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宫阙》
1. 暗杀
永和元年
新帝登基第一年,先皇于四子夺嫡之中驾崩,只留下被掏空了的大梁与寥寥无几的忠心大臣。如今朝堂之上,有可为之抗衡的荣亲王,而后宫内有一方独大的姜淑妃。
百姓民不聊生,地方瞧不起上任的年轻皇帝,贪污腐败样样俱全。新帝势单力薄,大梁岌岌可危。
明月继承母亲遗留药铺已经三年有余,原本日子清闲自得,但国家恒生变故,让药铺一时间忙了起来。兴许是秉承着行善事,少收银子的想法,每日来药铺治病的人从村东头拍到了村西头。
旁人看不得女人行医,明月就将头发束起,带着头纱尽量放低声音,尽所能及去救灾民。
但苦心经营的药铺还是起火了。翻腾的烟雾弥漫四周,而有人趁着这场火闯了进来,低沉私语:“火势如此大,一个弱女子又能跑到哪儿?”
“抓住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浓烟呛的喘不过气,屋内是熊熊烈火,屋外是虎视眈眈的刺客。明月蹲在药铺正门的角落里,一点点挪动着,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只火势实在大的吓人,药铺屋顶的梁柱崩落,差一点儿就砸在了她的身上。
眼看火势就要蔓延到正门口,明月小心翼翼的探头。见外面好不容易空无一人,立即朝着门外一扑,起身,向药铺斜对面茂密丛林中跑去。
身后传来一声声咒骂:“她在那!”
“一群白痴,还不捉住她?”
刺客们立刻聚集,一行人紧追不舍,纵使她在熟悉此处地形,也不能以一敌百。很快,明月就被刺客包围。她慌乱的转溜着眼珠四处搜寻容身之所,可逃身之地皆是刺客。
这是要将她逼上绝路,眼看这群人朝着自己步步紧逼。剑刃在月光下闪着光,好似下一秒就要朝自己飞来一般。明月捏紧了手里的银针,这银针上涂了特制膏药,凡被此针刺入,必会陷入麻痹。
只可惜,针只有一根,原是防身所用。而刺客,有数十名。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现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了,明月索性壮着胆子问。
“呵。”为首的刺客冷笑一声,略带着玩味,如盯着猎物般瞧着她:“你是与我们无冤无仇,只是你的存在,你这药铺的存在,碍了贵人眼。”
说话间,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刀砍下。
明月下意识向下躲去,顺势紧闭双眼。难不成,今日她要丧命于此?脖颈凉飕飕地疼痛并没传来,再度睁眼时,她面前竟赫然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好生俊美,一身玄色长袍,乌发浓稠如墨,袖口镶秀金线祥云。单一个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
在往下看去,男人手负银剑,血迹顺着剑刃低落。而刚刚离明月近在咫尺的刺客,早已人首分离。
惯是从医多年的她,头一遭见了如此场面,也是吓了一跳。
那人扭头,四目相对。神色淡然,给他的俊美平坦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躲好。”
简单二字却十足有力,男人拿着剑柄的手一转。跨步上前,手起刀落,竟将这群刺客打的节节后退。击溃刺客之时,还不忘转身保护明月。直至将最后一名刺客打倒在地,男人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纵使跪姿他也脊背挺直,好些时日没耍剑,今日看着遇刺少女,宁绍行提剑相迎,却不想因此触伤了腿疾。
明月小跑到男人身侧,单膝伏地替宁绍兴检查伤口。正欲掀起他衣摆之时,手腕却被擒住。明月抬头,黑白分明的杏眼直勾勾看着眼前俊朗少年:“公子,若信得过,小女愿为公子治病。”
宁绍行嗤笑,他凭着剑艰难起身。疼痛感让他跌跌撞撞,却还自作坚强:“不必。”
“凭你,治不好的。”
“公子留步......”料想此人不是桃县人,整个桃县无人不知,她自幼随母习医。未及笄时就曾靠着治愈中毒必死之人成名,成年后更是继承娘亲遗志,靠低廉问诊费经营药铺。药铺生意火爆,想必也因此遭来了杀身之祸。
她快步追上宁绍行,刚刚靠近之时,细细观察了男人脸色。发病之时,男人脸色青紫,双目猩红。此症状正是体内余毒未清所致,只好似男人并不知此事。
宁绍行身子一顿,明月险些撞上他薄有力的肩:“公子身体里有残毒未清,此毒虽不会现在就要了公子性命,可发病时异痛难忍。”
“家母在世时,曾救治过同......”
还不等她将话述完,眼前人竟直直倒在了地上。明月心道不好,上前探了探那人鼻息,确认还活着。咬牙,将人拖了起来。
此地实在不易久留,那些刺客虽被宁绍行击退,却不知何时又会杀回来。
眼下,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幸好娘留下的鎏金祥云锦囊还在。她瞥了一眼肩头昏死过去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弱小的身板拖着人一点一点挪动。
也不知是行了多少里地,明月累的实在无甚力气。拖着人终于走到一处破败荒庙,瞧着四处静谧,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才放心踏入殿内,将人往地上一扔。
心里却祷告:今日无非有心冒犯,外处属实没有容身之所,还请各路神灵莫要见怪。随后借着泛白的月光,明月轻轻揭开男人的衣摆,又剥掉靴子,直至露出一条裸露的右腿。
那右腿上泛着一条青紫色的长痕,嵌在血肉里面,想来是毒沁已久。
她先是拿出用来护身的银针,轻轻推入男人右腿膝盖之中。刚刚没用来防身,现下却有了大用处,随后她又掏出祥云锦袋,打开锦袋,慢慢摸索着。
一针落在男人小腿,一针落在脚踝......直至宁绍行口吐黑血。立即取出黑色药粒,塞入他口内,一手死死唔住他的唇,生怕下一秒就要将药全吐出来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宁绍行呼吸才逐渐平稳。
夜晚空洞的荒庙寂静的可怕,月光下树影婆娑像蒙了一层纱。明月就这样守在他身侧,直至他脉象稳定,她也终于撑不住困意,沉沉欲睡之际,四处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碰撞刺耳声响。
明月登时睁眼,晃了晃身侧男人压低声:“醒醒,那些刺客好像又来了,我们要快点走了……”
话音未落,一群人便行色匆匆闯了进来。待看清地上二人时,为首一人提刀逼近明月。将刀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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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脖子上,明月也看清了这波人,同刚才行刺自己的刺客是两批人。
今日是怎的,竟这么多人赶着追杀她?
“你和刚才的人不是一伙的?你会为什么要杀我?”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抬眸,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这贼人,竟行刺太子殿下?”
太子?
明月瞥了眼已经被人掺扶起的宁绍行,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露出柔弱:“参见太子殿下。”
“民女实在不知殿下身份,只念着殿下救民女性命,而民女恰巧略通医术,想要治好殿下以报救命之恩。”
宁绍行剑眉微挑,来了兴致,轻轻摆手,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大刀顿时悄无踪迹。他步步逼近跪在地上的少女,看着少女因低垂着头而露出的那段白嫩柔软脖颈。
伸出食指,半蹲在地,懒散的挑起明月的下巴:“你说治好我?”
他反问,明月避开男人直勾勾的眼神:“是,家母在世时,曾救治过同殿下相似病症之人,民女有十足的把握就治好陛下,殿下可觉着如今症状同之前有所好转?”
“只是......”明月悄悄瞄了帝王一眼,得到示意后继续说了下去:“如今不知何人想要了民女性命,求殿下垂怜。”
“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民女都会成为殿下最有用的棋子......”
她依然将姿态放置了最低,还不忘行大礼。
宁绍行驻足,打量了她半晌。良久转身,径直向外走去。
明月以为此事行不通时,男人清脆爽朗地笑响彻荒庙,就听庙外幽幽一句:“那就封你为常在,即日入宫伺候。”
明月嘴角噙了笑,叩首,谢主隆恩。
世道不让女人存活,那她就另寻他处,总有一日,她会将自己和天下女性的名字,名留青史。让那群见不得女人好过的人,仰起头看她。
侍卫一路护送她回了宫,宁绍行赐她倚兰苑,离帝王居所最偏远的一处宫殿,恰恰也是最寂静的一处。
她入宫并非为了争宠,所以乐得清闲。内务府得知陛下微服私访带回来一女子时,争相送上了贺礼,又安排几名宫女伺候新来的主子。
明月在内务府带来的几名婢女中,挑了个面相可爱乖巧的,名唤春桃曾是伺候先太妃的婢子。
春桃性子耿直话多,跟在她身边往后定不会太无聊些,再者伺候过先太妃,想必对宫内局势了如指掌。册封用了整整一日,册封后,宁绍行就并未在宣召过她。
天气渐渐转凉,天上飘着零星雪花,内务府也不同刚来之时那般,现下去取个炭都是难事。宫内原本伺候的人走了一半,唯春桃忠心耿耿还留在她身侧。只偶尔也能听春桃哀怨,为何帝王不曾来。
明月听了这哀怨,只觉好笑,她和宁绍行之前本就是各取所需,上次帮他清除一次残毒后,想来要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复发的,只是掐算着日子,也是时候了。
果不其然,腊月最冷的那日晚,内务府总管太监堆着笑踏入了倚兰苑,尖着嗓子:“主子大喜,陛下今日翻了您的牌子!”
明月卸下发髻上最后一支镂空雕花簪,嘴角勾起一抹笑。
2. 恩宠
婢女们侍候明月更衣沐浴,教养嬷嬷们更是磨破了嘴皮。侍寝礼仪之繁琐,又要学一些碎碎的无关紧要的东西。
直到一炷香燃尽,太监尖锐刺耳的嗓音才从殿外响起。
明月被搀到凤鸾流苏赤轿前,骄子走两步颠一步,就这样摇摇晃晃走到了养心殿前。
宁绍行有政务缠身,只派贴身太监福子出来,将人接到寝殿内。
偏殿华贵非凡,悬梁之间飘着流苏灯笼;紫檀木龙榻上隔着案稷,瑞脑金兽炉里烧着沉香,白烟屡屡飘向空中。
而正殿内宁绍行和一众大臣吵的不可开交,伴随着茶杯清脆的破裂声,这场谈话也戛然而止。
明月拢了拢单薄的衣襟,从床榻之上起身,摸索着到了通往正殿的间关处。却不巧,正好与帝王撞了个满怀。
她匆忙下跪,亮晶晶的眸子也跟着垂在了地下:“嫔妾参见陛下。”
宁绍行兴是还在气头上,摆手道了句“免礼。”连个正眼也没留给她,自顾自的落坐在龙榻上。
明月起身,碧蓝色的衫衣衬得肌肤愈加柔嫩,腰肢纤细柔软,盈盈一握,凹凸必现,勾勒出独有的韵味。
她步履盈盈,恍神间便到了帝王身侧:“陛下莫要气恼,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宁绍行忽的转身将人扯入自己怀中,嘴角噙着戏谑的笑,眼珠却幽深如潭:“明常在说的是,那就侍候朕更衣就寝吧。”
见明月不为所动躺在自己腿上,狭长的眉眼一眨又一眨,他想捉弄女人的冲动愈发强烈,于是面上带了些疑惑:“怎么不动?”
