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 第565章 改作湘竹苑 假山绝岩,茂竹深篁,雨过天晴,蓬莱居景致,娟静宜人。 辨得秋璧的脚步声,宁云溪疾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秋伯父夫妻态度如何,你有无受委屈?” 秋璧清笑琼然,摇了摇头。 “没受委屈,一切如常。” 宁云溪速即洞晓。 “一看便知受气,休想瞒我。” 秋璧笑容顿收,埋首心虚。 “奴婢知错。” 宁云溪满目心疼,牵着秋璧,一同落座。 “要我说,你回家看望爹娘,理应带我一起去。有我在,他们不至太过猖狂。” “可你非要推说,西郊那边,不甚太平,最近常有世族子女,离奇失踪,再也寻不回来。” 秋璧凿凿而言。 “此非推辞,确有其事。” “请姑娘正视,近日,千万不要前往西郊。” 知她关怀,宁云溪会心一笑。 “好好好,听你的。” 忽然发现秋璧两手空空,她茫然一怔。 “嗯?” “我记得,你出门前,拿走海棠花伞。” “伞呢?” “莫非落在西郊家里?” 秋璧如实回答。 “奴婢送予他人。” 宁云溪一脸惊诧。 “啊?” “送给谁人?” 秋璧目意澄澈。 “不知其人。” 宁云溪心里不是滋味,不悦追问。 “不知是谁,你便送与?” “为什么?” 秋璧低眉三分,认真作答。 “奴婢许诺,守口如瓶,所以,不能禀知原因。” 宁云溪百思费解,心绪不快。 “岂有此理?” “那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怎能随随便便转赠他人?” 见姑娘动怒,秋璧几分敬畏。 “不是随便转赠,奴婢思量许久。” 宁云溪无奈无助,焦急躁怒。 “思量再久,你也不能胡乱赠予,那把伞上,还有我的绣花呢。” “你送与何人,是男是女?” “若是男子,叫我以后如何说亲?若是女子,倒是无妨,可……我那女红,万一被她笑话……这下,我当真颜面尽失。” 秋璧连忙安慰。 “姑娘莫慌。” “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他也答应我,守口如瓶。他说,那把伞,他会悉心珍藏,除非我们允诺有改,不然,绝对不会公示于外。” 宁云溪解析话意,猛然一惊。 “这么说,他是男子?” 秋璧双瞳游移,霎时慌乱。 “他……他……” 宁云溪欲哭无泪,一声哀嚎。 “我的清白……” 意识到自己做错,秋璧内疚难当。 “姑娘,对不住,我去要回来。” 宁云溪及时叫住她。 “你不知其人,何处去要?” 秋璧愣在原处。 “奴婢……不知道……” 宁云溪落英惆怅,凝视于她。 “那把伞,虽然不算贵重,但是倾注我的情谊,你懂不懂?” 秋璧更加内疚。 “奴婢懂得。” 宁云溪椎心伤感,泪水涟涟。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故意弃去我的情谊?” 秋璧全身一震,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姑娘误会。” 宁云溪悲愤大怒,听不进去一个字。 “大哥哥说得对,宁府无情,你亦无义!” 秋璧急得不行。 “大公子只说宁府无情,何曾说过奴婢无义?” 宁云溪奋然起身,行至窗边。 “哼,我不理你了!” 秋璧追步过去,好声好气哄劝。 “姑娘别生气嘛,奴婢知错。” 宁云溪负气不满,端起主子架势。 “你出去,这里不用你侍候。” 秋璧坚持哄劝。 “姑娘……” 宁云溪拍打窗沿,一声令下。 “出去!” 秋璧恭然应声。 “是,奴婢遵命。” 雨霁天晴,屋檐仍有积水,不时滴落在地,正如宁云溪杏眸凄雨,悲凉楚楚。 身后,传来一阵关心询问。 “溪儿,生气了?” 宁云溪回眸看去。 “母亲?” “恭请母亲福安。” “母亲玉临,怎么无人通禀?我去责问他们。” 穆蓉轻轻抓住她的双肩,阻止离去。 “是我特意,不让禀知,溪儿便坐无妨。” 宁云溪先请母亲上座,而后自行落座。 “谢母亲赐座。” 穆蓉款款注视,慈眉善目。 “我听说,你气恼秋璧,随意转赠生辰礼物。” “前时,我说什么来着?一个侍女,你大可不必这么用心。” “你且看看,她是如何回报你的?” “做母亲的,善言相劝,都是为了你好。为母,最见不得爱女,受伤心痛。” 宁云溪心绪愁苦,得到一丝宽慰。 “多谢母亲关爱。” 穆蓉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玉坠。 “你瞧,这是什么?” 宁云溪一眼认出。 “是我今年,奉送母亲的生辰礼物。” 穆蓉小心翼翼,放下玉坠,转而,捧起她的双手。 “每年团圆节,你收下的福礼,分文不取,全部用作父母的生辰礼物。” “你的孝心,我倍感珍惜,日日护它入怀,就像疼爱你。” “母亲平日,严厉惯了,不常说这样的话,但不表示,心里从未这么想过。今日一诉衷肠,是因见你生气,腆脸说来,哄你开心。” 较之秋璧,母亲重视菲礼之举,犹显珍贵,宁云溪汩汩动容。 “有母亲呵护,孩儿心情大好。” 穆蓉欣慰一笑。 “那就好。” 她空出一只手,指尖曼妙,拂过玉坠冰凉。 “可知,我选湘竹玉坠,意在何如?” 宁云溪回之一笑。 “母亲说过,挚爱湘竹。” 穆蓉口是心非。 “一如,挚爱你。” 看出亲情虚假,宁云溪不以为意,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学会知足。 “谢母亲怜惜。” 穆蓉佯作突发奇想。 “不如,蓬莱居,改作湘竹苑,以寄母女之情,好不好?” 宁云溪初听初闻,漪漪迷蒙。 “湘竹苑?” 穆蓉落寞低眸,做出失意之貌。 “你嫌名称,不好听?” 宁云溪急忙澄清。 “不,不是,母亲赐予,很好听,孩儿喜欢。” 穆蓉神情一转,笑容可掬。 “那就对外言说,是你主动意愿,改换居处名称。” “如此一来,恰到好处,彰显你的孝心。” “溪儿意下如何?” 宁云溪神态随之,喜上眉梢。 “母亲思虑周全,孩儿由衷欣喜。” 穆蓉急不可耐,离开座位。 “好极了好极了,我这就去安排事宜。” 宁云溪主动提议。 “孩儿甘愿效劳。” 穆蓉称心如意,喜气洋洋。 “不劳溪儿费心,你简单配合一下就行。” 宁云溪乖顺一应。 “孩儿遵命。” 第566章 揖别兄长 竹海窅窅,寒波淡淡,宁奉哲伫立院门,眸望匾额,良久不能回神。 “湘竹苑……” 旧忆纷攘,不断冲击他的脑海,骏波虎浪,凄入肝脾,痛心绝气。 宁云溪眷陷母女情深,安于现状,甚至心花怒放。 “嗯,是母亲题名。” “大哥哥,不遗余力付出,真的会有好结果。” 宁奉哲哼笑几声,眉目泛起点点苦涩。 “呵……呵……这算什么好结果?” 他唇颚轻颤,一丝一缕,蕴怒愈深。 “你可知晓,我为了这个,付出多少心力?” “结果,你轻言几句话,便就同意改了?!” 宁云溪吓得后退两步,瞠目不解看着他。 “大哥哥,何故气恼?” 宁奉哲走近两步,眸邃隈隩,怒火中烧。 “你还有脸问我,何故气恼?” “你自以为是,改得轻轻松松,却不明白,这‘苑’字……” 他欲言又止,千言万语,纠结唇齿之间,最后,化作一阵叹息。 “唉!” 宁云溪听得一头雾水。 “苑字?” “怎样?” 宁奉哲步步紧迫,令她退至院外,渐入竹林深处。 “你说怎样?” “它能是怎样?” “我让你听话,你为何自作主张,不与我商量?以致现在,顺则,顶着湘竹苑之名;不顺,则被诟病不孝。” “你为何配合她,宣示天下,是你非要更改居处名称?” “行事之前,你都不想后果吗?” “我这么多年,用心为你筹谋,尽数白费!” “教出你这种愚孝之人,我深以为耻!” 首次见他,暴怒至此,宁云溪浑身战栗,脚下一个不慎,摔坐在地。 “大哥哥或有误解,母亲挚爱于我,故而赐名。” 宁奉哲丝毫没有搀扶起身之意,山呼海啸,全然不可遏制。 “挚爱?你异思天想!你痴痴做梦!” “到现在,你还看不清么?府中上下,哪有一人真心对你?” 暴风骤雨,猝然肆虐宁云溪内心。 她惶惶惊惧,茕茕无依,难以置信发问。 “没有吗?” “就连大哥哥,也不是真心吗?” 问话简短,却似万箭攒心,宁奉哲痛绝萋然。 说了百遍千遍,他是真心,奈何,她就是不信! “对,我也不是!” “你有什么好,我怎就偏要真心待你?” “她对你漠不关心,你事事牵挂,对她唯命是从!我苦苦付出,你反作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你这般任性作为,我宁可与你陌路,就当从没有过你这个妹妹!” 宁云溪泪如雨下,放声哀哭。 “大哥哥,何故如此?” “母亲赐名罢了,我究竟做错什么,你何至愤恨?” 听见她的哭声,宁奉哲更加崩溃发狂。 “莫再问我,你究竟做错什么,这句话,我早就听烦!” “而今,我只后悔,教习于你。唯愿一切都没发生,你未曾出现在这府中!” 恐惧,悲痛,煎熬交错,宁云溪肝肠寸断,扣心泣泪。 “大哥哥希望小妹,消失于世吗?” 宁奉哲背过身去,不愿面对。 “对。” “你自此消失,全当没有来过,极好。” 他的背影冷寂,仿佛已经与她,隔阂一道高墙。 宁云溪严霜凄怆,心境此刻,再难自欺欺人。 大哥哥所言甚是。 这府中,无人爱我。 父亲母亲,所爱颜面,所爱银两,何有一点真情? 二哥哥蛮横,对我向来不屑,本就毫无亲情可言。 秋璧,亦是轻视我的情谊,随手转赠海棠花伞。 至于,大哥哥…… 想至此处,她泪流满面,槁木心灰。 “那好。” “小妹,揖别兄长。” 她站起身子,拱手行了平礼,飞奔而去。 寒风萧瑟,竹影婆娑。 立身许久,宁奉哲终于冷静下来,举步回到湘竹苑。 迎面撞见一名侍女,他平心静气,沉声而问。 “你家姑娘,在哪个房间?” 侍女蔚芩,恭敬行礼,低眉答言。 “大公子安好。” “回禀大公子,姑娘不在苑中。” 宁奉哲见惯不惊,随即吩咐。 “大约独自躲在东院角落,你去寻回。” 蔚芩领命。 “是。” 宁奉哲浩然立于前院,千思万虑,一会儿见到妹妹,应当如何安慰。 思虑未罢,便听蔚芩回禀。 “东院各处,奴婢全都找过,未见姑娘身影。” 蔚芩不明情况,语调平稳如常。 宁奉哲后知后觉,情势不妙。 “什么?溪儿……” 心处,乱成一团,他疯跑离苑,至附近马厩,骑上一匹快马,迅速回到北堂居。 “文嘉,溪儿不见了,我把溪儿弄丢!” 文嘉惊眸,瞬即布满担忧。 “啊?” “公子莫急,请问发生何事,三姑娘怎会不见呢?” 宁奉哲自责深深,焦灼不已。 “休问长短,你赶快派人,出府寻找,跋山涉水,也要把溪儿找回来!” 他思绪飞转,立即补充一句。 “谁能找到溪儿,安然无恙送回府中,重重有赏。” 文嘉一举一动,也是急迫。 “是,奴才遵命。” 宁奉哲转身入座,想要思索应对之策,犹感如坐针毡,遂即站起,疾步走出房间。 “我也去寻。” 文嘉走到半路,止步阻拦。 “公子请慢。外头乱得很,祈请公子留在府中,静候消息。” 宁奉哲惴惴不安,彷徨失措。 “北堂居人手有限,万一苦寻无果,溪儿遭遇不测……” 他灵光一现,想起一人。 “我去一趟许府,请许大人帮忙。” 雪絮,漫天飞舞,卓望群山,银装素裹,皑皑壮丽。 宁云溪选在偏僻近路,徒步孤行,直往西郊。 秋璧说,西郊近日不甚太平,多有世族子女,失踪不见。 只要她走到西郊,任命自流,大哥哥便能如愿。 夜,一点一点吞噬喧嚣,最终,落为万籁俱寂。 寂静之下,她浅浅觉察身后,似乎有人跟随。 未至西郊,她便要遇难了吗? 她走出城门,站定一处荒野,回身面对跟踪之人。 “你是何人?” “你要带我,离开人世吗?” “不必偷偷摸摸,我同意,你出来吧。” 一名蒙面黑衣人,现身她的面前,不由分说,落掌而下,重击她的脖颈。 倏然间,她意识全无…… 第567章 遇救 护卫于煜栾,走进崇邑轩,郑重禀报。 “启禀王爷,西郊附近,又有一人遇害,被属下救来。” “不过,贼人逃脱。” “属下身手不济,请王爷责罚。” 顾沅穹面不改色,悠悠品茶。 “无妨。下次切记,不要单独行动。” “救下之人,安顿宅院,好生侍候。” “待到本王查清西郊之案,移交证据,便将这些世族子女,一并护送至尹司台。” 于煜栾怀着几分憧憬,神色怡然。 “王爷回京建立奇功,之后,便没人再敢议论,王爷自身碌碌无为,战功全赖北兆台扶持。” 顾沅穹放下茶杯,安适闲谈。 “你这话,为时尚早,本王还没查清呢。” 于煜栾提起茶壶,小心翼翼,为主子添茶。 “凭借王爷才智,不出几日,定能破案。” 顾沅穹目光深远,遥望皇宫方向。 “然则,我意,并非在此。” “本王打算匿名,递交证据、送归世族子女,不以邀功,不受恩赐。” “正式归京之前,如若还有功业,全数匿名不发。” 于煜栾怔怔然,大惑不解。 “这是为何?” “王爷借由离京,远赴边土,出任军师,平定数次边境之乱,因此受封璃王。按说,名至实归,偏偏有人,有眼无瞳,非议王爷仰仗北兆台之势。” “王爷高才,一向受万民景仰,而今虎落平阳,竟被侮屈,如何受得住这样的气?” “天幸西郊遇难,正好给王爷一个正名之机。良机难觅,王爷理应把握,倘若错过,后悔莫及呀。” 顾沅穹落目于他,严肃纠正。 “黎民受难,此非天幸,而是灾祸。” 他冷傲峻厉,摆纵言辞,威仪凛凛。 “本王回京,不为受赏正名,只为救护我的百姓。” “书功扬名,不急一时,以后,本王要亲口吩咐州牧台,为我豪书功绩。” 于煜栾一派庄严,应和奉承。 “王爷心怀苍生,属下钦佩。” “但是属下愚钝,为何建树其他,王爷也要默默无言、按捺不发?” 主属二人,一同长大,早已互相信任,顾沅穹不藏心事,慨然诉与。 “本王如今,无权无势,远离故土,即便立事建功,也不会有人认同。就拿这次举例,若记我名,说不定,还会被人构陷,西郊之案,是本王自做自破,居心叵测。” “故而,本王暂时积下不说,等到得势,再行宣告。” “到时,名誉天下也好,万民景仰也罢,只要本王想要,唾手可得。” 于煜栾恍然晓畅,颔首附言。 “王爷英明,属下领意。” 顾沅穹起身离座,行至衣架,取下一件毛裘披风。 “本王去往隔壁宅院,慰望新来的世族子女,安抚其心。” 于煜栾神情一改,略显尴尬。 “王爷依旧戴着面具,前去看望吗?” 顾沅穹没有注意他的变化,随口一应。 “嗯,以防身份泄露,本王必须戴着面具。” 于煜栾颤颤巍巍,禀知一事。 “今日一早,属下练箭,一个不小心,又把王爷面具射断。” 顾沅穹一听,立即怒不可遏。 “你的箭怎么……” 于煜栾惶恐打断,火速示弱,双膝重重一跪。 “王爷请息怒,属下这就上街去买。” 顾沅穹烦躁无奈,摆了摆手。 “快去快回。” 于煜栾连爬带跑,急急逃离。 没跑几步,便被顾沅穹叫住。 “站住。” 于煜栾恭立心虚。 “王爷有何吩咐?” 顾沅穹蹙眉正色。 “大晚上的,你去哪条街市买面具?” “莫非有意欺我,试图逃跑?” 于煜栾否认。 “属下不敢。” 顾沅穹怫然下令。 “明日一早,你再去买。” “今晚,给我待在院子里,掌灯练箭。” 于煜栾哀哀乞怜。 “王爷饶命,下雪呢,好冷。” “属下困了。” 顾沅穹行峻言厉,斥责怒问。 “身为护卫,你连箭靶都射不中,天天断我面具,焉有心情睡觉?” 与崇邑轩一墙之隔,便是宁云溪所在宅院。 杏梅清香,淡雅袭来,宁云溪恢复意识,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间陌生卧房,她正躺在床榻。 屋里炉炭,烧得火旺,无视严寒,温暖如春。 她记得,被黑衣人打晕,理应性命不保,怎会躺在此处? 暗暗自问之际,一阵柔声,闯入她的思绪。 “姑娘醒了?” 见之面生,宁云溪惑问。 “你是?” 傅蓓毕恭毕敬一礼。 “姑娘安好。” “奴婢名唤傅蓓,主子命我,贴身侍候姑娘。” 宁云溪一脸迷茫。 “你认识我?” 傅蓓微笑摇头。 “回话姑娘,奴婢不识。” 宁云溪继续问询。 “怎知敬称姑娘?” 傅蓓言简意赅说明。 “近来,西郊遇难失踪,皆为世族子女,行凶之人,目的明确,因而,奴婢知晓如何敬称。” 宁云溪心如寒灰,听到行凶二字,全然无惧。 “你家主子,就是掳走我的人?” “他预备,何时取我性命?” 傅蓓愕然失色,连忙解释。 “非也非也,姑娘请莫误解,我家主子,乃从恶徒手中,救下姑娘之人。” 宁云溪一听,无意感激,只觉气愤。 “救下?” “我自选绝路,谁要他救?多管闲事。” 见她穿鞋下床,傅蓓立时关心。 “请问姑娘何去?” 宁云溪拒人千里。 “不用你管。” 傅蓓恭顺卑颜,细声劝止。 “姑娘是否意在离去?” “宅院设有阵势,姑娘出不去。” 宁云溪来了一丝兴致。 “阵势?” “你家主子所设?” 傅蓓应声。 “是。” 宁云溪鄙夷一笑。 “呵,头一次听说,救人还要设阵。” “我倒要看看,他能否困得住我。” 傅蓓苦口劝告。 “姑娘倘若迷于阵中,奴婢不知如何解救,央求姑娘别去。” 宁云溪泠然以对。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休再多言。” 傅蓓跪于姑娘身前,礼敬阻止。 “姑娘请留步,姑娘……” 宁云溪毅然决然,绕行而走。 她投学大哥哥,与他一起翻阅古书今典,研习阵势,已有整整一年。 深在家宅,平时,她只能与大哥哥比试布阵,虽是次次胜出,但隐隐感觉,兄长故意谦让。 让来让去,没什么意思,而今,总算有机会见识他人阵势,她怀揣几分期待,走进一处阵门。 第568章 互相错认 宁云溪轻而易举,破阵而出,忻忻一笑。 傅蓓主子布阵,缺少精髓,甚至不如大哥哥。 此等阵势,居然足以困住宅院一众,也不知他们都是哪家姑娘公子,怎能做到这般不学无术? 她正想着,入眼不远,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月色朦胧之下,犹显气韵高雅。 是大哥哥。 他定是心软不忍,不顾夜深危险,特来找寻。 明澈杏眸,覆上一抹惊喜,她迫不及待,小跑过去。 “大哥哥!” 顾沅穹闻声回眸。 静夜无人,此女或在叫他? 皎皎依稀,她欣然奔赴,恍惚间,顾沅穹仿佛看见三妹高忆荷,呼喊兄长。 打从知晓身世真相,至今,他还没有听过三妹妹,敬称一声大哥哥。 莫非,她亦探得身世,特意过来相认? 不察之间,一名蒙面黑衣人悄然现身,剑指顾沅穹,自他身后,风驰电掣而来。 宁云溪见状,加快脚步,一路狂奔。 “大哥哥当心!” 她未及看清前人,毫不犹豫以身挡剑,深受重伤,当即昏厥。 顾沅穹惊慌一震,及时伸手,扶她入怀。 黑衣人稍有迟疑,收回长剑,振作精神,重新发起进攻。 顾沅穹怀抱宁云溪,一边与之缠斗,一边将他引向崇邑轩门前,继而,一声高呼。 “来人,有刺客!” 一众护卫依令,纷纷举起兵器,保护主子。 黑衣人武艺不凡,简单过招之后,轻松脱身,一招一式,绰有余裕。 与此同时,顾沅穹抱着宁云溪,举步生风,走进轩处卧房,让她躺在床上,并吩咐侍女,为她包扎伤处。 顾沅穹惊悸未定,于煜栾已经结束拼斗,前来复命。 “启禀王爷,那黑衣人身手矫健,侥幸逃脱。” 听出“侥幸”二字出于面子,并非真话,顾沅穹尤是诧异。 “你们齐心合力,竟然不敌?” “不想,那人武功,如此高强。” “看来,缠斗之时,他以为本王在劫难逃,故而轻敌,没有亮出真本领。” 于煜栾猜测。 “或是西郊之案,贼人之首?” 顾沅穹思索推想。 “或许吧。” “亦或,本王行踪,被钟淑仪之流获知,派出高手,意欲永除后患。” 于煜栾骇然,下意识环视左右。 “这么说,此地不宜久留?” 顾沅穹晏然处之。 “一帮乌合之众,本王何惧?加强戒备即可。” 于煜栾肃肃应声。 “属下遵命。” 这时,侍女回禀,伤处包扎完毕。 顾沅穹拂手屏退,只留于煜栾在侧,主动诉知。 “本王救回之女,像是三妹。” 于煜栾微微一惊。 “高姑娘怎会深夜到此?” 一想到,可能要与三妹相认,顾沅穹言语之中,蕴着几分紧张。 “她像是专程过来寻我,奈何,本王不认得三妹。” “你数次隐迹回京,探听消息,近日,可曾见过她?” 于煜栾回答。 “前日,见过一次。” 顾沅穹离座,与他一起绕过屏风,行至床前。 “甚好。” “你来认认,她是本王三妹吗?” 毕竟男女有别,对方躺在床上,于煜栾只能侧目礼敬,瞧看一眼。 “此女,非是高姑娘。” 顾沅穹不由错愕。 “啊?” “那她是谁?” 于煜栾侧身以对床榻,面向王爷。 “属下不识。” 顾沅穹陷入深思。 “不知姓名之人,怎愿以身挡剑,救本王性命?” “她好像,把我认成家中长兄,口口声声,称唤大哥哥。” 话罢,他立刻下令。 “你去一查,哪家长子,与我一般岁数,另者,哪家女子,与她一般岁数。” 练箭无趣,于煜栾早有逃离之意,随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盛京世族,还是民者?” 顾沅穹脱口而出。 “她身份不明,天下世族、民者,你全都查一遍。” 于煜栾大为震惊,登时面如土色。 “万众之数,任凭属下查到天荒地老,也难遍查,王爷莫非疲惫糊涂?” 较之埋头苦查,还是练箭好些,他由心提议。 “属下愚见,等她转醒,王爷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意识到自己要求过分,顾沅穹窘迫笑笑。 “本王确有心乱。” “好,你退吧,本王自问。” 于煜栾行告退礼。 “谢王爷矜恤。” 顾沅穹目送一眼,收回视线,坐在宁云溪身边。 忽而反应一事,他没戴面具,万一她突然醒来,必定猝不及防。 于是,他起身,想去衣柜,寻一条面巾。 不料,起身之际,右手手腕被她握住,紧随其后,传来她的一阵呜咽。 “大哥哥……”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来,他急中生智,以衣袖挡住半脸,回身看去。 幸好,她昏睡未醒,只是深醉梦境,不自觉地讲起梦话。 “大哥哥,别走……” 顾沅穹凝眸入神,甘甜一笑。 此女,不是三妹,胜似三妹,与他意想、美梦之中的妹妹,撒娇之状,一模一样。 他放下衣袖,坐回床沿,柔然抚慰。 “好,大哥哥不走。” 他伸手,取下悬挂衣架的半块面具,勉强先戴着。 “三妹安心,大哥哥一直陪着你。” 白天午睡太久,入夜本就难眠,顾沅穹干脆不睡,彻夜陪伴宁云溪。 就这么,一直到清晨,眼皮愈发沉重,顾沅穹昏昏欲睡,时而合眼,小憩片刻,不过很快,便会惊醒,细心查看,她的被子是否盖好。 于煜栾练箭结束,前来求见。 “昨日侧目一眼,属下便觉这位女子眼熟,回想一晚上,终于记起。” “她正是属下昨儿救回、安顿宅院的世族之女。” “怪矣,宅院设有多处阵势,她何以离宅?” 闻听此语,顾沅穹瞳色一亮,顿时不觉困倦,看待宁云溪,更是青眼有加。 “答案显然,她是破阵而出。” 于煜栾瞠目吃惊,不敢相信。 “不可能吧,王爷说笑。” “你的阵势,除却北兆台高位,无人能破。” “况且,她不过一个小童,世上何有如此奇人?” 顾沅穹严正反驳。 “深闺隐世之才,不论年岁,天下济济。” “本王布阵之能,虽有勤练,不曾精通,确实欠妥,因而,遍寻世间贤才,襄助大事。” 他英气嶙嶙,落目宁云溪之时,却余一抹柔和。 “岂不知,贤才,近在眼前。” 第569章 就像我家小妹 于煜栾告退离去。 顾沅穹目光不移,始终注视宁云溪。 只见她一个翻身,牵动伤处,颦眉痛苦,他眸覆惊色,下意识伸手而去,想要抚慰伤口。 奈何,伤在心口,多有不便。 想着男女有别,他及时停住,隔着棉被,轻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 感受“大哥哥”关爱,宁云溪美美醒来,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兄长。 “你是何人?” “我大哥哥呢?” 顾沅穹浅笑清雅,彬彬有礼。 “请先告知,你是何人?” “你口中的大哥哥,便是你家长兄吗?” 宁云溪睇目一眼他的手掌,深感冒犯,遂即坐起身子,强忍伤口痛楚,瑟缩后躲。 “家兄教诲,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随意透露自己身份。” “故此,请恕无可奉告。” 顾沅穹会意,停下安抚动作,收手回来。 “家慈教诲,与你兄长之言,别无二致,请恕我亦无可奉告。” 不说便罢,宁云溪并不好奇他是谁。 “好吧。” “请问贵人,我大哥哥,安在?” 顾沅穹有心招抚奇才,早已想好计策。 “不晓其人,不知所在。” 他不着痕迹引导。 “我救你时,重伤昏厥在地者,只你一人。” 宁云溪毫无察觉,顺话而问。 “你救我时,没有看见其他人吗?” 顾沅穹眸露真意,不见一分虚假。 “确有两人。” “一名少年,风度翩翩,大约十余岁;一名蒙面黑衣人,量看身形强壮,应是不惑之年。” 听到“少年”二字,宁云溪杏眸关心之色,一闪而过。 “他们现在何处?” 顾沅穹见状,确认心中料想,于是游刃有余施计。 “那位少年言道,以身做饵,巧令黑衣人,取你性命。这样一来,便可贼喊捉贼,誉你舍命相救,他则轻易脱罪。” “说完这话,交付佣金,他们便就各自离去,唯留你一人,重伤奄奄。” “少年,或去附近府衙报官;黑衣人,自然远遁逃离。” 宁云溪瞳仁几近震裂,一如心碎肠断,栗然愕目,哀恸欲绝。 “什么?” “他……他真的不要我了……” 顾沅穹暗自得逞一笑,表面故作感同身受,好言宽慰。 “泣泪伤身,他不值得。” “左不过狡恶之人,你何惜之?” “没了他,你还有家人、还有友人,人间情感,漫漫之多,理他做甚?” 听完这话,宁云溪愈加悲痛。 “我没有家人,也无友人。” “所有人,都不要我。” 探得实情,正合心意,顾沅穹压住嘴角,不露辞色。 “你是否听过,一句俗话?萍水相逢,即是缘分。” “我一人在外,身边也没有亲友,不如,我们做个伴,好不好?” 宁云溪梨花带雨,楚楚生怜。 “可我不认识你。” 顾沅穹雅容温煦,耐心劝慰。 “日子长了,慢慢地,就会熟识。” “友者,皆是这般,终成惺惺相惜,不是吗?” 感知一丝温情,春风化雨,宁云溪徐徐止住哭泣。 “嗯,是。” “但我不知,如何称呼你。” 顾沅穹莞笑提议。 “你就唤我大哥哥,我称你三妹妹,可好?” 宁云溪一怔。 “何故,不是二妹?” 顾沅穹给出一个解释。 “你有所不知,家妹行三,与你年岁相仿。” “在我看来,你就像我家小妹,一般无二。” 与他言谈,惬意轻松,宁云溪逐渐忘却苦痛。 “这般凑巧?” 顾沅穹热情洋溢,隔着衣袖,捧起她的双手。 “所以才说,我们有缘分。” “你唤一声大哥哥,我听听。” 宁云溪略有几分犹豫。 “好……” 她沉吟片刻,浅唤一声。 “大哥哥。” 顾沅穹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 “嗯,三妹妹真乖。” “大哥哥应该给你一份见面礼。” 说着,他取下腰间荷包,毫不吝啬,全数赠与。 “给,收着。” 宁云溪慌忙摆手,将荷包推了回去。 “不,小妹不敢。” 顾沅穹托词劝诫,哄她收下。 “这是礼数规矩,你必须收。” “大不了,等我生辰,你再如数换作礼物,回赠于我。” 宁云溪惶惶收下,系在自己腰间。 “敢问兄长,生辰几时?” 顾沅穹继续托言。 “不急,以后再告诉你。” 防她深问,他速即转移话头,同时,表意体贴入微。 “当务之急,理应送你就医。我的侍女,医术浅陋,或有医治不周,还是请医馆的女大夫,为你好好诊看一番,较为妥当。” “我可不想,刚得一位爱妹,复又失去。” 宁云溪破涕为笑。 “多谢大哥哥好意。” “这伤,我自己能治。” 顾沅穹一阵惊喜。 “小小年纪,你如何懂得医术?” 宁云溪简单诉知原因。 “家妹,自小身子孱弱,多生疾病,我便为她学医,故而,略通一些医术。” 顾沅穹抓住机会,表达诚心正意。 “你待家人真好,可惜,他们不知珍重情义。” “你莫忧愁,我会倍加珍护,弥补你缺失的亲情。” 宁云溪只觉天赐良福,喜不自胜。 “谢兄长,愿托信任。” 顾沅穹与她四目相对,深情厚谊。 “你是我的爱妹,我自当信任你。” “我去拿药箱,你请稍等。” 宁云溪礼敬以对。 “是,有劳兄长。” 治伤期间,顾沅穹背身闭眼,依旧陪着,偶尔依言,给她递去药物。 “为何不用侍女?” 宁云溪答言。 “时辰还早,她们恐在安睡,我不想打扰。” 顾沅穹由衷评价。 “你真善良。” 宁云溪汗颜惭愧。 “大哥哥谬赞。” 她处理罢伤处,开始包扎。 “小妹有一事,未审当不当问。” 顾沅穹舒然一笑。 “你问。” “如若不便回答,先请三妹妹海涵。” 宁云溪不怀介意,通情达理。 “毕竟初识,我能理解,大哥哥请便。” 她稍有顿言,继而发问。 “大哥哥,何故戴着面具?” 料到会有这么一问,顾沅穹应付自如。 “面目丑陋,羞于见人。” “容后熟识,再以真面目见你,好吗?” 宁云溪信之不疑,乖顺一应。 “好,兄长顾虑,小妹理当尊重。” 第570章 兄妹同心 几日过去,宁云溪欢欣雀跃,跑到顾沅穹房间。 “大哥哥,我的伤势大好。” 恐她牵动痛处,顾沅穹眸盈担忧,连忙安抚坐下。 “不可疾跑,快快安坐。” 确认她笑颜无恙,毫无痛楚,他由心赞许。 “你的医术,卓有天赋,习亦精熟,实在高明。” “重伤在身,我还以为,你至少躺上半月,才能下床。” 宁云溪娇态盎然,胜似瑶月仙琼。 “非我医术高明,而是大哥哥疼惜,予我力量。” 顾沅穹指尖宠溺,轻点她的额头。 “莫非双唇抹蜜?嘴甜得很。” 宁云溪杏眸贝齿,清泉含笑。 “这些日,大哥哥没少喂我甜食,小妹自是甜蜜。” 她收起撒娇之态,稍稍正容。 “前者,大哥哥教我勘察地形,无奈身负重伤,小妹只能纸上谈兵,没能足履实地,今日总算等到机会。” “大哥哥忙否?假使不忙,陪我去往各处,练习勘察地形,好不好?” 顾沅穹落英莞然,惠风和畅。 “我不忙,理当陪你。” 宁云溪含苞淳静,复又绽放一丝娇态。 “大哥哥,你真好。” 顾沅穹开始引话。 “夸我一句,便想敷衍了事?” “我倾囊相授,你打算如何报答?” 宁云溪眸意清澈。 “小妹愚钝。” “大哥哥想要什么报答?” 顾沅穹自然而然,提出要求。 “你也将擅长之能,教习于我,可好?” 宁云溪面露难色。 “但我不会教,只会学。” 顾沅穹愣了一下。 “何以这样说?” 宁云溪如实回答。 “此乃家兄所言。” 听得“家兄”二字,顾沅穹立时表露几分不屑。 “你那兄长,狡恶多端、心术不正,何必在意他的评述?我则评你,一定会教。” 他学着娇态,轻摇她的手臂。 “好妹妹,教教我嘛。” 经他勉励,宁云溪寻回一点自信,欣喜一笑。 “蒙兄长不弃,小妹愿教。” “请问大哥哥,想学什么?” 顾沅穹佯作深思。 “容我想想……” 须臾,他发出疑问。 “你可学过,布阵、破阵之法?” 宁云溪坦言。 “粗浅有学。” 顾沅穹会心一笑。 “那你就教我,阵势用法。” 宁云溪颔首同意。 “好。” 顾沅穹行至书案,取来纸笔。 “你教吧。等你教完,我们一起习练。” 宁云溪毫无保留,也是倾囊相授。 过程中,顾沅穹眉心,越发紧蹙。 显而易见,宁奉哲所言极是,她确实不会教。 宁云溪一脸愧疚。 “听不懂吗?” “大哥哥,对不起。” 顾沅穹勉强撑着微笑,眉宇严峻却是阴云不散。 “无需道歉,极易听懂,你教得特别好。” 宁云溪保持一分质疑。 “真的吗?” 顾沅穹目色坚毅,努力给予肯定。 “真的,我向来不会骗人。” 兄长谋思莫测,单看表情,宁云溪难辨真假,于是,递去一张图,求证试探。 “请兄长赐教,如何破阵?” 顾沅穹落笔彷徨,顿时难在原处。 “呃……这……” 试出真假,宁云溪心颜愧怍。 “对不起。” 顾沅穹并不气馁,反作劝慰。 “是我太过迟钝,你不用自责。” “学不会,倒也无碍,有你在,足矣,我不惧阵势。” 见他自信不移,宁云溪不再消沉,膺腔渲染,亦是满怀信心。 “嗯,假若以后,遇到阵势,小妹定当不遗余力,护大哥哥周全。” 顾沅穹惬适快意,不积一点愁绪。 “好,我们说定。” 宁云溪义正辞严。 “兄长授我勘察地形之能,恩重如山,我须得报答,方可安心。” 说话间,她灵光一现。 “我想到一法,不知大哥哥意愿若何?” 顾沅穹表示好奇。 “说来听听。” 宁云溪欣然提议。 “大哥哥知晓,小妹颇懂医术。” “这几日,闻听大哥哥,偶有咳嗽,像是咳疾,也像是胃疾。小妹不才,可为兄长请脉,确诊病势,对症下药。” 顾沅穹不假思索,直接应允。 “我的确常有咳嗽,久缠不愈。” “请你一瞧。” 宁云溪打开一旁药箱,取出脉枕,帮他置手而上,开始把脉。 “大哥哥稍等,我且诊脉。” 顾沅穹清风一笑。 “嗯,好。” 宁云溪仔细探知脉象,反复默想,斟酌用药,提笔写下,最后,双手奉送。 “大哥哥,请笑纳。” 顾沅穹双手接下,作揖平礼,表达感激。 “谢你良方。” 宁云溪急忙回应平礼。 “小事一桩,不必挂怀。” 顾沅穹话头一转,说起正事。 “我陪你去,勘察地形,回时,便要启程,离开盛京。” 宁云溪骤不及防一惊。 “这么快?” 顾沅穹简明扼要,诉知情况。 “原本,两日前便要动身,我唯恐你重伤难行,所以羁留未走。” 他微微靠近,迎许她的视线,传意点点真切。 “路上,我摘去面具,告知真实身份,自此与你交心。” 宁云溪与他相视而笑。 “兄长推心置腹,小妹亦申肺腑,你我坦诚相见。” 顾沅穹心绪,云集缕缕期待。 “嗯,那等上路,我们互相诉知。” 宁云溪悉心叮嘱。 “大哥哥先行服药,我们再去勘察地形。” 顾沅穹眸深几许,宛转柔情。 “另有一事,在我心中徘徊。” 宁云溪侧耳倾听。 “大哥哥请言。” 顾沅穹伸手入怀,取出金玉同心锁,依在掌心,示于她前。 “这对同心锁,乃我家慈赠予。” “我想,送你玉锁,我留金锁,意在兄妹同心。” “你,可愿收下?” 宁云溪懵懵懂懂,略有猜想。 “大哥哥或是误解。” “令慈准备金玉同心,大约,不是兄妹同心之意。” 顾沅穹递去玉锁,放在她的掌中。 “管她是什么意思?反正,我是此意。” “祈望,我们兄妹同心,永不分离。” 宁云溪应诺,珍藏入怀。 “大哥哥心意,我应当回馈。” 她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 “这块蓬莱杏玉,乃我兄长赠予,是我身上最为贵重之物,今转赠于你。” “玉佩衬良人,雅人清致,望你不嫌。” 顾沅穹爽快收下,动作迅速,配在腰间。 “我这新衣,恰好缺一玉佩,多谢你了。” 第571章 炫耀妹妹 勘察地形结束,宁云溪突发奇想,另思药方,医治顾沅穹疾痛。 其中一味药,需要上山去采。 顾沅穹有急事,必须回轩处理,遂令一众护卫,护送宁云溪采药;自己身侧,只留于煜栾。 宁云溪不知护卫身份,顾沅穹名曰随从,因此一众护卫,在宁云溪面前,尽皆自称奴才。 顾沅穹马不停蹄,回到崇邑轩。 事罢,于煜栾整理文书,措置妥当,期间,看见一封顾沅穹和宁奉哲的来往书信,随即问了一句。 “王爷离京,可要告知宁大公子一声?” 顾沅穹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回京隐瞒未发,离京还有什么可说?若有用处,本王自会告知。” 于煜栾埋低一分视线。 “是,属下多嘴。” 提及宁奉哲,顾沅穹便是忍不住怨言。 “厌我、恶我,毫无一丝礼敬,你且评理,世上哪有他那样的二弟?” “告知他一声,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能来依依送别?” “他那点温情,全都给了那个小娃娃。那年,她也就是牙牙学语的年岁,而今,不过一个黄口小儿,怎就那般招他稀罕?” “自己亲妹,不闻不问,分毫不知爱护,成天就知道缠着那个宁……她叫什么来着?” 于煜栾恭敬回答。 “宁云溪。” 顾沅穹咬牙切齿。 “对,宁云溪。” 曾有闻听,她的闺名,正是宁奉哲建议,他立即嗤之以鼻。 “本王不笑别的,单说这个名字,便是可笑至极。” “她有什么好?能有荷儿招人喜欢?” 于煜栾口是心非,吹捧奉承。 “王爷三妹,当然是天下最惹人怜爱的姑娘。” 顾沅穹满意一笑。 “论说公道话,还得是你。” 于煜栾随之一笑。 “多谢王爷夸赞。” 他说回正事。 “属下吩咐侍人,尽快收拾行装,待三主子回来,便就动身启程。” 他所敬称“三主子”,正是宁云溪。 顾沅穹随口一应。 “嗯,收拾吧。” 片刻间,他思绪一转。 “然则,不急着动身。” 于煜栾茫然不解。 “王爷余事未了?” 顾沅穹扬唇,逐渐露出一分狡黠。 “本王迁思回虑,想法有改,你这主意不错。” “合该手书一封,向他炫耀一下,本王的新妹妹,以雪当年被他显摆之耻。” “他那人,殊爱外家女子,倘若听说本王的三妹妹娇态可人,势必来见。” “本王这就书信,你即刻送去。” 于煜栾应声。 “属下遵命。” 转眼,文嘉收到顾沅穹手书,送至北堂居。 “公子,璃王信使,有书传来。” 宁奉哲桌上,铺满一众隐卫传来的消息。 这几日,他近乎不眠不休,出府便是苦寻妹妹,回府便是整合消息,搜寻有关妹妹的线索。 接连数日,没有一点头绪,他整个人都变得焦急躁怒。 “无暇阅信,没看我正忙吗?” “再寻不到溪儿,我便赴命,以表歉疚之心……” 他形容枯槁,依旧不思疲倦,不停翻找有用的线索。 反应迟钝,捕捉“璃王”二字,他错愕一震,只以为听错。 “嗯?” “何人信使?” 文嘉答复,吐字清晰。 “璃王殿下。” 确定没有听错,宁奉哲更是错愕。 “他隐迹归京?” 文嘉摇摇头。 “奴才不知。” 宁奉哲腾出一只手,展开掌心。 “或有溪儿消息,拿来我看。” 不等文嘉递去,宁奉哲已经一把夺过,火速拆开信封,低眸阅看:即将离京,约你一见。新认一妹,奇才全能,甚为可人,引见于你,有兴趣否? 宁奉哲心境澎湃,惊喜交加。 “溪儿何在,我已获知,这便去寻!” 文嘉关心一问。 “奴才是否随同?” 想着溪儿安然无事,宁奉哲憔悴之间,映出阵阵欢喜。 “不用。” “你去一趟许府,禀知许大人,无需再寻,尽可召回隐卫。” 文嘉领命而去。 “是。” 宁奉哲骑上一匹快马,敛迹离府,赶赴西郊崇邑轩。 简单问询所在,不经通禀,宁奉哲迫切闯入。 听见脚步声,顾沅穹抬眸一眼,先发制人,挖苦起来。 “哟?宁大公子玉临。” “怎么如此上心他人妹妹,你不要宁云溪了?” 宁奉哲听懂话意,暗自一惊。 原以为,他趁虚而入,扣留溪儿,写信耀武扬威。 结果,他竟不知妹妹是谁? 想是溪儿,谨记我言,在外不可随意透露身份。 亦或,是我误解,这位妹妹,根本不是溪儿。 想罢,宁奉哲一边探问,一边观察四下,有无溪儿居住的痕迹。 “她人呢?” 冷不丁抛来一句问话,顾沅穹微微一怔。 “你是问,本王的妹妹?” 察言观色,确知其意,他得意洋洋一笑,斟茶一杯,置于茶几之上,示意宁奉哲落座。 “你来得不巧,她出门未归,你且一等,她不时便回。” “本王讲与你听,这新认的妹妹,不仅救我性命,还主动为我医病……” 宁奉哲充耳不闻炫示之语,一心察看。 在看见几处家具装饰、皆按溪儿习惯摆设之后,他打断顾沅穹的话,冷冷命令。 “随我出来。” 受封璃王,他仍是这个态度,顾沅穹不满在心,故意不表现出来,继续炫示。 “去往何处?如若走远,三妹妹回来,看不见我,定然急哭。” “我们兄妹,较之你们兄妹,关系紧密多了。” 宁奉哲不减气势,更愠一丝怒火。 “我说,随我出来,你何来这么多废话?” 顾沅穹傲睨夷然,抬高姿态,不甘示弱。 “怎么?本王有了妹妹,你便眼红?” 宁奉哲掏出一个瓷瓶,把玩在手,不吝表现??灭绝人性之戾。 “你那位好妹妹身上,我已然种药,你再废话,我便催动药性,送她归西。” 顾沅穹手里茶杯,差点没有拿稳。 “你莫胡言,不是不知道她在哪儿吗?” 宁奉哲唇际,泛起一抹轻藐。 “方才沿路碰见,种药以备不时之需。她身边跟着你的护卫,是也不是?” 进院闯轩之时,他便发现,护卫仅剩于煜栾一人,因而,做此猜想。 他交好安朋奕一众,暗中掌权铜事台,顾沅穹所用护卫多少人,了如指掌。 顾沅穹霎时心乱。 “你……” 他非是猜不到,宁奉哲这话不太可信,只是不愿赌她安危,无奈应承。 “好好好,你千万别冲动,本王这就随你出去,去哪儿都行。” 第572章 说趣激怒 宁奉哲选在山坡僻静之处,驻足停步。 顾沅穹紧随其后,停了下来。 “本王出来了,解药呢?” 他伸手讨要,侃然正色,表明心意。 “她对我很重要,你切莫伤害。” 宁奉哲心觉反感,双眸锐利,攫取淬去。 “很重要?相识几日,大言不惭,璃王殿下的脸皮,未免太厚。” 他怒形于色,威吓而问。 “你想要妹妹相陪,自往皇宫寻去,皇女众多,犹嫌不够么,拐带我的妹妹做甚?!” 顾沅穹听到重点,脑海一瞬空白。 “你的妹妹?” 愣神许久,他才反应过来。 “她是……宁三姑娘?” 宁奉哲呵斥要求。 “既已知晓,速即还我妹妹!” 顾沅穹依旧挂怀三妹妹的安危,多问一句。 “这么说,你没种药?” 宁奉哲无心回答,只是强调自己的话。 “我说,还我妹妹。” 顾沅穹堵心沉郁,语塞不言。 回想这些天的相处,他万分不舍,不仅珍惜她的德行,更是爱惜她之贤才。 然则,命运弄人,她怎会是宁家三妹? 宁奉哲凛凛怒问。 “快且说来,溪儿安在?” 顾沅穹寂然整理心绪霏霏,很快恢复平时笑颜,俊逸不羁,潇雅不失洒脱。 “你的三妹,不就是我的三妹,理应同享,你小气个什么劲儿?” 宁奉哲微微侧脸,换作斜睨,眸到之处,嫌恶至极。 “胡言乱语。” “我的溪儿,怎就成了你的三妹?” 顾沅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的溪儿,呵。” 笑罢,他悠然点破。 “我们同为皇族,不是么?” 宁奉哲横眉立目。 “你又查我私隐?” 顾沅穹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查。” “许多人都说,我们长得相像,初见,本王便就一眼洞穿你的身世。” 他前行两步,与之正面相对,明示暗喻,话里有话。 “一家人,不分彼此,你的三妹,就是我的三妹。” 宁奉哲唯是嫌弃,没有听懂暗喻,亦不关心他的话里有话。 “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谁跟你是一家人?” “好端端的,为何拐走我妹?” 顾沅穹神态轻慢,糅着几分戏谑。 “什么拐走?话说得太难听。” “你都不要她了,还不许本王要她?” 触及痛处,宁奉哲有些气急败坏。 “你要什么,她与你何干?” 顾沅穹玩味激怒,没有一丝退缩。 “你有所不知,我们已然交换信物。” 不妙之感,乍然袭来,宁奉哲似懂非懂。 “什么信物?” 顾沅穹眉梢一挑。 “信物,还能是什么?” “我赠她一块同心玉锁,她回我一枚蓬莱玉佩,许下约定,永不分离。” 他指尖轻抚腰间玉佩,漫不经心,浮着几分佻薄。 宁奉哲领会其意,骤然暴怒。 “你没病吧?莫非得了癔症?” “我妹妹才五岁,与你交换什么信物,约定什么永不分离,你岂有此理?!” 顾沅穹展臂,搭在他的肩上。 “大舅哥,别生气嘛,妹婿少不更事,或有失语,请你多多担待。” 宁奉哲奋力拂下他的手臂,戟指狂吼。 “顾沅穹!” “再敢口出狂言,我要你命!” 顾沅穹收起佻浮,轻笑无畏。 “你这人,好不知趣。” “溪儿若是听我逗乐,早便开怀大笑。” 宁奉哲眉心肃肃含怒,没好气地伸手而去。 “玉佩还我。” 顾沅穹惬心愉快,绰然处之。 “皇弟,好生吝啬。送给皇兄一枚玉佩,你都舍不得?” 宁奉哲愤然瞵视,深恶痛绝。 “我非你弟,还我。” 顾沅穹嬉皮笑脸,再次说趣。 “怎么?还是想当我的大舅哥?” 宁奉哲忍无可忍,拔出袖中短剑,锋指他的心口。 顾沅穹着实吓了一跳,立马学乖。 “刀剑无眼,你这是做甚?宁大公子,有话好好说呀。” 宁奉哲不予多言,扯下他的玉佩,收在自己怀中,同时,收回短剑。 “那块同心玉锁,我会向溪儿要来,归还王爷。” 顾沅穹庄重几分神色,明言发问。 “你对她,不只是亲情吧?” 宁奉哲漠然回应。 “与你无关,休得多管闲事。” 看出他的心思,顾沅穹神色越发矜肃,不卑不亢,劝诫提醒。 “可知一家兄弟姐妹,哪怕不是血缘至亲,也不能配作良人?” 宁奉哲高垒防备,不答反问。 “你想说什么?” 顾沅穹从小,便听母妃教导,真心误身误事,万万不可轻动真情。 眼见二弟涉险,他自然不能坐视不救,稍加思索,便有对策。 “等她长大,本王迎娶。” 宁奉哲惊怒。 “什么?” 顾沅穹生涩生硬,做出动情之貌,装模作样,评价起来。 “如你所言,本王与她,并非兄妹关系。” “她,除了年纪太小,其余之处,都不错。” 犹感妹妹尊严,被人冒犯,宁奉哲气得瞋目切齿。 “有病则去医馆。” 顾沅穹理所当然回驳。 “她不就是大夫吗?有病找她,正合适。” 他话锋一转,冷语奚落。 “再者,是本王有病么?谁有心病,谁心中有数。” 他傲弄一下衣袍,气度张扬,权赫无尽。 “我乃皇长子,又贵为王爵,许婚公爵贵女,有何问题?” 宁奉哲果断拒绝。 “我不同意,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顾沅穹眸底一分鄙夷。 “你为何不同意?” 宁奉哲怒目而视。 “你不配。” 顾沅穹优游自如,不紧不慢道破。 “恐怕,不是真正原因。” “你想等着,有朝一日,讨得父皇欢心,把你认回去,你便能随心所欲?” 宁奉哲烦躁不已。 “我说过了,与你无关,少管我的闲事。” 顾沅穹郑重其事,善言告诫。 “有本王在,你不会如愿,大可不必妄想,父皇认你回去。” “而且,溪儿,我要定了。” 宁奉哲双瞳,掠过一抹杀意。 “那就休怪,我容不下你。” 顾沅穹若无其事,面不改色。 “行,我们走着瞧,看谁谋高一筹。” 宁奉哲失去耐心。 “溪儿人呢?交出来。” 顾沅穹依然想着劝言。 “为何这般执着?” “即便父皇认你,你也不可能心想事成。” “从小到大,一直敬作亲生兄长之人,亲情忽成占有,你设身处地想想,她能接受吗?” 第573章 你彻底没救 宁奉哲神情,落为苦恼。 “但若现在,直接告知真相,我唯恐,相识时日不长、感情淡薄,她亦不接受,还会毅然决然,选择远离我。” 顾沅穹满不理解,认真教诲。 “用谋者,最忌真情。” “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宁奉哲眉心一紧。 “懂。” “但,情不自禁。” 他自嘲一笑。 “这话,说起来招笑,当时见她尚在襁褓,我就……” 他欲言又止,顾沅穹只能自行理解其意,感慨而发,直言不讳。 “你这人,喜好当真奇怪。” “幼时便作这般,长大该当如何?简直可怕。” 宁奉哲眸光一黯。 “我,自知可怕,却,不由自主。” 顾沅穹迅起一分疑心。 “莫非被人用药?” 宁奉哲毫不生疑。 “郎中日日请脉,言我除却身子虚弱,其余并无异常。” 顾沅穹大胆猜测。 “或是什么,医书没有记载的药草,悄然作用身子,不会改动脉象。” 深觉合情合理,他立即追问。 “与溪儿初遇之前,你见过什么人?” 宁奉哲仔细回想,如实作答。 “太医方霖皓,太卿方仁舒。” 听是方族之人,顾沅穹竖起一道戒备,面色分外严峻。 “见你作何?” 宁奉哲平声答话。 “恭贺我,安然归京、平步青云,说是,特地来送贺礼。” 顾沅穹速下定论,斩钉截铁。 “必是方霖皓用药。” 宁奉哲反驳。 “我应对谨慎,没有让他们近身。” 顾沅穹坚持己见。 “你或有不知,方霖皓之医术,研想制药、伤人无形,神仙难敌。” 担心而恼,他怅然一叹,厉色埋怨。 “唉,多此一举,你就不该见他们。” 宁奉哲提出质疑。 “方族灭门数载,不管他用药如何,药效总该过去了吧?” 顾沅穹一筹莫展。 “本王不通医术,何以知晓?” “正好,溪儿学医,颇有天赋。等她自学成熟,你便告知此事,让她试着医治,说不定,会有办法治愈。” 一听辛苦溪儿,宁奉哲豪言拒绝。 “反正,于身无害,不治也罢。” 顾沅穹严词怒问。 “你病魔怔了吧?此为害人之物,怎会无害?” 宁奉哲语气凛冽,犹如严冬霜雪。 “我的事,不用你管。” 顾沅穹气急生厌,鄙弃一句。 “执迷不悟,你彻底没救!” 宁奉哲覃思沛然。 “若你之言,非是无中生有,那么,他们用药,让我关爱溪儿,深意何在?” 顾沅穹瞬即成思。 “定是惧你才情,提前设防,欲以祸水,误你终生。” 他拿着兄长架势,批评训斥。 “你瞧瞧自己,被耽误成什么样?感情用事,不务正业。” 宁奉哲百思不得其解。 “确是被人用药吗?” “难道,溪儿本身,不够招人怜爱?” 顾沅穹臆断评说。 “不至,怜爱成你这般。”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宁奉哲一派谨严,给出结论。 “溪儿,不是祸水。” “即便成家,她也是贤助。” 顾沅穹苦笑总结。 “呵呵呵,本王算是瞧明白了,你本就痴迷,无关方霖皓。” 宁奉哲顺着他的话,鞭辟入里,一顿分析。 “自然无关。” “以我愚才,何至入得他们的眼?况且,我一直藏锋敛颖。” “纵然他们提前设防,也该对付你,你才是天下名誉的奇士。” 他不厌其烦,绕回妹妹。 “溪儿何在?” 顾沅穹言辞嫌弃,透露些许醋意。 “你就知道溪儿。” 聆音鉴貌,宁奉哲浅浅觉察。 “你仿佛,很关心我。” 感知一丝不对劲,顾沅穹急急收容,深埋心绪。 “宁大公子多虑,本王素来健谈,无论碰上谁人,都喜欢闲聊两句。” 宁奉哲再次拔出袖中短剑,这一次,锋指自己颈处。 “不交出溪儿,我当即赴命。” 顾沅穹惶然失色,心乱如麻,一阵手足无措。 “你……你你你……” 明会他的软肋,宁奉哲胜券在握一笑。 “多谢皇兄。” 顾沅穹脸色发白,语气一沉到底。 “多谢什么,本王答应你了吗?” 知他默认首肯,宁奉哲娓娓道出解决之策。 “你借着用饭,把她打晕,然后启程离京,接下来的事,我自处理。同心玉锁,我会匿名,邮驿寄送,不日便到你手。” 顾沅穹苦涩难堪。 “万一打疼她,怎么办,你忍心吗?” 宁奉哲恬淡自若,收好短剑。 “比起随你而去,疼一下,无妨。” 顾沅穹抓狂。 “宁奉哲,岂敢威胁兄长,你不是最讲礼数的吗?” 为了溪儿,宁奉哲迅速低头,不见一丝迟疑。 “我道歉,祈请璃王皇兄见谅。” 顾沅穹扶额楚楚,几近气昏。 “你当真没救……你……气煞我也。” “溪儿,我可以留给你;但是皇子之位,你莫再贪念。” “皇宫凶险,本王忧你安危,才有这般劝告,你懂不懂?” 宁奉哲悍然不顾。 “小弟己私,自己做主,不劳兄长挂心。” 顾沅穹怨愤重重。 “你……我怎就贪上你这么个弟弟?” 转念一想,不能空手而归,他随即询问。 “溪儿阵势之才,是你所教?” 宁奉哲点头。 “是。” 顾沅穹满怀向往。 “也教教本王。” 宁奉哲敷衍置之。 “得空再说。” 顾沅穹竭力争取。 “你我互相教授,本王不占你的便宜。” 宁奉哲不屑婉拒。 “皇兄好意,小弟心领。” 顾沅穹气息渐重,头皮发麻。 “你这小气劲儿,全然随了宁夫人。” “本王迟早被你气病。” 宁奉哲随口安慰。 “皇兄请息怒。” 顾沅穹略显崩溃。 “溪儿我都让给你了,你教教我,又能怎样?” 宁奉哲纠正。 “王爷口误。溪儿,本来就是我的三妹。” 顾沅穹语重心长。 “你亲眼看见,动真情的后果,就是被人抓住弱点。” “感受如何?瞧瞧本王,被你耽误成什么样,本王何曾这么窝囊过?” 宁奉哲冰凌无煦,肃肃辩驳。 “如此,王爷也应懂得,情不自禁,是何感受。” 顾沅穹苦口婆心。 “本王与你,能一样吗?本王对你,乃是血缘至亲。” 宁奉哲不冷不淡。 “州牧台,臣籍为证,我与溪儿,才是至亲。” 顾沅穹抱着脑袋,全然崩溃。 “你这倔驴,倔得本王头痛……” 第574章 人去楼空 顾沅穹依从宁奉哲之意,假作先行用饭、而后启程,期间,暗语向宁云溪道别,继而,力道适当,将其打晕。 睡梦中,宁云溪梦到顾沅穹摘下面具,没等她看清他的长相,梦境变作一片漆黑。 待到睡醒,崇邑轩寂静无声,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大哥哥?大哥哥!” 她轻唤一声,高呼一句,皆不得顾沅穹回应。 骤然一阵心慌,她坐起身子,下床穿鞋,想要去寻大哥哥。 这时,宁奉哲惊悸慌张,疾跑进来。 “溪儿,你没事吧?” 顾沅穹的话,言犹在耳,宁云溪下意识瑟缩害怕,远离宁奉哲。 “大哥哥,你……你怎知我在这儿?” “你又想做甚?” 宁奉哲似水双眸,潺潺而望。 “溪儿,莫怕,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找到你。” “可知哥哥为了找你,终日茶饭无思,逐渐面容枯瘠,幸而,天公不负有心人。” “这几日发生的事,我已知晓。” “你对我有所误解,是因遇到骗子,我理解,不怪你。” 未及心疼兄长,忽然闻知噩耗,宁云溪满目震惊,充斥不敢相信。 “什么?骗子?” 宁奉哲笃定铿锵,一如告知实情。 “他欺言,是我伤你。其实,是他找人假扮成我,引你入局,巧以救命之恩,取得你的信任。” 宁云溪簌簌摇头,一时难以承受。 “不……他,怎会欺我?” 眼见妹妹信任别人,独不信他,宁奉哲灰心失落,抒从几分真情实感。 “溪儿,实在凉薄。为兄待你,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几日之人?” “不是他欺你,难道是我欺你?” 听他言语之间,含蓄无限悲痛,宁云溪于心不忍,连忙解释。 “大哥哥误会,小妹非是此意。” “我是想问,你何以知之?” 宁奉哲做戏神情,恰如其分,没有一丝一毫心虚意怯。 “此人睿智,我无可识破。” “起初,得知你之所在,我亦以为,是他救了你。直到听见他们主仆对话,我方知,你陷落局中。” 变故突然,宁云溪根本接受不了。 “可我什么都没有,他目的何在呢?” 宁奉哲早就想好说辞,周旋自如,波澜不惊。 “自是为财。” “你将蓬莱杏玉,转赠于他,是也不是?” 宁云溪一阵手忙脚乱,掏出玉锁、取下荷包,示于他前。 “我们是互相赠与。” “兄长请看,这是他送我的同心玉锁。” “另者,还有见面礼呢,你瞧,好多银两。” “他绝对不是图财。” 顾沅穹挑衅,明晃晃就在眼前,宁奉哲按捺怒意,从容施计。 “都是假的,你看不出来?” 宁云溪初听初闻,纯然不懂。 “这些东西,竟能造假?” 宁奉哲目忧语愁,苦心劝告。 “什么东西都能造假,我的傻妹妹。” “他不造出假物,如何套来你的珍宝?” 脑海浮现,俱是这几日相处的轻松惬意,宁云溪低戚伤怀,不愿离弃。 “他今何在?我亲自问他。” 宁奉哲柔情之中,余出一抹正义浩然。 “我已书状,告去尹司台,尹司中丞谢大人,负责审理此案。” “歹人,全数押送尹司台候审,我刚刚恭送诸位大人离去。” 宁云溪茫然一惊。 “尹司台?” “他是世族中人?” 宁奉哲若有其事,绰然叙言。 “嗯,我原不知,先是告去廷合台,后收他们回书,说应告去尹司台。” 宁云溪依依不舍,忍不住关怀。 “他尊姓何名,家住何处?” 宁奉哲表露几分爱莫能助。 “我没问姓名,只听说其父,是地方属官。” 宁云溪速即决定。 “我去尹司台一问。” 宁奉哲振振有辞,出言阻止。 “我以自身财物遗失,书状上告,因此,受害人是我。” “你既非亲属,也非受害,何以过问?估计,连尹司台的大门,你都进不去。” 宁云溪无可奈何,坐回床沿,帷帐萧疏,犹似身形孤零。 “那你帮我问问……” 听她口口声声,眷念不止,宁奉哲再也遏制不住怒火,忿然打断她的话。 “溪儿!” “左不过一个骗子,你有什么可留恋的?” “非要随他离京,为虎作伥,一起去干行骗勾当,你才满意么?” 心绪阑风长雨,骤然席卷宁云溪,泪水涟涟,睠睠飘摇。 “我……我……” 宁奉哲见状,心底醋意大作。 “哭什么?” “有我在,要他作何?” “你只关心他,不要我吗?” “别忘了你姓什么,想想清楚,究竟谁是你的大哥哥?” 宁云溪默默起身,沉重一跪。 “大哥哥,对不起。” 深怕弄疼妹妹膝盖,宁奉哲眼疾手快接住她,奈何连日餧饿,气力不支,手掌被她跪落在地。 一阵剧痛,雷霆万钧,他吃痛一喊。 “啊!” 宁云溪快速反应过来,后退半步,俯身捧起他的双手,安抚轻柔。 “大哥哥,你没事吧?” 她担忧万状,不时投来一束温暖目光,宁奉哲满腔怒火,尽数消失殆尽,唯余嘴角,一分甜笑。 “你没事,我就没事。” “可曾,这么安抚过那位大哥哥?” 宁云溪诚实答话。 “不曾。” 宁奉哲嘴角香甜,霎那间,氤氲整个心房。 “溪儿真乖。” “哥哥知错,前些天,不该动怒,更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你愿意原谅我吗?” 一点点记起长兄宠爱,宁云溪深感自责。 “兄长无错,都怪我,只顾母亲感受,不在意你。” “祈请大哥哥,原谅小妹。” 宁奉哲一笑而过。 “溪儿无错,不必致歉。” 想着顾沅穹言之,“我们兄妹,较之你们兄妹,关系紧密多了”,他心生一计。 “此事,全当磨炼,历经以后,我们兄友妹恭,必定更胜从前,甚至慢慢地,名满四海。我们一起努力,佳成一对天下称誉的兄妹,可好?” 先以流言,助长声势;再以计谋,坚实定局。宁奉哲暗下决心,还击顾沅穹,不把他气到七窍生烟,誓不罢休。 宁云溪无知无觉,颔首一应。 “好。” 宁奉哲柔声嘱咐。 “玉锁、银子,全都交给我,此皆证物,我要送去尹司台。” 宁云溪恭然交予。 “是。” 第575章 主动承认错误 宁奉哲亲送妹妹回宁府,继而,故作去往尹司台上交证据,其实去选合适的邮驿,寄送玉锁和银两。 宁云溪劝他先吃一点饭,他却云淡风轻:“溪儿脱险无虞,我大喜过望,不觉饥饿。” 亲眼目睹大哥哥形容憔悴,宁云溪内疚不已。 由此可以想见,这几日宁府是何景象,父亲母亲,亦是忧愁不堪。 唉,都怪她,太过任性。 原来私自离府,会给他们徒增那么多烦恼。 她没回湘竹苑,忧心忡忡而至彦息居,想着先哄父亲,再去安慰母亲。 恰巧,母亲正在彦息居,与父亲商议府中事宜。 宁云溪肃穆一礼。 “孩儿宁云溪,恭请父亲、母亲福安。” 宁寒望与穆蓉翻看册本,没有抬眸一眼。 一页看罢,抽出空闲,宁寒望才有一句回语。 “嗯,好,没事的话,退去吧。” 平时无有所求,他们就是这个样子,宁云溪习以为常。 “孩儿,为这几日任性,特来致歉。” 宁云溪总会因为一些小事,道歉来去,宁寒望司空见惯,一边忙事,一边搪塞。 “以后学好就行,原谅你了,退吧。” 父亲的反应,与平常没有区别,然于今日情况,略显奇怪,或是气愤所致,宁云溪进一步自省悔过。 “孩儿自知,过错极难弥补,但请父亲母亲,看在孩儿幡然悔悟,稍加谅解,用饭进食。” “水米不进,有伤贵体,孩儿忧心,望请父亲母亲赏念。” 穆蓉首先听出端倪,暂放册本,投去一抹疑惑。 “何人与你乱说,我们水米不进?” 一听夫人问话,宁寒望分神几分,侧耳静听。 宁云溪蛾眉杏目,悔色真诚。 “无人言说,是孩儿自己猜想。” 穆蓉存疑不解。 “何故做此猜想?” 宁云溪羞惭负疚,惴惴而答。 “孩儿离府,数日不归,父亲母亲必是牵肠挂肚,废寝忘餐。” 宁寒望翻阅册本的手,倏然一停,斜睨宁云溪,眸意惊愕。 “你数日未归?” 穆蓉亦是诧异。 “你何曾离府?” 宁云溪更是瞠目讶然。 “父亲母亲,一无所知吗?” 穆蓉不明所以,莫名发笑。 “呵呵呵,离府做甚?我还以为,你日日待在湘竹苑呢。” 宁云溪凝固骇讶之色。 许是,较之大哥哥无微不至,显得他们此时神情,格外绝情寡义。 犹似,她是外人,本就不属于宁族。 原来,她的离去,就像落花无声,枯叶无形,父母事不关己,压根不会在乎。 主动承认错误,不过自作多情,她存在宁府,纯是一个笑话罢了。 心处,猝然揪在一起,宁云溪轻咬下唇,强忍痛意。 为何他们,宁愿珍护四妹妹,也不愿爱我? 父亲便罢,我与四妹妹,同是他的亲生女儿。 母亲何故,漠视于我?难道我这亲生女儿,比不上柳姨娘所出庶女吗? 思绪未罢,便听宁寒望威怒诘问。 “莫非有心争宠,借此引起我们注意?” 宁云溪错愕怔然,目色无辜。 “绝非如此,父亲误会。” “孩儿,与大哥哥发生口角,故而……” 话说到一半,宁寒望再次诘问,怒火愈盛。 “你与奉哲发生口角?” “奉哲待你掏心掏肺,你岂敢无礼,良心何安?” 得知爱子受屈,穆蓉紧随其后,火冒三丈。 “你专挑良善之人,肆意妄为,是么?” “有什么怨气,只管冲着我们,岂可欺负奉哲?” 宁云溪心慌意乱,全力辩白。 “是因为……” 宁寒望奋然打断,横加指责。 “为父没空听你解释,净是矢口强辩之语。” “居然玩什么失踪,意图争宠,还想父母为此挨饿,你好狠的心啊。” 宁云溪连连摇头,委屈至极。 “孩儿无意争宠,父亲当真误会……” 宁寒望复又打断,尖酸刻薄,借故发难。 “何来什么误会?