不够,又一再向他们贷款,最后拿俄国人民的储蓄和向俄国央行贷的钱,用来收购俄国的企业资产。 当真是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胃口之大,野心之大,手段之明目张胆,可谓人神共愤! 叶某点点头后,唉声叹气道:“我和我的幕僚,商议过一些应当方案,可是无论怎么做,似乎都不合适,比如说如果禁止人民出售有价证券,或者限制外资收购有价证券,那么与我们创造自由市场的大方针就自相矛盾了,又比如说由政府出资,组建一些公司,也收购有价证券,是同样的道理,况且……” 叶某略作停顿,望向李建昆,难以切齿地说道:“我们的国库里,已经没有多少资金了。” 那是,你们如果还有很多卢布,那我怎么混?李建昆心想,嘴上却说,“看来你们确实借给他们不少啊。” 只怪以前没看出他们的阴谋,他们利息给得又高,叶某一个脑袋两个大道:“想要增发货币吧,又有相关条款限制,没记错的话……此事还是你推动的。” 李建昆正色说道:“增发货币,实在是一个馊主意,卢布的金融汇率跌成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一旦增发货币,只会造成汇率的进一步大跌,卢布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到时你们很快又没钱了,于是再次增发,长此以往形成恶性循环,卢布迟早会变得比废纸贵重不了多少。” 这个道理叶某是懂的,可是增发货币能解燃眉之急啊,他现在真的有些无计可施了,不仅仅是针对外资的大规模收购,包括俄国经济未来该怎么发展。国库都没有钱,似乎谈什么都是空谈。 “其实吧,你们不是没钱,你们不是借给他们很多贷款吗?”李建昆道。 叶某苦笑道:“问题是最短的合同也是半年期限,履约期还没有到,况且那些钱加上利息,对于我们现在经济所面临的严重问题,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那就继续贷,他们应该巴不得继续借吧。” 李建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叶某直接给说懵了,是他刚才说的不够清楚?他已经说过,连国库现在都不剩几个子,拿什么借?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钱,我特么的还借给他们,用来空手套白狼我们的企业资产? 我傻还是你傻? 李建昆神秘一笑道:“你们没有,我有啊。” 叶某:“?” 硬是老半天没揣摩清楚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当然知道杰克李有大把大把的卢布,估计……不,不是估计,是绝对,现在全世界也没有任何人包括其他银行,甚至是国有银行,有他手上的卢布多,远远不及。 这大半年来,华强太古银行始终无限制的提供卢布兑换美元的服务,全世界独一份,又恰逢苏联局势动荡,到后面解体,手上有卢布的人们不可避免地担心资产贬值,多半人都在竭尽所能地把卢布资产,兑换成全球硬通货的美元资产。 华强太古银行吸纳的卢布,杰克李能动用的卢布,绝对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可是,你有,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别也掺和一脚,开始收购有价证券,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叶某心想。 杰克李如果收购有价证券,那才叫真正的灭顶之灾。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杰克李现在是他们最不能得罪的人。 李建昆看着叶某脸上的懵然,笑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他们向你们贷款卢布,合同上写的最后是用什么货币偿还?美元?” 叶某一句粗口都到了嘴边,还美元呢,那帮过来开银行都不带几个资金进来的抠门吝啬鬼,会舍得用美元还贷? “当然是卢布。”叶某沉吟回话道,“现在想想,你的建议正确无比,无论如何都不能增发货币,一旦增发货币,卢布暴跌,还谈什么赚利息啊,他们最后偿还给我们的货币价值,远不及我们借给他们时的价值。这帮阴险的家伙!” “那就行了。”李建昆摊摊手道,“继续贷给他们,他们想贷多少贷多少,我们合作,你们没有卢布,我来提供,按银行借贷的标准利息。” 叶某睁大眼睛问:“我继续贷款给他们,好让他们收购走更多我们的国有资产?” “只是暂时的。”李建昆摆摆手,示意他保持淡定,然后别有意味地笑道,“你有设想过这种可能吗,倘若贷款期限到,他们无法履约呢?” “他们敢!”叶某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金刚怒目,这一刻,他看起来才像世界第二大军事力量的统帅。 他敢拍着胸口保证,敢欠钱不还的家伙,一个都别想离开这个国家,包括他们所属的在本国的企业,以及一切其他资产。 转瞬,叶某表情恢复如常,摇摇头道:“他们不敢,也不会,比如说大通银行最早向我们贷款了一亿卢布,当时卢布兑美元的金融汇率还在1:3的样子,现在呢,快接近1:200了,其实没剩多少价值,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 “不,他们会。”李建昆道。 面对叶某疑惑的表情,李建昆含笑道:“因为他们没有卢布,如果你们又以货币自信的价值观为合理理由,坚决按照合同来执行,只接受卢布还贷,他们还真拿不出来,缺一百卢布,那也叫未能履约。” 叶某双目圆睁。 