“难不成被送到养心殿前,教养嬷嬷没教过这些?那朕可要好好罚一罚教养嬷嬷了。”
明月依旧没动,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帝王,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嗔怪:“陛下明知嫔妾说的不是这些,却还要捉弄嫔妾。”
闻言,宁绍行忽的轻笑,明月从他腿上起身,就见他靠在紫檀木床榻上,邪佞又懒散,眼神飘到右腿之上:“治好它,朕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若是治不好,就让九族洗干净脖子在家迎圣旨。”
明月取下腰间的锦囊和银针,她斜坐在宁绍行腿侧,凭着上次的记忆,游刃有余的用银针在男人大腿间来回游走。
“嫔妾没有九族,孤身一人。”
宁绍行先是一愣,侧过头去,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无趣得紧。”
几针扎下,眼前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也被细细的薄汗浸湿。见此惨状,终归医者仁心,明月又拿出了前些日子同春桃炼制的止痛草药,敷在宁绍行的整条右腿上。
来来回回折腾,耗时两柱香,终于将最后的步骤完成。而床榻之上的帝王,不知何时,呼吸沉重似是进入了梦乡。
伴随着平稳而又细腻的呼吸声,她忽然想凑上前,看看这个整日争权夺斗,心思缜密的男人放下戒心是什么样。
“陛下!!”福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在看到明月缓缓贴近宁绍行时,又立刻滑跪在地上。
宁绍行也被这动静惊醒,睁开眼,对上明月黝黑明亮的瞳孔,二人就这样直勾勾瞧着彼此。
直到福子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荣亲王来了,此刻正落坐御前,说是一定要见陛下一眼。”
宁绍行的脸上带着鲜有的躁动,却沉默良久。他起身,明月替他披上大衣,随后由福子恭顺的引领下,绕过间关,消失在了偏殿。
明月察觉出了宁绍行的不悦,只是因何不悦?
她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壮着胆子,悄咪咪摸到了连接着正殿和偏殿的那扇金龙屏风后。
只听宁绍行与荣亲王在喋喋不休的争论着南方水患治理问题。
以荣亲王为首的一派以为天子登基三年,无子嗣,惹得上天不满,因此南部水灾频频。
在朝堂之上齐齐倡导天子需以身作则,派大祭司祈求天下平和,后宫子嗣繁荣,百姓五谷丰登。再派今年新上任的荆州知府到水灾区发派物资,稳住民心。
宁绍行哪不知,他们与荆州知府早已串通一气,等朝廷的赈灾款下来,就不知进了谁的腰包了,至于百姓,根本等不到发派物资的时候。
可朝中势力,权贵重臣皆为荣亲王党羽。这些势力整日逼着宁绍行,让他寸步难行……
“朕以为现下最要紧的是加固上游堤坝,至于祭祀之事,容朕思索片刻。”宁绍行话已至此,给足了荣亲王面子。
□□亲王非但不领情,反而重复着“陛下要为天下百姓着想,要以大局为重。”的话语。
与明月料想的不同,宁绍行没有斥令荣亲王退下,反倒是体恤起来:“爱卿日日为国事操劳,朕甚是感动,福子把朕珍藏的红参取来,赠予荣亲王。”
“红参最是补气养神,爱卿也要多关照关照自己的身体。”
福子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红参盛到了荣亲王面前。
荣亲王接过红参,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识趣退下。
一场看似要挟的闹剧再次中场,明月听着外头没了动静,蹑手蹑脚,正欲离去,就听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可是听够了?”
明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露出一小段白净细嫩的脖颈,她没有回答宁绍行的话,而是轻声开口:“陛下,嫔妾倒是有一主意,兴许,能帮陛下排忧解难。”
“哦?”宁绍行挑眉,他一步步逼近面前看似恭敬的女人,显然对明月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说说看。”
从初见明月开始,他就察觉出了女人的与众不同。
她身上又不输于后宫嫔妃的果敢勇谋,好似一株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之中也要拼命挤出头的野草。
“兴办女子学堂。”
荒唐至极!!
自古以来男人读书,女人养织,哪儿有颠倒的道理?
可宁绍行闻得此言,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恼怒之色,相反,两道如剑般锋利的眉毛轻轻一挑:“为何?”
“陛下,嫔妾是后宫嫔妃,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可听宫女们闲话家常,时日久了也是了解些的。”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言辞之间又透露出小心翼翼。
“朝堂之上皆是荣亲王的党羽和门客,陛下若想收纳贤才发展势力,不出三日定会被荣亲王知晓,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创立女子学堂,从女子学堂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嫔妾以为,女子与男子一样,不应当以性别论成就,若女子读书识字,其所能成就的价值不比男子少。甚至,更胜一筹。”
明月的提议确实大胆,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行之法。
良久,她从帝王的口中得到了同上次一样的答案。
一声笑。
可笑罢,就见宁绍行薄唇轻启:“来人,传朕旨意。封明常在为贵人,赐号静。”
那一夜,明月从住在偏僻角落不起眼的常在,成了颇得盛宠的静贵人。
皇帝登基三载,从未有过仅临幸一晚便破格晋升的例子。
所以此消息传出时,嫔妃们先是思索明常在是谁,原是陛下微服私访时带回来的女子,后又开始暗戳戳羡慕她。这羡慕的人多了,嫉妒也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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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发多了起来。
倚兰苑这些时日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先是福子带着下人来送皇帝亲赐的南海珍珠玉翡翠、蛟龙鎏金玉如意、御用笔墨纸砚……
再是嫔妃们纷纷上门拜访这位素未谋面的静贵人,借机探探口风,侍寝时怎么讨得皇上开心,诸如此类。
最后是内务府的领事亲自送来上好的红罗碳,笑呵呵的在明月跟前赔不是,说先前有眼不识泰山,亏待了主子,希望主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明月自是懒得同这群下三滥的墙头草讲话,只是身侧的春桃着实生气,借着机会将内务府里里外外臭骂一通。
明月不受宠时,内务府没少克扣月厉,冬日有时甚至连碳火都克扣。
冷的没法子,春桃就只能穿着里衣抱着明月,为她取暖。
春桃觉着骂得不解气,还想上去踹两脚,却被明月阻拦。
她嘱咐春桃莫要声张,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安分,不能被旁人挑出一点儿过错。
可偏有人存心要找明月的麻烦。
姜淑妃平日承惯了恩宠,忽出现一女子恩宠直逼自己,她心里不是滋味。决心要来看看这女子。大步流星走来,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芍药,衬的人更加娇艳欲滴。
明月立刻出来相迎,可待姜淑妃看清脚下跪着的女人时,不禁心头一惊。她上前,死死掐住明月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漂亮脸蛋儿:“怎么是你?”
语气里说说不出的厌恶,随后送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赃物一般嫌弃。
“哼,当年你娘滥用医术害死了我堂弟,虽那贱人如今已死,可实在难解本宫心头恨!今日你既进了宫,且等着!”
明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又迅速转换为惶恐不安:“当年之事娘亲确实是冤枉......官府早已查明真相还了娘亲清白,嫔妾虽承恩宠,却不想与娘娘为敌……”
姜淑妃抬脚,踹在了明月的胸前,将人踹的倒在地上抽泣不止:“做这副样子柔弱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本宫真后悔当初没能杀了你,以绝后患!”
“哦?”一道威严又冷漠的声音,响彻在了宫殿之中。
姜淑妃娇躯一颤,面色苍白如纸。急忙跪地行礼,不敢有半分迟疑。
威严如姜淑妃,可面对来人时,原本的气焰也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
姜淑妃沉默不言。宁绍行却并没有追问下去,走到明月的身边,向她伸出手,一把将地上的女人拉了起来。
他擦了擦明月带着血痕的嘴角,轻“啧”一声,似是为美人破碎而惋惜。
介时姜淑妃也在身侧丫鬟翠竹不动声色的提醒下,缓过了神,立即请罪:“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意责罚静贵人。”
“只碰巧这静贵人同臣妾是旧识,冤家路窄!”
“动手伤人确实不该。”宁绍行面色淡淡,可语气却带着些轻柔:“朕看你这些时日太过傲气,且回去思过。”
姜淑妃起身,上前一步,脚踝上佩戴的金玉铃铛叮零作响。
她瘪瘪嘴,像之前每一次犯错那样,企图撒撒娇蒙混过关,可话刚到嘴边,就见宁绍行后退一步,扯开二人过于亲昵的距离。
帝王如此态度,她也自讨无趣,轻哼一声,朝着宁绍行行礼告辞。
丫鬟们将她引坐在轿辇之上,原本娇艳欲滴的脸却变得极为惨白,那双细腻白净的小手,此刻死死揪着手中的印金花丝稠手帕。
是她小看了此女,才心软留了此女一命;如今,她就该听了母亲的话,永绝后患......
3. 陷害
陛下因着姜淑妃的事,留下用了中膳。倚兰苑本就人手不多,前些时日主子不受宠,下人们纷纷拿着积蓄找人调到别的宫当了差。
现下除了春桃,也就三两宫女侍卫。倚兰苑的膳房自然也是比不上别的宫,尽管搜罗来了最珍贵的食材,也是食之无味。
明月伺候圣上用膳,替他盛了一碗鳌鱼皮鸡汁汤:“陛下恕罪,嫔妾这儿的吃食比不过淑妃娘娘那儿齐全。”
“倚兰苑平日没甚么人,三两宫女太监跟着对付吃几口,如今圣上来,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准备,怠慢了陛下。”
帝王不语,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鸡汁汤,又夹了几口桌上的菜肴。黑漆彭牙四方桌上,光凉菜就有三道,又有三道炒菜和两道汤菜。
“如此算不得怠慢。”宁绍行又夹了一口梅子炒肉,酸甜的梅子和滑嫩的肉一并在口内爆开:“比起大鱼大肉,偶尔清淡些倒也合朕口味。”
明月掩嘴一笑,替宁绍兴斟酒:“这是嫔妾亲自酿的果子酒,还特意往里面加了些药材。”
“陛下适当喝些,可强身健体,此外......”她低声用重音咬下四个字:“排毒解热。”
对上宁绍行稍作停顿的目光后,很快就听男人爽朗笑声萦绕耳畔。
宁绍行今日吃的开心,临走前还重重嘉赏了倚兰苑全宫上。又将西域进贡的流光溢彩红玉盏赏赐给了明月,这可是独一份儿的。前些日子姜淑妃想着法儿同陛下讨要,都未曾要到手,却轻而易举被她给得了。
她自然受宠若惊,纵使这场恩宠里夹杂着交易和制衡。
倚兰苑又新进了些下人,多数是从花房和冷宫内挑选来的。而少数,则是塞了钱,从别的宫被调过来的。
明月刚入宫时,与方贵嫔私交甚好。虽彼此不曾托付真心,但方贵嫔是这偌大的宫中,唯一一个愿意同她讲话的。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走到偏远的倚兰苑,偶尔同她唠唠闲话解解闷儿的。
方贵嫔生性敏感多疑,整日哀长怨短。过来闲话,也多数离不了陛下与淑妃这样的字眼。时日长了,她也知晓方贵嫔并无坏心。只是自她获宠后,方贵嫔便从未来过倚兰苑。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方贵嫔宫中走动,就见方贵嫔穿着鹅黄色宫装翩翩而来。墨玉般青丝垂落腰间,简单绾个飞仙髻,几枚金钗随意点缀其间,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明月上前一步,正要行礼,却被方贵嫔轻轻握住双手,稍一用力将人带起:“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同方贵嫔走至殿室,落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方贵嫔说了好些子贺喜艳羡的话。可随即,她的嗓音却带了些许的抽泣,用蚕丝水巾轻轻擦了擦眼角泛着的泪花。
明月见状赶忙询问:“姐姐这是为何?”
