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兽崽崽的被宠日常》 第5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5 这些琐事都是天蒙蒙亮就发生了的,因此折腾了一番,一家人才安生地吃了个过时的早饭。 早饭过后,不管是何秀英还是家里其他大人都得去出工赚工分,这些天活儿不太多,就是整整水渠什么的,等过些日子再翻地,好开春播种。 半大的孩子一般也会在大队里做一点轻松的活计,赚个三五工分,再小一点儿的孩子可以去跟着哥哥姐姐去拾粪,交给生产大队后赚上两三工分,捡个一年的话大概也能赚八九元钱呢。 何秀英不舍得岁岁小小年纪出去干活,就留他在家里待着,省得去外面冻坏了。 因为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小孩子不用怎么管,哥哥姐姐自会捎带着看一眼,何秀英本来都要走了,盛遂禾却强烈要求要在家看着岁岁。 上辈子就是他们没人在家,让二房三房的孩子带岁岁去玩,才会出这么大的意外,盛遂禾吃了教训,这辈子怎么都不会放岁岁一个人在家了。 何秀英没怎么想就同意了:“行,那你在家看着弟弟。” 二闺女平时干活利索,人又孝顺,她不觉得遂禾是为了偷懒才不干活,肯定是为了保护弟弟。 她这个小儿子一出生就有路过算命的批了好命,说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福相,未来一定会大富大贵。 算命的走了以后,那一年还真是好运,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地里的害虫死了个精光,当年的粮食收成突破新高,到年底,每家每户除了粮食外还分到了不少余钱,虽然外人不说是她家岁岁带来的吉兆,但何秀英打心底里觉得是岁岁有福气。 算命的说孙子命好,盛老太婆心里高兴,才一转眼对岁岁有了好脸,不然老太婆一直怪大房孩子太多,年底分完粮食后差点还要给大队补钱,成了缺粮户。 可是接下来两年,兴许是因为家里的苛待,岁岁也就旺不了村子和家里了。 这不是她胡说,何秀英对孩子上心,观察得可细致了,她感觉最明显的就是以前谁待岁岁好谁就走好运,当年招兵入伍村里竞争多激烈,她家老二却是头一名进去的,都没托关系呢! 要是有谁待岁岁不好就会走霉运,摔个跟头砸个脚什么的,也不算大灾大难,兴许是善良的孩子即使不幸也不愿意害人吧。 后来岁岁越养越没精气神儿,这些玄乎的事情才渐渐变得不再明显。 何秀英暗暗地啐了一口唾沫,肯定是这家太晦气,将她岁岁的福气都磋磨没了。 二房的还好意思嘲笑说她岁岁这几年怎么不给家里带喜事儿,净招祸了,她当时气得回了一句“想让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哪有这样的好事”,结果婆婆就说她心眼子小,净会埋怨人。 因为二房总碎嘴地说岁岁不给家里带福气,一有啥坏事也要往岁岁身上扯,久而久之,盛老太太也就慢慢起了怀疑,说是有福的命,怎么不给家里带钱带粮食呢?盛老太太不觉得是二房欺负了她家孩子才走霉运,转而觉得是算命的批错了命数,要不是岁岁还是个男娃,老太太会不会叫她送人还两说。 何秀英赶着要去出工,想到这些赶紧弯腰跟遂禾嘱咐道:“岁岁不会说话,要是小慧小勇来刺你们俩,你就骂他们知道吗?别骂脏的,你就说他们再欺负你俩就会摔跟头,掉大牙……” “娘,就是诅咒他们呗,这没用吧?”盛遂禾眼神复杂,觉得娘手段可真温和,别人欺负你了,你就诅咒他摔跟头啊? 这也太逊了吧,换她就扛起铁锨追着打,打不过大人,她还打不过小孩吗? 何秀英拍了下盛遂禾的脑袋,“你懂什么?你骂他们多费劲儿,骂赢了你奶还得打你,没处讲理的。你听着,要是他们真来欺负你了,你就威胁他们要倒霉,当着你小弟的面说。” 天生的灵物瑞兽都不会害人,但是被人祸害了总得反击或者自保,可他们心思单纯,脑瓜子想不出害人的法子,只得外人告诉他们怎么办才行。 何秀英也不是真的对此深信不疑,只是寻个安心,毕竟吵架不管赢了输了,老婆婆都是偏向二房的,他们落不到好处。 她不想教孩子记仇,净学着诅咒别人,可是她家孩子不是冤大种,凭啥一个劲儿的让人欺负,就得让坏人长长教训。 盛遂禾一脸懵,没听明白娘是什么意思,咋非要她当岁岁的面说,岁岁听了跟她学着威胁吗? “你照做就行……别咒太厉害了,要不然真出事了二房还得来找咱们家呢。”何秀英说完后赶忙补充了一句,她怕二闺女脾气大,动不动咒人去死,这让岁岁听了可不得了。 盛遂禾无语地点了点头,心想娘咋那么迷信,二十一世纪都讲究科学了……不对,她重生好像就挺不科学的。 盛遂禾试图用什么虫洞、时空折叠等看起来挺科学的词汇去说服自己,结果,其实这些词她压根不懂。 好吧,看来这世界确实不咋科学。 “行了娘,我有分寸。”盛遂禾拉了个长音。 何秀英走到院子边还在说话:“啥时候学的词,显得怪有文化嘞……” 盛遂林不听娘和姐姐唠叨,推着何秀英的腰往外走:“娘,快走吧,晚了我都捡不到了!” 家里大人一走,岁岁人小,早上又被娘抱着折腾了许久,这会儿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被二姐轻轻拍着背,又不禁耷拉着眼皮,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回笼觉。 盛遂禾不愿意去院子里扫地干家务,以前这都是她的活儿,但她想明白了,其他房的姊妹偷懒,她也学着偷懒,要骂就一块挨骂,她自己搁哪儿装什么勤快,其实就是个活生生的冤大头! 她爹爱听夸,一夸就跟老驴上磨似的库库拽,她才不在乎那些虚的,给钱才实在。 一想通这些事儿,她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当即也钻进被窝里,搂着岁岁小火炉一般热乎乎的身体,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刚一闭眼,盛遂禾忽然觉得眼皮子外面亮了起来,好像外头打雷了似的,照的天边透亮。 谁把门打开了? 盛遂禾以为有人进屋呢,正想睁眼,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道机械声:“恭喜宿主成功接通时空绘迹app,请宿主接收使用手册。” 第6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6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盛遂禾搞明白了这个高科技“爱普”的作用,正用双手比成方框形状,当做相机在屋子里拍来拍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茄子,茄子,茄子……” 时空绘迹app是一款助力研究历史的软件,它旨在利用穿梭时空的技术去收集各个年代的资料,以便未来之人最大程度地还原历史,对于未来的文化、艺术和影视等各行业的研究都具有重大参考意义。 而盛遂禾被挑选为宿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系统说她家是贫下中农的经典代表,能最真实地展现贫下中农的穷苦生活,并且她家的人际关系还足够复杂,有受欺负的娘,老好人的爹,偏心的奶奶和沉默的爷,还有兄弟姊妹一大堆,能充分地向未来人展现七十年代农村中存在的落后思想。 穷和落后两个词分别砸在了盛遂禾两边肩膀上,差点压弯了她的腰,但是她努力抬起头,然后左右环视一圈,发现根本没法反驳,只能竖起大拇指夸道: “说的对啊,俺家就是又穷又落后,找我算找对人啦!” 看看,多乐观的宿主啊,系统赞赏盛遂禾的阿Q精神,觉得它真没挑错人,顿时对他们一人一统之后记录历史的事业有了十足的信心。 盛遂禾当然乐观了,给这个app打工可是有福利的,她可以通过拍照、上交物品、书写小作文等各种方式记录这个年代的点点滴滴,系统会根据她上交的物品判断研究价值,价值越高,奖励的积分越多,可以在app的商城内兑换各种物资。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过了,商城里面有各种食物、服装、工具、药品甚至还有一些称得上道具的东西,比如什么增加力气,改善体质和提升智力等的药丸,除了贵就毫无缺点! 有了这样的金手指,她还愁在这个年代闯不下一片天地吗? 不过将信息和物品传回未来太耗费能源,所以她每天只能上交三份记录,盛遂禾将家里找了一遍,连一颗黄豆都不舍得交,就干脆光拍照了。 省时又省力。 所以此时的盛遂禾正在兴冲冲地拍照记录,比划相机动作是动作指令,口号“茄子”则是她设置的语音指令,两者一结合,就能拍出照片了。 “茄子。”盛遂禾找好角度,对着逼仄狭小的屋子拍了张全景照片,不仅特地让房梁处的蜘蛛网入了境,还把被子抖落抖落,专门露出了一块灰扑扑的补丁。 这下够穷了吧! 屋子拍了一张,自己自拍了一张,盛遂禾在屋里转了两圈,视线锁定在床上的小鼓包上,小家伙睡得正香,她在屋里折腾这么久都没能吵醒他。 要不给她家岁岁拍一张? 盛遂禾说干就干,蹬了鞋子爬到炕上,双手框成方形,对准了岁岁从被窝里露出的一张小脸蛋,白嫩嫩的小脸侧压在枕头上,正透着熟睡时的红晕,天生的长睫毛又卷又翘,像是谁拿火柴棒特地烫过,在眼下垂下一片细密的阴影。 她家弟弟可会长了,脸蛋小,眼睛大,五官无一不精巧,简直比现代奶粉广告里的小宝宝还漂亮可爱。 “茄子。”盛遂禾怕吵醒岁岁,特地放低了声音,拍了一张岁岁的睡颜。 她不知道岁岁长相这么好看还能不能展现出这个时代的穷困,可她从前错过了太多,重生回来她就没那么看重钱和物件,相反,她觉得人和回忆才是最重要的。 拍下的照片会传到未来,也会留存一份在系统里,是供她时时翻看的相册。 趁着家人还没回来,盛遂禾抓紧时间躺在床上装睡,实则是在操作软件,好把刚刚拍的三张照片上传。 点击“确认”键后,照片开始向未来输送,下方有一条蓝色的进度条,走到一百后才算传送成功,盛遂禾期待的眼神在看着那慢吞吞的速度后黯淡下来,哀叹一声后躺平了。 想急也急不来。 进度条走得太慢,光看着能让人心急死,盛遂禾干脆挂在后台,眼不见为净,睁着俩眼珠子盯着面前岁岁的一张小脸。 以前年纪小,记不得她这个弟弟,现在重新相见后,发现岁岁这么乖巧可爱还可怜,让她对岁岁的保护欲一下子升了起来,简直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 不管照片能换多少积分,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岁岁买糖吃。 还有麦乳精,小家伙期待了那么久,上辈子到死都没喝上,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岁岁喝上,大口大口地喝! 岁岁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来自二姐灼热的注视,被窝里的小手动了动,慢慢睁开了一双惺忪的大眼睛,黑亮得像是黑曜石。 “哎姐。”小家伙刚睡醒的嗓音软糯糯的,有些黏连不清,却这么乖巧地叫着人,让盛遂禾被可爱到心肝直颤。 她上辈子给人当后妈,丈夫的两个孩子年纪都大了,也不和她亲,因此没什么情分,也不觉得孩子可爱,现在她知道了,不是小孩不可爱,是她没遇上可爱的! 盛遂禾毫不犹豫地伸手捧住了岁岁软滑的小脸,又是捏又是揉,好好地过了一顿吸崽的瘾。 姐弟俩在屋里温馨和睦地说话,而屋外却响起了几句说话声,紧接着,来人就敲响了门。 “遂禾,外面儿地没扫,鸡也没喂,你搁屋里干啥呢?”说话的是二房的大闺女盛慧,因为算命的说她与“遂”字犯冲,就没按族谱定下的“遂”字取名,她亲妹妹盛柔也干脆和姐姐一样取了两个字的名字。 盛慧比盛遂禾大四岁,平时啥活儿不干,就爱将活儿推给底下的妹妹,她肯定不会压榨亲妹妹盛柔,干脆就压榨起盛遂禾和三房的盛遂兰。 盛遂禾想起盛慧的声音就没留一点儿好脸,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冲外面喊道:“地没扫,鸡没喂,姐你没长手,自己不知道干啊?” 盛慧不敢相信盛遂禾居然有胆子骂她,当即生气地拍起门板:“你说什么呢,你给我出来干活儿!你要是不干我回头就告诉奶,你信不信奶拿烧火棍打你?!” 切,奶老胳膊老腿的能追得上她吗? 盛遂禾还以为她有什么手段呢,听完立马嗤了一声。 她以前是不敢躲,才会乖乖挨打,但重生归来的她可没啥好怕的,要不是怕传出去难听,谁打谁还不好说呢。 不能打长辈,她还不能跑吗?除非一大家子不要脸来逮她,那她也不怕,要是他们敢做这么丢脸的事儿,那她就敢搬到大队长屋里打地铺,把事儿闹得全村皆知,看谁更怕丢人。 盛遂禾是有恃无恐,可岁岁一个小崽崽却怕得很,紧紧依偎着姐姐的手臂,着急地喊:“不打,奶不打窝哎姐!” 盛遂禾搂着岁岁的小身子,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依旧气死人不偿命地冲外面说道:“你告诉奶我就告诉大队长,用大喇叭喊盛慧自己不干活,天天使唤小妹干活,是资本主义思想的余孽,彻彻底底的坏分子,净想着当地主小姐,把妹妹当丫鬟仆人使,好自己偷懒!