小小年纪,不知向善,一门心思学恶。” “你尽可省心,我们才不会傻傻为你,水米不进。” “从现在开始,直至明晚,不准你进食一粒米,胆敢偷吃,为父告去尹司台,立罪凌越长兄,从重责罚!” 宁云溪放弃苦辩,无奈认屈。 “孩儿遵命。” 宁寒望眼角挂着嫌恶,猛然一阵拂袖。 “退吧。” 宁云溪一直跪着未起,正好行告退礼。 “是。” 礼罢,她毕恭毕敬,退离彦息居。 穆蓉前思后想,发现一处不妥。 “老爷,我们好像说错话。” 宁寒望无心深虑,重新拿起册本,忙碌家事。 “夫人此言差矣。” “是她不敬兄长、私自离府,我们何错之有?” “难道当父母的,没有资格管教规劝女儿?” 穆蓉巧用循循引导,耐心解答。 “老爷言之有理,然则,请你换位一想。假若今日,是奉哲或是枫儿失踪,老爷该当何如?” 事未发生,光是一听,宁寒望便是汗流浃背,提心在口。 “那还得了?必须尽快找寻孩子下落。” 穆蓉继续引导。 “老爷将思,他们何故私自离府?” 宁寒望想也不想,立马有了答案。 “想是我,哪里做得欠佳,令孩子们心生不满。” 话落,他恍然领会,醍醐灌顶。 穆蓉雍然莞笑,简而言之,诉与道理。 “对外,宁云溪也是我们的亲生孩子,我们怎能厚此薄彼?老爷需想,人言可畏呀。” 宁寒望蹙眉捻须,首肯赞同。 “夫人虑者,是也。” “若她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把这事传出去,芸芸之口又该无端谴责我们苛待亲女。” “我们本本分分,无所作为,着实冤枉啊。” 拳落茶几,他当机立断决定。 “我这就去,给她免罚,就说,原谅她了。” 见他起身,穆蓉紧忙阻拦,劝说回座。 “老爷莫急。” “如何被她牵着鼻子走?” “倘若事事顺她心意,我们以后的日子,非要憋屈坏了。” 宁寒望略微一想,便有郁闷之感。 “对对对,徒顺无益。” 自己半筹不纳,他只好求教夫人。 “依夫人之见,我们应当怎么做?” 穆蓉长甲剔透,悠悠拨弄鬓发,沉思迂久,慢条斯理开口。 “以妾身愚见,防她倒打一耙,我们先给她来一出‘人言可畏’,传出流言……” 第576章 究竟谁苛待谁 流言一经传出,火速蔓延整个盛京。 人言藉藉,一面倒向宁寒望夫妻,不过,皆是私下闲谈,谁也不会跑到宁云溪面前说三道四。 宁云溪更不会无缘无故,差人打听流言蜚语。 因此,一时间,湘竹苑收不到任何风声。 穆蓉己见,对付敌者,须得先发制人,将其踩在脚下,只有她深明斗不过,才会学乖。 于是,穆蓉借由赏梅,传唤宁云溪。 宁云溪还未走回湘竹苑,便被母亲唤来花园。 她乖巧听话,站在围墙边上,为母亲折梅剪枝,制作花束。 高墙另一头,穆蓉安排几名粗使下人,扮作普通百姓,惟妙惟肖,配合用计,传达盛京风向。 穆蓉抬高声调,暗示号令墙外奴者。 “溪儿快看,那头的红梅,开得最好。” “你安心修剪,我去摘来。” 宁云溪恭顺以待。 “是。” “雪地路滑,请母亲当心脚下。” 穆蓉回之一笑,自然而然,远离围墙,只留宁云溪,独自面对流言纷纷。 她刚一走,奴者们立即开始对话。 “听说宁三姑娘私自离府多日,宁公爷和宁夫人,非但不管不顾,甚至不知爱女失踪。” “不会吧,一家亲者,怎会冷漠至此?你亲眼瞧见他们不管不顾?” “非也,我何从亲眼瞧见?是宁三姑娘,回府问安父母,从他们口中问得。这不,她忿忿不平,传出话来,让大伙儿一起评个理。” “不成体统,怎能公然乱传父母的闲话,她如何一点敬长之心都没有?” “不束规矩,单说这事,宁三姑娘叫屈,情有可原。” “什么情有可原?分明就是情理难容。” “这话从何说起?” “试问天底下,哪有父母爹娘,不管不顾亲生孩子?他们世族显赫之家,每日都要问安,怎么可能孩子失踪多日,父母不知不晓?显而易见,宁三姑娘所言,皆是假话。” “你言之有理。即便有事,免去问安,父母一时不察,难道,下人也都无知无觉?奴者,拿银子办事,谁会这么不上心,主子没了,竟不禀报一声?宁三姑娘这话,破绽百出。” “亦或,她言之确凿,并非虚言。” “怎么说呢?” “私自离家,乃是大错,她主动承认错误,宁公爷夫妻却作淡然。父母用心,何其良苦,他们这是不忍女儿负疚致歉,给足爱女颜面,就当女儿,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你所言极是,好像,是这个理儿。” “宁三姑娘好不懂事,这样慈美的父母,天下何处去觅,她居然不懂珍惜。” “宁公爷夫妻,果然爱女心切,世间亲情,做到他们这般感天动地,可谓空前绝后。” “宁三姑娘,太不是东西,如何忍心伤害,对她舐犊情深的父母?” “还不是仗着,自己功业卓著,谋击恶徒,拯救万民?” “不像话,为君为民,用谋立功,难道就是为了苛待父母吗?” “她之谋思,谁知道呢?我们一心向善,淳然单知,怎有她那些心思算计?你没听过,一句古语吗?无恶不谋。”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奴者结伴离去。 宁云溪手持一枝红梅,伫立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她心中明白,这是父亲母亲之计,亦明白,他们既然这么做了,必是外头风向,一如这些奴者之言。 奴者作用,只在传话而已。 何故,众人断言,尽皆她的不是? 彦息居之事,若是虚假,便是她有心构陷父母;反之,则是父母用心良苦,亲情感人。 委曲求全之人,不是她吗? 却为何,另要遭受万人唾弃? 是不是,没有父母爱护的孩子,都会被外人欺凌? 为什么命运予她,天生不受父母宠爱? 她,果真如此招人嫌恶吗? 思绪之际,宁云溪已然泪如泉涌。 穆蓉故作自己所在、围墙外头,也有人非议宁云溪,随即怒不可遏,作势就要找他们算账,顺理成章,远遁而去。事后,她只需装个样子说,非议者闻风而逃,便能维护亲情美誉。 宁云溪见状,深知母亲不会回来,做好花束,交给侍女,然后,回湘竹苑。 闻听姑娘回府,秋璧立在院门前,静候恭迎。 远远看见姑娘身影,秋璧一路疯跑,忏悔跪倒她的面前,连连顿首。 “奴婢知错,万不该转赠海棠花伞,哀求姑娘原谅!” “姑娘离府,定是动了大怒,奴婢愿舍性命赔罪,只求姑娘息怒!” 一气呵成,忏悔话罢,她才发现,姑娘面对而跪,顿首不起,萋萋哭泣。 “姑娘?” “你何故下跪,岂不折煞奴婢?姑娘快快请起。” 宁云溪与她一同起身。 “尽是我错,不怪你。” 秋璧汗颜无地。 “姑娘言重,过错确在奴婢。” 宁云溪牵起她的小手。 “海棠花伞的事,作罢不提。” 秋璧轻轻点头。 “是。” “姑娘,对不住。” 宁云溪怆然注视,目色依旧悲恸。 “你,还认我是闺中密友吗?” 秋璧郑重其事。 “那是当然。奈何奴婢卑微,唯愿姑娘不弃。” 宁云溪笑泪莹莹。 “多谢你,愿意要我。” 秋璧??一片至诚。 “姑娘说哪里话?奴婢忠不改心,纵然天下弃之,奴婢也不会舍弃姑娘。” 宁云溪得到一丝慰藉。 “嗯,我们回吧,我想歇一会儿。” 秋璧牵手换作搀扶。 “奴婢侍候姑娘就寝。” 宁云溪没有床榻,安寝之处,由几张茶几拼凑而成,铺上棉被褥子,乍一看,便是一张简易小床。 二人回到湘竹苑卧房,只见床上,放着一个锦盒,并非湘竹苑之物。 秋璧一阵惊奇。 “奴婢恭候姑娘之前,特意收拾姑娘床铺,当时,没有瞧见这个盒子。” 她猛地一震。 “不好,有人擅闯姑娘闺房,奴婢呼喊家丁,保护姑娘!” 宁云溪及时出言,叫住秋璧。 “不忙呼喊,我认得这个锦盒。” 她步步走去,破解机关,打开锦盒。 盒中,静静躺着一块同心玉锁,她小心翼翼执起,捧在手中。 “太好了,大哥哥,应是无恙。” 秋璧听得云里雾里。 “大公子?他怎么了?” 第577章 玉锁珍藏 宁云溪浅笑纠正。 “我口中大哥哥,非是家兄,而是我在外头,新认的兄长。” “这个锦盒,便是大哥哥之物。” “其事说来话长,容我得闲,慢慢诉与你知。” 秋璧跟着主子一笑。 “姑娘见物貌喜,想来,这位大哥哥,应是待你很好吧?” 宁云溪紧紧攥着同心玉锁,心里倍感温暖。 “嗯,他对我,特别好。” “我牵挂他的安危,原本郁郁寡欢,而今得见他物,总算放心几许。” 秋璧惑问。 “姑娘啜泪,原因就是担心兄长?” 宁云溪答言。 “也不全是。” 秋璧扶着姑娘,坐了下来。 “姑娘,你瞧,锦盒中,还有一封信。” 宁云溪拿起书信,只见信封之下,整齐铺满一张张银票。 她拆开信封,低眸阅信:偶然闻听你之身份,深明不宜随我离京,遂以用计,将你还给令兄。勿念勿忧,我安然无事,未入尹司台。盒中银票,全数奉送,随意使用,请宁三姑娘笑纳。春雨绵绵,情义悠悠,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秋璧粗略一扫银票之数,鸿惊燕骇。 “天爷啊,姑娘,你这大哥哥,简直财力雄厚。” “这些银票,是他送与你的,还是暂时寄放你处?” 宁云溪阅信完毕,仔细收好,与同心玉锁放在一起,锁在暗格之中。 “送与我的。” 秋璧大为震惊。 “什么?这也太多了吧。” 宁云溪双手捧起锦盒,慨然递给秋璧。 “你近来,可有难处?若有,便拿去用,只当是我赏赐。” 秋璧连连摆手,惶然推却。 “奴婢一切如常,没有难处。” 她严正劝谏,表意关怀。 “姑娘该给自己,添置一些所需之物。” 反复追问,秋璧实无难处,宁云溪转言,娓娓而论。 “我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没什么所需。” “兄长心意,不可妄用。” “我们隐迹去一趟票号,把它们存起来,待到来日,与大哥哥重逢,我再还给他。” 她萦怀秋璧处境,特意补充一句。 “期间,你如果遇到难处,自可去取,空时告诉我一声就行。” 秋璧无意用之,只感念在心。 “谢姑娘大恩。” 宁云溪解开衣带,正想脱去外衣,坐思忆想,蓦然一停。 “万一,这是家兄宽慰我的计策。” “我去尹司台一探,有无相关事宜,确认兄长安危。” 秋璧闻言一怔。 “尹司台?” “我们如何进得去?” 宁云溪整理衣衫,系好衣带。 “我有一计,或可潜入尹司台,翻看册本。” 如若败计,定被问罪,她不忍秋璧有事,遂即吩咐。 “你留在府中,无需跟随。” 秋璧一面担心姑娘涉险,一面又恐自己无能,只会给姑娘添乱,于是乎,左右为难。 “姑娘独身一人,会不会有危险?” 宁云溪坚定以答。 “不会。” 她柔声劝抚。 “我的谋略,你信不过?” 秋璧掷地有声,奋力赞美。 “奴婢信得过。姑娘才略,天下第一。” 宁云溪掩唇一笑。 “那你乖乖等我回来。” 刚走两步,她另想一事。 “家兄回府,大概会来找我,你就说,我睡了。” “切记,不可亲自禀知,免得被他看出破绽,你找几个不知情的下人,打扫院中,并告诉他们,我安寝小憩,让他们小声一些,切莫吵闹。” 秋璧应声。 “是。” 以为宁奉哲去往尹司台,宁云溪存好银票之后,特意选了一条僻静小路,避免与大哥哥撞面。 行事触犯律令,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决计不能拖兄长下水。 与此同时,韦初霜提着一个食盒,借由送饭,求见尹司中相滕予儒。 夫人到此,滕予儒自然允准一见。 “今夜非我值守,夫人何故送来晚饭?” 韦初霜随意入座,放下食盒。 “我有要事相告,所以借故而来。” 知她轮休在府,滕予儒以为滕府不宁。 “哦?” “府里出了何事,夫人贵体无恙吧?” 韦初霜正容亢色。 “不是府中事。” “高楠大人,差遣亲信来报,宁三姑娘,即将到来,请老爷暗中配合用计,由她随意查看尹司台册本。” 滕予儒一阵惊喜。 “前者,高大人施计西郊之变,诱璃王殿下来查,引宁三姑娘与之相识,以备日后大计。我还以为,他们至少相处一月,才能融洽无间。” “没想到,宁三姑娘这么快就回府?” 韦初霜正色之间,漾出一抹钦佩。 “云、方二位大人的爱女,自是颖悟绝伦。” 滕予儒应和。 “夫人所言甚是。” 韦初霜就事论事。 “此次计策,着实苦了云大人,竟要举剑,亲手刺伤爱女。” “唉,方大人留计,何以不量人之常情?” 滕予儒解惑答疑。 “此计事关重大,如若出错,必惹璃王怀疑。云大人武才独步天下,除他,不能胜任。” “久而未见,重逢爱女,一路护送而至西郊,我想云大人心里,应是欣慰。” 韦初霜由心感慨。 “方族、云族,为颜皇、为臣民,实然倾尽全力,忠诚之心,未尝不令人怅叹而涟。” 说起颜皇,滕予儒顺话而问。 “帝瑾王那边,何如?” 韦初霜惭愧一笑。 “妾身新迁督护中丞,职卑位微,立足未稳,不得信任,几乎见不到王爷。不过,听高大人说,一切无虞。” 不愿夫人妄自菲薄,滕予儒让出正座,讨好夫人上座,以行动抒怀情意。 “王爷仍欲探知,紫微星吉象,何时出现,应往何处观象?” 得他鼓励,韦初霜幸福而笑。 “这些年,频频欲探,孜孜不倦。” 滕予儒郑重几分,传递消息。 “钦天监汤大人,蛰伏将毕,不日便会转投帝瑾王。” 韦初霜兴奇一问。 “如何转投?” 滕予儒摇摇头。 “我不清楚。” “听汤大人言之,似乎有计,挑起庄伯爷和宁大公子之争,顺势转投。” 韦初霜恢复正色。 “可惜庄族满门忠烈,却出庄韶父子二人,不忠不信。算计利用他一番,极好,全当天公报应。” “汤大人与你颇为交睦,你记得知会一声,只能禀知王爷,盛平三十年的那次星象。他的话,尤为关键,切切不可出错,否则,我们所做努力,全数付之东流。” 滕予儒莞尔一笑。 “夫人宽心,我一定再三申明。” 韦初霜轻轻推他一下。 “时辰差不多了,你去配合宁三姑娘用计吧。” 第578章 晦心居 秋璧转达主子命令之后,便一直等在卧房,无所事事,暗自祈求天公,庇佑姑娘安然归来。 宁云溪隐迹悄然,回到湘竹苑。 余光中,出现姑娘身影,秋璧立时迎了上去。 “姑娘终于回来。” 宁云溪喜逐颜开,牵起她的小手,一同入座。 “放心,顺利无事。” “银票,我也存好。” 她伸手入怀,取出一份字据,交给秋璧。 “你凭这个,便能随取随用。” 秋璧谨慎收好,依旧领意,无思用之。 “姑娘深恩,奴婢感激不尽。” 她话头一转,取悦美誉。 “姑娘才谋,当之无愧,天下第一,游刃有余潜入尹司台,如在无人之境。” 宁云溪依着她的话,陈述事实。 “你说对了,今日尹司台,当真成了无人之境。” “我根本没有用计,大摇大摆,便从后门走进。” 不经意间,一语中的,秋璧满觉讶异。 “啊?” “怎么回事?” “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宁云溪轻轻摇头。 “我细细想过,应该不是陷阱。” “听说,好像是尹司中相滕大人,有什么重大发现,事关某个要案,故而群策群力,召集众位大人共同商议,只留尹司中丞谢大人,暂时主事尹司台。” 秋璧双眸,澄澈不解。 “谢大人没有阻拦姑娘?” 宁云溪晏然作答。 “他不在公忙房间,说是公堂有事,前去处理。” 秋璧一脸迷茫。 “尹司台的守卫大人,也没有阻拦姑娘吗?” 宁云溪春风浅笑。 “守卫,全被谢大人,调去前堂。后堂唯是商议房间,聚集一众大人;其余各处,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计策,算是白费心机。” 秋璧惊喜交集。 “果有天公庇佑,姑娘好幸运。” 宁云溪问出心中所想。 “你说,会不会大哥哥,暗中帮我一把?” 秋璧豁然开朗。 “姑娘是说,新认的兄长?” 宁云溪眸露自豪。 “嗯,他可聪明了,堪称当世奇才。” 秋璧颔首赞同。 “说不定,就是他出手相助。” 她转而发问。 “姑娘确认过了,那位兄长究竟如何?” 宁云溪涓涓告知。 “我翻看尹司台所有册本,近一月事,尽数览遍,没有翻到有关蓬莱杏玉被骗之案。” “据家兄所说,大哥哥是地方属官之子。地方世族犯错,除非事发盛京,不然,一般交由当地府衙处置。我特别留意,近一月,盛京尹司台,没有关押过任何一位地方世族。” “因此,大哥哥确然无事,如他所言,只是用计,使得家兄以为,他是骗子。” 秋璧一阵恍然。 “原来这位大哥哥,是世族公子。” 她陶乐怡然,几分激昂。 “奴婢越听越是好奇,姑娘快些讲讲,你与这位大哥哥公子,如何相识?” 宁云溪畅然自得,全然想不起流言之苦。 “好,我讲给你听。” “你千万保密,最忌家兄知晓,以我观之,家兄仿佛很厌恶大哥哥。” 秋璧谨肃允诺。 “奴婢守口如瓶,除你我之外,不对任何人言。” 此时,宁奉哲正沿着石子小径,慢慢悠悠,从湘竹苑走回北堂居。 溪儿恰巧安寝,或许,还不知道外头传言。 甚好,免得一场痛哭流涕。 待到妹妹睡醒,他已经用计,平息谰言。 另者,须得想办法,还击父亲母亲,不能让溪儿白受彦息居之屈。 诸事完毕,他忽而想起顾沅穹说的话:“从小到大,一直敬作亲生兄长之人,亲情忽成占有,你设身处地想想,她能接受吗?” 宁奉哲独坐静思。 璃王谋略,在我之上,受他牵制,我难以回到皇族。 加之,母亲珍视骨肉、看重颜面,纵有扶持之心,也不会同意,让我以顾族之身,登上龙座。 更兼,父皇,不加重用。 我这辈子,直至入土,估计都要姓宁。 那么,我与她,便是终生兄妹,无缘改变。 终生无改,谈何接受? 假若,寻到溪儿的亲生尊慈,事或会有转机? 可是,父亲母亲有《行房记录册》为证,我何以反驳血缘? 她之尊慈,舍得送养孩子,必是穷苦、流放之人。真若如此,溪儿更是认亲无望。 宁奉哲苦闷烦心。 怎就偏偏是她? 我为何偏偏对她青眼有加? 书案,放着一本书,宁奉哲昨日读到一半,想着今日继续翻阅,便就没有合上。 书上,写着一句话:道途昏暗,晦晦不知其芒。 宁奉哲眸光一黯。 “晦……” “晦者,隐晦不明,含蓄不露。” “不如改称晦心,时刻提醒自身,隐晦我心。” “溪儿在苑,我自当相随。” 北堂居,是圣上赐名,他无权改之,因此入宫求见,上表请求。 顾孟祯打开奏本,阅看表文。 “晦心苑?” 宁奉哲托词,侃侃而道。 “受命父皇,藏巧守拙,儿臣夙夜匪懈,终日不敢忘怀。” “奈有思量计策之重、察觉良机之任,儿臣深恐有负皇命,故想改称,以此提点自己。” 顾孟祯默然沉思。 奉哲之名,寄托庄叔父之德。 北堂居,则是朕困在顾府时的居处。 原意,希望庄叔父入住北堂居,与我相伴。可朕,早就不住顾府。 确实不该让庄叔父,身困北堂居。 晦心隐意,一如庄叔父对我的亲情,寓意还不错。 只是…… “你还小,大约不懂,这‘苑’字,不甚妥当。” 宁奉哲继续说辞。 “溪儿睿智,父皇有意今后重用,儿臣改用‘苑’字,以结其心,为父皇招安大贤谋臣。” “父皇或有不知,溪儿住处,便是湘竹苑。” 顾孟祯仍是拒绝。 “朕知道,是你母亲所改。” “然而,你的居处,绝对不能称作苑。” 宁奉哲想不明白,又非他住,为何拒之,于是斗胆提问。 “敢问何故?” 顾孟祯威仪凛凛,不予回答。 “休得多问。” “朕允准你,改作晦心居。” 宁奉哲面露一分难色。 苑字何意,他已明了。 其实,他理应带她离苑,而非随之沉沦,溪儿一定不喜待在苑中。 湘竹苑之名,不便改动;可以择选他处,为溪儿建居。 简单想罢,他褪去难色,叩首一礼。 “儿臣,谢父皇隆恩。” 第579章 我欲除之,以绝后患 方之玄掩人耳目,至念仁盟。 “姐夫书信,唤我来此,有何吩咐?” 云柏誉抱诚守真,给出建议。 “帝瑾王,渐渐长大,以我之见,你应当思虑,回归大事。” 方之玄谈吐生笑。 “姐夫言之差矣。” “偷梁换柱之计,何其复杂,王爷才五岁,如何听得懂?” “他稚惑不解,我怎么回归?” 云柏誉不以为然。 “你这话,太过武断。” “莫非没有听说,宁三姑娘立功之奇?她今年也是五岁。” “你试试,万一王爷听得懂。” 他按着舒儿生前留计,言语激之。 “难道,皇上待你太好,你变心改志、不思回归?” 方之玄笑容顿收,眉宇一派严峻。 “姐夫这样污蔑,休怪小弟怄气。” “我晨兴夜寐,无有一日不思回归颜皇,何有改志恶念?” 云柏誉一板一眼做戏。 “你莫防备。” “我是说呀,你若改了,我也改。” 方之玄怒火中烧,愈加正颜厉色。 “你再说,我真要生气。” “我从八岁起,便受流放苦楚,磨难至今,难不成,就为享受此等金玉其外之尊荣?姐夫太过藐视小弟!” 云柏誉露出一抹和煦。 “我说笑呢,贤弟莫恼。” 方之玄怒意未消,尚余不满。 “姐夫既有疑虑,我自当一试。” 云柏誉斟茶一杯,以作赔罪,不紧不慢解释。 “我没有疑虑,就是突然想起舒儿说过,她看出王爷天赋异禀。” “所以,我便想着,于他人而言,五岁稚气犹在,但于王爷而言,五岁足矣。” “早些返志,有益无害,贤弟不妨一试,暗中回归,也好正式为王爷筹谋龙座大计。” 方之玄稍加思索,首肯赞同。 “好,我现在敛迹,去一趟帝瑾王府。” 云柏誉展臂一拦。 “你就这么空手而去,求见王爷?” 方之玄一头雾水。 “求见王爷,还要备礼?” 云柏誉一本正经转述。 “舒儿曾经有言,必须备礼。” 他头头是道,一句反问。 “你是皇上宠臣,无有诚心,何以取信帝瑾王一众?” 方之玄忖度推敲,莹然晓畅。 “长姐深意,我能领会,她是说,理当建功。” 云柏誉彻然一笑。 “对,她好像是这意思。” 他微微顿言,隐喻暗示。 “她还说,找什么汤大人。” “她没个明言,我实想不通,找汤大人有何用处,更不知舒儿所指,是哪位汤大人。” 方之玄研精致思,口诵心维。 “汤族,原本心向颜皇。后因韶弟之尊庄大人获罪,致使密枢丞汤大人,被德宗皇帝斥责治下无方,二者逐渐离心。而后,汤大人亡故,汤族彻底投向顾孟祯。” “汤族众人,尽皆以为,德皇帝容不下汤大人,所以痛下狠手。其实,此为钟谏之谋,顾孟祯之行,目的只在拉拢汤族。” 话音刚落,他结而论言。 “长姐妙计,我或能通达。” “便是,劝降汤族,随我一起回归颜皇。” 云柏誉做出恍然大悟之貌。 “原来如此。” 转瞬,他的神情,落为苦恼。 “无奈,事过境迁,谈何容易。” 言谈工夫,方之玄一霎成计。 “现任钦天监汤渤滔,是个明理人,我有拙计一条,双管齐下。” 云柏誉捕捉重点,浅浅错愕。 “双管?” “除了汤族,你还要谋计何人?” 方之玄没有隐瞒,诉知实情。 “姐夫知晓,奉哲这些年,不倦与我斗谋。” “只他一人,我已应接不暇,若再加上宁三姑娘,贻害匪浅。” “我欲除之,以绝后患。” 毫无预兆,爱女猝然逢难,云柏誉全身一震,差点摔下椅子。 “啊?” “不……你……她只是个孩子呀,你何忍如此?” 方之玄眸意风僝雨僽,呈现剜疮割心之狠。 “姐夫不也称誉她,立功之奇吗?此女,久必为祸,断不可留。” 爱女遇险,云柏誉心乱意慌,忘却做戏,丝毫掩藏不住心绪。 “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年纪尚幼,即便立功,也不能封爵、无从入仕,你何需防备?” 方之玄料察福祸,深明利害,因而不苟言笑。 “她不入朝,并不表示不能献谋。假以时日,等她稍长几岁,与奉哲共策,后果不堪设想。” 余光无意间,看见姐夫满脸忧愁,他后知后觉一怔。 “嗯?” “你护她做甚?” 云柏誉急忙调整神色,落眉八字,余留些许尴尬。 “我不忍心,毕竟是个孩子嘛。” 他绞尽脑汁,极其艰难,想到说辞。 “你是方族之后,怎能做此丧尽天良之事?” 方之玄轻轻松松驳回。 “我灭佞者,怎就丧尽天良?” 云柏誉焦心急躁。 “她没做什么坏事,唯是立功、拯救万民,如何就是佞者?” 听似有理,方之玄一时语塞。 “这……” 他想了想,而后回应。 “她以后,必然扶佐顾孟祯,无心颜族。” 云柏誉振振有词,事关爱女性命,坚决不做一分退让。 “那只是以后可能发生的事,你现在岂可断言?” 方之玄疑心骤起。 “你这般袒护,莫非,她是令爱?” 眼见方族大计,就要失败,云柏誉凝滞不语,惶然无措。 “呃……” 方之玄紧抓他的视线,蹙眉正目,尤其严肃。 “可儿,找到了?” 可儿,正是宁云溪取名之前,所用小名。 云柏誉矢口否认。 “没有。” “当年,方族家人,动员一众,未能得到一丝音讯。凭我之力,何以找寻?” 他沉下面色,怅惘失意。 “我只想着,可儿若在,与她岁数相仿,或许,也通才谋,幼时便就建功……” 方之玄深领其意,容色亦覆落寞。 “原来,姐夫触目伤怀。” “怪我,识浅略薄,徒劳无觅。” 云柏誉央央而望。 “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就当她是可儿,好吗?” 想到宁云溪才略出众,方之玄云绪,登时布满忌惮。 “但她不是可儿。” “姐夫怎能优柔寡断,对敌仁慈?” 云柏誉没了办法,离座一跪。 “之玄,我求你了。” 方之玄吓了一跳,立马跟着一跪。 “姐夫这是做甚?” “你牵挂爱女,可以寄思于她,然而,随意一想便罢。安得沉醉其中,是敌是友,你都分不清?” 云柏誉痛苦不堪。 “她要是没了,我也不活。” 方之玄几近无言以对。 “姐夫癔病太甚!” “好好好,我考虑考虑。” 第580章 紫微星异象 文嘉喜眉笑目,迎步上去,礼罢,细心为公子褪去外披。 “恭迎公子回府。” “皇上御赐,晦心居匾额,已经送至我处。” 宁奉哲捧起桌上手炉,转身安坐。 “嗯,好。” “溪儿睡醒了吗?” 文嘉挂好披风,提起茶壶,为公子斟一杯暖茶。 “奴才刚刚差人去问,湘竹苑回话,三姑娘小憩方醒。” 屋里没有外人,宁奉哲说话,并不顾忌。 “苛待父母的流言,可有反复?” 文嘉恭立答言。 “无有。” 宁奉哲谨慎叮嘱。 “苛待亲女的流言,火候无需旺盛,适当即可,主在表现真实可信。” 文嘉应声。 “是,奴才遵命。” 想着溪儿,对待贴身侍女,一如姐妹,宁奉哲随之改变。 “你坐吧,不必拘礼。” 瞧他所指位置,正是待客侧座,文嘉有些受宠若惊。 “奴才不敢。” 宁奉哲微笑淡然。 “没事,坐。” 文嘉依旧不敢,至多敬陪末座。 “公子入宫期间,弘顺伯爵府,有些动静。” 宁奉哲见状,放低身段,坐于他的一侧。 “有何消息?” 文嘉惶恐不安,低眉示敬。 “探子言道,庄伯爷,做客汤府。” 宁奉哲漫念出声。 “汤府……” 文嘉保持恭敬,冷静分析。 “奴才拙见,庄伯爷意在拉拢汤族,收为己用,欲借此势,与铜事台分庭抗礼。” 宁奉哲双目盈起一道惊喜。 “你最近悟性不错,比起从前,长进不少。” 得到公子赞扬,文嘉一面羞愧,一面欣喜。 “奴才愚思迟钝,笨学无成,全仗公子教得好。” 宁奉哲举止渊雅,语出峻切。 “我料庄韶,另有谋思。” 文嘉收起喜色,一脸疑惑。 “奴才愚钝,无能通晓其他。” 宁奉哲放下手炉,啜茶一口。 “他意,双管齐下,拉拢汤族的同时,巧用钦天监汤大人,对付溪儿。” 答案始料未及,文嘉一惊。 “什么?” 他如堕云海,迷雾不清。 “不会吧。” “他拜访汤府,与我们三姑娘何干?” “三姑娘安守本分、心善无邪,不与任何人结怨。好端端的,汤大人怎会任其利用,针锋相对三姑娘呢?” 宁奉哲诉知原因。 “溪儿,与汤大人,确实无冤无仇。” “但若,庄韶抓到什么把柄,将汤族据为己有。那么,汤渤滔出手对付溪儿,便可视作,提前防备,瓦解我的智囊。” 他轻叹一声,总结自责。 “唉,说到底,是我害得溪儿树敌。” 文嘉忧惧戒慎,如坐针毡。 “公子早劝三姑娘,莫行立功之事,奴才原不理解,而今看来,惹人注目,果然不妙。” 宁奉哲临难不慑,应付裕如。 “溪儿还小,不足面对庄韶,这件事,先瞒下她,我来处理。” 文嘉忐忑不安,满怀担忧。 “庄伯爷诡计,向来令人防不胜防,公子瞒下不说,三姑娘反而危险吧?” 宁奉哲从容不迫,暗自定计。 “我会速战速决,不给庄韶喘息之机。” 他起身离座,行至衣架,取下披风。 “我再入宫,求见皇上,直接破局,一战定下胜负。” 文嘉跟随起身,忡忡凝望。 “公子万事当心。” 宁奉哲迅速系好披风绸带,时刻不忘溪儿安危。 “你安排人手,护好溪儿。我回府之前,让她尽量不要出门,不管谁来,尽数称病不见。” 文嘉肃然一应。 “是。” 帝盛宫,矗立宏伟,绽红敛翠,韵梅幽香裹藏霜雪清芬,平添几分严寒少有的温馨。 宁奉哲到时,方之玄、汤渤滔刚至。 “微臣宁奉哲,恭请皇上圣安。” “恭请庄伯爷福安,恭请汤大人安好。” 汤渤滔浩然严词,开始施计。 “启禀皇上,多年来,微臣夜观星象,审而慎之,方得结论。” “宁国公嫡女宁三姑娘,生有祸害,不宜重用,不得生存,天应尽早铲除。” 听着他的用词,宁奉哲心里,极度不是滋味。 顾孟祯不明所以。 “星象何如?汤爱卿何出此言?” 宁云溪腹有韬略,他自然爱不释手,出言保护。 “溪儿谋高才卓,朕意欲等她长大,任贤使能,委以重任。” 汤渤滔口若悬河,舌灿莲花。 “皇上请三思,此事断断不可。” “众所周知,帝瑾王降世那日,正逢紫微星吉象;却无人知晓,宁三姑娘出生之日,正是紫微星吉象消失之时,且有晦暗冥象,隐隐作祟。” “此乃大凶之兆,于君、于臣民皆是不利,轻则永无安宁之日,重则人人不得善终。” 顾孟祯不以苟同。 “星象之说,并非全然真实,汤爱卿如何肯定此次凶象,一定为真?” 汤渤滔若有其事,谈辞真切。 “昨日,微臣照常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忽明忽暗,芒指之处,正是弘顺伯爵府,由此推测,庄府已遭宁三姑娘危害。” “果不其然,庄伯爷今日玉临汤府,询问缘故。” 这才明白,贤弟为何而来,顾孟祯闻言而忧,立马关怀。 “庄爱卿府上,出了什么事?” 方之玄眉目愁云密布。 “回禀皇上,犬子庄瑞高烧不退、重病不愈。” “微臣请来盛京内外,所有名医,为其诊治,众人皆道,非是疾病导致。故此,微臣速即拜访汤府,请教星象吉凶。” “不成想,竟是宁三姑娘之故。” 顾孟祯心头蓦地一震。 “瑞儿重病?庄爱卿此话当真?” 方之玄字字恳切。 “微臣,不敢欺瞒圣上。” 顾孟祯愁肠寸断,一时顾不上星象,全心忧虑爱侄贵体。 “紧急时刻,请什么名医,你何不进宫,搬请太医安爱卿?” “传旨安松,即刻前往庄府,为庄二郎医治。” 方之玄拱手一礼。 “皇上请慢。” 顾孟祯依言询问。 “爱卿何事?” 方之玄一派庄严。 “微臣,本不愿妄议结党营私。” “铜事中丞安大人,与宁大公子往来密切。” “因此微臣,信不过安大人之兄。” 他转向宁奉哲,微微一笑。 “宁大公子,切莫多心,我是怕你身上,带着宁三姑娘的晦气。我家犬子,病势已然沉重,若再沾染不好的东西,只怕小命难保。还望宁大公子,体谅一下,慈父爱子之心。” 宁奉哲皮笑肉不笑,不予回话,静静看着他们做戏,坐等时机成熟,再行还击。 顾孟祯无意宁奉哲神情,自顾对话贤弟。 “好好好,信不过便罢。” “那就传旨,庄爱卿任意挑选,无论几名太医都行,催令他们,速去庄府诊看庄二郎。” 第581章 皇叔失算 太医诊看之后,复命回禀,非是疾病之故,实在束手无策。 顾孟祯眉心,烦闷纠结。 “这……着实难办。” 汤渤滔矜庄谨严,上禀请求。 “请皇上圣察,如若任其发展,不管不顾庄二公子,双生兄弟连心,下一位受害,便是庄大公子。” “留着此女,祸患无穷,请皇上遵循星象天命,降旨赐恩!” 心系爱侄,珍惜人才,顾孟祯陷入两难。 “朕,考虑一下。” 方之玄适时开口,配合用计。 “微臣有言,上达天听。” 顾孟祯侧耳聆听。 “庄爱卿但讲无妨。” 方之玄徐徐离座,肃立拱手,伏拜而行大礼。 “瑞儿不思茶饭,不眠不休,饱受病痛之苦,一直在哭,微臣离府之前,他已是声嘶力竭,哑然失语。” “惟请皇上,矜恤犬子绵绵之躯,圣下福祉。” “微臣申以肺腑、无心胁迫,倘若犬子哀哀而走,微臣不忍黄泉孤苦,定辞皇上,远赴随去!” 顾孟祯心口,猛然发痛,腾起离座,亲自扶起贤弟。 “哎呀,爱卿何以言重至此?” 君上起身,汤渤滔、宁奉哲自然跟着起身,恭敬而立。 顾孟祯宠爱如旧,先安抚贤弟回座,再自行入座。 “你放心,朕绝对不会置之不顾。” “为报你的救族之恩,更为天下芸芸,朕愿舍宁三女。” 宁奉哲没有回座。 “微臣浅见,祈请圣上一听。” 顾孟祯漠然以对。 “何事?” 宁奉哲不卑不亢,诉知利害,点明真相。 “家妹聪慧,皇上失其助益,犹如痛失一条臂膀,兹事体大,不得不慎。” “其实,何来祸患一说?此皆汤大人做局罢了。” 看到一丝希望,顾孟祯漠色一改,来了几分兴致。 “可有证据?” 宁奉哲滔滔而论。 “今日事发突然,微臣并无证据。” “然则凑巧,微臣复再进宫求见,正为汤大人往事而来。” “皇上方才已述高论,星象一说,大多不准,不可尽信。” “这几年来,多有忠臣良民,亡于虚假星象之说。微臣愤懑在心,不懈暗访查证,终得成果,请皇上过目。” 话罢,他依着礼数,呈上一应证据。 静候父皇阅看完毕,宁奉哲继续进言。 “钦天监汤渤滔,结连汤族众人,一面妄称星象,一面假做危情。所作所为,正如今状,戕害庄二公子贵体,借证星象之说,铲除异己,助长自己之势。” “微臣诚谏,处斩钦天监汤渤滔,以敬冤殒之人;汤族其余同谋,按照律令,全数交由尹司台处置!” 汤渤滔双膝一跪,满目委屈。 “请皇上明鉴,微臣一族,实然无罪。” 顾孟祯将手中证据,重重拍在案上。 “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 宁奉哲回到座位,转身之际,故作漫不经心,与方之玄对眸一眼。 只见方之玄眉心微动,染绪隐隐不安,宁奉哲暗自一笑。 自己布局,瓦解敌势;反被敌者谋算,痛失汤族助益。 这下,皇叔总算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滋味。 汤渤滔深深顿首,神色懊悔,不失忠义气宇。 “即便微臣,旧时犯错,毋庸置疑;今时情状,也请圣上正视。” “紫微星异象,绝非虚言,宁三姑娘确是祸害啊。” 困兽犹斗,仍在诋毁溪儿,宁奉哲听不下去,出言辩驳。 “家妹足智多谋,一计拯救万民,汤大人何称祸害?” 汤渤滔依着计策,陈词激昂。 “令妹固然足智多谋,但,终不为皇上所用。” 其辞鲜明,殒身不忘拖溪儿下水,宁奉哲一眼洞穿,不屑一笑。 “呵,无稽之谈。” “我心向何处,她便志随何方。” “汤大人虚指实言,莫非是说,在下心怀有异?” 顾孟祯爱惜宁奉哲高才,怒斥汤渤滔。 “休得荧惑胡言。” “朕,相信奉哲。” 汤渤滔奋力进谏。 “皇上明察,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宁三姑娘,即便跻身皇上之臣,也不过短短十几载。星象印证,千真万确,此女志向,只会是帝瑾王!” 听出事态严重,顾孟祯扬起一分猜忌。 “是吗?” 宁奉哲深明,语出皇叔之计,不慌不忙,夷然破之。 “一面之词,不足为凭。” “时辰正好,夜幕降临,祈请皇上,宣召太史院众位大人,当场确认星象。” 宁云溪之志、汤族阴谋,非同小可,顾孟祯郑重以对。 “宁爱卿言之有理。” “来人,宣见太史院诸位爱卿。” 悠时,太史院一众,至帝盛宫。 太史院之首,太史袁瑛,首先发言。 “启禀皇上,据微臣观测星象,宁三姑娘祸害众生之说,俱是虚妄之言,切不可信。” 一众钦天监、司天监,紧随其后发言。 “微臣附议。” 不出所料,果然星象之说,都是皇叔之计,宁奉哲冷汗褪尽,在心里松一口气。 可算,保住溪儿。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皇叔此计,好不严谨。 只知笼络汤渤滔,有何作用?莫非以为太史院诸位大人,尽皆不存在?如何不知谎言难立,瞬即就会被人揭穿? 想是,用计太急,时间有限,他只有讨好汤渤滔的机会。本意,攻其不备,岂料,我搜集证据,仅在片刻之间。 呵,皇叔,不过尔尔。 顾孟祯翻看证据,确认无疑,正襟危坐,盱衡宣示。 “事实确凿,汤族众人,无可辩驳。” “今夜皇宫值守,正是铜事相冷爱卿,传旨,命他调集隐卫队,星夜疾发汤府,一干人等,就地正法。” “罪臣汤渤滔,推出宫门,枭首示众。” 汤渤滔做个样子求饶。 “皇上饶命,微臣知错,饶命啊……” 方之玄早就安排妥当,派人解救汤渤滔,并一路护送,让他借机跑去帝瑾王府,投诚求救,表明心意。 汤渤滔离府之前,也已吩咐家丁,加固府宅防守,必要时,可以与铜事台隐卫拼斗。 方之玄精准算好时机,只要不出意外,汤渤滔投诚之后,督护台的人,会比铜事台的人,先一步赶到汤府,保全汤氏一族。 汤族众人,心向顾孟祯,固执不改。因此,方之玄用计迫使,先令他们迫不得已改志,而后,拿出钟谏谋害密枢丞汤大人、并嫁祸德皇帝的证据。 其人心志,由此可定。 第582章 拳拳之忱 趁着皇上处置汤族,袁瑛稍稍整理裙摆,庄重进谏。 “微臣鄙陋之言,望请圣上一听。” 顾孟祯微微一笑,不减一分威仪。 “袁爱卿请讲。” 袁瑛守正不阿,秉彝直言。 “紫微星,表帝瑾王祸福,此时,星象依稀有变,主事或有不妙。” “宁三姑娘,志从帝瑾王,此事不假,请圣上察之。” 钦天监、司天监细细观测一番,随后表示赞同。 “微臣附议。” 方之玄心境,骤然地动山摇。 原是计策,引起顾孟祯猜疑,防备宁云溪,提前离间他们君臣关系。 没想到,星象确有其事? 是真是假? 宁三姑娘,怎会心向帝瑾王? 难道,这是奉哲之计?不会不会。 他一心取悦顾孟祯,妄图继承皇位,怎么可能推着三妹,得罪皇上,向帝瑾王示好? 或者,她真是可儿?日后认亲回来,自然而然,追随帝瑾王?唉,更是不会。 姐夫思念成疾,我亦糊涂了。 穆蓉憎恶我家长姐,敌视方族,恨不能斩尽杀绝,如何肯认可儿为女?甚至,谋计方族之前,特意救出可儿,保她无事? 再者,就凭穆蓉才智本事,欲从帝瑾王府抢夺可儿,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话说回来,百思不解,宁云溪,既非可儿,为何愿意随同帝瑾王? 如此想来,姐夫所言甚是,确实不该伤她。王爷若得此女,乃是猛虎添翼也。 相较方之玄,宁奉哲心境,更是震天动地。 他来不及细思什么,毕恭毕敬一跪,诚心正意劝谏。 “央请皇上圣鉴。” “微臣兄妹,亲睦和洽,犹卿云在天、似江河汇海,天下有目共睹。微臣立志如何,皇上心如明镜,家妹断然不会襄助帝瑾王。” 二者之间,顾孟祯选择相信天象。 “自入太史院,袁爱卿习天文、研历算,整整三十载。兼有太史院诸位爱卿,一同观测天象,事实如山,不容置疑。” “此星象之说,绝非空穴来风。” 方之玄唇际,隐意一分洋洋自得。 “太史院公忙,日夜颠倒,现时,正值忙碌。既然汤族事定,就请皇上,允准众位大人,离宫回院吧?” 顾孟祯顺着贤弟之意,轻轻拂手。 “好,众卿自便。” 袁瑛等人,齐齐行礼。 “臣等告退。” 宁奉哲跪向他们。 “恭送诸位大人。” 没了外人,方之玄改换称呼,乘机进言。 “皇兄,事不宜迟,务必设防宁云溪,决计不可重用。” 他想着,防止宁云溪,为皇帝筹谋,两全其美。 一来,削弱皇帝谋臣之能;二来,暗助宁云溪日后,尽快取信帝瑾王一众,投身江山大计。 顾孟祯无知无觉,真心给予肯定。 “贤弟所言甚是。” 下跪无用,宁奉哲干脆起身回座。 “父皇请三思。溪儿之才,旷古未有,极其难得,如若不用,乃是我方损失,殊可惜也。” 顾孟祯半信半疑,也给予肯定。 “奉哲之言,不无道理。” 方之玄辩口利辞,分析情势。 “皇兄需知,宁三姑娘学谋再多,也不过纸上谈兵;假若重用,奇能得以施展,谋略得到实践,一代贤才,定将横空出世。” “皇兄用心良苦,培养宁云溪成才,难不成,就为送她以后,辅佐帝瑾王?” “今不用之,后患尚且可控;倘若重用,贻害无穷。” 宁奉哲面色一沉,冷冷反驳。 “皇叔谓之后患,莫非所指小侄?” “小侄拙孝,勉强博得天下称誉,怎么时至今日,皇叔还要疑我,敌对于你?更甚迁怒溪儿,不惜进谗,致使父皇痛失一位奇才良助?” 他冷面之中,楚楚余出一抹怜意,口是心非表示。 “孝敬皇叔,小侄唯有拳拳之忱,祈请皇叔勿疑。” 方之玄嗤之以鼻。 “这话可笑。” “你究竟心怀敬重,还是有心争斗,皇兄慧眼如炬,自有明断。” 顾孟祯毫不犹豫,护着贤弟。 “贤弟对朕有救命之恩、救族之重,亦算是你的恩人,你当尊敬,不得无礼。” 眼见父皇凉薄,宁奉哲心头一阵失落。 “儿臣遵旨。” 顾孟祯双眉,蹙起一道左右为难。 “至于宁三女……” 宁奉哲思绪飞转,忆旧思新,迅速想到应对之策。 “儿臣愿计长远,确保溪儿,永远不见帝瑾王,如此,便可断绝辅佐心向。” “恳请父皇允准。” 顾孟祯龙眸灼灼,满覆惊喜。 “若能这般,朕定当委以重任,绝不屈才。” “却不知,何以确保?” 宁奉哲睨一眼方之玄。 “请父皇,屏退闲杂。” 贤弟受屈,顾孟祯立时恼怒。 “什么闲杂?朕再强调一次,不得无礼!” 他转向贤弟,换作一脸温煦笑容。 “请贤弟,往偏殿稍坐。” 方之玄应声行礼。 “是,臣弟告退。” 宁奉哲娓娓道来,讲述计策的过程中,大肆渲染溪儿天赋奇才,只能真情以动,感化于她;妄动杀念,必将惹祸上身。 今危化解,后计铺设,妥当一切,宁奉哲告退离宫。 回到晦心居之时,已是子夜。 文嘉一直没睡,静候房中,既是担忧公子,也是牵挂三姑娘。 “恭迎公子。” “公子没事吧?” 宁奉哲徜徉一片喜悦。 “对付汤族之计,非常顺利。” “斗智这么多年,我首度赢过庄韶,你没瞧见庄韶那个神情,好笑极了。” 文嘉由心赞美。 “公子才谋无双,奴才钦佩不已。” 喜悦之余,宁奉哲依旧不忘溪儿。 “府里可有什么情况?溪儿安睡否?” 文嘉正色答话。 “湘竹苑回话,三姑娘用完晚饭,便在庭院练习勘察地形,尚未传来安寝的消息。” “不过,璃王殿下,有信传来。” 宁奉哲心疼妹妹,无奈一叹。 “唉,她实用功,我应去陪她。” 稍有迟钝,他才反应过来。 “嗯?” “何人有信传来?” 文嘉答言。 “回话公子,是璃王殿下。” 一听顾沅穹,宁奉哲便是不耐烦。 “又有什么事?拿来我看。” 他接过书信,打开一瞧,如遭晴天霹雳,全身一阵颤栗,信纸随之落地。 文嘉跟着惊吓。 “请问公子,何故慌张?” 宁奉哲眉心簌簌,瞠目愕然。 “汤族,归附帝瑾王……” “冷谐亲自率领隐卫队,怎会失手?是庄韶,暗中有谋!” “不对啊,庄韶,怎会帮着帝瑾王?” “我输了,又败了,原来,他声东击西,意不在溪儿,而在于此?”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皇上亲弟吗?” 第583章 仿写书信 入夜前,方之玄刚刚离开念仁盟,高楠随后而至。 “云大人。” 云柏誉怔怔然看着他。 “嗯?你为何而来?” 高楠礼敬以对,说明来由。 “愚思璃王书信一封,请云大人赐教完善,一起看看,能否瞒过宁大公子?” 云柏誉羞赧自讽,示意上座。 “啊?我谋思憨拙,你竟来问我?高大人,着实抬举。” 面对楷模,高楠不吝赞扬,照旧敬陪末座。 “云大人莫要自轻,你乃文武双全之奇士。” 云柏誉更加羞惭。 “高大人,请莫嘲笑。” “想是,全然知晓方族计策之人,除了周先生,便只你我二人。周先生身在铜事台宅院,你难与相见,于是,只能同我商议。” “是吧?” 高楠憨笑不语,几分难为情。 云柏誉苦笑提醒。 “你看看你,如何又将钟府一人忘却?” “她是家妻的五徒弟,假作殒身,隐介藏形,伪装成姚若翩的常侍,配合用计,将溪儿送入宁府。家妻曾誉,她才谋横溢、极善化险为夷,你这书信,理应找她商议完善。” 高楠应答。 “常侍苗大人,云大人说过数次,我记住了。” 云柏誉不解。 “那你何故,远来找我?” 高楠改作一脸哀怨。 “上次也是夜幕将至,苗大人与我相约客栈,商酌事宜,结果,被我夫人抓个正着。” “我……唉。” 他扶额叹息,无可奈何。 “夫人不许我再见她,非要说她,有心引诱,差点把她告去尹司台。” 云柏誉听得一愣,尽量好言评述。 “高夫人,不减当年,还是这么……血气方刚。” “曾记早年,你与舒儿初往初知,她亦是这般相亲相爱。” 话至此处,他不由得钦羡。 “高大人夫妻情深,实在令我羡慕。” 高楠啼笑皆非,有点尴尬。 “惭愧,惭愧。” “家妻,从小到大,全心全意奉献家宅,未曾参加任何会试,难免有些小家子气。” “让云大人见笑。” 想起舒儿远去,云柏誉眸泛一丝苦涩。 “怎会见笑?我说羡慕,是真心话。” 高楠意识到不对,急忙转言。 “无意触及云大人痛处,深感抱歉。” “话头无益,我们说回正事。” 云柏誉恢复平静。 “高大人请讲。” 高楠递去一封信。 “璃王与我,不甚来往,因而,我对他的秉性,并不了解。” “前者施计,促成宁三姑娘与璃王殿下相识,你隐身暗处,观察璃王多日,他的口吻,你或谙熟于心。” “请云大人,赏读此信,是否符合璃王语态?” 云柏誉接过书信。 “好,待我拜读。” 他一边阅信,一边疑问。 “前些年,宁大公子为了宁公爷,特往结交璃王殿下,献计夺取北兆台。我记得你说,当时,璃王自会暗示偷梁换柱之计,引宁大公子去查。” “而今,为何另要写信暗示?” “以宁大公子的悟性,居然没能领会璃王深意?” 高楠回答。 “当然领会其意,回府便作追查。” 他落眉八字,覆上几分自责。 “怪我,没算好时机,太早引导纪大人,告知璃王身世之谜。” “璃王暗示偷梁换柱之计,原本意在利用宁大公子,除去庄伯爷兄弟,顺便离间君臣关系,阻绝宁大公子继位之路。” “因我失误,璃王提前知晓宁大公子,乃其二弟,自然不再利用,且,想尽办法阻止二弟查清真相,免他触怒龙颜。” “再加上,掩藏此计,方大人早有准备,故而,宁大公子全力追查,仍然一无所获。” 云柏誉阅信完毕,抬眸一惊。 “听似,大事不妙?” 高楠诉知情况。 “我正在尽力弥补,大约短时间内,难有成果,希望最后不负良机,宁大公子及时查清一切。” 见之阅罢,他迫不及待询问。 “我这书信,仿得如何?” 云柏誉颔首。 “仿得不错。” 高楠不敢相信。 “云大人莫要哄我。” 云柏誉如实陈述。 “绝非哄话。” “我私下观察,宁大公子尤其厌恶璃王殿下,压根不愿了解他的语态口吻。” “你仿成这样,足以瞒天过海。” 高楠继续询问。 “是否足以暗示,庄伯爷的真实身份?” 云柏誉答复,毫不迟疑。 “嗯,足矣。” “连我都能看破,他必能想通。” 高楠欣然一笑。 “我这就派人,送去晦心居。” “另外,须得防他回信,否则,璃王殿下察觉,定会回京,护着其弟。” 云柏誉心绪,萦怀愧疚。 “可怜宁大公子,戚戚被人利用,我亦是恶人之一。” “你说,堂大舅哥,用陨石碎片做出馥郁香,为何要将多半药量,用在宁大公子身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毕竟,是周先生的爱子。” 高楠耐心解释。 “周先生,原为内应,暂时栖身铜事台宅院。宁大公子一众,不在方族大计之中,只需等到大事得成,便能与亲者相认。” “怎料,慕皇帝被顾孟祯、钟谏所惑,方族大计,后生变故。” “利用宁大公子,确是迫不得已。” “但,陨石碎片在宁大公子体内,不仅可以随意使用医药空间,还能重生。待到帝瑾王回到二十二世纪,取家中钥匙,打开空间之中、方族留给他的密盒,根据其法,制造时光机,就能助人重生。” 纵然这般,云柏誉也觉愧天怍人。 “这我知道。为此,舒儿特意上问王爷家中钥匙,是何样式。” “谨防不测,她叫我拿着备用钥匙,待到日后,王爷离开之前,悄将钥匙,放入医药空间。” 高楠好奇一问。 “你能进入医药空间,想是握过陨石碎片?” 云柏誉畅谈慨然。 “嗯,握过。” “王爷初至,手握一小块陨石碎片,为谢救命之恩,将其赐赠舒儿,而后,方族家人,参透其中玄妙。故此,方族一众,全数碰过陨石碎片。” 高楠不禁憧憬起来。 “这么说来,他们都有机会重生。” “我闻,紫微星吉象,复杂多变,呈无数异世。不知他们重生,将在何处,会不会与我们重逢?” 云柏誉对着紫微星许愿。 “但愿方族家人,下一世,不用这般劳累。” “但愿宁大公子,来世能够心想事成。”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4章 何来江湖高手 夜半,宁奉哲方去,顾孟祯亲往偏殿,与贤弟相见。 闻听脚步声,方之玄连忙放下手中点心,起身迎接。 “恭迎皇兄。” “皇兄派人传唤即可,安得亲自来见,岂不折煞臣弟?” 顾孟祯柔语敬辞,宠爱无限。 “犬子无状,冲撞贤弟,愚兄心实内疚,故来奉请。” 方之玄目盈一抹幸福。 “你我兄弟之间,皇兄何必这般客气?” “小辈孩子,童言无忌,埋怨叔父几句,这没什么,臣弟闻过则喜,不会放在心上。” 闻知贤弟高义,顾孟祯一腔自豪,由心而生。 “奉哲如若有你一半明理,朕心慰之。” 方之玄低眸浅笑。 “皇兄谬赞,臣弟德薄,不敢睥较皇兄爱子。” 他愉色依然,犹似窗外,雪照月光。 “请问皇兄,留下臣弟,有何吩咐?” 顾孟祯郑重面色。 “朕随你出宫,去看瑞儿。” “奉哲上交的证据,中有提到,汤族如何配合星象,做出祸事。” 他手持几页纸张,指出线索,以示贤弟。 “我们一同斟酌商量,试从其中,找出救治瑞儿之法。” 方之玄云霞和悦,怡颜诉知。 “皇兄请勿忧虑。” “方才,夫人传来消息,言道,瑞儿已然无事。” 顾孟祯一惊一喜,不明所以。 “不知弟媳,用了什么方法?” 方之玄先搀扶顾孟祯入座,继而,坐于一侧。 “夫人彻查全府,找出汤族线人,从他口中问得解药。” 庄瑞本就无恙,所谓太医、名医诊治,只是他们的梦境幻象。 方之玄曾向方霖皓,讨教银针用药、致人梦幻的医理,习练多年,早已纯熟。 顾孟祯一无所知,唯是赞赏。 “贤弟媳,果然冰雪聪明。” “你的眼光不错,得此贤妻,实乃我庄门之幸。” 方之玄扬笑惭愧。 “多谢皇兄赞许。” 这时,冷谐匆匆赶回皇宫,禀知汤府变故。 顾孟祯猛地一惊,擎掌万钧,重落扶手之上。 “什么?” “高冀以何名义,率领守卫队,保护汤族?朕明旨已下,他岂敢抗旨不遵?” 冷谐一脸苦相,说明情况。 “回禀皇上,高大人手中,握有瑜旨。” 一听瑜旨,顾孟祯更涌雷霆之怒。 “帝瑾王早有言之,无心皇位,无意与争,而今又是做甚?!” “汤渤滔,何如?” 冷谐深埋视线,一分敬畏,一分谨礼。 “正因汤大人挣脱隐卫束缚,直奔帝瑾王府投诚,才有高大人携众,围护汤府。” 顾孟祯戾色狂作,疑忌骤起。 “他一介书生,怎能敌过你的隐卫?” 冷谐如实答复。 “有江湖高手,蒙面现身解救,隐卫这才失利。” 方之玄低眸,巧用长睫,隐去目色惬意,掩藏在心。 姐夫诚不欺我,他那几位高徒,果然以一当百,而且胆识过人,竟然真敢擅闯皇宫,从隐卫手中救走汤大人。 我安排的线人,终是没用上。 顾孟祯反应不及,一时迷惘。 “江湖高手?” “何来江湖高手?” 没等冷谐回答,便有宫人通禀:“廷合丞钟大人求见。” 方之玄有意无意,一句提醒。 “皇上请听,麾下拥众江湖高手之人,来矣。” 顾孟祯乍然醍醐灌顶,转眸看向贤弟。 方之玄微微点头,无声表达心中所想。 顾孟祯亦是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正容亢色,高声下令。 “宣。” 深知错怪冷谐,他虚扶一把,改作善气迎人。 “冷爱卿,不必拘束,快请安坐。” 冷谐悬心一落,微笑回应,起身落座。 “多谢皇上。” 钟谏一派俨然,走进偏殿,跪拜一礼。 “恭请皇上圣安。” 顾孟祯没有允准平身,凛视发问。 “何事?” 钟谏直起腰背,稍稍抬眸,看了一眼方之玄,登时防备。 “微臣唯恐,不便多言。” 领会他的话意,顾孟祯怒火万丈。 “怎就不便多言?” “你终日闲来无事,就会议论庄爱卿不忠,是么?” “今日复为何事?说!” 莫名其妙,又被皇上训斥,钟谏暗自不满,悄睨方之玄一个冷眼。 “是,微臣遵旨。” 他平和心境,坦然而谈。 “启禀皇上,钦天监汤大人,状告宁三姑娘之举,十分可疑。” “他借此事,引皇上诛杀。对外就说,皇上不顾臣民安危,有心护着宁三姑娘,所以欲加罪责、对汤族赶尽杀绝,他们由此,认清皇上真面目,改邪归正,回到颜皇臣下。” “后果,何人痛失民心,何人愈得民心所向,无需微臣多嘴,皇上不言自明。” 他面面俱到,揭露真相,没有一点疏失。 “事关庄二公子,难以掩人耳目,汤大人,势必通谋弘顺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微臣原已安寝,偶然听说隐卫队浩浩荡荡进发汤府,速即意识不妙,夜半不辞劳苦,入宫犯颜直谏,唯请圣上明察!” 听是曲解贤弟,顾孟祯忿忿不平,厉色纠正。 “胡说什么?” “事实显而易见,汤族意欲变节,唯恐被人诟病不忠,故而,设下此局,害得庄二郎生疾。” “你何来奇思谬想?庄爱卿凄凄受苦,怎就成了同谋?” 方之玄做出百般无奈之色,忍不住嗟叹。 “唉,有件事,微臣本不愿说。” “奈何,钟大人故意敌对自己人,使我不得不言。” 顾孟祯立即投去关心目光。 “庄爱卿只管讲来。” 方之玄襟怀磊落,字字铿锵正直。 “方才,夫人传来消息,报知宫外一事。” “汤渤滔,不仅投诚帝瑾王,还将前密枢丞汤大人的旧事搬出来,并公示证据。” “其中,只说皇上谋害汤大人、构陷德宗皇帝,丝毫未提,谋出何人。” 他明示暗喻,矛头直指钟谏。 “皇上请思,怪否?” “当年,钟大人负责善后,抹除痕迹,那般干净。是谁,悄悄留下证据?为何只留皇上所做,不留钟大人所谋?” “微臣愚拙,思虑不清,请皇上明断。” 顾孟祯迅速明意,怒目而视钟谏。 “汤渤滔手里的证据,定然是你给与!” 钟谏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皇上请莫误解,如何会是微臣?” 意想不到,一桩陈年旧事,竟被他们找到证据,突如其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方族留计,果然高明。 “顾大人”与他,这么多年的主臣情谊,终要毁于一旦……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5章 宠信无度 方之玄目意明锐,傲睨而去。 “不是你,难道是我?” “汤大人遇害那年,我正流放外地。请问钟大人,凭我一介罪人,何以归京、留下证据?” 见他神色严肃,知其气恼,顾孟祯连忙宽慰。 “庄爱卿切莫多心,朕绝对不会疑你。” 说着,他居高临下,纵目钟谏,沉声补充一句。 “亦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庄爱卿。” 打从救回方之玄,皇上便是过分袒护,整日就像失智,钟谏憋屈不爽,示弱让步。 “自己人,争辩无益,微臣无有伤害庄伯爷之心,只想力挽狂澜,为皇上扳回局势,伏请信托。” 顾孟祯唇扬鄙夷,肆意一声讥笑。 “呵,扳回局势。” “钟爱卿有何良谋?” 钟谏咬着后槽牙,强行忍下委屈,保持冷静,从容献谋。 “汤渤滔借用星象之说,计害不少臣民。臣者,皆为皇上肱骨;民者,俱是皇上预备重用之人。” “微臣早有推论,此人心向颜族,奈何,皇上不信。” “而今,现实印证微臣所想,皇上何其圣明,疑云必定消退。” “汤渤滔戕臣害民之险恶作为,一应证据,尽握微臣之手。只要公示天下,皇上便可反击帝瑾王,以包庇罪者之名,令其失信于天下。” 他谦和恭顺,双手呈上证据。 “一计足以扭转乾坤,成败在此一举,恳请皇上允准。” 顾孟祯拂手推去。 “一应证据,朕手中,也有一份。” 他终于听字录句,落为沉默,陷入深思。 钟谏闻言一喜,没有多问证据从何而来,慷慨陈词,劝谏鼓舞。 “何期妙策就在皇上手中,微臣再请皇上,误负良机!” 见势不好,方之玄眉肃词穆,打断顾孟祯的思绪。 “启禀皇上,万万不可。” 明白贤弟都是好意,顾孟祯丝毫不予计较,顺话而问。 “此话怎讲?” 钟谏心绪一团火,霎时熊熊燃起。 他辈倘若打断皇上思绪,轻则触怒龙颜,重则遭受责罚。 皇上沈醉,唯独对庄伯爷如此宽容,恨不得宠在手心。 简直不可理喻。 冷谐见状,缄口不言。 他是顾孟祯初臣,深知庄韶身份,深晓在皇上看来,贤弟多么重要。 妄想与庄韶争宠,斗个你殒我活,除非他老糊涂了。 方之玄轻扫二人一眼,视线回到顾孟祯之时,已是涓柔恳切。 “微臣忠言逆耳,用词或有不当。” “皇上虽然安在龙座,但是天下,依旧归属颜族。” “汤渤滔所害之人,尽皆拥立皇上、对付帝瑾王之徒。于吾等而言,他们自是忠臣良民;但于天下而言,则为乱臣贼子。” “假使帝瑾王一众,证实其人,拥立外姓,甚至牵扯皇上赤胆忠心。那么,失去民心者,便是皇上,而非帝瑾王。” 顾孟祯目不斜视,认真倾听,不时点头。 “事关重大,庄爱卿所言极是。” 钟谏语出焦躁,汲遑急切。 “皇上莫听惑言。” “试想,他们若有办法证实,那些臣民心怀异志,何故借用星象,铲除异己?分明就是,没有找到证据。” “失此良机,后不再有,万请皇上重视!” 方之玄简而言之,矜正提醒。 “皇上慎行。此局,似有钟赴盟参与,极其可疑。” 钟谏初听初闻,错愕不解。 “荒谬绝伦,庄伯爷何出此言?” 方之玄故作负气,倨傲不屑。 “钟大人恶意针对自己人,不甚友善,我用不着向你解释,皇上洞若观火、一清二楚。” 钟谏噙着一丝怒意,为自己辩白。 “祈请皇上清醒,弘顺伯空口白话,根本拿不出凭据,切切不可轻信。” 顾孟祯寒霜清冷,驳回他的话。 “凭据,朕有。” 钟谏满心不可思议。 “啊?” 三弟,自有行动,没告诉我? 顾孟祯给冷谐使了一个眼色。 冷谐会意,陈述事实。 “负责押送汤渤滔的隐卫,众口一词,他们为江湖高手所败,汤渤滔逃出生天。” 钟谏听罢,欲哭无泪。 “岂可定论所有江湖高手,都是钟赴盟的盟友?” 方之玄泰然自若,进谗娴熟。 “钟大人说笑。江湖民者,除了令弟之盟,谁敢擅闯宫门?何人了解宫中地形?怎般轻松救人,轻易逃脱?” “说不定,是令弟亲自动手……” 钟谏加重一分语调,厉声打断。 “休得诬枉好人!” 他敏思飞速,很快破解对方之谋。 “我知道了。” “你不止谋划此计,还与复梁盟暗中勾结。” “皇上明察,必是弘顺伯,绘制宫中地形图,交给复梁盟中人,救走汤渤滔,意在利用复梁盟,匡扶颜族江山。” “弘顺伯心向,一直都是帝瑾王!” 一番空想,料中八九,方之玄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一直知道,钟谏兄弟,才智不容小觑,因而小心设计,才敢出手。 可惜,凭他拙计,仍旧不足铲除二人,至多,离间他们君臣愈加不睦。 谋思瓦解其势,实为长远之计,只能静待良机、徐徐图之,不能急于一时。 顾孟祯颜色嘲讽,不以为意。 “你越说越是荒唐。” 他振振有词,自信不移,一分看不起钟谏。 “五王之乱,正是星梁挑起,庄氏一族获罪流放,今时仅剩庄爱卿一人。换句话说,庄爱卿与复梁盟,有全族不解之恨。” “他们二者,怎会勾连?” 钟谏语重心长,规箴忠告。 “微臣早就说过,他不是庄韶,你认错人了,皇上怎就不信呢?” 顾孟祯一阵讪笑,不寄一点信任。 “呵,又来了……” 钟谏尽量忽视他的刻薄,坚持不懈,苦苦善言。 “你们书信往来多年,被我发现几处破绽,当即我就指出,庄郎被人调换。” “我虽不知,眼前这人,是何身份,却也想得明白,一定与方仁舒脱不了干系。” 眼见皇上不愿听取一个字,他怒容满面,言辞振聋发聩。 “皇上不思去救真正的庄伯爷,整日守着一个佞者小人,宠信无度,这便是你所谓,报答救族之恩吗?” 顾孟祯横眉竖目,赫然而怒。 “大胆钟谏。” “冷爱卿、苏爱卿,尚且不至这么跟朕说话,你岂敢藐视龙威?” 贤弟坐得近,万一吓坏,他关切凝望一眼,急急收起雷嗔电怒,唯余揶揄。 “你口中破绽,纯属无中生有。庄爱卿书信,朕亦反复阅看很多年,怎就看不出一点问题?” “莫非你在说,自己比朕聪明?”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6章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钟谏怒容犹在。 “微臣……” 钟谏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方之玄堵住。 “皇上请息怒。” 他凑趣讨好,极尽吹捧。 “皇上圣察圣鉴,乃旷古烁今第一明君,世上何有比肩之人?” 奉承罢,他做出委曲求全之貌,哀声叹气,好不凄怜。 “钟大人谓之破绽,我曾解释多次,年幼年少,难免措辞不当。唉,他偏要怀疑,我实然百口莫辩。” “但请皇上宽恕,钟大人唯是一片赤诚,旧时便如今日,只是一点误会而已。” 四目相对,意会贤弟竭诚真挚,顾孟祯感动莹然。 “还是你通情达理。” “庄爱卿千万不要多心,朕从未猜疑你的身份。” 方之玄笑若惠风和畅。 “皇上体恤,微臣深领。” 话落,他说回正事。 “论今日事,微臣有些浅见。” “钟大人言之,帝瑾王一众,无能证实那些臣民的异心。