李建昆表情不变,补充说道:“因为卢布都在我和你们的手上,想想看,到时候会怎么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从叶某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脸色瞬间涨红,眸子里精光四溢,抖着声音问:“能行?” “当然。”李建昆斩钉截铁道,“市面上卢布总量是有数的,这一点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实不相瞒地告诉你,我手上的卢布,可能比你想象的还多。而在他们眼中,现在是收获的季节,一切都以拿下更多的前苏联资产为重心,前期吸纳卢布,就是为了此时的收割,他们不会想着去预留多少在他们看来毫无价值的卢布,他们会竭尽所能地把卢布花出去,换回胜利的果实……” “因此,只要我们这些债券人,中央银行,包括在他们银行有储蓄的我国人民,坚决不接受任何其他形式的兑付,他们就兑付不出来!”叶某眼里的精光,近乎实质,泛出眼眶两米远。 李建昆微微颔首。 “哈哈哈哈……” 叶某仰天长笑,谁收割谁还不一定呢! 妙!妙啊! 不过,叶某心中又想到一个问题:到那时,身旁这个华人青年……那还得了? 绝大多数的卢布都在他手上! 李建昆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含笑道:“我现在也是整个东欧最有钱的人。” 略作停顿后,李建昆道:“现在的问题是,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大规模收购走你们国家的企业资产,还是反过来从他们身上赚一笔。至于我,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个合作谈不成,我大不了……” “谁说谈不成?就这么干!”叶某生怕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可能给他开始收购有价证券的机会。 富可敌国不要紧啊,只要不乱搞就行,叶某心想,已经打定主意,往后一定要与此人多多亲近,建立起牢固的友情。 此人惹不起啊。 碰都不能碰。 他致力于打造、且向往的西方自由社会,资本为王。 所幸眼下两人关系就不错,叶某忽地心头又乐呵起来,背后有他支持,好处多多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后,临行时,叶某亲自把李建昆送到门口,紧握着李建昆的手做告别,并向他发出了共度周末的邀请,去往位于索契的官邸庄园。 ———— 莫斯科掀起了一股抛售国企有价证券的狂潮,其他地区也差不多。 人们把手上的有价证券,纷纷出售给外资银行,以及为数不多的本国囤积者,前世,这些人就是日后的寡头。 换取到卢布现金后,多半人们又会拿到华强太古银行兑换成美元,这样才算落袋为安。 银行街每天都异常热闹,华强太古银行仍然是生意最红火的那家,从早上开门,到傍晚关门,门口始终排着长队,领号办理业务,通常领到一个号码,当天是无法完成业务办理的,明天依照号码继续排,不过得赶早。 华强太古银行总部,外加散布在俄国境内的数十家支行网点,每天鲸吞着卢布现金,数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庞大。 其他外资银行的卢布储蓄,则呈比例大幅下降。 与此同时,外资银行家们纷纷又开始找冤大头借款,叶某还是有些脑子的,没这么轻易答应他们,装作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的样子,但是最后总耐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一次次又借了,利息也一次比一次可观。 反正外资银行家们也不在乎。 等再过一阵子,卢布兑美元还不跌到1000:1?甚至更夸张。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多半俄国人民,都迫不及待地把手上的有价证券给兑了出去,除了华强太古银行,其他外资银行也都收购到大量有价证券,等于说,俄国境内,前苏联遗留下来的财产,正成批成批落入他们手中。 当然,他们消耗的卢布量也很大,还欠下巨额卢布外债。 不过他们一点也不急,扯着口袋,收割胜利的果实,隔三差五就庆祝一番,像朱蒂在俄国独立并宣布打造自由社会后,收购来的一家原国营歌舞厅内,夜夜笙歌,好不热闹。 李建昆倒是忙得要死。 陆续又干成几票当初跟戈某达成的那种大生意,因为苏联解体后,多半现在的独联体国家,都有自行发行货币的意愿,使用卢布只是暂时的,况且俄国仍然不可避免地影响着它们,卢布跌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他们看着都心烦,不如尽快脱手。 李建昆来者不拒。 反正这样的大生意,比例都压得很低,一箱子美钞能换一屋子卢布呢。 没错,他的计划就是,尽可能地把卢布吸纳干净。 如果是美元,这事他是肯定不敢谋划的。 但是卢布,发行量并不多,与计划经济之下的前苏联总资产,远远不对等。 在很早之前他就仔细做过功课和核算,历史上苏联进行过多次货币改革,时不时地发行新卢布,回收旧卢布,距离最近的一次货币改革是一九六一年,当时发行新卢布,含金量为0.克,一新卢布兑换十旧卢布,卢布对内升值10倍,对外升值4.44倍,而老币如今早已收回完成。 也就是说,现在这一款卢布,总共发行了多少,就是市面上流通的卢布总数。 尽管不敢说已经尽归他手,但是市面上也没剩多少了,反正西方银行想要拿来兑付给客户,偿还债务,肯定不够,远远不够。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收官。 喜欢重生:我的80年代请大家收藏:()重生:我的80年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