哎呀,你这要让别人知道了,该拉出去让全村人批斗!” “你胡咧咧什么,我才不是偷懒当地主小姐,家里的活儿你本来……” 盛慧不晓得盛遂禾的嘴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一听要被打成坏分子的标签,急地连忙反驳,可盛遂禾懒得听她说完,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道:“你不是地主小姐那你就去干啊,你证明一下你思想上进啊。” “你!我这就去干,你别想把屎盆子栽到我头上!” 盛慧心里有鬼,生怕盛遂禾真去找大队长告状,坏分子的罪名不一定能安上,但她在村里的名声一定坏了,人家一听她懒,那过几年可咋嫁人找婆家啊? 听见盛慧气急败坏地离开,盛遂禾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岁岁,果然收获了小家伙崇拜的眼神。 小样,她四十多岁可不是白活的! 差不多快到中午,盛遂禾也躺累了,才领着岁岁起床,搬了俩小板凳坐在房门口,懒洋洋地晒太阳。 盛慧还在院里勤劳地扫地,看得盛遂禾欣慰极了。 希望堂姐能保持这份勤劳。 不然……她还是要去大队长那儿告状。 第7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7 盛慧斜着眼偷瞄大房那姐弟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盛遂禾还好意思说她偷懒,结果自己这时候就舒舒服服地坐着了,她却累死累活地扫地,不公平! “你凭啥不干活?!”盛慧将扫帚一摔,怒气冲冲地问:“你是不是也想学地主小姐那一套?” 盛慧学会了盛遂禾的说辞,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盛遂禾和岁岁靠着墙坐着,听见盛慧又来挑事,两颗脑袋齐齐看向对方。 地主小姐算什么,她还想当公主呢。 但身处这个时代,这种贪图享乐的思想万万不能有,说出来更加不行,虽然这几年批斗的事儿渐渐销声匿迹,但给百姓们留下的震慑还没有散去,要是谁大喇喇地说想躺平偷懒,那全村人都会鄙视他。 盛遂禾暗自腹诽,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岁岁那么小,我得看着他不能出事,姐,我忙着呢,你自己干吧。” 岁岁眼睛溜圆,尽管不知道怎么吵架,但知道跟着姐姐说话一定没错,因此小嘴巴一张就说道:“窝哎姐忙呀。” 盛慧看这一大一小清闲的样子能相信才怪,将扫帚一推,气不过道:“那你来干,我看岁岁。” 盛遂禾稳如泰山,摇了摇头,“姐办事我不放心。” 不放心?有啥不放心? 这不是摆明了损她笨吗?! 莫名被人身攻击了一下,盛慧气得脸差点扭曲,盛遂禾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点儿都不像从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说一句就怼一句,偏偏又没摆出吵架的态度,整的像是她盛慧自个儿在无理取闹一样。 “那让我扫地你咋放心了呢?”盛慧咬牙切齿地反问。 盛遂禾讶然:“这活儿连傻子都会干,姐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说完,盛遂禾就换上了一脸同情,更让盛慧气得半死。 岁岁有样学样,同情地看向堂姐,他都会扫地了,堂姐那么大却还担心扫不好地,唉,堂姐这样的脑袋以后可怎么生活呀? 盛慧的弟弟盛遂勇不干活,大人出工,他就统领一群小伙伴出去玩,快到晌午才和三房的盛遂峰跑回家来,看见院子里自己姐姐一身怒气,而大房的盛遂禾和岁岁却好生生坐着休息,立马就看不顺眼了。 盛遂勇最看不惯大房的人好,因此眼珠子咕噜一转,大声说道: “哎呀好渴啊,姐,我们泡两碗麦乳精喝吧?” 盛遂勇扬着下巴,眼神直瞟着盛遂禾姐弟俩,盛慧闻言也得意起来,哼了一声朝屋里走去,“姐去给你拿碗。” 盛柔在屋里喊:“我也要喝!” 二房的孩子听惯了父母贬损大伯和大娘,就跟着瞧不起大房的人,以前倒是还怕大堂哥盛遂行,不过现在大哥参了军,没人压着底下一群孩子,盛遂勇也就成了家里的霸王。 三房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十岁的姐姐盛遂兰,早上跟着去拾粪去了,还有一个是七岁的弟弟盛遂峰,整天跟着盛遂勇玩。 盛遂峰听见盛遂勇要泡麦乳精喝,不禁咽了咽口水,求道:“哥,我也想喝。” “好啊,我让姐也给你泡一碗。”盛遂勇对小跟班盛遂峰也不见得多大方,只是为了让盛遂禾跟岁岁嫉妒才故意这么说。 果不其然,岁岁一听见“麦乳精”三个字,小眼神就眼巴巴地望了过去,但是他知道小勇哥不会给他喝的,岁岁想到这儿不禁难过地低下了脑袋。 盛遂禾看不了岁岁这副可怜的样子,心里又埋怨起爹来,天天净假大方,有本事别拿娘带回来的东西往外送! “麦乳精算不了啥,以后姐给你买比那还好喝的东西。”盛遂禾摸着岁岁的小脑袋安慰,后台的照片不知道传完了没有,等有了积分,她立马给岁岁买好吃的。 岁岁泪眼汪汪道:“那系娘买的。” 不管麦乳精好喝还是难喝,那东西本来应该在他们家的呀。 可岁岁要哭不哭的样子更让二房的三姐弟得意了,盛遂勇喝完一口香甜的麦乳精,还故意喟叹一声:“太好喝了,比糖还甜,还有牛奶味儿呢!” 盛遂峰也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崇拜地看向盛遂勇,问他:“小勇哥你还喝过牛奶啊?” 那可是城里的有钱小孩才能喝到的东西。 盛遂勇哪里喝过牛奶,他根本就是胡扯的,为了不落面子,嘴硬道:“那,那当然!牛奶比麦乳精好喝多了!” 说完就神气十足地朝盛遂禾跟岁岁扮鬼脸:“略略,就不给你俩喝。” 盛遂禾当即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这么小肚鸡肠的三姐弟,怪不得一辈子都没出息。 尽管知道二房的一家子以后过得不咋地,可此时此刻,他们的的确确是在欺负他们家,在耀武扬威地挑衅! 盛遂禾心里生气,正琢磨着要怎么反击回去。 差不多到了晌午,大人们陆陆续续干完了上午的活儿,要回家里做饭吃饭,盛遂禾看见邻居家的叔已经回到家了,还远远听见爹他们回来的声音,脑子里冒出个主意来。 盛遂禾推了推岁岁的小胳膊,小声说:“岁岁,哭!那是我们家的麦乳精,凭什么白送给盛遂勇他们喝?” 看见盛遂勇他们香喷喷地喝麦乳精,还被针对嘲讽,岁岁本来就委屈得不行,一直是忍着不哭呢,听姐姐这么一说就立马憋不住了,小嘴一撇,眼睛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掉,小手攥着盛遂禾的衣裳就抽噎起来:“呜呜呜……哎姐,窝,窝也想喝……麦精精……” 恰巧爹和两个叔叔在这时候走到了门口,男人的活儿和女人的活儿不一样,地点也不同,因此是兄弟几个一起先回,妯娌几个也在路上了。 盛忠远看见小儿子哭得委屈,下意识问道:“咋了?” 第8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8 岁岁不喜欢爹,听盛忠远问话反而憋住了嘴巴,只一个劲儿地抽抽搭搭,看着像是个可怜的小受气包,这次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盛忠远就问闺女:“岁岁咋哭了?” 盛遂禾本意是想让岁岁假哭,没想到岁岁是真的难过,她心里更气愤爹的作为,因此没好气地撇着嘴,阴阳怪气道:“小勇他们喝麦乳精呢,太好喝了,比糖还甜,还有牛奶味儿呢。” 盛遂禾把盛遂勇刚才的语气模仿了个十成十,“略略,就不给咱姐弟俩喝,大房不配喝好东西。” 盛忠远气恼:“你这是学的啥?” 前面几句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耍脾气,可后面那句就变味了,啥叫大房不配,那麦乳精可是他拿过去的! 这话要是没大人教,小孩子怎么可能会说? 他感觉闺女在讽刺堂兄弟姊妹,可是小勇他们平时都是乖孩子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盛忠远不知道最后那句是盛遂禾自己补充的,不过大差不差了,盛遂禾确定二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盛遂禾很想给爹翻一个白眼,但是她知道这时候不是和爹对着干的好时机,他们现在得一致对外才行。盛遂禾就压下白眼,给爹使眼神去看盛遂勇他们几个。 盛忠远抬头一瞧,除了他家两个娃,二房的三姐弟和三房的小峰都端着碗白花花冒热气的麦乳精在喝,而他亲生的小儿子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抹着眼泪直哭。 他平时待外人好,是想着外人能谢他一声,以后也承他的人情,不是想看见别人吃着他给的东西,还反过来排挤他家的娃。 盛忠远立马冷了脸,盛忠文一看大哥的表情就迅速反应过来,打了盛慧一巴掌,呵斥道:“你们还吃上独食了,赶紧给弟弟妹妹也泡两碗来!” “遂禾跟岁岁可别生气,你们大姐小气,二叔帮你们骂了啊,等会儿就给你俩泡上。”盛忠文一脸慈爱的笑容,几句话将罪名全安在了大女儿盛慧身上,把盛遂勇摘得精光,还打消了大哥盛忠远的怒气。 盛慧红了眼眶,却什么都不敢说,端着手里的碗往厨房跑。 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盛忠远虽然生气,但不能再挂脸,不然就是跟小孩子过不去。 不仅是当大伯的得大气一点儿,就是普通大人也没法和孩子计较,传出去了会叫人嚼舌根。 盛忠远是不能摆脸子,但盛遂禾一个十岁小孩可没啥好顾忌的,也不愿意叫二房回回欺负了岁岁就轻易地浑水摸鱼过去,上辈子岁岁意外身亡的账还没算清过! “我不稀罕那一口喝的!但那是我娘买给岁岁的麦乳精,是给俺弟补身体的,现在岁岁一口都没喝着,爹你看他都瘦成啥样了,回头风一刮都能跟麦秆子似的飞天上去!”盛遂禾不依不饶地叫喊,力争让所有村里过路的都听见。 丢脸?她没做错事,她可不嫌丢脸! 盛忠文心里责怪大房家的二丫头泼皮,但面上得哄着:“二叔让你姐给你俩泡了,岁岁那身体是该补,回头让你奶给岁岁买肉吃。” 这话听了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奶那么抠,过年的时候也没买两块肉,指望她买肉给岁岁补身体,那就是做大梦! 况且这事儿分明说的是麦乳精,二叔却顾左右而言他,硬要把话题撇开。 盛遂禾一点儿都不受干扰。 要想吵架吵得赢,就一定按着自己的思路走,不能按着别人的话走。 听别人讲道理,那就是放屁! 盛遂禾冷漠道:“肉要吃,麦乳精也要喝,还得顿顿喝,二叔也不忍心岁岁一直这么瘦吧?” 盛忠文有点挂脸了,又不是他儿子他有啥不忍心的。 面上却要装出慈爱的样子,回答道:“那是,岁岁要喝的时候你就喊小慧,让你们姐去泡,省得你和你娘操心。” “没事二叔,我勤快得很,岁岁喝麦乳精喝得多,就把麦乳精放俺们屋里吧,这样方便,小勇他们要喝我再给他们泡,绝对麻溜的,不会说你们不配。” 盛遂禾装作很认真很无辜的样子,却让盛忠文死死地憋足了一口气,这大房的二闺女怎么忽然这么伶牙俐齿,气人到不行! 盛忠文不想把麦乳精还回去,他又不是和大哥一样的傻子,整天把好东西拿出去分给别人,麦乳精留在家里给孩子解馋,给大人尝鲜,来客了还能招待客人,这多好的上等物品,可撑场面了。 盛忠文推脱道:“二丫头你还小,烧水烧不明白,回头别烫了自己。” 盛遂禾想问问到底谁说男人没心机大大咧咧的,世上小肚鸡肠还贼精贼精的男人多了去了好吧!眼前的二叔就是个嘴上便宜和手上便宜全占了还一点儿不饶人的。 如果不想撕破脸皮,还真难从精明的二叔手上讨东西。 正巧盛慧端了麦乳精出来,黝黑的眼睛怨气十足地看了眼盛遂禾,才不情不愿地将麦乳精递了过去。 盛忠文立马道:“二丫头快带岁岁喝吧。” 他觉得这一打岔就能将事情含糊过去,不用再提麦乳精的事情,因此表情松快起来,连笑容都显得更真了。 盛遂禾往上看了一眼,忽然低下头,怯懦地扯扯爹的衣角,说道:“爹,我不喝了,我那碗放着,等晚上温一下再给岁岁喝吧。” 盛忠远吃软不吃硬,看女儿这么懂事,他反倒心疼起来了,那麦乳精原本就是他家的,他是看小勇喜欢喝,想着都是一家人,东西反正是一块吃喝,他家孩子也不会落下,可现在倒好,好不容易从二房那里讨了一口回来,闺女还得省着让给年幼的弟弟。 况且二弟竟然只让小慧泡了两碗给他家,他家还有一个小子在外面玩,回来看见了岂不是又要闹腾。 盛忠远不想和亲兄弟闹矛盾,但心里确实不平衡,便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盛忠文,从小照顾和忍让弟弟妹妹习惯了,盛忠远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岁岁依然在一边哭,看着悄无声息的,却又加了一把火上来。 小家伙踩着单薄的布鞋,哒哒跑到盛遂禾身边,小手一抓,仰着脑袋哭道:“窝不喝了,姐姐不要难过。” 