转而去想,其实不然,万一方族留计,引我们误解,他们没有证据,诱吾等入局,再行公示证据。” “到时,别说力挽狂澜,只怕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机。皇上名誉,一旦尽毁,他日秉笔直书,便是遗臭万载。” “另者,帝瑾王年岁尚小。” “假设王爷,有什么过错,说起来,是受皇上教诲长大,天下臣民怎会指责一个小孩子?他们只会说,皇上身为义兄,教导无方。” “如此一来,失信臣民,兼有恶意教引颜皇之嫌,我方更要一蹶不振。” “皇上需察,这罪过,可不小啊。” 顾孟祯顿时恍然大悟,激越奋力,紧紧抓住贤弟双手。 “若非爱卿良言,朕险些大败!” “爱卿复又救朕一命,朕口拙词笨,但是心怀感激无尽。” 方之玄浅笑静好。 “微臣陋见,多谢皇上不弃。” “今日这事,皇上尽可静观其变,再作计较。” 钟谏苦心劝告,锲而不舍。 “皇上,真若一无作为,无异于坐以待……” 顾孟祯戟指钟谏,威仪肃然。 “你住口。” “朕不允你计,更不许你私自行事,否则,格杀勿论。” “听到没有?” 钟谏有苦难言,憋屈至极。 “微臣遵旨。” …… 闻听兄长回府,宁云溪主动来到晦心居。 “大哥哥。” 夜半时分,男女共处一室,不利溪儿名声,宁奉哲追步而出,与她相会前院。 “听文嘉说,你从晚饭之后,不倦练习勘察地形,无思安寝。” “何以这般用功?哥哥瞧着心疼。” 宁云溪一脸疲态,迷迷糊糊答言。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仅一句话,宁奉哲感深肺腑。 “好妹妹,谢你牵挂。” 宁云溪轻揉双眼,驱散倦怠。 “大哥哥,是否遇到什么难处?” 前院冷清,唯留兄妹二人,宁奉哲引着妹妹,坐在一旁石凳上。 “为何这么问?” 宁云溪有条不紊分析。 “你留人护我,留话谢客,定是身困难境,不愿拖累我。” 她伸手而去,为兄长系好披风绸带。 “大哥哥,我长大了,不用你护,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感受妹妹情义,宁奉哲悲喜交集,热泪盈眶。 “溪儿莫忧。” “危难,都已解决,我全身而退,无有损伤。” 背映杏梅绚丽,宁云溪莞尔一笑。 “大哥哥安然无事就好。” 她小心翼翼,转言而问。 “那,敌对一方,可还活着?” 宁奉哲眉心蹙起一分愁绪,扼腕一叹。 “唉。” “原该灭族,可惜,被他逃脱。” 宁云溪松一口气,袅袅劝言。 “祈请兄长,莫再害人。” “我怕,有报应。” 打从知晓兄长手段,较之母亲更为狠鸷,她便无数次劝言,不厌其烦。 宁奉哲每每严正以待,诉知心声。 “我教过很多遍,你怎么改不了口?此为自保,而非害人,不会有报应,他们都是命该如此。” “溪儿,为何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教诲道理,训导处事之法,意在不想让你受苦。” 宁云溪弱弱反驳。 “可是,大哥哥,父亲母亲说过,一心向善之人,不会受苦。” 宁奉哲忿然肃色。 “这话,我也教过很多遍,他们说的不对,你不用听。” “良善招数,装一装就好,谁会做成真的?”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可曾用作现实?” 月色如霜,莹雪宁云溪脸颊,银娟皎洁。 “但我想做仁人淑女,不想伤害无辜。” 她忡忡凝望,眉山轻寒忧愁。 “大哥哥高论,你我兄妹,理应走在一条路上,志同道合,才能永不分离。” “而今,你意刚正,我愿优柔,何从择之?” “难道自此,分道扬镳,势不两立吗?” 宁奉哲覆手而上,隔着广袖,握住妹妹双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不愿陪我,心狠手辣?” 宁云溪依依无助,抒怀肺腑。 “纵然愿意,我也做不出来。” “但凡我有一点办法,自当相陪兄长,奈何胆小如鼠,只得出此下策,规劝兄长向善。” 目色交织之间,宁奉哲仿佛看见妹妹,不遗余力奔走他的道路,结果摔得浑身是伤。 这一年来,她确实尽力了。 他于心不忍,当即决定。 “好,我陪你,从此向善。” 宁云溪杏眸,晶莹一抹惊喜。 “此话当真?” 宁奉哲随之翩翩一笑。 “嗯,当真。” 他话锋一转,补一句嘱咐。 “不过,我们提前说好,假若仇敌当前,狞恶伤人,你不可仁慈。” 宁云溪笑貌琼然,义正辞严。 “那是自然。” “他人有意伤害,我们正当防卫,何错之有?” 她抽离一只手,拍拍自己心口,信誓旦旦表示。 “到时,不需兄长出手,小妹保护你。” “如若有人,胆敢无端谋害兄长,小妹定要狠心一回,谋他全族,不得安宁。” 宁奉哲埋怨不失宠溺。 “他谋害我,你只搅得他不得安宁,便罢?” “你呀,总有千般不忍,也不知何来这些慈悲心肠?” 宁云溪极尽险恶之词,讨好兄长。 “那我就让他……” 就这样,兄妹一诺千金。 宁奉哲全力以赴,为人良善,然则,没过多久,便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只好隐瞒妹妹,悄悄行事……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87章 兄妹称誉,我愿足矣 流光,转瞬即逝,宁云溪金钗之年。 云散天晴,沉曦含辉,清映晦心居。 宁云溪步履轻快,敲门而进。 “大哥哥。” 宁奉哲放下手中书本,置于书案。 “溪儿,坐。” 宁云溪依言入座,顺势浅扫一眼书本内容,不由疑惑。 “会试将近,大哥哥怎么不读相关文典?” 宁奉哲取来水壶,亲自为妹妹沏茶。 “我不参加会试。” 宁云溪扬手,从旁边柜中,取出一包茶叶,递给兄长。 “啊?不参加?” “兄长年满二十,可以参加会试。” “大哥哥早列谋臣之位,理应有人引荐会试。莫非,你无意入朝?” 宁奉哲无声苦笑。 “非也。” “皇上不允参加。” 他稍微迟钝,反应过来,云雾一怔。 “昨日正殿商谈,你不是在场吗?” “没听见?出神了?” 宁云溪跟着反应过来,难以为情一笑。 “哦,是,在场。” “小妹听见,没有出神,只是睡过一觉,浑然忘却。” 宁奉哲云淡风轻,自嘲自讽。 “想是皇上,不满我之拙才。” 他贬低自己,只为衬托溪儿。 “倒也无碍,等你年满二十,必得重用,到时,我可要仰仗你。” 宁云溪由衷予以赞美。 “兄长何必自轻?在我看来,大哥哥之才,卓于寻常,只是不如古今大贤罢了。” “大贤尽皆年长,大哥哥现在不如他们,以后必定超越。” 宁奉哲甘愿陪衬,乐在其中。 “幸好,有你这个大贤妹妹,为我撑着颜面,外人誉你之时,偶尔也能带我一句。” “兄妹称誉,我愿足矣。” 领会兄长珍视,宁云溪甜美一笑。 “大哥哥抬举,我何敢当之?” “若论年纪相仿,可称大贤之人,我惶恐举例,便是帝瑾王。” 唇扬甜美,语出却是他人,宁奉哲心绪怒海狂涛,提着茶壶的手,不自觉地一颤。 “你见过他?” 宁云溪微微低眸。 “未曾见过。” 宁奉哲眉心微动,含蓄几分不悦。 “那,何以这般评价?” 宁云溪如实回答。 “虽未谋面,但我听过他很多事迹,多是神奇,隐隐感觉,王爷应是一位奇人。” 宁奉哲俨乎其然,作势揭穿真相。 “傻妹妹,天下是为他家,史笔掌握他手,那些事迹都是假的。” “听过则已,你不要信。” 鲜少看见兄长,不顾君臣之礼,宁云溪暗自一惊,不敢纠正点明。 “大哥哥时常侍奉皇上身侧,想必见过帝瑾王?” 宁奉哲口是心非。 “嗯,颇为熟悉。” 宁云溪提问。 “不知,他是何样人也?” 她甚为好奇,这位帝瑾王,该是多么昏庸,竟令大哥哥忍不住口出狂言? 宁奉哲一片坦荡,随性评语。 “暴戾无道,恣意妄为。” 宁云溪发出一声质疑。 “我怎么听说,他是仁君?” 宁奉哲立时不满,严肃强调。 “我都说了,传闻事迹,听过则已。” 越想越是生气,他端起长兄架势,教训妹妹。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打听这个做甚?” “岂可无视男女有别?” 宁云溪瑟缩害怕。 “打听一下,又不是半夜三更、共处一室。” 宁奉哲斟一杯茶,加重力道,置于她的面前。 “一步一步胡来,终成共处一室。” “难道非要等你犯错,我再出言规劝?到时,还来得及吗?” 宁云溪急忙双手去接茶杯,应声附和。 “是是是,大哥哥说什么都对。” 宁奉哲勉强消气,给自己斟茶。 “你这例子,举得不好,改正重说。” 男子皆不能提,宁云溪转念一思,瞬即想到一人。 “近来听说,督护中相高大人庶女,高忆荷,崭露头角,谋略甚高。” 一听高忆荷,宁奉哲便作嫌弃。 “拿她跟你比,你自己想想,她配么?” 宁云溪落目几分卑微。 “兄长高看。实然,我不如她。” 宁奉哲轻拍两下她的肩膀,以示勉励。 “你乃公爵嫡女,她区区一个三品中相庶女,不配与你相提并论。” 宁云溪驳言。 “才谋不论尊卑嘛。” 宁奉哲争辩。 “礼法需论尊卑,她就是不配。” “此例更不妥当,你重新再举。” 庶女不行,宁云溪只好举例嫡女。 “高大姑娘,高芙蓉,兄长以为何如?” 宁奉哲眸光,终于盈现一丝满意。 “嗯,尚可。” 提起高大人,宁云溪更加自卑。 “然,我亦不如。” “高大姑娘,在我这个年岁,已受德皇帝破格恩赏,妙龄即任督护中丞,镇守边土,星梁敌将,闻风逃窜。” “我何及她?” 宁奉哲眼里只有溪儿,满口不屑她人。 “一介武夫而已,勉强与你相较,是她的福气。” 宁云溪顺话闲谈。 “璃王殿下亦是镇守边土,我闻听,他武谋双绝,不寻一分缺陷,堪称世之大贤。” 宁奉哲嘴角,扯出一分鄙夷。 “呵,他不算什么。” 宁云溪不以为然,侃侃而谈。 “很多人都说,他是当世,最为卓异之士,甚至连北兆台一众,都望尘莫及。” “他不止谋略出众,还兼武艺高强呢。” 宁奉哲心境,烈火轰雷。 “会点武功,怎么了呢?” “你很喜欢舞刀弄剑的人么?” 一听用词不对,宁云溪惊眸慌张。 “不不,并非喜欢……只因你我不会,所以我……” 无明业火,霎时点燃宁奉哲面容,清雅不再,唯余穷凶极恶。 “我只是不练,不表示无能,更不表示身手平庸、丝毫不如他!” 宁云溪战战兢兢。 “是,是。” “我没有拿你们作比,兄长为何气恼?” 宁奉哲瞋目切齿,压不住一分怒容。 “我没有气恼,我很平静!” 宁云溪胆战心惊。 “平静……吗?” 宁奉哲放下茶杯,拉着妹妹起身。 “今日就练,我们一起。” “不就是武谋双绝?我们兄妹也能做到。” 宁云溪一阵错愕。 “啊?” 宁奉哲一腔恼怒。 “待到以后,皇上允准引荐会试,我直接放弃文臣文试,只参加武试。” “位列武臣,不在话下。” “我们兄妹,不入他处,专去北兆台,用武兼备谋略,也去镇守一方。” 宁云溪惶惶弱小。 “岂非远离家府?” “如何照顾父母?” 宁奉哲充耳不闻,自顾自盘算。 “许大人今日轮休,正得空闲,我去请他教习。” 第588章 福礼不公 千祥云集,吉星高照。 今年团圆节,如旧选在宁府,设下家宴。 往年福礼,宁云溪分文不取,尽皆用作父母生辰礼物;近年有所改变,不等生辰,团圆聚会之后,便悉数奉交母亲。 这是穆蓉提议。 明面上大义凛然,说是,父母不讲究生辰礼物,不忍孩子费心挑选,年年绞尽脑汁;其实,就是防备宁云溪,怕她越是长大,心思越重,万一据为己有,宁府库房亏损太大。 宁云溪深明其意,没有说破,恭顺照做。 只要母亲愉心,这些都是小事。 子夜,宁家人送别穆家人,各自回府回居。 宁奉哲三兄妹,跟随母亲,来到贤仪居。 穆蓉先一步入座,按着顺序,表意关怀。 “奉哲。” 宁奉哲温文尔雅,拱手一礼。 “孩儿在。” 穆蓉笑容可掬,语态和煦。 “菜肴合胃口吗,可觉饱腹?你身子弱,必要吃饱一些。” 宁奉哲依着礼节,躬身一拜。 “多谢母亲慰问,孩儿饱食矣。” 穆蓉示意长子,入座暂歇,转而看向幼子。 “枫儿。” 宁暄枫笑容爽朗,拱手一礼。 “孩儿在。” 穆蓉慈眉善目,温暖回笑。 “磕头许多,可觉疲累?” 宁暄枫点点头。 “嗯,有一点。” 幼子憨厚老实,穆蓉多问一句。 “是否伤着膝盖?” 宁暄枫实话以答。 “跪在软垫,伤不到膝盖。” 穆蓉担心爱子,落眉忧愁。 “我听说,软垫,不知被谁抽去棉花,换成木屑碎渣?” 宁暄枫洋洋自得,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我哥和我的软垫,完好无损。” “只有三妹妹的软垫,被人撤棉,想是,作恶多端的报应吧。” 穆蓉悬心一落,脱口而出。 “那就好。” 宁云溪骤然一阵心痛,眸盈泪光。 宁奉哲气急攻心,咬紧牙关忍耐。 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穆蓉不疾不徐,先示意枫儿入座,而后改口。 “溪儿别多心,母亲绝非幸灾乐祸,我还有后话呢。” 她惺惺作态,慈母做派。 “后话就是……唉,左不过就是一些关心你的话,你早就听腻。” “母亲知晓,你这孩子,最烦父母啰嗦。” “既如此,母亲闭口不谈。” 宁云溪紧握双拳,强忍泪水。 “多谢母亲矜恤。” 穆蓉故作可怜,反咬一口。 “一试便知,你果然不爱听。” “好,我不说。” “日后,每至团圆节慰问,我都不对你说,全依爱女心意。” 宁云溪唇际,泛起一丝苦涩。 “谢母亲。” 宁暄枫愤懑不已,抱怨起来。 “母亲凭什么听她的话?你故意偏袒三妹妹,好不公平。” 穆蓉做个样子,斥责爱子。 “溪儿最小,你身为兄长,必须让着她,不许怨言。” 宁暄枫赌气瘪嘴。 “哼。” 宁奉哲看不下去,没好气催促。 “时辰太晚,请母亲快些,孩儿困了。” 穆蓉好声好气,宠溺无尽。 “好好好,那就省去一些繁琐礼数,速速上交福礼。” 宁奉哲冷面冷语,奉上今日收到的福礼。 “不成敬意,请母亲笑纳。” 穆蓉欢喜接过,回馈赞扬。 “好,奉哲孝顺。” 宁暄枫奉礼。 “不成敬意,请母亲笑纳。” 穆蓉喜上眉梢。 “嗯,枫儿乖巧。” 宁云溪毕恭毕敬奉上。 “不成敬意,请母亲笑纳。” 穆蓉嘴角生硬,笑容逐渐消失。 “嗯,好。” 她稍稍顿言,快速思考,结果,寻不出一个新词,只好重复夸赞。 “溪儿既孝顺,又乖巧。” 听出敷衍,宁云溪强颜欢笑。 宁奉哲怒火中烧。 宁暄枫无比愤慨,再次抱怨。 “她何承双倍赞许?” “母亲好不公平!” 宁奉哲借机,宣泄怒火。 “二弟住口。” “岂敢教训母亲?一点规矩都没有。” 宁暄枫气焰全无。 “是,小弟知错。” 爱子被训,穆蓉显然心疼,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什么话都说不了,唯剩左右为难。 没了办法,她只能当作没有听到,继续正事,庄重吩咐。 “湘竹苑路远,溪儿乘坐马车回去,尽早安睡。” “奉哲、枫儿留下,继续聆听教诲。” 宁云溪行礼谢恩。 “多谢母亲,孩儿告退。” 确认宁云溪远去,穆蓉归还二位爱子的福礼,独留宁云溪那一份,塞进自己腰包。 “来,收好。” 宁奉哲兄弟,双手接下。 宁暄枫手拿福礼,撇嘴不快。 “三妹妹那份,母亲又要祈仙者之福,再给送去?” 穆蓉大言不惭,维持慈母形象。 “那是自然。” “溪儿敏感多思,总向外说,父母苛待。孩子有意见,我这做母亲的,自当倍加珍爱。我总不能,眼睁睁看她难过吧?” “好枫儿,理解一下母亲。” 宁暄枫所有怨气,尽数倾注三妹妹身上。 “哼。” “什么敏感多思?我看,她就是心机深重,以此邀宠。” 福礼之事,宁奉哲看破不说破,懒得多言,对着宁暄枫,忿然作色。 “二弟,我怎么教你的?不许在背后,议论他人。” 宁暄枫憋闷委屈。 “是三妹妹,先把事做得难看,我仅说几句,出口恶气,也不行吗?” 宁奉哲不冷不淡,给他一个答复。 “不行。” 宁暄枫不甘心发问。 “为何不行?” 宁奉哲凛冽眸色,呼啸而去。 “你真想知道,为何不行么?” 宁暄枫脑海,浮映长兄诛戮无辜之景,吓得连连后退。 “不……不想。” 宁奉哲眉梢一扬,辞染獝斮。 “那就听话。” 宁暄枫颤颤巍巍应声。 “是。” 穆蓉尤是心疼。 “奉哲,你对二弟,不要这么严格。” “他是你的亲弟弟呀。” 宁奉哲淡然凝眸于她。 “母亲这话说得没趣,我做什么了?” “他是我的亲弟弟,那么,宁姓何人不是亲缘?” 穆蓉一时语塞。 “这……我……” 利用宁云溪的生财之道,略微有点见不得光,她不愿告知幼子,深怕枫儿少不更事,误解母亲品行。 宁暄枫好心解答。 “母亲所指,当然是四妹妹。” “你瞧柳姨娘,走起路来,跟柳枝儿似的,一看便是水性杨花之人。说不准,四妹妹生身之流,是她养在外面的男子。” 穆蓉紧接嘱咐。 “当着她面,可不许这么说。” 宁暄枫不服气。 “母亲岂非瞧不起人?孩儿懂得人情世故。” 穆蓉哄话。 “好,枫儿真聪明。” 第589章 福礼祸事 亲送两位爱子,回居安寝,穆蓉回到贤仪居,开始细数宁云溪的福礼。 数到四弟那份之时,她惊然发现,少了一百两银子。 “宁云溪,岂有此理?” 话罢,她拿着福礼,乘马直奔湘竹苑,不顾宁云溪熟睡,一把将她揪起。 “宁云溪,醒醒!” 宁云溪着实惊吓。 “啊!” 睁眼见是母亲,她稍稍放松,下床行礼。 “恭请母亲福安。” “母亲深夜远来,必有要事,孩儿言听计从,但凭母亲吩咐。” 穆蓉放下灯笼,怒气冲冲入座。 “你自己说说,我来找你,有何要事?” 她没有示意平身,宁云溪只能跪着。 “孩儿愚钝,惟请母亲明言。” 穆蓉落掌沉重,将福礼奋力拍在桌上。 “你还有脸问我?” “四弟只有嫋儿一位爱女,我整整给出去五百两。他作还礼,奉哲身为长兄,应收二百两,枫儿与你同收一百五十两。” “如实招来,四弟送你的这份福礼,为何只有一张五十两银票?!” 宁云溪闻言一震,惊眸不解。 “孩儿……孩儿不知。” 灯笼烛光,忽明忽暗,突显穆蓉嘴脸,极其尖酸刻薄。 “你自己贪墨,岂会不知?” “无有一点孝心,成天只会算计父母财物,你还是人吗?” 她漫漫而谈,讲起道理。 “团圆节福礼,我如数给出去,你们如数交给我,这有什么问题?” “莫非在你心里,我有意赚取你们的福礼银子?” “大错特错!” “即便我收下这些银票,也是仔细存好,待到以后,用作你们的聘礼和嫁妆。这些银数,自是不够,我还是自己贴补一些呢。” “我这般用心良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成全你们的美好姻缘?” “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一声不吭,悄悄贪墨财物,事后拒不承认?!” 银月霜披,辉映宁云溪屈漾泪花,更显楚楚哀怜。 “母亲明察,孩儿当真没有贪墨。” 她灵光一现。 “或许,小舅舅误放银票,其余之数,在大哥哥和二哥哥那儿。” “孩儿陪着母亲,回去查看,确认无误,再侍候母亲,安心就寝。” 穆蓉气愤至极,拍案怒斥。 “天色已晚,岂能打扰奉哲和枫儿安睡?你简直毫无孝悌之道!” 宁云溪听得一头雾水。 “不用打扰二位哥哥。” “他们的福礼,不都已经奉交母亲了吗?” “母亲忘却?” 穆蓉反应迟钝,一阵恍然,急急掩饰心虚。 “哦,对,险些被你气糊涂。” 宁云溪听出一分端倪,心处猝然一紧,刀绞痛意,迅速袭来。 “母亲,可需孩儿陪同回居?” 穆蓉语气,不含一丝温度。 “不必,我自己回去查看,你且跪候。” 宁云溪落寂一应。 “是。” 听着母亲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眼泪潸然,再也按捺不住。 穆蓉没有打扰儿子,唤醒他们的贴身侍人,吩咐打开各自居处库房,确认福礼之数。 继而,返回湘竹苑,她更是疾言厉色。 “四弟赐送奉哲、枫儿的福礼之数,分文不少,唯独你这儿,缺少一百两银子。” “说,究竟怎么回事?” 夜,张牙舞爪一股阴森,犹似她,愈发??獝狂的双目。 “若不如数交出银子,你就断绝吃食,一直跪着,跪到,求饶声尽!” 宁云溪明意,惊恐万状,怯然没有一分直视。 “母亲明鉴,孩儿确实不知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小舅舅一时忙碌,不小心弄错?” 穆蓉坐姿峻屹,不怒生威。 “你的话意,我听得明白,便是我家四弟,瞒众悄然,贪墨银两,是么?” “四弟入仕八台,能力出众,岂会贪你这点银子?我心深明,他不是这种人。” 宁云溪萋萋忧伤,惆结于心。 “母亲之意,孩儿是这种人?” 穆蓉雍仪之间,徉漾丝丝鄙弃。 “你的品行,素来低劣,人人有目共睹。” 宁云溪受屈难已,着实无辜,鼓起胆量,分辩自身。 “孩儿纵使卑劣,然,从未苛待父母。” “多年来,不论什么礼数,孩儿皆是如数上交,何曾有过贪墨?” 穆蓉怀意不屑,弃若敝屣,看待宁云溪,俨然已是一名盗贼。 “只这一次,我查了,方知银数不对。” “以前,你有没有悄悄贪墨,我怎么知道?” “你既说,这次没贪,可有人证,或是物证?” 宁云溪快速忆事,做出回答。 “二哥哥昨日,与我相伴左右,小舅舅赐福之时,他也是看着的。” “孩儿若有私自动过小舅舅福礼,二哥哥一目了然。” 穆蓉板起脸来,随意训问。 “大半夜的,你要叫醒枫儿,过来对质?” 宁云溪低眉几分,戚戚澄清,谦恭卑微,如履薄冰。 “不敢打搅二哥哥安寝,请母亲,明日再问。” 穆蓉勉强满意,语态始终泠寒。 “那你跪着,直到明日,我传唤枫儿过来,你们当面对质清楚。” 宁云溪栗然应声。 “孩儿遵命。” 穆蓉起身离座,刚走一步,又折回来,特意强调补充。 “你休想趁着今夜,默然无声,将银子全数花费。” “明日,我会带来郎中,查看你的膝盖,倘有伤势、与下跪时辰不符,你自己知晓后果。” 宁云溪恭然应答。 “母亲管教,孩儿绝不怠慢。” 她话锋一转,细声哀求。 “但请顾念男女有别,择选女医,查看孩儿膝盖。” 穆蓉居高临下,气势汹汹,不含一丝温情。 “你命令我?不成体统。” 宁云溪连忙示弱。 “孩儿惶恐。” 穆蓉无动于衷,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宁云溪伏地,行了大礼。 “恭送母亲。” 次日,日晒三竿,穆蓉母子步履悠悠,姗姗来迟。 宁云溪撑着困倦,恭敬一礼。 “恭请母亲福安。” 穆蓉不予理会,示意爱子,一同入座,继而吩咐。 “枫儿,你说吧。” 宁暄枫大张其词,一分不见羞愧。 “回禀母亲,孩儿看得清清楚楚,三妹妹暗地拿走一百两银票,正是出自小舅舅福礼!” 第590章 真是娇气 宁云溪闻言抬眸,哀怨注视。 “二哥哥,怎敢欺瞒母亲?” 宁暄枫厉声诘责。 “欺瞒母亲的人,是你。” 他大节凛然,一门正气。 “你贪墨银两,欲与我分赃,堵我的口,遭我拒绝。” “当时,我就教你,仁士淑女,坚决不可做此不孝不义之事。你满口答应,我便以为改正,没想到,居然明目张胆去做。” 宁云溪一瞬听出异常,速即提问。 “此非二哥哥口吻。” “这话,是谁教你?” 宁暄枫下意识心虚,看了母亲一眼。 “你如何听……” 穆蓉见状不好,假咳提醒。 “咳咳。” 接到母亲暗示,宁暄枫立刻恢复盱衡凛色,骄易发难。 “我语出正义,便是她人所教?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仁不义之徒?” 眼见大有希望,宁云溪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汩汩动容,词锋激昂,极力奉劝兄长。 “二哥哥,你知道我没做,何忍眼睁睁看我受屈?” “难道你我兄妹,真如外人所言,毫无一丝亲情吗?” “二哥哥违心做事,岂不知人在做、天在看,恶行终得恶果?” 宁暄枫眉心簌簌,映现几分不忍。 “我……三妹妹……” 他目色游移不安,正如心神扰扰不宁。 “我严苛,都是为你好,我……” 穆蓉柔声细语安抚,打断他的话。 “枫儿莫慌。” 她张目瞵视,恶狠狠对着宁云溪,乍然怒火冲天。 “宁云溪,安敢威胁兄长?” “孝悌之道,全然浑忘!” “你可有一点为人子女、为人妹妹的样子?可有一分世家嫡女,该有的礼态?” “你这种人,灭绝良心,简直不配为人!” 母亲用词太狠,宁暄枫都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抱不平。 “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做错事,该罚;没做错,不该……” 穆蓉不轻不重一阵拍案,稍加严峻,再次打断他的话。 “枫儿。” “你在说什么?母亲听不懂。” “我怎么教你的?她心思深重,即便悄悄拿走银票,也能保证,不让你看见。” “正因你没有看见,她才更加可疑。”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母亲教几遍?” “单知淳良,被人用作工具,尚且不知,竟反过来管教母亲,你就这么甘心被她利用吗?” “难不成,在你心里,母亲就是一个嗜好误解子女、胡乱责罚子女的人?” 宁暄枫反应不及,心绪彻底慌乱。 “不是不是,我何有此意?” “母亲,是世上最明理的母亲。” 穆蓉一把甩出怀中绢帕,适时高声大哭,仿若遭受天大冤屈。 “母亲有错,你大可告去尹司台。” “我拼上性命,十月怀胎生下的爱子蛮不讲理,便叫官家评个理,这事究竟谁对谁错?” 母亲甚少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宁暄枫心慌心疼,情急夺过绢帕,举止笨拙,为母亲拭泪。 “不不,不告尹司台,母亲言重,孩儿知错。” “母亲所言极是。三妹妹诡计多端,天下众所周知,这件事,确然可疑。” 宁云溪萧萧无助。 “二哥哥……” 宁暄枫负气跺脚,不慎踩到妹妹手背。 “你莫再荧惑,我不想听你失口乱言!” 宁云溪吃痛,缩回双手。 “啊……” 宁暄枫闻声看去,确认一眼,内疚低眸。 穆蓉不为所动,反而自鸣得意。 “溪儿,稍安勿躁。” “我已经派人,去请四弟,令他放下公忙,专门为你的事,告假一个时辰。” “母亲,决计不会冤你。” 宁云溪怏怏不悦,一脸木然。 “多谢母亲。” 穆蓉不愿多看一眼,转向爱子,耐心说明。 “待你舅舅过来说清楚,你便知晓,你这三妹的真面目,到底有多丑恶。” “枫儿深知,你的小舅舅,最老实了,根本不会骗人。” 宁暄枫点点头。 “是,孩儿深知。” 没等多久,穆尔尘身穿官袍,疾步走进湘竹苑。 “二姐,你找我?” 宁暄枫、宁云溪一起行礼。 “恭请小舅舅安好。” 穆尔尘亲自扶起枫儿,与他一左一右,落于侧座。 “二姐说吧,有何吩咐?” 宁云溪依然跪着,穆尔尘视而不见。 穆蓉直截了当,爽快发问。 “你赐溪儿的福礼,一共多少?” 穆尔尘微露窘迫之色。 “怎么突然问这个?好生尴尬。” 穆蓉干脆利落。 “一家人,说什么尴尬?你答言便是。” 穆尔尘作势认错,配合作答。 “是,小弟失言。” “回话二姐,溪儿福包之中,装着三张五十两银票,共计一百五十两银。” 宁暄枫大吃一惊。 “我果真受骗?” 穆蓉装腔作势。 “你自然受骗。” “母亲何样人,她是何样人,谁骗你,谁护你,你心中无数吗?” 宁暄枫惭愧埋首。 “母亲,对不住,孩儿差点错怪你。” 穆蓉一句说教。 “枫儿日后,切记学会明辨是非。” 宁暄枫乖巧答应。 “孩儿遵命。” 穆尔尘故作不知就里,假惺惺询问。 “发生何事?谁骗枫儿?” 穆蓉简单回复。 “家宅琐事,说出来,徒惹你烦心,不说也罢。” 宁暄枫盛气凌人,改回平时模样。 “母亲,你快让她交出银两,小小年纪,不学好,可不能轻易放过。” 穆蓉却作劝告。 “姑娘家家,脸皮薄,母亲管教她,你不宜在场。” 宁暄枫气鼓鼓。 “我一眼即明,母亲又想袒护。” 穆尔尘紧随其后劝说。 “枫儿乖,学堂时辰不可迟误,小舅舅替你看着,定不叫她偏心袒护,可好?” 宁暄枫信之不疑,喜笑颜开。 “多谢小舅舅。” 他行完告退礼,匆忙离去。 确认爱子走远,穆蓉沉声下令。 “进来,为三姑娘医治膝盖伤势。” 郎中杨重缛,依着命令,走进卧房。 见是男子,宁云溪惊愕失色,连连后退。 “母亲……母亲不可……” 穆蓉闲适恬然,把玩折扇。 “我腰伤了,不便帮忙杨大夫,请四弟代劳吧。” 穆尔尘周身打量宁云溪一眼,饶有兴致一笑。 “小弟遵命。” 宁云溪跪向母亲,不停叩首。 “恳求母亲,放过孩儿……” 穆蓉瞥她一眼。 “只是查看、医治膝盖伤势,又非什么胡乱之行,你这般推却,像是我们欺负你。” “医者面前,患者不分男女,此乃帝瑾王高论,你没听过么?” “真是娇气。” 第591章 小舅舅闹着玩呢 宁奉哲手执一份京郊山形图,来到湘竹苑,满心期待,溪儿惊喜之状。 岂料,听见卧房方向,传来溪儿呼喊,几近惨绝人寰,他猛地一惊。 “溪儿……” 他闻声跑去,发现房门落锁,情急无奈,破门而入。 “溪儿!” 映入眼帘,穆尔尘、杨重缛二人,一人一边,揪扯宁云溪中裤,举止极为不堪。 宁云溪潸然成泣,惊惧瑟瑟,仪状万分戚怜。 宁奉哲怒火烁天,遽然雷霆大怒。 “你们做甚?给我住手!” 穆蓉一阵错愕,虚怯离座。 “奉哲?” 她关怀而问。 “你为何而来,怎么不去学堂?” “年满二十,此为最后一堂,你万万不能懈怠。” 宁奉哲无有回答,唯是冰冷两字。 “出去。” 穆蓉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宁奉哲沉色阴翳,轻隽不乏鹰视。 “休得迫我,将你们扫地出门。” 穆蓉心境悚惧不安,表面强装镇定。 “奉哲,焉得这样对待长辈?太没规矩。” 宁奉哲拔出袖中短剑,先指穆尔尘,后对穆蓉。 “不走,我便绝义断亲,让三位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穆尔尘连忙赔笑。 “奉哲乖,切莫冲动,小舅舅跟溪儿闹着玩呢。” 他挤眉溜眼,以作暗示。 “二姐,你不是说,贤仪居有什么要事?” 穆蓉顺坡下驴。 “对对,确有要事。” 穆尔尘假笑催促。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穆蓉吓得六神无主。 “四弟先请。” 穆尔尘还算平静。 “二姐请莫客气,请。” 杨重缛跟着主子,怯怯而走。 宁奉哲转眸,看向门外文嘉,无声投去一个眼色。 文嘉会意,小声吩咐心腹家丁。 “盯紧杨重缛,公子后有用处,若他逃了,拿你是问。” 宁奉哲展开屏风,挡住外人视线,继而,缓缓走向妹妹。 “哥哥在呢,溪儿不怕。” 宁云溪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羞屈至此,已然感受不到膝盖痛楚。 “大哥哥,宁府无情,生来无望,我将殒矣。” 宁奉哲跪坐在地,与她面对,柔声劝慰。 “何忍抛下兄长,让我独留无情之地?” “你瞧,这是北郊芎梅山的地形图。天还没亮,我便赶去登山,为你绘制地图,晨雾迷蒙,差点迷失山中。” “我们不想难过之事,一起研习勘察地形,好吗?” 兄长爱惜,宁云溪心领神会,随即点头。 “好。” “但有一事。” 宁奉哲凝凝温和。 “你说。” 宁云溪寂寂求助。 “秋璧,不知去向。” 宁奉哲猜测。 “想是被母亲,关在湘竹苑某处。” 他抬高声调,一声令下。 “文嘉,去寻秋璧。” 文嘉寻回秋璧之时,宁云溪自行治伤完毕,情绪也已转好。 勘察地形之才,溪儿不会教授,宁奉哲难以自学,提笔良久,锁眉愁目。 好不容易,哄好妹妹,他立即打起退堂鼓。 “今日先罢。” “早时匆忙离府,忘却晦心居尚余琐事,必要处理。” 宁云溪教授无能,陷入自责。 “大哥哥就连一处地形,也设计不出?” 宁奉哲高情逸态。 “溪儿别急。” “待我回去,忙完事务,便千思万虑,定作一出精妙设计。” 宁云溪欣慰一笑。 “嗯,小妹拭目以待。” 宁奉哲几句告别,离座走出房间,压低声音,吩咐文嘉。 “将杨重缛,押往密室。” “另外,请来府里所有郎中,一同观礼。” “我看今后,谁敢为虎作伥?” 文嘉领命而去。 “是。” 另一边。 穆蓉回到贤仪居,忐忑不定,心里七上八下。 “四弟,虚情假意之计,似乎有变。” “奉哲,像是真心护着宁云溪。” 穆尔尘无条件相信外甥,一听这话,顿时气恼。 “二姐无趣得很,整天偏宠枫儿,怀疑奉哲。” “奉哲怎么可能真心护着外人?” “如若不要他,你就大大方方承认,小弟自当养之,穆府家人亦不会坐视不管。” 穆蓉疑云重重,郁结不散。 “他那情状,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穆尔尘没有一分动摇,道理侃然。 “宁云溪狡诈,奉哲若不使出浑身解数,何以欺瞒于她?” “骗过我们,那是最起码的,难道二姐自认,你我较之宁云溪,更高明吗?” 穆蓉稍稍被他说服,半信半疑。 “他……确是用计?” 听她问个不停,穆尔尘愈加愤怒。 “当然是用计。” “否则,拔剑相向,为何没有真的动手?” “二姐全然不信任奉哲,不如过继给我!” 穆蓉颦眉倨色。 “穆尔尘,说什么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许抢夺二姐爱子,不像话。” 穆尔尘大动肝火,气得不行。 “奉哲做戏精湛,必是对镜,夜以继日,发奋练习,才有今日成果。” “二姐非但不以心疼,还要百般疑心,小弟实在义愤填膺。” 不愿再听荒谬猜忌,他一转话头。 “你该想想,今日之事,如何防备宁云溪倒打一耙。” 穆蓉正色肃然,首肯赞同。 “嗯,言之有理。” “宁云溪,不可不防。” “四弟有何高见?” 穆尔尘懒得深想。 “二姐不是最擅长,邀请一众命妇,借着小谈诉苦,把消息传出去?故技重施就行。” 穆蓉推思计谋,整理说辞。 “那我就说,爱女柳意懵懂,执意跪伤自己,点名男医,诊看膝盖,还说治伤无妨。” “然后诉问她们,应当如何是好?” 穆尔尘诚心建议。 “帝瑾王既有高论,二姐何不追加引用?” “就说,宁云溪随便解意帝瑾王之言,藐视君上,只为满足自己私念。” 穆蓉窘色笑笑,澄清事实。 “所谓高论,是我乱编的,你莫信以为真。” 穆尔尘洞心骇耳,惊怵胆颤。 “帝瑾王金口玉言,你都敢编造,不要命了?” “望请二姐,小心慎言,这般杀身之祸,很有可能累及满门呀。” 穆蓉想了想,也觉后怕。 “知道知道,你听过便罢,千万不要外传。” 穆尔尘颔首微笑。 “嗯,小弟谨记。” “喘息瞬间,她足以翻身,二姐尽快行动吧。” 穆蓉清风和顺。 “好,我这就去。” “告假时辰将至,你快马加鞭,速回廷合台。” 穆尔尘道别。 “小弟告辞。”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2章 拯救天下 宁奉哲事罢,走出密室。 郎中行告退礼,陆续离去,一个个吓得面色铁青。 瞧着他们心惊胆裂之状,宁奉哲恣性擦拭短剑绯淋,唇角浅漾一抹鄙薄。 “呵。” “小小一点手段,便就吓成这般,传扬出去,叫人笑话我府郎中,净是一群没见过世面之徒。” 他安闲落座,漫语命令。 “来人,处理密室脏污,弃之荒野。” 文嘉急匆匆跑进房间。 “公子,不好了。” “大娘子用计谣传,污蔑三姑娘有意引诱杨大夫。” 宁奉哲蹙眉深深,勃然变色。 “一时没看住,她又闹事。” “我妹妹才多大岁数,哪懂什么引诱?这种话,她居然说得出口,真不要脸。” “外头风评,何如?” 文嘉惴惴禀报。 “大娘子胡作非为,三姑娘任其发展,风评,极为不好,一味指责三姑娘不检。” “先前,大娘子便有传言‘湘竹苑’之名,虽说公子及时平息,但是盛京仍有不少人听说‘湘竹苑’来由。” “而今,他们结合二事,好一顿风言风语。” “三姑娘名声,岌岌可危。” 宁奉哲怒其不争,连声抱怨。 “傻妹妹,放着高才不用,愣是什么都不做。” “她若有意家斗,一百个母亲,亦非她的对手,奈何……唉。” “我真想不通,母亲这样对她,她有什么可痴心的?” 文嘉小心翼翼,总结一句。 “三姑娘,太过善良。” 宁奉哲疲累不支,更是怨气冲天。 “善良,便是日日劳我奔走,为她平息流言?” “善良,便是傻乎乎的,说什么流言止于智者、自行就会平息?” “我付出良多,一事不能与她诉说。” “若真愿做仁人淑女,她首先就该帮我分担。” “还参加什么会试?终日忙碌她的事,便要占据我的所有时间。” 文嘉神思慌乱,戚戚建议。 “公子请息怒。” “倘觉疲累,公子这回,不如休息休息吧?” 宁奉哲瞬即暴怒。 “休息什么休息?” “她可怜兮兮,我能袖手旁观么?” “在你看来,我就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文嘉惊惧而跪,叩首伏拜。 “绝非如此,奴才失言,请公子原谅。” “请问公子,有何妙计,平息谰言?奴才愿效犬马。” 宁奉哲一记重拳,砸落矮桌之上。 “母亲,欺人太甚。” “如非她子,我早就……” 文嘉迅速直起腰背,惶然提醒。 “公子请慎言。” 宁奉哲怒意不减,瞪他一眼。 “我知道不能乱语,亦不可妄为。” 文嘉埋首低眸。 “奴才多嘴。” 宁奉哲离座,顺手示意文嘉平身。 “溪儿,定然躲在某处痛哭。” “我尽快解决流言之事,前往安慰。” 文嘉谨颜恭顺,立于一侧。 “公子受累,奴才惭愧。” 结束计策,宁奉哲寻问线索、推断溪儿心思,很快找到她之所在,正是宁府花园东南角。 “溪儿。” 宁云溪独坐石阶,瑟瑟哭泣,呜咽出声。 “大哥哥。” 见她形状孤伶,宁奉哲怒火消失殆尽,唯余悯恻。 “对不住。” 宁云溪杏眸带雨,抬头凝望于他。 “兄长何故道歉?” 宁奉哲走近两步,坐在她的身边。 “我碌碌无为,徒有无能狂怒,眼见你受屈,却束手无策。” 兄长在侧,宁云溪感受到一丝温暖。 “大哥哥特来安抚,并非无为。” “亲情珍贵,我必永世铭记,绝不忘怀。” 宁奉哲拿出绢帕,为她拭泪。 “知有亲情,便能不哭了吧?” 宁云溪浅浅抽泣几声,止住眼泪。 “我有疑惑,想请大哥哥解答。” 宁奉哲雅风微笑,春水柔情。 “你问。” 宁云溪凄怆不乐,迷惘诉问。 “为什么,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只会责我?” “我究竟做错什么?” “受屈之人,难道不是我吗?为何,还要承受无端骂名?” 宁奉哲简单分析情势,告知原因。 “你没有错。” “此事不管谁对谁错,他们都只能指责你。” “不因你做错什么,皆因人世苦痛,他们仅想找个发泄怨气之人罢了。” 宁云溪立马想到解决之法。 “人世苦痛,我当救之。” “而后,他们是不是就能不怨我了?” 宁奉哲完全不能理解。 “啊?你竟这么想?” 宁云溪切切注视,懵懂一怔。 “不然,理应怎么想?” 宁奉哲理所当然,给予答复。 “无端遭受谩骂,理当反击。”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宁云溪不敢苟同。 “此为口头敬服,非是真心。” “且,冤冤相报何时了?以怨报怨,绝非仁义之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宁奉哲抒怀自己见解,衡道而行。 “世上没有那么多真心,你思拯救天下,无异于自殒性命。” “他们不仁,拯救作何?不如全数毁灭。” 宁云溪依旧不赞同。 “大哥哥此言差矣。” 她娓娓而论,言近旨远。 “我学医多年,近年有所感悟。芸芸之众,由于环境不适,多生疾病,众者病轻、少数病重。他们不仁,或有疾病之故,并非真有狡恶之心。” “当今,医理不甚通达,众生尽皆轻慢疾病,不至性命垂危,不予重视;而至危在旦夕,又难以医治。” “我愿,立功受赏、存下银两,开一家医馆,一面救治病者,一面授播医理。待到攒够银两,再开医馆,一家接着一家,慢慢遍布天下。” “祈愿天下芸芸,都能不受病痛折磨。” 听似考虑周全,宁奉哲不敢置信一惊。 “计远认真,你……果有此想?” 宁云溪郑重其事。 “是。” “父亲母亲总有催促,希望我快些挣到银子,贴补家用,为他们分忧。” “开医馆,或是最好的选择,既全孝道,亦守大义。” 宁奉哲不忍妹妹劳累,托词劝退。 “可你还小,律令有定,忙碌学堂,不可为工。” 宁云溪不假思索,轻松应对。 “这几年,立功之余,我提前毕成学业,不就行了?” 每每面对这种痴痴付出之事,她的思绪最快,宁奉哲怅然望天,几乎无言以对。 “我,怕你辛苦。” 宁云溪下定决心,发强刚毅。 “此乃意义非凡之大事,小妹不思辛苦。”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3章 错过 宁云溪及笄之年,第一家回春堂,正式迎门。 不忍妹妹劳苦,宁奉哲用计,使得回春堂初开,火速闻名盛京。 病者诊看医治,无病者请脉安心,短短几日,便与帝瑾王的杏林堂齐名,受人高誉:杏林春满,妙手回春。 即便如此,宁云溪仍是焚膏继晷,不知疲倦,治病救人。 期间,宁奉哲借助高忆荷身份之益,与她合谋,安排线人,深藏帝瑾王府。不为探听朝局中事,只为获悉帝瑾王行踪,凡有可能近身溪儿,速速来报。 某日,文嘉疾步,走进房间。 “公子,探子来报,帝瑾王听闻,近日盛京新开一家医馆,名为回春堂,声誉鹊起,随即金口玉言吩咐,亲去察看情况。” “三姑娘这会儿,就在回春堂,公子假若不去阻止,二者恐要相见相识。” 宁奉哲轻轻拂手,示意入座。 “无需慌张,此事易办。” “你去往回春堂,禀告溪儿,几名世族子弟,心怀旧怨,扬言教训我。眼下,他们已经派人过来,迫我前去约定之处,邰湖。” “我与他们结怨,皆因溪儿,深怕父母责她,故而不敢上禀,遂掩护你悄悄溜走,跑去求救。” “旧事,见不得光,你让她只身来救,切莫声张,免得招致灭族之祸。” “溪儿精通银针穴位,对付几个世族子弟,不成问题。” 文嘉眉目,呈现一片无助。 “奴才愚笨,何以欺言三姑娘?定被一眼看穿。” 宁奉哲片刻无思,转眼给出解决之策。 “病者良多,溪儿必在诊室繁忙。你故作急切,告知秋璧,让她转达其意,然后,托言担心公子,速速离去。” 文嘉焦灼不安。 “三姑娘赶去邰湖,见不到我们,该当何如?” 宁奉哲一本正经。 “我不能欺骗溪儿,自当假戏真做。” 文嘉闻言讶然。 “啊?” 他毫无头绪,几分不知所措。 “旧怨者,少有生存,公子口中世族子弟,何处去寻?” “雇人做戏,怕是行不通,甚少有人瞒得过三姑娘慧眼。” 宁奉哲轻而易举,思得一计。 “我都说了,假戏真做,不欺溪儿。” “我现找几个旧怨相关之人,另结新怨,诱他们出手。” “纵使打斗过程,贼人对话,涉及事由,溪儿也察觉不出端倪。” 文嘉豁然开朗。 “公子妙策,奴才折服。” 宁奉哲递去一杯花茶。 “我会妥善一切,你只管去传话。” 文嘉双手接过,依着礼数,浅尝一口。 “奴才遵命。” 碧空万里,天朗风清。 宁云溪坐于诊室,为病者把脉。 “汝之头痛,源自体虚,而非头部任何疾病。” 殷苡点头,惑然发问。 “我家夫君,也有头痛毛病,是否同与体虚有关?” 宁云溪平心静气,耐心解答。 “头痛病因有很多,或是孱弱所致,亦或强健所致,更有头部疾病之故,他不一定与你病因相同,必需请脉,方可确诊。” 殷苡错愕一怔。 “身子强健,也会生疾?” 宁云溪颔首微笑。 “是也。” “太过孱弱、太过强健,都会患病,根据病因不同,所服药物,各有不同,不可胡乱用药。” 她取来纸笔,书写药方。 “我给你开个进补方子,须得配合食疗,皆以进补为主。” “进补之食,我早做摘录,请你仔细阅看。用作餐食,从中择选喜爱即可,不必进食所有。” 殷苡恭敬以礼,收下良方。 “多谢宁大夫。” 这时,秋璧火急火燎,冲进诊室。 “姑娘,大事不妙!” 宁云溪眸惊。 殷苡见状,言行知趣,主动道别。 “宁大夫请忙,民妇先走一步。” 宁云溪莞尔一笑,起身相送。 “嗯,殷娘子慢走。” 她转眸秋璧,肃落神色。 “发生何事?” 秋璧忧心忡忡,如实转达。 “大公子遇险,事关前几年,姑娘被人围殴,大公子为了救你,与人结怨。” “文嘉言之,不可声张,请姑娘速往解救。” 宁云溪正视以对,毫不迟疑。 “好,我这就去,你安排一下回春堂事宜。” 秋璧毅然决然,由心提议。 “情况危险,奴婢理应陪着姑娘。” 宁云溪言简意赅,借辞安稳秋璧。 “回春堂初开,人心不定,你留下,我才能放心。” “大哥哥情势紧急,你勿多推辞。” 秋璧忧心愈浓,不情不愿一应。 “是,姑娘千万当心。” 宁云溪检查随身银针包,另取几样防身药物,同时发问。 “你还没说,大哥哥险境何处?” 秋璧后知后觉。 “奴婢粗心,大公子身在邰湖。” 宁云溪留话嘱咐。 “好,你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走出回春堂,宁云溪行至一侧,挑选快马,正巧听见一双路人议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车之内,像是帝瑾王。” “他戴着帷帽,乘坐马车亦非帝王规制,你何以知之?” “帝瑾王出门,都会戴着帷帽、乘坐寻常马车,以防被人盯上,伺机行刺。” “那也不能断定,他是帝瑾王。” “我多疾病,去杏林堂找他诊治,已有数年之久。坐堂之时,他也是戴着帷帽,不以真面目见人。然则,我认得他的手,方才王爷掀开马车帘子,向外察看,我瞬即辨认。” “既是王爷,我们是否该行跪拜大礼?” “一瞧便知,王爷这是微服巡看,你当众跪拜,岂非给王爷添麻烦?休得多此一举。” “也不知王爷玉颜,长相如何?” “可不敢冒犯天颜玉尊,你不要命了?” “我仅止好奇而已。” 他们所指之处,像是回春堂正门,宁云溪视线不及,无暇迎看,确认骏马无恙,立刻策马而去。 与此同时,颜瑜、林暮和高璟走下马车,进入回春堂。 药师司徒颖,上前询问。 “请问三位贵人,是瞧病,还是安脉?” 颜瑜答话。 “安脉。” 司徒颖再问。 “可有指定郎中?” 颜瑜复答。 “宁大夫,宁云溪。” 司徒颖面露难色。 “小人无意扫兴,宁大夫不在堂内。” “其他大夫都在,给贵人安排李大夫,可好?” 颜瑜沉声。 “好。” 远远地,林暮看见秋璧,忙碌前台,心绪一阵纷乱。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4章 我的好女儿 如是这样,颜瑜数次擦肩而过,直至宁云溪年满十八,他们依旧不识。 这年,宁寒望漫漫经商,再次失败。 已然计算不清,近几年,他一共失败多少次,总之,没有一次事成。 甚至这次亏本,连宁府宅院都没保住,一大家子人,近乎没有容身之所。 猜到妹妹一定心软,宁奉哲刚一听说,速即决定,抽身逃离。 他十万火急,赶赴湘竹苑,不等喘口气,直接要求。 “溪儿,陪我外出一趟,事情紧迫,我们尽快出发。” 宁云溪如常提问。 “何事紧迫?外出何去?” 事发突然,宁奉哲一时未想说辞,只好托言急切。 “来不及解释,你快跟我走,我们路上慢慢说。” 宁云溪信任不疑,爽快答应。 “好,我带上防身之物,便随你去。” 忽而记起一事,宁奉哲确认一问。 “回春堂库房钥匙,共有几把,在谁手中?” 宁云溪心不设防,脱口而出。 “三把。一者,在我手中;二者,秋璧保管;三者,备用在堂。” 转念一想,感知一丝不对劲,她云雾探问。 “大哥哥问这做甚?” “当年医馆初开,我便说,交给你一把钥匙,你非不收。今时,兄长改主意了?” 宁奉哲简短答言,快速回到正事。 “无改。” “也就是说,回春堂所有郎中、药师,都能打开库房?” 宁云溪如实告知。 “新聘用者,暂时不能;心腹者,尽皆可以。” 宁奉哲深深一叹。 “唉,何必如此?” 宁云溪不明所以。 “有何问题?” 没了办法,宁奉哲只能表露一丝内心,谨严叮嘱。 “你让秋璧,速去回春堂,吩咐他们,无论谁问库房之数,皆答,近来亏损,库房无有存银。” 宁云溪弥起一片疑云。 “这是何故?” 宁奉哲严肃示诫。 “照做便是,休问。” 陡然间,宁云溪疑云密布。 “兄长言行可疑,显然某有异常。” “莫非,家中有什么变故?” 她略略一想,立马有了答案。 “父亲经商,又遇难处,是也不是?” 宁奉哲扶额无奈。 “不是。” 宁云溪斩钉截铁。 “肯定是。” 宁奉哲一筹莫展,只好强拉硬拽。 “我说不是,便就不是。” “我来吩咐秋璧,你随我离府。” 宁云溪奋力,挣开他的双手,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家府有难,我怎能临阵脱逃?” 宁奉哲心急如焚。 “给他填补漏缺,哪有尽头?这次亏得很多,你不要犯傻。” 宁云溪执迷不悟。 “大哥哥意欲陷我不孝不义?” 宁奉哲灵光一现。 “对了,你总是疑问,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我现在告诉你,不是亲生,你是抱养来的。” “你离他们而去,无关不孝不义。” 宁云溪连连后退,执起一把宝剑,不许兄长靠近。 “纵然不是亲缘,他们也是养父养母。养、育之恩,理当平等孝之,兄长深明礼义,怎么犯起浑来?” “再者,你现在说不是亲生,叫我如何肯信?” 宁奉哲欲哭无泪,站定原处,极力劝说。 “宁府家宅,你买得起么?” “宅子已经兑出去,他们不时便来索取银两。” 宁云溪忽视自己,仅虑父母感受。 “拿不出银两,则要搬离宁宅,父亲母亲,颜面何存?” 她放下宝剑,举步行至书柜。 “我拿账本一算,现有存银,大约,买得起。” 宁奉哲踯躅于地,暴跳如雷。 “你急煞人也,维持他们颜面,对你有什么好处?” 宁云溪取出账本,坐在书案处,一边研墨,一边诉说心事。 “大哥哥,我之亲情,不论好处。” “他们对我,珍护也好,不爱也罢,我只想着,自己俯仰无愧就好。” 宁奉哲听来,俱是歪理,徘徊来去,焦头烂额,谋思如何应对。 “不气不气,我一点都不气……” 清算账目期间,穆蓉换作一脸谄媚,款款而来。 “溪儿,我的好女儿……” 斜风细雨,萧条湘竹苑。 宁云溪倾尽所有,买回宁府宅院,一连几日,没能吃上一顿饱饭。 这日,穆蓉名曰关怀,隐意打探,与宁云溪同坐湘竹苑前厅。 穆蓉故作姿态,怅然一叹。 “唉。” “溪儿有所不知,这几日,老爷和我,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若非窘境如此,我万万不忍饿着爱女。” 宁云溪乖巧一笑。 “家有困难,孩儿明白,母亲请莫自责。” 穆蓉回之一笑。 “好,你懂事,我心甚慰。” “这次,多亏你,方得脱难。” “母亲,由心感激你。” 宁云溪沉浸幸福,不能自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我母女,无需言谢。” “母亲请安心,孩儿挣到银两,便补贴家用。” “奈何,湘竹苑账目处理,没有那么快,至多需要半月。” 穆蓉特意妆颜憔悴,尽显落寞凄楚。 “溪儿勿忧,等上半个月,无妨。” 她话锋一转。 “但是,你父亲,好像有点撑不住。府里郎中诊治有言,若他这么饿下去,不出半月,唯恐危及性命。” 听出这是假话,宁云溪不作拆穿,配合一问。 “依母亲贤见,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穆蓉一派失意,做出迫不得已之貌。 “我私心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你另去寻一份生计?我意,最好是一日一结。” “不过,实在辛苦爱女。” 宁云溪表露几分难色。 “回春堂,怎么办?” 穆蓉心里,早就做好打算。 “其他医馆,多是傍晚打烊,不像回春堂,日夜不休。我看,你应该改一改。” “溪儿不懂经商,大概没听过帝瑾王高言,不能破坏市场。你此行,便是破坏市场之举,决计不可为。” “你去寻个晚上的生计,白天医病,夜晚加工,坚持半月,挺过难境就行。” “切记,一日一结。每日晨间,你回府请安,正好上交工银。” 话罢,她恢复慈母模样,和善温煦,一脸无可奈何,继续做戏。 “父母年迈,你两位哥哥又不争气,恳请爱女多多分担。” 宁云溪渺茫一应。 “孩儿遵命。” 穆蓉急不可耐。 “外头恰巧雨停,天意明示,良机不容错失,你即刻出发,去寻生计。”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5章 茶馆夜工 宁云溪难以寻到生计。一是因为时辰太晚,许多店铺都已打烊;二是因为一日一结这个要求,有些苛刻。 如是一路找寻,她寻到曙英县一处,名为“如花如茶”的茶馆。 曙英县,坐落盛京附近,距离宁府不算太远。 如花如茶,位于县城繁荣之处,上工、下工的路上,较为安全。 心里盘算一番,宁云溪走进茶馆,表明来由,得见掌柜,卞霞。 初听她的自我介绍,卞霞眸色一惊,急忙下跪。 “宁三姑娘安好。” “不识宁三姑娘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宽恕。” 宁云溪迅速起身,扶她回座。 “卞掌柜,快快请起。” “聘工不论身份,你不用向我行礼。” 卞霞低眉几分,诚惶诚恐。 “宁三姑娘言重,小女子卑微之躯,万万不敢雇请尊贵之身。” 宁云溪安抚劝慰。 “世族多有从商之人,卞掌柜无需在意地位尊卑。身在如花如茶,你乃掌柜,我为试聘,理应是我,礼敬于你。” 卞霞喜色盈眶,受宠若惊。 “盛京,或有不少店铺,雇用世族中人。然而,此处小小县城,世族本就不多,经商更是罕见。” “请恕小女子见识浅薄,实不相瞒,自茶馆迎门以来,这是首次遇到世族中人试聘。” 宁云溪敛容,戚戚低语。 “让卞掌柜见笑。” 她谦和莞然,商谈正事。 “我听人指路,说是如花如茶的伙计,都是一日一结?” 卞霞点头而笑,解释缘由,知无不言。 “是。” “此为家兄之意,他是茶馆东家。” “我立志经商,自请掌柜一职。家兄唯恐我受欺负,便说,茶馆只聘女子,最好跟我年纪相仿,平日互为伴友,闲时谈天说地,不致我们无趣。” “不过,这样一来,聘者难求。于是,他给出建议,改作一日一结,另有规定,白天工事简易,工银照旧;夜工难免疲累,工银算作三倍。” 听有夜工生计,宁云溪不由惊喜。 “贵茶馆迎门,日夜不休吗?” 卞霞如实回答。 “茶馆,只在白天迎门。” 宁云溪微微一怔。 “那么夜工,作何?” 夜幕降临,卞霞毕恭毕敬,掌亮灯烛。 “姑娘有所不知,本县铜事台,诸位大人议事之处,选在小店。” “白天公忙无暇,偶时夜晚聚会在此,家兄摆设小宴伺候,需要几位伙计,从旁协助。” 宁云溪察言观色,帮忙掌灯。 “原来如此。” “我白天忙碌医馆之事,只有晚间得闲,不知贵茶馆,是否还缺夜工?” 卞霞一听,喜出望外。 “夜工日夜颠倒,工者尽皆不能承受,勤聘勤离,很是空缺。” “宁三姑娘屈尊肯来,实乃雪中送炭,小店蓬荜生辉。” “赶早不如赶巧,今夜便有小宴,如若宁三姑娘有空,一会儿就能开工。” “试工之后,姑娘若觉称心,我们再签雇工契约。” 宁云溪落落大方,不失一分礼数。 “嗯,有空,请卞掌柜吩咐。” 卞霞婷婷离座,仪态袅娜。 “我唤贴身侍女,为姑娘更衣。” 宁云溪伸手阻止。 “不劳卞掌柜,我自己更衣即可。” 卞霞谦逊一应。 “是。” 她打开房门,指引一个方向。 “墙角那间,正是伙计房,柜中存放伙计衣裙,皆是清洗干净,请姑娘宽心更衣。” 宁云溪浅浅颔首。 “多谢卞掌柜。” 站立门前,目送宁三姑娘,进入伙计房,卞霞回到房间安坐。 东家卞桀敲门而进,正色嘱咐。 “二妹,前门马厩,停着一匹良驹,想是世族显贵,玉临我们茶馆。” “你谨记小心伺候,切莫得罪权贵。” 卞霞冲着哥哥,憨憨一笑。 “兄长好眼力,确是世族中人玉临,且是盛京世族。” 卞桀神色,落成无奈。 “你莫唬我。盛京世族,如何瞧得上我们的粗茶?” 卞霞扶着兄长,一起入座。 “她非为品茶而来,只为寻个夜工的生计。” 卞桀扯扯嘴角,一脸看破真相的表情。 “呵,整日就会说笑。” “你且说说,她是何人?” 卞霞眼神坚定,掷辞铿锵。 “小妹没有说笑。来者,正是宁国公府嫡女,宁三姑娘。” 终于看出妹妹,并非说趣,卞桀蓦然一惊。 “什么?” “你没认错?” 卞霞柔风细雨,叙述情况。 “我如何识得?” “她出示臣籍,明写宁云溪三字,盖的亦是盛京州牧台的印信。” “按说,应该不是伪造。” 听是如此,卞桀眉心微动,面色逐渐阴沉。 “如花如茶,何德何能,聘请宁姑娘为伙计?” 卞霞笑得开怀。 “我也言之,小店蓬荜生辉。” 卞桀隐意心绪,跟着妹妹一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今夜小宴,她便试工?” 卞霞淳然答言。 “嗯,现在更衣。” 她细致周到,交代一句。 “哥哥言行,尽量注意一些,他们盛京世族,很讲礼数的。” 卞桀轻拍妹妹肩膀,笑颜清风。 “嗯,知道。” “你忙吧,忙完,早些安睡。” “我去迎接骆大人。” 卞霞乖巧应声。 “嗯,多谢哥哥劳心。” 各县八台,从属盛京八台,由八令掌权,中令、中侍襄助,负责管理地方一应事务。 卞桀口中的骆大人,骆四镰,职在正五品铜事令。 卞桀接迎骆四镰,暂歇楼上客房,禀报宁云溪的情况。 骆四镰闻言,大为吃惊。 “宁三姑娘?” “此话当真?” 卞桀眉目之间,充斥忧心焦灼。 “小人怎敢欺言?” “宁三姑娘,来头不小。骆大人请思,今夜小宴,是该取消、换作他日,还是照常进行、只当是普通小宴?” 回想府宅珍藏,宁三姑娘的画像,骆四镰挑起一边唇角,兴致盎然。 “小宴,照旧;宾客,只我一人;下属一众,全数回府。” 卞桀不敢相信听到的话,确认一问。 “小人糊涂,骆大人此为何意?” 骆四镰柳趣花情,把玩手中茶杯,犹似摆弄心爱物件。 “宁三姑娘,我要独自品尝。” 卞桀彻底惊住。 “啊?”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6章 算计宁云溪 卞桀瞳仁颤动,栗栗危惧。 “骆大人三思,那可是宁三姑娘啊。” 骆四镰分外不屑。 “宁三姑娘,又当如何?” 卞桀担惊受怕,面如土色。 “小人记得,骆大人说过,盛京铜事台众位大人,与宁大公子十分交好。因此,即便宁大公子谋臣之名、只是虚衔,骆大人见到他,也要礼敬三分。” “宁三姑娘,不就是宁大公子的三妹吗?” “三妹受屈,宁大公子岂会坐视不理?” 骆四镰不以为意,畅快而谈。 “我只听说,宁大公子爱惜庶出四妹;从未听闻,他与三妹,有什么交集。” “你难道没有听说,宁三姑娘,是无宠之女?” 卞桀谦谦有礼,奉上茶点。 “小人惭愧,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宁府中事。” “按理来说,一家人,应是互相珍惜。” 骆四镰安适愉意,吃着糕点。 “你可知,湘竹苑?” 他忽然转话,卞桀听得一头雾水。 “小人鄙见,或是某处花楼?” 骆四镰端着茶杯,笑容尽显,胜券在握。 “非也,此乃宁三姑娘居处。” 卞桀惊异。 “啊?” “世家大族,怎会,起这么个名?” 骆四镰自以为是,条分缕析。 “可想而知,宁三姑娘,于宁公爷夫妻而言,意义何在。父母这般看待,宁大公子至孝,怎么可能重视此女?” “退一万步,假使出事,我迎她入府,尊为贵妾,也就是了。” “虽说无宠,好歹也是宁族嫡女,勉强配得上我。” 卞桀低声劝谏。 “大人纳妾,总要经过骆夫人同意才行。” “帝瑾王定下律令,夫妻平等,如果正妻不同意纳妾,丈夫则不能任性妄为。” 骆四镰一阵拂袖,洒脱不羁。 “地方小县,帝瑾王顾及不到,无妨。” 卞桀翼翼添茶,谨慎服侍。 “万一,宁三姑娘执意不从,铁心告去尹司台、廷合台,我们如何是好?” 骆四镰一阵挑眉。 “她会么?” 卞桀堆起谄笑,先是奉承。 “骆大人俊朗高才,她自是一见钟情,不至状告。” 他话锋一转。 “小人是说,凡事都有万一。” 骆四镰眸色发狠。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事后,殒无对证,我用计脱罪,不在话下。” 卞桀视线愈低,深埋几分心虚意怯。 “小人也有此意,但,事发如花如茶,似乎不太妥当。” 骆四镰听懂他的话意,斜睨而去。 “怎么?深恐被我牵连?” 卞桀难以为情一笑。 “小人只是担心妹妹。” “家妹兢兢业业,全然不晓吾等作为,这些年,被我们利用,无意做下许多事。” “起初,骆大人答应过我,不会伤她。” 骆四镰愁眉苦恼。 “那我应往何处?” “恶妻掌家甚严,你总不能,让我回府享乐吧?” 