方贵嫔擦干净了泪,长叹口气,又拿起茶杯抿一口茶:“想到妹妹忽得盛宠,欣喜不已。还听说今儿中膳的时候,陛下将西域进贡的红玉盏也赏赐给了妹妹。”
“后宫本就是新人笑,旧人哭。只是我们这些人又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陛下至今也未曾召唤过我......妹妹得了盛宠,可别忘了姐姐......”
明月拉起方贵嫔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而迷人的笑,随后冲女人眨眨眼:“姐姐放心。”
那张皱着的脸听了此话也舒展开来,就见方贵嫔拍拍手,身侧丫鬟带着一叠梅花烙走了进来:“这些梅花是前些日子同贴身丫鬟去采摘的,今早上闲着无事便制了些梅花烙。”
“心里念记着妹妹爱吃,便想叫妹妹尝一尝。”
说着她拿起一块,递到明月面前,明月接过,正要咬上一口。
却听门外春桃喘着粗气跑进来,她怀中抱着一只狸花猫,兴冲冲的朝明月道:“主子您瞧,我看着了什么!”
又转头见到方贵嫔,当即拢了嗓子,下跪行礼:“参见贵嫔娘娘,不知贵嫔娘娘在此,惊扰主子了。”
方贵嫔心里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了声“无妨。”
而怀中的狸花猫,则借机“咻”的跳了下去,它摇着尾巴,一扭一扭的走到明月小腿边。用毛茸茸的身子蹭着主子的小腿,嘴里发出撒娇的“喵喵”声。
明月喜猫,见着十分可爱,半弯着身子抚摸狸花猫的后脊,猫儿仰着头,趁明月不备“咻”的将她手中的桃花烙叼走了。
小猫吃得欢,她心下也更加喜爱,索性多喂了些,还不忘撸了一把狸花猫圆滚滚的肚皮。
可没过一会儿,狸花猫竟口吐白沫,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明月和方贵嫔都被惊到,方贵嫔更是连连退后,嘴里喃喃道:“不,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明月柳眉微蹙,看着地上俨然没了气息的狸花猫,深吸一口气,吩咐丫鬟将猫抱出去。
“姐姐今日受惊了。”说着她起身,扶起瘫软在椅子上的方贵嫔:“妹妹知道姐姐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相信内务府的人定会彻查此事,还姐姐清白。”
明月颇得圣宠,这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御前的耳朵里,惊扰了圣上和一众嫔妃。
太医院的人跟着福子来了倚兰苑,冲着明月行礼作揖,后上前一步,指腹轻捻案上的梅花烙。又放入鼻下轻嗅,随后取出银针。
倒腾良久,就见太医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禀陛下,这梅花烙里,被人下了砒霜。”
砒霜?
听闻此言,明月先是秀眉微皱,随即悄悄上前,不着痕迹的将刚刚掰下的梅花烙藏入袖中。
做完一系列,心虚般望向帝王,帝王沉默不语,可威严的气场让人不禁颤栗。姜淑妃也赶了过来看热闹,见着此景更是轻蔑一笑:“后宫女子争风吃醋不少,只是如此蠢笨之人,臣妾倒是头一次见。”
这话直指谁,在场的人明白,此话一出,嫔妃间惹得了不少哄笑。
方贵嫔脸色发白,她本就胆小怯懦,听姜淑妃这样挑唆,辩驳的话到了嘴边,可一时间又说不出口。还是明月跪在宁绍行面前,抬着黝黑的眸子:“陛下,嫔妾自入宫起便与贵嫔娘娘交好,贵嫔娘娘精明温顺,想来不会做出这等傻事。”
“这同在脸上写着凶手,有何区别?”
话罢,她垂着头,余光扫了方贵嫔一眼,方贵嫔早已哭的梨花带雨,原本精细的妆面此刻也成了一团乱糟。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这分明是有人借着嫔妾的手,想除了静贵人啊!”
“陛下明察!”
说话间,方贵嫔泪眼婆娑的眸子停留在了姜淑妃的身上几秒,引着帝王顺从她的视线看去。
“看着本宫做什么!”姜淑妃被她盯的不自在,伸出玉手抚了抚额前流苏。
宁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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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内务府彻查柔芳殿,凡事碰过梅花的宫女太监,全都被送去了慎刑司。
柔芳殿的人被带走了一半,方贵嫔额角不禁冒出虚汗,她又一次抬眸,对上姜淑妃的眸子。只一瞬间,她又即刻移开了眼。
毫不起眼的一幕却被明月捕捉,因方贵嫔与自己交好,姜淑妃自然也看不起方贵嫔。若是借用方贵嫔之手陷害自己,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良久帝王伸手,打断她的思绪,扶着跪在地上的明月起身:“静贵人受了惊,今日就留倚兰苑的牌子。”
明月一惊,今日并非治疗之日,小小插曲也并不足以让她担惊受怕,微微掀起眼皮,对上帝王那双眼,好似潭水般,静谧幽深又让人深陷其中。
她看不透眼前人究竟意图如何。
待到了晚上,她又一次被伺候洗浴,绕过头一次繁琐的流程。这次只穿了件里衣,被裹在衿被里送到了倚兰苑正殿的床榻上。
明月双目紧闭,死死咬着发白的唇,等待着帝王的到来。
忽然面上传来一阵湿热,再度睁眼,男人邪魅狂狷又硬朗的脸倒映在她深深的眼眸中。明月不自觉吞咽一下,面上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宁绍行忽轻笑出声,他俯身靠近明月耳畔,忍不住生出了逗弄之心。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传来:“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说着伸手,轻轻滑过明月翻红的耳尖,滚烫的脸蛋儿,颤抖的肩膀。
正当明月以为他要继续向下游走之时,身上之人却起身,扯开了二人的距离。帝王依靠在床榻之上,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月也睁开眼,她学着帝王的样子起身,知道男人有意为之后,只娇滴滴的道了句:“陛下莫要逗弄嫔妾。”
“想来陛下也不会真的叫嫔妾侍寝,是嫔妾自作多情了。”
美人娇滴滴的嗔怪,换做普通男人,怕是心都要化了。宁绍行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心里却只有四字评价—惯会做戏。
“哦?那是朕的不是了......”话音间,他朝着明月逼近,带着些许的戏谑:“本是体恤静贵人,如此看来尽快就寝的好。”
明月知道男人不会过来,话锋一转:“陛下叫嫔妾来,想来是有大事相告的。”
“你倒是聪明。”宁绍行轻哼一声,停止靠近。说话间,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扔到明月的面前。
明月好奇捡起令牌,待她看清那令牌为何所用时,当即拂身:“陛下恕罪,此令牌万万不可交予嫔妾。”
帝王剑眉一挑,肆意有懒散的依靠着床榻,把玩着拇指间的白玉扳指:“不是你同朕讲,兴办女子学院?”
“如今学院的土地已秘密确认好,只说是筑宅所用,除了朕的亲信,无人知晓此地用途。朕把此令牌交予你,自然是希望你来监督学院建设和招纳人才这件事。”
见着明月迟疑,高高在上的帝王却放低了姿态:“后宫之中,朕只信得过你。”
她同帝王之间,从一开始便是蓄意接近,二人不过各有所图,令其所需罢了。
只她这一生,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般重的话。哪怕,她知道这不过是哄她接下这件事的手段。
迟疑半刻后,明月接过了宁绍行手中的令牌。
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多了一丝异样的动容。
4.出宫
但这动容很快就被压制住了,男人本性如此罢了,都惯会是说些动人的话,让女人死心塌地的去爱。她还没有傻到去相信男人的鬼话,哪怕眼前这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沉思之际,眼前又递来一张玉令。明月抬头,水汪汪的眸子露出来丝丝不解,还没等她问,那道威严熟悉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得此令,每月十五可以随意进出皇宫。须从东南门进出,那里都是朕的人。此外,这玉令的背面是此次学院选址地图,出宫后照着地图走便可。”
抬手,毕恭毕敬接过玉令。将玉令与令牌贴身藏好,就见帝王依靠着床榻缓缓闭上了双眸,只微弱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想来近日国事操劳,又要处理水患又要面对叨扰不休的大臣。
明月正欲起身替他掖好被角,纤细白嫩的手腕就被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捉住:“去哪儿?”
她朝着床上之人望去,那人还是双眸紧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宁绍行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安与惶恐。随后宁绍行“咻”的睁开眼,像意识到自己失礼般,烦闷的揉了揉眉心。
“嫔妾只是想为陛下掖被角而已……”宁绍行力气之大,让明月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禁锢中挣脱。
就当快要挣脱之时,手腕上再次传来一股力,将她直直扯到了宁绍行的身侧。
宁绍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幽幽道了句:“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看来今日,她非要和身侧帝王同榻而眠了。
幸而宁绍行睡相老实,二人笔直地睡在各自的区域,谁都不逾矩,就这样僵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宁绍行早早去上朝,还嘱咐贴身太监福子通告六宫今日免了明月请安。
等明月醒时早就过了请晨安的时辰,这下六宫又该怎样嚼她的舌根……想一想就觉得恐怖。匆匆梳妆后,福子就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看着铜镜中那张比花儿还娇嫩的脸蛋儿,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福子,也不由的一怔,心下了然,难怪皇帝如此宠爱静贵人。
“给静主子请安。陛下让奴才给您传话,说今日是十五,陛下已经打点好倚兰苑上下,若有人访都需经过陛下会意。”
明月敛了敛眸,将贴身藏着的玉令钻入手中,淡淡到了句:“知道了。”
她起身,由春桃搀扶着走出了倚兰苑。今儿一大早福子公公就匆匆赶来告诉她待主子醒后带主子去东南门处。春桃心下疑惑,却终究没问出声。
她领着明月到东南门,冲明月行礼,却迟迟不肯离去。临了,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主子此次莫非要出宫不成?”