第9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9 就因为这口喝的,盛忠文弄哭了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这下彻底成了坏人,脸上实在挂不住,而更让他挂不住的是他儿子盛遂勇居然又站了出来,指着大房的姐弟俩就骂: “是大伯把麦乳精送给我的,我想给谁喝就给谁喝,给你俩喝一碗已经够好了,你们不要给脸不要……” “啪” 盛忠文一巴掌挥了过去,怒吼:“谁教你这样讲话的,给我跪下!” 盛遂勇被打愣了,先是傻站着不动,反应过来就被爹拳打脚踢地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要说盛忠远刚刚还愧疚因为自己孩子要喝麦乳精让小慧挨打,那这回就完全是冷眼相待了。 原来他一直以为诚实大方的侄子就是这么对他家孩子的,亏他平时送了不知道多少好吃的好喝的给他们,竟然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盛忠远寒了心,也不想掰扯这些,厌烦地瞥了眼天边,随后叫停:“二弟别打了,还是孩子。” 要是因为这事把孩子打坏了,回头还不知道怎么埋怨他们。 盛忠文一听盛忠远发声,又打了两下后才停手,脸上还是盛怒的样子,赔罪道:“哥,孩子不懂事,回头我再好好教训,还有那麦乳精一会儿叫遂禾拿回去,不能再惯着小勇这臭脾气!” 孩子都这么得罪人了,他再大的脸也不好占着这罐麦乳精,只能还回去。 盛遂禾不顾盛忠远想不想客套,二话不说就跑进东间,将自家的麦乳精抱了回来,盛忠远叫都叫不住。 这孩子,起码装个样子! 好在二房不占理,啥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盛遂禾抱着铁皮装的麦乳精回屋。 等到妯娌几个回来,麦乳精的事儿已经闹腾结束了,二婶刘品兰知道盛忠文把麦乳精还了回去,憋了一肚子火要发,可盛忠文比她更生气,儿子堂然皇之地排挤大房的孩子,还让大哥亲眼看见和听见了,要不是他狠揍了一顿,这两家脸面都撕破了,以后还咋相处! “大哥也是,怎么计较起小孩子的事情了!”刘品兰坐在床边,又怒又埋怨,她让小勇把麦乳精要来才没喝几顿呢,又让拿回去了。 盛忠文烦得很,骂道:“大哥没计较,是二丫头嘴馋,硬咬着不放,我说这二丫头也真不要脸皮,小勇说几句话,她大嗓门全喊出来了,整个村都能听见!就没见过这样嘴毒的女娃,到时候谁敢娶?” 刘品兰听了却疑惑,“你说二丫头?她一个包子脾气能有多会说,还能治住你?” 盛忠文平时就有一张好嘴,笼络人心和占小便宜都靠了那张嘴,这次是他轻敌了,没想到平时木讷呆愣的二丫头突然这么能说会道。 “娘你不知道,遂禾还诬陷我是地主小姐,说要批斗我!”盛慧气愤不已地告起状来。 刘品兰白她一眼,“她说的管啥用,你不会骂回去吗?蠢货!” 这没用的闺女,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让一个十岁的丫头拿捏。 盛遂勇被爹打得浑身都疼,闻言阴沉沉地看了眼大房住的西间,都怪大房,那麦乳精到了他手里本来就是他的,大房不要脸非得讨回去,还害他被爹揍,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刘品兰心疼地看着儿子,埋怨盛忠文下手太重,“你随便打两下就行了,打这么重干啥,你不心疼儿子啊?” 盛忠文没有心情疼孩子,“你听听他今天说的啥话!我再心疼他,把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好歹是一家人,难听话不能放到面上讲,他不收拾好孩子,赶明儿就成了村里的无赖了。 “大哥那脾气你还不随便应付,至于打孩子吗?”刘品兰还是怨,大房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喝那麦乳精不也是白喝,还不如给她儿子喝了。 幸亏盛遂勇穿得厚,身上只留下了一点青紫的痕迹,不太要紧,刘品兰将衣服给儿子穿上,教导道:“他们把麦乳精拿回去也没事,你就上他们那儿喝,他们要是不给你就跟你奶告状,你奶自会教训他们。” 二房屋里气氛低迷,但大房除了盛忠远外全都愉快极了,何秀英没想到她闺女这么有本事,竟然能从二房手里要东西,要知道二房从来都是进不出的,这么些年来,她想从二房手上占上一分钱的小便宜都没机会,这回可算是赢了一把。 岁岁见娘和二姐还在聊天,急地在地上蹦蹦跳跳,伸着小手道:“娘,要喝麦精精!” 何秀英忍不住笑出来,宠溺道:“好,娘立马给你泡。” 何秀英拎着热水瓶给孩子们一人冲了一碗麦乳精,换作以前她也舍不得这么大手大脚,今时不同往日,好东西就是拿来享受的,不赶紧消耗掉回头还是被人惦记。 水是刚滚开的,碗边很烫手,何秀英端着碗吹了吹,想着要不要拿个勺子来,小家伙可等不了那么久,小手扒在碗上就呼噜吸了一口,被烫的哈哧哈哧张着嘴巴,嘴唇都红润多了。 盛忠远和二房闹了矛盾,心情原本很沉闷,可这会儿看见岁岁这副可爱样子,不禁被逗笑了,忍不住打趣:“看你急的。” 岁岁觉得爹在嘲笑他,可是他心里想着喝甜甜的麦乳精,才没空和爹生气。 喝了两口后,岁岁没那么馋了,抬头看见娘一直慈爱又温柔地看着自己,岁岁就将碗推向娘,软糯的嗓音说道:“娘也喝!” 何秀英受宠若惊,连忙回绝:“娘不喝。” 盛遂禾抬起头,娘和爹都在看他们喝麦乳精,自己却不喝,好像习惯了苛待自己,习惯了将一切奉献给孩子。 可是上辈子,她从来没有机会回报娘。 她不能等,她应该像岁岁一样,尽管年纪小小,手里什么都没有,也要用尽一切去回报,哪怕只是一碗麦乳精。 “我再多泡两碗。”盛遂禾放下碗,一骨碌跳下炕,就去厨房拿碗了。 第10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0 何秀英在后面喊:“不用了,遂禾,别浪费!” 麦乳精很金贵,她哪儿舍得喝呀? 可是盛遂禾动作飞快,已经从厨房拿了碗回来,强硬地抱着麦乳精罐子,完全不顾娘的阻拦,“娘,你不要光顾着我们,你生完小弟以后身体一直很差,你也需要补身体。” 何秀英压着麦乳精的罐子不许盛遂禾打开,岁岁就抱着娘的腿,大声喊:“娘不喝窝也不喝了。” 盛遂林不晓得爹娘在推拒什么,“爹娘,你们就喝呗,不然小勇他们到时候肯定会来要。” 省那一口总不能是为了让盛遂勇他们喝吧? “对啊娘,你就算省下来也进不了我们肚子里,不如现在喝了。”盛遂禾赞赏地看了一眼盛遂林,平时皮得找不到人影,没想到关键时候脑子还挺灵光。 何秀英的动作才有了一丝犹豫和放松,对啊,就算她再怎么节省,省下来的东西也很难留到自己孩子身上,与其这样,好像还真不如一股脑喝掉。 岁岁气鼓鼓地喊:“不给他们喝!” 他们都不给自己和姐姐喝,那他也不给小勇哥他们喝。 说着,岁岁还拿小眼神瞥了爹一眼,盛忠远看着三个孩子簇拥着他们的娘,可他这个当爹的却好像被忽略一般,心里正有些难受,看到岁岁这个好似埋怨的小眼神,顿时更难受了,以为岁岁也不想给自己喝。 他不是馋这口孩子喝的东西,只是被区别对待后心里酸涩不已。 盛遂禾麻利地冲了一碗给娘,然后在沉默中又冲了一碗,递到了爹面前。 盛忠远没那么想喝,因为孩子们并不想给他,而是为了公平才勉强给了他一碗。 盛忠远低着头,粗糙的双手摩挲着碗边,一言不发。 好像自从昨天媳妇儿闹了一次回娘家以后,他就被排除在了这个家之外,孩子们似乎都不喜欢他。 岁岁被抱到了炕上,小身子依偎在娘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娘喝麦乳精。 何秀英在这样灼热的注视下,略有些难为情地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何秀英抬起眼,看孩子们都笑着看自己,那股难为情随着香甜的味道散去,变成了沾湿眼眶的酸涩。 有这么孝顺的孩子在身边,她怎么舍得去死呢? 岁岁仰着小脑袋问:“娘,麦精精好不好喝?” 何秀英笑笑,“好喝,甜得像蜜一样。” “嘻嘻。”岁岁咧着小嘴笑得可爱,“娘,窝要给大哥写信,嗦窝们有好喝的麦精精,叫大哥肥来喝呀!” 何秀英被提醒了一般,“是好久没跟遂行写信了。” 盛遂禾疑惑地望去,虽然记忆很遥远,但她依稀记得大哥当兵以后就没怎么回过家,岁岁好像并不怎么认识大哥的,怎么这会儿感情这么好了? “岁岁,你会写字吗?”盛遂禾绝不是嘲讽,而是真情实感地发问,她不记得岁岁认不认字了。 不过按照他们家这个教育条件,岁岁认字的可能性很低才对。 刚才还积极又活泼的岁岁被这么一问就郁闷地低下了小脑袋,他……他不认识字呀。 盛遂禾:“?”咋了? 盛遂林说风凉话:“岁岁就会画画。” 平时给大哥写信,岁岁就非要在那小小的信纸上留下一点内容,觉得那才叫心意,但他又不会写字,就拿着笔在上面画图案,画的什么东西他是看不懂,不过大哥跟岁岁心有灵犀的,兴许能看懂吧,反正看大哥回信都会专门跟岁岁讲话。 只会画画的岁岁背过了小身子,决定不理嘲笑他的二姐和三哥了,圆圆的脑壳看不见表情,可那不许别人参观的背影莫名就让人知道这小家伙在生气呢。 …… 华北军区某下辖军营。 “排长,有您的信!”一班的班长顺路取了信件,吆喝着递到了盛遂行手中,态度十分敬佩。 几年前,他们从各地农村招入军队,在这陌生的地方惶惶不安,艰苦的训练充斥着生活,让他们在压力之下频频抱怨,而在每天累如牛马的新兵之中,同样出身农村的盛遂行开始脱颖而出。 他外表俊朗硬挺,气质内敛沉稳,寡言少语,不知道的以为他低调,可是一旦引起注意,别人就无端地猜测他是不是自命不凡,不屑于同别人打交道。 尖兵队的班长听人讨论了几句,也对盛遂行产生了偏见,觉得这人不合群,没有团结心,哪怕盛遂行展现出了超人的实力,他们也只是嫌弃变成了排斥而已,都是新兵,有什么好傲气的? 班长想起往事后悔不已,真蠢,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事实证明,盛遂行这个人就是不同常人,他似乎完全没有上限,任何事都嗯那个做的完美无缺,别说这点傲气了,就是盛遂行天天逮着他骂废物,班长也连个屁都不敢放。 入伍四年,盛遂行蝉联军队比武的第一,次次演武都力挽狂澜,每年都少不了被公开表彰,可惜盛遂行这不会委婉的个性比较得罪人,硬是压了三年没晋升,去年那个上级犯事下去了,盛遂行才升了尖兵队的班长,金子总算被人看见了,所以寥寥几个月,他又升了排长。 同期的兵要么羡慕要么嫉妒,要么就是自觉不如,老早就复员回老家,班长是属于羡慕那一挂的,决心朝盛遂行看齐。这不,盛遂行刚退下来班长的位置,他就捡了漏上去了,回头盛遂行退排长,他说不定还能捡个漏当排长呢。 反正跟着盛遂行走准没错,吃不着肉也能喝口肉汤。 因为曾经是一起训练过的,班长和盛遂行还能说上几句话,就问道:“是您家里人的信?” 盛遂行微微颔首,望着手中的信纸,眼神慢慢柔和下来,再渐渐带起笑意,藏在嘴角的位置,轻易是看不见的。 信的样式一如往常,先是爹客客气气地问候了几句,交代他要如何为人处世,盛遂行一眼就扫了过去。接着是娘的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叫他照顾好自己,虽然是看过无数遍的话,但每每看到这些文字,耳边似乎就能响起娘关切的声音,犹带暖意。 娘从不在信里抱怨生活,盛遂行很少有机会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这次却不一样,娘的心情格外的好,娘说用他寄回去的钱买了一罐麦乳精回家,弟弟妹妹们都很喜欢,并期盼着他早日回家,后面还附有弟妹各自的一句祝福,除了岁岁。 岁岁的话很多,字是盛不下的,所以额外用了一张信纸,上面涂涂画画了满满一整张纸。外人参透不了小家伙抽象派的图画,可盛遂行略一琢磨却都能明白。 岁岁说冬天好冷,他的脚像胡萝卜一样红,还说小勇很坏,欺负他和遂禾,又说麦乳精很好喝,想叫他一起回来喝。 盛遂行默默地摩挲着这满是图画的信纸,想回乡探亲的心思愈来愈浓。 第11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1 盛遂行在家的时候是孩子中的大哥,免不了要照顾和管教弟弟妹妹,他自家的弟妹乖巧有礼貌,很是省心,三房的弟妹有小心思,但还算听话,唯有二房的三个孩子又懒又馋,惯会打压别人,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什么优点。 还有二叔二婶也是如此,他作为小辈本来不该妄议长辈,可是二房却拿捏了爹的软性子,始终剥削他们一家,这叫他不能再忍下去,二叔奸诈精明,一张巧嘴哄得奶将钱包掏空,二婶偷奸耍滑,从来不放过任何占小便宜的机会,爷奶又偏心讨巧的二房,助长气焰,让二房自视甚高,越来越瞧不起其他几房来。 他不在家,家里没有个能挺身说话的人,不晓得会受多少哑巴亏。 盛遂行将信又看一遍,就晓得盛遂勇是怎么欺负他弟弟妹妹的了,他在军队花不上钱,便把钱都寄回家补贴家用,可是爹将钱攥在手中又转头交给了奶,他知道以后就将信分开寄,好歹省出了一部分交给娘偷偷藏着,本来以为买成吃的喝的总能吃到自己人肚子里,谁成想又让二房霸占了。 跟土匪一般的人做家人,有再多的好东西也不够抢的。 看来这个家不该再维持下去了。 盛遂行略微思索后便提笔写信,照旧写了两封,一封寄给家里,一封单独寄给娘,寄给娘的那封信不是邮递员送到家里的,而是需要娘去县城取,否则被爷奶或者二房打开看了,那些钱就保不住了。 …… 深更半夜,盛忠远一家四口躺在炕上熟睡,岁岁睡在爹娘中间,大被子底下还盖了张小毯子,省得小家伙身量小盖不到被子,回头冻病了。何秀英另一侧睡的就是盛遂禾,已经十岁的丫头了,因为家里房子少,还没办法和父母分开睡。 寂静的屋中一片漆黑,只能听见盛忠远闷响的呼噜声和其他人的呼吸声,盛遂禾熬到家里人都睡熟了,偷偷睁开了眼睛。 她白天在时空绘迹app上传了三张照片,白天人多,她没找到空档查看,就只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看。 盛遂禾心里呼唤着时空绘迹app,刚念两声,眼前就展现出了一块光屏,盛遂禾悄悄抬头看了看爹娘,在心里问道:别人能看见这块屏幕吗? 系统回复:【时空绘迹仅宿主一人可见。】 听见这个回答,盛遂禾顿时松了一口气,舒舒服服地躺好了,再将上传照片的界面调出来。 光屏上弹出一行字:【本次上传已成功,请宿主注意查收。】 盛遂禾搓了搓手,赶紧点了确认,光屏上跳出了系统对三张照片的评价和打分,这是让宿主吸取教训以多多给予有效资料的。 第一张照片就是盛遂禾拍的屋子,家徒四壁,寒酸得很,盛遂禾对这张照片抱有极高的期待,结果评分是十分。 可是满分是是一百分! 这这这,难道她家的破屋子还不够穷? 盛遂禾傻眼,点开评价查看原因,文字框里回复道: 【鉴定为普通的农村房屋,七十年代的贫下中农大多生活在这样贫寒的房屋中,提供建筑研究资料+1,家具研究资料+1……未捕捉是否存在电力系统,未捕捉是否存在活物迹象……画面美感不足,请宿主改善拍摄水平,感谢盛遂禾宿主为【时空绘迹】作出的贡献,期待您的下次上传!】 系统鉴定了一大堆,总之就是有贡献,但不多,还存在诸多不足,信息不够是一点,盛遂禾没想到构图也是一处不足,系统觉得她拍的照片不具备美感,是拍出来都没人想研究的地步。 盛遂禾:“……”未来的人到底是要研究资料还是要欣赏大片,给我说话! 盛遂禾倍感心累,打开了第二张图片,也就是她美美的自拍一张,按她的外表怎么也能展示一下七十年代穷苦人民的风貌吧? 系统回复:【鉴定为普通的农村女孩,七十年代的孩童身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蓝色布衫,眼神明亮,提供服饰研究资料+1,影视参考资料+1……画面美感不足,请宿主改善拍摄水平,感谢盛遂禾宿主为【时空绘迹】作出的贡献,期待您的下次上传!】 盛遂禾:“……”真服了,她就一张自拍有什么美感不足的,直说她长得不好看就得了呗! 第二张照片也是十分,只剩下最后一张照片了,盛遂禾不带希望地点开,结果在看见评分后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评分是一百分,也就是满分! 可她只是简简单单地拍了一张岁岁睡觉的照片而已啊! 盛遂禾激动不已,但又满怀疑惑,放大屏幕查看系统的反馈。 系统回复:【鉴定为农村的可爱幼童,一名七十年代的幼儿正在温暖的被子中熟睡,尽管生活贫穷,但他的世界似乎没有太多烦恼,恬静安详的睡容让人不禁会心一笑,提供情绪价值+1,希望这位小爷爷生活顺遂……感谢盛遂禾宿主为【时空绘迹】作出的不菲贡献,期待您的下次上传!!!】 盛遂禾:“……”谁许你转人工的?还有那最后一段话竟然不是复制粘贴,原来还会变的吗? 盛遂禾默默问道:【情绪价值能值一百分?】 系统:【是的,星际时代生活富足,人们更加追求精神上的升华与满足,精神上的力量无价。】 好吧。 盛遂禾还能说什么,她不理解,但她尊重并且开心,毕竟积分她赚到手了呀! 足足一百二,而商城里一袋十斤的五香大米才三十积分而已,一百二十的积分足够买四袋大米,如果她每天都能赚上一百二十积分,还愁家里吃不饱饭吗? 她还以为积分很难赚呢,没想到不过如此,盛遂禾将视线移到增强体质的药丸上,区区一万积分,她打三个月的工就能买给岁岁了。 第12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2 岁岁出生的时候盛遂禾才七岁,加上后来又生离死别那么多年,盛遂禾只能依稀记得她小弟是早产出生的,身体一直很孱弱,盛遂禾不知道岁岁溺亡和身体有没有关系,但她想如果岁岁身体强壮一点儿,或许那时候就可以多挺一段时间,等到家里人去救他了。 盛遂禾想到那些模糊的记忆,赶紧摇了摇头,不要再想那些痛苦的往事了,她这辈子绝对不会让岁岁出事的! 这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夜晚,她的心事格外重,怎么都睡不着,怕这一切都是场梦,醒来后她没有重生,没有系统,也救不回家人。 盛遂禾很惶恐,干脆就不合眼睡觉了,一直在浏览系统商城,她好想兑换出一大堆好东西给家里人享用,可是这太突兀和奇怪了,万一被外人发现,指不定污蔑她偷窃或者投机倒把什么的。 只能先偷偷兑换一点小东西给岁岁吃了,岁岁还小,她哄骗两句就行,别人也不会晓得岁岁究竟在说什么。 再过几年就好了,七七年恢复高考,七八年是改革开放,再之后国家取消生产队,土地回归家庭,农民可以进城打工,只要脱离了这个大家庭,他们就一切自由了。 盛遂禾打着顺应时代浪潮远离家乡的念头,却不知道她大哥盛遂行比她筹谋得急促多了。 第二天一早,天边亮起朦胧的白光,家里做饭是三个儿媳妇轮流来,今天轮到何秀英去做早饭,盛遂禾心疼娘辛苦,就跟着进厨房打下手。 岁岁也被穿好了衣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坐在炕上,只是下半身还埋在被窝里。 小家伙没有厚袜子和鞋子,下了床只能受冻,所以何秀英就留他在床上坐着,但不好继续睡觉,不然到时候错过早饭,就只能等中午再吃了。 这个年代本来就吃不大饱,一粒米都是精贵的,何秀英便一口饭都不想叫岁岁少吃。 盛忠远还没起,但人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暖被窝,忽然感觉身边的被子扯动了一下,他才睁开眼睛,发觉是岁岁扒在炕边上想往下爬,此时半个身子都挂在边上了。 北方的炕砌得比较高,大人坐上去脚都是刚刚着地,甭提岁岁这么个小萝卜头,个子险些没炕高。 盛忠远吓的一惊,被子都来不及掀,赶紧拽住了岁岁后脖颈的衣裳把人往上拽,斥道:“没到你起床的时候,你下去干啥?” 说完他摸了摸岁岁的脚,还好还好,还算温热,盛忠远把岁岁塞回了被窝,就放在自己旁边,双臂困着小家伙的行动。 岁岁努力蛄蛹了几下,硬是用后脑勺背对着爹,一句话也不肯说。 盛忠远不晓得自己咋惹到这小祖宗了,难不成还因为麦乳精的事儿? 恰好盛遂禾回屋里拿东西,一眼就看见岁岁被爹抱在怀里,偏偏小脸蛋气呼呼的,见她来立马伸出小手要抱抱。 “哎姐!” 盛忠远低头瞧,这小家伙是一秒都不愿意跟他贴着。 盛遂禾看岁岁眼巴巴的,不忍心辜负岁岁的期待,况且她本身对爹也有意见,就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岁岁抱了起来。 姐弟俩亲亲密密地讲话,没有带搭理盛忠远的,好似他是个陌生人。 盛忠远心里不适,面对媳妇不好开口的话,面对孩子就能开口训斥了,“就一罐麦乳精,看你俩这小气的!一句话都不能跟爹讲了?” 他倒不是还想着再将麦乳精给二房,只是想挽回一些面子,让孩子不要这样苛责身为父亲的他。 盛遂禾望过去,忍了忍话头,但没忍住,说道:“爹从不跟我们说话,一说话就教训,那爹还指望我们怎么跟你说话?” 她心里有怨气,上辈子爹也是不和他们交流,她以为爹没心没肺,一点儿都不在乎家人,谁知道老了能查出来抑郁症,说放不下媳妇和夭折的孩子,后来老年痴呆不记得人了,就抱着全家唯一一张全家福在河边念叨媳妇去哪儿了,孩子去哪儿了。 爹见了别人家小男孩就觉得是岁岁,常常跟在别人家孩子身后,乐呵呵地叫唤让人慢点走,而他蹒跚地跟在后面,很快就被落得远远的,再也追不上。 盛遂禾即使憎恨和讨厌爹,在看见这这些后也难受得像是大石头压在心上,闷得喘不过气来。 爹看清二房的面目后兴许也后悔了,也愧疚了,可是这一颗后悔药只有盛遂禾拿到了。 现在她拥有改变一切的机会,却不知道要不要再为了前世的仇怨惩罚爹。 盛忠远看着二闺女倔强的眼神,却很不理解,别人家当爹的不都是如此,哪怕是他的爹,在他小时候也从不怎么关心孩子。 盛遂禾顿了一下,想到爹也有父亲,这个话题爹不是不能明白。 “爹不和爷说话,也是因为心里怨爷爷吗?” 盛忠远立马否认:“没可能,我只是和他没话说。” 盛遂禾歪头望去,表情不言而喻,在问“明明是父子,为啥会没话说”。 盛忠远卡壳了,像是被点醒了一样反思过往,他不懂他的孩子为啥不亲近自己,但他知道自己为啥不亲近爹。 因为他的爹从来也只会教训他们,不会亲近他们啊。 在他小时候就习惯了沉默寡言的父亲,长大了自然就当成习惯,不会主动和爹攀谈什么。 盛忠远潜意识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父亲都该是山一样高大沉默,父子之情应当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照着世界约定俗成的规则来当父亲,可是却好像出了什么差错……他并不想自己的孩子那么沉默地对待他。 盛遂禾见爹不回复,干脆抱着岁岁去厨房了,灶里烧着柴火,坐在边上火光熏天,烟味有点呛人,但一点儿都冻不着。 没一会儿盛遂林也进了厨房烤火,母子四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亲密极了。 盛忠远瞥见那热闹的光景,再对比自己身边安静空荡的东屋,忽然觉得孤独。 第13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3 一家人坐在堂屋吃着简陋的早饭,一人一碗红薯稀饭,男人和女人都是一人一张饼子,孩子是两个人分一张,下饭菜是一碟腌萝卜和酱豆。 岁岁嗓子眼儿细,之前吃饼子噎到过,何秀英现在就将饼子放在稀饭里泡着,等软和了再喂给岁岁吃。 小家伙这样也吃得挺香,吃一口软哒哒的饼子就要娘给他夹一颗豆子吃,炒过的酱豆满口咸味,还带着股不算重的辛辣,最是下饭。 整张桌子上男人们沉默,女人们轻声细语地说话,就剩岁岁最欢快,奶声奶气地说话,觉得饭饭太好吃了。 其实岁岁很招人喜欢,模样好,性格乖,黏人又贴心,是村里每户人家的梦中情孙,可人不是见了好东西就一定喜欢,当自己手里的宝贝不如别人家的宝贝时,有的人心里只会生出嫉妒和怨恨。 二婶刘品兰就是这种人,当初岁岁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模样长得相当俊,算命的还说岁岁是福命,村里来看过岁岁的婶子叔叔无不对岁岁满口夸赞,刘品兰想到她儿子出生时的待遇心里就不平衡了,觉得她儿子一点儿不比岁岁差,模样长得黑黄,很是硬气,身板也结实,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样样都比岁岁强。 可是她再怎么哄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岁岁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小孩,因为这样的嫉妒之心,她才格外针对岁岁,但凡别人给岁岁什么好吃的,刘品兰总要仗着长辈身份拿去看看,然后转头就给了盛遂勇。 到了盛老太太面前,刘品兰还要踩一捧一,天天夸小勇多有男子气概,多念着奶奶,逮了鱼都给奶奶熬汤喝,轮到岁岁就故意插嘴说好东西咋不先给奶尝一尝,盛老太太嘴上说孩子自己吃就好,可久而久之,盛老太太心里也有了芥蒂,想着二房的孩子孝顺,大房的不孝顺。 饭桌上,刘品兰念着昨天麦乳精被抢的事情,又开始耍心眼子,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对盛遂禾几个耳提面命道:“那麦乳精是好东西,你们喝的时候也得念着爷奶年纪大了,给爷奶也送一碗过去,当个孝顺孩子。” 二叔盛忠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笑眯眯道:“可别长大了把爷奶忘了。” 换做以往,盛忠远定然是觉得二弟和二弟媳妇有孝心,对此感恩戴德,但他转念一想,那二房的别说给爷奶喝了,连对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姐妹都吝啬小气,怎么二弟夫妻俩不管教管教自己的孩子,反而管起他家孩子来了。 刘品兰这话看着好心,实则明里暗里讽刺遂禾几个不孝顺,何秀英不好出言跟刘品兰辩论,不然就真坐实了不孝的名头。 果不其然,盛老头子没什么变化,盛老太太表情却不好看了,想着大房昨天从厨房拿了那么多瓷碗去泡麦乳精喝,竟然连分一碗都没分给他们这俩老人家。 果真是不孝顺的! 盛遂禾慢条斯理地咽下喇嗓子的饼,心想二婶也就这点小儿科的招数了。 二叔二婶会嘴上讨巧,她也会,会得很呢。 阴阳怪气第一式,反讽。 “二叔二婶说得对,当小辈的当然要孝顺长辈,我以为昨天慧慧姐和小勇泡了那么多麦乳精已经给爷奶送了呢,原来爷奶没有喝着,那我等会儿就给爷奶泡!”盛遂禾装出一副自责的模样。 天天说他们不孝顺,这回倒是要让爷奶看看到底谁不孝顺。 