卞桀自告奋勇提议。 “小人隐迹,去寻寂静美妙之处,以供二位贵人,享乐无尽。” “大人尽管放心,骆夫人绝对发现不了。” 骆四镰首肯满意。 “嗯,甚好。” 屋内烛火,映现卞桀面容,狡猾若隐若现。 “小人有幸听说,宁三姑娘足智多谋,兼有医术高明。想来,我们平日那一套,一定治不住她。” “对付她,理应改换策略。” 骆四镰虚心提问。 “卞先生有何妙计?” 卞桀敏思,瞬息而成。 “小人哪有什么妙计?唯是愚拙之法。” “待会儿,我让家妹,引她去往小宴,家妹淳思恬静,她必不生疑。” “小人伏在暗处,等她走进宴席房间,不容多想,直接打晕,移送享乐之地。” “剩下的事,应当怎么做,小人浑然不懂,全凭骆大人做主。” 骆四镰面色一黯,严正叮嘱。 “致伤世族贵女,其罪不小,你抹除痕迹,务必仔细。” 卞桀恭敬应声。 “是,小人遵命。” 骆四镰轻捻脸颊须髯。 “倘若,尹司台来人问询……” 卞桀抢答。 “小人就说,宁三姑娘入内更衣,迟迟未见动静,后才发现,不知所踪。” 骆四镰雕心雁爪,笑面告诫。 “嘴巴闭严实了,以后求什么事,都好办。” 卞桀下跪行礼。 “多谢大人照拂。” 妹妹心怀正义,清醒容易坏事,卞桀算计宁云溪,连着卞霞,一起打晕。 待到卞霞转醒,宁云溪早被骆四镰带走。 “哥哥,发生何事?” 卞桀关怀之态,一如平常,细心为妹妹盖好棉被。 “没事。” “伤处已经敷药,这几日,你好好歇息,不必忧思茶馆琐事。” 忆起前事,卞霞尚余一丝云雾迷蒙。 “好像有人,把我打晕。” “宁三姑娘,安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卞桀面不改色,张口谎言。 “更衣未出,不见踪迹。” 卞霞提心在口,深感不妙。 “你胡说,她分明随我,去往小宴房间。” 卞桀轻语细声,嘱咐妹妹。 “梦境罢了,你不用当真。” 卞霞徐徐找回理智。 “不可能,不是梦。” 她隔着衣袖,紧紧扼住兄长手腕。 “到底发生何事?兄长与她,莫非有什么仇怨?” “你对她做了什么?” “哥哥不可糊涂,那是宁三姑娘啊!” 眼见瞒她不住,卞桀只好明说。 “你只需知道,她不见了,其余,切勿多言。当心,招致杀身之祸,乃至灭门之罪。” 卞霞瞳仁,满覆震惊。 “什么?你……” 兄妹对话之际,宁奉哲已然撬锁,悄声走进如花如茶,见一房间灯火通明,潜身探听。 他从秋璧口中得知,姑娘奉大娘子之命,离府寻找生计。 溪儿初涉江湖,他忧虑不已,遂,一路打听至此。 果然,溪儿身陷险境。 离府之前,他特意带上几瓶溪儿研制的防身之物。 探听过程,他抓住时机,夺门而入,洒出药物,催动药性,致晕兄妹二人。 双双束缚手脚,继而,他拿出解药,唤醒卞桀。 卞桀见状,满脸惊愕。 “你,你是何人?” “不会是,宁大公子吧?” 宁奉哲没有回答,拔出短剑,恣意抵在他的心口。 “宁云溪,何在?” 卞桀依计回答。 “不知所踪。” 宁奉哲游刃有余,锋转卞霞,巧用短剑,断开她的衣带。 “此女,颇有姿色。” 卞桀立时心疼。 “你敢动她,我绝不善罢甘休!” 宁奉哲剑锋所指,愈发玩味。 “供出宁云溪所在,我保你无事,否则她……”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7章 一见倾心 云雾缥缈,天地氤氲,意识挣扎良久,宁云溪终得苏醒。 只见一室温馨,俱是陌生之景,她迷迷糊糊,观察四下。 忽然,一张面孔,獐头鼠目,闯入她的视线,吓得她一声惊呼。 “啊!” 骆四镰目光游走,浮薄玩趣,显然不怀好意。 “宁三姑娘,久仰大名。” 宁云溪双眸,充斥戒备。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骆四镰自视不凡,随心理解她的话。 “这般问话,想是,姑娘主动意愿,与我结识?” 宁云溪下意识远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他绳缚在床,身不由己。 骆四镰轻佻抚掌,捻弄素手纤纤。 “还是宁三姑娘,思虑周全。我们即将圆成好事,怎能互不相识?于礼不合,非文雅之士所为。” 他??跃然传神,学着文人高士做派。 “那我,正式向你自我介绍。” “鄙名骆四镰,今年三十有五,职在曙英县铜事令……” 宁云溪耐心听他娓娓介绍,一点一点放下戒备,换作可心如意,眉语目笑,绵绵传情。 她依着规矩,颔首问安。 “敬请骆大人安好。” “小女子束缚在身,行礼不得,骆大人请勿见怪。” 相较以往被缚女子,她的态度截然不同,骆四镰不禁错愕。 “我将你绑来,宁三姑娘竟能以礼相待?” 绳勒手腕,宁云溪不顾疼痛,玉手挪挱,不为挣脱绳扣,只为依偎愈深他的掌间。 “骆大人一身正气,不似贼行之人,请莫打趣。应是有人偷袭,将我绑缚在此,你一路追随而来,救我脱困。我清醒甚快,你未及松绑,便假作绑匪,逗趣逸兴。” “是吧?” 她蜜意浅笑,直击骆四镰神魄,倏然间,心甜意洽。 “姑娘这么高看我?” 宁云溪安躺床榻,抬眸凝望,传意点滴,尽是妙女初情。 “非我高看。骆大人眉目俊逸,瞧着,确实不像坏人。” 骆四镰有生以来,首次得到美人青睐,心潮澎湃,喜不自胜。 “这么说,你愿意与我,圆成良宵?” 宁云溪收敛几分视线,羞容皎皎。 “相逢贤士,一见倾心,小女子当然愿意。” 她羞容之间,余出几分楚楚动人。 “可是这样,好生奇怪。” “祈请大人怜惜,先迎我入府,再行美好。” 骆四镰一阵恍惚,反应过来。 “你莫不是,诱我放了你吧?” 宁云溪努努嘴,娇作几分嗔怒。 “镰郎这样说,便是无心于我。” 骆四镰双颊布满羞情,胜似云舒霞卷。 “镰郎?” 宁云溪清莲无瑕,迎上他的目光。 “骆大人不喜欢这个称呼?” 骆四镰一眼迷醉。 “喜欢。” “你唤我什么,我都喜欢。” 宁云溪杏眸涓涓,佳情难却,惹人念想爱河共度,仿佛已经与她深沐春宵。 “我想唤作夫君,却不敢问,大人意下如何?” 骆四镰丝丝痴迷,沉惑依恋。 “你唤一次,我听听。” 宁云溪缠绵裁月镂云,酥音滴粉入骨。 “夫君。” 骆四镰心花怒放,袅袅沉醉。 宁云溪撒娇,提出请求。 “你放开我,我有信物赠予。” 一听“放开”二字,骆四镰艰难寻回一些理智。 “不能放开,万一你逃去状告,我吃罪不起。” 听懂话中含意,隐有毁身灭迹的打算,宁云溪暗暗惊骇,表面依旧柔情蜜语。 “镰郎慎重再三,我能理解,毕竟,你我只是初见。” 她苒动肌体,眸意玉下,风花雪月。 “请你一探我怀,自取信物,好不好?” 骆四镰心旌摇曳,不能自持,同时存留几分疑忌,徐手试探而去。 “好啊……” 感受他故意不拘之举,宁云溪按捺惊恐,强忍苦楚,竭力做出一丝羞涩。 “来日方长,镰郎适时罢手,我,有点难受。” 骆四镰闻声停手,取出蓬莱杏玉。 “这便是信物?” 宁云溪佳人姣姣。 “嗯,不知,中意否?” 原来赠予信物,确有其事,而非脱身之计,骆四镰端详玉佩,放心一笑。 “特别中意。” 他由心评价。 “怪不得,你居处名称,唤作湘竹苑,原来你,如此开朗。” 宁云溪颦眉,表现生气。 “这便是大大的误会。” “镰郎以为,我对任何男子,皆是这副模样?” “你尽可去问,谁人见过我这状貌?但凡问到一个形容正确之人,我提头来见。” “我说倾心,是真话,你为何不信?” 骆四镰堆起一脸邪笑,明示暗喻。 “姑娘可有听过一句俗语,不撞南墙不回头?” 宁云溪莺语轻颤,招人怜爱。 “何忍,令我委屈至此?” “骆大人置我真心,与尘垢无异吗?” 骆四镰卸去自负伪装,认真坦然,披露心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三姑娘,青春貌美。你言真心,我实难轻信。” 宁云溪分寸裕如,用力挣开他的手,情恨哀怨,发起火来。 “既是苦恋,全当缘尽,我也改作不爱不信!” 掌心突然一空,骆四镰猝不及防,心绪慌乱。 “你看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 宁云溪扭过头,不再看他。 “哼。” 不舍美人辞情,骆四镰连忙安慰。 “哎呀,好姑娘,不生气,我是粗人,不懂哄女子开心。” 宁云溪盈盈有泪,萋声悲切,俨然就是失恋之状。 骆四镰见此,更是惊慌失措。 “这这这……何故啜泪?” 宁云溪默言以对,只是哭泣。 骆四镰腹热肠荒,张惶哄慰。 “唉,你别哭呀。” “姑娘心意,我领会矣,这就给你松绑,择吉日上门提亲。” “另者,美意理当回礼,这是御赐的珍宝,转赠姑娘,望请笑纳。” 话落,他双手递来一支毫笔,宁云溪顺话发问。 “你不给我松绑,我怎么收?” 骆四镰赔笑,开始解扣。 “好好好,松绑。” 这时,随从敲门迫切。 美事被人打扰,骆四镰满不耐烦。 “何事?!” 随从禀报。 “大人,如花如茶有变。” 骆四镰惊觉中计。 “什么?” 他怒瞪宁云溪。 “原来,你在拖延时间,等着家人过来救你。” “呵,差点被你瞒过。” “宁三姑娘,名不虚传。” 宁云溪猛然摇头。 “你我已经交换信物,怎可相疑?” 骆四镰失爱生怒,疯狂撕扯她的衣裙。 “休得多言,我一句也不听。” “今夜,我要定你!”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8章 哥哥守着你 从卞桀口中,宁奉哲已经获知,骆四镰是何人物。 因此,行至他们所在客栈,被骆四镰的手下拦住去路,他直接亮出令牌,表明宁府嫡长子身份。 “尔等看清楚,我是谁。” “骆四镰胆敢招惹我的人,决计活不过明日,你们执意阻拦,视作同罪。” “识相的,缩首退离,等我动手,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一众手下,齐目令牌,确认无疑之后,速速后退。 骆四镰,因为公事,与盛京铜事台多有交集,期间,听过宁奉哲许多事迹。平日,他常与手下闲谈,宁大公子如何夷虐敌人,不择手段,可谓阴狠。 此等鸷者,他们自是闻风破胆,堆笑阿谀,示意一请。 “骆大人就在那个房间,宁大公子,请。” 目送一眼宁奉哲,众人仓皇逃去。 掌柜、伙计见状,不知就里,更觉恐惧,亦是落荒而逃,暂避风头。 客栈地处偏僻,本就来客不多,今夜已被骆四镰包下。这些人一跑,而今客栈里,只剩宁奉哲、宁云溪和骆四镰三人。 依着指引方向,宁奉哲快步穿过一条长廊,尽头一间客房,依稀传来溪儿的呼救声,渐行渐近,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间客房,铆足脚力,冲破内锁,踹开房门。 只见溪儿一人,裳羽不整,被人缚在床榻。 蓬莱杏玉,静落身侧。 骆四镰,不见踪影。 落眸不宜,宁奉哲立刻转眸他处,双手忙乱,关上房门,重新锁好。 不等他问,宁云溪主动告知。 “他闻听动静,跳窗出逃。” 宁奉哲一步一步,行之翼翼,关好窗户。 “你,还好吗?” 宁云溪惊魂未定,尚余心悸。 “多谢兄长,及时赶来。” 宁奉哲搬起一张圆凳,置于床边,侧身而坐。 “吓着了?” 不想兄长担忧,宁云溪颤颤巍巍答话。 “一点点。” 宁奉哲容色,文雅静好,不怀一分恶念。 “别怕,哥哥守着你。” “你安躺片刻,我给你松绑。” 为了溪儿名节,他始终侧目,回避视线,就连余光,也不曾失礼一分。 这样一来,解开绳扣,着实棘手。 宁云溪调整气息,缓缓平静下来,片思沉吟,开口说情。 “他原本打算杀我的,闻风而逃,意为示弱。” “大哥哥,可以饶他一命,状告尹司台,解决此事吗?” 宁奉哲恰如其分,掩饰内心腾腾杀念。 “饶命,是自然的。我答应过你,不再滥戮无辜。” “但是状告尹司台,唯恐有损你的名声,且,你总免不了与他对簿公堂,复见丑恶面容。” “我意,反正无事发生,索性不告,我请许大人亲往,小惩大诫便罢。日后,他若再犯,处置未迟。” “你以为如何?” 观其神色,看不出一分破绽,宁云溪心境起伏,踌躇犹疑。 “兄长此话,当真吗?” 宁奉哲目色坚毅,不见狡黠,唯是浩然正气。 “嗯,当真。” “溪儿,为了与你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一直努力改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么多年,未曾伤害一人性命。” “你不信我吗?” 宁云溪毫不迟疑回答。 “我信。” 她眉心纠结,几分困惑,几分猜疑。 “但是,每每遇险,事后再查,那些人多数伏诛。” “我不明白,为何谋害过我的人,近乎都是性命不保?” 宁奉哲言之凿凿,哄话取信。 “父亲常有言之,恶人自有天收。” “他们算计你,天理难容,确实与我无关。” 宁云溪打消疑心,浅浅一笑。 “天公,待我甚厚。” 宁奉哲跟着一笑。 “你为人良善,天道于你,向来公平。” 见他难在第一个绳扣,迟迟没能解开,宁云溪稍作思量,心一横,鼓起胆量决定。 “请大哥哥正视,再行松绑。” “无拘举止,不必在意肌理接触,兄长请便,我不介意。” 宁奉哲想也不想,果断否拒。 “那怎么行?” “女子名节,乃是大事。我若趁人之危,与骆四镰何异?” 他不紧不慢,细声安抚。 “你别着急,等我解开这个绳扣,你的双手便就自由,一会儿,你自行去解其他绳扣、盖好被子,我们就能正视以对。” 宁云溪提议。 “你帮我盖被,然后正视解扣,不行吗?” 心底,莹然一丝火苗,宁奉哲速即按捺,强撑正色。 “床榻宽大,棉被在内侧,你衣衫凌乱,我闭眼盖被,万一触碰何处,我……你……不成体统。” 宁云溪依依柔弱。 “没事,我不在意。” 心处,霎时火光冲天,宁奉哲情难自抑,勃然怒斥。 “你休多言,我在意!” “我正是适婚年岁,这种不清不楚之事,假使传到你未来嫂嫂耳中,你叫我,如何向她交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宁云溪吓得一阵瑟缩。 “是,是。” “小妹考虑不周,请兄长勿怪。” 她弱声弱息,解释其意。 “我只是想着,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她继续思索解决之法。 “大哥哥,随身短剑何在?” 宁奉哲再次拒绝。 “不可伤到你,我不用短剑。” 他双手不停,坚持不触一分肌理,竭尽全力解扣。 “即使松绑,我们也要暂留此处。” 宁云溪眸惊不解。 “却为何故?” 宁奉哲耐心说明缘由。 “衣裳如此,你何以回府?” “策马沿路,我略有观察,此地极为偏僻,衣裳铺子不多,入夜皆已打烊。必要等到明日一早,铺子迎门,我去给你买件新衣裳,我们才能归京回府。” 宁云溪愁眉锁目。 “陌生偏僻之处,危险难测,我们还是尽快回京,比较安全。” 她灵光一现。 “住客女子,或有多余衣裳,不如,向她们买一件?” 宁奉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去绳扣。 “好主意。” 宁云溪轻揉手腕,舒展筋骨,展开棉被,盖在身上。 “待我解开绳扣,便去问询。” 宁奉哲听得无奈。 “你这样出去,像什么样?” “我前去问询,留你一人在此,恐不安全。” “还是叫个伙计,帮我们去问吧。” 宁云溪收好蓬莱杏玉,三下五除二,解开所有绳扣,以被为衣,裹住自己。 “好,兄长请去吩咐。”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99章 我守着你,不走 呼唤半晌,未见来人,宁奉哲走出房间,就近察看一番,很快回到客房。 “除我们之外,客栈好像无人。” 宁云溪凝眸兄长,薄岚迷茫。 “大哥哥来时,也是无人吗?” 宁奉哲回答。 “来时,有人。” 他略微一想,有了答案。 “难道,被我吓跑?” 宁云溪不以为然一笑。 “大哥哥说趣。你非是凶煞面目,怎会吓跑人?” “想来,骆大人怕留把柄,所以抹除痕迹。” 宁奉哲随口无心,闲谈反驳。 “是吗?” “他落荒而逃,竟然有心想着,抹除痕迹?” 宁云溪头头是道。 “人至绝境,都会分外小心。” 宁奉哲怜惜宠溺,顺意做出赞同之状。 “嗯,溪儿所言极是,愚兄敬服。” 转瞬间,宁云溪又有主意。 “他们撤离匆忙,可能来不及带走衣裳细软,我们去找一件衣裙,估算价值,留下银两,就当我们买下。” 宁奉哲点头而笑。 “好。” “你裹好被子,躲在我的身后,我探路确定无人,你再现身寻衣。” 宁云溪乖顺一应。 “是。” 兄妹俩遍寻客栈,没有发现一件女子衣裳,双双失落。 宁奉哲条分节解,言之有序。 “其余客房,尽皆干净整洁,毫无住客痕迹,今夜客栈,应该是被骆四镰包下。” “掌柜卧房、伙计房,亦只有男衣,想来,这家客栈,不招女工。” 宁云溪猜测原因。 “大约,地处偏僻,来往不便,唯恐女子上工下工、路上不太平,故而不招女工吧。” 宁奉哲无奈决定。 “只好在此,对付一宿。” 他眼神示意,不远处的床榻。 “我不困,你安睡吧。” 宁云溪视线随之而落,闻言一怔。 “不回,原先客房吗?” 宁奉哲目色关怀,轻轻摇头。 “不回。” “怕你忆起方才之事,卧不安枕。” 宁云溪杏眸楚怜,弱弱表示。 “我安然一夜睡去,伙计便要多整理一个房间,我不想给人添麻烦。” 宁奉哲取出银两,置于桌上。 “住宿花费,我已留下。” “你可以安寝了?” 宁云溪颔首甜笑。 “大哥哥为我吃苦,不该再有付出,这银子,算我借的,下月存到银两,自当归还。” 素手纤柔,探出棉被,她对着床榻方向,示意一请。 “请兄长,抱着这屋的棉被,回去那间客房安寝吧。” 宁奉哲无意收她银两,不予回复前者,只答后者。 “我说过了,不能留你一人。” 宁云溪错愕失色。 “啊?” “那我……如何安枕?” 听似话意不对,宁奉哲赫然大怒。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是你的兄长,难不成,能欺负你?” 宁云溪惶惶埋首,神色慌张。 “不,不是……” “兄乃嫡长子,我为小妹,长兄肃坐,小妹岂敢安枕?此举,于礼不合。” “大哥哥平日,最重礼节,小妹无礼,兄长必然生气。” 宁奉哲怒意一去,唯余尴尬。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宁云溪戚戚应声。 “是。” 宁奉哲恢复常色,落座一旁木椅。 “今日事出有因,我允你此举,安心睡吧。” 宁云溪裹着棉被,安坐在床。 “这般独处,不甚妥当,大哥哥以后,如何向我未来嫂嫂交代?” 宁奉哲凛然瞥她一眼。 “我们夫妻的事,你问那么多,做甚?” 宁云溪明白了当,表明心中所想。 “我之名节,不碍事,但若损毁兄长身节,小妹之罪也。” “小妹意愿,奉劝兄长离去,独自回府,等到明日,秋璧醒来,唤她给我送来一件衣裳。” 宁奉哲心如铁石,不可动摇。 “我守着你,不走。” 宁云溪一脸苦恼。 “大哥哥执拗,莫说未来嫂嫂,无法交代;明日见到父母,我更是半筹不纳。” “父亲母亲如若问起,你我为何结伴回府,夜往何处,我焉能说得清楚?” 宁奉哲平声静气。 “今夜诸事,不宜禀知父母。” 宁云溪惊恐不安。 “此等大事,隐瞒父母,不好吧?” 事关重大,不容轻慢,宁奉哲疾言厉色。 “我命令你瞒着,你敢不听?” “前者,父亲经商亏损,我便劝你逃去,你非是不愿。现在后果何如,你瞧见了?一事接着一事,你差点失去身洁。” “溪儿,听话,好不好?” 宁云溪提问。 “不知大哥哥,打算如何瞒下此事?” 宁奉哲不答。 “细节何如,你不用管,总之,我会想办法隐迹,不让任何人察觉。” “你就当作,没有寻到生计,离府一个多时辰,便就回府,安睡湘竹苑。” 宁云溪关心一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需小妹帮忙吗?” 宁奉哲冷冷强调。 “不需帮忙,你只要听话,就行。” 宁云溪落眉失望。 “是。” 宁奉哲放心不下,再三叮咛。 “溪儿,你逐渐长大,心思愈发纯熟,我已经管不住你。” “然,你要记住,哥哥永远不会害你,一定乖乖听我的话,可好?” 宁云溪不情不愿答应。 “小妹谨记。” 余光不经意间,看见雪肌修长,柳莺花燕,乍现一抹美好春景,宁奉哲急急收敛视线,转身背对。 他一面压制心性,一面怒意难遏。 “溪儿。” “把被子盖好。” “莫行令人反感之举!” 宁云溪后知后觉,连忙盖好双腿。 “大哥哥,对不住。” 宁奉哲袖中双拳,簌簌发抖。 “你还是,别睡吧。” 意识到自己略有失言,他立即圆话。 “万一睡姿不好,碰巧来人,撞见我们共处一室,我纵有善口利辞,也分辩不得。” “休得害我,终生无妻。” 宁云溪满脸愧疚,复又道歉。 “对不起。” 她妙思迅速,很快想到办法。 “不如这样吧,你重新将我绑束,睡姿自然安稳。” 脑海不断浮现原先客房之景,宁奉哲烈火难耐,尽数化作愤怒。 “什么馊主意?你被绑束在床,我更分辩无力!” 细细一想,确有不妥,宁云溪连连认错。 “是是是,小妹愚钝,请兄长原谅。” 她微微顿言,紧接建议。 “那我也不睡,我们彻夜畅谈,好吗?” 虽是背对着她,但她赔笑可人模样,仿若就在眼前,宁奉哲完全不能平静。 “谁愿与你彻夜畅谈?无趣!” “唉,你呀,叫我好生难办……”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0章 不讲信义 草长莺飞,花红柳绿。 宁奉哲掩护宁云溪,回到湘竹苑,继而,自行回居。 文嘉焦急等在前院,来回踱步,见是公子归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去。 “公子总算回来。” 宁奉哲见状,追迎几步。 “何事急躁?晦心居,出什么事了?” 前院下人正在打扫,并非说话之地,文嘉搀扶公子进屋。 “居处无事,但,公爷和大娘子担心坏了。” “昨儿黄昏,公子给三姑娘送去点心,离居不一会儿,公爷和大娘子过来看你,奴才如实禀言。” “没成想,公子一去不返。” “眼看他们,就要怪罪三姑娘痴缠于你,奴才灵机一动,借辞托言,公子没去湘竹苑,其实拜访许府。” “他们速往许府确认,奴才拼命使眼色,幸好许大人领会明意,说是公子已然睡下,与他约好,明早一起登山练剑。” 宁奉哲没有停留前厅,示意里屋方向。 “他们这就信之?” 文嘉继续搀扶,走向里屋。 “许大人面前,公爷和大娘子自然没有质疑,回府之后,才露疑心。” “万幸公子,离府之前,留给管家的行踪,居然正巧是许府。” “公爷和大娘子结合二者,终于信之。” 宁奉哲脱去外衣,坐于软榻。 “嗯,信了就好。” “昨晚,事从紧急,我来不及留句话给你。” 文嘉听懂话意,不由惊喜。 “莫非公子料事如神,料定公爷和大娘子会来,也料定奴才寻此借口,所以记下去处、以作配合?” 宁奉哲允他落座。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他扯动嘴角,万分不屑。 “呵,他们简直可笑,我二十有六的年纪,仍然看作稚童,还怕我走丢?” 文嘉保持中庸,凑趣恭维。 “父母爱子,皆是如此,何况公子优秀,更是招人疼爱。” 宁奉哲轻揉眉心,缓解倦怠酸楚。 “一夜未眠,我着实疲累。” 文嘉恭然提议。 “奴才服侍公子安寝。” 见他想要起身,宁奉哲及时阻止。 “不忙。” “我一叙溪儿昨晚境遇,你稍作了解,便去许府转达,请许大人,帮我抓来两名恶徒,暂放密室,待我睡醒,自有处置。” 文嘉点头。 “公子请讲,奴才洗耳恭听。” 想起昨夜之事,宁奉哲心底,尚留余波未平,随即斟茶一杯,品茗静气。 “昨儿傍晚……” 听他讲述完毕,文嘉不解追问一句。 “奴才听来,只有一名恶徒,便是骆大人。不知公子所指,另一名恶徒,是为何人?” 宁奉哲霍绰答言。 “如花如茶东家,卞桀。” 文嘉一阵诧异,惴惴低声提醒。 “公子不是答应卞氏,供出三姑娘身困之地,保他无事?” 宁奉哲眸掠一丝狡黠。 “用计托词罢了。” “对付敌者,我讲什么信义?” 公子毫不留情之状,文嘉纵使司空见惯,依然脊背发凉。 “公子明智,奴才佩服。” 宁奉哲眸意,水波不兴。 “我是听他自报家门,称作茶馆东家,并未查实真伪。” “防他虚报身份,我们行事,须得谨慎。错戮无辜,倒不妨事;切切不可,漏杀贼子。” “我作一幅画像,你禀交许大人;另设一计,叫他们无处遁形。” 雨丝风柔,霏扬湘竹苑。 回想昨宵,与大哥哥的对话,宁云溪坐立难安,总觉得隐瞒此等大事,着实对不起父亲母亲。 思前想后,她离开座位,随手取出一把伞。 事关女子身节,当面诉与父亲,不太合适,因此,她决定求见母亲,禀知一切。 她没有知会任何人,独自打伞,去往贤仪居。 天色下雨,穆蓉没有出门,安坐居处,缝制衣衫,打发时间。 水箐手法纤柔,整理丝线。 “瞻观大娘子绣衣,堪称天下第一美事,奴婢喜乐无穷。” 穆蓉睨她一眼,欣慰一笑。 “惯会说嘴。” 水箐讨大娘子欢心,如同孝敬家慈。 “奴婢言之确然,不是说嘴。” “衣衫即将完成,大公子见了,必然合心中意,赞不绝口,日日穿着在身。” 仿佛看见儿子爱不释手之状,穆蓉欢愉在心,乐得开怀。 “日日身穿,不知更换,岂不邋遢?” 水箐蜜糖嘴巴,不停美词。 “慈母爱意无瑕,这衣衫,就是穿上一辈子,也是干净的。” 回想过去几年,奉哲根本没有穿过她做的衣裳,穆蓉转而惆怅。 “我不盼他爱穿,只要不厌恶,便矣。” 见主子不悦,水箐紧忙转移话头。 “说起衣衫,听闻三姑娘近日,也在缝制男子衣袍,却不晓,打算赠与何人。” 穆蓉瞬即料定。 “枫儿与她,向来不对付。” “老爷衣袍,除我之外,不许她人缝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她还能赠与何人?” 水箐顺话,奚落一番。 “她又给大公子做衣裳?滑稽得很,像是谁瞧得起她那拙劣手艺。” “大公子上有慈母,何需她多管闲事?” 提及宁云溪,穆蓉便是恨得牙痒痒。 “她早找好借口,说什么女红不好,引话奉哲,请她缝制衣物,练习女红。” “其实,不就是芳心暗许,借此接近奉哲?” “她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我?” 水箐提出疑问。 “可是,三姑娘不明自己身世,认为大公子,就是她的胞兄。” “如是二者关系,她怎会芳心暗许?” 穆蓉坚持己见。 “以她谋思,早就料到身世有疑,不然,怎会从小到大,质疑不断?” “奉哲俊逸机敏,足以翩动天下女子心神。她,不可能例外。” 水箐恭敬和顺,述说自己见解。 “奴婢瞧着不像,冒昧反驳大娘子。” “三姑娘已是知情年岁,说不定,他处另有倾爱之人,缝制衣袍,以抒心事。” “她之婚事,关乎大娘子利益,不容小视。” “她若倾慕什么贫寒之流,拿不出一点聘礼,大娘子布局多年,则是徒劳一场。” “秋璧神思笨拙,难免觉察不及。奴婢斗胆进言,大娘子理应亲自试探三姑娘,掌握情势,方可左右局势。” 这时,下人通禀:“三姑娘求见。” 穆蓉收针,叠好衣衫,暂放衣柜。 “赶巧她来,我且一探。”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1章 母女交心 宁云溪一五一十,诉知昨夜发生之事。 穆蓉听罢,心中猜想得以肯定,速即放弃试探。 她落眸宁云溪,鄙弃不屑,一万个瞧不上。 “你是说,奉哲彻夜陪伴,与你无话不谈?” 这话意,宁云溪说不上哪里奇怪,总感觉不对劲,于是重复言辞。 “孩儿是说,我们彻夜未眠,谨守礼数。” 穆蓉冷冷抛去一句质疑。 “不是一个意思么?” 宁云溪面色犯难。 “呃……这……” “母亲说是一个意思,便是一个意思。” 穆蓉一副看穿人心之态,藐视夷然。 “非我定意,而是你希望,我如此解意。” 宁云溪听得糊涂。 “孩儿不怀此望。” 穆蓉轻摇团扇,眸扬傲色。 “那你何意?” 宁云溪恭坐,笑颜淳良,目光敬爱,凝望母亲。 “母亲曾言,你我母女交心,就像知己好友,除却善意谎言,不该有所隐瞒。” “这么多年,无论日常琐事,还是医馆收支,孩儿事无巨细,全部禀知母亲。” “孩儿重视承诺,无关性情品行,唯愿不使母亲忧心。” 穆蓉冷嘲热讽,不给一个好脸色。 “说得冠冕堂皇,不见敬献一点银两,你若不怀邪念,今早这时,理当奉上昨晚赚来的工银。” 披露腹心,却只得到这样的回复,宁云溪不禁失落。 “昨晚遇险,孩儿始料未及,这才两手空空。” “母亲只有责备,丝毫不心疼我吗?” 穆蓉领会不到好意,一味成见眼光,忖度衡量宁云溪。 “你欺瞒父母,找理由躲事,不想付出劳力,我为何心疼你?” 没想到母亲这么看待,宁云溪受不得冤屈,立即辩白。 “孩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穆蓉淡然处之,当即提出质疑。 “你说,你被铜事令骆大人欺负,为何不见追责于他,亦不见告去尹司台?口说无凭,你拿不出证据。” 想到爱子昨晚受难,她忍无可忍,追加一顿挖苦。 “莫非以为自己天仙下凡,男子见者痴迷?在世为人,贵在自知之明,穆家人一致评述丑陋,你该相信睽睽众目,比你的眼睛雪亮。” 忆起每逢过节团聚,穆家人嫌弃之语,宁云溪心底,自卑愈浓。 “孩儿知晓自己面容丑陋。” 她转言,答复母亲质疑之处。 “孩儿本想告去尹司台,奈何大哥哥不许。” 穆蓉一口否决。 “自己辩解不得,便拿奉哲说事。” 她薄语奚落,自以为戳穿阴谋。 “你想让我怎么心疼你?不就是想听,外出寻找夜工生计,太危险了,好女儿,以后别再行此凶险之事,安心留在府里吧?” 宁云溪缓缓低眸,羽睫映下一片怅惘。 “孩儿,不是此意。” 听她矢口不认,穆蓉声色俱厉,威吓训斥。 “宁云溪,躲懒就说躲懒。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之人,不愿孝敬父母,还要寻个由头,给自己博个美名。” “答应母亲的事,你素来言而无信!我告诉你,这份夜工,你即便不想找,也必须给我找。” 今事蒙冤,旧事也被全然否定,宁云溪心痛潸然,离座下跪。 “孩儿本就打算今日得空,继续去寻生计。” “但请母亲,不要误解我。” 穆蓉无动于衷,只知撇清自己。 “少往我头上扣帽子,我从来没有误解过你。” 见不得宁云溪哭哭啼啼、装模作样,她满不耐烦,一阵拂袖。 “我话已尽,没事的话,你退吧。” 宁云溪伏地行礼。 “是,孩儿告退。” 她灰心懊丧,倦于分辩自身。 不是说好,母女交心,相处如同知己吗? 为何母亲,从未向我吐露心声? 何故,我坦诚相见,反落一身猜忌埋怨? 为什么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是我嘴脸,令人嫌恶吗?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遗余力付出,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或许,一心向善,是错的? 但我深知被人伤害之痛,如何忍心做出伤害他人之事? 目送宁云溪离去,水箐一脸大惑不解。 “奴婢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三姑娘用意何在?” “专程过来诉知,只为乞来母亲一句心疼?不会吧。” 穆蓉不付信任,尖酸讥评。 “自然不会。” “她的心思,哪得这般单纯?” 水箐惑问。 “奴婢愚钝,三姑娘究竟何意?” 穆蓉洞穿真相,唇际涩出一抹轻蔑。 “呵,挑衅。” 水箐一时没能会意。 “此话怎讲?” 穆蓉端起面前茶杯,以浓茶提神。 “她识破奉哲虚情假意之计,将计就计,以身做饵,欲使奉哲假戏真做。” 水箐豁然明白。 “大娘子是说,昨夜三姑娘设连环计,既躲过夜工辛苦,又博得大公子青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穆蓉面色沉稳,眼底浮着几分忌惮。 “嗯,一步一步,设计极为缜密。” 水箐不假思索,笃定断言。 “大公子正直,肯定没有一分不宜之举。” 穆蓉语调高昂,理直气壮。 “我儿子当然懂得礼贤,就算做下什么错事,也是她的问题!” 水箐眉梢挂着嘲意,应承主子的同时,不忘贬折宁云溪。 “是,大公子绝对没有中计。否则,她也不必有意袒露肌理,叫大公子看见,污人慧眼。” “回思适才对话,奴婢深觉,大娘子所言甚是,此女,不得不防。” 穆蓉斜睨不失宠溺,瞧她一眼。 “你不是以为,此女另有所爱?” 水箐撒娇谄谀。 “奴婢眼拙愚思,立不住脚,哪有大娘子思深虑远、洞烛机先?” 穆蓉笑逐颜开,轻抚她的手背。 “你这孩子,谦逊恭谨,招人喜爱。” 水箐怡然一礼。 “多谢大娘子高誉。” 她好奇而问。 “三姑娘诡计,大娘子预备如何还击?” 穆蓉眉间,蹙起一道苦恼。 “暂无破局之策。” “唉,事关奉哲,我不能与他商量定计。一人孤想,实在困难。” 水箐给出建议。 “不如入宫,请教懿贵妃娘娘?” 穆蓉愁眉不展。 “对付宁云溪,很不容易,只怕贵妃姐姐也是束手无策。” “然则,别无他法,我姑且一试吧。” “沐浴更衣,我即刻进宫求见。”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2章 恭迎母亲 穆雁姐妹,商榷许久,直至一起用完午饭,依旧没有一条可行之计。 不过,离宫回府路上,穆蓉突发奇想,思得一条妙计。既能杜绝宁云溪的痴心妄想,又能不费吹灰之力,进账一大笔银子。 回府之后,她立刻付诸行动,雇用工者,于宁府正门一侧,修建一间更衣室。 继而,她只当饭后散步,徐徐走向湘竹苑。 穆蓉还未行至,随身侍女快马加鞭,先一步赶到湘竹苑,禀知宁云溪:“大娘子下令通传,半个时辰之内,将至湘竹苑,请三姑娘谨肃迎候。” 宁云溪小憩初醒,正在穿衣,闻言,愕然失色。 “半个时辰?这么快?” 侍女禀罢,告退离去。 秋璧恭立一侧,整理主子衣襟,忿忿不平抱怨。 “前者,姑娘买回宁府宅院,大娘子他们张口污蔑,说你不愿奉交宅院、不想登记公爷姓名。姑娘为了哄大娘子消气,答应她的无理要求,大娘子每每玉临湘竹苑,你都亲自恭迎,还要沐浴更衣,礼敬虔诚。” “大娘子分明说过,每次过来,至少提前一个时辰通禀,上次便就食言,这次更是变本加厉。” “热水沐浴,更衣迎候,半个时辰不到,如何忙得过来?” “大娘子欺人太甚!” 宁云溪暂停穿衣,牵起秋璧双手,扶她入座。 “你莫气恼。” “想是,母亲有什么急事。” 秋璧同样搀扶姑娘,与她一起落座。 “她能有什么急事?” “难不成,早时冷遇姑娘,这会儿知道错了,特意过来道歉?” 宁云溪深表赞同。 “言之有理。” 秋璧心绪,愈加愤懑。 “奴婢这是反话,姑娘怎能当真?” “她怎么可能知错?” “倘若知错,首先就该免去什么沐浴更衣。” 宁云溪达观以对,耐心安抚秋璧。 “好了好了,不生气嘛。” “母亲掌家事忙,偶尔有些粗心,忘却通传这事,我可以理解。” 秋璧气得跺脚,忽视礼数尊卑,大肆呵斥谴责。 “这是粗心么?显然就是成心!” “臣民进宫,才需礼敬至此;寻常家族子女,提前守在院中,迎候母亲,便算是大礼厚待。哪家如她这般,女儿恭迎母亲,竟要提前沐浴更衣?” 宁云溪无奈笑笑。 “母亲这不是知错了吗?我相信,她会改好。” “时间紧迫,你少些怨言吧。” 她抬高声调,吩咐屋外下人。 “热水太费工夫,准备冷水沐浴。” 秋璧一听,担忧而怒。 “乍暖还寒,姑娘怎能冷水沐浴?” 宁云溪好声好气,赔笑哄话。 “来不及了,只能如此。” “忍忍就过,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娇气。” 秋璧忧心如焚,声嘶力竭一喊。 “姑娘!” 听她呼吸渐重,宁云溪轻抚她的心口,温柔顺气。 “哎呀,真是小事一桩,你稍安勿躁……” 侍人打上井水,速即备好冷水盆浴。 宁云溪屏退左右,只留秋璧,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沐浴。 原说半个时辰之内,结果,两盏茶的工夫,房门就被敲响。 此时,宁云溪勉强沐浴结束,还在擦拭身子,听见敲门声,着实一惊。 “糟糕,没等迎候,母亲便到,我去迎接她。” 秋璧慌忙展臂阻拦,恳切提议。 “姑娘一身湿漉,裹着浴巾,如何见人?还是奴婢去开门吧。” 宁云溪心慌意乱,片刻未思,直接拒绝。 “母亲早有嘱咐,必须是我亲自恭迎,不能交由他人。我已经没赶上迎候院中,若再让你开门,她定要生气。” 秋璧借口托词,阻止姑娘。 “或是别人,姑娘稍等,奴婢先去一瞧。” 宁云溪灼灼焦急。 “哎呀,母亲不可久候,你莫再阻拦。” 宁云溪疾步小跑,打开房门;秋璧放心不下,紧随其后。 没等行礼,只见宁奉哲卓立她们眼前。 宁云溪、秋璧齐声一阵惊呼。 “啊!” 宁云溪环抱自己,遮挡私隐之处。 秋璧不顾己身,脱去外衣,急速披在姑娘身上。 心绪萤火,霎时烈焰熊熊,宁奉哲侧身闭眼,以作避嫌。 “溪儿勿惊,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宁云溪轻轻推了一下秋璧,示意入内穿衣,切莫为她,自损身节。 “大哥哥,来此何事?” 宁奉哲闭着眼睛,神色略显窘迫。 “补眠醒来,方知你派人,送来一件衣袍。我已穿上,想叫你瞧瞧,合不合身,若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好及时一改。” 宁云溪言简意赅回应。 “我要迎候母亲,暂时可能,不得空闲改衣。” 宁奉哲不多逗留。 “那你先忙,我告辞。” 宁云溪微微颔首。 “大哥哥慢走。” 秋璧无意自身,回去内室,只取来姑娘披风,仔细为她披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恭送大公子。” 宁云溪第一时间关上房门,褪去秋璧外衣,帮她穿好。 远远地,穆蓉正巧撞见此情此景,心底愤恨,愈发浓烈。 呵,平日,她就是这么迎接兄长的,好生清凉啊。 怪不得,奉哲施计虚情假意,总是若有似无,混杂几分真心,原来,早就被她迷惑。 宁云溪,天生不知安分,当之无愧“湘竹苑”之名。 虽然思得妙计,但是这一路上,我尚存犹豫,想着,同为女子,这样对待她,似乎不太好。 而今看来,大可不必犹豫不决。 她自有趣致,还几次三番挑衅,那就休怪我不容情。 我布此计,对付她这种人,说不准,她不受其害,反而乐在其中。我又何必善心大发,百般不忍? 想罢,她举步生风,走向湘竹苑。 宁云溪快速穿好衣裳,奔赴院门,迎面瞧见母亲步伐急切,她也加快脚步。 “孩儿宁云溪,恭请母亲福安。” 礼罢,忽来一阵寒风,她忍耐不得,打了一个喷嚏。 “孩儿失态,祈请母亲宽恕。” 穆蓉堆起假笑,俯身搀扶。 “溪儿说得哪里话?快快请起。” “想是沐浴甚急,有些着凉,以后,免去虔诚迎候,一切礼数照旧。” “早时,我们母女闹得不太愉快,母亲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听着这些话,宁云溪心里一甜。 “母亲言重,孩儿不怀介意。” 穆蓉开门见山。 “瞧你,穿得这么单薄,怎么行呢?” “我请来工者,专门为你打造一间更衣室,请你一观,顺便一试。”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 深感不妙,宁云溪一阵错愕。 “啊?” 情急之下,她只好悄然留下蓬莱杏玉,于院门石座上,期望有人看懂她的求救。 喜欢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嫡女被家人苛待后,全员跪求原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03章 更衣室 穆蓉不由分说,生拉硬拽,让宁云溪坐上马车,至宁府正门。 走下马车,所谓更衣室,乍然展现宁云溪眼前,赫赫绚丽,触目惊心。 只见四根木柱,支撑一块简陋天棚,四周悬挂轻纱帷幔。棚下原就若隐若现,微风过处,更是一览无遗。 其中一根木柱前,立着一块木牌,潦草涅写“湘竹苑”三字,便成一室更衣。 不远处,已有许多路人驻足观赏,万目新奇。 宁云溪惊耳骇目,颐下悚惧,栗栗凝固原处,一分不敢动弹。 穆蓉推她不动,只好开口催促。 “溪儿,为何站立不移,你不是要更衣吗?” “各式衣裙,皆已备好,你入内挑选,不必客气。” “走吧,母亲帮你宽衣解带。” 宁云溪紧紧拽着马车一端,不肯松手。 “母亲,不要……我不要在此更衣。” 穆蓉面向外人,笑容可掬,看似善解人意。 “母亲心意,你岂可辜负?” 背向外人,面对宁云溪,她面色骤然一黯。 “你知晓辜负心意,后果何如。” 宁云溪奋力抓着马车一端,犹如抓着救命稻草,双膝一屈,重重一跪。 “母亲,我求求你,孩儿恳求母亲,你放过我吧,此处当真不能更衣!” 穆蓉言语无忌,极尽嘲讽。 “莫非以为,有人愿意看你?自负自满,简直可笑。” “你身姿平平、相貌普通,谁人愿意停步一观?” 宁云溪听不进一个字,颤颤巍巍,一味摇头。 “不……不行……” 穆蓉俯下身子,尽量与她平齐,侧身以对外人,立刻重展笑颜。 “母亲侍候你更衣,你该感知幸福,怎会有异议呢?走吧,溪儿。” 宁云溪不停央求,一边恸神萋哭,一边受寒咳嗽。 “母亲,咳咳,不要,我求求你……” 穆蓉扼住她的手腕,迫使平身。 “溪儿,乖乖听话,别做令我厌恶之事。” 她轻笑晏然,眸底深埋一分阴狠。 “你若不肯,也罢。” “只是不知秋璧,愿不愿领我的好意?” 宁云溪猛然摇头,连连叩首。 “秋璧也不行,求母亲开恩……” 穆蓉止住她的动作,低声不减威迫。 “你若配合,这么好的事,当然轮不到她。” 宁云溪椎心泣泪。 “孩儿,配合。” 穆蓉满意一笑,扶她起身,慈眉善目,向她点明现实。 “休得装出这副柔弱受屈的模样,我是母亲、你是女儿,天生便是我占理。你装得再可怜兮兮,别人也只会说,父母哪有不爱子女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不如笑着享乐,起码,别人还能夸你一句孝顺。” 宁云溪扯开嘴角,挂不住一丝笑容,只迎来泪如泉涌。 “孩儿遵命。” 她一点一点松手,玉手脱离马车一端,失魂落魄,跟随母亲,走进更衣室。 室内有一方桌,桌上整齐叠放三件衣裙,穆蓉随手展开一件,示于宁云溪。 “溪儿,看看,中意这件否?” 随后,她又展开其余两件,皆是纱罗细薄,几难蔽体。 宁云溪无言以对。 穆蓉自顾自,挑得欢喜。 “这件,可好?” 宁云溪神情木然,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穆蓉陶然独乐,迅速解开宁云溪腰间系带,为她宽衣。 一丝清凉,倏然袭入宁云溪怀间,她下意识收紧衣襟,呈现防备之状。 穆蓉见此,脸色一瞬冷却。 “宁云溪,我特设此室,待你这么好,人要懂得识趣。” “你不是想要母爱么?母亲照顾得不够周到?” “秋璧也盼望慈爱,你如果不喜,我不妨珍护她?” 宁云溪依言,脱去外衣、下裙。 路人议论,霎时纷扬,她杏眸凝滞,默默啜泪,浑身颤动,越发厉害。 穆蓉唇齿噙着佻玩,明知故问。 “中衣中裤,怎么不脱?” 万众注目,宁云溪未敢扫视一眼,竭力想要视而不见,尊严愈加深坠万劫不复。 她泪流如注,簌簌抓着中衣系带,幽咽哀求。 “恳请母亲乞怜,孩儿当真不能再脱。” “母亲仍在误会昨夜之事吗?” “我没有骗你,你为何不信我?” 穆蓉一把揪住中衣系带,试图直接扯断。 “什么信与不信?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只管安心,压根没有人看你。” “你非是盛京什么大人物,谁会屑于一顾?” 宁云溪拼尽全力,护住最后一丝尊严。 “母亲,真的不能……” 穆蓉即将得手之时,水箐匆忙跑来,小声禀报。 “大娘子,二公子外出回府,即将经过正门。” 穆蓉面色平静,心头一震。 “什么?平常不见他出门,偏偏今日赶得这么巧。” 她睇目一眼宁云溪,递去一件纱裙。 “算你走运,不必脱去中衣中裤。” “你看中这件裙子,是也不是?穿上吧。” 宁云溪心实不愿,无力伸手去接,迟迟没有反应。 唯恐幼子撞见这事,穆蓉赶紧吩咐水箐。 “快,服侍三姑娘穿上。” 水箐应声。 “是。” 宁云溪下意识后退半步,转念一想秋璧安危,随即立身不动,任由摆布,就这么穿上纱裙。 穆蓉继续施计,示意马车方向。 “走,随我来。” 母亲命令,宁云溪不得不听从,遂,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北市。 北市,离宁府不远,车马未经颠簸,已然到达。 穆蓉掩人耳目,将宁云溪留在一处胡同。 “溪儿不慎走丢,我这就回府,召集一众家丁,满街市寻你。” “这回,你可不能再说,失踪多日,我这个做母亲的,甚至不知女儿离府。” 觉出周围异状,宁云溪喉间一紧,几近喘不过气。 她用力抓住母亲衣袖,蓦然扑跪在地。 “母亲,不要走。” “你告诉我,哪里做错,我会改,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穆蓉绝裾拂袖,不顾而去。 穆蓉方去,藏身附近几人,陆续现身,前后左右,拦住宁云溪的去路。 “宁三姑娘,亦是受邀,来此享乐?” “寒气犹在,怎能穿得如此单薄?不如入怀,我给你暖暖身子。” 这几人,都是穆蓉雇来。 除此之外,她还指定人群,暗中放出消息:宁三姑娘身在北市纮幸胡同,任人欺凌。 一时间,纮幸胡同,人海如织,盛京世族、民间男子,汹涌而来。 宁云溪防身之物、银针包等等,都在原先外衣,早被穆蓉收走。 困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604章 对不住溪儿 处置完骆四镰和卞桀,宁奉哲提笔练字,平心静气,努力忘却湘竹苑之美。 忽听下人来报,秋璧求见。 他速即允准一见。 秋璧手持蓬莱杏玉,疾跑入内,恭然一跪。 “大公子安好。” “启禀大公子,姑娘独自恭迎大娘子,不见归来,只在院门石座,留下玉佩,且,断成两截。” “府中上下皆知,玉佩乃是大公子赠予姑娘,任谁见之,尽皆不敢损毁。因此,奴婢猜测,这是姑娘有意摔断。” “大公子关爱之情,姑娘视若珍宝,除非遇到危险,否则,绝对舍不得毁去蓬莱杏玉……” 宁奉哲止住她的话。 “你不必分析,我听懂了。” 秋璧言辞之间,他已经料定所有。 溪儿肯定如实禀报昨夜发生之事,引得母亲误解,溪儿意图抢夺她的儿子,所以出手反击,断绝溪儿之念。 何以断绝,可想而知。 他蹙眉肃然,心处刀绞作痛。 “你候在府中,我去附近马厩,选一匹快马,直发许府。” 秋璧清眸汩汩,惊慌忧愁,百感交杂。 “请问大公子,姑娘出了什么事?” “奴婢悬心难落,祈求大公子,带上奴婢,一起去救姑娘。” 宁奉哲没有回话,一路奔走而去。 秋璧飞奔跟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前后骑上快马,同往许府。 正巧,与急急出门的许明骞,迎面撞见。 宁奉哲几步走近,迫切开口。 “兄长,小弟有事相求。” 许明骞也是焦灼。 “你的事,暂且放一放。” “我跟你说,大事不好,溪儿遇险!” 宁奉哲浅浅一惊。 “你知道了?” 许明骞疾言峻色,怫郁愤懑。 “有人传消息,至我居处,说是,宁三姑娘身在北市纮幸胡同,任人欺凌,还说她嗜好在此,甚至邀我同去!” “你怎么回事,竟连妹妹都保护不好?” 宁奉哲暂放礼数,抢话请求。 “兄长容后斥责,小弟相求,正为此事。兄长武艺出众,天下莫敢当,恳请救救溪儿,小弟感激不尽。” 许明骞义不容辞。 “挚友之间,何必言谢?” 他愤慨不失理智,告知决策。 “动用隐卫,或许太过张扬,溪儿亦多不便,所以我打算只身前往解救。” 宁奉哲不以为然,简而言之,诉与情况,给出建议。 “此为家母之计,事情必将张扬,事后我会处理。依我看,还是动用隐卫,把守胡同口,避免再进新人,也防贼子出逃。” 许明骞点头同意。 “嗯,好。” 他拿出令牌,交给护卫栾悸。 “速传我令,调集隐卫,共赴北市纮幸胡同,把守胡同口,不许任何人出入。” 栾悸忧心忡忡,提出疑问。 “不可私自调集隐卫,对上,总要有个说法吧?” 许明骞沉声回复。 “你只管下令,我自有答对。” 声声莺号泣春风,阵阵云惊呼苍穹。 宁奉哲三人赶到胡同,只见宁云溪一身伤痛,被人掌掴,重重摔在墙角,气力难支,只能任众鱼肉。 纱裙,被撕成碎片,落花般,散落一地。 衣裤雪白,渐染丝丝淋漓,残破不堪,目不忍睹。 浅扫一眼,宁奉哲心痛欲绝。 秋璧心疼难抑,霎时间泪如雨下。 “姑娘……” 许明骞举剑出招,锐不可当,轻而易举,击退一众男子。 “我乃铜事相许明骞,率领隐卫队,捉拿恶徒,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铜事台出动,一向都是抄家灭门的大案,众人闻言,纷纷色变,跪地求饶。 “许大人饶命,吾等冤枉……” 秋璧一如既往,不顾己身,脱去外衣,披在姑娘身上,小心翼翼,扶她起来。 “姑娘不怕,没事了。” 宁云溪泪水,早已流尽,声嘶力竭之后,怔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明骞行至宁奉哲身旁,压低声音询问。 “怎么发落?” “世族告去尹司台,民者告去廷合台?” 宁奉哲沉翳冰冷,轻轻摇头。 “母亲遍布流言,假称,溪儿嗜好在此;邀请他们前来玩闹,母亲必用宁府中人传话,其行踪可查。” “这样一来,即便我去状告,尹司台、廷合台也不会重责他们。” “况且,母亲无意追究,本意和解,只要他们拿出一笔银子给她,便可破财免灾,无罪释放。” 许明骞瞠目震惊。 “什么?” “你是说,宁夫人利用溪儿身节,赚取银两?” 他眉心郁结,不敢置信。 “这……不会吧。” “不择手段至此,岂不丧尽天良?” “先前你说,宁夫人利用之处,只在溪儿婚事,不是么?” 宁奉哲眸含不忍,隐蓄几分内疚。 “母亲临机有改,原因在我,是我思虑不周,对不住溪儿。” 许明骞不明就里,不予评述,转而发问。 “那你预备,怎么惩治?” 宁奉哲落目跪地一众,眸底腾起杀意。 “胆敢伤我家人,休想轻松逃过。” 许明骞保持理智,正色提醒。 “你要当心,人多势众。” “毕竟,中有世族子弟,牵涉大局。” 宁奉哲悲愤痛切,全然无心什么大局。 “平民男子,当着溪儿的面,即刻万剐千刀,挫骨扬灰。” “世族子弟,几日内,我自有计除之,定叫他们全数不得善终!” 许明骞睇目一眼溪儿,复又低声提醒。 “莫非忘记答应过她,不再戕害无辜?” 宁奉哲斜睨许明骞,瞳间绯染怒色,威慑不言而喻。 “许大人以为,他们尽是无辜?” 鸷视近在眼前,着实令人心骇神悚,许明骞慌目,无意识躲避锐眸寒光。 “我当然不以无辜。溪儿纯善,她可能会这么想。” 意识到自己失礼,宁奉哲立即收回视线。 “顾不得那么多。” “今番不行狠事,我誓不为人。” “兄长无需忧虑,我负责善后。” 许明骞也是不愿恶徒逍遥,微微沉吟思索,继而回应。 “你既决定,那好吧。” 他一声令下。 “来人,核对记下所有人的籍处。” 许明骞细致,考虑溪儿和秋璧的名节,特意吩咐,只许女隐卫,入胡同查办。 夕阳如火似霞,熔岩般流淌天际,绽放一束束艳红色彩,萧条纮幸胡同,一点一点,归于冷寂。 秋璧吓得面色惨白,丝毫不敢直视。 宁云溪轻柔遮住秋璧视线,与她相依,相互慰藉。 第605章 错都在我 湘竹苑的由来,再次被穆蓉宣扬得人尽皆知,乃至遍传天下。 穆蓉美誉,自是赞颂宁云溪孝顺,知晓母亲挚爱湘竹,是故,执意改换居处名称,为湘竹苑。 她借口诉苦,深知“苑”字不妥当,尽力劝说爱女,改作湘竹居,奈何不肯,她该如何是好? 天下男子,但凡知花道柳之年,皆能理解穆蓉隐喻。 纮幸胡同之事,不宜外传,宁奉哲尽数瞒下。利处,无疑就是护住溪儿的名节;弊处,便是总有不明危险之人,企图一试芳泽。 宁云溪数次,被贼子围堵深巷,恣性佻薄。 宁奉哲时刻醒神,保护妹妹,同时,用计平息各方谰言。 此次事件,穆蓉闹得太大,宁奉哲忙碌善后诸事,短时间内,没能帮妹妹摆平一切。 穆蓉本想借着计策,索要银两,结果,天不遂人愿,全部“财主”无一生还。 空算计一场,她一无所获,因此,更加专注计策,挽回损失。 她先是散播各种谣言,假说宁云溪如何不检;而后,书长文、撰话本,仔细描绘宁三姑娘花月之事;最后,请人作画,妙颜仙姿,何以陶情云醉。 宁奉哲在暗,行事多有不便,眼见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全力以赴,使尽浑身解数,总算止息这场闹剧。 几日蹉跎,穆蓉赚得盆满钵满,宁云溪不堪受屈,彻底崩溃。 月影清寒,她哭嚎鹃啼,目断迷茫,悲恸痛心。 见她独自一人,坐在后园湖边,宁奉哲急忙跑去,深恐妹妹一时想不开。 闻听草丛动静,宁云溪满目惊吓,全身木涩,蜷缩原地。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宁奉哲一阵揪心,落目悲痛。 “溪儿,别怕,是我,大哥哥。” 宁云溪心有余悸,瑟瑟未敢直视。 “大哥哥,我害怕,你也不要近身,好不好?” 宁奉哲就地,寻了一方石座。 “好,好,我就坐在此处。” “两丈距离,可觉害怕?” 宁云溪稍微平静几许。 “多谢大哥哥体谅。” 宁奉哲眉头,勉强舒展。 “不必言谢,你安心就好。” 宁云溪啜泣无休,没了话语。 连日来,这是宁奉哲第一次得空,与她深谈。 回想前事荒谬,他无奈一叹。 “唉。” “何必那般孝顺,非要将我们共处一室,禀知母亲呢?” “我告诉过你,不宜禀知,后果很严重。” 宁云溪目光呆滞,望着湖面粼粼。 “秋璧亦言,我孝敬父母,太过无私。” “她说,我之过错,便是执念亲情。” 宁奉哲不能理解,不免急躁。 “她大约也是没少劝你,你何故不听呢?” 宁云溪抽噎出口,倾诉苦水。 “别人孝顺父母,近则,受到父母称赞;远则,美誉一方。只有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大哥哥,我只是想对他们好,为什么,会是过错呢?” “为什么,错都在我?” 见她逐渐泣不成声,乃至微微抽搐,宁奉哲连忙宽慰。 “溪儿,乖,不哭。” “愚兄口误,错不在你,全是他们不识好歹,错在他们。” “孝顺父母,你没有错。” 轻纱帷幔,依稀眼前,宁云溪凄膺切骨,犹似乱箭攒心。 “母亲,为我搭建更衣室,迫我宽衣解带。” “而后天下遍传,人人只道,宁三姑娘喜好公然更衣,无忌大庭广众。” “当时,万目注视,看得一清二楚,却为何,独独视而不见我极度不愿、无数哀求?” “是母亲迫我,但何故,声名狼藉之人,会是我?” 宁奉哲听得焦急灼神。 “你难道看不出,这是母亲之计?” “你空有一身本事,丝毫不知反击,声名狼藉之人,当然会是你。” 宁云溪茕茕感伤,黯然泪下。 “所以,还是我的错。” “不与家慈争斗,竟然是错吗?” “大哥哥,我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的母亲作对呢?她又为何,非要敌对于我呢?” 宁奉哲按捺急切,严正劝慰。 “你莫深陷卑微。” “我是说,你该懂得还击。” “凭你谋思,对付母亲,易如反掌。” 宁云溪背映夜幕,冥晦失意。 “可是大哥哥,她争,我斗,这个家不就散了?” “一家温馨,名存实亡,我们活在人世间,意义何在?” “你为何不去劝她,放弃对付我?” 宁奉哲一时语塞。 “我……” 他喃喃自语,抱怨两句。 “你怎知,我没劝呢?” “你们双双固执,俱是劝不动。” 宁云溪泪眼婆娑,抬眸怅望寥寥星辰。 “而今,我遍体鳞伤、视作苦痛之事,见者却在享乐。” “自己享乐便罢,他们还要想着,我必然也是乐在其中。” “如是尊严尽失,我深晓痛楚,大哥哥叫我如何忍心,复加她人身上?” 宁奉哲凝眸溪儿侧影,镜花水月,遥显楚楚戚怜。 “她不尝尽切肤之痛,安知感同身受?焉能善罢甘休?” 宁云溪不敢苟同。 “众人皆言,是我用计引诱,我活该遭受欺凌。原就众口铄金,假若我出手还击,岂非真成活该?” 经他安慰,她心境徐徐转好,眷深转眸,与之对望。 “大哥哥明知,她做得不对,为何让我学她?” 四目相对,依依柔情,宁奉哲一身戾气,不由自主,消失殆尽。 “你不学,便是如今境遇。” “受害之人,竟成有罪之徒;受人欺凌,反而被责活该。”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改变吗?” 有他作伴,宁云溪不再想着投湖轻生,心绪波澜悲念,一丝一缕落定。 “愿意也好,不愿也罢,相处多年,大哥哥了解小妹,狠心之事,我做不出来。” 宁奉哲诚心提议。 “莫如,随我隐居。” 宁云溪毫不犹豫拒绝。 “我离不开他们。” 她卓目远方,山峦若隐若现。 “徒问无益,其实,我知道答案。” “世间万苦,众生如同坠入深渊,无知病愈之法,唯思这是自然定理。” “久而久之,人人为恶。” “等到我,精习医书、授播医理,治愈天下疾痛,世间恶意,便能云开雾散。” 宁奉哲惘然自问。 “确是,疾痛之故吗?” 第606章 大公子伪善 云霞悠悠,飘游丝丝凉意。 宁云溪坐于窗边软椅,仰望天穹清爽,心神随之安宁。 “昨日,大哥哥陪我罚跪,双膝有伤,也不知敷药之后,今日有没有好些。” 秋璧落座一侧,不屑撇撇嘴。 “他双膝是否有伤,没叫姑娘看见,你怎就信之?” 宁云溪眸意担忧不减,信任不移。 “男女有别,我不宜查看他的伤势,如何看见?” “大哥哥从来没有骗过我,他说受伤,自然就是真话。” 秋璧淡然点破。 “奴婢瞧着,苦肉计而已。” 宁云溪微微一怔。 “又是苦肉计?” “这些天,但凡大哥哥有事,你都说是苦肉计。” 她察觉不对,关心询问。 “你近日,怎么回事,何故总说大哥哥不好?” “以往,你不是都说,大哥哥待我真心吗?” 秋璧愀然不快。 “大公子伪装太深,奴婢以前没能识破,直到那日纮幸胡同,姑娘受屈,奴婢这才恍然大悟。” 宁云溪无奈笑笑,度思猜测。 “你就是看见大哥哥行事狠鸷,被他吓着,是吧?” 秋璧没有隐瞒,不吝抒怀内心。 “奴婢确实惊吓。” “姑娘不觉得,他表里不一吗?” “他明明承诺,不再滥杀无辜,为何大动干戈,夷去一众民者,不将他们交由廷合台?” 宁云溪为兄长美言。 “那日情状,大哥哥愤怒难耐,我能理解。” 她话锋一转,也向着秋璧说话。 “不过,你说得对,他不顾律令、私自动手,的确欠妥。” 秋璧郑重其事,阐述见解。 “前些日子,姑娘阴霾深重,奴婢不敢提及此事,唯恐触动姑娘痛楚;今日,姑娘恢复良好,奴婢不得不申肺腑之言。” “当日,大公子特意核实贼子身份,只夷去民籍贼人,世族一众全数放归。” “表面大义凛然,实则恃强凌弱。” “这不是很明显的,表里不一吗?” “姑娘当真看不出来?” 宁云溪柔声纠正。 “世族一众,事后,没有一人幸免。” 秋璧笃定想法,一分没有动摇。 “那是他们自作孽、天不留,与大公子何干?” 宁云溪说出心中所想。 “兴许,是大哥哥暗中用计。” 秋璧完全不予赞同。 “对付那么多人,休说大公子,就连姑娘,也没有这么高的智谋。” “大公子,哪来以一当百的本领?” “一日纵敌,便是万日无可奈何。” “姑娘自欺欺人,理当有个限度。” 宁云溪眉目之间,映现一片茫然。 “我确然无能为力,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是大哥哥暗中为之。” 秋璧鼓起胆量,嗤之以鼻,劝说姑娘清醒。 “大公子每每说得好听,保护妹妹,不让你受到伤害;陪妹妹罚跪,兄妹一起受苦。” “实然,这么多年过去,父母关系没有处理好,还让姑娘遭受这么大的屈折。” “他尽得美名,月盛第一孝子、称誉兄妹和睦,独是姑娘,声名狼藉。” “奴婢拙见,大公子这个人,伪善得很。” 宁云溪眉心微动,呈现几分纠结。 “可我,没看出他一丝伪善。” 秋璧目色毅然,尤其自信。 “姑娘定是被亲情蒙蔽。” “奴婢瞧得真真的。” 细细回忆过往,宁云溪很快打消疑虑,愉然一笑。 “你必然误会。” 秋璧负气,扭过头去。 “面对亲者,姑娘便是盲目,哼,反说奴婢误会。” “奴婢善言劝谏,姑娘不愿听,那就算了。” 