说罢她似是意识到自己话中不妥,惊恐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又吐露心声:“今儿早上倚兰苑内就得了指令,奴婢知道主子有大事要做,有些事做奴婢的也不好知道,您就只管放心做。倚兰苑内有奴婢,只是主子万全要保重自己。”
春桃的衷心明月是知道的,这唯利是图的后宫中,有春桃这般忠仆实属难得。
她伸出十根纤细白嫩如柔荑般的手,拉住眼前身着碧蓝色宫裙面色恭顺的婢女,轻拍两下已示安抚:“有你,我自然是放心,你也且安心离去吧。”
春桃踌躇片刻,才再次行礼,“诺”了声后,渐渐消失在了明月的视野。
明月沿着宫墙跟走,到了东南门口,还未踏入门槛,就被看守的侍卫拦住了去路。侍卫们个个凶神恶煞,盯着她的眼神仿佛下一刻要将手中的刀剑刺向她。
她倒也不慌,从衣袖中慢慢摸索出玉令,玉令展开的那一刻,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缓缓挪开饰剑,放她离去了。
踏出城门的那一刻,竟油然而生一种自在,连吹过耳畔的风都带着别样的轻快。
在压抑的皇宫内呆久了,猛然出宫,明月竟险些忘了要往何处走,如何去走。她拿起手中的玉令,翻到背面,仔细看清了地图上的方位。
这学院选址着实有些偏僻,幸而离皇宫不是很远,约摸着走一里地就可以赶到。她虽常年在宫内,但未入宫前,也时常上山采药,走着点儿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仔细记住地图上的方位后,明月便将玉令贴身收好了。
从皇宫到学院,一路上要走好几条小路,也多亏了她记性佳,才没迷了方向。比预料中的快些,用不了一刻钟,就成功找到了玉令上所画的学院。
从外看去,学院似乎刚完工不久。一推开门,扑鼻的尘土就顺着鼻腔钻入肺中,呛的人直咳嗽。
学院内空落落的,一个摆件都没有,更别提学习所用到的桌子椅子。明月掩着口鼻,在学院内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学院的大小和整体方位,还意外收获了宁绍行留下的银子。
她将银子收入囊中,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料到帝王还有如此细心一面。一切就绪后,下一步打算去附近的街市搜罗些好的桌子椅子物品摆件,好好将学院内部布置一番。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里临近就有一个街市,现在过去,刚好能趁着天黑前赶回皇宫。
说干就干,明月将自己所需的物品一一写在纸上,将纸同着银子包在一起放入衣袖中,随后锁好大门,快不离去了。
等找到记忆里的街市,又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的小贩,香喷喷的混沌摊,玲琅满目的饰品铺子,尽是人间烟火气。
可是细看,便会发觉这些行商的小贩全都是男人。如今世道男子当道,女子连经商谋生的权利都没有,更别提读书识字。
女子学院之路,任重而道远……
她走在街上,四处张望着木材铺。一个不留神,就与身侧奔驰而过之人撞了个满怀。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明月紧紧闭上双眸,只当是自己今日出师不利。可预想中的疼并未传来,身下反而传来了柔软。
她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放大的俊美狂傲又深邃的脸。那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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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属于中原人的脸,俊美中透露着一丝特有的诡谲。
“你,没事?”男人开口,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原话。
明月也回过神,意识到不妥后急忙从男人身上起来:“没事。”
男人也顺势从地上起身,他高大的身躯一步步朝着明月逼近:“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在追我。”
明月摆手,还没将嘴里的话说出口,男人那双大手就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沙哑又拗口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等等再说。”
“他们又来了。”
说着,他拉着明月在人群熙攘中狂奔。明月跑的晕头转向,一时之间也忘了挣脱男人的手,就这样被男人牵着鼻子跑。
二人跑到一家商铺,男人二话没说,带着她钻进了铺子里,顺着多在了商铺内的隔间。
他似乎对这间商铺很熟悉?
隔间又小又挤,二人几乎要嘴巴贴着嘴巴,男人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灼热的气息洒在明月的锁骨处。
痒痒的。
近距离看,她才看清,眼前人泛着淡红的秀发被用狼谷磨成的簪子簪起,尽显随性魅力。眉尾打了一颗纯银骨钉,过分挺拔的鼻梁和深邃的轮廓,将那股子不属于中原的野性尽情书写。
宽肩窄腰的高挺身子,只单单一眼就能令世间无数女子沉沦。
“现在没人了。”男人冲着她眨了眨眼,松开拉着明月的手,推开隔间的大门。
“啊,真是抱歉,刚刚情况危急,才将姑娘带了过来。”
“并非有意耽误姑娘行程,我叫离筱,这是我的木材铺子,若是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向我开口,就当为今日撞到姑娘且耽误姑娘行程而赔不是。”
明月从狭小的隔间内走出,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听到离筱说木材铺时,登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刚刚的插曲,急忙开口道:“公子此话当真?”
离筱眨巴眨巴如小狗般困惑不解的眼,重重点头:“当真。”
“若是不信,可以签字画押……”
明月强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那,还真有个不情之请。”说着,明月从口袋中掏出事先写好的纸条递给离筱:“近些日子学院装潢,今日上街也正是为寻木材铺子,能遇到公子当真有幸。这上面是所需材料,还望公子能在下个月十五完工。”
“这……”离筱接过纸张一看,登时心中犯难,要说所需材料到也不难,只是一个月内完工,他有些没有把握。
但眼前人就这样眼巴巴望着自己,若是推脱,应该会很伤心吧?
离筱咬咬牙,将手中的纸条收好:“好,那下个月十五,期待与姑娘在会。”
明月点头,她知道这场工程耗力不小:“公子放心,届时定会后礼相送。”说话间,从衣袖中摸出宁绍行留下的银子,塞入离筱手中:“这是定金,公子收下。”
“时候不早了,先不叨扰公子,下个月十五午时,这里相会。”
5.线索
告别了离筱,明月即刻启程回宫。今日出宫真是跌宕起伏,万幸要办的事已经办完。
离筱那张俊美诡谲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这么好看的男子确实是头一次见着,哪怕是如今的帝王也要逊色三分。
待明月回倚兰苑时,天色早已昏沉,四处寂静无声。春桃守在殿前眼巴巴的张望着,看到明月的影子,心下一喜,小跑着到了明月身侧。
“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行礼后,春桃急忙上前搀扶着明月:“看主子风尘仆仆,定是辛苦了。”
“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了主子爱吃的吃食,刚才叫他们拿去热了热,想来现下早已端上桌了。”
称心的侍候让明月如樱桃娇嫩红唇微微勾起,跟着春桃进了正殿,就见漆木四方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香气扑鼻,引得人饥肠辘辘。
主子受了宠难免少不得各路巴结之人,如今倚兰苑内各路山珍海味都快堆积成山了。倚兰苑的伙食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主子吃的用的好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能跟着享享福。
“你们可是都吃过了?”明月落座,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白灼青芍。见春桃略有踌躇,她眉头微微一皱:“莫不是为了等着我,这个点儿还没吃?”
还不等春桃开口,明月就将一侧的筷子递到春桃的手中,还顺手拉开了身侧的椅子,语气中满是愧疚:“苦了你了。”
“坐下吃些吧,这会儿御膳房和小厨房都截止供膳了,现在不吃,可是要饿着肚子到明日早晨。”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推脱着死活不愿接过主子手里的勺筷,与主子同膳,这可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奴婢知晓主子的好意,只是宫中尊卑有别,奴婢万万不能……”
明月心疼她,深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空碗,盛了白米后,又悉心的往白米碗里夹菜,各样菜肴一应俱全全都夹进了碗内,接着将碗递到春桃手中。
忽略婢女脸上的惶恐与灼烈的感激,不等婢女开口,就听她继续道:“我知你的不安,拿着寻个坐处,好歹吃些,免得饿坏。”
春桃不再推脱,只重重道了句:“多谢主子。”她接过青花陶瓷碗,寻了便宜处大口大口的吧拉着碗里的饭。一颗颗滚烫的泪珠顺着红扑扑的脸蛋儿滑到饭里也浑然不知,只觉得胃里暖暖的,心里更是有烈火灼烧。
晚饭过后婢女们撤了四方桌,外头传来通报,今日陛下翻了方贵嫔的牌子。
闲来无事,明月坐在雪团靠背扶手椅上,一手拿着古诗书,一手时不时地翻动着书页。春桃站在她的身侧,饱饭过后竟发起了饭晕,笔直笔直的站着,脑袋却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
暮地,窗外传来几声微弱猫叫。惊扰了看书的主子与瞌睡的婢女。
明月放下手中书,与春桃对视一眼,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近来倚兰苑怎地来了这么些猫叫?”
春桃抿唇思索片刻:“自从梅花烙事件之后,倚兰苑便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猫叫,看到几只小猫。这些日子,猫叫声愈发多了。”
“明明咱们宫殿偏僻一些,四周环湖,这群野猫怎可的也不能来倚兰苑……”
这话倒是点醒了明月,即刻起身,披着单薄的披风就匆匆推开门顺着猫叫声搜寻。果不其然在寝殿后墙处发现了三两只成群的野猫,见着人来了,惊的四处逃窜。
与上次那粘人的野猫不同,想来也是,野猫与家猫截然不同,又怎会如此轻易亲人?
野猫成群在这处闻嗅,这处必然埋了些什么。明月俯身,十指奋力在地上挖刨,全然不顾尘土染脏了指尖。
找到了!
明月将埋在土里的东西拿起,拍掉上面的土块儿,细看竟是那日的梅花烙。怪不得这群猫儿全都一股脑的来了这处,想来这梅花烙里定是加了吸引野猫的东西的。
她碾碎了一些放入鼻尖仔细闻嗅,同她猜想的一样,这梅花烙里加了大量的荆芥和特制草药。
春桃赶来,看到地上的梅花烙,先是一惊,就听主子开口询问:“那日你是在何处见着那只野猫的?”
春桃思索片刻,心里一紧,语气都带着些许的慌张:“就,就是这儿。”
“那日奴婢收拾寝殿,偶然听到猫叫,新奇的很便寻着猫叫来了此处。那时未曾多想,只记念着主子喜猫,想要捉去给主子看个新鲜……”
梅花烙事件内务府迟迟没有进展,最后也以线索不足为由草草收场。现下她猛然发觉,那猫是刻意被人设计引来此处的,无论春桃有没有将猫带到她跟前,这猫儿最终都会沦为她的替死鬼。
因为那幕后之人不想要她死,想要的是借她之手,离见姜淑妃与帝王。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兴许只有一人……
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在心中慢慢生根发芽。尽管明月不愿相信,但深宫之内,人心可怖。
她将带着泥土的梅花烙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好,还吩咐春桃将这手帕放置隐蔽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就绪后,已经接近申时。原本这个点儿是要入睡的,可此刻明月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呆呆望着红漆木房梁,心神早已飘向远处。
“主子!”
“静主子!!”
外头传来熟悉的尖锐声,守夜的春桃也被惊醒,跟殿外那尖锐声好一阵交谈后,匆匆赶了进来。
春桃慌张扶着明月起身:“刚刚福子公公来报,说方贵嫔娘娘不知如何惹恼了陛下,陛下在乾坤殿内好一阵大发雷霆。”
“将方贵嫔娘娘赶了出来,现在宣娘娘过去觐见……”
明月麻溜起身配合着春桃穿好衣服,又坐在铜镜前,简单的上了妆挽了发髻,跟着福子赶往乾坤殿。
等到了乾坤殿时,正巧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方贵嫔。方贵嫔眼尾通红,眼角还含着泪珠,摇摇欲坠。与明月四目相对之时,原本委屈巴巴的脸蛋儿上竟多了些厌恶与憎恨。
只是这表情很快转瞬即逝,很难被人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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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随即又换上那股委屈的模样,先是抬手摸掉眼角的泪珠,又同着明月问了声好,随后扭头回宫。
明月顾不得多想,赶忙进了内殿,却见宁绍行面色苍白的躺在龙榻之上。额角是涔涔汗珠,双手用力捉住鎏金金龙纹什锦床单。
口中却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凑近去听,只能听到两字。
“月儿……”
“月儿……”
福子上前讲明了刚刚殿内之事:“陛下同贵嫔娘娘挑烛畅谈之际,忽腿疾复发。可阖宫上下,知晓陛下身患腿疾之人除了奴才便只有主子您了。”
“陛下强忍着疼痛借机赶走了方贵嫔,却因疼痛难忍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陛下晕倒时,嘴里一直念着主子您的名字。所以奴才想着倒不如把主子您请来……”
明月点头示意后,福子识趣退去。此刻殿内,又只有她与帝王二人。
也真是奇怪,从前宁绍行从未唤过自己“月儿”,更何况她才得宠几日,与宁绍行之间本就是权益交易,宁绍行又怎会在病痛之际唤自己名字?