盛遂林昨天回来得晚,也惊讶道:“慧慧姐和小勇哥没给爷奶喝吗?” 他是诚心的惊讶,毕竟孝顺爷奶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盛遂林已经当成习惯了。 岁岁摇摇头,抱着小胳膊义愤填膺道:“米有呀!” 盛老头子和盛老太太确实没喝上他们心爱的孙孙盛遂勇送来的麦乳精,当下脸就有点黑了,不说昨天,就是麦乳精在二房那么多天,他们也一次没喝到过。 刘品兰心想遭了,被大房将了一军,忙解释说:“小勇是忘了,想着他爷奶到家了现泡,省得放凉了。” 闻言,盛老太太的面色立马有所缓和,她就说小勇那么孝顺怎么会忘了奶奶,定然是知道天凉,想给奶奶喝热的。 盛遂禾难过道:“那就是小勇单纯不想给我跟岁岁喝了,我俩都在家呢,小勇说就不给我俩喝。” 刘品兰嗔怪:“你咋跟弟弟记仇呢?小勇年纪小,你别搭理他。” 盛老太太还是偏心盛遂勇的,看盛遂禾揪着她孙子不放,就不耐烦地开口:“行了,遂禾你吵吵啥,指不定是你惹了小勇,小孩子家家的事儿不要再提了。” “知道了,奶。”盛遂禾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无辜地看了一眼爹,说她惹了小勇,那岁岁两岁大点又能惹到谁?二婶让她不要跟小勇计较,那小勇又凭什么跟岁岁计较。 找这么拙劣的借口遮掩脸面,也不嫌丢人。 昨天的事情爹是亲眼所见,看得明明白白的,麦乳精在二房时,爷奶不怨二房没给他们喝,麦乳精在大房了,他们就怨起大房吃独食了,况且昨天明明是二房排挤大房的孩子,现在奶却依旧维护盛遂勇,爹要是这样都还看不清奶在偏心,盛遂禾就真觉得爹脑子有问题了。 一顿饭看似不欢而散,实则也没多大影响,毕竟这个家里的人太多了,类似的矛盾三五不时地发生,只是以前是大房忍让,二房得意洋洋,现在倒了过来,是大房赢了一局,二房吃瘪。 胜败乃兵家常事,在这个家里的人得学会习惯。 第14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4 盛忠远埋头收拾出工要带的挎包,人人都能看出他不高兴,可他亲生的孩子都不愿意理他。 何秀英跟他夫妻二十多年,情分磋磨得所剩无几,看也不看他,转身和孩子们告别,随后就利索地出工去了。 轮到盛忠远出门,刚刚依依不舍地喊着“娘早点回来”的孩子们个个成了闷葫芦,没等到预期中的告别,盛忠远脸有点僵,丢脸到想立即夺门而出,可是想起二闺女早上问他的话,加上他自己深有反思,便压下脸面回头看了一眼,嘴唇蠕动,飞快地说道: “爹上工去了。” 大人出去做事情从来不向孩子交代,起码在这个村子是一种风气,孩子们都得逮着人问“我娘去哪儿了或者我爹去哪儿了”,其实回答大多是“去上工去了”,大人不晓得孩子为啥这么黏人,又为啥明知故问,可在孩子眼里,房子又不是家,爹娘在的地方才是家。 爹娘一声不吭地带走了家,对于孩子来说该多没安全感,他们需要知道“家”去哪里了。 但对于盛家大房的孩子们来说,爹已经快消失了,只有娘在的地方是家,所以他们不好奇爹会去哪里。 盛遂林以为他听错了,抬头看了一眼,他感情相对迟钝,上辈子是直到娘死了,他才觉得家里出了大问题,直到岁岁死了,他觉得那个家成了狼窝,长大后来就再没回来过。 现在的盛遂林还不清楚家里出了多少矛盾,对于爹也没太大排斥,当然也没有多大喜爱,就像许多父子一样,稀里糊涂地维持着并不亲密的亲人关系。 他听见爹的告别,于是礼貌地应了一声:“爹早点回啊。” 盛忠远有点开心了,觉得他踏出的一步得到了回应,可是等他期待地看向二闺女和小儿子,发现姐弟俩就像没听到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他漠不关心。 就像他之前一直忽视着孩子们的需求一样。 岁岁察觉到了爹的视线,黑色的眼睛澄澈透明,自然地和盛忠远对视,没有什么孺慕之情或是厌恶之情,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最单纯不过。 谁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离开呢。 对于小儿子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人。 小家伙好像真的做到了“不要爹了”这件事情,想从岁岁心里从属于二房的大伯变成爹,好像需要他很多很多的付出。 盛忠远心里愧疚,他以前觉得自己的孩子小气,总是不爱分享,可是昨天亲眼看见侄子指着遂禾和岁岁辱骂,他才知道自己平时让孩子受了多少委屈。 等爹落寞地去出工以后,盛遂禾摸摸岁岁毛茸茸的脑袋,陪岁岁玩起幼稚的小游戏。 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娘和岁岁,没护好妻子,又没护好孩子,他再怎么赎罪都是应该的,盛遂禾可以因为不落忍而原谅爹,可她不会在娘和岁岁面前为爹说一句好话,否则都是对不起前世的娘和弟弟。 …… 趁着盛遂林跑出去跟村里小伙伴去赚工分,盛遂禾把屋子门关上,和岁岁面对面坐在炕上,表情严肃极了。 她要兑换好吃的给岁岁,但是这件事情有大大的风险,要是岁岁把事情说出去的话,二叔二婶那对奸明的夫妻肯定会刨根问底,爷奶也会追查她一个小女孩哪来的钱,要是有谁栽赃她偷了家里的钱,那她就有口说不清了。 所以她都没敢给遂林,遂林脾气耿直又迟钝,嘴巴比脑子转得快,要是一个不小心说漏嘴了,那她真没办法,岁岁还好一些,人小小的,但非常讲诚信,最重要的是很好骗。 盛遂禾扶着岁岁的两边小肩膀,态度认真得像是要上课的老师,十分正经道:“岁岁,昨天二姐身上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情。” 岁岁张大了小嘴巴,眼睛溜溜圆,系什木奇妙的事情? 我去,小家伙也有点太配合了吧,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盛遂禾震惊,然后“咳咳”两声维持正经的态度,继续道:“就是呢,二姐突然发现自己是神仙下凡,需要在凡间度过三生三世,之后才能回到天庭。” 岁岁嘴巴越张越圆,眼睛也亮了起来,奶声奶气地追问:“那哎姐系菩萨吗?” 嗯?菩萨? 她倒没想过要假冒哪个具体的神仙,不过菩萨太高了,她还是假冒个比较低级一点儿的吧,免得冒犯了神明。 “咳咳,二姐我只是个普通的小仙女,有一点点微薄的法术。”盛遂禾捏着手指凑到岁岁面前,强调道:“上帝,啊不对,是天帝命令我隐瞒身份,如有泄露,就会被天打五雷轰。” 岁岁也压低小脑袋,两手捂着小嘴巴,悄悄地问:“哎姐,那岁岁叽道了怎木办?” 小家伙生怕声音大一点儿机会被天帝听到,然后用霹雳大闪电把二姐劈成煤炭。 盛遂禾顿了一下,“对了,天帝让我找一个最信任的人倾诉这个秘密,考验我有没有好好历劫,如果这个人背叛我的话,那二姐我就会天打五雷轰!” 岁岁睁大眼睛,惊恐地保证:“窝绝对不背叛哎姐!” 他是二姐最信任的人,一定不可以辜负二姐的信任呀! 盛遂禾闭上眼睛,嘴巴下撇,慢慢点了点头,实则是在沉心静气,好把笑给憋住。 她就说岁岁很好骗,说什么都信。 装了一会儿深沉后,盛遂禾睁开眼睛,一本正经道:“好了岁岁,为了奖励你替二姐背负这么大的重任,二姐决定施展法术变一个好吃的给你。” 岁岁小心翼翼地抬起大眼睛,藏着声音道:“不费被发现吗?” 小家伙不想着她会变什么好吃的,而是担心她被发现,这也太乖了,盛遂禾心疼地摇摇头,“不会,岁岁一下子吃掉,谁也不说,没有人会发现的。” 岁岁却克制着对零食的渴望,懂事地凑过小身子,眼里满是担忧道:“窝不次呀,哎姐要藏好好。” 望着小家伙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样子,盛遂禾觉得她就算被发现都心甘情愿了,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是真想给岁岁好吃的,可岁岁也是真的不愿意要,盛遂禾顿了一下,道:“岁岁不吃的话,那二姐就自己变着吃了。” 此话一出,面前的小家伙顿时难以置信地嘟起了嘴巴,委委屈屈地低下脑袋,霜打的小茄子似的。 盛遂禾眼里藏着笑,再哄道:“就吃一口呗。” 岁岁这才攥着二姐的衣裳,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好叭!” 既然二姐一定要变法术的话,那他就吃一口好了,但他一定会帮二姐守护好秘密的! 岁岁握了握小拳头,大哥哥说了,小男子汉要保护好娘和姐姐们。 虽然这句话是盛遂行对盛遂林说的,但两岁大的小家伙被抱在怀里时也不是干闲着眨眼睛,老早就自发地将重任揽在了小小的肩膀上。 第15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5 “好了,岁岁闭上眼睛,二姐现在就要施展法术了。”盛遂禾对岁岁眨了眨眼睛,小家伙期盼极了,乖巧地把眼睛闭上,两只小手放在身前,正紧张地抠着指甲。 盛遂禾被岁岁可爱到了,笑了笑,打开系统商城操作起来。 系统商城会在每天零点刷新,里面的东西也会随之变化,她昨天看中的奶糖已经没了,不过今天刷出来了奶酪棒,这东西好,比奶糖有营养。 盛遂禾见奶酪棒只要两积分一个,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兑换,不过哪怕她能买一堆,现在也只敢买一点点,否则是没有地方储存的。 她刚刚这样想,系统就立马出声:【宿主可以选择将物品储存在系统背包中,您尚有十个格子的空间能够使用。】 盛遂禾的眼睛当即一亮,选择兑换了十个奶酪棒,结果放进背包只占了一个格子,因为十个奶酪棒是相同的物品,同类堆叠,在背包中变成了奶酪棒×10。 系统:【……看来宿主没有玩过游戏。】 盛遂禾平静道:【我四十了。】 她这个年纪玩过马里奥都算挺新潮的。 知道背包格子能够自动合并同类项,盛遂禾更高兴了,不过也没有再多买奶酪棒,光十个也够岁岁吃个三五天了,她还要攒着积分给岁岁买更有营养的东西。 盛遂禾不放心地看了眼窗户和门,确保了是严丝合缝的状态后才悄摸地拿出了两根奶酪棒,岁岁一天吃两根应该正好。 眼前的小家伙还紧闭着眼睛,弯弯的睫毛轻轻颤抖,小嘴巴抿着,忽然咽了下口水。 分明就挺馋的,之前还嘴硬说不吃。 盛遂禾偷笑一声,把奶酪棒放到了岁岁的小脸蛋面前,轻声哄:“二姐变好了,岁岁可以睁开眼睛啦。” 岁岁立马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两根“棒棒糖”,小嘴巴张得老大了,奶呼呼地“哇”了一声。 “系棒棒糖!哎姐好腻害!”岁岁高兴得不得了,小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却乖乖地没有伸手就拿,而是双眼晶亮地看向盛遂禾。 盛遂禾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可爱攻击,赶紧把奶酪棒的壳子拆开,捏着棍子递到岁岁嘴边。 她没有纠正小家伙的错误认知,毕竟没什么必要,这个年代有几个人知道奶酪棒这东西? “吃吧。” 岁岁早就口水四溢了,听话地一口包住奶酪棒,香甜浓郁的味道立马充满口腔,让没吃过多少好东西的岁岁“唔唔”地鼓着腮帮子,全身心体会着嘴巴里的味道。 可惜奶酪棒并不真的是棒棒糖,咬上几口也就吃完了,岁岁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小手,然后轻轻拍了拍。 吃一个就很好了呀,不可以贪心。 岁岁虽然年纪小,但很会安慰自己。 盛遂禾上辈子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了,因此不馋这些零食,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另一根奶酪棒,想让岁岁再开心一回,“二姐还有一根呢,岁岁吃吧。” 岁岁却目光澄澈透明,看不见一点儿贪欲,很乖巧地摇脑袋,“窝次好了,哎姐次。” 盛遂禾不知道岁岁为什么这么懂事,懂事地让人心疼,“二姐想吃的时候会自己偷偷吃,这是给岁岁的奖励。” 她微微一笑,递过奶酪棒,用哄小孩的轻柔语气说道:“岁岁可以全部吃光。” 岁岁低头看着手里彩色壳子的“棒棒糖”,虽然想吃到流口水,但小手只是微微握着,依旧没有动作。 “娘和哥哥还米有次。”岁岁的语气低落又愧疚,娘和哥哥姐姐有好吃的都给自己吃,可是他刚刚自己吃独食了,没给娘和哥哥留。 岁岁不大会数数,但望着手里的一根奶酪棒也知道没法分给娘和哥哥,他也不能给娘和哥哥,因为他要保护二姐,给二姐保密。 盛遂禾心情复杂,她何尝不想跟娘和遂林分享,但她身上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在不是她能随便冒险的时候。 再等等,等过几年她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盛遂禾摸了摸岁岁柔软的头发,安慰道:“二姐以后会赚钱给娘和遂林买的,岁岁现在要多吃好东西,长大了帮二姐赚钱。” “好。”岁岁还是有点难过,但心里又有了目标,靠着二姐的腰侧埋着小脑袋,声音变得闷闷的。 长大到底要多久呢,他明天就想去赚大钱买好吃的了……明天应该长不大吧,那他明天的明天会长大吗? 