宁云溪立时哄话。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好意。” “小女子宁云溪,多谢秋女娘。” 秋璧颐颊一抹浅粉,羞愧难言。 “姑娘你……折煞奴婢。” 巳时一刻。 宁云溪来到晦心居。 “大哥哥膝盖伤势,可有转好?” 宁奉哲温煦而笑,起身相迎,与她一起落座。 “嗯,已然痊愈。” “你研制的药膏,效果甚好。” 宁云溪笑眸璀璨。 “多谢兄长夸赞。” “伤势或有反复,请大哥哥,晚间再敷一次药。” 宁奉哲颔首,心甜意美。 “好。” “你专程过来,关心我……的伤势?” 宁云溪稍作正色。 “另有一事,请教大哥哥。” 宁奉哲跟着收起笑容,认真倾听。 “你说。” 宁云溪讲述苦恼之事,眉梢徐成失落。 “我方才,清算账目,发现回春堂这月,盈利不行。”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缘故。” “纮幸胡同之事,虽然鲜有人知,但是有关我的话本,流传甚广,想来,多多少少有损医德声名吧。” 宁奉哲凝眸柔和,细声宽慰。 “你别多想,或许,是因为最近病者不多。” “你不是常说,希望天下无疾,现在得以实现,这是好事。” 宁云溪努努嘴,一分娇嗔。 “府中上下,便有许多病者,哪得天下无疾?我说正经事,兄长请莫打趣。” 宁奉哲目意款款,宠溺愈浓。 “好,我不打趣。” 他略微思索,得出结论。 “许是因为,你定下规矩,不收穷苦人的诊费,导致盈收有亏?” 宁云溪点头。 “很有可能。” 宁奉哲无心责备,随口抱怨。 “我早便说,你莫冲动,定下规矩,就不好改了。” “你偏是不听。” “这下弄得没法收场,你说说,怎么办?” 宁云溪用心听取,仔细决意。 “大哥哥所言极是,我不该冲动,应该先了解清楚。” “我听闻,杏林堂也是一样,不收穷苦人的诊金,但是从未听说,他们的账面出问题。” “想是帝瑾王理财有方,我去取取经。” 言谈忽至杏林堂,宁奉哲始料未及,满目错愕,慌忙劝说。 “你不用去取经,根本学不到什么。” “好妹妹,那可是帝瑾王啊。即便杏林堂亏损,他也有其他收入,填补空缺,账面当然不会有问题。” 宁云溪决心已下。 “我去瞧瞧无妨。” 宁奉哲自告奋勇。 “你深入敌营,此事非同小可,万一遇到危险。” “我替你去。” 宁云溪不以为意。 “那是医馆,不是帝瑾王府,能遇什么危险?” “大哥哥宽心,我不会有事。” 她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宁奉哲如果极力阻止,难免引起她的怀疑,只能任其离去。 “文嘉,去问帝瑾王府线人,速速报我,帝瑾王现在何处。” 第607章 再次错过 没过多久,文嘉回禀。 “公子,线人急报,帝瑾王正在杏林堂,诊治病者。” 一听这话,宁奉哲情绪,立时轰雷霆威。 “堂堂帝王,亲自诊治病者,你且评说,像话么?” 文嘉闻言埋首,惊惶失色。 “啊?奴才不敢评说。” 宁奉哲失熛盛怒,怨言不休,一分不可遏制。 “帝王做得不对,你为何不敢评说?依我看,身为帝王,只知蜷身缩首医馆,便是躲事,便是不务正业。” “他不就是假仁假义,博个美名么?” “他人行医,皆是济世救人;唯是他,专会给人添麻烦!” “一家子人,全数殒身,他还活着做甚?他……” 无忌言语,触犯君威,文嘉连声叫停。 “公子慎言,千万慎言啊。” 宁奉哲愤懑在心,恨不得掀天烁地。 “怎么?” “世道不公,我不能评理两句么?” “凭什么天命归于颜族?顾族受禅,合情合理,何故天下不认?” 文嘉听得汗流浃背,捻起衣袖,擦一把冷汗。 “公子请息怒。” “当务之急,请公子先行思计,不然的话,帝瑾王与三姑娘怕要相识。” 宁奉哲切齿拊心,越发失去理智。 “年年月月防着他们相识,我早已计穷,不如找帝瑾王拼命,一了百了。” 文嘉劝解不得,只好另辟蹊径。 “奴才听说,帝瑾王金质玉颜,生得惊为天人。” “三姑娘倘若见到他,说不定,一眼倾心。” 宁奉哲没好气地回驳。 “说什么滑稽话?溪儿并非以貌取人之辈。” 好似起效,文嘉继续鼓唇。 “再正直的女子,也抵不住帝瑾王长相非凡,更兼权势滔天。” “三姑娘一旦动心,必改志向。” “祈请公子思量,帝瑾王乃是敌势,他会好好对待我们三姑娘吗?” “三姑娘声名不太好,极有可能被帝瑾王误解女子不检,随意玩过之后,便就抛弃。” “真若被人负心,三姑娘伤上加伤,公子岂不心疼坏了?” 宁奉哲听出这是托词用计,然而,话却在理,于是,严谨以待。 “你说得对,我应冷静,不该眼睁睁看着溪儿受苦。” 文嘉恭维。 “公子英明。” 宁奉哲转瞬间,有了思路。 “前不久,二皇子行刺帝瑾王,计败告终。” “我或可,借此生事。” 文嘉谦谦而问。 “请问公子,有何妙策?” 宁奉哲一边行至书案,一边讲述计策。 “帝瑾王府管家,名唤荆暨,民籍人士,原是罪臣方仁舒的心腹,而后,被帝瑾王留用。” “我仿他的字迹,给二皇子写一封信,言辞挑衅,点明行刺之事,示诫二皇子,不许再有反举。” “行刺一事,帝瑾王没有证据,荆暨便是污蔑皇子。” “以二皇子的脾性,不可能容忍,探听得知帝瑾王身在杏林堂,势必拿着书信,亲至帝瑾王府要人。” 文嘉察言观色,打开砚台盖子,递去毫笔。 宁奉哲开始仿写书信。 “王府众人,奈何不得二皇子,便会求助帝瑾王,请他回府救人。” “与此同时,我设下障碍,拖慢溪儿行路。”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不能相见。” 文嘉侍于一侧,依着计策内容,提出疑惑。 “假若二皇子殿下,不去帝瑾王府,而是告去廷合台,如何是好?” 宁奉哲肃肃答复。 “顾念廷自己心虚,何敢惊动八台?” “就算告去廷合台,帝瑾王也要亲往救人,不碍事。” 文嘉复又提出疑惑。 “荆氏,并非世族,干连不多,万一王爷不管不顾?” 宁奉哲不厌解答。 “方仁舒,对他有救命之恩、扶持之重。她留下的人,帝瑾王一定照拂有加,绝对不会漠然置之。” 他奋笔疾书,迅速写罢。 “民者,不能随意出入皇宫。你找人,伪装督护台中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去擎盛宫,交给二皇子。” “今日皇宫防卫,正是铜事中丞杜大人。我另有书信一封,你转交给他,他自会通融。” 文嘉领命而去。 艳阳金丝洒落,绘成杏林堂一派亮丽景象。 高璟步履匆匆,走进诊室。 “王爷,王府出事。” “二皇子殿下寻由,发难管家,拿着一封不知何来的书信,说是管家所写,便来王府要人。” “毕竟是皇族中人,属下等众,尽皆拿他没有办法。” “二叔父护着管家,暂时稳住二皇子;属下来请王爷回府,主持大局。” 上一位病者刚走,颜瑜整记病历,做好留档。 “趁着林暮离京出外,他已经行刺过一回,时隔没几日,这又是闹什么?” 高璟帮忙研墨。 “想是气不过,欺负管家,出口恶气?” 颜瑜满不耐烦。 “他好幼稚,几岁了啊?” “胡搅蛮缠,比璃王还能闹。” 高璟应承。 “王爷教训的是。” 想着荆管家,是方伯母的心腹,颜瑜不禁思念故人。 “小妹妹,有消息了吗?” 高璟失望摇头。 “没有。” 颜瑜懊恼一叹,找话安慰自己。 “唉,找不到也好。” “省得,她跟着我,吃苦。” 高璟了解王爷性情,随即纾解。 “王爷何出此言?” “王府富裕,王爷既有权势,又有仁心,小女娘怎会吃苦?” “小女娘在外,不想也知,肯定境况凄惨,回到王爷身边,日子才有盼头。” 颜瑜春风一笑。 “嗯,言之有理。” 他双手合十,向天许愿。 “希望林暮回京,能带回小妹妹的消息。” 高璟简单附和。 “王爷诚心至臻,天公眷顾,林大人必有佳音。” 他紧忙转回话头。 “属下备好王府马车,以作开道,确保一路无有拦阻。” “二叔父至多能撑一时,祈请王爷速归。” 颜瑜应声离座。 “嗯,走吧。” 杏林堂正门,宁云溪走下马车。 余光之中,出现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坐上不远处的马车,她转眸看去。 听闻帝瑾王,诊看病者,总是戴着一顶帷帽,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难道就是王爷? 宁云溪怀着好奇,快步走去,没等靠近,便被守卫拦住:“何人无礼,没看见这是帝瑾王的马车么?” 宁云溪双膝一跪,依礼求见。 “臣女……” 话未说完,高璟一声令下。 “事不宜迟,速即回府。” 如是这样,宁云溪看着颜瑜的马车,渐行渐远。 第608章 宁三姑娘,还不错 颜瑜火速赶回帝瑾王府,于前院客房,见到顾念廷。 见是皇叔,顾念廷俨然行礼。 “恭请皇叔万安。” 颜瑜不冷不淡,示意平身赐座。 “胡闹什么?” 顾念廷恭谨落座,理直气壮。 “皇叔明察,非是臣侄胡闹。” 他彬彬有礼,递去书信。 “此乃贵府管家荆暨,写给我的书信,字字挑衅,句句蛮横,显然藐视于我。” “皇叔请过目。” 颜瑜存着一分谨慎,接过书信。 顾念廷絮叨不停。 “皇叔面前,臣侄确然卑微,但……” 话音未落,书信已被颜瑜撕成碎片,他当即惊住。 “皇叔,你……你这是做甚?” 颜瑜一脸有恃无恐。 “手抖,一个不小心。” “你还有别的证据,证实我府管家,藐视你吗?” 顾念廷憋屈怫然,暴跳如雷。 “皇叔袒护,未免太过明目张胆,怎能当着臣侄的面,直接撕毁证据?” “律令何在?道义何在?” 颜瑜目扫一眼高楠等人,视线悠然落回顾念廷。 “一众人证在此,本王有的是证据,证实你大闹王府。” “律令,道义,自有裁处。” 顾念廷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呛到。 “皇叔想要示诫臣侄,大可亲自管教,何必交托管家,由着区区一个民者,肆意诋毁臣侄?” “岂非有意挑衅?” 颜瑜云淡风轻。 “你数次行刺,本王不予计较。本王挑衅一次,你也可以一笑而过吧?” 顾念廷忿然不平。 “皇叔这话,便是承认了?” 颜瑜不答反问。 “你不也默认行刺?” 顾念廷矢口否认。 “臣侄绝无此意。” 颜瑜鄙夷一笑。 “本王亦无此意。” 顾念廷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 “臣侄来此,没有其他目的,只想带走荆暨,任我处置。” “皇叔如若不允,臣侄便要告去廷合台。” “伪造一封书信,还原证据,并非什么难事。” 颜瑜挑眉轻蔑。 “顾念廷,你不会真的以为,本王不计较行刺之事,是因为没有抓到证据吧?” 顾念廷小心试探。 “不然呢?” 颜瑜若有其事。 “本王念及叔侄之情,才肯放过,你再挑事,休怪本王不客气。” 顾念廷没有轻信。 “皇叔,唬骗臣侄。” 颜瑜威慑磅礴,不输一分气势。 “你且试试,便知分晓。” “行刺帝瑾王,罪当如何?你自己掂量,有几条命,试不试得起。” 顾念廷意怯,脸色一转,立时示弱。 “皇叔,请息怒。” “臣侄年少无知,与你逗着玩呢。” 颜瑜冷眼相待。 “年纪比我这个叔父都大,你年少无知?” 顾念廷起身走去,装模作样,给他捏肩捶背。 “按着皇叔玉言,臣侄心理年龄小嘛,祈请皇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二者距离太近,高楠一众,纷纷手握剑柄,随时待命。 颜瑜满是嫌弃,一把将他推开。 “你好恶心,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别跟我撒娇?” 顾念廷恭立赔笑。 “是,臣侄失态。” “臣侄有一珍藏话本,虽是新出不久,但市面上已经买不到,进献皇叔,平息怒火,惟请笑纳。” 颜瑜勉强满意。 “算你有个态度。” “本王不要你的东西,回宫去吧。” 深怕皇叔动怒,顾念廷执意留下话本。 “此为好物,皇叔尽可笑纳。” “臣侄告退。” 确认顾念廷远去,高楠上前两步,主动提议。 “二皇子随身之物,或有不测,微臣这就烧毁,请王爷允准。” 颜瑜想了一下,摆摆手。 “话本,应该没事,闲时看看无妨。” “你们忙去吧。” 高楠应声,示意手下守卫,齐齐离去。 “微臣遵旨。” 颜瑜好奇翻看,只一会儿,立刻被内容吓得,赶紧合上话本。 “我的天……” 高璟登时戒备,打起十二分精神。 “王爷何故惊吓?” “这话本果然有疑?” 颜瑜双颊覆霞,目光飞尘不定。 “话本没事,就是……就是……” 高璟凛眸,戒备更甚。 “就是什么?” 颜瑜扶额无奈,调整气息,努力平静。 “本王说不出口,你自己看。” 高璟只瞧一眼,舒然一笑,松懈戒备。 “哦,原来是宁三姑娘的花事,属下看过。” 颜瑜震惊。 “啊?你居然看过?” 高璟微露羞涩,柳乱浮笑。 “是,看过一点点。” “说实在的,宁三姑娘,还不错,挺好用。” 颜瑜瞳仁地震,一阵戟指。 “什么?什么挺好用?你你你……” 高璟几分慌神。 “属下只是转述他人形容,未曾经历,王爷请莫误会。” 他冷不丁,问了一句。 “王爷可要召幸宁三姑娘?” 颜瑜星眸惊惧,厉声拒绝。 “本王召幸她干嘛,你有病吧?” 高璟自以为是,论起道理。 “天下女子,理应皆属王爷所有。好女好事,玩趣一番,有何不可?” “王爷不必害羞,属下懂得,属下负责劝说。” 说着,他有模有样,做着人情世故,劝谏起来。 “王爷宵衣旰食,忙碌朝事与医馆之间,可谓劳形苦心,偶尔轻松一下,如王爷玉言,劳逸结合。” “属下,祈请王爷……” 颜瑜听不下去,气愤打断他的话。 “你打住吧。” “哪里学来这些离谱话?本王不用你劝说。” 高璟自行理解王爷深意,恭然应答。 “是,属下这便传旨召见。” 颜瑜有些崩溃。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本王不见她。” 高璟述说实情。 “属下看得懂、听得懂,王爷分明兴致盎然。” 颜瑜蹙眉头疼,急色解释原因。 “话本描述那么夸张,试问哪个男子看了,没有兴趣?” 高璟眸意澄澈,不明所以一问。 “那,何必忍耐?” 颜瑜心乱如麻,随意找寻借口。 “本王嫌脏,不可以么?” 高璟被话逗笑,合理反驳。 “王爷多虑。” “宁三姑娘足智多谋,且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余者至多想想,除了你,谁敢碰她、谁碰得着她?” “王爷若不放心,自己就是医者,检看一下,行便纵乐,不行赶走。” 说不通他,颜瑜只能端起帝瑾王的架势,严正告诫。 “不见就是不见,你再乱说话,本王治你的罪。” 第609章 不敢高攀 灼灼桃眸不掩春,粲粲仙姿无寄情。 这日,宁云溪离宫归府,回到湘竹苑,经过前厅,没有侧目,径直走向卧房。 忽然,前厅传来顾念廷的声音,慌慌张张,叫住了她。 “宁三姑娘,本皇子在这儿,你往何处去?” 宁云溪闻声止步,退回前厅,确认一眼,继而行礼。 “恭请二皇子殿下金安。” “不知殿下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请勿怪责。” 顾念廷轻快离座,步步走近。 “不知?” “我等候在此,居然没有下人禀你?” 宁云溪谨严不苟,回答问题。 “无人通禀。” “殿下请见谅,湘竹苑下人不多,前院时常没有家丁把守,故而礼数不周。” 顾念廷伸出双手,亲自扶她起身。 “湘竹苑,为何下人不多?” 不愿对外,说起父母苛待,宁云溪谦谦而立,一时语塞。 “这……” 顾念廷自鸣得意。 “你不答,我也知道。” 宁云溪勉强给个笑脸,随口应承。 “殿下英明。” 顾念廷胡乱用词,自以为高明。 “家丁、侍人,尽皆受不住你,所以自请服侍他处,是也不是?” 听着话意奇怪,宁云溪反应不及一怔。 “啊?” 顾念廷肆无忌惮,捻玩她的素手。 “我很厉害,可谓与你势均力敌,一定受得住。” 心底惧意,骇浪猛然,宁云溪惶惶抽离双手,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请问殿下所指,是为何事?” 顾念廷领会春意,堆起一脸佻魅,再次走近。 “宁三姑娘,原来喜好,这种玩法?” “可惜,我不喜欢。” 他指尖张狂,扼住她的下巴。 “淳良也好,纯熟也罢,只要表现真实,就能令我青眼有加。” 宁云溪躲开他的无礼之举,继续后退。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殿下玉临,有何贵干?如若无事,请容小女子告退。” 顾念廷沉色不满,冷冷强调。 “装什么?你真没意思。” “我已明言,不喜欢矫揉造作。” 宁云溪懒与多言,简单一礼。 “殿下请便,小女子告退。” 顾念廷先一步入座,紧接着命令。 “你坐下,不许走。” 看在他们,同为皇上谋事,宁云溪依言忍让,不情不愿落座。 “是。” 顾念廷雅士做派,慢条斯理品茶。 “前不久,懿贵妃娘娘、何修媛娘娘结伴,登门擎盛宫。” “懿贵妃娘娘主动问我,愿不愿意与她,认作姨甥关系。” “我拒绝了。” “你可知晓,我为何拒绝?” 宁云溪无意多想他的事,敷衍回应。 “请殿下赐教。” 顾念廷干脆利落,给出答案。 “因为我要娶你。” “与她认作姨甥,名义上,我们不就成了亲戚?亲者之间,如何缔结良缘?” 宁云溪直截了当,拒人千里。 “多谢殿下美意,小女子不敢高攀。” “婚姻非是儿戏,你我并不相熟,唯恐不相合适。” 顾念廷不肯放弃,撑着面子反驳。 “怎不相熟?” “我们同在父皇臣下,已有很多年。” “虽说经常见不到面,但也不能归结为不熟吧。” 他做出受害模样,先发制人。 “宁三姑娘,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莫非你得父皇重用,便看不起我?” 宁云溪淡然处之,并不接招。 “殿下明鉴,自有明断,小女子不加妄言。” 顾念廷不由错愕。 “你……你这就是承认看不起?” “宁云溪,岂敢藐视本皇子?” 宁云溪不失礼数,隐喻几分轻蔑。 “殿下或有误解。” 顾念廷听懂深意,气得跳脚。 “或有?” “误解便是误解,没有误解便是没有误解。” “或有,是什么意思?” “你连解释,都不愿解释清楚,分明就是藐视!” 他高高在上而论,诬妄亵渎,字字不留情面。 “有关你的话本、画像,几近闻名天下。背负祸水之名,你还妄想嫁给何人,谁会愿意娶你?” “本皇子暗中倾慕多年,为你,拒绝懿贵妃的好意,甚至屈尊前来,与你相见。” “这般付出,不足使你动容么?” “残花败柳,企图怀望什么?见好就收吧。” 顾及皇族颜面,宁云溪百般忍让,没有撕破脸。 “殿下教训的是,倘若见好,我自然会收。” 顾念廷听得懂暗示谩骂,愈加气愤。 “你这话,又是何意?” “我怎么不好?” 宁云溪保持笑容,友善和气。 “殿下心如明镜,我遥感陌生,不便评说。” 短短一句话,暗藏无数谩骂,顾念廷骤然大怒。 “你仍在装模作样,跟你母亲一副德性,本皇子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 听出话头一丝不对,宁云溪起身行礼,想要逃离。 “免污殿下慧眼,小女子告退。” 顾念廷疾步追去,展臂拦住她。 “我允准你告退了么?” 他一步一步,迫她退向内室。 “看不惯,不表示当即退避,本皇子一贯心怀正义,喜欢迎难而上。今日,我非要好好教你,如何表现真实,看你交缠温香之时,能不能顾上惺惺做戏?” 见他不怀好意,宁云溪眉心深颦,按捺惧怵,不得已出手,三根银针入穴,致他昏厥在地。 宁奉哲来到湘竹苑,恰巧看见此情此景,目色厌恶,霎时腾起。 “他来做甚?” 宁云溪收好银针。 “浊词寻事,所以被我弄晕。” 宁奉哲关心一问。 “害怕吗?” 宁云溪如实回答。 “有一点。” 宁奉哲柔和以对。 “我吩咐家丁,将他拖出去,然后陪你出去逛街。” “闻听南市,新开几家铺子,你去挑挑,有没有喜欢的玉佩,我买给你。” 宁云溪眨眼茫然,发出疑问。 “不年不节,兄长为何给我买玉佩?” 宁奉哲温雅浅笑。 “蓬莱杏玉,不能再用,我总要给你补上的。” 宁云溪展露一抹甜美。 “我已经重新粘好,珍存于箱。” 宁奉哲闻言不解。 “为何存起?” 宁云溪涓滴娇声,乖巧依依。 “随身带着,万一遇事,又被我摔断,岂不辜负兄长一片好意?” 宁奉哲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小机灵。” “我必须给你买块新的,供你遇事求救。” 第610章 此计,很有意思 顾念廷,被宁府家丁,扔出宁国公府。 穆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赶紧派人,把他抬进贤仪居,以免引来众目关注。 郎中诊治施针之后,没过多久,顾念廷悠悠转醒。 “宁三姑娘……” 他漫念出声,才发现自己不在湘竹苑,不由得一惊。 “嗯?” “这是何处?” 穆蓉坐于屏风另一侧,闻听动静,侃然答言。 “殿下莫慌,此为我的居处。” 透过屏风,见是宁夫人,顾念廷松一口气,安心躺好。 “宁三姑娘,大概刚与男子相会,一分花情也无。” “本皇子对她,亦无情意。” “无奈,只能辜负宁夫人一片撮合美意。” 他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穆蓉,一听便知真假。 “我早说过,她不易拿下。你偏是不信,非说什么,她一见你,必然倾心。” “而今看看,情况何如?” 顾念廷一腔傲气,夸夸其谈。 “情况很简单。” “她确实倾心,奈何,刚与相会,一分花情也无。” “我对她没兴致,亦是漠然。” “但是,她爱慕我之俊朗、我之性情、我之品格,执意成其好事。” “我拼命护住身节,不知怎么,被她打晕。” “最后,身节是否有损,我晕着,不得而知。” “不过细想,以她对我的爱慕之情,唉,她应该已经得手。” 隔着屏风,视线不及,穆蓉毫不客气,给他一个白眼。 “既是大功告成,殿下何言辜负?” 顾念廷做张做智,趾高气昂。 “这不是她有花趣,我没兴致吗?” “宁夫人劝劝我,我会好好考虑。” 寻常言辞,难成交谈,穆蓉顺着他的话意,商量对策。 “只需劝说殿下,不需想办法,使得我家小女动心?” 顾念廷作势,陷入思索。 “嗯……这个嘛……” 片思过后,他义正词严表态。 “她的确有点害羞,宁夫人一道想想也好。” 终于有个商酌的样子,穆蓉说起正事。 “殿下不听意见,致使打草惊蛇,目下情势,很难办。” 顾念廷萌生一丝想法。 “实在不行,蛮横一些,未尝不可。” 依着他的方向,穆蓉给出具体计策。 “晚间沐浴,殿下不妨闯入,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事后,她没了办法,只能应允婚事。” 顾念廷露出满意的笑容。 “此计,很有意思。” 穆蓉继续叙论计策。 “沐浴之时,她无法携带防身之物,殿下正好趁虚而入。” “到时候,我会提前撤去湘竹苑的下人,暂时调往别处。” “不过她身边,会留一个贴身侍女,名唤秋璧。此女百无一用,殿下随意处置,留一口气就行。” 意想入夜,如何与她共赴花雾云山,顾念廷蕴起几分期待。 “嗯,好。” “只消宁夫人安排万无一失,本皇子定能将她降服。” 穆蓉严肃告诫。 “她之智谋,绝非等闲,殿下切记小心应对。” 他们的对话,被线人探听,如数告知文嘉。 宁奉哲陪妹妹逛完街,回到晦心居。 从文嘉口中,听说此事,宁奉哲表意不屑。 “就凭他,也配算计溪儿?” 文嘉轻松笑笑,眸底浮着几分晏然。 “公子听个乐儿就行,无需忧虑三姑娘安危。” “他们全然不晓,近日,三姑娘沐浴之前,都会在四周,布好阵势,以作防身。” “以公子高才,破解三姑娘阵势,尚且需要一点时间。至于二皇子殿下,只怕困在其中,根本出不来。” “居然妄想,擅闯三姑娘闺房浴室,他简直自不量力。” 宁奉哲勾起一边嘴角,渺薄几许轻慢。 “这么大的事,怎能当个乐子,听过则已?” “溪儿沐浴完毕,便会收去阵势,也就是说,至多困他半个时辰。他安坐其中,一无伤害,估计一点担惊受怕也无。” “呵,太便宜他。” 听有好戏,文嘉眼睛一亮。 “公子打算,如何教训恶徒?” 宁奉哲霞思飞快,瞬时定计。 “我适当改变阵势,扩大范围,撤换控阵之人。溪儿一时收解不得,便会留到明日,候我过去找她,相遇阵中,一起商量,如何破阵。” “等到顾念廷陷阵,控阵之人开放其中一个出口,顺势将他引往北郊方向。另伏一队杀手,不必出刃,只需把他赶入北郊某处荒山之中,即可。” “这样一来,即使安然回宫,也足够他担惊受怕一整夜。” 计策似有疏漏,文嘉急急点出,翼翼提醒。 “公子露才,不怕三姑娘发现吗?” “三姑娘至孝,万一禀知父母,岂非坏了公子大事?” 宁奉哲措置裕如,慨然答疑。 “我不露才,只当是他人改换阵势,目的,或与朝局有关。” “破阵之法,我至多暗示,由溪儿自行破解。” 原来无有疏漏,文嘉悬心一放,继续惑问。 “这么说来,控阵之人,不能用我们自己人?” 宁奉哲耐心解答。 “外人信不过,你只管派遣自己人。明日,我自有计,掩护他们离开,溪儿不会察觉。” 文嘉恭然一应。 “是。” 宁奉哲取下腰间荷包,打开抽屉,存放落锁。 “溪儿皎洁纯知,挑来选去,就是舍不得让我花费。” “这样好的女子,顾念廷胆敢觊觎,野心未免太大。” “看来,皇上身边,他是不想待下去了。” “既如此,明日我便用计驱逐,送他一片安宁。” 文嘉略微犯难。 “父子亲情,何以离间?” 宁奉哲不慌不忙,绰有余裕。 “他一无是处,母妃位分又低,皇上根本瞧不上他们母子,我对付他,犹如探囊取物。” 文嘉表示担忧。 “钟淑仪微不足道,钟大人兄弟却是举足轻重,大约,不好谋算。” 宁奉哲提笔,挥洒自如,写下“顾念廷”三字,落于烛火,愤然化为灰烬。 “钟谏兄弟,亦是方之玄的劲敌,我与他联手,离间君臣人心,不在话下。” 听得称呼有改,文嘉大为震惊。 “公子查清楚了?庄伯爷,真是方之玄?” 宁奉哲定睛“顾念廷”之灰烬,隐隐萌芽一计。 “未得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我需要一个良机,合理让他离京,松懈庄府众人防备,或可查明真相,速战速决。” 第611章 迷陷阵势 秋璧回梧桐轩,看望爹娘,明日才归。 宁云溪布阵完毕,独自一人沐浴更衣。 结束,她照常撤去阵势,却发现,控阵之人不知去向。正想察看阵势,是否有异,忽听里头传出一声惊呼:“救命啊!” 莫非哪个新来的家丁,不慎误入阵势,迷失方向? 宁云溪本想寻个熟门熟路的家丁,入内引路救人,不料,四下空空荡荡。 想是母亲又有什么要紧事,调走湘竹苑的人,为她所用。唯恐湘竹苑无人,母亲及时换来一位侍者,结果,不小心困在阵中。 如是想罢,宁云溪穿上一件外衣,自行入内救人。 没走多久,她便找到陷阵之人。 “嗯?二皇子殿下?” “你怎会身在我的院子?” 听见她的声音,形同获救,顾念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的面前。 “宁三姑娘,你总算来了。” “你这院子,怎么奇奇怪怪?白天见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宁云溪先行回答,而后行礼。 “此为阵势,是我所设。” “恭请二皇子殿下金安。” 顾念廷及时伸手一扶。 “危难关头,不用多礼。” “阵势是为何物?你快带我离去,此处,很不干净,有冥晦之物,着实吓人。” 瞧他胆小之状,宁云溪有些忍俊不禁。 “我所设细节,不含冥晦之物。” “定是殿下看走眼。” 顾念廷心神不宁,战战兢兢。 “我看到多次,绝对没有看走眼。”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不敢细看,慌乱戟指。 “你快看,它又出现!” 宁云溪顺着他的指向,转眸看去,实实在在吓了一跳,下意识紧闭双眼。 转念一想,皆是假物,她缓缓睁开双眼,逐渐恢复平静。 “果然,阵势有异。” 顾念廷煎熬不已,欲哭无泪。 “有异,是为何意?夜遇冥晦,难不成,是我做什么坏事,遭到天谴?” 首度看见二皇子脆弱模样,宁云溪无奈一笑。 “殿下勿慌。” “无关什么天谴,只是我的阵势,被人动了手脚。” 顾念廷吓得直不起腰。 “管它是什么?我们还是快走吧。” 宁云溪心境平和。 “嗯,殿下请随我来。” 行路良久,周围景致依旧奇怪,顾念廷越发心慌。 “你的院子,这么大吗,走上这么久,还没走完?” 宁云溪面色一沉,尤其严肃。 “非是院子大小之故。” “阵势被人改变,我好像,也困其中,走不出去。” 顾念廷满目惊诧,直冒虚汗。 “什么?” “你不是足智多谋、天下第一谋臣吗,谁能困得住你?” 宁云溪难为情。 “殿下取笑。” “我之高誉,只不过名声响亮,实然天下济济,比我才高智广之人,比比皆是。” 顾念廷没了平时傲骨,只敢戚戚低声说话。 “你们这些才高智广之人,如何这般空闲无趣?大晚上的不睡觉,改你阵势做甚?” 宁云溪自然而然,想到朝局。 “或是帝瑾王的人,意图算计皇上,故而用计,困我在此。” 顾念廷一惊。 “如此说来,父皇有危险?” 宁云溪愁眉。 “可能吧。” 顾念廷立时惶恐不安,恳切催促。 “帝瑾王事成,父皇大败,我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 “父皇身边,少了你,如同折去臂膀。” “你快想想办法,出去救他。” 宁云溪环视一圈,姣容落为苦恼。 “此人布阵,极其高明,我一时之间,恐难破解。” “须先探路各处,熟悉阵势。” 顾念廷屏气敛息,弱弱屈着身子。 “好,我跟着你。” “你慢点走,千万别丢下我。” 宁云溪淡淡一应。 “是。” 一路,静得可怖,顾念廷找话闲谈,缓解紧张。 “你的胆子挺大,居然不怕浊物。” “我原以为,你会吓得躲进我的怀里。” 宁云溪揶揄讽刺。 “殿下自己吓成那般,我纵使害怕,躲你怀里何用?” 顾念廷嘴硬。 “我哪有惊吓?那是敬畏。” 宁云溪无声嗤笑。 “好吧,敬畏。” 顾念廷只觉颜面尽失。 “你不许嘲我。” 宁云溪寻到一处出口,探路而出,再看四周夜景,已是北郊附近。 地处偏僻,顾念廷不认得路,于是询问。 “这是何处?” 宁云溪时常勘察地形,盛京、四郊、附近县城,大多熟识。 “盛京之北,再往前,便是北郊。” 顾念廷吓得有些发懵,反应不及。 “北郊?” “听父皇说,北郊距离皇宫很远。” “我们从湘竹苑,走出去这么多路?” 宁云溪解疑。 “北郊,离宁府很近,我们所走路程,并不长。” 这时,现身数名杀手。 顾念廷瑟瑟发抖,躲在宁云溪身后。 “有黑衣人,救命啊……” 宁云溪绰然自若。 “人数不多,我能应付,殿下请宽心。” 伸手入怀,她脸色一改惊骇。 “糟糕,我忘却带上防身之物。” 顾念廷提心在口,惊惧更甚。 “那怎么办?” 宁云溪聆音察理,情急生智。 “他们看似无意伤人,只想,引我们去北郊。” 顾念廷头头是道分析。 “城内不好动手,所以才引北郊,我们若是去了,一定凶多吉少。” 宁云溪方寸不乱,从容不迫。 “去往北郊,不一定谁凶谁吉。” “北郊,山峦连绵,我可以依据地形,试图甩掉他们。” 顾念廷忧心忡忡。 “你要进山?会迷路的。” 宁云溪气定神闲,善言宽解。 “殿下放心,我认得路。” “挪动山石,还能反向困住他们。” 顾念廷大惑不解。 “山石那么重,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挪得动?” 宁云溪言简意赅作答。 “挑着轻的,不就行了。” 她话锋一转,鼓舞人心。 “再者,我挪不动,殿下也是气力不足?” 顾念廷当即挺直腰背,拍拍自己膺膛。 “我当然力敌千钧,气盖山河。” 宁云溪春风一笑。 “那便烦劳殿下,鼎力相助。” 夜风轻拂,她的长发翩翩而动,正如顾念廷怦然撩乱之心。 他从未见过,这般淳然笑颜,犹胜皎月,绝美无瑕。 她,与话本里描述的祸水,似乎不太一样。 纯白清丽,不懂引诱男子,亦不通花事。 确如传言,足智多谋,而非工于心计。 好美,好特别。 第612章 另眼相待 见识宁云溪勘察地形之才、善用地利之优,顾念廷更加刮目相看。 凭高而望,瞧着那些黑衣人,迷失山中,他满觉有趣,乐得开怀。 “哈哈哈,你快看那人,转身差点撞上树……” 宁云溪保持一个礼貌微笑,欠身一礼。 “殿下从昨夜,一直忙到今晨,着实辛劳,小女子深表感谢。” 笑颜绚烂,顾念廷一瞬迷醉。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极易令人浮想联翩。” 他稍稍顿言,做出刚正气概,严词善解。 “幸好本皇子正直,你若遇到别的男子,必然在此,直接要你。” “以后说话,你切记,说得清楚一些,是我搬动山石,忙活一夜,而非其他事。” 宁云溪听得糊涂。 “我说的就是搬动山石,不然还有什么事?” 顾念廷做智,熟谙世情,谆谆劝导。 “你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去,肯定以为你在暗示。” “你年纪还小,大约不懂,我不予解释,免得教坏你。” “总之你记住,用词必须清清楚楚,不要给人留下意想之处。” 宁云溪敷衍应答,寻由抽身离去。 “是,多谢殿下指教。” “时候不早,唯恐家人担心,我先告退回府,殿下请便。” 顾念廷拦住她的去路。 “为何急着走呢?” “我陪着你,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故作不经意,展现侧颜轮廓,自以为魅色迷人。 “实话告诉你,宁夫人有意,把你许配给我。等你年满二十,我便要娶你。” “所以,你不必匆匆离去,与未来夫君待在一起,于情于理,并无不妥。” 宁云溪始终低眸,既是示敬,也是不屑一顾。 “律令有定,婚事自己做主,家人无权决意。” “殿下莫非忘记?我昨日,拒绝过你。” 顾念廷缓缓屈弯膝盖,一点一点,与她平齐,想让她好好欣赏他的绝世容颜。 “昨日之事,都已过去,万一今日,你改主意。” “就像我对你,今日便有改观。我认为,话本尽皆虚假,你不是残花败柳,而是名花倾城。” 宁云溪看不惯他的刻意示好,远离几步。 “多谢殿下抬爱,小女子不愿嫁你。” 顾念廷厚着脸皮,走近几步。 “哎呀,瞧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宁云溪语气一冷到底。 “殿下方才教诲,用词必须清楚。” 顾念廷哭笑不得。 “我是说,你对待其他男子,必要一清二楚。” “本皇子正直,不会胡思乱想。” 宁云溪继续远离。 “我觉得这事,还是说明白点,比较好。” “我从未寄情于你,另者,有些厌恶你。” 顾念廷继续走近。 “本皇子重新教你,有时候,话说得太明白,不太好,伤人。” “好歹,我为你,搬了一夜山石。” “你总该,有所改观吧?” 宁云溪背倚山石,无路可退,只好止步。 “适才,我谢过了。” “不至于,你搬一夜山石,我就要以身相许吧?” 顾念廷被她驳得,无言以对,分外尴尬。 “这话,倒也在理。” “呵呵呵……” 他忽而灵光一现。 “莫非另有所爱?” 宁云溪正色回答。 “我不知道。” “只知从小到大,我不曾思量男女之情,唯想终生陪着家人。” 顾念廷告知事理。 “生而为人,怎么可能终生不娶不嫁?” “寿数有限,父母陪不了你一辈子。” 宁云溪回复,不假思索。 “父母没了,我还有大哥哥。” 顾念廷峨峨劝说。 “非我乌鸦嘴,他年纪大,也不一定能陪你一辈子。” 宁云溪脱口而出。 “他若走了,我亦不生。” 顾念廷顺话猜想。 “你不会是,心寄自己兄长吧?” 宁云溪羞怒,一把推开他。 “你胡说什么?他与我是骨肉至亲。” “不愿听你胡言乱语,小女子告退。” 顾念廷不懈阻拦,好话哄劝。 “别走别走。” “我就随口说说,呸呸呸,全都吐掉,全不作数。” 他目色慌张,左右环顾,最后,一指东边。 “你瞧,日出甚美,不如同坐一观?” 宁云溪漠然以对。 “你找别人吧,我走了。” 顾念廷一把揽她入怀,同坐一块大石之上。 “一起看看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依身太近,悚惧之感猛烈袭来,宁云溪下意识伸手入袖,拿取银针,迟钝反应过来,身无银针包,无奈,只能蛮力推他。 “你放开我!” 见她虚汗如雨、浑身痉挛,顾念廷心觉可爱至极,双臂紧拥,不肯撒手。 “我不放。” “你是未来的二皇子妃,我怀抱自己正妻,合情合理。” 宁云溪挣脱不得,发狠威慑。 “殿下休得迫我,困你在山。” 眸望一眼,迷途羔羊般,可怜无助的黑衣人,顾念廷吓得立马松手。 “宁三姑娘,切莫冲动,我与你玩笑呢。” 宁云溪竭力按捺惊惧,嫌恶睨他一眼。 “不好笑,请殿下慎言。” 顾念廷赔笑。 “好好好,我慎言。” 他一转话头。 “关于你的话本,我只看过一点点,今得熟识宁三姑娘,方知话本所写,纯属谣传。” “我本以为,那些话本,都是你自己写的。” 宁云溪离开大石,与他保持距离。 “不是我写的。” 顾念廷随之起身,立身一侧。 “可知何人所作?” 出于保护母亲,宁云溪隐瞒没说。 “未知也。” 顾念廷心生怜爱,忿忿不平。 “撰写话本之人,实在可恶,显然刻意抹黑你。” “我听说,还有长文、还有画像呢。” “我虽没有看过,但完全可以想见,长文、画像之不堪。” “宁三姑娘且宽心,我替你追查此事,一旦查实,绝不姑息。” 宁云溪依旧拒人千里。 “不用,我不在意。” 顾念廷骤然起疑。 “你这么大度?像是知晓,何人所为,因为倾慕于他,所以不予计较。” “此人,不会就是令长兄吧?” 绕来绕去,只知胡说,宁云溪恼怒不已。 “一派胡言。” “我走了,你自己找路下山吧。” 顾念廷急匆匆追去,跟上她的脚步。 “啊?你不可一走了之,我不认路。” “我跟你说认真话,观察多年,我十分确信,他看你的眼神,非常不对劲。” “你信我吧,我也有妹妹,我有很多妹妹,我就没有那种眼神……” 第613章 商酌婚事 百花争妍,皎皎脱颖,璀璨不及赏,绚丽不妆春。 宁云溪,二十有一。 这日,宁奉哲三兄妹请安,正好赶在一个时间。 听彦息居的下人禀言,公爷去了贤仪居,于是他们三人,一起来到母亲居处,问安行礼。 “恭请父亲、母亲福安。” 宁寒望微微一笑,双手虚扶。 “平身赐座。” 三人齐声。 “多谢父亲。” 宁寒望笑容莞然,和乐融融。 “我有一事,与你们商量,也请夫人一同斟酌。” 穆蓉回之一笑,落落大方。 “老爷请讲。” 宁寒望目扫三位儿女,最后落眸夫人,谈辞如云,娓娓道来。 “我要说的事,去年,便有提过。然则,夫人高言,溪儿年满二十,理应先思会试大事;儿女情长,容后再议。” “奈何这一年,遍求众位大人,无人愿意引荐溪儿,参加会试。” “溪儿早年立功,闻名天下,甚为引人注目,如若离京,参加各级会试,深恐路遇危险。” “因此,左右为难至今。” “我想着,既然会试无望,不妨考虑,先安家,再立业。” 穆蓉柔然询问。 “老爷意向,仍想把溪儿,嫁给璃王殿下?” 宁寒望点点头,语态温和。 “知我者,夫人也。” 穆蓉婉拒。 “妾身愚见,不太妥当。” 宁寒望立即驳问。 “何有不妥?” “璃王殿下,武谋双绝,战功无数,早年受恩册封,乃是月盛皇朝唯一王爵。” “难道夫人认为,堂堂皇长子,配不上溪儿?” 穆蓉口若悬河,滔滔而辩。 “老爷此言差矣。” “溪儿资质平平,寒鸦何以高攀鸾凤?妾身之意,等到明年,善儿年满二十,让她嫁给璃王殿下。” “妾身友者,许多命妇,皆是赞许善儿柳腰花态、身姿曼妙。” 她夸口假称,若有其事。 “听闻璃王殿下,看重女子身姿,睹妙而喜,闻丑而恶。不想便知,他定会喜欢善儿,一见钟情。” 宁寒望一脸狐疑,提出异议。 “此等传言,我怎么没有听说?” 穆蓉转移重心,搪塞过去。 “老爷整日陪着柳妹妹游山玩水、闲逛街市,自然没时间关心这些事。” 宁寒望懒得理会吃醋之语,不再追究传闻真假。 “我并非不舍善儿远嫁,毕竟,璃王殿下迟早归京,一家团聚,指日可待。” “奈何,善儿屈为庶女,身份卑微,实然配不上王爷。” 穆蓉虚与委蛇。 “我早劝她,认我为养母,抬作嫡女,然,那孩子孝顺,执意不愿舍下姨娘。” 宁寒望眉目之间,蕴起几分苦涩。 “就算抬作嫡女,也是难办。” “夫人不记得了?去年,郎中请脉善儿,便有诊断,善儿终难生养。” 听到自己的杰作,穆蓉暗自得意。 “这么重要的事,妾身自然没忘。” “妾身只是想着,王爷休休有容,不会介怀这种小事。” 宁寒望以己度人,表达见解。 “开枝散叶,至关重要,但凡是个男子,没有不介意的。” 他深深一叹。 “唉,若非善儿多有不便,我也不会想着溪儿。” 宁云溪卑微敛眸,愁郁一阵难过。 宁奉哲眸底生冷,心里不是滋味。 宁暄枫听得无趣,打了一个哈欠。 畏惧人言议论,宁寒望速即改口。 “我是说,若非善儿多有不便,我也不会舍得溪儿远嫁。” “我深知,溪儿这孩子,最是恋家。” 穆蓉和颜悦色,顺话提议。 “女儿恋家,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我意,溪儿嫁给二皇子殿下,可谓郎才女貌。” 宁寒望同样婉拒。 “似乎,不妥吧。” 穆蓉提问,有意无意为难。 “老爷以为,二皇子何有不妥?” 皇族中人,宁寒望不能妄加评说,因而,哑口无言。 “这……” 宁奉哲接上他的话,毅然拒绝。 “我不同意。” 穆蓉一听,登时不悦。 “父母商酌,你凭什么不同意,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宁寒望笑逐颜开,宠溺以对长子。 “奉哲既有高见,说说也好。” “好孩子,你也支持溪儿远嫁,是也不是?” 宁奉哲轻轻摇头。 “回禀父亲,非也。” 宁寒望笑容一收,有点不满意。 “为何不支持,难不成,璃王殿下不够优秀?” 宁奉哲毫不留情,凌厉评述。 “被皇上赶出盛京,数年漂泊无定,犹如缩头乌龟,不敢回来。” “他怎就优秀?” 宁寒望闻言,大惊失色,伸手而去,想要捂住儿子的嘴,又怕儿子气息不通,右手尴尬停在半空。 “啊?你……” 他张皇忧愁,柔语告诫。 “乖孩子,这话,千万不要对外人言。” 宁奉哲没有回复他,侃侃评述不停,矛头转向顾念廷。 “二皇子,身为皇次子,多年来,毫无建树,说白了,就是个窝囊废。” “母亲或许眼拙,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溪儿?” 穆蓉板起脸来,厉声肃问。 “奉哲,岂敢口无遮拦?” 宁寒望好声好气,仔细劝告。 “儿子,这话,也不要对外人言。” “父亲年迈,受不住痛失爱子之苦,你一定要谨慎啊。” 宁奉哲不理会母亲,只回应父亲的话。 “是,孩儿谨记。” 宁寒望欣慰一笑。 “奉哲真是懂事。” 穆蓉心气不顺,转眸宁云溪。 “当事人不妨说说,你选谁?” 宁云溪谦谦有礼,卑辞拒绝。 “多谢父亲、母亲美意,孩儿自愧不衬璃王殿下,亦高攀不起二皇子殿下。” 穆蓉一声哂笑,嗤之以鼻。 “呵,眼高于顶,皇长子、皇次子,你都瞧不上。” “那你且说,想嫁给谁?” 宁云溪低眉,恭敬答话。 “孩儿无心婚嫁,只想,专心准备会试。” “皇上臣下,诸位大人引荐于我,恐有结党营私之嫌,故而人人回避。” “因此,我想,求见帝瑾王……” 没等宁奉哲阻止,宁寒望、穆蓉异口同声反对。 “不行!” 宁寒望横眉竖目。 “嫁给璃王殿下,由北兆台掌权大人,引荐你,不足牌面么?” 穆蓉虎视眈眈。 “嫁给二皇子,请封正台掌权大人,引荐你,更合适吧?” 第614章 安公子 不愿他们针对溪儿,胡搅蛮缠,宁奉哲带着宁云溪,忿然离开贤仪居。 他先送溪儿,至湘竹苑,然后,回到晦心居。 文嘉一路跟随,沉默无言,直到走进房间,这才开口。 “公爷和大娘子,不断催促三姑娘成婚。一味逃避,无法解决问题,三姑娘总要表态的。” 宁奉哲徐徐入座,面色凝重。 “我知道。” 文嘉随之,也是闷闷不乐。 “公子还不打算,正式介绍安公子,与三姑娘相识吗?” 听罢问话,宁奉哲瞳仁,布上一抹悲切。 “舍不得。” 文嘉诚心诚意劝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公子精心培养安公子,不就是为了日后,照顾三姑娘一辈子?” “倘若三姑娘嫁给别人,公子一番心思,岂不白费?” 宁奉哲心绪波澜,汹涌难平。 “万一溪儿,不喜欢他。” “如何是好?” 文嘉旷达而谈。 “公子按着三姑娘喜好,特意培养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宁奉哲心绪起伏,顿时消沉。 “但若溪儿中意,又该如何是好?” 文嘉扯扯嘴角,稍微表现一丝笑容。 “三姑娘中意,自是皆大欢喜。” 宁奉哲瑶瑟哀怨,朔月离恨。 “皆大欢喜……吗?” 文嘉心疼主子,为他斟一杯茶,静心缓神。 “奴才明白,公子依依不舍之心境。” “然而,确实别无他法,公子才会选择培养安公子,不是吗?” 宁奉哲凝眸茶水,汩汩动容。 “我一直等着,妄想,或有良机,或有奇迹。” “何故,天公不佑?” 文嘉于心不忍,耐心宽慰。 “请恕奴才直言,哪怕幸得良机,改变身份,三姑娘亦是接受不了。” “与其,分道扬镳,什么关系都没有;还不如保持现状,起码,公子是她的长兄。” “一家团聚,你们可以想见就见。” “假若不成一家,就连每年团圆节,都要分开,焉不悲乎?” 宁奉哲心如刀割,自嘲一笑。 “你说得对。” “呵。” “我不该奢望,她接受一切;理应接受现实的人,是我。” 他铺纸提笔,簌簌吩咐。 “我这就写信,安排他们见面,由你送去铜事台。等他公忙结束,自去相见溪儿。” 文嘉确认一问。 “公子不想亲自引见?” 宁奉哲不自觉,湿了眼眶。 “我实难面对,出去躲几天。” “等她成婚那日,你再叫我回来。” 文嘉亦是忧伤。 “是。” “公子,万望珍重。” 溱洧君子巧扶伤,竹影伊人妙回春。 安霄涣收到书信邀请,郑重其事,拜访湘竹苑。 无人通禀,礼数不周,他只好立身前院,高声自报家门。 “安府嫡子、隐卫安霄涣,受邀前来,请见宁三姑娘。” 宁云溪卧房,离此不远,隐约闻听动静,急忙出迎。 “恭请安大人安好。” 安霄涣莞尔一笑,微微躬身,双手虚扶。 “宁三姑娘,快快请起。” “令兄与我,互为好友,姑娘不妨改称安公子,你我也好平等相待。” 宁云溪点头而笑。 “好,安公子。” 安霄涣没有进屋,示意一请,与她双双落座院中石凳。 “我受令长兄之邀,拜会姑娘。你我,虽有往年宫宴、数面之雅,却未曾正式相识,未想,今冒昧会晤,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宁云溪达礼,矜重得体。 “小女子迎接来迟,才是冒昧,惟请安公子莫要见责。” 她彬彬而问。 “未审家兄邀你,有何要事?安公子何故不去找他,来此寻我?” “难道,无人引路,去晦心居?” 安霄涣谦恭风雅,不失气宇轩昂。 “姑娘取笑。” “与令兄相熟多年,我认得去晦心居的路。” “不瞒姑娘,我拜访贵府,不为 令兄,只为你。” 宁云溪心存几分防备。 “为我?” 安霄涣坐姿,挺拔如松,刚正不阿。 “久闻姑娘,深晓医理,特来拜会,伏请不吝指教。” 宁云溪尽量明确,表达拒绝。 “安公子抬举。” “太医院之首安大人,正是令伯父,公子若有医理之惑,该去请教他。” “恕我无礼一言。” “我,不喜欢与外男来往。” 安霄涣眼眸含笑,秋水盈盈。 “我亦,不爱结识其他女子。” 宁云溪起身一礼。 “那,请回吧。” “恭送安大人。” 安霄涣示意回座。 “有一见面礼,赠予姑娘,千求万乞,一定笑纳。” 宁云溪坐回石凳,依言答复。 “是。” “如要收下,请容回礼再走。” 安霄涣伸手入袖,从衣袋中,取出一个锦盒。 “姑娘,请过目。” 宁云溪接过锦盒,打开一瞧,目光所及,一粒药丸。 粗略一看,应是自制良药,未知药效,她惑然而问。 “这是?” 安霄涣不疾不徐,诉知礼物来由。 “知你,三年前,历经不堪之事,心受内伤,久不能愈。” “我日夜通读医书、亲尝亲试药草,研制此丸,为姑娘缓解疾痛。” “姑娘请莫忧虑,自我记事以来,便习医理,此丸,绝对安全,尽可放心服用。” 宁云溪执起药丸,端详查看。 确如所言,安全有效,可以缓解她的疾痛。 她之心病,极难医治,可想而知,他研制多么辛苦。 “多谢你。” 安霄涣低眉惭愧。 “不必言谢。” “我医术浅薄,研制这药,只能缓解,不能治愈。” 他和煦凝望,留话医嘱。 “姑娘服用之后,再有历事,至多战栗哭泣,不至全身抽搐、昏厥不醒。” “我未请脉,药草配方,不一定完全符合姑娘贵体症状,请你细察精改,再行服用,以达最佳药效。” 感受他的真心实意,宁云溪目意慌张,几分手足无措。 “安公子大恩,我一时不知如何报答。” 安霄涣隔着石桌,与她对坐,礼贤尊重,始终没有一丝越矩言行。 “微薄菲礼,不成敬意。” 他认真承诺。 “今后,我会努力研习试药,争取尽快想出治愈良方,救治姑娘病疾。” 礼重恩深,宁云溪惴惴不安。 “不用了,我怕,还不起。” 安霄涣低眸浅笑。 “除却此丸,我另有诸多付出。” “默默倾慕姑娘,时日悠悠,你之喜恶,便是我之喜恶。” “为你而笑,为你而忧,我存活意义,唯在于你。” “姑娘如若要还,大约,早就还不起了。” “言不尽意,我只想说,如是一切,皆我心甘情愿,姑娘无需挂怀。” 他羞然迟疑,翼翼询问。 “我要上山采药,姑娘可愿相伴?” 第615章 情投意合 宁云溪与安霄涣结伴,一起上山采药。 一路,安霄涣谨守礼数,既是贤重女子,也是不忍触动她的疾痛。 北郊,离宁府不远,二人选在芎梅山采药。 行至半山腰,余光之中,出现一丛药草,安霄涣转眸确认一眼,展颜一笑。 “宁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宁云溪微笑颔首。 “好,山路险峻,安公子仔细脚下。” 安霄涣背着一个竹篓,举步登上斜坡,快速采草,匆匆而回。 “宁姑娘请看。” 宁云溪定睛一瞧。 “这种药草,我不曾见过。” 安霄涣娓娓道来。 “各类生物,皆需环境适宜,才会出现于世、徐徐生长,药草也是同理。” “这种药草,我也是不久前初见,目下,主要长在高山,尚未被人命名。” “近年,我研思,如何医治姑娘疾痛,制药之时,一直缺少一味温和之物,抚平心惊。正巧,前些日轮休,我往南郊曲鑫山采药,天幸发现这种药草,试过之后,速即用之。” “遂,方得菲礼药丸,献赠姑娘。” 他诚心建议。 “药丸未及精改,姑娘晚些时候才能服用,现在不妨吃些药草,可以缓解心处惊悸。” “我前时便尝过,甜的,姑娘试试吗?” 宁云溪欣然点头。 “嗯,好。” 安霄涣扬手,指向不远一处。 “前面不远,便有溪流,待我清洗干净,再给姑娘服用。” 宁云溪心里一暖。 “安公子,很是细心。” 安霄涣笑颜俊逸,低眸霞然。 “姑娘谬赞。” “我一介粗人,细心与否,须看,面对何人。” 听懂话中有爱,宁云溪杏眸含羞。 “多谢你。” 安霄涣儒和闲谈,半步在前,引路溪流方向。 “姑娘多番言谢,太过客气,难道意在,与我划清界限?” “我,应该没有那么惹你生厌吧?” 宁云溪随后半步,跟着他,行至溪流边上。 “不,不生厌,安公子切莫误会。” “幸得公子青眼有加,我有些受宠若惊,纵有划清界限之意,也是唯恐拖累公子。” “劣马,如何配得上麒麟?” 安霄涣一边清洗药草,一边打趣。 “姑娘嘲笑,我是劣马?” 宁云溪闻言一怔,低声浅笑。 “我……你分明听得懂,我非是此意。” 安霄涣谦卑,不乏率直。 “在我心里,姑娘堪比麒麟,左右算来,我自然领受劣马之评。” 洗罢,他站起身子,递去药草。 “已经清洗干净,姑娘请用。” 宁云溪双手接过。 “嗯,多谢公子。” 她细细品尝,笑颜愉然。 “很甜,味道极好。” 一步之遥,安霄涣款款凝眸,诉说心意。 “这些年,我总是意想,我们正式相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独自痴痴,习练无数次,就怕,与你相见,因我憨拙,闹出一些不愉快。” “念思多了,就连梦中,也都是你。” “姑娘大约不知,我究竟有多想你。” 宁云溪回避目光,不敢直视。 “你我不识,公子何来诸多思念?” “不会是因为心爱女子,西去赴远,公子心无所寄,恰巧见我长相、与她相似,所以寄托情意吧?” 安霄涣被她逗得一笑。 “姑娘,言情话本看得太多,甚是多虑。” 余晖绮丽,瑰熠他之脸庞,恬静唯美。 “我心爱女子,只有一人,未曾西去,近在眼前。” “却不知,心爱女子,心向何如?” 今日夕阳,尤其温暖,宁云溪绽容陶然。 “心向,往之。” “多谢安公子不弃。” 安霄涣喜上眉梢,不敢置信。 “此话当真?你莫哄趣我。” 宁云溪主动,向他走近半步。 “初识,或未定心,祈请宽裕一点时间。” 安霄涣乐不可支,几近欢呼雀跃。 “嗯,理应如此。” “多谢宁姑娘赏识。” 宁云溪抬眸,与他对望。 “你还说我客气,自己也是这样。” 安霄涣心绪,异常紧张,惊喜交杂。 “羞面惭愧,让姑娘见笑。” 他稍作正色,诉与心事。 “我之拙辞,或许言之过早,姑娘请莫见怪。我想允诺于你,假使有幸结成良缘,我坚持秋毫不犯,直至姑娘病势转好。” 宁云溪双瞳剪水,颐颊滴粉,只余眸底,含蓄一抹自卑。 “公子考虑周到,言之不早,说不定,不日就要结缘。只不过,卑贱之女,称不上‘良缘’二字。” 听得用词不好,安霄涣关心一问。 “姑娘习惯自轻,可是花事话本流传之故?” 宁云溪羞意顿收,蓦地错愕。 “啊?你看过?” 安霄涣快语直抒,没有一分装模作样。 “不瞒你说,有关于你,话本、画像等等,我全都看过。” 宁云溪下意识后退,目意游移,无处安放。 “那你,怎么还愿娶我?” “岂会不嫌,声名尽毁?” 确认一眼,她没有涉足溪流,安霄涣一步未近,予她安心。 “姑娘于我,更为重要,我不在意声名,亦不觉得拖累。” “我愚认为,你我二人相守,双双幸福就好,实在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答复,恰如其分,宁云溪倍感温馨。 “公子开明,我之荣幸。” “然,不得不问,话本一类,以你观之,作何想法?” 安霄涣先作提醒。 “姑娘若听实话,大概会有惊吓。” 宁云溪加服一株药草。 “没事,你说。” 见她举止可人,安霄涣不由自主,怡笑甜甜。 “情思悱恻之时,观之有效,趣乐无尽。” 听罢这话,宁云溪登时栗栗危惧。 安霄涣话锋一转。 “事后清醒,不免有思,万分心疼。” 宁云溪不解。 “心疼?” 安霄涣坦言。 “我深知,姑娘受害,故而心疼。” 宁云溪平静几许。 “既然心疼,何忍无礼?” 安霄涣注视深深,不能移目。 “姑娘不懂男子心性,以你花容月貌,我想,天下找不出一个男子,私下观之,能够按捺兴致。且,一次足以醉人心神,欲罢已是难休。” “姑娘,着实令人迷恋,日夜沉溺,我亦忘却疲倦。” 药草逐渐起效,宁云溪心慌不再,只剩羞涩难当。 “谢你,披露腹心。” 第616章 美满良缘 几日相处,甚为融洽。 宁云溪、安霄涣关系愈近,互相改换称呼,涣郎、溪儿。 这日,宁云溪望云念想,不断回忆这几日的相处美好。 身后,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刻意轻步,似乎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暗笑配合,只当没有听见,满心期待,静等他,捂住她的双眼。 岂料,身后之人展臂而来,直接揽她入怀。 她吓得惊呼。 “啊!” 涣郎从未如此失礼,这人,不可能是他。 宁云溪转眸去看。 只见顾念廷丑恶堆笑的面目,她猛地一脚,奋力将他踢开,继而一礼。 “恭请二皇子殿下金安。” 顾念廷看作打情骂俏,笑容依旧,丝毫不觉疼痛。 “我听宁夫人说,你已然同意嫁我。” “我欢欣不已,迫不及待过来见你。” 宁云溪愕然摇头。 “母亲定是说趣,我没有同意。” 顾念廷摔坐在地,乐在其中,周身打量眼前美人。 “你才是说趣。” “我求爱多年,你早就动容,怎么可能不同意?” “宁夫人还说,你主动邀我,先成事,再成婚。” “莫不是,临时害羞?” 宁云溪颦眉严肃。 “我从没说过这种话。” 顾念廷缓缓起身,步步向她走去。 “你别急着否定,我又没说不同意。” “我观察过了,你特意支走湘竹苑所有下人,可谓用心良苦。” 宁云溪竖起一身防备,连忙后退。 “什么?他们都……” 顾念廷佻步玩味,将她迫至墙角。 “宁夫人说,你收起所有防身之物,唯恐不小心误伤我。” “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宁云溪双手慌忙,搜寻防身之物,果然衣袋空空。 “啊?” 她寒颤阵阵,抽身绕开他,跑向药柜。 顾念廷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横抱而起。 “不忙玉足奔走,我抱你去卧房。” 宁云溪一阵惊悸,簌簌啜泪。 安霄涣远远见状,健步生风,拦住顾念廷的前路。 “隐卫安霄涣,恭请二皇子殿下金安。” 顾念廷发出一阵疑问。 “安霄涣?” 灵光一现,他想起这号人物。 “哦,你是铜事丞安大人之子?” 安霄涣冷冷应声。 “是。” 顾念廷撇嘴嫌恶。 “来此作何?休得打扰本皇子情致。” 安霄涣跪地未起,一声示诫。 “请殿下,放开溪儿。” 顾念廷一听,勃然大怒。 “溪儿?” “本皇子都没唤过溪儿,你是何许人也,凭什么如此亲昵称呼?” 安霄涣不由分说,平身同时,短剑一招,斩断顾念廷一截乌发,玉冠随之掉落在地。 “请殿下,放开溪儿。” “否则,形同此冠。” 顾念廷大惊失色,立时暴怒。 “大胆!既知我是殿下,怎敢犯上?” 安霄涣反手握住剑柄,毅然抵在顾念廷颈处,作势冲动,意欲取他性命。 顾念廷吓得面色惨白,双臂一阵无力。 “啊……饶命饶命……” 宁云溪身倾摔落。 安霄涣迅速收起短剑,及时伸手,接她入怀。 “溪儿,别怕。” 宁云溪依偎他的肩头,撒娇一唤。 “涣郎。” 顾念廷一听,再次暴怒。 “涣郎?” “我们相熟多年,你都没有唤过我廷郎,岂有此理?” 安霄涣抱着溪儿,简单行礼。 “二皇子请便,在下告退。” 顾念廷撕声咆哮。 “你要带她去哪儿?你们不许告退!” “安霄涣,有什么可狂,你不就是倚仗安朋奕,是父皇的肱股之臣?你有本事……” 话至此处,一柄短剑,倏然划过他的眼前,直入木柱,只差毫厘,双目皆要失明。 他吓怔原地,木神良久。 安霄涣不屑一顾,扬长而去。 至苑外竹林,他轻轻放下她,柔声询问。 “溪儿,可觉惊吓?” 宁云溪笑眸含苞。 “不觉。” “你的药,效果很好,我心病得以缓解,已然没有那般惧怕。” 安霄涣知心明意,体贴入微。 “明显受惊,却说不怕。” “对不起,怪我来迟。” 宁云溪寻着石凳,与他一起落座。 “怎能怪你?不用道歉。” “今日,比平时,你确实晚来半个时辰。却为何故,公忙推迟?” 安霄涣回答。 “非是推迟公忙,我去了一趟杏林堂。” 宁云溪疑惑。 “为何要去杏林堂?” 安霄涣没有隐瞒。 “现有良机,皇上安排我,蛰伏帝瑾王身边。故此,我去杏林堂,虚借请教医理,实为施计。” 宁云溪不由担忧。 “蛰伏,极其危险。” “如若施计成功,你便要调去督护台吗?” 安霄涣开诚相见。 “嗯,帝瑾王确有玉言,让我转任守卫一职。” 宁云溪担忧愈深。 “不会是陷阱吧?” 安霄涣告知实情,以作宽慰。 “密枢中丞高大人,布局缜密,即便对方设下陷阱,我也能安然撤离。” 宁云溪悬心一放。 “那就好。” 见她目色还余紧张,安霄涣闲话漫谈。 “帝瑾王,未曾参加宫宴,方才,是我首次见他。” “尝闻贞玉皇后,乃是月盛第一美人,我不由好奇王爷相貌,斗胆瞧看几眼,果不其然,犹似景星麟凤,美胜仙者降世。” “当时,我便想着,幸好你没见过他,否则,我必将黯然失色。” 听出他在谈趣,宁云溪眉心惬然。 “王爷出门,不都戴着帷帽,你何以瞧看?” 安霄涣颜色璀璨,神采飞扬。 “早就不戴。” “王爷戴着帷帽,目的只为防备行刺之人,结果没成想,天下尽知王爷爱戴帷帽,众生认得王爷戴着帷帽的样子。行刺之事,根本防不住。” 宁云溪掩唇一笑。 “王爷,好生风趣。” 安霄涣半真半假,怀愁一问。 “若有机会,你见到他,可会移情别恋?” 见他真有忧虑,宁云溪赶紧表态。 “当然不会。” “在我心里,涣郎最是俊美,一百个帝瑾王也是不及。” “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永远不见他。” 安霄涣心花怒放。 “谈笑罢了,我放心。” “我们的婚事,我父母已在筹备,不日便来提亲下聘。” 宁云溪心系兄长,肃肃建议。 “等到大哥哥在外忙完,回到府中,我们再办婚事吧?” 安霄涣眷恋殊深,情真意切。 “好。” 第617章 忍痛离别 婚事尚未落定,噩耗先行传来。 南境边土、一处关隘告急,需要一位智勇双全之士,远赴边境,把守隘口。北兆台掌权大人商定上表,请求调任隐卫安霄涣为北兆侍,直发险要之地。 现成的良机,摆在顾孟祯面前,错失,后难再有。 他当即决定,改令安霄涣,蛰伏璃王身边,以备日后重用。 安霄涣接旨谢恩之后,来到湘竹苑。 “溪儿。” 宁云溪欢喜迎步而去,搀他一起入座。 “涣郎,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安霄涣愁眉不展。 “公忙提前结束。” 感知一丝不妙,宁云溪忧心忡忡。 “提前?” “莫非,就要调去督护台,提前结束,给你余出时间交接?” 安霄涣郁郁沉闷,讲述发生之事。 “非也。” “我即将升任北兆侍……” 听他叙事完毕,宁云溪也是愁云惨淡。 安霄涣神情沮丧,暗澹无光。 “事情就是这样。” “我的请求,或有无理。溪儿,你可愿意,随我远赴边土?” 宁云溪稍作思索,下定决心。 “嗯,愿意。” 安霄涣始料不及一惊。 “你舍得离开家府?” 宁云溪切切凝望,恳挚作答。 “不舍得,然亦,舍不得离开你。” 怕她一时冲动,安霄涣郑重提醒。 “蛰伏璃王身边,比起帝瑾王,更是危险。” “你定要想清楚。” 宁云溪目色笃定,无可撼动。 “就是不忍看你一人涉险,我才决定去的。” “我们福祸相依,生殒相伴。” 安霄涣大喜过望,感动不已。 “溪儿,你真好。” 宁云溪眉梢羞落,覆霞一笑。 “我这就收拾行装,道别父母,你也回府准备。” 安霄涣回之一笑。 “嗯,明晨出发,我来接你。” 丝丝细雨飘洒,片片杏花凋落。 宁奉哲租住东郊杏寒轩,闲暇无趣,欣赏窗外雨景。 顾沅穹的声音,毫无预兆,忽从身后袭来。 “宁大公子,别来无恙?” 宁奉哲转眸看去,多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你……何时回京?如何知晓我住在此?” 顾沅穹没有回答,悠然落座,一句反问。 “安霄涣,是你的安排?” 又被他探听私隐,宁奉哲沉色不悦。 “无关你事。” 顾沅穹把玩一只茶杯,气定神闲。 “怎么无关我事?本王说过,我要娶她。” 宁奉哲随意用词,语出讥诮。 “听闻璃王殿下,身边多了一位女谋士?不对,应该是说,多了一位相好。” 他眸意转冷,唇齿噙起一分狠意。 “花花肠子,你配娶溪儿么?” 顾沅穹傲慢骄易,振振有词。 “那也轮不到安霄涣。” “他算什么东西,不堪一击,被本王一计,轻而易举,调去边土。” 他嘲讽意味十足,洋洋发问。 “宁大公子以为,他保护得了溪儿么?” 宁奉哲一听,怒不可遏。 “你专程回京,就为对付他?” “你没事清闲,动他做甚?” 他看似愤然不满,实则暗自庆幸。 溪儿成婚,被人阻挠。 此乃天公见怜,赐下福祉。 看来,就连天爷,也不想溪儿,离我而去。 他正窃喜,便见顾沅穹忻忻得意。 “本王想动就动,宁大公子无权异议。” “我不动他,他怎能拱手,把溪儿送到我的身边?” 宁奉哲思绪骤停,猛然一惊。 “什么?他……” 顾沅穹眉飞色舞,极尽挑衅。 “皇弟放心,本王一定怜香惜玉。” 宁奉哲沉重一阵拍案,气涌如山。 “顾沅穹!” “你敢碰她,我要你命。” 宁奉哲奋然而走,顾沅穹没有阻拦。 他原就无意带走溪儿,来此耀武扬威,只为提醒二弟,护好妹妹。 宁奉哲顾不得思虑许多,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安府。 得见安霄涣,宁奉哲脱去被雨打湿的披风,怒气冲冲行礼。 “恭请安大人安好!” “贺喜隐卫安大人,升任北兆侍!” 听着语气不对,安霄涣赶紧俯身搀扶。 “宁大公子何必多礼?快快请起。” “请坐,请用茶。” 宁奉哲瞪他一眼。 “不坐,不用。” 安霄涣恭立低眉。 “小弟如若做错什么,望请兄长不吝指正。” 宁奉哲咬牙质问。 “谁允许你,带走溪儿?你遇到难事,为何不来求助于我?” 安霄涣懦懦答言。 “事从紧急,来不及……” 宁奉哲打断他的话。 “在我面前,你竟妄想欺言?” “你以为借此机会带走溪儿,便能双宿双飞?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碍事?” 安霄涣一分不敢直视。 “兄长管教严格,小弟确有一丝逃离念头。” “但请兄长信任,我对溪儿,唯是真心。” “我会全心全意疼惜她。” 宁奉哲悲愤填膺。 “唯是真心?我瞧你,唯是情致。” “我说过,只要治好溪儿疾痛,允你为所欲为。” “你为何还想逃离?” 安霄涣努力解释。 “兄长明察,溪儿疾痛,我请脉过,根本无法治愈。” “岂非叫我一辈子不碰她,那我娶她,意义何在?” “惟请兄长放心,我研制药丸,足以缓解她的心惊,美事可行,绝对不会危及性命。” “大不了,我尽量少些放纵,哪怕一年一次。” 宁奉哲果断拒绝。 “不行。” “没本事治愈,就该有本事按捺心性,不然,你有什么资格娶她?” 安霄涣一分忍无可忍。 “恕我直言,兄长这般严格,溪儿终生难嫁。” 宁奉哲冷言冷语。 “难嫁也好,不嫁也罢,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我妹妹。” “你趁着夜色,提早出发,不辞而别,就当负心。我帮你打点一切,送你顺利离京。” “明晨,我会告诉溪儿,看见一名艳色女子,坐上你的马车。” 安霄涣怔怔错愕。 “兄长,安忍拆散有情人?” 宁奉哲鸷视阴寒,无形锁住他的喉颈。 “仔细安氏一族,几百人的性命。” “济济有人,盯着铜事丞、太医院之首的位置,你家不知珍惜,不妨换人。” 安霄涣苦苦乞求。 “兄长明知,我为了溪儿,付出多年。” “我这条命,形同为她而活。” “而今,好不容易相识相知,焉能相离?” 宁奉哲鄙夷不屑。 “相识不过几日,何需渲染像是情意绵绵?” “璃王麾下,美人如云,他会厚待你的,放心去吧,你很快就能忘却溪儿。” 第618章 馥郁香 有宁奉哲留计掩护,穆蓉一心以为,宁云溪与安霄涣相处,只是因为忌惮安朋奕身居高位,应付了事,并非寄托真情。 直到宁云溪,前来道别父母,决意与情郎“私奔”,穆蓉才反应过来,自己受骗。 她自然想不到,用计之人,是宁奉哲。 手中团扇,奋力砸落桌上,穆蓉气得七窍生烟。 “高招掩护,不着痕迹。宁府之中,除却宁云溪,还能是谁?” “此女,可恶至极!” 水箐战战兢兢,为主子捶背,以作安抚。 “大娘子,请息怒。” 穆蓉恼羞成怒,无处泄愤,拍案不停。 “费尽心力,养大的女儿,就要跟别人跑了。” “她随意用计,把我骗得团团转,临走,还要过来炫耀一番。” “我收养她,意在利用,赚取银两;现在,反而被她利用,空费银粮,白养女儿。” “如是种种,我何以息怒?” 水箐侍奉在侧,谦恭小心进言。 “奴婢愚见,三姑娘没有这些心思。” “她年纪轻、不经事,大约,是被甜言蜜语哄骗,自以为情深意重,非要跟去边境。” “此,关键之时,大娘子更应冷静,动之以情,方可留住三姑娘。” 穆蓉脑海充斥,尽是怒火,丝毫没有理智。 “我对她,只有厌恶;今时,唯是气愤。” “哪有情意?如何动之以情?” “我留着她的性命,由她安然回去湘竹苑,已是仁至义尽!” 她咬牙切齿,诅詈不休。 “气煞人也。” “我怎就收下这么一个养女?含辛茹苦,抚养二十一年,结果养出一个白眼狼。” “世上养女,漫漫之数,只她一人,没有良心。” “天公有眼,她这种人,就该远赴隘口、历经败仗,被什么穷苦部落掳走,犒赏一众敌军!” 劝说不得,水箐转而顺话,先行宽解。 “大娘子所言极是。” “她不仁不孝,无论历经什么惨事,都是活该。” 感知她的关怀,穆蓉勉强气消,思索正事。 “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由离去吗?” 水箐平心静气,提出建议。 “奴婢记得,大娘子去年,从一位世外高人手中,买来一物,名唤馥郁香。” “那位隐士,详细介绍馥郁香的用法,大娘子早已熟练掌握。” “今,情况危急,何不一试?” 穆蓉眉心,呈现一片忧愁。 “可我,从来没有听过‘馥郁香’这种香料,且,听它用法和药效,皆是离奇,实在难辩真伪。” “万一,这是敌势之计,我用完此香,宁云溪一命呜呼。” “我不仅白养她一场,还要背上人命案子。” 说着说着,她不由心慌。 “对外,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母亲,谋害亲女,罪大恶极。此事风险太大,你想想,倘若有什么不测,我吃罪得起吗?” 为了忠心主子,水箐毅然决然,自告奋勇。 “奴婢动手,假若有事,大娘子尽管独善其身,不必在意奴婢安危。” 穆蓉正颜亢色,立即拒绝。 “不许做傻事。” “我答应过水芷,护你周全,岂非故意叫我失信?” “在我看来,你就像我的嫡亲女儿,让你冒险,我更加不忍心。” “另者,宁云溪不好谋算,你去,定然败计。” “我与她,毕竟有母女之名,她即便察觉不对,也不敢忤逆长辈。” 水箐听懂话意,确认一问。 “大娘子决定一试?” 穆蓉忧虑犹在。 “唉,试试吧。” “与其束手无策,不如放手一搏。” 主仆对话结束,穆蓉速即实施计策。 夜,漆黑深邃,宁云溪晕倒在床,朦胧之间,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醒来,已是转天清晨。 宁云溪转眸,看向身侧,没想到,枕边人默然离去。 “昨晚,明明那么恩爱,却为何,晨间早早抽离?” “想是,回宫筹备婚事?” 她徐徐翻身,转向外侧,想要感受他的余温。 床榻外侧冷冰,不留一丝他的痕迹,唯余身下撕痛,乍然席卷而来。 她艰难爬起,步步走向药柜,取下一瓶止痛药膏,自行涂抹。 这是她自己研制的药物,至多一盏茶工夫,便能发挥药效。 可她等了许久,撕痛仍在。 “这药怎么失效?” “难道疼痛,只是虚觉,并非实感?” “昨晚上的事,不会只是一场梦吧?” 她立刻把脉。 脉象混乱,温香情蜜,有迹可循。 “看来,我确实纵柔,那不是梦。” “冥冥之中,我竟悄悄倾慕于他,而不自知?” “他求爱多年,我有所感动,理所当然吧。” 今日,二皇子随时可能前来提亲,她该早起更衣、精心打扮,候他玉临。 她忍痛下床,行至梳妆台,心甜意洽,开始梳洗。 梳洗将罢,宁奉哲敲响她的房门。 “溪儿,晨起否?” 宁云溪欣然一应。 “大哥哥,请进。” 宁奉哲作势急切,推门走进,沉重落座。 “溪儿,我跟你说,大事不好,我瞧见北兆侍安大人他……” 他故作纠结为难,微微顿言,紧接,被宁云溪抢问。 “大哥哥也看见,他抱着一位艳色女子,坐上马车?” 不料自己的话,先被妹妹问出口,宁奉哲怔在原处。 “啊?” “也?” “这么说,你也看见?” 尚有情伤未愈,宁云溪心处,隐隐作痛。 “嗯。昨晚,我看见他隐迹悄然,提早出发,怀里抱着一位陌生女子。” “那女子,容貌绝艳,娇滴可人,我看得出来,安大人很是喜欢她。” “我伤心欲绝,无奈放手。” 听至此处,宁奉哲心境,暴怒雷霆。 好个安霄涣,他还真有相好的女子! 幸好,没把溪儿嫁他。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怪矣,他私下苟且,我怎么一分觉察不出?平日细查暗访,也无任何异状。 安霄涣这人,居然藏得这么深? 他正想着,便听宁云溪羞然叙话。 “我万念俱灰,本想一殒了之,二皇子殿下及时出现,救我于水火。” “所以,昨晚我就……” 预感不妙,宁奉哲心口,猛然一紧。 “你就什么?” 宁云溪杏眸脉脉,蕴蓄花柔羞情。 “不敢相瞒兄长,小妹感念二皇子殿下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已为人妇。” 宁奉哲瞠目震惊,全身颤栗。 “什么?!” 第619章 一定是计谋 宁奉哲表面平静,依依柔望,实则,内心百感交杂,狂躁不安。 “溪儿,你莫唬我,哥哥禁不起吓。” 宁云溪一脸真诚。 “我说的是实话。” 宁奉哲难以承受,完全不敢相信。 “但你不是冲动之人。” “而且,你根本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如何做得出亲近之事?” “你别怕,尽管诉说实情,是不是他威迫你?” “你必然吓坏了吧?” 宁云溪波澜不惊,仿若无事发生。 “没有威迫。” “是我自愿。” “这就是实情,我不觉惧怕。” “我也以为,我不会冲动;以为,自己无意于他。” “然,我情不自禁,事实摆在眼前,何以否定?” 思来想去,总觉得奇怪,宁奉哲疑心大起。 “许是,什么药物,迷乱心智?” 宁云溪摇摇头,嘴角不自觉,抿起一道甜意。 “我是医者,什么药物瞒得过我?况且,我探脉象,未见任何异常。” 宁奉哲一分笑不出来,思绪飞转,推想其中缘由。 “也许,研制药物之人,医术比你高明,所以你无知无觉。” 宁云溪努嘴反驳。 “大哥哥担心太甚。” “我身下疼痛,总不能作假吧?” 冲击巨大,宁奉哲接受不了,语气几分急躁,显露无遗。 “怎么不能作假?可以作假。” “你千万当心,这一定是计谋!” 宁云溪附和应承。 “好,计谋。” 其实,她也怀有一丝疑心,遂即,想到一个主意。 “不如这样吧,我去一趟回春堂,找几位医女,为我检看。” 宁奉哲起身离座,迫切表示。 “我也去。” 宁云溪轻轻安抚,让他回座。 “大哥哥稍安勿躁。这种事,兄长跟去,小妹颜面何存?” “我自己去吧,请大哥哥静候。” 仔细想想,的确有些不妥,宁奉哲勉为其难答应。 “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宁云溪乖巧一应。 “是。” 穆蓉已经安排妥当。 回春堂,共有十余位女郎中,包括新人三位,旧人若干。 旧人,早已成为宁云溪的心腹,穆蓉知晓,极难说动她们变心。 因此,她仔细物色,选择其中两位新医女,以她们的家人,做为要挟,让她们留在回春堂,等待宁云溪前往检看,假称贞洁不保。 具体说辞何如,穆蓉亲自教导数次,确保一切无虞。 其他女郎中,皆中穆蓉之计。一部分,因家中有事,今日告假;一部分,接到出诊请求,陆续暂离回春堂。 随后,宁云溪至回春堂,请两位新医女,检看身子。 “如何?” 郎中蓝斐,先一步回话。 “东家身破,不是黄花。” 郎中管织芃,紧随其后回话。 “看似,历事不久,应是昨晚愉兴。” 她们对视一眼,双双焦心不安,仿佛撒下弥天大谎,宁云溪甚至可以听见,她们齿间轻颤之声。 “非是什么大事,你们为何紧张兮兮?” 蓝斐颤颤巍巍,一时想不起说辞。 “这……” 管织芃及时接上她的话,禀知原因。 “东家未婚,而历花趣,这么大的事,我们自然紧张害怕。” 蓝斐迅速振作精神,依着宁夫人的吩咐,双膝跪地,叩拜伏身。 “东家,贵为世族嫡女,我深知,这种事,必要灭口,故而恐慌。” “我殒不足惜,唯求宁三姑娘,看在我这几日兢兢业业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 管织芃跟着一跪,也是伏地不起。 “我亦殒不足惜,但求宁三姑娘开恩,放过我的家人!” 宁云溪打消疑心,无奈苦笑。 “原来如此。” “你们放心,不会灭口,我从未做过狠心之事。” 蓝斐瑟瑟发抖,依旧紧张不已。 “小女子初工不久,对宁三姑娘不甚了解,心实慌张,不能安定。” 宁云溪诚意道歉。 “对不起,吓到你们。” 她不敢伸手去扶,深怕再次吓到她们,于是,温柔道别。 “你们安心做工,什么事都没有。” “我这就回府。” 蓝斐、管织芃齐声。 “是,东家请慢走。” 宁云溪带着答案,回到湘竹苑,如实告知兄长。 “两位医女,一同确认,大哥哥这下,应该没有疑虑了吧?” 宁奉哲目色凌乱,思绪狼藉,始终不能静心。 “是……可是……” “这件事,怪异得很。” “你怎会自愿以身相许?” 宁云溪笑颜怡悦,俨然就是害羞之状。 “我自己也不知,究竟何时倾心。” “大概爱情,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吧。” 春绉残雪,凛凛寒心,宁奉哲一腔愁苦。 “什么爱情?哪有爱情?” “你一夜之间变故,此事着实可疑。” 宁云溪收起笑容,痴痴凝望。 “大哥哥,不愿祝福小妹吗?” 听得一声大哥哥,宁奉哲恍然记起自己身份。 “我……祝福。” 宁云溪重展笑颜。 “那我们一起,等他过来提亲,好不好?” 宁奉哲冷冷无笑。 “他会这么认真?说不准,玩过之后,随手抛弃。” 宁云溪笃定不移。 “昨夜,他答应我,下聘迎娶。” 见她迷恋之貌,宁奉哲苦涩一笑。 “呵,情致当前,男子说的话,不可信。” 宁云溪双颊覆粉,宛若含露菡萏。 “大哥哥一身洁白、未曾历事,何以知之?” “我信他,没有骗我。” 宁奉哲肆意揣度他思。 “以我观之,他毫无真心,压根不想娶你。” “你等到天黑,等到明晨,也等不来他的提亲。” 宁云溪疑问。 “何出此言?” 宁奉哲头头是道。 “真心待你,何忍趁人之危?安慰情伤,何至缠绵?” “他之目的,显然只想玩弄你。” 宁云溪撇撇嘴,怫然不快。 “哼,大哥哥嫉妒小妹,比你先一步成婚。” “我相信他,肯定会来。” 宁奉哲眸望皇宫方向,敌意汹涌。 “就算来了,也不是为了提亲。” 宁云溪再问。 “那是为了什么?” 宁奉哲夷然作答。 “没玩够,哄你再来一次。” 宁云溪颦眉生气。 “兄长用词,好生不雅。” “你何时变作这般模样?” 宁奉哲眸底,隐着一分杀气。 “用词于他,我讲什么文雅?” 第620章 非你不嫁 正如宁奉哲所说,他们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顾念廷的提亲。 宁奉哲清冷一笑,唇际张扬几分得意。 “呵,你看吧。” “休说提亲,人影都未看见。” “他玩够了。” 宁云溪眸蕴倾盆暴雨,霎时潸然。 “不……不可能……他明明答应我的。” 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对,或许吓着溪儿,宁奉哲赶紧收敛嘴角。 “傻妹妹,哭什么?” “为他这种人哭,值得吗?” 宁云溪痛哭消沉。 “他不来,我该如何是好?” “境况这般,谁还愿意娶我?” 见她难过,宁奉哲一阵心乱。 “切莫自轻。” “不过身节而已,世上许多男子,都不在意这个。” “譬如我,我就不在意。” 宁云溪心痛难忍,泣泪不止。 “你是我哥哥,我而今失身,你当然宽慰,说不在意。” “实然,大哥哥以前教过我,女子身节,很是重要。” 宁奉哲听得着急。 “你偏偏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我也教过你,不可轻易付心于人,你怎么不听?” 宁云溪戚戚可怜。 “我听话,然则,真的情不自禁嘛。” 不忍训斥太多,宁奉哲软下态度,柔声细语。 “好了好了,不哭。” “大不了,我们不娶不嫁,哥哥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宁云溪片刻不思,直接拒绝。 “不好。” 宁奉哲错愕不解。 “为何不好?你以前说过,愿意终生相伴。” 宁云溪嘴角向下,抽抽搭搭。 “以前,与二皇子不识不熟,故有此言。” “现在,我只想嫁给他。” 宁奉哲一分恼怒,掩藏不住。 “可他不想娶你,你一厢情愿,有什么用?” “他有什么好?” 宁云溪懵懵懂懂答言。 “我也不知,他就是好。” 宁奉哲心绪,天雷滚滚,怒火中烧。 “不知就是不好!” “我早说过,他一无是处,窝囊废一个。” “你是天下称赞的奇能异士,怎能寄情于他,他配得上你吗?” 宁云溪听不进去,一味想着情郎。 “我主动上门,请他娶我。” “大哥哥你说,他会同意吗?” 宁奉哲头皮发麻,满目讶异。 “什么?” “脸面何存?廉耻何在?” “宁云溪,你气煞我也!” 宁云溪没有犹豫,随即离座。 “我去找他。” 宁奉哲重重一阵拍案,厉声叫住她。 “大晚上的,你找他,又要被他……你不许去!” 宁云溪乖乖坐回座位。 “那我明晨再找。” 宁奉哲蹙眉怫郁,紧咬后槽牙。 “明晨也不许去。” “按下这事,全当没有发生,听见没有?” 宁云溪再次拒绝,尤其果断。 “不行,我非他不嫁。” 宁奉哲气得连连拍案。 “宁云溪!” 宁云溪下逐客令。 “夜深了,大哥哥请回吧,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宁奉哲袖中双拳,蓄着浓浓杀念。 “好,我走。” “你记住,胆敢主动找他,我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目送兄长远去,宁云溪弱弱来了一句。 “哼,律令有定,亲生兄妹,不能断绝关系。” 转天一早。 宁云溪精心打扮,拜访擎盛宫,求见二皇子。 有生以来,首次听说宁三姑娘求见,顾念廷慌忙整理仪表,第一时间请见。 宁云溪入内,按着规矩,毕恭毕敬行了大礼。 “小女子宁云溪,恭请二皇子殿下金安。” 前后差别之大,顾念廷受宠若惊,举步小跑,来到她的面前,伸手一扶。 “宁三姑娘请起,赐座用茶。” 宁云溪杏眸灼灼含露,犹胜芙蕖初绽,情意切切,招人怜爱。 “我不坐,也不用茶。” 瞧出她的眼神,异于平常,顾念廷茫然猜测。 “莫非,有事相求?” 宁云溪省去拐弯抹角,直抒心意。 “廷郎,不打算娶我吗?” 听到梦中才有的亲昵之称,顾念廷瞬间沉醉。 “廷郎?” “这么说来,我可以改唤溪儿?” 宁云溪莞尔。 “嗯,可以。” 美梦成真,顾念廷难以置信。 “溪儿,你……你答应嫁我?” “此话当真?” 宁云溪莹然一笑。 “你误以为我不愿意,所以迟迟未去提亲?” 顾念廷惊喜与感动交加,啼笑皆非。 “不是我误以为,你本就不愿意。” 他迟钝惊觉。 “啊?其实是我误解吗?” 宁云溪青涩直率,表明心事。 “误解,很深。” “我愿意嫁,且是,非你不嫁。” 顾念廷多问一句。 “北兆侍安大人,该当何如?” 宁云溪襟怀坦白。 “你不是知道吗?他与我,已经结束,再无任何瓜葛。” “难道,你不信我?” 顾念廷猛然一顿点头,顾不得头晕目眩,欢喜答言。 “信,我信。” “你说什么,我都愿信。” 宁云溪袅袅抛去问题。 “那你,何时提亲?” 顾念廷急不可耐。 “今日,可好?” 见他如此,宁云溪心里一甜。 “这么仓促,来得及吗?” “要不,明日呢?” 顾念廷焦急如焚。 “情势反转,犹如梦境。溪儿,我等不到明日,我怕梦醒,你就变了。” 宁云溪被他逗笑。 “瞧你,没个正形。” “寻常嫁娶罢了,至于这么欣悦吗?” 顾念廷实话实说。 “至于,我高兴得快要昏头。” 宁云溪应和。 “我也高兴。” 顾念廷当即决定。 “你回府等我,我求见父皇、母妃,禀知喜讯,备好聘礼,速往提亲。” 宁云溪恭然行礼。 “好,小女子告退。” 顾念廷高声吩咐。 “乌焉,护送宁三姑娘出宫回府。” 时辰尚早,顾孟祯还未晨起。 顾念廷不敢打扰父皇,径直去往母妃宫中。 钟素罗已然晨起,正与戚磊、陶康平,商议封正台事宜。 顾念廷允见入内,欣喜若狂,行了大礼。 “孩儿顾念廷,恭请母妃金安。” 爱子懂事,钟素罗一改严肃,笑逐颜开。 “廷儿平身赐座。” “何事欢欣雀跃?” 顾念廷快速坐好,脸上挂笑,容光焕发。 “回禀母妃,大喜事,孩儿求爱多年,宁三姑娘终于同意嫁我。” 钟素罗一惊。 “哦?是吗?” 顾念廷满面春风。 “是。” “我今日,便要娶她过门。” 戚磊、陶康平互视一眼,双双戒备,齐声进言。 “娘娘、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第621章 志向他处,不堪大用 顾念廷听得心里不舒服,直截了当回击。 “我和溪儿成婚,有你们什么事?” 戚磊、陶康平面色,略显尴尬。 钟素罗站在他们一边,责备儿子。 “廷儿,本宫怎么管教你的?理当敬重二位大人,不得无礼。” 顾念廷郁郁不爽,没了话语。 钟素罗微微一笑,转向戚陶二人。 “二位大人,何出此言?” “公爵嫡女,愿嫁我儿,此乃良缘。况且,懿贵妃与我互为闺中姐妹,已有多年。” “我们两族,严格而论,算是世交。” 戚磊低眉一分,没有直视,娓娓诉与利害。 “娘娘岂不闻,志向他处,不堪大用?” “宁三姑娘追随何人左右,娘娘睿智,不言自明。” “她或可改志,然,不会忘却旧主之恩。所谓不堪大用,正在于此。” “献计用计期间,她总要衡量旧恩、不忍辜负,如此一来,怎能襄助二皇子殿下成就大事?” 钟素罗郑重点头。 “嗯,戚大人言之有理。” 顾念廷深觉刺耳,忍不住反驳。 “戚大人此言差矣。” “我迎娶溪儿,不为大事大局。” “你不懂成婚的意义吗?我们两情相悦,成婚,为的是爱情。” “戚大人口口声声襄助,我不免想问,难道你对戚夫人的感情,唯在利用成事?” 钟素罗板起脸来,严厉斥责。 “廷儿,住口,本宫再强调一次,不许无礼。” 顾念廷叫屈。 “可他说得不对。” 钟素罗声色俱厉,教导规矩。 “那也轮不到你指正!” “戚、陶二位大人贵为八台丞相,属正二品;本宫位在淑嫔,属从二品;你为皇子,属正三品。” “皇家一众,面见大臣,可以免礼,但不表示可以忽视品级尊卑。” “就连本宫,也要礼敬二位大人,你岂敢冒犯?” 顾念廷口服心不服。 “孩儿知错。” 钟素罗一声令下。 “向二位大人致歉。” 顾念廷冷着一张脸,勉强拱手一礼。 “二位大人,多多包涵。” 戚磊、陶康平作揖回敬。 “殿下有礼。” 钟素罗雍容浅笑,以对陶康平。 “请问陶大人,有何高见?” 陶康平同样谦恭以礼,表达见解。 “浅陋愚见,多谢娘娘抬举,言辞若有得罪,望请娘娘、殿下谅解。” “二皇子殿下求爱多年,宁三姑娘一直无动于衷,今时,突然同意成婚,行为着实可疑。” “非我,恶意揣测殿下与宁三姑娘之间,纯真美好的爱情;而是娘娘、殿下的身份,事关朝局,我不得不思虑再三。” “此,美人计也。” “钟大人妙算,宁三姑娘大约不敌,因此,我猜想,其目的,是为夺取封正台。” “如若任由施计,封正台,必将不保,请娘娘慎之重之。” 溪儿被人肆意诋毁,顾念廷忍无可忍,出口嘲讽。 “封正台,不就是个务农种田的生计?溪儿夺去做甚,下地干农活?” “陶大人真是可笑。” 钟素罗狠狠瞪他一眼。 “廷儿,跪着,再敢乱言,本宫定要责罚。” 顾念廷依言离座,直身下跪。 “孩儿遵命。” 钟素罗听取意见,谨肃看待。 “二位大人高见一致,看来这事,须得多加思量。” 戚磊、陶康平应和。 “淑仪娘娘英明。” 戚磊恭然提议。 “廷合丞钟大人,忠于圣上,执意不改心向,此事,不宜与他商量对策。” “钟赴盟祁盟主,多谋善断,懂得变通。娘娘不妨,请他隐迹入宫,商量破局之策。” 钟素罗言听计从。 “嗯,好,本宫这就召见三弟。” 这时,宫人通禀:“懿贵妃娘娘到。” 钟素罗等人,齐齐行礼。 “恭请懿贵妃娘娘金安。” 穆雁双手扶起钟素罗,转而一对其余人。 “平身赐座。” 谢恩罢,众人各自落座,只有顾念廷,长跪不起。 外臣在此,钟素罗依着规矩,恭谨上问。 “贵妃娘娘玉临,不知有何贵干?” 穆雁一如既往,友善融融。 “此处没有外人,钟姐姐无需拘束,尽可姐妹相称。” “我来,是……” 正要告知来由,余光之中,出现顾念廷身影可怜,她转眸一笑,温柔发问。 “廷儿跪着做甚?本宫已经允准平身。” 顾念廷闷闷不乐。 “回禀娘娘,母妃罚跪。” 穆雁赶紧美言,顺势博个人情。 “钟姐姐又生哪门子气?廷儿,是极孝顺的孩子,何忍责罚?” “恳求姐姐,看在我的面上,允他落座吧。” 钟素罗心实不愿爱子长跪,奈有封正台之故,必须拿出一个态度。 天幸,懿妹妹到此,给她一个台阶。 她做出一副“贵妃之命不可违”的样子,迫不得已应承。 “是。” “廷儿,坐吧。” 顾念廷恢复一点笑颜。 “多谢懿贵妃娘娘,多谢母妃。” 穆雁回眸钟素罗,继续阐述来由。 “我专程过来,只为传达家妹一句话。” “家妹重金买下馥郁香,迷惑溪儿心神,令她同意与廷儿成婚。” 钟素罗一脸惘然。 “馥郁香,是为何物?” 穆雁不紧不慢解释。 “一种香料。” “焚烧之时,巧然催动药性,可使溪儿不知不觉倾心廷儿,非他不嫁。” “此乃一位世外高人所制,因为其中一味药材稀缺,故而只得一支香。” 她有意无意,加了一句渲染。 “家妹原不舍得用,但见廷儿求爱辛苦,不惜重金,忍痛割爱,也要成全廷儿一片真心。” 钟素罗深深动容。 “宁夫人高义,我深表感激。” 穆雁会心一笑。 “钟姐姐客气。” “一家人嘛,理应不分彼此。” 明白溪儿为何转变心境,顾念廷不禁有些失落。 “这么说来,溪儿对我,不是真心?” 穆雁慈和劝慰。 “廷儿勿忧。” “馥郁香之药效,足以延续一辈子,你大可视作,她就是真心。” 钟素罗牵着妹妹的手,安心落意,怡然自得。 “我原本担忧,此为敌势计谋,幸得懿妹妹良言,方知真相。”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穆雁与之相视一笑。 “多谢钟姐姐信任。” 戚磊、陶康平仍有顾虑。 “淑仪娘娘请三思。” 钟素罗惑然一怔。 “懿妹妹,乃我闺中密友,宫中最好的姐妹。” “二位大人,居然不信她?” 第622章 谋前程 戚磊规行矩步,先向懿贵妃明意。 “贵妃娘娘高言,在下万万不敢质疑。” 而后,他转向钟淑仪,一丝不苟谏言。 “惟请淑仪娘娘三思。” “众所周知,宁三姑娘足智多谋,更兼医术高明。以她之才,足以做出深中馥郁香之效,轻松瞒过吾众。” 不愿戚大人单人独马,陶康平紧接着表态。 “馥郁香,听似不可思议,其药效,可信与否,吾等无从料知。” 他同样示向懿贵妃,补一句解释。 “贵妃娘娘明鉴,在下绝非怀疑宁夫人扯谎,而是担心,她亦受人蒙骗。” 唯恐懿妹妹多想,钟素罗代为致歉。 “懿妹妹,对不住,二位大人言辞,或许太过直接,不甚友好。” 穆雁笑颜娴雅,做出通情达理之状。 “钟姐姐言重。” “二位大人全心全意,考虑钟姐姐母子利益,我完全可以理解,且,很是佩服他们赤胆忠心。” 钟素罗心满意足一笑。 “多谢懿妹妹宽宏大量。” 穆雁甘言美语,十分贴心。 “你我姐妹,一贯互相理解,我纵是宽宏大量,也是因为姐姐表率得好。” 顾念廷坐在一边,怏怏不乐。 “照你们这么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迎娶溪儿?” 钟素罗左右看看,两相为难。 “这……” 戚磊、陶康平坚持己见。 “请娘娘、殿下慎之。” 穆雁矜重得体,诉说事理。 “廷儿,渐渐长大,这事说起来,应属他的家事。按理,我们这些长辈,不该多管。” 钟素罗欲言又止,表达难处。 “可是,二位大人的顾虑,我……” 穆雁眸落戚陶二人,应对晏然。 “本宫有一法子,一试溪儿真伪,二位大人可愿一听?” 戚磊、陶康平齐声回复。 “贵妃娘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穆雁有条不紊。 “二位大人虑者,无非就是,深恐溪儿以身入局、将计就计。” “本宫浅见,但凡用计,必需牟取自己之利。换句话说,溪儿不管做什么,最终获利之人,只可能是皇上。” “二位大人,是否赞同?” 戚磊、陶康平附和应声。 “娘娘英明。” 穆雁语态旦旦,真切诚恳。 “这很简单。” “你们随意一探,瞧瞧最后获益之人是谁,便知溪儿真伪。” 钟素罗眸底,隐意一抹心虚,笑容略显窘迫。 “懿妹妹切莫说笑。” “宁三姑娘,毕竟是你的外甥女,我们何有谋算其人之心?” “懿妹妹这话,岂非试探廷儿迎娶宁三姑娘之诚?” 穆雁无奈笑笑。 “姐姐好生多虑。” “莫非没有听说,溪儿是无宠之女?” 钟素罗和悦之下,蕴起点点私心。 “传言,不可轻信。” “一家人,定当和睦。况且,懿妹妹心善,怎么可能真心不疼爱她?” “我平日见闻,懿妹妹最是珍护这位外甥女。” 穆雁眉目,渲涌一片苦涩。 “姐姐有所不知,溪儿那孩子,在家里张扬跋扈,很不懂事。” “看似苛待于她,其实,我们都有苦衷。” “严苛以待,才能管教约束,否则,她便要出去惹事。” “她每每闹得很大,极其不好收场,穆宁两边家人,实然仁至义尽,皆是无可奈何。” 几番问询,确认宁云溪无宠,钟素罗放心几许,大胆向着懿妹妹说话。 “懿妹妹所言极是。”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薄待?” “一家之中,如果只是一人、两人不待见她,大可归结,亲者不善。” “但若一家子人,都不喜欢她,那便是她的问题了。” 穆雁欣慰一笑。 “知我者,钟姐姐也。” “你们尽管试探,不必在意她的感受,只要圆成廷儿心事,溪儿受点苦楚,没什么大不了。” 钟素罗喜上眉梢,由心欢愉。 “多谢懿妹妹肺腑之言,我心中有数。” 计策实施完毕,穆雁寻由离开。 “好,那你们接着商议,我宫中尚余事务,等我处理,先走一步。” 余者离座行礼。 “恭送懿贵妃娘娘。” 等着穆雁离去,众人回座。 此事关乎大局,非同小可,戚磊谨重发问。 “娘娘预备,如何试探?” 钟素罗挑着重中之重,娓娓而道。 “听闻宁三姑娘,开设回春堂,存下不少银两。” “倘若,她愿意割舍,用以充实廷儿库房,勉强就能证实,她是真心实意。” 戚磊颔首赞同。 “娘娘明智。” “欲成大事,二皇子殿下必要招贤纳士,此中,很需要银两。” “若得宁三姑娘鼎力相助,益处,不可胜计。” 钟素罗诛求无已。 “单是银两,远远不够。” “她善于建功,或可记在我们名下,为我们谋求地位权势。” 陶康平阐述想法,跃跃欲试。 “听说,回春堂库房,宁三姑娘理财之法,很有讲究。” “不知能否,请她管理分配封正台库房,为我们余下一些存银?” 听着话头,无关婚姻大事,逐渐趋向朝局,顾念廷异议而问。 “你们算来算去,岂非掏空溪儿,令她一无所有?” 钟素罗瞥他一眼,愀然不快。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皆是恶人。” “掏空她之所有,全部装进你的腰包。你受益获利,有什么可抱怨的?” 顾念廷蹙眉,于心不忍。 “我,怕她生气,不好哄。” 钟素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有馥郁香之效,她心甘情愿,怎会生气?” “你休得多言。” 觉察计谋苗头,顾念廷一脸诧异。 “母妃不信馥郁香之效,才有这些试探,不是吗?” “莫非你所谓试探,只是为了顺理成章,从中谋利?” 他下意识护着溪儿。 “母妃,我爱慕溪儿,至臻至诚。你不要这样利用她,好不好?” 不遗余力,为爱子谋前程,却得这般评述,钟素罗不由烦躁。 “什么叫做利用?你说话好难听。” “她为了夫君大事,少少付出、尽一份力,不应该吗?” 顾念廷愤愤不满。 “权势、金银,你算得她一无所有,甚至可能吃不起饭,这是少少付出吗?” 钟素罗正视于他,行峻言厉。 “她吃不起饭,你不会养着她吗?” “难不成,婚后,你情愿让她养你?” “自己想想,男子汉大丈夫,丢脸么?” 顾念廷陷入纠结。 “我……” 钟素罗一心局势,无意感情。 “宁三姑娘无宠,你迎娶她,难以招抚穆族一众。” “听说宁夫人,对宁四姑娘宠爱有加,你找个机会,把她纳入后院。” 第623章 莉咏居 春寒料峭,宁云溪嫁给顾念廷,为二皇子妃。 皇子皇女,属正三品,依照律令,其夫其妻,受封命夫命妇,理应低一品级。 故此,宁云溪受封正四品诰命夫人。 因是皇族亲眷,改问安礼,为金安;面见大臣,可以免礼。 宁奉哲无奈送嫁妹妹,喜宴期间,借口离席,独自回到宁府。 他派人传话,唤来陈湖。 “大公子安好。” 宁奉哲示意平身,沉声询问。 “我让你研制药物,致使二皇子身废,成果何如?” 陈湖作答。 “奴才无能,虽有成果,但,仍有不足之处。” 宁奉哲再问。 “何处不足?” 陈湖恭谨恂恂,解释详细。 “公子要求,假造病因,令二皇子误以为,自己花楼无忌,导致病疾。” “这事,瞒过寻常医者,易如反掌。” “然则,瞒过二皇子妃,难如登天。” “奴才竭尽全力,终得一丸,可使脉象无异,伤人无形。惜然,至多维持一年,药效一过,二皇子自然病愈,恢复如初。” 为了表示感谢,宁奉哲微微抿唇,尽量挤出一个笑脸。 “我确实要求太多,而且时间紧迫,辛苦你了。” 烛光萤弱晦暗,衬得大公子似笑非笑,陈湖吓得低眸埋首,就连余光,也不敢及。 “奴才惶恐。” 宁奉哲正色,继续问询。 “一年之后,继续服用,可以延续药效吗?” 陈湖温厚纯笃,如实回答。 “此药伤身,决计不可连续服用。” “一次便罢,二次可能危及性命,亦可能被人发现、二皇子身中此药。一旦追查,大公子不易脱罪。” 宁奉哲轻轻拂手。 “嗯,好,你退吧。” 陈湖行礼。 “奴才告退。” 溪儿婚前,宁奉哲已从穆蓉口中,得知馥郁香之事。 他本想告知真相,奈何,溪儿药效深重,不听不信。 她淳爱之状,如同初坠爱河的女子。按理来说,被顾念廷负心,溪儿或能冲破药效,从中解脱。 “一年时光,想来,足够清醒和离。” “和离之身,仍是黄花,大约,不难再嫁。” 这时,文嘉端着茶点,走进房间。 “公子回府得早,必然没有吃饱,奴才吩咐厨房,备好一些点心。” “公子请用。” 宁奉哲惬意而坐,指尖轻点下颚,似在思索。 “你吃吧。” “我一会儿,便就回宫归席。” 文嘉欣然应声,一如平常,坐于公子身侧。 “是,多谢公子。” 只见桌案之上,放着一个锦盒,他猜测。 “这是陈大夫研制的药?” 宁奉哲落眸一眼,收好锦盒。 “嗯。” 文嘉简单吃一口点心。 “公子已经取到药丸,为何逗留未行?” 宁奉哲眉间,隐约沉思之貌。 “我正揣度,顾念廷心思,布局以后大事。” 他不疾不徐,道出心中所想。 “顾念廷注重颜面,知晓身废,必然守口如瓶,不向溪儿提起。明面上,令溪儿以为,他迎娶她,只为利用;暗地,悄悄治愈病疾。待到疾痛痊愈,情成夫妻之好,他假作浪子回头,顺理成章,与溪儿重新开始。” 文嘉思绪不解。 “公子既然料定,二皇子殿下三缄其口,为何要求陈大夫制药,必须瞒过二皇子妃?” 宁奉哲一丝不苟,满脸写着“谨慎”二字。 “以防万一,溪儿有所猜想,探知顾念廷脉象。” “我不能让她误解,我故意破坏她的良缘。” 文嘉深深点头。 “公子所言甚是。” 宁奉哲正容侃然,一边揣测,一边思计。 “溪儿纯善,莫名被夫君冷落,只会怀疑,自己做得不够好,于是,全力以赴,为他们立功受赏。” “过不了多久,钟淑仪得到晋封,飞黄腾达;顾念廷受封爵位,离宫居府。” “我提前安排一名线人,蛰伏顾念廷身边,到时进言,后院正妻居处,题名为莉咏居。” 文嘉一时没有听懂。 “莉咏居?” 宁奉哲神色绰然。 “莉咏,利用。” “溪儿自会明白夫君深意。” 设身处地一想,文嘉大惊失色。 “二皇子妃不遗余力付出,结果得到‘莉咏’二字,岂不伤心欲绝?” 宁奉哲眼眶莹泪,绰然之间,余出几分内疚。 “不受情伤,她何以放弃?” “除此之外,我会设计,让宁婉善借由送衣裳,夜至他们府邸,自然而然,与顾念廷成其好事。” 文嘉闻言,大为震惊。 “啊?!” 他心神不宁,担忧不已。 “如是打击,二皇子妃,不会想不开吧?” 宁奉哲恍然惊觉。 “言之有理。” 溪儿安危,至关重要,他郑重其事。 “须得看紧溪儿,切切不可由她轻生。” “临期,我自有计,你吩咐线人,照做便是。” 文嘉谨严一应。 “是。” 宁奉哲整理思绪,确认无虞。 “宁婉善贪得无厌,意在凤位,多番引诱帝瑾王,事皆不成。” “而今,她有机会,踩着顾念廷登上高位,必然不择手段,对付溪儿。” “溪儿在意家人,不会伤害妹妹,唯剩自己受苦。” 文嘉拘谨肃坐,仔细倾听。 “这样一来二去,二皇子妃必定寒心,决意和离。” 他话锋一转。 “只怕,二皇子不同意。” 提及顾念廷,宁奉哲鄙夷一笑。 “呵,由不得他。” 思罢,宁奉哲回到喜宴,不着痕迹,废掉顾念廷。 计策进展,万事顺利。 钟素罗登上凤座,移居凤鸾宫。改问安礼,为凤安;众臣面见,一如礼敬圣上,俯首称臣。 顾念廷受封王爵,封号宸,携家眷,离宫移居宸王府。 宁云溪,依照律令,与夫君平级封诰,册为正一品诰命夫人。 王爵,乃是爵位之首,其正妻,敬称王妃娘娘;妾室,依旧称作姨娘。 莉咏居、宁婉善,连番打击,宁云溪几近难以振作。 正巧这日,接到母亲传唤,请她回府一叙,宁云溪沮丧失意,回到娘家。 岂料,穆蓉命令。 “是时候,除去钟素罗,以及钟氏一族。” “你伪造星梁旧书一封,放在皇后宫中,传出消息,让皇上以为,钟族早与星梁结盟,而今,更有勾结复梁盟之举。” “大功告成之后,你吹吹枕边风,让宸王同意,认贵妃姐姐为养母。” 第624章 我没事 宁云溪假作同意,稳住母亲。 继而,她寻求大哥哥帮助,希望他出面,劝解母亲,放过她的母后。 宁奉哲本就不愿,留着钟氏一族,亦是假作答应,实际上,禀知母亲,溪儿行事不便,请她自行用计。 唯恐母亲,假作应允,实然悄悄施计,宁云溪多了一个心眼,暗中搜查凤鸾宫各处。 果然,找出一封星梁旧书,书信内容,与母亲之前吩咐,一模一样。 显而易见,这是母亲所为。 情势危急,宁云溪来不及细思解决之策。 机缘巧合,小舅母进宫,拜见贵妃姨母。 宁云溪当即伪造一封星梁书信,矛头直指小舅母,并藏在她的身上,成功转移皇上注意。 弟媳出事,穆雁姐妹迫不得已,放弃施计,出手解救。 事后,反应过来,定是宁云溪有意陷害,穆蓉传她回府,罚跪湘竹苑,闭门思过,直至入夜。 暮色苍茫,星辉斑斓。 宁云溪手撑地面,徐徐起身。 正想离开卧房,穆尔尘突然现身,拦住她的前路。 “溪儿,莫非在此等我?” 他指尖轻捻,伸向她的颐下,宁云溪一阵惊吓,借着跪地行礼,连忙躲开。 “恭请小舅舅安好。” 穆尔尘俯下身子,跪坐她的面前,意含佻慢,魅睨于她。 “我听说,宸王殿下时常冷落你?” 感受几分不怀好意,宁云溪惶惶危惧。 “是。” 穆尔尘微起半身,屈覆而去,居高临下,企图将她锁锢臂间。 “怪不得,你容不下小舅母。” “原来,目的在于此。” “你想要温暖,何不直言,构陷小舅母做甚?” “岂不知,即便她撒手西去,你也进不了穆府的门?” 言行何其不堪,宁云溪一瞬领会话意,举止慌乱,后退远离。 “不,不。” “小舅舅着实误会,我绝无此心。” 穆尔尘蹑膝而行,蠕然悠悠,向她靠近。 “你不必害羞。” “说实话,我亦存美意,很多年了。” 心提喉间,宁云溪惊恐万分。 “你我渭阳之情,乃是亲者一家,你怎能……怎能……” 迫她直至衣柜,穆尔尘展臂,挡住两边出路,咫尺之距,低眸攫视。 “你不也是么?” “不然,为何陷害吾妻?” 不愿背后议论母亲过错,宁云溪缄口不提。 “小舅母之事,实属无奈之举,我不是有意,这都是一场误会。” 穆尔尘肆意发笑,佻性轻寒。 “呵呵呵……” “你非有意,她身上,怎么会有星梁旧书呢?” 宁云溪表露无辜,竭力解释。 “真是一场误会,祈请小舅舅信任。” “个中原因,关乎宁、穆家人,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敢妄评,也不敢乱说,请小舅舅谅解。” 考虑小舅舅的面子,她细致周到表示。 “今日这事,如若外传,全当小舅舅为了妻子,试探于我;假若瞒下,你我则当无事发生,所有相处,还如从前。” “可好?” 穆尔尘空出一只手,把玩她的一缕长发。 “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宁云溪瑟瑟战栗,害怕无助。 “是,我听话,小舅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穆尔尘轻柔把玩,忽然变作用力一拽。 “人都来了,我能有什么吩咐?” 宁云溪吃痛颦眉,藏声不发。 见她忍痛模样,穆尔尘薄笑更魅。 “外人皆道,宁三姑娘足智多谋。溪儿不妨猜猜,我心心念念,是什么事?” 不顾发丝牵扯之痛,宁云溪连连摇头。 “不,不行……” 穆尔尘眸狠声厉,右手扔弃长发,转而扼住她的后颈。 “装模作样,好没意思。” “你设计陷害之时,就在意想此事,今我主动来见,不足令你动容么?” 宁云溪眸望楚楚,苦口解释。 “陷害小舅母,确是误会……” 穆尔尘力道玩味,扼她贴近,距离,越发迷蒙。 “说来说去,你根本没有解释,何处误会、哪得误解。” “溪儿,我听得出来,你这是无理强辩。” “我知这种事,于你而言,羞难办到。” “莫要担心,我帮你,好吗?” 一拳之距,他的慑挟,近在眉睫,宁云溪气息渐重,慌惧愈浓。 “你若恣肆,休怪,我不客气。” 穆尔尘得意洋洋提醒。 “早时相见,二姐借辞,不喜你这一身王妃服制,很是扎眼,命你即刻换掉,再去湘竹苑卧房罚跪。” “你这么快就忘却?” “你身上,没有防身之物。” 他目色乖戾,审视玩物。 “我们的事,是二姐默许。” “她留话,让我好好管教你。” 宁云溪心头猛地一震,满觉难以置信。 “不可能,母亲不忍这么对我。” 穆尔尘双臂温柔,想要抱起她。 “你听话,我便疼你,好么?” 宁云溪铆足脚力,直接踢在他的脸上。 “穆尔尘,一家亲者,安得无视礼数?” “这般作为,你简直不是人!” 穆尔尘捂着鼻子痛处,怒意使然,情致浓烈。 “我不是人?” “我这般作为,不是你所求吗?” 宁云溪嘶吼出声,严词拒绝。 “不是!” “我厌恶你,打从心里看不起你!” 仿若一盆冷水,浇在穆尔尘头上。 他恍然明白。 “这么说,你对付我家夫人,只是为了与我为敌?” “我不就是贪你几年福礼银子?你至于要我性命么?” “你开设医馆,挣来银两,不该孝敬我么?” “宁云溪,岂敢造次?!” 一记掌掴,拂宁云溪在地。 “啊!” 趁她不备,他扯去她的衣带,熟练束缚…… 宁奉哲离宫回府,听说溪儿回门,第一时间赶到湘竹苑,想见妹妹一面。 忽听卧房方向,传来一阵阵惨呼,他一惊,急忙跑去。 穆尔尘听到动静,吓得跳窗逃离。 有污宸王正妃的罪名,他可吃罪不起。 情况危急,宁奉哲顾不上礼数,毫不犹豫,夺门而入。 “溪儿?” 目光所及,她被缚双手,形状戚怜,躺倒在地,他猝然心痛,疾步而去,为她松绑。 “溪儿?!你……” 宁云溪眸盈萋泪,语气却是淡然。 “我没事。” 宁奉哲心急如焚。 “怎么可能没事?告诉我,发生何事?” 宁云溪选择默言。 “什么事都没有。” “我回府了,大哥哥请便,小妹告辞。” 充耳不闻兄长一次次询问,宁云溪颓丧无尽,伶仃回府。 第625章 比物属事 宁奉哲不懈用计,全力劝说宁云溪和离。 一年星霜时光,转瞬而逝,宁云溪依旧选择,留在顾念廷身边。 顾念廷始终没给宁婉善一个名分,宁云溪怀抱希望,总觉得,他会变好。 方之玄寻求良方,略得成果,连夜赶回盛京,歇脚独上西楼,想着明日一早,入宫觐见。不料,变故突然,宁奉哲一计,顺利除去方之玄一家。 忽闻噩耗,庄韶愧疚自裁。 方仁舒临终前,有意不言五弟被害一事,深恐云柏誉心软,告知真相、提醒方之玄,致使大计不成。因此,云柏誉闻听内弟离世,创伤于心,一夜白头。 没了方之玄权衡局势,宁奉哲、林暮,不敌钟谏兄弟。 再加上,宁云溪联手钟谏兄弟,多加谨慎,防备宁奉哲谋算顾念廷。 宁奉哲一度失势,颜瑜地位亦有动摇。 顾念廷野心渐大,企图弑君,钟谏矢志不渝忠心,尽其所能,保护顾孟祯。 朝局逐渐形成,顾孟祯、顾念廷分庭抗礼。 得知方之玄出事,顾沅穹便就料定,宁奉哲处境危急。 他想第一时间回京,平衡局势,解救二弟,但是,北兆台之众一致劝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现在,绝非归京的最佳时机,请王爷稍安勿躁,静候良机天时。” 顾沅穹勉强同意。 然则,眼见宁奉哲境况,愈加凶险,加之,痛失三妹高忆荷,顾沅穹再也按捺不住,愤然决定回京。 北兆台一众,不遗余力筹谋,确保顾沅穹安然归京,结果不慎,被宁云溪抓住疏漏、发动琚水之变,致使北兆台高位,无一生还。 成婚第二年起,顾念廷身子痊愈,开始宠幸宁云溪。 他本意,想与溪儿重新开始。无奈,外有,宁奉哲鼓唇离间,此非真爱;内有,宁婉善假称,宁云溪不过就是一个生养工具。 盛平二十三年,宁云溪生下长女,闺名顾歆然。 盛平二十四年,宁云溪生下一对双生女儿,姐姐名唤顾玉琤,妹妹名唤顾玉琯。 盛平二十五年,吴柒看见帝瑾王府密室画像,禀知钟素罗。宁云溪暂停生育,依计蛰伏颜瑜身边。 宁云溪移居帝瑾王府,直至盛平三十年。期间,颜瑜、宁云溪互相传授古今医理;高楠依着方仁舒留计,悄然缓解宁云溪馥郁香之效,使她徐徐清醒。 晃神过来,宁云溪不再一味心向顾念廷,而是游移三方,犹豫不定。 念及三位爱女,不能失去父王,宁云溪不愿伤害顾念廷一方;大哥哥多年陪伴,恩深义重,她更是不忍针锋相对;阿兄交心莫逆,意气相投,她亦有诸多不舍。 盛平三十年,宁云溪含泪送走颜瑜,回到顾念廷身边。 数年历经良多,知她真心以待颜瑜,顾念廷灰心冷意,移情宁婉善。 自此,宁云溪真正沦为生养工具。 盛平三十一年,宁云溪生下幼子,顾曜。 不喜女儿分宠,宁婉善只想要一位爱子,得到儿子之后,心满意足。 继而,顾念廷彻底抛弃宁云溪,再也没有宠幸。 时年,盛平三十年,年初。 颜瑜还未离去。 宁奉哲与顾沅穹暂时讲和,双双合谋,铲除钟谏之众。 随后,宁云溪结合多方之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击败顾沅穹。 宁奉哲打算,顺势除去顾念廷,并编造谰言,旧年,钟素罗生子、被人调换,顾念廷是假皇子,宁奉哲才是真正的二皇子。 恢复皇子之身,他便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伤害顾孟祯。 顾孟祯旧疾,日渐严重,心绪逐步失控。一次偶然,他翻出贤弟旧事,与宁奉哲撕破脸,告知身世之谜,直言,不可能拱手江山于他。 前些年,铜事台之变,令顾孟祯惊觉,铜事台权势过大,于是,有意扶持密枢台。奈何,高忆荷身亡,因此,他引荐宁奉哲参加会试,职入密枢台。 宁奉哲初任密枢中丞,后升密枢丞,正式脱离宁府,自立晦心府。 闻知身世,宁奉哲离宫,回到晦心府。 文嘉欣然迎步而来,为他脱去披风。 “恭迎老爷回府。” “老爷今日轮休,还要进宫议事,实在辛劳。属下吩咐厨房,为你备下饭菜,特意选用进补之物,以解老爷疲乏。” 由宁奉哲引荐,文嘉参加会试,而今,职在从四品常侍,负责晦心府事宜,故而,自称属下。 宁奉哲怏怏失意,进屋入座。 “不急吃饭,我没有胃口。” 文嘉紧随其后,敬陪左右。 “怎会没有胃口?” “难道,月溪夫人又出什么事?” 所谓结拜,颜瑜以为是结婚。考虑到自己地位岌岌可危,他不敢对外宣示,怕给小妹妹平添不必要的麻烦,遂,册封宁云溪为正一品诰命夫人,赐双字封号,月溪。 是故,文嘉敬称,月溪夫人。 宁奉哲眉心微蹙。 “溪儿,一切如常。” 文嘉关心而问。 “既如此,老爷应是如意,何故不悦?” 宁奉哲一阵恍惚,目意茫然。 “她没事,我便如意。” “莫非在你看来,我,终生为她而活?” 文嘉谦然恭谨,给予评述。 “属下拙辞粗率,但,无意惹老爷不开心。” “整三十年,老爷谋划,无一不为月溪夫人,风刀霜剑,立志不移。” “宸王殿下,不满月溪夫人生女,狠心丢下不顾;月溪夫人忙于计谋,无暇顾及爱女。老爷毫不迟疑,将她们接来府中,无私抚养至今,体贴入微。” “如此举动,感深肺腑,不是终生为她而活,又是什么?” 宁奉哲目光怔然,慢条斯理,道出心里话。 “除了她,我也在意父皇、母亲,关心荷儿。” “可惜,母亲执意与溪儿为敌,荷儿不幸亡故,我便倾注亲情,于父皇身上。” “始料未及,他竟不是我的生父。” 文嘉惊住。 “啊?” 宁奉哲心境渺茫,茕茕孤零。 “承继大统,已然无望。” “母亲说得对,利用顾念廷,掌权夺势,才是我的出路。” “顾念廷,尚不能殒,必须活着,容我慢慢施计。” 文嘉表示惋惜。 “老爷决意,不离宁族、不改宁姓,那么,一辈子都是月溪夫人之兄。” “良缘,终然无缘。” 第626章 幸得,有你 忆起美好过往,宁奉哲打开一个锦盒,取出秦紫玉金簪,细细端详。 “等到势控天下,我再用计,脱离宁姓。” “或者设法,让溪儿改籍更名。” “权势在握,总会有办法的。” “等到溪儿,离开顾念廷、离开帝瑾王,我便送出金簪。她见之,必能明白我的心意。” 文嘉眸落秦紫玉金簪,感慨淙淙。 “记得这支金簪,是老爷初任密枢中丞之年,为月溪夫人打造的吧。” “属下原以为,很快便能赠予,不曾想,时过数年,它仍然存放锦盒之中。” “岂不令人怅惜,老爷一片真情?” 不想溪儿声名有损,宁奉哲不断告诫自己。 “前者,她有宸王正妃的身份;后者,帝瑾王狼子有意,借口结拜,将她纳入后院。” “我不能让溪儿为难,更不能害她,背负红杏出墙的骂名。” “必要等到,一切事定,我才能赠予金簪。” 这话,文嘉虽听过多次,但丝毫不觉厌倦。 “老爷无私奉献,属下感动不已。” 宁奉哲重新放好金簪,小心翼翼珍藏。 “哪得什么无私?我与她,是互相付出。” “你亦深知,溪儿良善,然而,这些年,她为了我,诸事做绝,几乎泯灭天性。” “真若论及无私,也是她,奉献更多。” 文嘉略微思量,分析剖判。 “月溪夫人顶着馥郁香之效、义结金兰之谊,依旧愿与老爷齐心协力,铲除异己。” “属下愚见,月溪夫人多多少少有所寄情,绝非毫无情义。” “说不定,以后变天改命,她会接受老爷。” 宁奉哲闻言惊喜。 “真的吗?” “你当真这么认为?” “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文嘉披露腹心,侃侃而谈。 “见事不同,属下想法当然有改。” “察之细微,属下确然认为,或有转机。” “想是,馥郁香药效渐渐淡去,月溪夫人,见老爷付出良多,由心动容。” 宁奉哲双目,盈上一抹欣悦。 “言之有理。” “承你吉言。” “期望那时,三位爱甥不会反对。” 时刻不忘老爷贵体康健,文嘉复问。 “这下,老爷该有胃口用饭了吧?” 宁奉哲浅笑提问。 “然儿三姐妹,用过午饭没有?” 文嘉回答。 “好像没有。” 这时,下人通禀:“大姑娘求见。” 宁奉哲速即允准一见,并让文嘉去往厨房,吩咐添肴传菜。 顾歆然走进房间。 “小甥顾歆然,恭请大舅舅福安。” 宁奉哲虚扶一把。 “何必行此大礼?平身赐座。” 顾歆然抬头,冲他甜甜一笑。 “谢舅舅。” 宁奉哲正襟危坐。 “然儿这般殷勤,势必有事相求。” “说吧,何事?” 顾歆然纤悉不苟,如实禀告。 “两位妹妹不通情理,我没问大舅舅意见,自作主张罚跪她们,特来请罪。” 宁奉哲愁眉锁眼,忧心忡忡。 “怎么回事?” “她们如何不通情理?” 顾歆然有礼有节,恭顺答复。 “回禀大舅舅,她们一味哭喊,思念父王,误解舅舅,故意不使我们父女相见。” 宁奉哲舍去自己形象,为爱甥说情。 “她们没有说错,我时常告诉你们,舅舅是坏人,不希望你们,与父母相见。” 顾歆然正容严色,道出真相。 “大舅舅心善,不忍怪责我父抛弃妻女,更者,舅舅重视家人,不舍评说我母一心朝局。” “我心知肚明,大舅舅甘愿自称恶人,是怕我们寒心,不愿我们痛苦而想,父王、母亲都不要我们了。” 没想到被她点破,宁奉哲暗自一惊,表面照常表现险恶。 “呵。” “琤儿、琯儿所言,没有错,是你有所误解。” 顾歆然眸意绰然,不为所动。 “莫非将我看作痴傻?大舅舅心思显然,我早便看懂。” “前时配合做戏,守口未言,是因无甚要事,陪着舅舅玩闹。” “而今,良机当前,不容错过,我们该当面对现实。” “难不成,舅舅意愿这样玩闹一辈子?” 宁奉哲反应不及,怔在原处。 “你……何以洞穿我心?” 顾歆然无奈笑笑,一言一行,不见孩童稚气。 “很难吗?” “你我相处多年,早便相互了解。” “洞穿舅舅心思,应该不难吧。” “二位妹妹年幼,难免不懂事,大舅舅无需焦心,我会教她们学好。” 宁奉哲心里没底,弱弱而问。 “然儿心中,对我无恨?” 顾歆然笑颜温和,犹似波漾芙蓉。 “大舅舅关怀备至,视我们为亲女,小甥唯是感恩无尽,不怀一丝恨意。” “但请大舅舅,不要遇事,只知一个人扛着,然儿长大了,可以为你分担。” 听罢这话,宁奉哲眼泪,夺眶而出。 “好孩子,多谢你……” 顾歆然连忙走去,拿出绢帕,为舅舅拭泪。 “舅舅莫哭,小甥心疼。” 宁奉哲隔着衣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心处苦痛,尽数冰雪消融。 “然儿有所不知,天下无一人懂我。” “幸得,有你。” 与他对眸,顾歆然目含清露,不减笑颜。 “记事之年,第一口热饭,父王、母亲皆不在场,陪伴我身边者,正是大舅舅。” “当时,我亦想着,幸得,有你。” 宁奉哲扶她,同落正座。 “属你嘴甜。” 心系爱甥,他稍稍平静,柔言请求。 “不过,责罚不宜太甚,你快些吩咐侍者传话,免去妹妹罚跪吧。” 顾歆然洋洋一笑。 “大舅舅勿忧,知你肯定担心,来前,我便免罚。” 宁奉哲放心不下。 “还要传唤女医,仔细检查她们膝盖,是否有伤。” 顾歆然努努嘴。 “舅舅过于担忧,她们才跪一盏茶工夫,不会受伤。” “舅舅管得太严,当心她们又有异议。” 宁奉哲满目宠溺,不再掩饰。 “好好好,我不管。” 顾歆然说回良机正事。 “我有一计,襄助舅舅,成就大事。” 宁奉哲蹙眉严正。 “小小年纪,休要参与朝局,置身事外,方得安定。” 顾歆然应对,游刃有余。 “那我改个说法,我有一心事诉与,祈请舅舅一听。” 宁奉哲一阵犯难,哭笑不得。 “小机灵,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627章 是我,亲手送走他 盛平三十年,紫微星异象,颜瑜回到二十二世纪。 宁云溪回居宸王府,依旧称作宸王妃。 秋璧离世以来,宁云溪没有再用任何贴身侍女,近身起居,皆由自己照顾。 莉咏居。 宁云溪独坐发呆,不自觉,忆起秋璧临终之言。 “奴婢有一事隐瞒,一直未敢向夫人明言。” “其实,奴婢是大娘子的人。” “但,从未心向于她。” “奴婢,唯忠夫人,永世不渝。” 痛惜秋璧,一去不返,如同阿兄离去,大约,亦再无缘相见。 她凝眸帝瑾王府方向,追忆点点滴滴。 原来,送走阿兄,她会心痛至此。 原来,相处五年有余,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原来,孤苦伶仃,就是这般感受。 利用阿兄信任,亲手夷去一众己方盟友,今之境遇,是她自找,活该孤苦。 正想着,忽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转眸看去。 “大哥哥。” 听她嗓音哭哑,宁奉哲眉宇,映现几分不忍。 “我听说,帝瑾王驾崩。” 宁云溪瞳色木然,凄凄落泪。 “是我,亲手送走他。” 宁奉哲不紧不慢,坐在她的身边,递去一条干净的丝绢。 “你终于醒悟。” 宁云溪泪眼朦胧,遥感前路渺渺迷惘。 “他与你们之间,我选择你们,便是醒悟吗?” “醒悟,却无甘露洒心之怡,唯剩心口,阵阵发痛。” 宁奉哲扬扬自得,不思苦楚。 “一时不舍,人之常情。” “慢慢地,这感觉就淡了。” “我相信,你会想开。” 宁云溪怆然潋滟,绵泪不绝。 “大哥哥,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帝瑾王,往而难复,宁奉哲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 “故去之人,你不必留恋,常去祭拜,有个念想就行。” 宁云溪丝绢掩面,几近泣不成声。 “我很后悔,后悔所做一切。” “阿兄付以信任,对我言听计从,待我亲厚,胜似骨肉至亲。” “我却折其臂膀,戮他臣下。