可这口口声声的“月儿”确实很难让人忽略,明月索性拿起手帕堵住男人的嘴。直至听不到声响后,才从腰间掏出锦囊与银针。
一手在帝王腿上滑过,一边摸索一边按压;一手则顺着刚刚按压之处快速落针。手起针落,不出半刻钟,宁绍行脸上的汗珠就少了不少。
扯掉男人嘴里的手帕,在那一声微弱的“月儿”脱口而出之际迅速塞进锦囊中的药丸,又从床榻边上拿起玉酒盏,倒了口水后,灌进了帝王的口内。
明月累的额角也跟着冒出细汗,她侧坐在床榻之上,静静盯着眼前双目紧闭之人。
宁绍行经过这一遭也安静了不少,那声声“月儿”倒是再也没唤。也幸好没唤,不然让明月听到,只会觉得腻的慌。
只是救了帝王几次,又替帝王办了些事儿,怎就能在病痛之际唤自己的名字呢?
明月实在不解,脑袋昏昏沉沉,心里却满是这个事儿。
等她再次睁眼时,天边竟泛起了鱼肚白。
她就这样守在帝王榻侧睡了一夜,床上之人听了动静,也缓缓睁开双眸,却在看到明月那刻,脸上一怔。
又很快缓过神来,询问:“你为何在此?”
明月这一夜睡的腰酸背疼,床上男人一睁眼还问出这种没良心的话,登时只觉得自己的好意喂了狗。
“陛下腿疾复发,是福子公公喊了嫔妾过来替陛下医治。”刻意隐去了帝王在疼痛中多次呼唤自己的名字,她还没有自作多情到如此地步。
虽听到那时心里有一丝丝触动,感慨确是更多。
宁绍行盯着明月白嫩的脖颈,良久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放置在柔软的龙榻之上:“也不知寻个舒服的姿势睡。”
紧跟着,宁绍行躺在了她的身边,同上次侍寝一般,二人同榻而眠,只是明月心中少了些不自在。
很快沉沉进入梦乡。
6.勾结
翌日晨安。
各宫嫔妃早早到了坤宁宫,整装待发端坐着。王皇后虚弱的靠在凤椅上,一边咽帕轻咳,一边观望着众人。
明月来的不早也不晚,请了安后就在婢女的侍候下落了坐。这是她入宫以为为数不多的请安,前些年王皇后身子不大好,虔心礼佛,便免了请晨安。直至今年,才又出面。
这是明月第二次见着王皇后,头一次是入宫时新人见礼,后直至今日才又见着王皇后。若是旁人不提,怕嫔妃们早就忘了这个皇后的存在。
王皇后与陛下本是从潜邸就完了婚的,只是圣后二人异心,婚后只碰过皇后几次就将皇后冷落至一旁。王皇后性子柔和随性,又虔心佛教,秉承着四大皆空,王皇后从未主动争宠过。每每妃子争宠,皇后就像一个旁观者,静静地观望着……
圣上因着她不惹事生非,又是从潜邸跟上来的正妻,所以即位后封了她为皇后。
明月掀起眼皮,朝着王皇后的位置看去,就见那人身着明黄百鸟朝凤宫服,发髻高高挽着,只悬挂一只素净的银白牡丹流苏。肌肤若雪,眉如远黛。
虽没有明月这般娇俏可人荣华绝代,不如姜淑妃那般艳丽动人摄人心魄,但眉宇间尽是大气典雅,可谓是配得上一国之母称呼。
明月盯着王皇后出了神,等再次回神,却发觉王皇后也在瞧着自己。
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打量,从上至下,从里至外。她只觉得这视线好似正一层一层剥开自己的伪装……
现下除了姜淑妃的位子还空着,其余都来的差不多了。嫔妃中不知谁多嘴问了句:“听闻昨夜陛下与贵嫔姐姐产生了龃龉?”
“可是还好吧?”
这人故意挑事儿,话毕还略带得意的瞧了明月一眼。明月自是没有理会这样的挑衅,移过头,就见方贵嫔面露难色,死死咬着发白的唇。
良久不语,就听嫔妃中有谁接了话茬:“好什么呀,方贵嫔前脚出了乾坤殿,静贵人后脚就进去了……”
“陛下这不是明摆着瞧不上贵嫔娘娘的侍候吗?”话罢,引得嫔妃之中一阵哄笑。
方贵嫔死死揪着手帕,娇嫩的唇瓣快要被咬出血了,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她恨自己懦弱,即便身处贵嫔之位,却还是连斥责地位嫔妃的勇气都没有……
王皇后不语,佛手轻抚眉心,似是厌烦这样的聒噪。嫔妃们的哄笑愈来愈刺耳,似是拿捏了方贵嫔的性子,各种难听的话愈来愈多,还时不时的拿着明月与方贵嫔做比较。
“要嫔妾看,贵嫔娘娘与静贵人好的情同手足,这静贵人也是的,竟为了争宠,不顾着姐妹之情。”
方贵嫔性子软,明月却截然相反。朱唇轻启,呵气如兰,白皙皓齿显露的恰到好处为方贵嫔解围:“陛下与贵嫔姐姐之间的事,你们又是如何知晓的这么清楚?”
“贵嫔姐姐不过是来了癸水,不宜侍寝罢了。”
“静贵人说话可要凭良心啊!你既说贵嫔来了癸水,你又如何得知?”那处落坐的嫔妃再度开口,挑衅意味十足。
明月嘴角勾起黯然一笑,犹如清水般的眸子眨巴又眨:“刚刚不是讲嫔妾与贵嫔姐姐情同手足?”
“自然是贵嫔姐姐相告的,再者昨日侍寝之人只有我与贵嫔姐姐,你们旁人又是如何知道其中细节?难不成有人在御前留了眼线?”
“放肆。”王皇后开口,打断的恰到好处,这场闹剧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王皇后今日头疼的厉害,草草说了几句六宫要和睦之类的话语,便想着散了晨安。谁知这时,坤宁宫外传来了几声娇俏的笑声。
就见姜淑妃掀开门帘,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连个正眼都没有给王皇后,只自顾自落座:“哟,好生热闹。”
“本宫可是来晚了?”话罢,她又掩唇轻笑两声,那笑声轻快张扬。
姜淑妃就差将本宫今日心情大好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连带着望向明月时,那张如玫瑰般艳丽的脸上也少了些许的毒辣。
“说的什么趣事儿,说与本宫听听?”姜淑妃发话,其中不免竭力巴结她之人,很快就将刚刚之事讲与了姜淑妃听。
听后,她竟又用牡丹蜀锦帕子掩面轻笑,笑毕,那双含情丹凤眼才慢悠悠转到明月这边:“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儿呢,这点事也用得着你们在这里讲半天?”
“要本宫说,方贵嫔也不必气恼。陛下整日大鱼大肉吃惯了偶尔尝点儿清淡的,换换口味也不稀奇。她今日是得宠,只是过了今日,陛下新奇过了,哪儿还记得这么个没权没势的小人?”
话中满是对明月的鄙夷,明月垂眸不语,姜淑妃此话在理,可宁绍行现在还离不开她……
“够了。”王皇后第二次张口,与上次的严厉呵斥不同,这次口气显然淡了许多。她伸出白嫩的右手,身侧婢女见状立刻上前扶起。
王皇后驻足在大殿内,俯视着来觐见的妃嫔,又一次揉了揉眉心:“本宫今日头疼的厉害,请安就到这里吧。”
“大家都共同侍候陛下,如何将陛下侍候好才是你们如今要想的事,而不是整日只会争风吃醋,有伤大雅。”
众人齐齐起身,道了句“嫔妾谨遵娘娘教诲”后,待皇后离场,也纷纷散了去。
明月走的晚了些,差不多妃嫔都走完了,她才起身离去。刚一踏出坤宁宫,就碰上了方贵嫔。
方贵嫔四处张望着,在见着明月出来的那一刻立刻迎了上来。还不等明月说话就将人手拉了起来:“今日多亏了你替我解围。”
“不然还不知她们要取笑我到何时。”
明月被她牵的略显不自在,想要挣脱却又担心动作明显惹眼前人不悦:“姐姐这话严重了。”
若不是那些嫔妃拿着她与方贵嫔做比较,她是断然不会开口的,她不信方贵嫔蠢笨到看不出来这些。如今特意在这里候着自己,究竟有何意图?
再次联想到梅花烙事件,明月只觉得,她有些看不透眼前人。
“姐姐只要不生妹妹的气就好,毕竟昨日……”明月没有戳穿她,反倒是顺着她的话说了起来。
方贵嫔紧紧握着明月的手,脸上挤出一抹笑:“妹妹说的哪里话,昨日之事要怪也只能怪本宫自己,是本宫没能合了陛下的心意,才惹的陛下不悦……”
“妹妹近来颇得圣宠,陛下叫你过去,都在情理之中……我从来不怪你。”
明月反握住方贵嫔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已是安抚:“不过今日淑妃娘娘说的不错,圣恩本就是今日有明日无,说不行日后嫔妾还要靠着姐姐过活呢!”
方贵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并排走着,时不时说些闲话家长,转转悠悠的往倚兰苑走。路过浅湾湖时,就听两道密语传入耳中。
是方贵嫔率先止住了脚步,她扭头与明月对视一眼后,立即悄声屏退了身后的婢女。随后拉着明月,悄咪躲在了石柱身后。
她探着脑袋往外看去,这一看惊的心脏险些跳出来。薄唇轻启,用口型比划了三个字——“姜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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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顺着石柱朝外看,果真看到了姜淑妃。而姜淑妃跟前,站着一名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
那人冲着姜淑妃行礼,口头上说着恭贺的话语。原是姜淑妃的父亲在南方水患中治理得当,今儿早朝时,被皇帝当朝佳赏,还升官晋爵。
如今已经是正一品大夫。
怪不得今早上姜淑妃如此得意,原是得了消息,心情大好。只是后宫干政一向是莫大的忌讳,姜淑妃竟大胆到在宫内朝见外臣,得意忘形必有重损的那一日。
就见姜淑妃将手中的钱袋塞进大臣手中,面上带着笑,语气温柔的能溢出水来,与平日所见张扬跋扈的淑妃大不相同:“真是有劳太师入宫一趟,这点子心意太师定要收好。”
“来日若还有朝堂上的情况,还劳烦太师秉承相奉。”
那大臣拿了银子,垫了垫手里银子的重量,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叩头一边谢主隆恩:“娘娘能看重微臣,是微臣的福气。只是……”
说着,那大臣两颗绿豆眼滴溜儿地环顾四周:“只是娘娘,这处确实无人?若是被人发现,勾结外臣……那可是死罪一条啊……”
姜淑妃鄙夷的扫了一眼那大臣,随后上前,又换上那副柔情模样,亲自俯身将跪在地上之人扶起:“大人放心,这处是本宫千挑细选的好地方,绝对不会无人。”
大臣松了口气,将沉甸甸的银子塞进衣袖,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语,这才匆匆离去。
见着大臣走了,姜淑妃同着身侧的婢子也准备离场。方贵嫔急忙带着明月,不动声色离开了此处。二人紧赶慢赶走出了浅湾湖好几里地,这才松了口气。
方贵嫔朝着她讪讪一笑,却识趣儿的没有提及刚才之事:“今日本想着去妹妹宫内坐坐,现下看来怕是去不成了。”
“改日我定做好妹妹爱吃的吃食,去妹妹院处寻妹妹闲话。”
明月淡然点头瞧着已然晌午道了句:“那我可就要回宫候着姐姐的吃食了!”