小家伙这么稚嫩的年纪,没人舍得让他操心家里的经济,可盛遂禾才十岁,她再有本事也不能一下子脱离这个时代带领家庭走向富裕。 在这个家里,唯一能快速带领家庭走出困境的只有盛遂行。 …… 几天后,从军营寄出的信到了小小的盛棠村,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送信,终于在岁岁翘首以盼的目光中到达了家门口。 “是盛遂行的信,谁收一下?”邮递员笑着看向门边的小不点,专门问了一声。 回回都是这孩子来接信,他都认识了,这家孩子长得好看,比镇上的孩子都好看十倍不止呢,就是可惜了生在这么穷的地方。 岁岁蹦跶着小短腿,奶声奶气地喊:“窝收,系窝哥哥的信!” 邮递员便弯腰递过信,还不忘捋了把小家伙额前细软的碎发,跟旁边的大人夸道:“乖得很哩。” 只是不巧,旁边的大人是正在洗菜的二婶刘品兰,当即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盛遂禾悄摸翻了个白眼,她家岁岁就是乖,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第16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6 岁岁蹦着跳着把信往盛遂禾手里递,她正想拆开看,二婶斜了一眼,打断道:“你不识字,等你二叔回来再看吧。” 盛遂行月月都从军队寄钱回来,要是让大房拿回家里就被私吞了,她可不乐意这事儿,十块钱也不少呢,交公以后都能被她偷偷要来一部分,这可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盛家只有老二盛忠文上过高中,虽然没念完,但算起来也比几个兄弟姊妹有文化,盛老头子和盛老太太偏心二房也有这个原因,觉得二房的孩子以后会念书,到时候进城里工作,能当上正经职工。 现在的城里人能当个厂里的普通工人、司机或者供销社营销员什么的都算非常稳定的好工作了,放到村里一定是人人艳羡的。 盛遂禾想拆信的手一顿,她差点忘了十岁的自己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被爷奶斩断了读书道路,一辈子都是个连小学文凭都没有的半个文盲。 “我识字,岁岁着急看大哥写了什么回来,就不等二叔了。”盛遂禾假笑一下,一手牵着岁岁,一手拿着信,飞快地往屋里跑。 刘品兰看到手的钱要飞立马就急了,拽着盛遂禾的胳膊不让她走,干惯了重活儿的农村妇女力气很大,盛遂禾一时挣不开,手臂被抓得有些疼。 “二婶,二婶你干啥?”盛遂禾故意喊得很大声,好像遭到了什么虐待似的,紧皱着眉头,“好疼啊,二婶你别打我!” 刘品兰气急败坏,“你叫什么,谁打你了?!” 岁岁不明白什么有的没的,见二婶抓着姐姐不放,姐姐又疼得叫喊,就着急地扯着刘品兰的衣裳,喊道:“泥晃手,不许打窝哎姐!” 小孩子声音高,喊起来能传半个村子远,盛家的三兄弟听到声音赶忙往家回,一眼就看见二房媳妇扯着大房的二丫头不放。 盛忠远拧眉,上次是侄子侄女欺负他家孩子,这回成了二弟媳妇欺负他家孩子,怎么二房净逮着他家孩子不放了! “老二媳妇你扯着俺家丫头干啥?” 盛老太太刚从大队书记那儿扯皮回来就听见家里响动,裹着小脚的布鞋迈进院门,不耐烦道:“又吵吵啥呢?” 刘品兰见了盛老太太眼前一亮,一把将盛遂禾紧紧捏住的信拔了出来,欢喜地递到盛老太太手里,“遂行寄信回来了!” 她斜了一眼盛遂禾,腰杆硬起来了,反倒很有理,“娘,我是想着里面有钱,别叫孩子不懂事拿去花了,遂禾非不给我,说要读信,你看她又不识几个字,拆开不也看不懂嘛。” 刘品兰这么一解释显得她多么思虑周全,成了个好婶子,而盛老太太想到钱的事情,立即没好气地睨了眼盛遂禾,觉得这小妮子就是想偷钱花。 小丫头片子就是心眼多,上次敢顶撞长辈,这回就敢偷钱了! 盛遂禾对奶的偏见视若无睹,搂着岁岁没说话,就算她把信拿回大房,这个钱还是会被奶拿走,其实无论怎样都保不住的,她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些人能有多无耻。 “娘,大哥,让我来读吧。”盛忠文开口将念信的事儿揽了过去,盛老太太也习惯了,没多想就把信递过去。 入手的信封比以往薄了不少,盛忠文不作声地捏了捏,然后三两下将信拆开,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没找到钱的影子,心下一沉,遂行这回居然没往家里寄钱。 盛忠文将信封和信纸摊开,道:“娘,信里没钱。” 盛老太太立马跳了脚,咋咋呼呼地问:“钱呢?我大孙子寄的钱呢?” 刘品兰一脸不可置信,盛遂行月月都往家里寄钱,怎么可能这次没寄,一定是刚刚让二丫头偷走了! “二丫头,你快把钱拿出来,你一个小女娃拿这么多钱干啥?!”刘品兰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 盛老太太本来看不顺眼盛遂禾,闻言更是将矛头直指这个十岁大的丫头,扯着盛遂禾就伸手要打,嘴上还骂道:“你个丫头片子还不把钱掏出来,小小年纪你还学会偷钱了!” 岁岁急了,伸着手要推奶奶,不许奶奶打他二姐,盛遂禾见状就拉着岁岁往后退,根本不给奶能打到她的机会。 “你还敢躲!”盛老太太哪受过这样的忤逆,随手抄了根笤帚就要往盛遂禾身上挥,“你偷了钱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个赔钱货!你个丧良心的,跟你娘一样是不值钱的货色!” 盛老太太越骂越脏,盛忠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堪,娘看似是在骂他妻子孩子,却让他也丢尽了脸面。 “娘你别说了……” 盛忠远刚劝一句,盛老太太就怒目而视,喊道:“你看你生的几个孩子,没一个有出息的!你也是个没本事的怂货,你不教训孩子,那我替你教训!” 盛遂禾对这个家深感无语,拉着岁岁躲得远远的,小家伙吓成了小刺猬,紧紧贴在她身边。 盛遂禾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回骂道:“那信刚刚是封好的,家里人都看着二叔亲手把信撕开,要偷钱也只有二叔能偷的到!” 盛忠文心生愤怒,气得脸红脖子粗,“二丫头你咋说话的!我怎么会偷遂行寄来的钱?!” 哼,盛遂禾心里冷笑,不是偷,二房是明目张胆地抢! 盛遂禾无赖道:“刚刚二婶一直扯着我不让我走,我哪有空偷钱,二叔说不是你偷的,那就是二婶偷的了?” 刘品兰尖声骂道:“你自己偷钱别往我们身上扣屎盆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净会胡扯八咧,你说你拿那钱干啥?那都是你奶给你哥存着的,不是叫你拿出去买糖吃的!” 何秀英听见吵闹急忙赶回家里,见盛老太太张牙舞爪地举着大笤帚追着打她娃娃,她想也不想就挡在两个孩子身前,硬生生挨了一笤帚。 她本来不用挨这一下,因为盛遂禾自己会带着岁岁溜开,但何秀英没有这个念头,她只知道,以前她的孩子就只有跪在地上挨打的份儿,从来没能逃开过,如果她不护着孩子,就没人护着他们了。 第17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7 盛遂禾刚刚只是对这家人无语,始终抱着被气笑了的态度,现在看到娘被打了一下才是真的怒了,使了大力气从老太太手里夺过笤帚,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道:“说了没偷就是没偷!奶在这儿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怎么不去看看大哥在信里写了什么!” 信不信的没人在乎,盛老太太被盛遂禾这大逆不道的态度气得一阵阵怒火上涌,胸口猛烈起伏,怒吼道:“你还敢还手,真把你能上天了是吧,今儿非得好好教训你!快给我拿烧火棍过来!” 厨房里的烧火棍是铁的,那玩意儿打起人来连成年人都受不住,更别说盛遂禾这样的小孩儿! “娘有话咋不能好好说,非打孩子干什么!”何秀英气愤不已,护在遂禾身前。 不管犯没犯错,大人也不能这样下死手地打孩子啊,盛忠远连忙拉着老太太阻拦,“娘消消气。” 盛遂禾不怕这个老太婆,但是对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奶奶感到了无穷的愤怒,她冲到二叔盛忠文面前,一把将信纸夺了过来。 一群人光在乎钱去哪儿了,竟然没有人问一问大哥是不是根本没寄钱回来! 岁岁被疯掉的奶奶吓坏了,抱着娘瑟瑟发抖,可小身子并没有躲在娘的身躯后,而是半挡在何秀英面前,企图用他那么小的身体为娘抵挡伤害。 那一扫帚打得不太疼,何秀英很快抱着岁岁站了起来,心里只觉得不公,她听明白了,是她儿子寄信回来了,只是这次没捎带钱。 仅仅因为那十块钱,二房和老婆婆就对她孩子翻了脸,污蔑遂禾偷了那十块钱。 可谁记得那钱本来就该是她家的! 盛遂行寄给大家庭的信向来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遒劲有力,笔墨清晰,盛遂禾一目十行地看完,冷笑一声,一字一句地念道: “爹娘,爷奶,孙子在部队心有所属,本月津贴用以求欢示爱,对方欢喜不已,答应孙儿的求婚,只是要求孙儿提供三转一响和五百元钱以示诚意,望家中操劳,为孙儿准备齐全,下个月初孙儿就携女方归乡结婚。” 大哥这个月并没有寄钱回来! 而且盛遂禾确信上辈子并没有结婚这出事儿,可大哥这封信来得正好,三转一响指的是凤凰牌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四件加在一起差不多五百元,这还没算上对应的票,他们家根本没有这些票,和人交换的话是要大出血的,再加上女方要求额外的五百元彩礼,加起来起码一千多元,在盛棠村简直就是天价,生产队队长家娶儿媳妇的时候都没出过这么多钱! 不愧是军队里的女军官,眼光就是高,但这个钱盛家绝对是舍不得出的。 天天索着大房要东西,这下好了,终于轮到他们大房“剥削”家里了。 盛忠文以为盛遂禾乱说的,连忙将信扯过来一看,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老大家的大儿子真的要娶这么贵的媳妇! 二房和三房得到肯定答案,顿时不管那十块钱了,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盛遂行出去当了趟兵是疯了吗?花一千多块娶媳妇,难不成能娶团长的女儿? 盛忠远和何秀英一听却开心坏了,女方要求这么高,定然是高官家的女儿,竟然看得上他们儿子,这可不算他们儿子有出息嘛! 一千多块钱罢了,他们一大家子打拼这么多年了,挤一挤也能掏出来,况且遂行是长孙,婚事不能马虎,这可得风光大办啊! 为了儿女花钱怎么花都是高兴的,盛忠远跟何秀英皆是喜气洋洋,一点儿都不心疼。 可是二房三房却心疼得紧,他们赚的钱也交了公,凭啥全拿给大房娶儿媳妇,都拿去结婚了,他们吃啥喝啥用啥? “这什么媳妇这么贵!娶不了,娶不了,赶紧回信让遂行歇了这个心,村里的好姑娘多的是!”刘品兰忙搀着盛老太太的胳膊上眼药,这媳妇可千万不能往家里娶,结个婚就要一千,那以后不得吵着吃仙丹啊。 盛老太太也被吓着了,老脸一拉,“哪有娶媳妇花这么多钱的,添个被子盆子就够了,那女的还以为自个儿是仙女了,嘴一张就这么敢要!” 刘品兰附和:“是啊娘,这女的太贪心了,怎么能娶回家,遂行该不是被人骗了吧?” 盛忠远却觉得这是顶好的儿媳妇儿,劝道:“娘,遂行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孩子愿意,咱们就把钱出了,他们小两口在军队互相照应……” 盛老太太执掌经济大权多年,平时买块肉都挑最便宜的买,怎么可能舍得花一千块给大孙子娶媳妇,矢口否决道:“家里哪有一千块钱?那女的爱嫁不嫁,遂行又不是找不着好姑娘!” 盛老太太不愿意听盛忠远再絮絮叨叨,沉着脸走进堂屋。 二房三房看见婆婆的态度才稍微安了心,只要老太太不松口,这媳妇就娶不进门,也就用不着花这么多钱。 老天嘞,指望盛遂行在军队当个军官,好给家里的其他孩子谋个好前途,结果好处还没谋着,他娶个媳妇竟然要把整个家给掏空,真当这盛家的钱都是大房的了? 大房一家回了屋,气氛有些沉默。 何秀英是一心支持儿子的,既然儿子喜欢,女方也愿意,那他们就努努力帮儿子一把,毕竟是人生大事。 “我瞧着女方可以,遂行在军队里认识的,对方家境应该不错,跟遂行门当户对的,又有话题……” 盛忠远叹气:“这不是要的太多了吗?” 说完,他站起身想找纸笔回信,“让遂行再交流交流,问人家女孩子想要什么咱们婚后慢慢给她补上行不行。” 军队里的女孩儿不多,儿子好不容易遇上情投意合的,要是错过兴许以后只能回村娶个农村媳妇了,村里的媳妇对儿子事业肯定是毫无裨益,说不定还会拖累儿子复员回家。 回村就完了,在农村里打拼能有什么出息? 总之,儿子是个当兵的好苗子,还是跟军队里的女孩结婚好! 盛忠远非常坚持,他得再跟爹娘商量商量,别耽误孩子的未来。 