他们大多,有恩于我,初遇时,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 “原本,有他们保护,阿兄可以安稳一生,结果被我害得,王府萧然。” “临去,他问我,为何欺骗他,为何背弃他,为何不要他。” “我不知所言,涕零不能答。” “他必然恨极,不可能原谅我……” 眼见溪儿如此眷深,宁奉哲微微沉色,有点笑不出来。 “你舍不得他,我便难逃一劫,我方之众,一如帝瑾王臣下,几乎不能幸免。” “溪儿,是否他活我殒,才是你的夙愿?” 宁云溪潺潺抬眸,注视于他。 “正因舍不得你们,我才舍去他。” “可是,心里好生难过。” “大哥哥,我当真对不住他。” 一听这话,宁奉哲安心落意,温然一笑,继续宽慰。 “你难过,并非因为他待你多么亲厚,而是因为你心地善良。” “哥哥教过你,路既定,不回头。” “殒身不能复。你既选择我,就不要后悔,否则,犹犹豫豫,连我也失去,岂不更加追悔莫及?” “帝瑾王,义兄而已。” “你在世上,还有很多亲人,比如我,比如孩子们,仅仅失去一位义兄,不至于消沉低迷。” 宁云溪抽泣渐停。 “大哥哥所言极是。” 阿兄,不属于此地,得以回家,应是一件喜事。 如是想罢,她止住泪水。 “选择已定,我不该后悔。” “后悔,也没有用。” 宁奉哲一改往常,亲手为她拭泪。 意外发现,肌理接触,她竟没有一丝躲闪,他由心惊喜,顺势提议。 “跟随我,移居晦心府吧,长久不见,孩子们都想你了。” 宁云溪低声戚戚,拒绝倒很果断。 “我是宸王妃,怎可随你移居?大哥哥请莫说笑。” 宁奉哲一阵错愕。 “你弃去帝瑾王,不是为了与我作伴吗?” 宁云溪疑惑。 “你我兄妹,不住一处,亦可作伴。” “为何非要住在一起?” 宁奉哲欲言又止。 “我……” 一番纠结,他如旧说不出口,转而发问。 “你意,仍要守着宸王?” 宁云溪点点头。 “是。” 宁奉哲不能理解。 “但他五年前,已然将你休弃。” 宁云溪纠正。 “那是用计蛰伏,不是真正休弃。” 宁奉哲忍不住发急。 “休书是真,废去婚书也是真。” “怎么不是真正休弃?” “今时,迎你回府,他并没有往州牧台,补上婚书,不是么?” 宁云溪语调淡然,似乎并不在意。 “嗯,没补。” 宁奉哲锁眉,一分疾言厉色。 “那你算哪门子的宸王妃?” “搬出去,随我住。” 见他急切失仪,宁云溪提醒礼数规矩。 “即便搬出去,我也应回宁国公府,而不是晦心府。” 宁奉哲郁闷怫然,愈加失控。 “我不在,留你一人,将受多少委屈?” “往事历历在目,你还敢回府去住?” 宁云溪坐姿无力,心灰意懒。 “所以,我宁可住在宸王府。” 心底醋意,霎时惊风骇浪,宁奉哲勃然色变。 “你对宸王,依依未忘,还有感情,是也不是?” 宁云溪痛苦犹在,黯然神伤。 “我不知道。” 宁奉哲责怨怒问。 “你分明知道。” “你放弃帝瑾王,就是为了宸王,对不对?” 宁云溪如实作答。 “不对。” 宁奉哲沉浸醋海,充耳不闻她的回答。 “你追思帝瑾王,恋恋不舍宸王,他们有什么好,你就不能看看别人?” 宁云溪思绪迷雾,不解而问。 “看看,何人?” 宁奉哲气得不行,忿然离座。 “你说呢?” “居然反问我?” “你说何人?!” 宁云溪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到一人。 “大哥哥是指,北兆中丞安大人吗?” 宁奉哲盛怒赫然,彻底崩溃。 “就连安霄涣,你都没有忘记?!” 宁云溪不明所以,认真解释。 “他与我,早就结束。” 宁奉哲气冲霄汉,全然听不进解释。 “宁云溪,有骨气,很不错,我无话可说。” 话罢,他奋然拂袖而去。 帝瑾王已去,溪儿依然执迷不悟,可想而知,顾念廷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看来,对付顾念廷,掌权朝局,拯救溪儿,迫在眉睫。 顾念廷,殒期将至! 第628章 师徒倾谈 乌云滚滚,蔽而不见天日。 顾歆然展开一张地图,落笔各处,习练勘察设计地形。 忽听南面,传来一阵细微之声,她得意洋洋一笑,移目而去,视线准确落于来者。 “师父大驾光临?” “哈哈,果然是师父。” “这下,你可不能再说,徒儿聋耳不辨声。” 周子熙走进她的房间,摘下帷帽,置于一侧。 “好,顾大姑娘,耳通目达。” 顾歆然欢喜迎接,搀扶师父上座。 “师父来此,有何贵干?” “莫非,放心不下徒儿行事?” “你教我的计策,我已然转述大舅舅,且,遵照师父吩咐,依据局势,自作一番精改。” “师父妙计,得我助力,大舅舅事成,指日可待。” 周子熙安抚徒弟,坐于他的身旁。 “你行事,我自然放心。” 顾歆然目色乖顺,抬眸凝视。 “放心,为何专程过来一趟?” “师父离开铜事台,甚为不易,所思所为,必是要事。” “哦——我知道了。” “师父定是思念徒儿,情不自禁。毕竟,我是全天下最聪慧的徒儿,师父终日感到荣光,整日只觉欣幸,理当情不自禁。” 周子熙慈目柔和,词气却不饶人。 “你呀,百无一用,惯会说嘴。” 顾歆然面色一转,失落负气。 “哼,师父管教严格,鲜有赞许,只会说我百无一用。” “我这般优异,你就不能多夸夸我吗?” 周子熙轻轻拢抚,为她理顺长发。 “称赞,不急一时,我们相处时日长,往后有的是时间。” 顾歆然努嘴不悦,依旧不忘斟茶一杯,孝敬师父。 “师父常说,相处时日长,实然,我们这些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时日何来?” 周子熙接过茶杯,浅啜一口,茗香新砌,温热正好。 “我今日到此,便是告诉你,时日何来。” 顾歆然发出一声疑惑。 “哦?” 周子熙放下茶杯,眉间蹙起几分凝重。 “这件事,于情理而言,应当早些告诉你。” “现在才说,或许对不住你。” “经我布局,令尊令慈,即将西逝。” 顾歆然错愕。 “啊?!” “父王,必定殒身大舅舅之手,这我可以料及。” “但我母亲……” 她万分不舍,簌簌欲哭。 “师父,你不是说过,我母亲,是你的小师妹吗?” “你布局,怎会伤她性命?” “师父或有不知,母亲一生,受尽委屈,她做坏事,都是不得已的。” “在我看来,母亲没有错,恳求师父,放她一马。” 周子熙细声宽慰。 “然儿安心,小师妹西逝不久,便会重生。” 顾歆然悲意,化作一脸迷茫。 “重生?重获新生?” 周子熙正容亢色。 “是也。” “她会回到,盛平二十二年。” 顾歆然一分新奇,还余茫然。 “我出生的前一年?” 周子熙心境,萦怀丝丝遗憾。 “对。” “到时,亲者家人、她所在意者,几乎都能重逢。” “然则,你们姐妹……” 他顿言,顾歆然紧接上话。 “我明白。” “生而再来,母亲心灰意冷,选择有改,不可能嫁给父王。” “如是,我们姐妹,不复再有。” 周子熙言辞恳切。 “此事,我极难启齿,久久未言,实在对不住。” 顾歆然深埋视线,眸底盈起一抹朦胧。 “父王一心宁婉善,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顾,打从母亲蛰伏帝瑾王府,我们姐妹便被大舅舅接走,抚养至今。” “我们母女,少得相见,母亲何如,我只能从大舅舅口中,稍稍获知。” “原本以为,大事得成,便可与她团聚,谁曾想……” 她杏雨潸然,汩汩伤怀。 “我还有很多话,想诉知母亲。” “她总怨责自己,没有照顾好我们。我想跟她说,在我心里,从未怨她分毫。” “母亲受苦,妹妹无依,皆我无能之故。” 周子熙由心提议。 “盛平三十二年,便是她火凤重生之年。” “余下日子,她会很难过,你不妨回宸王府,陪着她?” 顾歆然徐徐止泪,谨肃一应。 “嗯,我这就寻由,道别舅舅,搬回宸王府。” 周子熙手掌,袅柔抚慰她的后背。 “另者,我有话,转达于你。” 顾歆然洗耳恭听。 “师父请讲。” 周子熙侃正而道。 “我师父,也就是你的外婆,她代方氏一族,诚心向你们姐妹致歉。” 顾歆然一听,连忙低眉。 “外婆言重,孙儿惶恐。” 周子熙继续转述。 “她说,此世,予你江山,望你仁惠臣下,恩泽万民。” 顾歆然一惊。 “我?” 她敛容,愈加惶恐。 “大舅舅海内人杰,理应是他,继位大统。” “我还小,什么都不懂。” 见她如坐针毡,周子熙适当调侃说笑。 “适才谁说,天下第一聪慧?” “你大舅舅,应不如你。” 顾歆然脸一红,有些羞愧。 “徒儿一时得意忘形,胡言乱语,师父不许拿作笑柄。” 周子熙顺意,说回正事。 “如你所言,他会继位大统,不过,等你长大,他便禅位于你。” 顾歆然惑问。 “他打算禅位之后,颐养天年?” 想到爱子未来美事,周子熙欣慰一笑。 “非也。” “他将赴远,去寻属于他的幸福。” 顾歆然好奇再问。 “大舅舅,也要重生回到盛平二十二年吗?” 周子熙语态温然,如实告知。 “他之重生,携双世记忆,归于异世他处,不在吾时,乃新篇章也。” 顾歆然暂忘忧愁,可心如意。 “大舅舅,幸福就好。” 心系师父安危,她认真承诺。 “待到天下安稳、局势落定,我亲往铜事台,接师父一众,离开是非之地,安享晚年。” 周子熙目落徒弟,深感自豪。 “好。” “等你大功告成,为师一定每日赞扬。” 心愿得成,顾歆然忻悦无比。 “一言为定。” 周子熙捏捏她的鼻子,责备不失宠溺。 “你这孩子,欲壑难填,一贯得寸进尺。真到那时,你又要嫌我,赞扬不绝,招人厌烦。” 顾歆然挽着师父胳膊,尽情撒娇。 “绝无可能。” “徒儿,最喜欢师父夸我,永世不思厌烦。” 乌云滚滚,蔽而不见天日。 顾歆然展开一张地图,落笔各处,习练勘察设计地形。 忽听南面,传来一阵细微之声,她得意洋洋一笑,移目而去,视线准确落于来者。 “师父大驾光临?” “哈哈,果然是师父。” “这下,你可不能再说,徒儿聋耳不辨声。” 周子熙走进她的房间,摘下帷帽,置于一侧。 “好,顾大姑娘,耳通目达。” 顾歆然欢喜迎接,搀扶师父上座。 “师父来此,有何贵干?” “莫非,放心不下徒儿行事?” “你教我的计策,我已然转述大舅舅,且,遵照师父吩咐,依据局势,自作一番精改。” “师父妙计,得我助力,大舅舅事成,指日可待。” 周子熙安抚徒弟,坐于他的身旁。 “你行事,我自然放心。” 顾歆然目色乖顺,抬眸凝视。 “放心,为何专程过来一趟?” “师父离开铜事台,甚为不易,所思所为,必是要事。” “哦——我知道了。” “师父定是思念徒儿,情不自禁。毕竟,我是全天下最聪慧的徒儿,师父终日感到荣光,整日只觉欣幸,理当情不自禁。” 周子熙慈目柔和,词气却不饶人。 “你呀,百无一用,惯会说嘴。” 顾歆然面色一转,失落负气。 “哼,师父管教严格,鲜有赞许,只会说我百无一用。” “我这般优异,你就不能多夸夸我吗?” 周子熙轻轻拢抚,为她理顺长发。 “称赞,不急一时,我们相处时日长,往后有的是时间。” 顾歆然努嘴不悦,依旧不忘斟茶一杯,孝敬师父。 “师父常说,相处时日长,实然,我们这些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时日何来?” 周子熙接过茶杯,浅啜一口,茗香新砌,温热正好。 “我今日到此,便是告诉你,时日何来。” 顾歆然发出一声疑惑。 “哦?” 周子熙放下茶杯,眉间蹙起几分凝重。 “这件事,于情理而言,应当早些告诉你。” “现在才说,或许对不住你。” “经我布局,令尊令慈,即将西逝。” 顾歆然错愕。 “啊?!” “父王,必定殒身大舅舅之手,这我可以料及。” “但我母亲……” 她万分不舍,簌簌欲哭。 “师父,你不是说过,我母亲,是你的小师妹吗?” “你布局,怎会伤她性命?” “师父或有不知,母亲一生,受尽委屈,她做坏事,都是不得已的。” “在我看来,母亲没有错,恳求师父,放她一马。” 周子熙细声宽慰。 “然儿安心,小师妹西逝不久,便会重生。” 顾歆然悲意,化作一脸迷茫。 “重生?重获新生?” 周子熙正容亢色。 “是也。” “她会回到,盛平二十二年。” 顾歆然一分新奇,还余茫然。 “我出生的前一年?” 周子熙心境,萦怀丝丝遗憾。 “对。” “到时,亲者家人、她所在意者,几乎都能重逢。” “然则,你们姐妹……” 他顿言,顾歆然紧接上话。 “我明白。” “生而再来,母亲心灰意冷,选择有改,不可能嫁给父王。” “如是,我们姐妹,不复再有。” 周子熙言辞恳切。 “此事,我极难启齿,久久未言,实在对不住。” 顾歆然深埋视线,眸底盈起一抹朦胧。 “父王一心宁婉善,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顾,打从母亲蛰伏帝瑾王府,我们姐妹便被大舅舅接走,抚养至今。” “我们母女,少得相见,母亲何如,我只能从大舅舅口中,稍稍获知。” “原本以为,大事得成,便可与她团聚,谁曾想……” 她杏雨潸然,汩汩伤怀。 “我还有很多话,想诉知母亲。” “她总怨责自己,没有照顾好我们。我想跟她说,在我心里,从未怨她分毫。” “母亲受苦,妹妹无依,皆我无能之故。” 周子熙由心提议。 “盛平三十二年,便是她火凤重生之年。” “余下日子,她会很难过,你不妨回宸王府,陪着她?” 顾歆然徐徐止泪,谨肃一应。 “嗯,我这就寻由,道别舅舅,搬回宸王府。” 周子熙手掌,袅柔抚慰她的后背。 “另者,我有话,转达于你。” 顾歆然洗耳恭听。 “师父请讲。” 周子熙侃正而道。 “我师父,也就是你的外婆,她代方氏一族,诚心向你们姐妹致歉。” 顾歆然一听,连忙低眉。 “外婆言重,孙儿惶恐。” 周子熙继续转述。 “她说,此世,予你江山,望你仁惠臣下,恩泽万民。” 顾歆然一惊。 “我?” 她敛容,愈加惶恐。 “大舅舅海内人杰,理应是他,继位大统。” “我还小,什么都不懂。” 见她如坐针毡,周子熙适当调侃说笑。 “适才谁说,天下第一聪慧?” “你大舅舅,应不如你。” 顾歆然脸一红,有些羞愧。 “徒儿一时得意忘形,胡言乱语,师父不许拿作笑柄。” 周子熙顺意,说回正事。 “如你所言,他会继位大统,不过,等你长大,他便禅位于你。” 顾歆然惑问。 “他打算禅位之后,颐养天年?” 想到爱子未来美事,周子熙欣慰一笑。 “非也。” “他将赴远,去寻属于他的幸福。” 顾歆然好奇再问。 “大舅舅,也要重生回到盛平二十二年吗?” 周子熙语态温然,如实告知。 “他之重生,携双世记忆,归于异世他处,不在吾时,乃新篇章也。” 顾歆然暂忘忧愁,可心如意。 “大舅舅,幸福就好。” 心系师父安危,她认真承诺。 “待到天下安稳、局势落定,我亲往铜事台,接师父一众,离开是非之地,安享晚年。” 周子熙目落徒弟,深感自豪。 “好。” “等你大功告成,为师一定每日赞扬。” 心愿得成,顾歆然忻悦无比。 “一言为定。” 周子熙捏捏她的鼻子,责备不失宠溺。 “你这孩子,欲壑难填,一贯得寸进尺。真到那时,你又要嫌我,赞扬不绝,招人厌烦。” 顾歆然挽着师父胳膊,尽情撒娇。 “绝无可能。” “徒儿,最喜欢师父夸我,永世不思厌烦。” 第629章 大哥哥,你变了 宸王府,顾歆然的居处,名为紫欣居,位于莉咏居一侧。 自出生以来,她从未住过紫欣居,今日为了母亲,正式回居安住。 宁云溪刚刚历经阿兄离去之苦,短短几日,又历爹爹逝世之痛,轮番打击,凄怆崩溃。 幸得长女陪伴,她才勉强振作。 宁奉哲施计顺利,迅速掌握朝局,升任正一品太卿,并假造圣旨,恢复太卿所有职权。 因他佯作追随顾念廷,所以表面看似,顾念廷心怀反意、致病父皇,企图势倾天下。 宁奉哲潜身幕后,游刃有余,叱咤风云。 等到顾孟祯崩逝,他便依照原计,夺走顾念廷的身份,假说父皇舍身与他配合,为天下铲除恶徒。加之,帝瑾王崩逝,顾念廷脱不了干系。 如是背负数罪,顾念廷只会落得人人喊打。反之,宁奉哲承继大位,顺理成章,天下归心,万民敬服。 一切无虞,静候良机。 怎料,忽闻噩耗:皇上病情好转。 宁奉哲先是难以置信,而后很快料定何人所为,随即放下手边事务,赶往宸王府莉咏居。 “溪儿,是不是你,悄悄给皇上送药?” 见他没有落座,宁云溪离开座位,卑微恭立。 “不敢相瞒兄长,是。” 宁奉哲怒不可遏,全然不思入座。 “我想尽办法,予你自由,不使宸王管束于你,是为令你心情愉悦。” “你手持便利,竟去医治敌人,却为何故?!” 宁云溪怯懦而言。 “大哥哥,他是我的父皇,我当真不忍。” 宁奉哲横眉立目,语态愈加失控。 “你早被休弃,他不是你的父皇。” “你没听见然儿,敬称母亲,而非母妃?小小孩童,尚能明晰情势,你反倒自欺欺人。” 较之兄长,宁云溪犹显喃喃细语。 “我……不是自欺欺人。” 见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宁奉哲更是震怒。 “那是什么?” 兄长气势威迫,宁云溪越发卑怯。 “前不久,宸王留宿莉咏居,今我腹中,已有他的孩子。” “王爷,为了孩子,定会补上婚书、娶我回府。” 一听这话,宁奉哲心境,骤然天崩地裂。 “什么?你手持便利,不仅医治顾孟祯,还投怀送抱顾念廷?” “气煞我也,宁云溪,你岂有此理?!” 一只茶杯,砸碎宁云溪面前,吓得她连连后退。 “对不起。” 知她惊吓,宁奉哲尽量按捺怒火,语重心长提醒。 “江湖坎坷,云族众人,多是不保,飘零至今,仅剩你爹爹一人。” “你们父女,历尽险阻,好不容易重逢。” “顾孟祯得知柏盟主真实身份,拖着病躯,也要用计,害他殒命九泉之下。” “令尊之恨,你这么快就忘记?” 提及爹爹故去,宁云溪落眉哀戚。 “我没忘。” 怕她动了胎气,宁奉哲扶着她,一起坐下。 “你分明忘得一干二净,不然,医治顾孟祯做甚?” 坐下同时,宁云溪微微抬眸,凝视于他。 “大哥哥,是你教我,旧主之恩,不可忘却。” 忆起自己原话,宁奉哲一时语塞。 “我……” 他当即改口。 “以前教得不对,你全当没有听过。” 宁云溪杏眸,楚楚生怜。 “大哥哥,你变了。” “你以前,注重礼节、彬彬矜贤,不是这样的。” 深恐自己心软,耽误大事,宁奉哲回避视线,不与对眸。 “历事沧桑,谁都会变,此乃人之常情。” “从今日起,我会安排,不许宸王碰你。”小說中文網 宁云溪不服抗议。 “他是我的夫君。” 夫君二字,犹如一把利刃,划过宁奉哲心间,霎时,痛不欲生。 “帝瑾王走后,你就这么寂寞,非要男子相伴?” 宁云溪满觉无辜。 “大哥哥仍在误会。我强调数次,阿兄与我,绝非男女关系,我们是结拜兄妹。” 宁奉哲瞋目欲噬,唇齿噙着一分鄙夷。 “谁也没有规定,结拜兄妹,不能是男女关系。” “你大方承认就行,难不成,怕我笑话你?” 宁云溪憋闷委屈。 “无中生有之事,我如何承认?” 宁奉哲掩藏醋意,唯露一声苦笑。 “呵,随你。” 他严霜凛然,冷冷示诫。 “我来,就为告诉你,休想再往宫里送药,安心待着,莫生事端。” 宁云溪一阵心惊。 “否则,大哥哥便要取我性命吗?” 没想到被她误解,宁奉哲不由急躁。 “哪有否则?我说‘否则’了么?”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嗜杀成性之徒?” 宁云溪真切评价。 “原本,不算是。” 宁奉哲气得七窍生烟。 “宁云溪,你有没有良心?” “如何不明白,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保护你?” 宁云溪义正词严。 “我不用你保护。” “你野心夺权、坑害忠臣良民,借口保护我,博个美名,纵使骗得了天下,也骗不了我。” 宁奉哲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怒极,酸楚发笑。 “呵呵……” 他之笑颜,不见悲色,若隐若现几分狡黠,宁云溪眉心深颦,尤其严肃。 “大哥哥,你别这样,我不喜欢。” “我们兄妹,努力做回从前,好不好?” 宁奉哲咬牙,强忍心痛。 “从你决定嫁给宸王,我们就回不去了。” “朝局如此,我以蝼蚁之力,无法撼动。” “溪儿,你究竟明不明白,我有很多迫不得已?” 宁云溪失望。 “父皇,非殒不可吗?” 宁奉哲气宇凌厉。 “嗯。” 宁云溪失望更甚。 “若我没有猜错,父皇之后,便是宸王,是吗?” 宁奉哲目色,覆上一道锐利。 “嗯。” 宁云溪茕茕无助。 “我的孩子们,怎么办?” 宁奉哲气愤以致,不近人情。 “然儿姐妹,是我养大,与宸王无关。” “至于你肚子里这个孽种,趁着还未降世,送归吧。” 宁云溪弱弱恳求。 “大哥哥说过,我的孩子,你会视作亲生。” “今,何忍伤害?” 宁奉哲眸底淙淙,一分不忍心。 “舍不得就生。” 宁云溪继续恳求。 “岂非叫他,一出世,就没有父王?” 听她又为顾念廷求情,宁奉哲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旦生下,那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有我在,顾念廷不重要。” 第630章 我不需要 顾沅穹薨逝之后,宁寒望依附穆蓉,改志顾念廷麾下。 眼见宁奉哲,逐渐权倾朝野,宁寒望起了异心;得知宁奉哲,意图认贼作母,顶替顾念廷二皇子的身份,穆蓉果断选择,与宁寒望站在一起。 夫妻二人,打算越过儿子,夺得权势,以保自身无恙。 宁奉哲不屑一顾,随意用计,铲除二者。 意料之外,宁奉哲计败。 查实计败缘由,宁奉哲怒气冲冲,来到莉咏居。 “溪儿,是不是你,料中我的计策,提醒父亲母亲自保?” “我用计铲除他们,是不是你,暗中出手相救?” 宁云溪起身卑立,低眉顺眼。 “是。” 百般纵容,换来这种结果,宁奉哲气涌如山。 “既有身孕,就该安心养胎,你这又是做甚?!” 宁云溪疚心疾首,苦口劝言。 “大哥哥自知敬称父亲母亲,却要问我做甚?” “你是月盛第一孝子,怎可狠心用计,辜负孝义?” “大哥哥,你清醒一点,那是我们的父母啊。” 见她执迷不悟,宁奉哲心焦气愤。 “我早说了,他们不是你的父母。” “你不是也说,帝瑾王亲子鉴定,已然证实这事?” “他们抱养你,目的只在利用,这样的父母,你何必护着?” “我不遗余力,疼惜你这么多年,你岂可与我作对?” 父母亲情,兄长深恩,忽然相对而立,宁云溪陷入两难,凄凄愁泪。 “整三十年的亲缘,你叫我如何割舍?” “我之所以忍痛舍去阿兄,就是因为舍不得你们。” “大哥哥,失去家人,我怎么活?” 她一哭,宁奉哲立时心软,体贴搀扶,陪她同坐。 “你有孩子们,有我,难道不够一家温馨吗?” 宁云溪诉与心事。 “你们所有人,我都不想失去。” 宁奉哲心绪,充斥无奈。 “可是我们势不两立,你必要割舍一方。” “犹豫不决,便是你自己受害。” 宁云溪灵光一现,想到解决办法,遂即提议。 “我若没了,你们可以讲和吗?” “如果可以,等我生下孩子,立刻自裁。” 宁奉哲雅容,顿时阴沉。 “你若没了,我覆埋天下,给你陪葬。” “你胆敢殒身,天下不存,不妨试试。” 宁云溪怅然若失,渺茫无措。 “那我应当怎么做,你才肯高抬贵手?” 听她问话,宁奉哲心烦苦恼,依旧不懈劝告。 “溪儿,你怎么就是想不通呢?” “他们意图害你,他们不是好人。” “我看似狠鸷,实然,是在救你。” “可知他们掌控局势,你将受到怎般伤害?” 不愿看见一家分裂,宁云溪屈膝跪地,叩首哀告。 “我殒不足惜,乞求大哥哥,放过他们。” 宁奉哲怫郁一丝不耐烦。 “你这么不懂事,我何以放过他们?” 宁云溪抬眸同时,垂泪涟涟。 “父母一去,震动宁、穆两族,以兄长手段,他们亦将不能保。” “大哥哥,孤家寡人,很有意思吗?”小說中文網 宁奉哲漠然移目他处,不想面对,也没有心情扶她起身。 “我不像你。” “有你,有孩子们,我很满足,不觉孤家寡人。” 劝说不通,宁云溪无奈决定。 “父皇旧疾,我已让步;这次,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兄长,做糊涂事。” 难得听到她说狠话,宁奉哲犹感新奇,会心一笑。 “怎么?” “月溪夫人,意在与我智斗一场?” “就凭你今时地位么?” 宁云溪目意坚定。 “是。” 有机会与她切磋玩耍,宁奉哲由衷而喜。 “呵,有意思。” “我们兄妹,从未有过正面交锋。” “近来清闲,玩玩也好。” “我予你权势,且看,你能不能保下他们。” 溪儿孕中虚弱,诸事以她愉悦为主。 本着这个心思,宁奉哲一如既往,藏巧守拙,让着妹妹。 短短两日,胜负已分,宁奉哲喜出望外,至莉咏居。 “你赢了,很厉害。” “拿着他们的性命,肆意玩弄,感受如何?” “你也觉得,很舒适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宁云溪一分喜悦也无。 “我不喜欢。” 宁奉哲微微一怔。 “不喜欢?怎么会呢?” “瞧着他们无头苍蝇般,惶恐不安、束手无策,我以为,你也乐在其中。” 宁云溪目光无神。 “大哥哥玩够,可以放过他们吗?” 看出妹妹不快,宁奉哲道出心里话,以作宽慰。 “若非,虑你正在孕中,我绝不会姑息。” 宁云溪不冷不淡。 “多谢大哥哥。” 宁奉哲柔声细语。 “安心养胎,珍重贵体,听见没有?” 宁云溪侃然正色,请他落座。 “是。” “小妹,申肺腑之言,祈请兄长一听。” 不想也知,她又要劝他向善,宁奉哲郁闷长叹,仍然愿意聆听。 “唉——你说。” 宁云溪由心惑问。 “你教我的孝顺,我都有做,可是何故,兄长变了?” 宁奉哲坐于妹妹身旁,分外认真,诉知心事。 “我对他们,俱是虚情假意,你一分看不出来吗?” “我何曾教你做成这般,情逾骨肉?” “你这样自苦,他们丝毫不会心疼你。” 宁云溪固执己见。 “事在人为,只要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 宁奉哲谈论事理。 “事在人为,是指谋事在人,不是你这样,傻乎乎只用真心。” 宁云溪迎目凝视,肃然质疑。 “那你对我,也是虚情假意吗?” 宁奉哲满心诧异,又惊又气。 “你居然问出这种话,你……我……” “宁云溪,你当真没有心。” 宁云溪眸意惘然。 “我是真的不知道,才会这么问。” “事到如今,我已是迷雾不解。”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不在意他们。” 宁奉哲沉色不悦。 “可我说过很多次,我只在意你。” “你理解不了这话吗?” 宁云溪颦眉摇头,目光所至,只觉兄长离她,越来越远。 “我理解不了这话,也理解不了你。家人,乃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你何故弃之?” 宁奉哲谨严解释。 “不是我故意抛弃他们,是他们先抛弃你。” “我为你鸣不平,有什么错?” 宁云溪拒人千里。 “我不需要。” 不曾想,三十年的无私奉献,竟只得到一句冷语,我不需要。 简短四字,震撼宁奉哲内心。 “你简直无可救药。” 第631章 大哥哥露才 盛平三十一年,宁云溪生下幼子,顾曜。 这次,宁奉哲没有用计、接走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他决心,让溪儿体会,穆蓉、宁婉善之流掌权,她将会受到何等伤害。 他达观期盼,或许,她会醒悟。 整整一年,宁奉哲既要放权,纵容穆蓉等人,欺负溪儿;又要把握分寸,保证溪儿安然无事;还要平衡局势,不至一发不可收拾,确保自己最后可以收场。 如是一年过去,宁奉哲筋疲力尽,结果,依旧徒劳一场。 眼见溪儿,没有一点变化,宁奉哲满头愁绪,痛苦不堪。 “皇上驾崩,宸王不日便要登基。” “你为何阻止我,对付宁婉善?” 宁云溪痛心疾首反问。 “大哥哥,她是我们的四妹妹,你何忍伤害?” 宁奉哲不忍小忿,忽震雷霆。 “何忍伤害、何忍伤害,你只会问,何忍伤害!” “岂不知,宁婉善即将登上凤座,册后大典结束,第一件事,就是送你西归?”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真相吗?他们根本不在乎你。” 宁云溪执迷不悔,依然如故。 “不会的。” “四妹妹,连个妾室名分都没有,何以册立后位?律令不允、天下不认,王爷也不可能这般绝情。” 语出惊骇,宁奉哲满觉两眼漆黑,已然不识眼前之人。 “顾念廷,值得你托付信任么?” “溪儿,不知不觉间,你果真倾心于他,是吗?” “你不是常说,与他只在礼法之间,没有夫妻之情吗?” 宁云溪陈说事实。 “确实没有夫妻之情。” 宁奉哲怒气赫然。 “那你何来信任?” 宁云溪坦然答言。 “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王。” “念及,我拼尽全力,为他生下四子,他一定不会弃我不顾。” 她竭尽全力,表达内心。 “我深知,大哥哥对付四妹妹之后,矛头便转向王爷。” “我亦知,四妹妹得势,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有听你的话,我才有望存活。” “但是,大哥哥,我怎能为了自己苟活,狠心伤害他们?况且,孩子们不能没有父王。” 宁奉哲失去耐心,懒得多劝一句,面色一改,威慑示诫。 “今时局势,非常严峻,成事与否,在此一举。” “我暂时没有心力,陪你弄计玩耍。” “你不许再阻止我,免得,我一个不慎,伤到你。” “记住了吗?” 宁云溪打定主意,软硬不吃。 “恳请兄长谅解,小妹恕难从命。” 宁奉哲愤懑在心。 “好,是你自找,休得错怪我不择手段!” 宁云溪坚持不懈,多番阻止,保护宁婉善等人安全,襄助顾念廷顺利登基。 情势迫在眉睫,宁奉哲专心谋计,一时顾不得妹妹。 事定,顾念廷登上龙座,册立宁婉善,为皇后;宁族、穆族借势,将自身所有罪过,全部推到宁云溪身上。 计谋盘桓之间,宁婉善皇后之位,最终成就,实至名归;宁云溪风评一转,再也不是济世救人、足智多谋之奇才,而是欺君误国、工于心计之佞臣。 局势,宁奉哲尚能掌控。 他不急不缓,计杀顾念廷一众;考虑到溪儿心软,宁寒望等人,尽皆贬为庶民、逐出盛京。 此次交锋,宁云溪屡屡败计,完全不是宁奉哲的对手。 见势不妙,她没了办法,以身入局,誓与家人同生共殒。 宁奉哲吓得急忙收手,保住顾念廷、宁寒望等众。 就这样,险局,暂得平静。 唯是宁奉哲,全然静心不下,暴跳如雷,冲进莉咏居。 “宁云溪,你竟敢以命相拼,好极了!” 这些日,历事大有不同,宁云溪反复斟酌,翼翼发问。 “大哥哥,莫非身边,新得什么谋士?” “你之智才,相较平时,很不一样。” 宁奉哲立身未坐,一身绀色锦袍,恣扬神采雍雅。 “我既露才,就没想着,继续瞒你。” “反正如今,说与不说,并无大碍。” “你猜得不错,多年来,我一直藏巧守拙。” 宁云溪瞳间充斥,尽是不敢置信。 “什么?你当真……” “我早该想到的。” “旧年,我便想过,以前那些谋害我的人,都是你杀的。” 曜玉外披,随风流逸,衬得宁奉哲气度,覆加几分阴鸷凌寒。 “确实是我动手,且,俱是虐而致殒。” “他们一部分,寻到遗骸者,皆是受苦不多,勉强留得一丝完整;另一部分,无故失踪者,则是受尽苦楚,遗骸无存。” 他脱去披风,步步走向溪儿,意愿给予温暖,唇齿却染丝丝寒噬。 “胆敢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听他描绘,宁云溪仿佛看见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亡于他手,殒难瞑目,形状万分可怖。 她瑟瑟发抖,无意识后退。 “你……你简直惨无人道。” 宁奉哲快行几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推诚相见,努力示好。 “我待你掏心掏肺,你不感激我吗?” “溪儿,你不该怕我,我是大哥哥,对你最好的大哥哥,你怎能害怕我呢?” 宁云溪惊惧连连,慌乱执起一把匕首,用尽全身气力,扎入他的心口。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宁奉哲吃痛,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深怕摔着溪儿,他无奈放手。 宁云溪反应过来一惊,连忙伸手去扶。 “大哥哥。” 由她搀扶,宁奉哲缓缓入座,心处疼痛,骤然澎湃而来。 “何忍伤我?” “你究竟在怕什么?” “难道,非要我剜心于你,证实情真意切吗?” 见他受伤,宁云溪心疼啜泪,一边道歉,一边拿药。 “不是……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兄长稍等,我立马给你治伤。” 这一刻,忧愤、委屈,交织交加,沉重郁结心口,宁奉哲神情语态,反而淡然平静,没有一分波澜。小說中文網 “不用,你治不好。” 他轻轻推开她的手,捂着伤处,步履艰难,走出莉咏居。 “怪我,予你太多权势,宠得你这般任性。” “以后,不宠你了。” 宁云溪放心不下,追步而去。 “大哥哥。” 宁奉哲一眼不顾,吩咐护卫,拦住她的去路,禁足居处。 转天,宁奉哲左右计谋,引导顾念廷,将宁云溪打入冷宫。 第632章 悲戚而终 顾念廷降下一道圣旨,恩准宸王正妃宁云溪,自请薨殒。 他不愿背负灭妻之名,对外言说,宁云溪自知罪孽深重,几次三番请殒,他迫不得已,降旨同意。念及宁氏,乃他发妻,允她随意自裁,无论何时。 迫她至此,宁奉哲以为,溪儿定能幡然醒悟,于是,他一计,瓦解宁族、穆族之势。 谁曾想,她身在冷宫,还能寻到办法,传递消息,保护所谓家人。 宁奉哲满腔怨愤,纵容宁寒望、穆蓉等人,自由出入冷宫,肆意鞭挞宁云溪。 他总盼着,她能认清现实。 奈何,天不遂人愿。 宁奉哲不甘心,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与溪儿相见,两两面对,双双疲惫。 “困在冷宫,仍然谋计自如,宁云溪,算你有本事。” “每每计斗不过,便要拼上性命,你吃准我的软肋,决意同我作对,是么?” 宁云溪亦是数不清这是多少次,苦口劝言,希望兄长向善。 “你我朝夕相处几十载,兄长性情,小妹了解。你绝非狠心之人,而今行事狠戾,必有缘故。” “小妹,不想探知缘故为何,以免触及兄长私隐,但求大哥哥清醒。” “你素来孝顺,受人高誉月盛第一孝子,我的孝悌之道,都是跟你学的。” “可是,你怎会变作今时之状?” “何忍伤害,无私珍爱你的父亲母亲?” “还有二哥哥,长辈皆言,你最疼爱他。” “柳姨娘,嫁入宁府多年,安于家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何故赶尽杀绝?” “四妹妹……” 宁奉哲听不下去,怒吼打断她的话。 “他们意图谋害你,全数无视你之付出,无一例外,你看不出来吗?” “为这些人,好话说尽,向我求情,你自以为不负孝悌、气节崇高;我,费尽心思,为你筹谋,反要承受怨言,被你定论狠戾。” “宁云溪,你可笑至极!” 宁云溪素心霏霏,万绪千条,尽皆化作柔弱无助,皦皦而跪。 “小妹愚钝,或有失语,祈请大哥哥原谅。” “我已经失去阿兄,不能再失去家人,央求大哥哥,放过他们,好不好?” 宁奉哲心绪温柔,瞬息之间,风雪彫残。 “看来,月溪夫人当真决意,同我作对。” “好,我答应你,从今开始,兄妹阋墙!” 说完这话,宁奉哲拂袖离去。 回到晦心府,宁奉哲方知,顾歆然静候良久。 见到舅舅,顾歆然肃肃行礼。 “恭请大舅舅福安。” 宁奉哲一脸失意,扶她起身,前后落座。 “唉。” 观之气色,便知发生何事,顾歆然平静莹莹,耐心进言。 “大舅舅犹豫不决,母亲迟疑不定。” “岂不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听闻四弟,在皇后娘娘身边,甚至一餐不得温饱。”小說中文網 “大舅舅计败不成,一旦失势,我们姐妹也要认贼作母。” “非我有意,置母亲于险地,实是情势所迫。” “还望大舅舅,三思慎重。” 宁奉哲形容憔悴,寒木怏怏。 “这些话,你劝过多次,我夙夜不忘,铭记在心。” 顾歆然恭顺肃坐,柔声茸茸。 “既如此,舅舅应当尽快思虑良策,小甥全力配合。” 宁奉哲决心难下,欲言又止。 “我……” 顾歆然亭亭似月,自信蓊郁。 “难道,舅舅信不过我,怕我幼不更事、配合无能?” “前者,襄助舅舅,成就大事,我计已成。” “大舅舅该当信我施计,算得过母亲。” 宁奉哲目光苕苕,神色凄凄。 “我信你,但……” “我舍不得她。” “天地两隔,可能,再也无法相见。” 顾歆然心平气和。 “来世,会有机会重逢。” 宁奉哲不以为然。 “这是宽慰哄话。” “人只一生,哪得来世?结束,便是结束,再无转圜。” 顾歆然颜色真诚。 “其实,我也不太敢信。” 宁奉哲萋苦无奈。 “那你还拿话哄我?” 顾歆然严谨纠正。 “此乃真话,确有来世。” 宁奉哲忧心而问。 “来世何在?” 顾歆然解答无能,一本正经陈述事实。 “我也不知。” “以后历事,你就明白。” 宁奉哲听过则已,没有当真。 “你这孩子,惯爱仿学长辈说话。” 顾歆然词气深邃,饶有道理。 “如大舅舅心境,我也舍不得母亲。” “然,天数自有安排,人力难以更改,她该归于她该去之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宁奉哲下定决心,阐述计策。 “……” 述罢,他眸底,泛起阵阵漪沦,累息无声,哀思有形。 “如是绝望,足以送她远赴。” 总算劝言成功,顾歆然却不见喜貌,一张稚气娇嫩的小脸,布满别离之痛。 “嗯,好……” 舅甥依偎一起,不顾仪态,失声痛哭。 次日,二人全心投入计策。 宁奉哲先是引导宁寒望“奉命杖责”,重伤宁云溪;而后默许穆蓉,狠心收走宁云溪所有医药,不准她为自己疗伤。 宁云溪苦不堪言,向宁奉哲倾诉,期望得到一丝安慰。 她的做法,向来如此。并非认清现实,幡然醒悟;而是盼着大哥哥,安抚好她的心情,让她有心力继续付出,关爱所谓家人。 相处几十载,宁奉哲早已了解她的脾性。 他一改往常,不予任何安慰之语,朔风冷漠,无情评述。 “我觉得,他们做得没有错。” 宁云溪显然始料未及,尤为震惊。 “什么?” 宁奉哲黠然抛去一句话。 “是你自己蠢,休怪他人恶!” 随后,宁奉哲再往冷宫,表露蛇蝎面貌,掐缠她的颈项。 “宁云溪,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 “你命该绝……该绝!” 宁云溪回思往事,恍然明白。 原来,大哥哥对她,确是虚情假意。 他在幕后谋计,意图断送她的一生。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绝命于天…… 最后,顾歆然设局,引宁婉善多番苛虐,致使“疯心”。 这两年,顾歆然陪在宁云溪身边,事事细致,可谓孝顺。岂料,变故突然,宁云溪心境崩毁,生念皆灰。 那一刻,她倏然想通。 于所有家人而言,她,很是多余。 只有她没了,他们方得人生无虞,怡悦快乐。 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第633章 变天 局势,因宁奉哲久久犹豫不定,险些失控。 他寻着旧年借口,假称自己,对宁云溪皆是虚情假意。既为一路走来,便于谋计;也为这时,了断宁云溪生念。 宁寒望、穆蓉等人,听他几句花言巧语,便愿付以信任;顾念廷、宁婉善等众,见他进献计策精妙,委实可行,也愿信托。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除去宁云溪。 心腹大患一去,普天同庆。 暮色笼罩,盛京却是灯火通明。 宁奉哲请来乐师歌女,于宁云溪的哀日,为宁婉善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待到他们放松戒备,宁奉哲、顾歆然合谋一计,定局胜负。 顾念廷察觉不对之时,已然完全失势,孤立无援。 “是宁爱卿!” “他算计朕!” “他在朝中,本就威望甚高,今一举控权、尽掌民心,下一步,岂非就要迫朕退位让贤?” 宁婉善洋洋自得,仿佛胜券在握。 “皇上请莫慌张,臣妾有办法治他。” 顾念廷提心吊胆,焦灼而问。 “什么办法?” 宁婉善娇态劝抚,没有明言。 “天机不可泄露,皇上安心就是,臣妾去去就回。” 顾念廷汗流浃背,战战兢兢,虽在龙座,却毫无君威。 “你千万当心。” “朕并非贪恋皇位之人,实在不行,就让给他,只要他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听得“饶我一命”四字,宁婉善暗自不屑一笑。 好个顾念廷,这么多年,历经风风雨雨,你仍旧只顾自己性命,不肯给我一点真心。 呵。 前者,帝瑾王绝情;后者,顾念廷无义。 天公,为何薄待我? 本宫自小出类拔萃,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从一介庶女,扶摇直上,高卧凤鸾宫,怎就得不到他们一丝眷顾? 一个一个,只知心向宁云溪,何其愚拙? 无奈,如今,不是吃醋时机。这笔账,等到对付完宁奉哲,本宫再慢慢清算。 …… 太卿晦心府,传出一声声高呼:“皇后娘娘凤驾!” 宁奉哲依着规矩,迎步前院,行了大礼。 “微臣宁奉哲,恭请皇后娘娘凤安。” 宁婉善扬眸傲然,虚扶一把。 “宁爱卿平身。” 外人面前,宁奉哲规言矩步,彬彬有礼。 “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驾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入内叙谈,微臣伏听教诲。” 册后不久,人心未稳,宁婉善放低身段,做个样子,博个好名声。 “大哥哥客气,兄长先请。” 宁奉哲躬身低腰,诚惶诚恐。 “娘娘抬举,微臣不敢。” 宁婉善落落大方一笑。 “兄长谨守礼数,小妹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入内,坐好,奉茶罢。 宁婉善品茶一口,举涓涓之言,道泱泱之理。 “太卿太尉之位,一如王爵,贵不可言。” “大哥哥身居高位,应当懂得知足,懂得什么叫做知恩图报。” “小妹粗不知礼,言辞或有不妥,烦请兄长教诲。” 随意拂手,屏退左右,宁奉哲收起谦恭之貌,坐姿惬意,言行张扬。 “不必拐弯抹角,直接说吧,来此作何?” 哪怕她高登凤座,他还是这副瞧不起人的态度,宁婉善撇嘴不屑,冷嘲热讽。ωww.xSZWω㈧.NēΤ “兄长伪善之状,多年来,一点没变。” 宁奉哲面不改色,鄙薄轻慢。 “善儿自负可笑,依然如故。” 斗嘴胜负无益,宁婉善简单话罢,表明来由。 “本宫方知,宁爱卿藏巧守拙、谋高不露,未想,口才亦是了得。” “潜身几十载,很不容易吧?小妹,十分心疼兄长。” “其实你我一家,理当和睦共处,不应互相争斗。” “大哥哥,尊意何如?” 宁奉哲慢慢悠悠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木盒。 “局势既定,强弩之末,不足畏也。” “失势危及性命,你才想着和睦共处,太晚了吧?” 宁婉善一如既往,搬出佟洁薇,以作要挟。 “大哥哥不念兄妹亲情,难道不怕,你那外室妹妹,殒于我手?” 宁奉哲枭恶盈笑,打开木盒,示于她前。 “不劳皇后娘娘动手,薇儿已经殒身。” “头颅在此,敬献皇后娘娘,万望笑纳。” 木盒之中,存放适量药草,恰到好处,去除异味。 宁婉善定睛药草之下,绯色淋漓一抹不堪,只一瞬,吓得浑身战栗,摔下椅子。 “什么?你……这……” 她稍加思索,立刻莹然一切。 “难不成,你平时,只是装作怜爱妹妹,实然,根本不在意她?” “是了,你一直在骗我,拿我设谋、拿我寻开心!” 宁奉哲拔出袖中短剑,步履滞晦,向她走去。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兄长,怎会不在意妹妹?” “我这就送你,给她陪葬。” 眼前境况,意料之外,宁婉善惊恐万状,连连后退。 “宁奉哲,你敢……来人……” 宁奉哲没有一分迟疑,剑锋直入致命之处,顷刻间,断绝她的生息。 “好歹兄妹一场,我赐你一个痛快。” “一路走好,恭送皇后娘娘。” 宁婉善崩逝的消息,一经传出,宁奉哲顺势公示证据:宁、穆两族,以及顾念廷一众,利用宁云溪夺权。待到事成,将一切罪责,安在宁云溪身上;悉数功绩,统统归于己方。 二者结合推论,臣民多有猜想,宁婉善受不住良心谴责,畏罪自戕。 宁奉哲乘胜,将顾孟祯崩逝、顾沅穹薨逝之因,全部扣在顾念廷头上。 一日之内,顾念廷风评急转,从交口赞颂的仁德明君,变成人人唾弃的暴戾昏君。 宁奉哲高举“道义”大旗,率领铜事台、督护台、北兆台等众,攻破所有宫门,直闯帝盛宫。 顾念廷敬奉宁云溪牌位,提前跪好,以示忏悔,祈望宁奉哲留他一命。 宁奉哲容他不下,接过溪儿牌位,当即下令,万剐扬灰。 云族、方族旧冤,得以昭雪,宁奉哲恢复宁云溪的真实身份。 他本意伪造帝瑾王遗诏:颜族皇位,禅让宁云溪。 岂料,帝瑾王确留亲笔遗诏:颜族皇位,禅让宁云溪或她的孩子,且,国号可改。 宁奉哲妙书题字,为溪儿定下谥号,仙。 仙皇帝崩,遵照帝瑾王遗诏,应从她的子女之中,择选良才,承继大统。 四位皇子皇女,只有顾歆然有所建树,百官万民,皆愿推崇她。无奈,皇长女殿下年幼,不足稳坐龙位,遂,自封帝王,允准太卿宁奉哲登基,暂代朝事。 第634章 大哥哥,没有了 为了溪儿的后世评述,宁奉哲暗中纵容复梁盟生事,天下复陷水深火热。 宁奉哲吩咐督护台众人,假称仙皇帝临终留计,一鼓作气,剿灭复梁盟。 如是载入史册,仙皇云溪,心系苍生,终而不忘天下安危,高义也。 众望所归,仙皇帝承评,一代明君。国号由此,定为,仙明皇朝。 顾歆然救出师父一众,购置各处宅院,为他们安家。 岁月匆匆,顾歆然年满二十,登上龙座,感念宁爱卿数年宵旰忧劳,尊为帝王,与她共掌江山。 知晓宁奉哲即将归去,顾歆然设下小宴,请他入宫一叙。 宁奉哲怀抱仙皇牌位而来,意在,与溪儿团聚。 认出帝母牌位,顾歆然急忙肃色,离座行礼。 “儿臣顾歆然,恭请母皇陛下圣安。” 宁奉哲慈和一笑,扶她平身。 “今日家宴,我们不拘这些规矩,安坐吧。” 顾歆然如旧,冲他甜甜一笑。 “是。” “大舅舅请先安坐。” 宁奉哲两鬓花白,韵雅犹在,小心翼翼,放置溪儿牌位。 “你多年不唤大舅舅,我差点忘却,我们以前是舅甥关系。” 顾歆然低眉恭敬,双手搀扶舅舅,入座席间。 “非我不孝,高居帝王之位,便不认舅舅,而是,渐渐长大,暗自领会舅舅心意。” 宁奉哲抚她坐于身侧,细致周到,为她夹菜。 “哦?” “你且说说,是何心意?” 顾歆然端起玉碗,谦然接受他的关怀,浅尝一口小菜,继而回话。 “你之心意,不需言明。” “唯愿,允准儿臣敬称一声,父帝。” 敬称改得突然,宁奉哲猝不及防,容颜略显窘迫。 “莫非,误会什么?” “你不是我的孩子。” 顾歆然矜矜与之对视,眸含热泪,暖暖盈笑。 “我知不是。” “亦知,你我亲如父女,与至亲无异。” “祈望来世,父帝母皇,能够成就良缘,拥有自己的孩子。” 宁奉哲听到重点,微微一惊。 “来世?” 略略一想,明白她的话意,他自嘲一笑。 “你料到,我要走了。” “呵。” “果然,我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 顾歆然目意坚定,举杯以敬。 “小宴送行,绵绵情义。” “父帝此去,不必挂念我们。” 宁奉哲亦是举杯,怀恋几分不舍,与她对饮。 “有你在,我很放心。” 顾歆然由衷祝愿。 “若有来世,定要幸福。” 宁奉哲会心一笑。 “承你吉言。” 他斟茶一杯,置于“溪儿”面前,同时,有感而发。 “唉,假使溪儿,有你一半懂我,该有多好。” 顾歆然气韵,姣姣似月。 “以后历事,她会懂得。” 宁奉哲注视“溪儿”,心甜意洽,满目宠溺。 “你自小说话,便是如此,鲜有稚气,像个长者。” “虽说,你之相貌,随像溪儿,相差无几;然却,语态性情,甚为不同。” “你有所不知,她从小到大,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俱是孩子之状。” 顾歆然无奈表示。 “我如何不知?你们从小到大发生之事,父帝絮叨数十遍,我早能背诵。” 宁奉哲瞥她一眼。 “瞧你,就会嫌我啰嗦。” 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顾歆然按捺性子,主动请求。 “这次,我不打岔,父帝再叙一次吧?” 宁奉哲受宠若惊。 “当真不打岔?” 顾歆然心绪难舍,犹如秋霖脉脉。 “嗯。” 宁奉哲心满意足一笑,知无不言,娓娓道来。 “我和溪儿初遇……” 叙事尽,夜已深。 宁奉哲抱着溪儿牌位,独自来到曾经禁足溪儿的冷宫,晗旸宫。 他伸手入怀,取出那支,始终没能送出的秦紫玉金簪,紧紧握在手中。 “溪儿别怕,大哥哥来陪你了。” 宁奉哲服药,了断生息。 此世,她与他,以同样的方式,命绝晗旸宫。 顾歆然圣旨,合葬二人,尊宁奉哲为皇帝,谥号,朔;为了弥补母皇该有的皇后之位,加谥仙皇帝,为蓬莱皇后。 丧仪之后,顾歆然公示天下,改随母姓,云;供奉祖宗牌位,云族、方族众人。 另外言明,师父等人,隐姓埋名、蛰伏敌势,建树有功,全数封爵受赏。 追念往昔之苦,寄思今朝之痛。 高楠、顾沅穹、周子熙等相关回忆,并未浮现宁云溪脑海之中。 唯是大哥哥,数十载付出,宁云溪瞧得一清二楚。 宁云溪一步步,走出帝盛宫北殿,惘然萧瑟,停步颜瑜身旁。 “阿兄,帮我一个忙,可好?” 颜瑜没有多想,紧接上话,急忙一应。 “好。” “是不是你的空间,缺什么东西,没来得及刷新?你说,我给你拿。” 宁云溪莹泪,再度朦胧视线。 “我背不动他……你帮我,把他背上马车,好吗?” 听懂她的意思,颜瑜心神恍惚,一时不敢相信,乐观而问。 “急救措施都已做好,这就要背回去休养了吗?” “他……伤得不重吧?” 宁云溪形容落寞,立身袅袅不稳。 “大哥哥……没有了。” 噩耗突然,颜瑜不敢置信。 “什么?” 宁云溪瞳色木然,萋萋落泪。 “适才,我看见前世之景。” “原来,他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反而,我一直疑他。” “前世今生,皆是我对不住他。” “我负了他。” “怪我执意招抚,非要把他绑在身边,是我害他没了性命。倘若不改其志,由他辅佐皇上,他就不会凄苦而终。” “在我手里,他连命都保不住……”小說中文網 颜瑜轻拍她的肩膀,温和安慰。 “你别这么悲观。” 他鞭辟入里,反驳她的言论。 “何必深陷思绪泥沼?害他的人,不是你,是皇帝。” 经他点明,宁云溪豁然,涟泪稍停。 “动手之人,的确不是我。” “可是,我怎会有内疚难当之感?” 颜瑜脱口而出的分析,深中肯綮。 “你一向在意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知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所以,我才定义,你这是思绪泥沼。” 他怀一丝希望,由心提议。 “别悲观了,我去看看宁爱卿,万一还有救。” 宁云溪紧随其后。 “我也去。” 颜瑜应答。 “嗯,我们一起去。” 第635章 追尊皇帝 颜瑜、宁云溪,双双走进北殿。 检查宁奉哲身子情况,颜瑜心怀忧痛,悲切长叹。 “唉——” “宁爱卿,请安息。” 眸落兄长,一身是伤,宁云溪触目痛心,怆然泪下。 “怪我没用,救不了大哥哥。” “方才,若是换作阿兄进来抢救,或许,大哥哥贵体无恙。” 颜瑜愁眉泪眼,撕心悲苦。 “我必须守着北殿大门,抢救之人只能是你。” “皇帝派来许多哨探,若非我在,皇帝必有动作。你守在门口,大有可能,性命忧危。” “另者,宁爱卿伤势沉重,我也没办法救治。” “小妹妹,对不起。” 宁云溪轻轻摇头。 “阿兄无错,不需道歉。” 颜瑜情凄意切之间,余出丝丝痛恨。 “我如何无错?” “宁爱卿凄惨离世,皆因志向于我,故被皇帝加害,我理应为他雪恨,义不容辞。” 宁云溪定睛兄长,目光惜惜不移。 “大哥哥留话,不让我们雪恨。” 颜瑜错愕不解。 “啊?” “为什么?” 宁云溪楚然转述。 “他之遗愿,皇上旧疾痊愈,心境转好,真心忏悔;不愿地下相见,还要与之争斗不休,被皇上弄得遍体鳞伤。” “大哥哥期望,我们研想良方,彻底治愈皇上旧疾。” 颜瑜瞬即理解。 “宁爱卿心善,即便自己伤成这样,也不愿皇帝受苦。” “他是真心孝敬所谓父皇,可惜,终是错付。” 不忍遗容可怜,他脱去外衣,盖在宁爱卿身上。 “我背他上马车,你搭把手、跟在身后,千万别摔着他。” 宁云溪点头应声。 “好,多谢阿兄。” 杜菡萍姐妹,绞尽脑汁,想要救护宁奉哲,结果,以败告终;苏鼎回府,与家人商量对策,解救外孙女冯忆荷,亦是束手无策。 小伏子,奉顾孟祯命令,去往高府,召冯忆荷入宫。高楠寻由,将其困在高府,以药致晕,并安排他,歇在客房,直至明晨,再回宫复命。 颜瑜亲自护送,陪着宁云溪兄妹离宫,一起回到帝瑾王府。 随后,有关文珏太子的圣旨内容,昭告天下。 顾孟祯对外宣称:宁奉哲,真名顾殊遇,原为柔昭容所出二皇子,因寄予厚望,自出生起,栖身宁国公府,不卷皇宫之争。而今,他名扬四海,理应回宫,册立太子,特准收纳家臣。惜,后宫火起,一代孝子,薨于问安母妃、尽孝之时。 圣旨书文,上请帝瑾王,恩许太子顾殊遇,以皇帝丧仪入葬,追谥文珏太子。 与宁奉哲一同,顾孟祯复冯忆荷皇女之位,公示其生母,正是柔昭容。皇子皇女之中,冯忆荷行六,更臣籍,改姓顾,迁居姹盛宫。 顺意宁爱卿遗愿,颜瑜恩许丧仪,没有拆穿顾孟祯的谎言。另,追尊顾殊遇,为皇帝,谥号,玥;准,供奉于颜族太庙,厚葬于月盛皇陵。 皇柩,设在帝瑾王府,守七日后,举行丧仪,天下共哀。 文嘉求见而来,守在主子身边。 宁云溪一五一十,向颜瑜复述宁奉哲遗言,包括顾昊一事。 颜瑜加急传书,请各地督护台,挑选可信之人,明察暗访,遍寻各处奢侈宅院,一旦查到顾昊所在,立即上禀。 宁洁薇嫁入许府,迟迟等不到大哥哥和三姐姐前来祝福,深感不妙,派人打听消息。正巧,圣旨公示天下,她闻知,大惊失色,速即赶往帝瑾王府。 宁暄枫闻听噩耗,骑上一匹快马,奔赴帝瑾王府。 方之玄等人,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因此,只能留在府中,黯然神伤。毕竟,宁奉哲已成敌势,他们至多跟随顾孟祯,一同前往吊唁,不可冒然自行。 宁洁薇先到一步,疾步来到三姐姐面前,拉着她,行至后堂客房,小声询问。 “姐姐,你们这是使得什么计谋,何以这般突然?” 宁云溪已然换上一袭白衣,形貌悲恸,实话诉与。仦說Ф忟網 “此为真实,非是计谋。” 宁洁薇震惊万分,满目难以置信。 “什么?大哥哥当真……” 宁云溪打开衣柜,取出一件雪色衣裙,递给四妹妹。 “嗯,当真。” 宁洁薇接过衣裙,当即更衣。 宁云溪一边帮忙更衣,一边诚意致歉。 “对不住,四妹妹,没能及时赠你新婚贺礼。” “大哥哥和我的礼数,容后,我一起补给你。” 想着兄长遇难,宁洁薇疾首蹙额,深恶痛绝。 “此情此状,你还讲什么新婚贺礼?” “是谁谋害大哥哥?我势必雪恨。” 宁云溪正色转告。 “大哥哥临终有话,不许我们雪恨。” 宁洁薇几分桀骜不驯。 “他之吩咐,我素来不听。姐姐你只管说,是谁害他?” 宁云溪谨肃劝诫。 “休得惹祸上身。大哥哥之言,自有深意,我们应当听取。” 宁洁薇痛恨愈浓。 “听你之意,是皇上痛下狠手?” “我闻听消息,便有如此猜测,果然是他。” “我这就请老爷,调集隐卫队,攻破皇宫大门!” 宁云溪轻柔安抚,一语中的。 “四妹妹,莫冲动。” “岂非故意害得许大人,以及一众隐卫大人,白白送去性命?” 宁洁薇转念。 “那我思计,为兄长雪恨。” 宁云溪哄劝着,提出建议。 “四妹妹乖,你置身事外,由我用计,好吗?” 宁洁薇执拗不悦。 “不好。” 宁云溪继续哄劝。 “一意孤行,倘有不测,令我置身险地,你该当何如?” “你,毫不在意姐姐安危吗?” 宁洁薇眉心,点点动容。 “我……在意。” 宁云溪复问一句。 “那你乖乖听话,姐姐一定为他雪恨,好吗?” 宁洁薇无奈答应。 “好……” 她低眸,倏然啜泪。 “前时我说,等到封正台计策结束,便找大哥哥,叩谢兄长大恩。” “不曾想,复见兄长,唯望一副皇柩。” 宁云溪宽慰。 “大哥哥应未走远,你去哀悼,他能听见。” 一时间,宁洁薇泪流满面。 “嗯,姐姐所言极是。” “请姐姐稍等,我去叩谢兄长。” 宁云溪郑重提醒。 “大哥哥,今已尊为玥皇帝。” “堂中,有外人在,你千万注意敬称。” 宁洁薇点点头。 “是,小妹遵命。” 第636章 醒悟 宁洁薇肃穆而至前堂,礼拜宁奉哲。 “臣妇宁洁薇,恭请玥皇陛下圣安。” 她依着规矩,完成吊唁之礼。 随后,宁暄枫一身白衫,急急而来。 “四妹妹。” 宁洁薇怅惘一请。尛說Φ紋網 “二哥哥,请。” 见她让出跪垫位置,宁暄枫双目,霎时布满哀伤,双膝沉重,直接跪落原地。 “哥!” 宁洁薇眸依清泪,峨峨提醒。 “此乃玥皇帝,兄长切莫失仪。” 宁暄枫后知后觉,想起圣旨内容,重新跪地行礼。 “小臣宁暄枫,恭请玥皇帝圣安。” 按着规矩,宁暄枫吊唁完毕,压低声音,询问四妹。 “三妹妹,安在?” 宁洁薇指着一个方向,敛容低声答言。 “就在后堂。” “估计,已经泣不成声。” 宁暄枫见证他们兄妹亲情,二十余载,感同身受。 知她必定难过,他不由忧心,而今长兄不在,他更应该关怀妹妹,遂即决定。 “我去安慰她。” 宁洁薇也是担忧姐姐。 “我也去。” 宁洁薇引路,与宁暄枫一起,来到后堂宁云溪所在的房间。 二哥哥男儿之身,以免三姐姐不便,宁洁薇先行进门,却发现,三姐姐不在此处。 另一边,宁云溪接到传话,至王府正门,迎接母亲。 “恭请母亲福安。” 王府内外,来往都是人,穆蓉对待宁云溪,自然体贴周到。 “溪儿,快快请起。” “玥皇崩逝,天下同悲,母亲知晓,你必然心如刀割。” “溪儿莫急,等到拜唁礼罢,母亲与你坐谈,为你纾解内心,可好?” 听出言辞虚假,宁云溪恭敬以待,没有说破。 “孩儿,多谢母亲牵挂。” 穆蓉捧着女儿双手,晴柔无尽。 “瞧你,跟自家母亲客气什么?” “玥皇大事,耽误不得,快些引我,去往吊唁吧。” 宁云溪低眉应声。 “是。” 今日,灵堂初设,未至正式吊唁的日子。 因此,穆蓉等人前来,没有专人接待引路,随来随走,无需讲究时辰。 有生以来,这是穆蓉首次,向自己儿子,行跪拜大礼。 “臣妇穆蓉,恭请玥皇陛下圣安。” 她尽量心平气和,不让人听出咬牙切齿之感,以免落人口实,责她不敬玥皇帝。 礼罢,她与宁云溪,进入后堂一间客房。 穆蓉雍步一停,脸上亲和友善,立刻消逝不见。 宁云溪随手关门,转身一瞬间,穆蓉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怒扇一记耳光。 力道之大,宁云溪被扇倒在地。 “啊!” 穆蓉居高临下,眸落凌厉,冲着宁云溪,气愤嘶吼。 “奉哲帮你们夺得封正台,立下大功,你们就这么报答他,是么?” “由他认贼作母,随他凄惨而终,帝瑾王还有良心吗,凭什么苛待我儿?!” 一阵天旋地转,宁云溪差点昏厥,沉默片时,缓过劲来,方得回话。 “母亲看不清真相吗?不是阿兄害他。” “阿兄更没有苛待他。” 沉浸失子之痛,穆蓉语态,有些崩溃。 “真相是什么,都不要紧,我管不了那么多。” 痛无处诉,恨难以报,她怒火万丈,不由分说,一顿指责。 “你们不是天下称誉的好兄妹么?你怎能熟视无睹,为何不去雪恨,何故任由加害者逍遥法外?” 宁云溪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子。 或是,忆知旧事之故,而今,面对母亲的横加指责,她不觉委屈,也不想哭,更不会像从前那般竭力辩解。 犹记前时,母亲说过: “你五岁之前,我待你关怀备至。” “是你不记得,而非我从未付出过真心。” “刚抱养你的几年,我没日没夜照顾你,连奉哲都抱怨说,我对待养女,甚至好过他这个亲生孩子。” “怀着薇儿之时,我不顾孕体虚弱,整日抱着你。偶尔有事,将你放下,你便哭得声嘶力竭,我听得心都碎了。” “有一年的夏夜,你尤为怕热,要我陪着你、要我给你扇扇子。