二人谈笑几句,后分别。
回了倚兰苑,春桃收拾好漆木四方桌,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吃食。正想招呼着主子进膳,却见主子皱巴着一张脸,看了眼膳食,竟二话没说让人扯了膳。
春桃心疼主子,偷偷留下了一碗燕窝羹,放到明月手边,还不等她开口,就听主子问到:“你觉得,方贵嫔如何?”
“方贵嫔娘娘?”春桃思索片刻道:“贵嫔娘娘心思细腻敏感,性情温良,平日待人也是极其平和的,当初我们倚兰苑还不受宠之时,贵嫔娘娘就愿意整日来此。”
“且贵嫔娘娘在后宫之中并不招摇,也不惹事生非,实属是难得的好主子。”
拇指轻轻敲叩着桌面,明月细细想来,自己所见的方贵嫔确实如春桃所说这般。敏感细腻,胆小怕事,也无甚头脑。
只是今日浅湾湖,方贵嫔似乎并不如她所想那般……
若是如此,可见此人城府极深,梅花烙事件明月就怀疑是方贵嫔所为。
凭着众人不信方贵嫔会蠢到设这么明显的局,而故意下毒,成功将矛头对准姜淑妃……只是,人的胆小懦弱是装不出来的,方贵嫔能有勇气舍身设局,可见背后定有人指示。
越想越烦闷,后宫之内的纠纷似乎才刚刚来开帷幕。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全自己,找到火烧药铺的凶手,以及接近宁绍行,竭尽全力为这世间可怜的女子争取一些权利……
莫不然,都要像这后宫的女子一般,为了男人斗个你死我活,是在不值得!
7.冲撞
姜淑妃近日正得圣宠,陛下连着几日翻了姜淑妃的牌子。就连好几次下朝后,都留在姜淑妃的波澜殿用膳。六宫又是,无不艳羡。
这恩宠先是明月后是姜淑妃,不得宠的嫔妃们惹不起姜淑妃,竟一股脑的将苦等帝王而不得的怒气发泄到明月身上。这其中也不乏有想要巴结姜淑妃,在姜淑妃面前展露的。
先是晨安时的讥言相讽后是碰面时有意无意的拔高踩低。明月全当空气一般,毫不被其所影响。
她知道,姜淑妃这恩宠是从何而来,一时间竟觉得姜淑妃有些许可怜,宫里的这群算计她的女子也同样可怜,嫁给不爱的男人,见不了几面,还要终其一生困在这充满算计的深宫。
为了所谓的恩宠,斗的你死我活……
昨夜,陛下又翻了姜淑妃的牌子。今日午时,用过膳,就听宫内宫女小声谈论着姜淑妃如何得宠,又拿着姜淑妃同自家主子相比。
后得出结论,姜淑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还是略高一筹。
明月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直发笑。春桃侍候在侧,以为主子气恼,提了提袖子,准备上前掌那两名闲话宫女的嘴。
却被明月制止了,她对春桃摇了摇头:“宫女儿并无说甚么难听的话。不必计较,若是掌了嘴,反倒是我太过于小家子气……”
春桃一愣,没想到主子有如此大度。心下会意,将宫女们指使到旁处去了。眼皮子底下登时清静了不少,明月拿起一旁未看完的书籍,倚靠在玫瑰楠木靠背椅上,目不转睛的瞧着。
只是还未看多久,远远就听到了方贵嫔的声音。方贵嫔又带着一盒子糕点来了,一踏入倚兰苑,就瞧见明月在读书。
冬日暖光泛着金黄,直直洒在少女白净的鹅蛋脸上。乌黑如墨的碎发跟着泛起了金光,少女一身白衣胜雪,披着的斗篷平添了几丝俏皮。
整个人寂静艳丽的如同一幅冬日临摹,那一瞬,她似乎也知道了为何陛下会日日翻眼前人的牌子。
方贵嫔神色黯淡两分,嘴角挂着的笑略带僵硬:“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了,打扰了妹妹读书。”
明月闻声,即刻放下了书,起身去迎:“哪里的话,我这儿还巴不得姐姐整日都来。”
方贵嫔笑眼盈盈,跟着明月进了正殿内。刚一落座,就吩咐身侧丫鬟将带来的一盒点心拿了出来:“前几日不是说,得空了要给你带点心吃?”
“今儿正好来了兴致,跟着宫内小厨房学做了些红枣糕。现下天气寒冷,红枣补气血,像妹妹这样得圣宠的得多吃些,保不准儿哪天就得了龙嗣。”
话罢,方贵嫔掩嘴轻笑。略掀眼皮,不动声色的观察眼前人表情。
明月脸上挂着笑只是接着方贵嫔的话茬道:“姐姐说笑了。”
“如今姜淑妃娘娘深得圣宠,哪里又能轮到我们怀上子嗣。”
话是不假,只是明月脸上没有沾染一丝情绪,好似这恩宠可有可无。
方贵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转动两下,笑呵呵的拿起一块枣糕塞进明月口中,话锋一转:“这次的枣糕妹妹尽管放心吃,绝对不同于上次的梅花烙。”
明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过枣糕咬了一口,入口醇香甚至美味:“姐姐如今手艺真是渐长。”
“若是能天天都吃上姐姐做的糕点就好了。”
“你呀,贯会说些惹人开心的话。”方贵嫔也自顾拿起一块枣糕,小咬一口。
踌躇片刻。
她今日到此可不是专程来吃枣糕,闲话家常的,得想个法子将人引去御花园……
将手里最后一块枣糕吞咽下肚,方贵嫔先是对着斜前方的梨花园木椅发呆。后望向明月之时,眼里竟横生一汪清泉。
虽不知方贵嫔何至于此,明月还是关切的开了口:“姐姐这是为何?怎好端端的哭了起来?”
方贵嫔摆手示意无碍,拿着帕子轻抹眼角泪痕: “要这一手好厨艺有何用?陛下还不是不来我宫里……”
“那日陛下好不容易宣我侍寝。好端端的良夜也被我这蠢笨的嘴给搞砸了……”
抽泣几声,方贵嫔又拿起案上枣糕咬了一大口,闷闷道:“想到这事儿,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随后她探着身子望向窗外:“不如妹妹陪我去御花园闲逛片刻,解解闷儿?”
自方贵嫔忽然抽泣起,明月就看出了方贵嫔的心思。欣欣然同意后,起身随着方贵嫔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她倒是好奇方贵嫔要给自己设什么套,正好也借此机会探探方贵嫔和其幕后操纵者的底线。
是想要了自己的命,还是另有所图……
冬日御花园一片萧条,前些时候飘了大雪。雪尚且还未融化,白皑皑的一片映入眼帘竟别添了几丝不同韵味。
明月一手抱着暖炉,跟在方贵嫔身侧。正走着,方贵嫔忽然顿住脚步,扭头,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多了丝惊恐。
明月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顺着身侧人视线望去。就见倚梅园中央,朵朵娇艳欲滴的红梅之下,一身着大红宫服,头簪镶宝双层花蝶银簪,耳挂红翡翠滴珠耳环的女子,正踮起脚尖轻轻采去梅上积雪。
定睛一瞧,那女子正是姜淑妃。
二人与姜淑妃向来不对付,于是方贵嫔递给明月一个眼神,准备悄无声息离去。恰彼时,姜淑妃采好了雪,一抬眸就撞见了正要离去的二人。
狭长好看的凤眼微眯,正愁没处治这春风得意的静贵人,现下可算是让她逮着机会了!
将手中的紫檀木盒塞给身侧宫女儿,姜淑妃提起硕大的裙摆,踏着雪飞速迎了上去:“站住!”
“你们二人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姜淑妃上前,一脚将眼前的方贵嫔踹倒在地。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在加之父亲刚好立了大功,她行事愈发的张扬,连侍候姜淑妃的宫人都忍不住抖了三抖,生怕下一秒这一脚就踹到了自己的身上。
方贵嫔暗暗咬牙,热泪再一次充盈了整个眼眶。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倒在雪地之上,任凉气刺骨。一双手,却紧紧的攥了起来。
为了将明月引到御花园,她就要平白受这一脚,丢了颜面不说还毫无尊严,实属是不值得。
但一想到身后那人……她无奈,只恨自己太过懦弱……
而明月见状则即刻用眼神示意身侧丫鬟将倒地的方贵嫔扶起,随后又跪在地上朝着姜淑妃恭敬行礼,丝毫看不出怠慢之情:“娘娘恕罪,嫔妾与姐姐只是得空来此闲逛。并未注意到淑妃娘娘……”
“实属无心之举,望娘娘海涵。”
话语间,明月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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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远处那一抹明黄,使劲儿掐了掐手心,硬生生的挤出两滴泪花:“娘娘若是不解气,大可罚嫔妾一人。只是贵嫔姐姐向来体弱,白白挨了娘娘一脚,怕……”
话还未说完,脸蛋儿就被姜淑妃死死掐住,那道狠毒的目光扫在自己脸上。
“好啊,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姜淑妃轻轻一笑,松手,少女脸蛋儿因着这力道硬生生多了几个红嫩指印。
“来人,静贵人以下犯上无视本宫,拖下去罚二十大板。”
泪恰到好处的顺着明月的眼尾划过,一颗滴入了皑皑白雪中,一颗则滴入了那抹明黄身影的心中。
姜淑妃见明月落泪,挑衅一笑,语气中尽是嘲讽:“叫你在这里逞能?还真以为自己得宠,风光正盛,本宫治不了你的罪了!”
随后朝着身后太监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这……这……”太监低垂着眼,左瞧右瞧后,索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捏着尖细的嗓子道:“奴才见过圣上。”
姜淑妃一愣,随即转身,再看到帝王的那一瞬,也跟着跪了下来。她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惊慌,刚要出口解释,可转念一想,明明是那两个贱人无礼在先,不由得松了口气。
“免礼。”宁绍行目光落在跪着的那少女身上,少女直直跪在雪地上,尽管身子早已冻得发抖。小脸上还挂着将干未干的泪痕,鼻尖红红的,如一只受了吓的小兔。
这是故意演给自己看呢……
宁绍行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相处这段时间,他早已了解明月性格,绝不同现在这般因着一点小事就落眼泪。
宁绍行正欲开口问话,就听姜淑妃娇滴滴的开了口:“皇上,静贵人与方贵嫔二人见了臣妾非但不上前行礼,反倒是准备悄然离去。”
“且不说犯了宫内不敬妃嫔的罪,臣妾莫不是那瘟疫,叫人敬而远之?”
“臣妾实在是气不过……”
谁知帝王竟直接略过她,转而走到了明月身前。伸手,情不自禁抚掉脸上的泪珠。
姜淑妃见此情景,登时睁大了双眼:“陛下!”
宁绍行忽的收回手,像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何等荒唐之事,清清嗓子道了句:“静贵人与方贵嫔确实有错,但二十大板未满太重。”
“方才朕瞧见你可是踹了方贵嫔一脚?”