第18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8 盛遂禾见事情这样的发展走向,心里很新奇,和岁岁偷偷讲小话,“大哥要娶媳妇啦。” 岁岁懂什么是娶媳妇,因为村里经常有嫁娶的喜事,新婚人家讲究让小孩子上喜床上滚几圈,寓意以后多子多福,岁岁模样好,所以总被叫去当那个滚床的小孩,新婚夫妻都盼着能生出岁岁这么可爱的孩子来。 娶媳妇那天是很热闹的,主家会给小朋友花生瓜子吃,岁岁干了活儿,因此能拿一块小糖,虽然总会被抢走,但他也是舔过的呢,糖可甜可甜啦。 所以娶媳妇就是一件很甜很甜的事情,大哥哥要娶媳妇,他也支持! 盛家足有十几口人,除了大房一家,没有人赞同盛遂行要娶媳妇的事。 刘品兰洗了脚坐在炕上,越想越觉得亏,“大房有三个男孩,一个盛遂行娶媳妇就想花一千块,那到时候遂林和岁岁结婚,又得出千把块钱!这不行,这咱家吃亏!” 他们家可就一个男孩! 盛忠文也擦了脚上床,被子一盖,寻思道:“大哥的孩子忒多,到年都结不了多少钱,对家里没啥贡献,他们哪有脸叫遂行花一千块娶媳妇,这花的可是我们两家的钱。” 生产队到年给各家各户分粮食,每个人头都有一份定量,要是家里工分赚的多,能超过粮食定量,那到年除了粮食还能分钱,但要是工分赚的少,抵不了粮食的定量,到年不仅结不了钱,还得倒欠生产队粮食。 盛家大房因为孩子多就险些成了后者,每年结不了什么钱。 看似是大房占着其他家的便宜,但去年大房的大姑娘嫁出去,大房少了份负担,不仅结了钱不说,还把大姑娘的二百元彩礼都交了公,再加上盛遂行获个奖赏会往家里寄钱,算上每个月的津贴,积累下来也早有五六百块,大的两个不仅不吃喝家里,还往家里贴钱,因此大房的付出已经远超其他两房了。 当初盛老头子和盛老太太是这么说的,盛遂行寄回家的钱他们只是保管,未来会留给盛遂行娶媳妇用,实则将钱都花在了二房身上,什么书本纸笔新衣裳和零食都没断过,岁岁他们却尝也尝不着。 刘品兰觉得这媳妇是铁定娶不成的,但就算娶不成,老大家的也给她敲响了警钟,大房有三个男孩,彩礼可不是小数目啊。 从来只占便宜的刘品兰接受不了吃这么大一亏,手一拍,坚定道:“不行,得分家。” 盛忠文嗤了一声:“爹娘都在呢分啥家?” 刘品兰恨铁不成钢,“那就让咱家被大房啃啊?” 盛忠文当然不愿意,可是父母尚在,他们没有理由提这个事儿,不然传出去就是不孝。 除非……爹娘自己也乐意分家。 …… 华北军营。 盛遂行估摸着自己的信已经寄回了家,指节敲打着桌面,脑海中早就走一步算一千步,将盛家众人的反应料得精确。 爷奶,包括二叔二婶和三叔三婶都不会同意出这份彩礼钱,但他爹娘会为他着想,即使为难,也愿意努力攒钱。 这样一来盛家就会闹出嫌隙,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这次触及了利益的大头,各房都不会再顾着脸面。 争来抢去的,闹得鸡犬不宁,似乎分家就是解决家庭矛盾最好的方法。 可是这还不够。 分了家,老人按照惯例需要和长子生活,由长子养老。 盛家的长子是盛忠远,是盛遂行等五个孩子的爹,如果爷奶压在大房身上,那么大房孩子的所有贡献都会源源不断地被爹交给爷奶,再由爷奶输送给二房。 盛遂行在盛家生活了十多年,生恩养恩俱在,他不能逃避赡养老人的义务,可是他得带着家人远离无止境的剥削。 …… 盛遂行的信到了家,也就说明他的另一封信到了县城,何秀英借着赶集的名义要去县城,盛遂禾肯定要跟去,她想试试能不能用系统商城兑换的东西换些钱或者票回来。 岁岁听了也要去,正巧盛遂禾也不放心把岁岁放在家里,就帮着岁岁向娘央求。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齐齐看向自己,个个都眼巴巴的,何秀英向来心疼孩子,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松口了。 这一松口,遂林也追着要去,带两个是带,带三个也是带,何秀英干脆就让三个孩子一起跟着。 一大早,冬日的太阳压在村里那条小路上缓缓升起来,四处跟冒了烟似的雾蒙蒙一片,村里的土路冻了一夜变得梆硬,要是拾起一个土疙瘩砸人,那威力可不输石头。 今儿是老三媳妇做饭,她比二房的好说话些,何秀英和她说了两句,就拿了自家的一点口粮带着孩子出门了。 盛忠远知道媳妇要赶集,昨夜里还从腰包里掏了一块五毛钱出来,原本想掏三块,可是想着大儿子结婚要一千块,他又觉得还是节俭一点好。 生产队的周末一般没什么活儿,是留给村民走亲访友和歇息的,等到媳妇孩子出了门,盛忠远吃完早饭坐了一会儿,又闲不住地出去找活儿干了,私下里干点儿活赚个几毛钱,积少成多,说不定也就够儿子结婚用了。 年轻孩子总觉得这样赚来的钱太少,但在当爹娘的眼里,钱就是这么一点点省出来攒出来的,一毛一毛地攒,总会够的。 从盛棠村到县城有三十多里路,何秀英一个成年人也要走两三个小时,更别提她带着三个小孩,大的两个能自己走,可两岁多的岁岁怎么也走不完这三十里路的。 岁岁一开始被抱着,后来不要抱了要自己下去走,那一双小短腿再怎么使劲儿抡也有点马力不足,没多久就累得迈不动腿了。 何秀英也累,可是她累习惯了,如果她累一点就能让孩子轻松,那她无比乐意,因此何秀英又心疼地把岁岁抱了起来,迈着稳健的步子继续沿着小路行走。 而盛遂禾好久没受过这样的苦了,累得不想说话。 盛遂林倒是身强体壮地很有活力,把其他人甩在后面一大截。 “要是有辆车经过就好了。”盛遂禾硬拖着细溜的两条腿走路,口气生无可恋,小时候怎么没觉得去县城的路这么远呢? 上辈子她偶尔会去旅游,也是靠着两双腿不停走,但好歹旅游有吃有喝有地方歇,这条破路却连个茶水摊都没有。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她这几天靠给岁岁拍照攒了一千多积分,足够全款买辆自行车出来骑,可她却不能买! 岁岁被娘抱着可以歇歇脚,但听到二姐声音里满是疲惫,岁岁也跟着不开心,他不想娘和哥哥姐姐那么累。 要是像二姐说的那样,有个车车就好了。 岁岁耷拉着眉眼,小脸搁在娘的肩头上,望着后面漫漫的长路,表情像是根难过的苦瓜,愁得直叹气,“怎木米有车车呀?” 第19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19 一家四口正身心俱疲之时,后面远远响起了一阵车轱辘碾地的声音,熟悉的声音试探地喊:“秀英?” 何秀英回头,车上坐的是王翠夫妻俩,王翠她男人赶着牛车,咧着嘴冲何秀英礼貌地笑笑,王翠则一脸惊喜:“真是你啊秀英!” 她从车上下来,招呼娘几个上车坐,口里絮絮叨叨:“快快,你们上车坐,真是巧了,我今天可不对劲儿啊,心里不知道急什么,一直让兴兵早点走早点走,结果半路上就遇上了你们,是不是你心里念着我,催着我来接你们呢?” 王翠说话俏皮,逗得何秀英直笑,“我天天都念着你呢。” 她跟王翠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她在家里挨打挨骂,王翠在自个儿家里也是挨打挨骂,两个同病相怜的女孩儿凑到一起,小时候相互安慰,互诉心事,长大了便互帮互助,几十年了感情依然很好。 王翠嫁人后也受过几年婆婆的磋磨,她一开始也觉得生活难,唯一的好处就是男人还行,会帮着她说话,于是挺挺也就过去了,后来婆婆去了,她的日子就忽然好过多了,夫妻俩只有一个孩子,家里压力小,矛盾少,生活得很和睦,所以这几年是她帮衬何秀英比较多。 盛遂禾对这个姨也很有印象,上辈子娘死了以后,姥姥跟舅舅都没来闹,反而是王翠姨来家里哭了很久,将盛家咒了个遍,指责他们把人逼死了。 多亏了王姨把事情讲出来,十岁的丫头和八岁的男孩知道了娘不是不负责任地抛弃他们去死,而是真的被逼得受不了,再也活不下去了。 王翠看了一圈儿何秀英带的三个孩子,每个都摸摸头夸了一遍,到了岁岁更是稀罕不已,直接抢在自己怀里亲亲密密地搂着了,“你看你多会生,一个个都那么俊,还有岁岁,咋就这么可爱呢!看这眼睛大的,还有双眼皮儿呢!” 王翠捧着岁岁的小脸蛋仔细地看,越看就越喜欢,小家伙不哭不闹,就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身子温热又软乎,跟团白嫩嫩的小糍粑似的,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捏上一把。 “姨姨!”岁岁见过王翠,因此一点儿都不怕人,张嘴就奶呼呼地叫人了。 王翠笑出眼角皱纹,乐得合不拢嘴,在岁岁额头上亲了好几下,然后搂着岁岁看向了何秀英,目光从开怀变为带着关切的询问。 上次何秀英领着岁岁回娘家,她猜出秀英日子过得不顺当,一直很担心发小的处境,现在看秀英能领着孩子赶集,精气神儿比前几天好了不知道多少,她心里才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还好吧?” “好,好着呢。” 何秀英看看身边的三个孩子,再望向去镇上的路,眼神柔软,充满希望。 她的孩子像是小战士一样守卫在她身边,忽然就让她看见了光明的未来,她可得坚持下去。 岁岁弯着眼睛笑,从王翠怀里钻出个小脑袋,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盛遂禾,“哎姐,真的有车车呀!” 二姐一说想要车,姨姨就带着车来了,二姐是超级厉害的神仙,想要什么都能变出来! 岁岁又开心又激动,但是不能暴露二姐的身份,因此只是对盛遂禾露出满脸的崇拜。 盛遂禾摸了摸岁岁的脑袋叫他转回去,心里也奇怪,她以前确实说啥来啥,不过来的都是坏事,这还是头一回如她所愿来了好事呢。 原来重生还有这样的好处,老天处处都在帮她。 盛遂禾也顿时充满希望,跟何秀英一样望着去县城的路,母女俩成了一个表情,眼神中是满满的憧憬与盼望。 小时候那个热闹繁华的县城再次出现在眼前,盛遂禾愣在原地打量,以前她觉得县城就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地方,但现在再看原来也只是个普通的小镇,街道拥挤,人群杂乱。 她幼时觉得漂亮的城里人其实穿得都很朴素,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间或才有几个穿裙子的洋气女士,孩子们没有西装皮鞋,没有公主裙蝴蝶结,也是灰蓝色的褂子裤子,只比他们农村孩子身上少些补丁罢了。 何秀英跟王翠夫妻俩告别,王翠拉着她不让走,“等回去再坐牛车,我在这边儿等着你,你别自己逞能,你不嫌累,那孩子也受不了,岁岁才多大一点儿……” 何秀英本来不愿意麻烦她,最后还是被劝服了,连连答应下来才能走人。 她手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票,只能领着孩子们先去邮局取信,岁岁第一回到县城来,简直目不暇接,听到各种声响都要扭头去看,也引得路人的目光紧紧黏在小家伙精致的脸上,跟要偷孩子是似的。 要不是何秀英抱着他,真怕小家伙一个不留神就走丢了。 何秀英一手抱着岁岁,一手拉着盛遂禾,盛遂禾又拉着盛遂林,一家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终于穿过赶集的人到达了邮局前。 邮局是一栋两层小楼,门楣上挂着绿牌子,写着“邮电局”三个大字,进了门就是营业大厅,何秀英轻车熟路地找到工作人员,拿着户口本去领盛遂行寄来的信。 工作人员也眼熟她了,这年头儿没几个人这么爱麻烦往邮电局里跑,也就这家子奇怪,一封要寄到家里,一封却存局候领,等着家里人自己来拿。 “喏,这就是,对了,还有一个汇款通知单是寄给你的,你拿着这个和你的户口本到那边的窗口去取。”工作人员把一封军绿色的信递过去,上面还压着一张汇款通知单。 何秀英愣了下,伸手将信和通知单一起接了过来,以往都只有一封信,这回怎么还多了张汇款通知单呢? 何秀英让三个孩子在大厅里坐着,自己去窗口办手续,刚递上户口本,工作人员很快就查到了盛遂行的汇款单,笑着和她说里面有五十二块钱。 五,五十二块? 何秀英以为自己听错了,工厂里的正经工人一个月也才三十多块,她儿子的工资竟然比工人都高了? 很快,那五十二块巨款就被工作人员取了出来,真真切切地交到了她手里,她此时不信也得信了。 何秀英攥着手里的钞票久久不能回神,感觉手里握着比天都大的财富,恨不能揣进胸膛中保护起来。 天呐,她手里从没握过这么多钱! “娘!”盛遂禾见娘表情奇怪,就赶紧唤了一声。 盛遂林也疑惑地问:“娘你咋了?” 岁岁生怕发生了坏事情,小手抱着何秀英的腿,担忧地仰着脑袋往上看。 第20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20 何秀英只是又惊又喜,一时被钱冲昏头了,反应过来便是满脸止不住的笑容,赶忙将钱藏进衣服里,颤着手打开盛遂行寄来的信。 儿子一定是晋升了!不然哪来儿的这么多工资,就是不知道现在当了多大的军官。 何秀英拆开信封,想找工作人员帮她念念信,盛遂禾急得慌,直接将信拿了过来,“哎呀娘,我来念吧!” “你认得字不?”何秀英怕二闺女认不全,她爷奶说女娃儿上学没用,不许遂禾往上读,硬要孩子回家干农活,读到三年级就停了。 “认得认得。”盛遂禾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依旧是严谨工整的字迹,仿佛可见写信之人总是郑重其事的神态。 “娘,结婚一事不用当真,是我猜到您和弟弟妹妹在家里处境艰难,用这法子为你们解解难,不过这样忍耐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若您愿意分家,切记咬死为我准备彩礼一事,二叔二婶定然不愿,若爷奶和二房态度坚决,那您只作委屈模样便可,不必争执,也切记决口不提分家二字,好让爹看清爷奶与二房的态度,其余琐事您不必费心为我争取,一周左右儿子就能到家,分家一事自然水到渠成。” 盛遂禾读完心里一惊,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大哥这么有手段,比她还会装绿茶耍心眼子呢! 结婚生子是人之常情,为孩子出彩礼嫁妆在盛棠村更是约定俗成的规则,盛家出钱是理所应当,只是彩礼太高确实不太顾虑家里,大哥这举动显然就是故意在盛家掀起惊涛骇浪,把矛盾全部引出来。 明明是他们大房招惹矛盾,结果大哥让娘装委屈不提分家,完全一副为儿为女且孝顺公婆的好女人形象,因此爹便怪不到娘身上,等到二房情急之下露了马脚,爹就只能怪不通达理以及不愿奉献的二房和爷奶了。 毕竟爹是很爱奉献的,他觉得其他人也应当像他一样宽宏大量,如果不能,他会觉得遭到了背叛。 这确实能让爹对家里失望,也让爷奶与二房更看不顺眼他们一家,不过单单这件事能让他们考虑分家吗? 大哥说一周后到家,应该是另有盘算的,盛遂禾隐隐激动起来,她正愁不知道要在家里忍耐多少年才能带家人离开,这下好了,大哥居然早有计划! “结,结婚是假的……”何秀英听了信的前一句很是失落,后面的内容都有些无心再听了。 盛遂禾恨铁不成钢道:“还管什么结婚的事儿啊,哥说他有办法分家呢!” 说完她立马看向一旁,盛遂林听呆了,脑子正在缓慢加载着大哥这项“阴谋诡计”,岁岁更呆,大眼睛瞪得溜圆,小手抓着娘的衣服一动都没动,直接被硬控了。 盛遂禾看向盛遂林,“这事儿不许说出去,听到没!” 盛遂林缓缓点头,啥都没听懂,算了,就当没听到吧。 盛遂禾又看向岁岁,小家伙抬起眼睛傻乎乎地和她对视,盛遂禾语气柔和了许多,“岁岁只要记得大哥要结婚就行。” 岁岁也点点小脑袋,瞬间抛弃了思考,回答道:“好!” 大哥考虑得很周全,信里还有一段如果娘不愿意分家的对策,但盛遂禾没有念出来,娘的性子温吞,被这世俗教化成了三从四德的好儿媳与好母亲,前几天回娘家已经是娘嫁进来二十年里最有勇气的一次,可婆家和娘家的双面夹击让娘犹如水面上的浮萍,有家却像没家,稍有差错就会无处可归,她的内心是极度不安的。 孩子能给予她坚持下去的勇气,却没办法成为她的后盾,毕竟她还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她一招不慎就会直接让孩子面临困境。 或许这就是大哥无奈之下还给了娘一条退路的原因,他怕娘心里自卑懦弱,在压力之下会选择退让。 盛遂禾默不作声地叠起这一部分,她绝对不会让娘在这个家里继续忍让受苦,娘不明白的地方,她来解释指导,娘害怕的地方,由他们三个孩子给予娘全部的勇气和信心。 盛遂禾神色坚定,“娘,听哥的,咱们分家!” 何秀英呆愣,孩子他爹最孝顺,怎么会愿意分家呢,提出分家是不可能的,只有她和孩子他爹离婚才能离开这家,可是她的娘和哥哥不许她回家啊…… 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吃什么喝什么,又能住在哪里?不,盛家怎么可能会让她带着孩子走呢,她只能净身出户,什么都带不走,包括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盛遂禾搂住娘的腰,温言细语,又无比认真,“娘,我们在这个家里过得很不好,很不好……其实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你带着岁岁回来那天,奶和二婶一直指责你,压迫你,你受不了,就跳河死了。你死之后,我们仨就成了奶的眼中刺,总是责骂我们还不给饭吃。 盛遂禾看着岁岁,眼睛里满是哀伤,“后来天热起来,小勇带着岁岁去玩,不知道怎么回事,岁岁就溺死在娘跳的那条河里了。” “再后来,大哥参加对越反击战,中弹死了。遂林不愿意在家里呆,长大以后就远走他乡,谁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何秀英已经泪流满面了,因为她那天确实想过投河自杀,闺女说的那些事情都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似的,她不知道她这一死能让整个家支离破碎,她这么疼爱的孩子们啊,怎么能都和她一样不幸…… 她满眼泪水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们,最后嘴唇蠕动,哀伤地看着盛遂禾,出口泣不成声:“那你呢,你大姐呢?” 盛遂禾眼里也噙着泪水,摇了摇头:“大姐没娘家了,她夫家总是打她,后来离了婚,孤苦伶仃的。我,我也嫁人了,先是嫁了个瘸子,瘸子死了又嫁了个二婚头,给人当后娘。” 闻言,何秀英崩溃大哭,大闺女无依无靠,二闺女花一样年纪的女孩儿却嫁了个残疾,她的五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能过上好日子,全都被残害了! 这是个什么家,这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 岁岁扑在何秀英的膝盖上,泪眼汪汪地跟着哭,声音里已经满是哭腔,却努力安慰着娘,“呜呜呜,娘不,不哭,岁岁陪着娘,岁岁保护娘!” 何秀英把岁岁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再也止不住了。 盛遂林再怎么感情迟钝也被感染了悲伤,他不想让娘死,不想让兄弟姊妹都落得那样的下场。他缓缓趴在娘的背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邮电局的整个营业大厅静默下来了,所有人都看着这娘几个抱作一团,哭声震天,路人的眼里不禁流露出同情。 唉,该不是收到亲人的死讯了吧,真是可怜啊。 第21章 七零年代的穷苦崽崽21 何秀英用尽力气抱着三个孩子,心里最胆怯的地方被一股力量占据,让她有使不完的力气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开拓一片地。 她不怕累,不怕苦,就算再难,她也要保护孩子长大。 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家,因为这个家会吃掉她的孩子们。 盛遂禾收好压在信下的一叠票,重新将信展开,担任了家中智囊,一字一句地为娘分析大哥提出的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何秀英则认真地倾听,即使有再多顾虑,她也不去担忧了。 越是想东想西就越是犹豫不前,不要将过度的忧思当做战前准备,因为那兴许不是未雨绸缪。 盛遂行除了提出这个计划以外,还告知了家人另一则喜讯,就是他前不久升为了排长,终于不是只能拿每月津贴,而是有了正正经经的工资了,去除在军队吃饭的费用,他每个月都能寄回家五十二元,这就是能让娘安心分家甚至离婚的保障。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盛遂行不愿让娘离婚,因为他在军队鞭长莫及,无法给娘撑腰,他给娘再多金钱支持,爷奶、二房甚至姥姥姥爷和舅舅舅妈只要得知,都会像吸血虫一样咬上娘的身体,娘一个人不论如何都保不住那些钱的。 而他复员回家虽然能护着娘和弟妹,但分配的工作只会是国企、工厂又或是供销社里的工作人员,工作虽然稳定,但微薄的薪资不能支撑家人更加富裕的生活。 爹脾性温和愚孝,但好歹有一身力气,只要他有办法让爹跟家里分心,那爹就能护着娘和弟妹不受欺负。 军队里任务多,事务重,他需要再打拼一段时间在上级面前露脸和积累军功,只要一有条件,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把家人接到城里,彻底远离那个充满剥削的家。 …… 出了邮电局,时候已经不早了,和刚来县城时不同,何秀英手里现在有一大笔钱,不愁买不起东西了。 虽然手里没几张票,但供销社里面人多,可以找人拿钱换票,有些人家用不着那么多糖票糕点票,很愿意把票换出去。 何秀英对这些门清儿,带着娃娃就朝供销社去了,她买了大件回家会被抢,但她起码能买零嘴儿给孩子解馋。 岁岁头一回进供销社,进门以后就紧紧攥着何秀英的两根手指,走到哪儿就贴到哪儿,只有小脑袋新奇不已地仰着,满眼艳羡以及不敢触碰的胆怯。 那边有和家里一样红色罐子的麦精精,好多好多,他都数不过来,在这里可真幸福,里面的人一定能每天都喝麦精精! 供销社里有好些年轻姑娘,都是里面的工作人员,有些姑娘上班上得烦了,对待客人便有些没耐心,可是顾客拿这些态度不好的工作人员没办法,毕竟这个时代顾客不是上帝,相反这些工作人员拥有的是稳打稳扎的铁饭碗。 几个工作人员靠在一起闲聊家长里短,有的搓着指甲,有的缩着手保暖,看见有人进门也只用余光瞧了一眼,没多理会。 这正好方便了何秀英,她招呼了一个婶子站在角落,悄声询问能不能用钱换糖票和糕点票。 婶子是城里人,儿女都是职工,她不缺钱也不缺票,抬头扫了眼何秀英,见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面色又很诚恳,外加她怀里那个小的真是可爱得紧,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自己,让人一下子就心软了。 多瘦巴巴的孩子,看着可怜,婶子心里叹了口气,当娘的带孩子不容易,恐怕是好不容易有了钱,满心想着给孩子花呢。 “我这有几张小面额的糖票,还有张糕点票,你拿着吧。”婶子很痛快,趁人不注意就将票塞给了何秀英,只问何秀英要了三毛钱。 何秀英感恩不已,慌里慌张地从衣服里掏了钱,拿出三毛钱给了婶子。 这些票明面上不许交换,可人的需求不同,总会多点什么东西又少点什么东西,不交换是不可能的。 盛遂禾看着娘偷偷摸摸就为了给他们几个买块糖吃的样子,心里酸楚不已,上辈子没给娘尽孝,这辈子还要享受娘的付出,愧疚感快要把她淹没了。 她在系统商城里什么都能换到,却不能拿出来给家人享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为了这些普普通通的零嘴儿费尽功夫。 不知道大哥还有什么计划,她只盼望大哥的筹谋能百分百成功。 何秀英花了一张二两的糖票,付了不到一毛钱,到手十五颗水果糖,她心里盘算着,孩子们一人四颗,还剩三颗送给王翠的闺女,就当是谢礼了。 半斤的糕点票则买了槽子糕,因为岁岁闻着香,小手扒着柜台一个劲儿地吸,又可爱又可怜的。 反正都是没吃过的东西,买来给孩子尝尝鲜,何秀英就立马决定买槽子糕,半斤的票买了五块,孩子们一人一块,剩下的一块送王翠,一块留着孩子们不够吃了再分。 一家四口喜气洋洋地出了供销社的门,随意找了个空地坐着,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发给孩子,孩子们一手糕点一手糖,样子比城里小孩还气派,何秀英笑着望着他们,心里只感觉满足。 何秀英正欣慰着,手上被搁了两颗糖,盛遂禾笑了笑,自然地说道:“娘也吃啊。” 何秀英愣了下,下意识回绝,“我不爱吃,这都是孩子吃的东西。” 盛遂禾不接那两颗糖,摇了摇头,“娘小时候不是也没吃过,现在可以弥补,当然要把小时候没得到的补回来。” 就像她正在弥补上辈子没有为娘做的事情。 盛遂林看了看,把自己的一颗糖给了盛遂禾,然后拿了岁岁的一颗糖放在娘手里,这下就是一人三颗了,盛遂林显摆他的算术道:“好了,每个人都一样,很公平。” 岁岁眨巴了两下眼睛。 公平? 岁岁觉得不公平,因为娘是大大的,他是小小的,三颗糖在娘手里很少很少,但在他手里很多很多,能塞满他一整只手。 小小的自己不用吃那么多糖,大大的娘才要吃更多。 岁岁拿起一颗糖放到娘手里,望了望二姐,觉得二姐也大大的,于是又拿了一颗糖给二姐,最后看了眼二哥,又捏着糖放进了二哥手里。 忙活了一通,仅有的三颗糖也都发了出去,岁岁低头一看,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岁岁睁大眼睛:“……” 怎么会这样呢?他的糖糖都没有了! 其他人被岁岁这副震惊又委屈的模样逗笑了,捧着肚子前仰后合,笑声传了老远。 盛遂禾不客气地笑话道: “小笨蛋!” “窝才不系笨蛋!” 小家伙气恼了,撅着嘴不开心地喊。 …… 最后还是盛遂禾上手把糖分成一人三颗,并且严禁私下交换,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何秀英看着盛遂禾,觉得她闺女挺有当领导的气势,她转眼看遂林,儿子也不错,做事公平公正,比生产队的某些领导好多了。 至于岁岁……小儿子虽然迷糊,可是性格又乖又贴心,这样柔软的性子一定会广交善缘,走到哪儿都有真心朋友。 她的孩子这辈子都会好好活着,幸福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