我整宿整宿不睡,拿扇子的手都酸了。” 如是往事,母亲讲述过许多许多,每一次,都是声情并茂,就好像,确有其事。 她听得出来,母亲在说谎,然而同时,心神又有恍惚,或许母亲所言为真,或许自己误解母亲。 从她记事起,便十分依赖母亲,打从心底认为,母亲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这种心理,总该有缘由。 孩童行为,直率天真,何人对她好,她便亲睦何人。 故此,她将缘由归结为,五岁之前,母亲确实对她无微不至。 不然,她解释不了,自己为何那么重视母亲。 既然有过无微不至,母亲为何变了?她心想,一定是她不够孝顺,引起母亲不满。 母亲亦曾解答: “在你心里,我只是将你当作棋子。所以五岁之后,你便是各种算计,层出不穷。” “你聪明得很,我斗不过,无奈只能背负骂名,节节败退,忍气吞声。” 曾有温情,她便珍惜,于是,努力付出,期盼回到从前,希望一家温馨、母慈女孝。 直到亲眼,得见旧年之事,她方知,母亲从未寄托真情。 她所谓重视之情,或因大哥哥教导有方,或因感念大哥哥关爱,下意识回报他的父母。看出大哥哥,与母亲走得更近,所以,较之父亲,她更依赖母亲。 今,一切意想,皆已破灭。 宁云溪对穆蓉,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念及她是大哥哥的生母,宁云溪愧对兄长,勉强耐着性子,回复穆蓉。 “大哥哥临终留话,不想加害者,草率而殒。” 穆蓉一如往常,寒风冷语,嘴不留情。 “那是奉哲了解,你没本事,一筹莫展,无力雪恨。” “从小到大,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娘亲方仁舒一样,皆是沽名钓誉之辈,抱头鼠窜之徒!” 闻听娘亲尊名,宁云溪眉心,蹙起一分严峻。 “母亲如何责备我,孩儿绝无半分怨言,但请母亲,不要诋毁家慈。” 穆蓉眸含悲愤,迫近两步,戟指怒斥。 “你处心积虑,夺走我的孩子们,最后,连奉哲也不放过,致其殒身,令他莫名其妙变成柔昭容之子。” “今日吊唁,我只得敬称玥皇帝,忍痛与他分离;改日丧仪,我甚至不能,亲送爱子上路……” “你欺人至此,我谩骂方仁舒几句,算是轻的。” “你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把我一并除去,让我也认贼作母?!” 第637章 母子对峙 门外不远,宁暄枫兄妹,找寻一圈无果,回到后堂。 正巧,听见穆蓉与宁云溪的对话,宁暄枫二人,心觉不好,慌忙寻声而去。 穆蓉步步沉重,走近宁云溪。 “你们招抚奉哲,所做这一切,便是一个局。” “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他活命,铁了心,与我们母子作对。” “你恨我,然,斗不过我,便将心思,全部用在我的孩子们身上。” “你把他们骗得好苦。” “奉哲,无私付出,为你筹谋二十余年,小小心愿,只盼兄妹亲睦。可你呢?你居然狠心计杀!” “枫儿、薇儿,为了护你,不惜伤害母亲。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又要假借他人,计使他们认贼作母么?” 她目露凶光,面容可怖。 “你休想得逞,今日,我便亲手了断你!” 宁暄枫静声悄听,掌握情势,看准时机,夺门而入,趁其不备,猛地一下撞开穆蓉。 “母亲住手!” 宁洁薇紧随其后,配合完美,展开双臂,护在姐姐身前。 “三姐姐别怕,我们救你来了。” 家丑不可外扬,宁暄枫进门之前,已然封锁后堂入口。 他顺手关上房门,第一时间关心。 “三妹妹,没事吧?” 宁云溪回答。 “没事。” 眼尖捕捉妹妹伤处,宁暄枫用责备语气反驳。 “颐颊红肿,却说没事?” 穆蓉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一身狼狈,戚戚爬起,心头悲愤,愈加天崩地裂。 “枫儿,你该关心母亲,是否有事。” 转向穆蓉,宁暄枫面色,立时冷漠。 “母亲胡闹什么?好生清闲无趣。” 宁洁薇挽着姐姐手臂,忿然以对穆蓉。 “你敢伤害三姐姐,我跟你拼命!” 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爱子爱女,毫不犹豫,站在宁云溪一边,穆蓉见状,怒极凄笑。 “呵……呵呵……” “宁暄枫,宁洁薇,真孝顺啊。” “我如何伤得了她?” “莫非不懂规矩?我一介命妇,拜访帝瑾王府,未经允准,一不能身佩锋利之物,二不能携带任何药物。” “我不像这位高高在上的月溪公主,由帝瑾王允准,可以携带防身之物。” “无非言辞震慑,吓唬一下罢了,我能胡闹什么?可笑至极。” 双方对峙,难免争吵。宁云溪不愿兄妹,为了她,不顾孝义,斥责母亲,遂即提议。 “二哥哥、四妹妹,没事的话,你们各自回府吧。” 听她用词,穆蓉愤愤不满,冷嘲热讽起来。 “我家爱子爱女未说离去,你倒先下逐客令。” “我竟不知,这帝瑾王府,如今是月溪公主当家。” “宁云溪,你有什么资格,驱逐我的孩子?” 怒瞪穆蓉一眼,宁暄枫视线,回落三妹妹,改作温柔。 “此等矢口乱语,三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某者不识好歹,不懂你的苦心,你周到考虑再多,她也不会明白。” “我懂你,为了一家和睦,出于无奈,请我们回府。” 他目意坚定,毅然表态。 “但我想说,我不走。” 宁洁薇随之表态。 “三姐姐,我也不走,我们一起护着你。” 宁云溪杏眸,感动潺潺。 相较之下,穆蓉莹泪,无关感动,悲情无限,凌入肝脾。 “你们想想清楚,奉哲出事,受伤害之人,究竟是谁。” “可知,身为母亲,跪拜儿子柩前,而不能认他,我有多么痛心?” “你们不心疼母亲便罢,岂可珍护仇者?” 宁暄枫安抚两位妹妹坐好,护在她们身边,锋芒直指穆蓉。 “是你应该想想清楚,究竟是谁,谋害我哥?” “是三妹妹动的手吗?” 穆蓉依然自高专横,无理指责。 “枫儿,安得不辨是非?” “她丝毫不见雪恨之举,与仇家何异?” 宁暄枫切中要点,厉声回驳。 “那是你儿子!” “你自己潜身缩首、不去作为,就知道怪责三妹妹。” “到底是谁没有本事,为我哥雪恨?” 宁洁薇气不过,追加谴责。 “你惯会迫使三姐姐,为你出头,全你慈母之情。” “何必这般假惺惺?若真痛心,你自去皇宫拼命啊!” 宁暄枫义正辞严,为妹妹辩解。 “我哥,不愿三妹妹冒险,所以临终留话保护,不许她雪恨。到了你的嘴里,竟成三妹妹故意不作为,与仇家无异。” 他顺着话头,巧言剖析,威迫鼓动。 “我哥遗言,大约只字未提,你不许作为。依着母亲高言,便是我哥知晓,你有本事,所以没有留话。” “母亲一向慈爱,这种关键时刻,不会毫无作为吧?” “我哥,可是月盛第一孝子,所孝顺者,是谁呢?不就是你吗?母亲安忍,弃之不顾?” “你去吧,做点轰轰烈烈之事,为他出口恶气。” “纵使付出生命,谁也不会责你有错。” “你说,是么?” “去啊,你敢吗?!” 穆蓉瑟瑟后退半步,面露惧色,哑口无言。 “你……我……” 宁暄枫唇齿清冷,凛凛诘问。 “如若不敢,你有什么资格,训我妹妹?” 他话锋一转,反语讽刺。 “母亲,好慈爱啊,不枉我哥平日孝顺。” “我们家,素来母慈子孝,令人羡慕,绝不可能发生爱子遇难、母亲不管不顾之事。” “亦不可能发生,爱子成婚入局,竟是母亲算计之事。” “对吗?” 一字一句,刺骨之寒,穆蓉椎心泣泪,涕零如雨。 “枫儿,薇儿,你们说这种话,叫我情何以堪?” “算我央求你们,不要待在宁云溪身边,好吗?你们看看,奉哲是何下场,立下大功,反而被人戕害至此。” “母亲悲痛欲绝,已然受不住,再失去一个孩子。” “你们回到母亲身边,让我保护你们,好不好?” 不知不觉间,宁暄枫眼泪,夺眶而出。 “如无三妹妹护着,成婚那日,你把我出卖之时,我便就没命。” “母亲,你让我回去做甚,再被你出卖一次么?” “如你所言,前时我哥,不听我的劝告,执意留在你的身边。母亲看看,他是何下场?我听说,他重伤身毁,全身上下,寻不到一处完好,格外凄惨。” 他万恨千愁,发出一声质问。 “母亲,他不是在你身边吗,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第638章 信不信随你 穆蓉心酸肠断,寸寸悲愁。 “不是我,没有保护好奉哲。” “都怪宁云溪,心机深重。” “是她用计,害得奉哲殒身,不关我的事。” 宁暄枫漠然视之,无动于衷。 “母亲尚不知晓,我哥为何遇害?” 穆蓉齿噙痛恨,一口咬定。 “我知晓,就是宁云溪用计。” 宁暄枫泠然追问。 “你有证据么?” 穆蓉语塞。 “我……” 宁暄枫正颜厉色。 “你没有证据,也不经细查,一味诬陷三妹妹,有意思么?” “难不成,你这么做,我哥就能复生?” 穆蓉负气委屈。 “奉哲没了,我难受,我气不过……” 宁暄枫峨然指斥。 “你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光说难受,有何用?” “错怪三妹妹,便能出气,使你心境舒坦吗?” 穆蓉听出话意重点。 “这么说,你知道,真凶是谁?” 宁暄枫慨然率直。 “是,我知道。” “事情一出,岳父他们便就查实。” 穆蓉正色几分,严肃而问。 “何人谋害奉哲?” 宁暄枫笃定作答。 “皇上。” 收到消息,奉哲深陷后宫大火,穆蓉原本猜测,是哪位后妃,嫉妒她们姐妹得势,借着宁云溪之计,顺势谋害奉哲。 万万没想到,仇者会是皇上。 她难以置信,不假思索,果断否定。 “绝不可能。” “你必然受骗。” 宁暄枫冷不丁一问。 “为何不可能?” 迟钝反应过来,奉哲身世,枫儿不知。事关她的颜面尊严,不可宣之于口,穆蓉当即愣住。 “我……” 宁暄枫夷然点明。 “因为我哥,真实身份,是皇子。” “是么?” 穆蓉先是一惊,而后怨愤。 “什么?” “方之玄竟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实在口无遮拦。” 宁暄枫驳斥,不容情。 “我家父亲,人品如何,轮不到你评述。” 他转回话头。 “你痴痴以为,我哥是皇子,殊不知,被皇上欺骗多年。” 穆蓉听得一头雾水。 “你这是何意?” “皇上欺我什么?” 宁暄枫事不关己般,语调平和。 “夜寂烛灭,母亲绵情之人,根本不是皇上。” “母亲只顾享乐,丝毫觉察不出么?” “他不想,让你生下他的孩子。” “他看不上你。” 穆蓉猛地一震,仿佛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宁暄枫语态,覆上一抹鄙薄。 “话,一定要我说明白,你才能听懂?” “皇上对你无意,所以找来其他男子,敷衍玩趣于你。” “我哥之尊,是为何人,估计只有天知道。” “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不娶你?” 穆蓉震惊难定,瞠目愕然,连连摇头。 “不……不可能……” 她的心绪,乱作一团。 奉哲,居然不是皇子? 皇上,为何这样对我? 我曾为他,付出良多;奉哲也为他,耗尽心力。 我们没有功劳,总归有些苦劳。 他如何不念一点旧情?他焉能玩弄我的感情? 宁暄枫步步沉重,走近穆蓉,将三妹妹方才感受过的威迫之感,原封不动,还给穆蓉。 “事实如此,你不信,改变不了什么。” “从一开始,我哥,就是皇上手中一枚棋子,利用尽,便弃之。” “是你告知我哥,他是皇子,他才会孝敬所谓生父,对皇上百般信任。” “是你愚钝不察,导致今时,我哥毫无防备入宫,给皇上可乘之机,除去弃子。” “是你,害得我哥身殒。” 恍然明白奉哲身故原因,穆蓉内疚于心,嘴上仍然撑着面子。 “枫儿,方之玄骗你呢。” “这种无稽之谈,你怎可轻信?” “他嫉妒你哥,受皇上重视,所以趁虚而入,铲除异己。” 宁暄枫漠不改色,始终不给一丝温情。 “我还是那句话,事实如此,信不信随你。” “我哥灵处,不想见到仇者敌家,你给我走。” 穆蓉受屈,满腹苦楚。 “我如何能算仇者敌家?” 宁暄枫寒霜发狠,不近人情。 “宁夫人不识趣,休怪我让家丁,当众把你轰出去。” 穆蓉卑微泪下。 “好,我走。” 宁暄枫不屑一顾。 “慢走不送。” 穆蓉不甘心,转眸爱女,一派可怜,弱弱发问。 “薇儿,没有话,对母亲说吗?” 看不惯她这副装可怜的模样,宁洁薇没有多话,抄起一方砚台,奋力扔去,以示其意。 宁云溪连忙伸手去拦,不想,晚了一步。 “四妹妹,不要……” 穆蓉身子灵便,及时躲开,没被砚台砸中。 “宁洁薇,你!” 宁洁薇抄起一个花瓶,又要动手。 宁云溪赶紧阻拦,穆蓉落荒而逃。 “四妹妹,切莫冲动,那是母亲啊。” 宁洁薇火冒三丈,怒吼出声。 “欺我姐姐,负我爹爹,她算什么母亲?” “姐姐拦我做甚?她那种人,砸殒当场,便是为民除害,理当普天同庆。” “适才对话,姐姐没听懂吗?她自己承认,跟皇上不清不楚、藕断丝连。” “当初,她骗我说,嫁给宁寒望,实属无奈,她与我爹爹才是两情相悦。大言不惭,若非真爱,绝对不会异想他人,除我爹爹之外,她从未有过其他男子。” “结果何如?” “柳拂花霏,苟且胡乱,我们的脸,都被她丢尽!” 宁云溪讲情一句。 “大哥哥身世之事,母亲受害其中,情有可原。” 宁洁薇怒不可遏,奋力砸碎花瓶。 “你就会向着她说话,岂有此理?” 宁云溪千般无奈。 “不向着,能怎么办?” 宁暄枫不苟言笑,管教指正。 “四妹妹,不许误解姐姐。” “三妹妹从来不是愚孝,她只是心地善良。” “在我们面前,你叫她,如何诋毁我们的母亲?好话言之,意在顾及我们感受、尊重我们。” “三妹妹中间处境,言辞极为不易,你休要令她为难。” 宁洁薇知错低头。 “三姐姐,怪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宁云溪温和劝慰。 “不用道歉,是我无能,处理不好你们的关系。” “大哥哥这边,有我在,你们不需担忧,安心回府去吧。” 宁暄枫应声,留话叮嘱。 “好,我们告辞回府。” “你这边,若有难处,切记派人传话,我立马过来救你。” “四妹妹安危,你莫忧虑,我送她回去。” 宁云溪乖巧一应。 “嗯,多谢二哥哥。” 第639章 我要罚你 宁云溪亲送宁暄枫兄妹,离开帝瑾王府。 丧仪事宜诸多,不忍妹妹复加辛劳,宁暄枫将她拦在半路,善言劝她,趁着这会儿空闲,回房好好休息。 兄长盛情,却之不恭,宁云溪顺意,目送一眼,转身回房。 确认三姐姐离去,宁洁薇拉住兄长衣袖,示意停步。 “二哥哥,你真走啊?” 宁暄枫眨眨眼,一脸迷茫。 “不走,留下作何?” 宁洁薇努努嘴,明媚可人。 “二哥哥好粗心。” 一听用词不好,宁暄枫立时不悦。 “何出此言?” 宁洁薇慢悠悠,不急回答,引导着发问。 “你想想,母亲大闹一场,而后,会发生什么?” 宁暄枫不顾自己不高兴,配合妹妹,思索猜测。 “发生什么?母亲还敢来闹?” 宁洁薇作势高深,有模有样讲绘。 “二哥哥猜得不对。” “正式吊唁之前,未经瑜旨允准,每人至多只能单独拜唁一次。” “她来过了,依着规矩,不能再来。” 宁暄枫继续推想。 “难不成,她会请旨,再来大闹?” 宁洁薇自矜聪颖,甩去一句评价。 “王爷怎会允准?二哥哥真是迟笨。” 评语不善,却也熟悉,宁暄枫从小听到大,至今不适,不由得怫然。 “你才迟笨,不许嘲笑兄长。” “休得卖关子,你速速道来,会发生什么?” 意识到玩笑过头,宁洁薇急忙收敛。 “母亲之后,当然是你家父亲来闹。” “他们夫妻一个德性,惯会颐指气使,拿着话柄,发难三姐姐。” 宁暄枫阴云散得极快,闻言,一阵豁然。 “不经你提醒,我压根想不到。” “父亲素爱罚跪三妹妹,我们一走,三妹妹肯定受苦。” 宁洁薇神采飞扬,胜券在握。 “宁寒望以为,我是潘姨娘之女,一直对我,心怀愧疚。我一说话,他便欺负不了三姐姐。” “我们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到时,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宁暄枫深表赞同。 “好主意。” “事不宜迟,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忽而想起一事,他驻足原地。 “对了,内兄、娘子有言,他们习惯留计心腹之人,防止机密,被人窃听。溪儿回房歇息,或会清场,或会布阵,我们躲不进去。” 宁洁薇犯难。 “啊?那该如何是好?” 这下,换作宁暄枫神采英拔,自鸣得意。 “哼,你束手无策了吧?实在迟笨。” “娘子教我许多,我早已习练成熟,破局只在瞬息之间。” “你只管跟着我,潜身暗处,小事一桩。” 宁洁薇掩唇惊愕,目盈钦佩。 “二哥哥这么厉害?” 宁暄枫堂堂骄矜,器宇轩昂。 “那是自然。” “小爷我,天下第一破阵高手。” “潜伏妙才,更是盖世无双。” 另一头,宁云溪还未走回金兰居,便被宁寒望叫住。 “咳咳。” 辨得父亲假咳之声,宁云溪回身行礼。 “恭请父亲福安。” 王府院中,来往都是人,宁寒望态度,与穆蓉别无二致,一脸殷勤,双手扶起宁云溪。 “溪儿今时,贵为月溪公主,问安父亲,仍然有礼有节,实为万人表率。” “好孩子,快快请起。” 宁云溪酬应,有条不紊。 “父亲过奖。” “君后旷典隆恩,尊慈生养厚情,生而谨记,殒而不忘。” “孩儿,万万不敢有负忠孝。” 宁寒望一本正经,虚与委蛇。 “溪儿知礼,家之荣幸。” “闻知玥皇帝驾崩,我特来拜念。” 宁云溪仪态恭谨。 “孩儿引路,父亲请。” 宁寒望明示暗意,要求谈话。 “已然拜过玥皇。” “久而未见,我有话,同你一叙。” 宁云溪言行得当,谦谦一请。 “父亲教诲,孩儿自当聆听。” “金兰居,就在前面不远,父亲这边请。” 至金兰居,宁寒望落座,傲睨宁云溪。 “跪下。” 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宁云溪暗自苦笑,依言下跪。 “孩儿遵命。” 宁寒望一派肃颜。 “为父问话,你不可耍心机,必要实话回禀。” 宁云溪应声。 “是。” 宁寒望不怒自威。 “圣上有言,奉哲乃是皇子,并宣称,我府长子,另有其人。” “我且问你,此事是真是假,奉哲生父,到底是谁?” 宁云溪敷衍答话。 “父亲高看孩儿,臣下岂敢反驳圣言?” “另者,玥皇身世何如,父亲应是心如明镜。” 听出话意一分嘲讽,宁寒望忿然作色。wWW.xszWω㈧.йêt “这里又没别人,你装模作样给谁看?” “实话禀我,夫人,可有做过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她当年嫁我,腹中是否怀着奉哲?奉哲,是我的亲生儿子吗?” 宁云溪继续敷衍。 “父亲明鉴,你们早年之事,孩儿如何得知?母亲怀着大哥哥之时,我还没有出生呢。” 宁寒望自行理解她的话。 “你含糊其辞,便是事实不可言。” “是么?” 宁云溪搪塞。 “孩儿当真不知。” 宁寒望晓畅莹然,酸楚发笑。 “呵……夫人,瞒得我好苦。” “我就说,一众男子心向往之,她怎会选择我?原来……呵呵……” 宁云溪简单说情。 “父亲,请莫误会母亲。” “她着实无辜。” 宁寒望闻言生怒。 “她无辜?” “宁云溪,你休拱火,引我针锋而对夫人。” “我不会中你的计。” 听着恶语污蔑,宁云溪不思冤屈,淡然处之。 “孩儿无有此意。” 宁寒望满心防备。 “你期望我们离婚,我偏偏不如你愿。” 宁云溪强调。 “孩儿确无此意。” 宁寒望充耳不闻,作态高人一等,自说自话。 “不管奉哲如何,我和夫人,仍有枫儿、薇儿。” “旧年,她接受烟儿、宠爱善儿,我知道,俱是虚情假意;但她包容茹儿之事,接纳薇儿,我看得出来,全是真情实意。” “夫人对我,一开始或许虚伪,而后至今,必定真诚有爱。” “所以,你休想动摇我们的感情,我和夫人不像你,拿着婚姻当儿戏,说离就离。” 宁云溪懒再辩白,顺话一应。 “父亲教训的是。” 宁寒望理直气壮,借事发难。 “奉哲身世,夫人难以启齿,无可厚非。” “你明明知情,却故意瞒我,罪大恶极。” “故此,我要罚你。” 第640章 有场好戏 宁云溪虔敬而言。 “父亲尽管吩咐,孩儿照做便是。” 宁寒望自傲自满,恣意下令。 “玥皇帝崩逝,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内疚难当,自罚长跪,重重掌掴,直至双颊通红、淋漓见绯,方可稍得心安。” “为父这番言辞,有错吗?” 宁云溪不予置评。 “孩儿遵命。” 宁寒望唇际染上一抹得意。 “今,奉哲不在,为父陪你受罚。” “打吧。” 宁云溪顺着他的话,起身走近,扬手跃跃欲试。 “是。” 宁寒望吓了一跳,满脸惊愕,下意识躲闪。 “你这是责打何人?” “我?” 他瞳仁怒焰,熊熊燃起。 “宁云溪,安敢造次?” “我是让你,自己掌掴自己;为父只是陪着,不受罚。” 宁云溪故作无知,乖乖认错。 “孩儿解意有误,请父亲谅解。” 宁寒望勉强消气。 “没事,跪着打吧。” 宁云溪无异平常,谦恭一应。 “是。” 话落,她取出两枚银针,趁其不备,针入宁寒望穴道。 宁寒望蓦地一惊。 “你做……” 问话没等出口,他无力合上双眼,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宁云溪依礼回话。 “父亲莫慌,一会儿转醒,你便知晓,孩儿意在做甚。” 她抬高语调,呼唤一声。 “秋璧。” 秋璧闻言,推门而进。 “属下在。” 宁云溪提问。 “我仿佛记得,冰清苑有位主播,闺名罗妤?” 秋璧略略一想,记起此人。 “属下也记得,就是直播对决的第一场,与四姑娘合作的罗女娘。听说,她之前,是冰清苑的头牌女娘呢。” 宁云溪无奈提醒。 “四妹妹,已经嫁入许府,身有正二品诰命。” 秋璧醒神。 “哦,对,属下一时迟钝,忘却改口,理应敬称,媄夫人。” 媄,正是宁洁薇的封号。 “公主提起罗女娘,是为何意?” 后知后觉,发现倒在地上的宁寒望,她微微一怔。 “嗯?” “公爷怎么了?” 宁云溪取下腰间荷包,交到秋璧手中。 “不必管他。” “你去一趟冰清苑,给付银两,请来罗女娘,帮忙做一出戏。” 秋璧好奇一问。 “什么戏?与公爷有关吗?” 宁云溪一阵挑眉。 “嗯,大有关系。” 秋璧起了一分兴致。 “让属下猜猜。” “公爷意图欺负公主,你便回击,请来罗女娘,安睡他的身边,假作公爷行为不轨,亵渎玥皇帝。公主反将一军,要让公爷付出惨痛代价。” “对吧?” 宁云溪不吝赞许。 “你近来,很有长进。” 秋璧难为情。 “公主谬赞。” “属下这就快马加鞭,赶去冰清苑,请罗女娘。” 宁云溪柔声嘱咐。 “去吧,路上当心。” “她若不在,请童掌柜另选可信之人,也无不可。” 秋璧领命而去。 “是。” 家丁按着宁云溪的吩咐,将宁寒望,悄然移送灵堂后堂。 随后,宁云溪便听控阵之人来报,有人困于阵中,像是宁二公子和媄夫人。 不想便知,他们放心不下,所以没走,宁云溪亲入阵中,解救兄妹出来。 宁洁薇刚刚坐下,未及歇口气,迫不及待一句揶揄。 “天下第一破阵高手,潜伏妙才,为何绊足无措、被困阵中?” 宁暄枫撇撇嘴,调侃回应。 “你还不是一个样?无头苍蝇。” 宁洁薇摇头晃脑,陶然自得。 “起码我没自夸,天下第一破阵高手,纵使困在阵中,也不觉丢脸。” 宁暄枫不减自信。 “三妹妹乃是天下第一谋臣,我破解不了她的阵势,情理之中吧?” “三妹妹,你说呢?” 宁云溪先予肯定,而后谦虚。 “二哥哥所言极是,但,天下第一谋臣之誉,小妹万不敢当。” 宁洁薇抓着话头,又是一番揶揄。 “你听听,三姐姐这么高明的奇才,尚且谦逊,不像你,自不量力。” “呵,什么潜伏妙才,潜伏阵势之中、出不来的妙才么?” 争辩不过,宁暄枫摆出兄长架势。 “宁洁薇,你懂不懂规矩,岂敢不敬兄长?” 宁洁薇不服管教,倨傲不恭。 “我向来不懂规矩。” “在我看来,我是正二品媄夫人,你只是区区公爵之子,什么也不是,该当是你敬我。” 宁暄枫严厉纠正。 “一家兄妹,不论品级,只论长幼。” 宁洁薇神态骄横,理所当然。 “口口声声规矩,一点本事没有,唯是兄长身份,拿得出手,还是沾了本夫人的光。” “你有什么可狂的?” 宁暄枫没了办法,只好转移话头,提点正事。 “你有完没完?我们留下,是为了斗嘴吗?” 迷失阵中,险些忘记重要大事,宁洁薇晃过神来。 “哦对了。” “三姐姐,你没事吧?宁寒望,没欺负你吧?” 宁云溪先安抚,后教诲。 “我没事,你放心。” “不许直呼父亲尊名。” “无论生身何人,于律令而言,他就是你的生父,必要敬称父亲,不可轻慢。” 宁洁薇满口应承。 “是是是,听姐姐话。” 她改口而问。 “怎会没事呢?按说,这个时辰,父亲该到了。” “宁府远,风声慢,他至今没有收到消息?” 宁云溪如实诉知。 “父亲确实玉临,被我银针入穴,已然昏睡过去。” “待会儿,有场好戏,我们可在父亲歇处的隔壁客房,一听究竟。” “你们有兴趣吗?” 宁暄枫茫然。 “什么好戏?” 宁洁薇料知。 “太好了,姐姐终于还击。” “姐姐明智,那种坏人,必须治他,不应姑息。” 宁暄枫听得糊涂。 “三妹妹还击什么?” 宁洁薇不羁不束,惬意洋洋。 “姐姐妙计,不诉你知。” “二哥哥妙才,自己猜去。” 宁暄枫尽量不着痕迹,言语激之。 “四妹妹真小气。” 宁洁薇毫不费劲,一眼洞穿。小說中文網 “二哥哥神情显然,我瞧得出来,这是激将计,休想瞒过本夫人。” 宁暄枫拿她没办法,于是转向三妹妹。 “我不问你。” “三妹妹,你说。” 宁云溪正要告知,忽闻一阵脚步声。 “嗯?像是秋璧回来。” 秋璧敲门而入,带来之女,并非罗妤。 宁云溪惑然询问。 “这位贵人是?” 第641章 倾慕 秋璧不矜不伐,介绍其人。 “回禀公主,这位女娘,闺名蓝瞳。” “童掌柜言之,她原是宸王府侍女,后来王府变故,离府自谋生路,现在冰清苑做主播。” “罗女娘近日,辞去主播生计,不在冰清苑,听说嫁去曙英县。” “一听公主意在用计,蓝女娘主动请缨,童掌柜大力推荐,称赞蓝女娘,是他们苑中最聪慧之人,定能胜任公主妙计,配合得当。” “于是乎,属下请蓝女娘来此,听候公主调遣。” 宁云溪双眸,掠过一分惊喜,先向蓝瞳颔首,而后转向秋璧。 “没想到,罗女娘出嫁。” “这是好事,你可有留下喜银,请童掌柜转交?” 秋璧点点头。 “嗯,自是留下。” 宁云溪嘱咐。 “公忙结束,记得去往库房,补领银两。” 秋璧取下荷包,交还主子。 “公主荷包之数,足矣,不需补领。” “你瞧,还有剩余呢。” 宁云溪接过荷包。 “足够就好。” 蓝瞳礼敬以指宁暄枫,袅袅出声。 “请问高大人,这位贵人是?” 秋璧回答。 “这位是宁二公子,宁暄枫,庄三姑娘之夫。” 问知身份,蓝瞳恭敬而跪,稽首一礼。 “小女子蓝瞳,恭请月溪公主、媄夫人福安。” “宁二公子安好。” 宁云溪伸手去扶,示意安坐。 “蓝女娘很是知礼。” 等着秋璧先行落座,蓝瞳随后入座,一举一动,谨守礼数。 “多谢公主赞许,小女子粗识,全仗童掌柜教导有方。” 宁暄枫急不可耐,一句催促。 “三妹妹别再卖关子,快说计策吧。” 宁洁薇忍不住说趣。 “交谈许久,二哥哥仍然想不到三姐姐妙思?” 宁暄枫愀然不悦,瞥她一眼。 “你少废话,兄姐面前,老幺没有说话的份。” “三妹妹,你快说。” 宁云溪应声,娓娓道来。 “嗯,好。” “粗浅小计,诸位请莫见笑……” 蓝瞳听得仔细,思索认真,浅浅沉吟,含羞而问。 “小女子冒昧一问,只需躺在宁公爷身侧,假作柳缠花绕,无需假戏真做?” 宁云溪正视以对,严谨慎重。 “对。” “蓝女娘请放心,我会保守秘密,不使你身节有损。” “小小捉弄一番,让帝瑾王小惩大诫,借由罚俸我父,便矣。” 蓝瞳微微抬眸,翼翼用词,尽量不失一分礼数。 “小女子偶然闻听,宁夫人对待公主,不甚关爱。” “公主不想借此,一道还击宁夫人吗?” 宁云溪毫不迟疑作答。 “不想。” 蓝瞳斗胆揣度。 “想来,公主在意宁二公子的感受?” 宁暄枫一听,立马表态。 “三妹妹只管还击,不许心软。” 宁洁薇摩拳擦掌,见猎心喜。 “蓝女娘有何良策?快请讲来。” 蓝瞳不蔓不枝,阐述想法,表意忠诚。 “为报公主创立直播之恩,小女子自愿假戏真做,顺势蛰伏宁府,为公主传递消息。” “小女子不才,略通一些心思,把控宁公爷、计斗宁夫人,并非难事,祈请公主信任。” 宁云溪错愕。 “啊?” 宁洁薇深表赞同。 “好主意!” 宁暄枫为其鼓掌,由衷赞美。 “蓝女娘情愿舍身,实在大义。” 蓝瞳难以为情。 “二位谬赞,小女子实不敢当。” 宁云溪于心不忍,紧忙拒绝。 “不必舍身至此,多谢蓝女娘美意。” 宁洁薇不满。 “既知蓝女娘是美意,姐姐何忍辜负?” 宁暄枫头头是道,表示反对。 “做主播,十分辛苦,蓝女娘蛰伏宁府,吃穿不愁,算是一种享福。三妹妹高兴,偶时还能给她一些赏银。如此,岂不快哉?” “三妹妹狠心拒绝,便是断人财路,实不可取。” 宁云溪语重心长,抒发见解。 “二哥哥、四妹妹,思虑不周。” “蓝女娘青春花年,怎能蛰伏宁府?屈身陪伴我父,岂非断送一生幸福?” 宁暄枫、宁洁薇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蓝瞳立志坚定,丝毫不移。 “公主请勿多虑。” “小女子,一点妄念,确想嫁给宁公爷,望请公主成全。” 宁云溪更加错愕。 “此话当真?” 宁洁薇也是诧异。 “你居然看得上我父?” “你今年,至多二十有余吧?” 蓝瞳恭然直言。 “回话媄夫人,小女子今年二十有一。” 宁洁薇友善知缘。 “我们同岁。” 蓝瞳唯唯卑辞。 “与夫人年岁相仿,小女子万分荣幸。” 宁洁薇由心,发出一声惑问。 “你这么年轻,如何看得上我父?” 她忧心忡忡,转向三姐姐。 “姐姐,要不你给她瞧瞧眼睛,有没有毛病吧?” 宁云溪严正告诫。 “四妹妹,不可失言。” 她谦下致歉。 “家妹言辞,或有冒犯,蓝女娘请勿见怪。” 蓝瞳低眉,谨小慎微。 “公主言重,小女子惶恐。” 宁暄枫抓住机会,谈笑起来。 “四妹妹竟然质疑蓝女娘?莫非,只许自己中意半老之人?” 宁洁薇自豪傲然。 “哼,二哥哥说的什么话?” “他,如何相较我夫?我家老爷,比你父亲,年轻俊美多了。” 她诚心建议。 “蓝女娘既有相近喜好,不如嫁给我家老爷吧?” 蓝瞳婉拒,战战兢兢。 “夫人抬举,我心中,唯是倾慕宁公爷一人。” 宁洁薇真心评价。 “蓝女娘品味,着实特别。” 宁暄枫不服气。 “母亲说过,父亲早年,也曾迷倒一众女子。” “我偏说,蓝女娘品味极好。” 蓝瞳羽睫之下,羞情愈浓。 “小女子惭愧。” “请问公主,尊意如何?” 宁云溪恳挚提醒。 “你千万想好,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蓝瞳毅然决然。 “千思万虑,期盼日久,伏请公主成全。” “小女子入府,一定全力以赴,对付宁夫人,为公主探听消息。” 想着日后家斗,精彩绝伦,宁洁薇心情急切,迫不及待。 “三姐姐再犹豫,父亲恐要苏醒。” 蓝瞳下跪,语出真诚。 “恳求公主,全我心事。” 宁云溪无奈。 “好吧。” 蓝瞳肃拜顿首。 “多谢公主厚恩。” 宁云溪扶她起身。 “是我,应该多谢你。” 蓝瞳一片热诚。 “公主客气。” “不知宁公爷,歇在何处?我这便去施计。” 第642章 父亲美事 宁云溪撤去一枚银针,宁寒望以半朦胧、半清醒之状,于后堂客房,与蓝瞳圆成花事。 随后,蓝瞳展开棉被,盖在宁寒望身上,传话请来宁云溪。 宁云溪进门,撤去另一枚银针,继而离开客房,回居去请宁暄枫兄妹,静听好戏。 屏风相隔,颜瑜肃坐椅子之上,静候宁寒望醒来。 蓝瞳故作睡去。 听到床榻,传来一丝动静,颜瑜威慑询问。 “宁爱卿醒了?” 看向怀中女子,宁寒望迟钝反应过来,大事不妙,急急起身,速速穿衣,走出屏风,惶然行礼。 “微臣宁寒望,恭请帝瑾王万安。” 颜瑜面色阴沉,眸染一分痛恨。 “玥皇崩逝,举国哀伤,未想宁爱卿,欢愉至此?” 宁寒望临深履薄,战战栗栗辩白。 “王爷明察,微臣绝非有意为之,实是小女宁云溪设计构陷。” 颜瑜倨傲睥睨,夷乎尘外。 “本王臣下,月溪公主,构陷于你。” “宁爱卿这是点谁呢?” “莫非暗指,本王诬陷你?” 宁寒望跪地未起,瑟瑟伏首,不懈辩解。 “微臣不敢。” “请王爷明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此事无关王爷,俱是小女刁顽耍弄。” 颜瑜星眸,浮漾一抹轻蔑,侃侃而驳。 “屏风微透,本王瞧不真切,如若猜得没错,宁爱卿温香之人,应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吧?” “本王头一次听说,耍弄人,竟是这般投怀送抱、予你欢快。” “且问宁爱卿,耍弄何在?” 明知帝瑾王,必然站在宁云溪一边,宁寒望依旧不肯放弃,求生念足,词正理直。 “玥皇驾崩,正值国丧,小女此举,只为借王爷之手,夷去微臣。其心狠鸷,不言而喻。” “微臣一片赤诚,毫无越礼之心,恳请王爷宽恕。” 颜瑜一句问话,一语中的。 “毫无越礼之心,何来越礼之举?” 宁寒望瞠目结舌,一脸窘迫。 “这……” 颜瑜津津讥诮。 “宁爱卿不会想说,未与此女,共赴云山,只是抱着,睡了一觉?” 宁寒望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微臣……” 颜瑜假作一片好心,给他寻个理由。 “想是宁爱卿,被人用药?” “本王仔细检看几次,免得错怪爱卿。” 就坡下驴,无异于自取其祸,宁寒望谨言慎行,老实回话。 “不敢欺瞒王爷,微臣似乎,没有被人用药。” 欺君之罪,被他躲过,颜瑜问回正题。 “那么,哪得胡乱之行?” 宁寒望万般无奈,实言以答。 “回禀王爷,此女,甚为招人怜爱,故此,微臣情不自禁。” 颜瑜威仪凛然,挖苦讽刺。 “宁爱卿,好兴致。” 宁寒望惊悸不安,连连叩首。 “微臣惶恐。” “乞求王爷开恩。” 简单吓唬便罢,颜瑜无意治罪,遂即话锋一转。 “爱卿宽心,小妹妹重视家人,本王不忍伤你。” 意料之外,无甚大事,宁寒望松一口气,殷勤谢恩。 “拜谢王爷隆恩,王爷实乃天下第一明君。” 颜瑜依计,话锋再转,兴味提议。 “美人美事,不可负之,不如,迎她入府,爱卿以为何如?” 没想到遇上这等好事,宁寒望受宠若惊,装模作样拒绝。 “国丧期间,微臣万万不敢越矩纳妾。”小說中文網 颜瑜词气慨然。 “不妨事,全当冲喜,本王允准,玥皇帝亦不会反对。” 想着美人瑰姿,宁寒望满心狂喜,表面竭力保持恭敬,未见一分失仪。 “是。” “叩谢王爷隆恩,重蒙玥皇厚赏。” 颜瑜自然而然,继续施计。 “纳妾,非是娶妻,没有纳采下聘、大办婚典,不过,送嫁尚需一定礼数。” “宁府库房,全数赔作嫁资。” “爱卿意下如何?” 宁寒望闻言,狂喜顿消,愣神沉吟,良久开口,弱弱纠正。 “启禀王爷,嫁资,该是你给我。” 颜瑜眸意不屑,辞染几分阴阳怪气。 “你是说,本王不懂规矩?” “那请问爱卿,按照规矩,国丧期间,肆行愉兴乱事,该当何罪?” 威胁显然,宁寒望脸色有些挂不住。 “微臣失言,王爷恕罪。” “王爷金口玉言,言之成理。感念大恩,嫁资,理应微臣自行准备,敬奉王爷。” 颜瑜满意点头,淡然吩咐。 “限你明日午时之前,清算账目,速即过礼,再来把人领走。” 好不容易算来的存银,皆要归还宁云溪,宁寒望心绪,一沉到底。 “微臣遵旨。” 颜瑜一阵拂袖。 “去吧。” 宁寒望应声行礼,毕恭毕敬退出客房。 “是,微臣告退。” 宁云溪三兄妹,躲在隔壁客房。 墙壁提前凿洞,颜瑜和宁寒望的对话,三兄妹听得一清二楚。 确认父亲离去,宁洁薇开怀大笑。 “哈哈哈……” “光是想想,便觉他的神情,甚是滑稽。” 宁云溪柔声提醒。 “四妹妹,你小声点,正值玥皇丧仪,不可笑成这般。” 宁暄枫正颜附和。 “三妹妹所言极是,四妹妹笑得太大声,一点不知尊重长兄。” “我亦想笑,但,为了我哥,强行忍下。” 宁洁薇振振有词。 “三姐姐终于醒悟还击,大哥哥九泉有知,一定也在笑呢。” “我陪着长兄高兴,何错之有?” 宁暄枫给她一个白眼。 “哼,歪理虚谈。” 宁云溪指正不乏宠溺。 “四妹妹无错。我是怕,叫人听去,被人抓着话柄,发难于你。” “你小声点儿,就行。” 宁洁薇乖顺。 “好好好,我都听姐姐的。” 她满怀期待。 “蓝女娘毫无征兆,嫁入宁府,一举掏空宁府库房。明日我归宁,定去瞧瞧母亲,如何气恼。” 宁暄枫来了兴趣。 “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奇。” “许久没有回府,难免被人诟病不孝,我该回去,看望母亲。” 宁洁薇愉悦盎然。 “我们约好时间,一起去吧。” 宁暄枫爽快答应。 “嗯,我们一起。” 颜瑜敲门,走进。 “小妹妹。” 宁暄枫、宁洁薇正要行礼,被颜瑜拦住。 “不必拘礼,二位便坐无妨。” 他心里没底,转眸小妹妹。 “施计如何,我是否漏掉哪个环节?” 宁云溪给予肯定。 “阿兄勿忧,施计完美。” 第643章 并非初识 晦心居,乃是玥皇帝旧居,依照律令,不容他人居住。 另者,晦心居各处,留有念想,穆蓉也舍不得让出爱子居处,给外人住。 故而,顾孟祯安排线人,改籍更名,宁苍墨,称作宁国公嫡长子,迁入宁府墨妙居。 宁苍墨,今年二十有七,因身份更改,年纪随着宁奉哲,改作三十岁。 宁府家人,皆往帝瑾王府,拜唁玥皇帝,宁苍墨独自一人不去,不成体统。 他做个样子,求见拜唁。 吊唁礼罢,他问清宁云溪所在,主动找去,与她相见。 宁云溪不识其人,徐徐离座,礼貌问询。 “请问贵人,尊姓大名?” 宁苍墨神采焕发,彬彬得体。 “宁族宁公嫡长子,宁苍墨。” 宁云溪微微一惊,下意识恭立。 “原来是,大哥哥。” “请恕,小妹眼拙。” 宁苍墨毫不见外,先行入座。 “我们并非初识,三妹妹无需客气,请坐。” 宁云溪敬陪侧座,目色茫然,注视于他。 “并非初识?” “小妹愚思浑忘,不知何时,见过兄长?” 四目相对,宁苍墨柔情似水。 “三妹妹谋多智广,哪得愚思?当年初遇,你还小,不记事或是忘却,实属正常。” 他话意明晰,宁云溪隐有猜想。 “初遇,何年?” 观之神色,显然有所料知,宁苍墨一句反问,点明答案。 “可还记得,盛京西郊,崇邑轩?” 宁云溪瞠目惊诧,张口结舌。 “你……你……” 宁苍墨唇际,扬起一抹浅浅笑容,瑰意琦行。 “这下,我当真成为你的大哥哥,只是未及一问,三妹妹是否愿意认我?” 宁云溪若有似无,感知一丝不对。 “大哥哥,我当然愿认。” “可是……” 听她顿言,宁苍墨会意。 “你不信我?” 宁云溪没有欺瞒,直截了当答话。 “我确有疑心,兄长请见谅。” 宁苍墨借着叹息追悔,不着痕迹,道出旧事,以证身份。 “唉,早知留下你的蓬莱杏玉,不至今日,没有信物,与你相认。” 一听如此,宁云溪信了几分。 “我们有信物,大哥哥如何忘记,金玉同心锁?” 宁苍墨顺话,自然而然,说出他们曾经的约定。 “送你玉锁,我留金锁,意在兄妹同心。”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会忘记?” 他沮丧低眸。 “可惜,路遇歹徒,金锁被人抢走。” 宁云溪保持怀疑,细细推敲。 “推算他之年纪,应该比你大一些,兄长相貌看似,年岁不大相符。” 宁苍墨答复裕如,不怀一丝意怯。 “相貌,年岁,许多人不甚相符。” “我实际年纪,三十有三。” 宁云溪难辨真伪,思绪点点动摇。 “是吗?” 宁苍墨眸意,笃定无比。 “嗯,是也。” 他恰如其分,表现失落。 “三妹妹,果然不愿认我?” 宁云溪始终没有放下戒心。 “愿意与否,律令有定,你就是我的大哥哥。” “请问大哥哥,登门金兰居,有何贵干?” 宁苍墨直言相告,听似极其真诚。 “我想告诉你,我被皇上看中,蛰伏宁府,以作他的线人。” 她确实查明,他是皇上派来的人,未想,他直接宣之于口,宁云溪眉目,呈现一道错愕。 “此,应是机密。” “兄长诉我作何?” 宁苍墨取信于她,掌握分寸,不急不缓。 “于我而言,你很重要。” “我不想瞒你。” 宁云溪半真半假,表露一点感动。 “多谢大哥哥好意。” 宁苍墨不在意她之真假,饶有耐心,取信于人。 “我同意蛰伏,不为皇上,探听宁府情况;只为取得皇上一众信任,帮你打探他们的消息。” 深怕还不起人情,宁云溪劝诫婉拒。 “凶险之事,请大哥哥慎行。”尛說Φ紋網 宁苍墨叙话家常般,与她拉近距离。 “谢你关心。” “多年来,我一直没能向你表明,我的真实身份。” 宁云溪低眉示敬。 “大哥哥愿说便说,小妹无意探知。” 宁苍墨口若悬河,字字推心置腹。 “我原名,邹嵁。” “我祖我父,乃是星梁旧臣,早年,与顾孟祯合谋,挑起天下大乱,助他登上龙座。原以为,他会善待我族,不曾想,被他针对,斩草除根。” “家尊家慈,带着我们兄妹,逃出生天,数年漂泊无定。” “而今,家中仅剩我一人。” “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对皇上百般讨好,令他以为,我丹心耿耿、不记家仇。” “终于,我等到机会,入朝出道,与你重逢。” 听他直言不讳,几乎毫无保留,宁云溪开始打消疑心。 “怪不得,当年,你缄口不提自己身份。” 宁苍墨适时,做出一脸愧怍。 “邹族,弃星梁于不顾、为月盛所不容,处境尴尬,我,实难启齿。” “对不起。” 宁云溪立马宽慰。 “不用道歉,我能理解。” 话头至此,宁苍墨顺理成章,解释旧年往事,一丝不紊,开诚布公。 “当时,家尊家慈病重,我不得已,匆匆离去。” “本以为,你是家中弃女,我便打算,带你一起走;不料得知,你是宁三姑娘。” “我知以后的路,很难走,无奈,只能丢下你。” “我想着,你在宁府,起码衣食无忧;若跟着我,恐怕三餐不饱,终日受苦。” “三妹妹,我实在对不住你。” 心底信任之感,逐渐加深,宁云溪落眉,形貌一片懊恼羞愧。 “大哥哥言重。” “兄长受苦,小妹没能陪伴左右,我之过也。” 宁苍墨字字珠玑,句句严谨,锦绣动听,不露一处破绽。 “你仍是这般懂事,与旧年,别无二致。” “玥皇帝,我已拜过。” “我深知,你们兄妹亲情,融洽无间,他此去,你一定悲痛欲绝。” “错都在我,明明待在皇上身边,却救不了他。” “三妹妹节哀,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他,好好疼惜你。” 宁云溪敬谢不受。 “宁府生活不易,大哥哥照顾好自己就行。” “小妹卑微,安得劳烦兄长?” 宁苍墨不瘟不火,坦然自若。 “重逢日短,你尚拘谨怯生,我设身处地,心领神会。” “三妹妹宽心,时日悠悠,历事盈盈,定能证明我是真心。” 他离座,平礼作揖。 “天色不早,我先告辞回府,我们改日再会。” 宁云溪回敬一礼。 “大哥哥慢走。” 第644章 约见宁苍墨 行至帝瑾王府正堂,宁苍墨立身门外,依着规矩,行告退礼,继而,退出王府。 走出正门,他正要坐上马车,忽来一名眼生的男子,低声向他传话:“有人约你,独往东市茶馆,一碧万顷,有要事相商。” 宁苍墨略微思索,换骑快马,确认无人跟踪,敛迹前往一碧万顷。 由伙计引路,宁苍墨来到对方指定厢房。 认出约见之人,他勾唇一笑,步步向她走去。 “哟,蓝女娘邀约,罕见至极,这不会是一场美梦吧?” 说话间,他已经落座蓝瞳身边,咫尺之距,指尖悠然,佻弄她的衣带。 “黄昏约见,瞳儿何意?” 眼见衣带,被他解开,蓝瞳嫌恶推开他的手,整理衣襟,起身换座。 “背弃王爷而去,你还有脸与我亲近?” “邹少郎可知‘厚颜无耻’四字,怎么写?” 宁苍墨长指轻移,取走她面前的茶杯,有意无意,贴近娇身心口,只差一点,品味美好。 “瞳儿这话,别有他意。” “怎么?我待在璃王身边,你便愿意与我亲好?” “既如此,前时何故装模作样,拒绝和我共处?” 深感不适,蓝瞳再换座位,尽量远离他。 “邹少郎误会,我对你,向来别无他意。” 宁苍墨满觉扫兴,自斟自饮。 “呵。” “你跟你那主子一样,只知取悦讨好璃王,心比天高,瞧不上别人。” “说到底,不就是攀附权贵之徒?” 他细细品茶,视线不忘,周身打量美人。 “而今,我追随皇上,已然贵为宁大公子。” “瞳儿,不动心么?” 蓝瞳颦眉不悦。 “为图富贵,弃离王爷,你才是攀附权贵之徒吧?” 宁苍墨眉梢一分不屑。 “图富贵?” “瞳儿应当知晓,我经商有道,从来不缺银子。” 蓝瞳藐然质问。 “那你转投皇上,为了什么?” 宁苍墨面色一沉。 “你说为了什么?” 他语含愤恨,解答她的疑问。 “去年,璃王、瑶儿初识,我数次告诫,让她不要委身璃王。” “她偏偏不听,连璃王的身份,都未查清,便将自己托付。” “我跟在璃王身边多年,深知他的品性,他绝不可能寄托真情,安分照顾瑶儿一辈子。” “是顾沅穹,先夺人所爱,叫我如何甘心为他效命?” 蓝瞳斜睨,目光所至,唯是鄙夷。 “夺人所爱,亏你说得出口。我家女娘,何时与你有爱?你又何时,心爱于她?” “初见,你便说,一见钟情,意愿迎娶女娘,同时纳我为妾。这般花心,我们何以信你?” “休说王爷隐瞒身份,你不也一样么?女娘入幕之前,我们根本不知你是谁人。”wWW.xszWω㈧.йêt “王爷和女娘,才是情投意合,你凭什么阻止?” 宁苍墨一如既往,不厌其烦,点破真相。 “情投意合?你们主仆,简直痴人说梦。” “璃王寄情,早有其人,瑶儿在他眼里,不过一枚棋子。” 蓝瞳不以为然。 “你又想说,王爷倾慕月溪公主?” “何必总说傻话?王爷对待月溪公主,兄妹之情而已。” 宁苍墨一分急色。 “早年,崇邑轩之事,我耳闻目睹、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蓝瞳执意不付信任。 “王爷心思,高深莫测,凭你亲眼所见,便能看透么?” 宁苍墨肃颜含怒。 “我足够了解他,为何不能看透?” “你以为,瑶儿可以洞穿璃王心事?” 蓝瞳自豪傲然。 “我家女娘,谋略超群,自然可以洞穿。” 宁苍墨收起怒色,萋萋冷笑,傲慢无礼,肆意言辞。 “呵呵。” “你转告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假若怀上璃王孽种,再来投我,纵使处理干净,我也不要她。” 瞧他这副态度,蓝瞳心绪不满,愈加浓重。 “邹嵁,切莫猖狂。” “你弃离而去,苟活有命,只因王爷大发善心,放你一马。” “你须知晓,王爷刀下,从未有过逃脱之人。” 宁苍墨眸意琦玮,羌漠一片深恶痛绝。 “他何有善心?分明是上天佑我。” “北兆中丞辛大人,及时传来书信,禀知璃王,宁奉哲改志帝瑾王臣下,正在谋计封正台。” “璃王预料,二弟宁奉哲即将亡于皇上之手,方寸大乱,布局归京,试图营救二弟。天赐良机,我才九殒一生,捡回一条命,不然,一定被他所害。” “于我而言,痛失挚爱、险些殒身,仇已立,不共戴天。” “今成敌势,我不会心慈手软。” “璃王,殒期将至。” 蓝瞳严峻追问。 “所以,你主动结识月溪公主,企图利用她,对付王爷?” 宁苍墨渺视反问。 “不可以么?” 蓝瞳不冷不淡提醒。 “王爷表露身份,与她相认,旧有交情,她断然不会敌对王爷。” “你恐怕,打错算盘。” 宁苍墨容色,染绪一抹自满。 “旧年之事,我一清二楚。” “方才,我告诉她,我是她的‘大哥哥’。并且,路遇歹徒,金锁被人抢走。” “先者受褔,大局既定。即便璃王归京,与她重逢,拿出金锁,也会被她当作歹徒。” 叙罢,他势在必得,轻狂而问。 “你且说说,是谁打错算盘?” 想到得罪王爷的后果,蓝瞳一双清眸,满覆惊恐。 “你疯了,胆敢冒充王爷?” “当心王爷得知,叫你受尽苦楚、不得善终。” 宁苍墨抚掌而上,霸蛮无忌,攫起她的玉手。 “瞳儿这是,牵挂我的安危?” 蓝瞳反应迅速,急急收手躲开。 “少些自作多情。” “你既不愿回头,我们便是敌人,势不两立。” “话尽,告辞。” 她没有一丝逗留,离开座位,快步而行。 宁苍墨不肯放过,加快步伐追上,展开双臂,将她拦在门口。 “心肝儿,哪里去?” “自你回京,我们许久不见,你,一点不想我?” 蓝瞳严词回答,用力推他,奈何气力不足。 “我不想。” “你让开。” 宁苍墨双臂一收,将她揽入怀中,迫不及待,体会曼妙。 “放心,规矩照旧,我会给你留着身节。” “你乖乖听话,事后晚饭,我请,随你选地方,可好?” 蓝瞳拼命挣扎,无力摆脱,最后,只能任由弄趣。 “不要,你放开我……邹嵁,你……” 第645章 我请你来,共有三事 傍晚时分,各家各户,享用晚饭。 宁云溪的晚饭,整齐摆在饭桌之上,虽是八珍玉食,她却提不起一点胃口。 瑜旨宣见,滕娥兰奉召而至帝瑾王府。 颜瑜明言诉知,是月溪公主有请,于是,滕娥兰来到金兰居。 “恭请月溪公主福安。” 反复追忆长兄往事,忽听一声行礼,宁云溪回神过来,连忙伸手去扶。 “你来了,快快请起,坐。”ωww.xSZWω㈧.NēΤ 滕娥兰依言,恭谨入座。 “是,多谢公主。” “斗胆上问,公主传见,有何吩咐?” 宁云溪温煦以对,娓娓阐述。 “我请你来,共有三事。” “一则,是时候引荐会试。之前,我说过,你最适合考入州牧台,然则,未问你之意愿。仕途之路,事关重大,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 “二则,时机已到,明日我便安排你们一家团聚,冯伯父夫妇皆可迁入滕府。” “三则,家兄遗言、铜事台机密,托你,转达庄瑞,由他述与家人知晓。” 滕娥兰依着顺序,先答其一。 “公主设身处地、思虑周全,我之意愿,仕途择选,就是州牧台。只是不知,参加会试多少次,才能题名考入,我唯恐,有负公主重望。” 宁云溪柔言安抚,不吝赞许。 “你尽管宽心,我多引荐几次,无所谓。不过我相信,你天赋极高,定能一举功成。” 滕娥兰低眸,几分难为情。 “多谢公主勉励。” 她继续答复。 “请问公主,一家团聚,我是否需要改籍?” 宁云溪语调,微风云轻。 “对外,你是滕大人和韦大人的养女,身世不存在任何欺骗,可以不改籍。” “非我不愿你们一家团圆,而是想着,你待在滕族、韦族名下,更安全一些。” 滕娥兰立即表示理解。 “我知道,公主满怀善意,绝无私心。” 她转回话头。 “公主言之其三,我有疑问,或许冒昧。” 宁云溪坐姿端正,和颜而静。 “没事,你问。” 滕娥兰坦率表明难处,随后恳切建议。 “皇上忌惮我的身份,时不时地用计加害,瑞郎与我,想见一面,很难。” “玥皇帝崩逝,宁二公子必来悼念,遗言密事,请他转达,更为妥当。” 提及这事,宁云溪一脸苦恼。 “白天,二哥哥来过了。” “我本想,请他转述,怎料,他记不住这许多。” “我又想,干脆记在纸上,请二哥哥带回去。身携密信,尤其危险,回府路上,须得谨防不测。我思量计策,布置各处细节,无奈,二哥哥还是记不住。” “遂,只好劳烦你。” “于皇上而言,你之身世,事关顾忆荷线人身份,所以有些忌惮。而今,皇上已知瞒不下去,主动恢复顾忆荷皇女之位。故此,我认为,以后慢慢地,他会松懈对你的防备。” 滕娥兰侃然正色,会意点头。 “谢公主开导,我尽力一试。” “万一,我没能转达,公主有何打算?” 宁云溪速即有思。 “可以请大表弟,来我府一叙,传递消息。” 滕娥兰微微一怔。 “公主忘却?皇上近来管得很严,不许他们兄妹,与你有任何接触。” 宁云溪耐心解释。 “大表弟似有办法,敛迹悄然,潜入我府。” “上次,二哥哥请他们离京出游,他便借事,找过我一次。而后,我搜查痕迹,惊然发现,毫无破绽。” “这回,他亦寻个由头,复来一次,应该不难。” 滕娥兰应声,也换作一脸苦恼。 “原来如此。” “可是,他不在盛京。” 宁云溪一阵诧异。 “啊?” “那他,安在?” 滕娥兰襟怀坦白,实言以告。 “听瑞郎说,他中意一位女主播,求爱而走,去往他县,未留具体去向。” 宁云溪惑问。 “何时离去?” “哪位女主播?” 滕娥兰俱实以答。 “像是,前些天离去。” “至于哪位女主播,瑞郎试探多次,皆以失败告终,庄大公子片语不曾透露。” “瑞郎猜测,或是冰清苑的女主播。” 宁云溪不解其意。 “冰清苑,设在盛京,他往别县,作何?” 滕娥兰回答。 “瑞郎猜测,或是那位女主播,辞去冰清苑的生计,远走他乡。庄大公子一往情深,追随而去。” 她声情并茂,描绘情状。 “瑞郎说,庄大公子很是认真,应是动了真情。庄伯爷原有吩咐,让他找个机会,给密枢侍高大人道歉,冰释前嫌。他满口答应,结果不得空,根本顾不上,简单收拾细软,毅然离京。” “我愚以为,我们最好不要打搅他吧。” 宁云溪哭笑不得,怅惘一叹。 “这节骨眼,求爱什么女主播,唉……” 滕娥兰纤纤静凝,由衷提议。 “瑞郎也有妙计,潜入月溪府吧?” “前些日子,我们重逢、定下婚事,他曾带着我,深夜求见公主,禀知圣上心思。” 宁云溪连连摇头,毫不犹豫拒却。 “他就算了吧,随意用药,痕迹太过明显。” “那夜,我记忆犹新,拖着疲倦,为他善后,着实累坏。” 不忍埋怨心爱之人,滕娥兰自责致歉。 “怪我无能,拙思不得妙计。” “辛劳公主,实在对不住。” 宁云溪诚笃宽解。 “怎能怪你?是他懒惰,没有好好习练隐迹之法。” 她稍加思索,有了想法。 “你姑且一试,假使不行,我再去查实近日、冰清苑辞去生计的女主播,根据线索,追查庄玮下落。” “到时,我派人传话,约他独上西楼一见,或是回京一叙,都可。” 滕娥兰疑问。 “何不邀请庄伯爷,隐迹一见?” 宁云溪解疑。 “舅舅、舅母,皇上万分重视、看得最严,不遇良机,实不可行。” 宁云溪细讲遗言密事,滕娥兰洗耳恭听,继而,离开帝瑾王府。 一事落定,宁云溪勉强吃几口饭,随即走出金兰居,不知不觉,行至兄长皇柩之处。 文嘉守灵几个时辰,哭得筋疲力尽,现已回到客房歇息。 堂中,跪着一队值夜下人,敬守玥皇帝龙体。 宁云溪屏退左右,独自留下,坐于大哥哥身边。 刚刚坐下,便听一阵脚步声,她辨得声音,抬眸看去。 “阿兄?” 颜瑜主动告知来由。 “知你,一定会来相陪。原本不想打扰你们,但又怕你难过,无人安慰,纠结之下,我还是决定过来一趟。” 第646章 哀事已定 颜瑜几步走去,坐于宁云溪身侧。 “先前,听你说过前世,盛平三十年,星象未曾出现,我遭遇刺杀,命绝悬崖;玥皇陪在你的身边,直到盛平三十二年,你弃世而去,他始终都在。” “想必,我去后,你也是这般悲伤。” “我想问,当时,玥皇帝是怎么安慰你的?” “我嘴笨舌拙,怕说不好,借鉴一下他的话,希望你能开心。” 简单回忆一番,宁云溪只觉难以启齿,随即选择缄口,拒绝回答。 “他当时的话,不说也罢,没什么值得阿兄借鉴。” 颜瑜柔声淙淙。 “说说无妨。” “万一有呢。” 宁云溪心里没底,多问一句。 “阿兄当真想听?” 颜瑜执意弥坚。 “嗯,一定要听。” 宁云溪抬眸,看了一眼兄长皇柩,犹豫再三,复述出口。 “这……” “帝瑾王,义兄而已。” “路既定,不回头,殒身不能复。” “故去之人,你不必留恋,常去祭拜,有个念想就行。” 颜瑜脸色,一瞬尴尬。 “呃……” 宁云溪眉心簌簌,几分窘迫。 “我就说,不值得借鉴。” 颜瑜垂首,忧伤愁闷。 “我不知道前世,玥皇帝心志无改。” “原来,他这么厌恶我。” “也对,他应该讨厌我的。” “毕竟,以实际论,我配不上你。” 不忍见他自卑,宁云溪悉心劝慰。 “阿兄何必丧气?” “前世,我未谋赶栋山之计,你们没有机会推心置腹,故,以实际论,非是阿兄不好,而是大哥哥无从改观。” 颜瑜阴霾消散,打起精神。 “你说得对,我不应悲观。” “瞧我,本愿过来安慰你,反来讨要你的安慰。” 宁云溪蜷坐软垫之上,双臂环抱自己双腿,月影萧瑟,皎霜凄凉。 “阿兄,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前世今生,我皆殷切期盼,大哥哥随我心志、随我脾性,苦口劝言也好,竭力用计也罢,使尽浑身解数,他依旧不为所动。” “未想,设下赶栋山一计,原意除去顾忆荷、铜事台一众,意料之外,经你一劝,大哥哥改心易志。” “我以为,他来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可是为什么?” “我拼尽全力,改变过去,留住你们,结果,他没了。” “是否他与我,永世只能活一个?是否不管重来多少次,既定结局,都不会改变?” 闻她伤怀,颜瑜星眸萋萋,亦有泪水盘桓,磅礴而郁积。 “小妹妹,我没用,确实不知如何安慰你。” “世事是否既定,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走了,我亦悲恸欲绝。” “如果命数可以选择,我想拿自己的命,换他安然无恙。” 回想前世诸多经历,宁云溪心绪,惴惴难安。 “阿兄,你会弃我而去吗?” 颜瑜玉音琅琅,一丝不苟。 “生殒难料,但,我会努力活着,不愿弃你而去。” 宁云溪解释话意,复问一句。 “我所指,并非生殒。单是问你,假若发生什么不好之事,令你生疑,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颜瑜目色坚定,答言果断。 “不会。”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誓与你相伴,绝不分离。” 盛京西郊,崇邑轩。 辛跃渊到此,禀告玥皇帝一事。 闻听二弟崩逝,顾沅穹心境,天震地骇。 耳存遗响,目想余颜,他摧心剖肝,久久未发一言。 纪翡燕怅然一叹。 “唉,日夜兼程,我们还是来迟一步。” “王爷,请节哀。” 卓敏岚一分悲戚,几分愤恨。 “若非纪大人,坚持要求王爷绕路,劳师动众我们所有人,去救一个无关紧要之辈,我们怎会来迟一步?” “你没有资格,宽慰王爷节哀。” 纪翡燕蹙眉正色,严谨以对。 “北兆侍安大人,怎是无关紧要之辈?” “他之将才,武谋兼备,卓大人焉能视而不见?” “边土部落举乱,安大人之众危在旦夕。倘使我们坐视不救,不仅安大人遇难,月盛失一栋梁;而且边土告急,门境岌岌可危。” “卓大人眼界见识,岂可如此短浅?” 卓敏岚双目敌视,语含讥讽。 “是,纪大人见识,可谓高远,为了边土平静,为了天下苍生,亲手断送玥皇帝性命。” 纪翡燕艴然不悦。 “阴阳怪气,你有意思么?” 卓敏岚怒目横眉。 “装模作样,大义凛然,你有意思么?” 辛跃渊无奈劝说。 “二位师姐,莫吵嘴,请息怒。” 他离座,跪向璃王,懊悔无尽,表达歉意。 “旧年,王爷临行前,将家人托付,寄我以大任。” “在下无才无能,保护不力,恳请王爷责罚,在下殒而无怨。” 顾沅穹伸出双手,扶他起身,示意回座。 “本王明白,你必然全力以赴,奈何,局势难控,不可逆转。” “这件事,不能怪你。” 他转眸,看向纪、卓两位大人,阐释事由,词气消沉,不乏细致认真。 “救安大人,不是纪大人的意愿,是本王的决定。” “不过本王,无有纪大人那般高远之志。” “本王唯思,二弟,很是在意溪儿感受。” “去年,溪儿与安大人分道扬镳,实是出于无奈。本王想着,溪儿肯定想要一个解释,因此,安大人,不可殒命。” 卓敏岚洞穿其扉,点明事实。 “王爷该当知晓,令弟,大约不希望安大人归京,给月溪公主一个解释。” “你护着他,确是为了令弟,而非月溪公主?” 顾沅穹黯然神伤,瞠然自失。 “这话,你当时便劝过。” “然则本王,还是想要救他回去,纾解溪儿一个心结。” 卓敏岚凛若冰霜,词严而义正,字矜而气昌。 “料到,玥皇帝即将遇害,王爷不顾大局大计,决意归京。显而易见,于王爷而言,令弟,比大局重要。” “此,在下稍能理解。” “然而,王爷绕路,去救无关之人,目的简单,只为纾解月溪公主一个小小心结。” “在下全然不能理解,难道,她一个小小心结,较之令弟,较之大局,更为重要?” 恍然看清内心,顾沅穹自嘲一笑。 “呵。” “本王前曾劝他,莫动真情,殊不知,本王自己也是情不能已。” 纪翡燕若有所思,试探而问。 “哀事已定,无可回转。” “王爷打算,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