姜淑妃脸色微僵,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了句“是”。继而听帝王继续开口:“即日起,罚静贵人佛堂抄送宫规五十卷,外人不得叨扰。”
“方贵嫔挨了你那一脚,也算是抵了罚。朕看平素太宠着你,竟在宫内朝嫔妃动起手来了。”
姜淑妃往前挪了两步,娇滴滴地道了句:“这二人是在气人,臣妾也是一时没忍住。”还伸手轻扯眼前人衣摆,想要平息男人怒火。
却听宁绍行徐徐道:“且罚你三个月俸禄,回宫好好闭门思过五日,改改跋扈的脾性。”
说罢,帝王扫了眼垂头跪在地上的明月,目光停留在她脖颈处那片桃花胎记几秒后,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姜淑妃更是恶狠狠的瞪着这二人,手里的手帕紧紧揪成一团。
闭门思过也好,这些日子只忙着笼络前朝,忘了收拾后宫。这下也算是给了她时间,好好算计算计后宫,将碍眼人一一清理。
8.佛堂
佛堂内香烟缭绕,硕大的佛像庄严尊重,金神闪耀。
明月跪坐在佛前,提笔,在宣纸上虔心抄写经文。春桃手握一盏烛灯侍候在侧,面露心疼之色,张了张嘴,却又把口头的话咽了下去。
佛堂内寂静无声。只忽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将一旁侍候的春桃吓得双目圆瞪,她即刻起身护在明月身前。
而明月手一抖,手中的毛笔直落落的在宣纸上留下长长的墨色划痕。
二人相觑一眼。
隆冬腊月,天色本就暗得快些,夜风轻拂而过,烛火随风摇曳,将地上二人的身影拉的修长。她攥着春桃的手,却发现春桃手中已经浸出了一层薄汗。
二人皆不言语,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此时已将近亥时,门口守夜的太监也不知去了何处。
三更半夜,莫不是神佛显灵?
扭头转身,明月壮着胆子走到了门口。
“主子……”春桃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虽平日里性子活泼心直口快,可春桃是真真儿胆小的。
兴是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谈论鬼神之说,春桃打小就怕这些,更何况如今还身处佛堂内。
明月也知她的不安,用眼神示意她呆在原地即可。谁知春桃一咬牙竟小跑着到了明月跟前,她强撑着再一次将主子护在身后,可双腿止不住打颤。
明月将她衷心尽收眼底,抿唇将人拉回了身后:“别怕,我保护你。”
这一刻并无尊卑之分,满满的热泪瞬间充满春桃整个眼眶。她抽了抽鼻子,眼泪啪嗒啪嗒低落。自从入了宫,没人把她当人看,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宫里等阶森严,她知晓自己是永远低人一等的婢子,也从不奢求什么尊重。
只今日静贵人这番话,是入宫多年来头一遭听到的、把她当人看的话……
细长的柔荑抚在门把手上,还不忘顺势擦掉春桃脸蛋儿上的泪痕。明月轻轻推开,就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人。
她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后,才定睛看了眼前人,随后慌慌张张跪下请安:“嫔妾参见陛下。”
宁绍行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慌慌张张的模样着实可爱。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道了句“免礼”。
后一掀衣摆,大摇大摆走进佛堂内。
明月紧随其后,谁知男人忽然顿下脚步,明月不备竟直直撞上了那人的后背。
心里暗到了一声不好,不顾额头的疼痛,扑通一声再次跪到了地上:“陛下赎罪……嫔妾并非有心……”
宁绍行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玩味之情,他上前捏住明月小巧的下巴:“是吗?朕不信。”
“你可知你犯了冲撞圣上的大罪?”目光落在岸上那沓子佛经之上:“罚你抄一辈子佛经都不够。”
明月也听出了帝王话中并无责备,顺着那话道:“那陛下要如何处置嫔妾。”
“嫔妾悉听尊命便是了。”话罢,她撇了撇樱桃般红润的小嘴,还不等宁绍行开口,就抢先一步道:“若是让嫔妾抄一辈子佛经,嫔妾也认了。反正无论如何,都是嫔妾一人的错罢了。”
她委屈巴巴的冲着宁绍行眨眨眼,男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一套对付眼前之人也是受用的很。
宁绍行轻嗤一声,松开了手:“油嘴滑舌。起身吧。”
春桃急忙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主子扶起来,心里却不自觉的替主子捏了一把汗,想当初再得宠的姜淑妃都未曾同陛下说过这样的话。
看来主子在陛下心中,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她垂眸,用余光扫了眼帝王。
宁绍行走到案几前,随手拿起一页宣纸,看了两眼后嫌弃的将宣纸搁置到一旁:“你写的?”
明月点头,快步走到男人身侧邀功似的开口询问:“陛下,是不是行文规范还不错?若是不错的话能否免了……”
还不等明月开始讨价还价,就听宁绍行声音淡淡,话语中甚至夹杂了一丝嘲笑:“不错,不错。”
他拍手鼓掌,两声过后:“朕从未见过如此漂亮之字!”他着重强调了漂亮这二字:“既然静贵人字写的如此工整规范,那就不如再多抄两遍。抄好后送到乾坤殿,朕亲自审查。”
“陛下……”明月重重吸了口气,早知如此就不耍小聪明了。
“求朕到不如去求求你身边那小宫女。”宁绍行再次打断明月的话,目光落到春桃身上,轻笑一声。转身拿起堂前三炷香,对着那尊泛着金光的佛像拜了三拜后甩袖离去。
明月瞥了眼宣纸上那一行行潦草的不能再潦草的鬼画符,又要多抄两遍,瞬间欲哭无泪,漫漫长夜注定无眠。
她也将目光投落到春桃身上,春桃授意,知道自家主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嘿嘿一笑撸起袖子,接过明月手中毛笔:“主子已经抄录了好些时辰了,余下这些,奴婢替主子抄录。”
“陛下又没说不可找旁人代抄。”
明月皱了皱好看的柳叶弯眉:“连累你了。”
等抄录完佛经,已经翌日清晨。二人一夜未曾合眼,抄好佛经后,就匆匆遣人将佛经送至乾坤殿。这才又重新赶回了倚兰苑,苑里的小奴才一见主子回来了,欣喜地欲要上前行礼。但瞧见主子与春桃姑娘二人眼下的两块乌青,以及连连哈欠,又登时止步。
明月拉着春桃的手快步走回寝殿,一到了寝殿就退下保暖的斗篷披风,斜躺在梨花软木靠背椅上:“小憩片刻,又要去请晨安。”
“春桃,你也快休息休息。”
明月最是心疼春桃,眼看着春桃退下朝着耳房走去,这才放心的合了眼。
等再度正眼,已经到了请晨安的时候。春桃替她上妆,眼下那两坨乌青被完美的遮盖好。
她今日选了一只金点翠镶宝珍珠蝴蝶簪,衬得整个人更加柔美。
收拾好后就即刻赶往坤宁宫。
幸而来的不算迟,坤宁宫内此时只稀稀疏疏落坐了一些嫔妃。明月上前请安后,便找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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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位置坐下。
虽身为贵人,但到底还是位份偏低。只能落坐在后排,甚是不起眼。
敛眸,望向坐在主位的王皇后。王皇后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扶额。双眸紧闭,薄唇微启。
王皇后痴迷念佛众人皆知,只是连等嫔妃落坐的时间也要念佛,众人还是头一遭见着。
半刻钟后,嫔妃们来得差不多了。远远望去,就只剩姜淑妃的位置空着。
昨日陛下又宣了姜淑妃侍寝,每每姜淑妃侍寝后,第二日清晨总是来不了坤宁宫的。
王皇后对此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等她来,就将佛珠收敛好。说了些宫内闲杂琐事,又叮嘱了几句定要六宫和睦之类的话,便遣散了众嫔妃。
明月跟着嫔妃们退了场,由春桃伺候着回了倚兰苑。昨日整夜无眠,只今日清晨小憩片刻。回了殿内,明月就又软软依在了靠背椅上。
不小会儿就又合上了眼。
春桃知趣儿的退下,只刚踏出殿门,就隐约听到几声低声啜泣。再仔细着听,这声音却不见了。
春桃微微蹙眉,循着声音去找寻,绕过倚兰苑内结了冰的池塘,最终在偏殿角落内找到了这哭声的主人——一名小宫女。
若是没有记错,这小宫女是前些日子刚从内务府调过来的,之前在浣衣局当过差,后来了倚兰苑就安排在了小厨房内当差。
那小宫女也察觉到了春桃,止住哭声,伸出满是冻疮青红的手掌,抹掉脸上泪痕。
“你叫什么名字?怎的在此哭泣?”
那宫女一下跪在地上,见着春桃那哭声就止不住了,有一茬没一茬的抽噎着:“回春桃姑姑的话,奴婢名唤碧樱。”
“奴婢……奴婢求春桃姑姑为我做主!”
春桃蹲下身子将那婢女扶起来,却瞥见了她手腕上上紫红的鞭痕和淤青,察觉出不对,春桃立即掀开那婢女衣袖,却发现整个胳膊上都是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求春桃姑姑做主,我,我不想在小厨房内当差了……”说着那宫女从口袋中摸出一袋银子,强塞进了春桃怀中:“这,这是我这几年来所有积蓄,只求春桃姑姑能将我掉到别处……”
“小厨房内有个资历大些的嬷嬷,整日欺负我,就因着我是新来的,不是鞭打就是掐拧,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回浣衣局去……求春桃姑姑帮帮我啊……”
春桃抿唇没有说话,却将那沉甸甸的银袋子又重新塞到了碧樱怀中。
碧樱一愣,连抽泣都止住了,眼神中写满了绝望,弱弱的唤了句“春桃姑姑”。却不料春桃直接将她拉起身。
“主子现在在休息,我先带你回耳房上药,待主子醒后,我就带你去找主子。”
“倚兰苑内竟还有这等欺压弱小之事,你且放心,主子定不会饶了那嬷嬷,也定会还你公道。”
春桃说罢,就带着碧樱回了耳房。碧樱抽了抽鼻子,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可置否的笑意。
9.攻心
明月缓缓睁眼,不知睡了多久。只惊觉睡前还是白日现下已经接近傍晚。
这一觉睡的舒适,疲惫也缓解不少。刚要从梨花软木靠背椅上起身,就见春桃牵着一眼生的小宫女儿走了进来。
那宫女双目通红,两眼肿的如同两颗晶莹剔透的桃子,面露惊恐之色。
明月还在疑惑这宫女如何了时,春桃就拉着碧樱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还是由春桃率先开口:“主子,求您给碧樱做主。”
明月这才想起了这宫女的名字,碧樱不是前几日刚调进来的宫女吗?
“怎么回事?”明月端起案几上的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里面还带着余温的茶水,苦涩香醇残留在口中。
听春桃将碧樱之事徐徐道来,还不忘撸起碧樱蓝黄相间的衣袖,将里面那惨不忍睹的伤痕一一展示。医者仁心,明月纵使习医多年见了这样的场面也不免心生怜悯。
将茶杯重重放在案几上,她敛眸,音色同平常冷淡三分:“你说的可是小厨房里的崔嬷嬷?”
一提到崔嬷嬷这三个字,那小宫女瘦弱的身子就跟着抖了几抖。见到春桃点头后,明月厉声道:“崔嬷嬷年事已高,照顾主子难免有疏漏。将崔嬷嬷打发到御花园当差吧。”
御花园那地方可不是好受的,夏日要顶着烈日暴晒,冬日又要迎着风雪做活儿。
主子此番是动了真怒,一来为了替那小宫女报仇,二来也是在倚兰苑内树规矩,让这些奴才们知道在主子背后耍小动作的代价。
“碧樱是吧?”明月将目光投到跪着的那人身上,由上而下的将人扫视一遍后:“今后你就不必去小厨房当差了,且跟着春桃留在前殿,学学怎么照顾主子。”
碧樱抬起泪眼朦胧的眸,眸中先是闪过吃惊后转为欣喜若狂,她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奴婢谢过主子!”
“奴婢谢过主子!!”
明月起身,上前将地上跪着的二人拉起,拍了拍春桃的手:“你且带着她去换件合身的衣服,再好好梳妆一番。”
春桃应了声,转身脸上带着笑意,随碧樱一同出了殿门。
殿内可算是安生了,这一折腾竟活生生又到了帝王翻牌子的时辰。
宁绍行今日又翻了姜淑妃的牌子,满打满算姜淑妃独宠已经将近小半个月了。明月对此倒是无感,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明日十五出宫之事。别的嫔妃却是口头上不语,心里嫉妒的抓狂。
侧躺在床榻之上,脑子里竟频频出现离筱那张异域风情的俊脸,兴许是她同离筱约好了明日会面罢!使劲儿摇摇头,企图把脑海中那张脸甩出去,可无论如何那张脸又总会再次浮现。
翌日一早,明月就拿着玉令匆匆出了宫门。待赶到学院时,已经过了午时。
她环顾四周,却并未发觉离筱的身影。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明明和这人约好了时间,莫不是等自己等的太久,心急先走了?
从衣袖中摸出学院钥匙,正要打开学院大门之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响。明月一惊,扭头去看,竟是离筱。
就见他从正对着学院大门的那棵百年枯树枝干上跳了下来,身手不凡。
“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的好苦。”离筱不满的撇撇嘴,拍拍衣摆上沾着的尘土,双手环绕在胸前,颇为桀骜不驯。
“抱歉。”明月垂下眸子略表歉意,后又抬眸二人四目相对,还不等明月将话问出来,离筱就好似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地笑,伸出两个手掌拍了两下。身后就出现了一群搬着木材的工人,不用明月亲自动手那群人就将木材搬运到了学院大堂。
“确认一下,有没有遗漏?”离筱一手掩鼻,轻咳两声,剑眉紧皱,对这里环境气味大为不满。
明月按照上次交给离筱的清单一一对照检查,确保无误后,就听离筱吩咐着这群工人搬运。
本以为要自己布置,却不想离筱无形中帮自己省了不少事儿。
“谢谢。”明月走到离筱身侧,从衣袖中掏出宁绍行事先准备好的银子,拿起锦袋,塞入了离筱的手中:“这些应该够补剩余的了吧?
离筱掂了掂锦袋,沉甸甸的,嘴角又扬起笑意:“够了,够了。”
随后就见他忙召集来了正在搬运的工人,将那袋银子全都平分给了工人。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锦袋,离筱左右翻看了锦袋,将锦袋别到身侧。
“离公子这是为何?”明月不解他此举旨在何处,天下买卖没有不赚净赔的道理。
离筱往明月身侧凑了凑,用仅二人能听到的语调,小声道:“你不懂?”
“这不是你们中原的,三十六计,攻心为计?”
明月忍不住扶额,汗颜:“攻心也不是这么个攻法,公子这顶多叫用银子收买人心。”
离筱摊摊手,一脸无所谓:“我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替我卖力。况且,我要这么多银子做甚?”
他眼眸瞬间暗淡两分,小声嘀咕了句:“出又出不去……”
一时间,明月竟无言以对。
彼时,工人们也已经陆续完工,按照明月的指示将这些家具木材该摆放的摆放,该拼凑的拼凑。就等着明月二人前来确认、检查。
离筱跟着明月一踏入殿内,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你这是要做什么?”
“学院?”
明月不语,只一味垂眸检查。一遍遍翻看确认无误后,对为首的工人道了句:“辛苦了。”又从衣袖中摸出一小袋银子,塞入工人手中:“带着兄弟们吃吃酒。”
工人接了银子,笑呵呵的招呼兄弟们冲明月和离筱道谢。随后抹了抹脸上汗珠,拿着银子带着兄弟们离去了。
“你这人好生无趣,怎么不理我?”离筱一个箭步冲到明月的身侧,在她耳边聒噪着。
“我都给了他银子,你怎么还给?”
明月蹲下脚步,扭头,直勾勾盯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同你学的。”
“攻心为计。”
“你攻他的心做什么……”离筱不满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后又话锋一转,再次跑到明月身侧:“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里可是要做成学院?”
“嘘。”明月将食指贴到离筱那一张一合的漂亮红唇上:“别吵,我在清点桌椅。”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唇上柔软冰凉,离筱愣住,缓过神来时,那手早已从自己唇上移走。他呆呆站在原地,良久,嗤笑一声。
还未有人敢这般对待自己……
迅速调整好情绪后,他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我帮你。”
说话间,手指了指一侧的偏房:“那里还有一间房,我去那里数。”
见明月点头应允,他如同的了主人许可的小狗,摇着尾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离筱就清点好了,恰此时明月也已完工。听着离筱向自己汇报的人数。
看来自己此次的建议帝王不仅听了进去,还十分认可,竟拿下了这么大一块地交予自己。
这学院一用能招纳二百三十余名学生,人数充足的很。只是,眼下单有学院是短短不行的……
最要紧的还是尽快招揽学生,可这些女子打小就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影响,一时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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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入学么?
明月只单单思索片刻,就觉得头痛欲裂。忽然她将目光移到身侧一直站着的离筱身上,登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计。
察觉到明月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离筱后退两步扯开了二人的距离。
谁知明月一反常态,步步逼近离筱,直到二人退无可退,就听明月幽幽开口道:“烦请离公子帮个忙,事成之后绝对少不了公子的好处。”
离筱挑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呢……
明月勾勾唇角:“实不相瞒,这里确实是用来做学院用的。”
“只是……”
明月刻意卖了个关子:“哎,算了,这个活儿公子怕是接不了,还是不劳烦你了……”
“我另寻他处吧。”
“姑娘,有话直说,什么叫我帮不了?这方圆十里,都是我的人!”明月简单放了个钩子,离筱就眼巴巴的游过来了。
眼看计谋得逞,明月就直接将话挑明了:“离公子不必同我如此生疏,唤我明月即可。”
“我这学院,同平常学院不同,是女子学院。”
眼看离筱倒吸一口凉气,明月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需开口道:“现下学院已经完善,就差学生了。”
“离公子刚刚也说了,这方圆十里全是你的人,想来招生之事交予公子去办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若是不愿帮忙,也无妨。毕竟天下哪儿有女子读书识字的道理……”明月垂眸,声音带着些许的委屈与哽咽。
啪嗒一声,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滴落。
离筱站在面前瞬间慌了神,他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不是要拒绝。”
“你别哭呀。”
说着他也不顾及男女有别,竟直接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抹掉少女脸蛋儿上的泪珠。
粗糙的大手摩擦着滑嫩的皮肤,女子脆弱的一面毫无疑问展露在他面前。他只觉得,心口堵堵的,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充斥在整个胸腔。
“我实在是佩服明月姑娘的勇气,故而愣住了神。”
听了这话,明月瞬间止住了哭,她抬眸,用那双湿漉漉的眼愣愣盯着眼前人。
离筱最后抹掉了那串珍珠泪痕:“大漠女子都是可以读书识字的。”
“甚至为官做宰,反倒是来了中原,我才发现,原中原女子与大漠如此不同。”
“明月姑娘这一壮举,定会改变中原女子往后的命运,我愿意为这一壮举注入一份微薄之力。”
话罢,他伸手抓住明月的肩膀,信誓旦旦:“信我,下个月十五,我会为你招到学生。”
明月抽了抽鼻子,点头,转泣为笑。看着眼前人如此认真的模样,难不成,她刚刚演的太过了?
“我信你。”
离筱也跟着露出了笑。
……
明月刚赶回倚兰苑,就迎面碰上了神色慌张的春桃。春桃见着明月,长吁了一口气,立刻小跑着上前行礼:“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刚刚陛下身边的福子公公来传话,说是陛下今日宣主子去侍寝。主子放心,奴婢已为主子拖延了时间。”
“好。”明月应了一声,跟着春桃返回寝殿梳妆整理。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一切就整理就绪。福子也带着御前的人,抬着凤鸾流苏赤轿赶了过来。
福子跪地行礼后,就遣人将明月带入了轿内,临行前,明月还不忘带上了银针。
按理说此时此刻,宁绍行不应该找自己侍寝……
莫非乾坤殿内,发生了什么状况……
10.加重
等到了乾坤殿内,就见帝王慵懒的侧倚在龙榻之上,一手支颐,指尖轻敲着桌沿,抿了抿唇线,漫不经心:“你不是说治好朕?”
帝王猛的抬头,对上她的眸。眸中生了几分震慑,让明月忍不住后退下跪。
“陛下此言……”明月额角生出了薄薄细汗,恭敬地跪在地上,等着帝王发落。
却不料宁绍行一个翻身下了龙榻,大步冲着明月走来,披着的龙袍跟随帝王的行动摇摆。
脖颈瞬间传出一道力,将她活生生拽起。四目相对时,明月看到了那人眼里的寒寒杀意。宁绍行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濒死的神情,欣赏她因脖颈上的力而憋的通红的脸蛋儿。
忽地笑出了声,一声轻笑过后,幽幽道:“你惯是最会演戏的。”
“朕跟你医治了几次,前几次明显好转,为何这几次症状越来越重?莫不是想借着给朕治病从而控制朕?让朕听你摆布?”
帝王最是疑心,纵使身处高位也不会对任何人交予真心。明月自然知晓其中道理,在几近窒息中,疯狂思索着,她信自己的医术绝不会出错,却又一时间想不通为何宁绍行这几次会越来越严重……
还不等明月艰难开口为自己辩解,脖颈上的那道力忽然松了,一声巨响后,宁绍行竟摔倒在地。他面露痛苦之色,剑眉紧缩,双目紧闭,抬起那条残了的腿,死死抱住,好似这样可以缓解疼痛一般。
而明月则如获新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的呼吸着,渐红的脸蛋儿也逐渐恢复气色。
待她恢复好,不敢有一丝怠慢立即到了宁绍兴身侧。上前轻轻掀开帝王衣摆,手正要碰到帝王裤角时,被死死的攥住了。
宁绍行掀起眸子,气若游丝:“你还敢上前?当真是不怕死……”话罢一声轻笑,强撑着力气继续道:“来人……!来……”
还不等他讲话说完,就被明月一掌打在穴位之上,晕了过去。
“对不住了。”明月在他合眼之际,轻声谢罪。后拿出带着的银针与锦囊,微微掀起裤角。那条深入右腿上的青紫色长痕竟愈发严重了,霎时,明月心中有了不好的想法。
凭着精湛医术,在宁绍行昏迷那段时间,替他完成了一次清理余毒。随后就奋力将男人拖到了龙榻上。
她可不想等宁绍行醒来发现躺在地板上后再次掐着自己脖子质问,她这脖子可经不起再掐一次了。
明月守在帝王龙榻边上,直到两柱香快要燃尽。榻上之人才缓缓睁开眼皮,待看清明月的脸时,那人竟先是一怔,还不等他开口,就听明月询问:“陛下近些日子是否出过宫,是否见过什么人?”
“陛下腿上这毒原本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步,便能彻底治愈。只是,刚刚嫔妾细细观察了陛下的右腿,那毒竟又深了三分……”
闻言,宁绍行先是顿了顿,思索片刻后,薄唇轻启却话锋一转反问:“朕凭什么信你?”
“欺君之罪,袭君之罪,桩桩件件足以要了你的性命,你拿什么保证,朕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陛下可否察觉现如今同方才相比症状好了许多。”明月垂眸,往宁绍行身侧靠了靠,露出白净的泛着几根指印的脖颈和脖颈下那朵桃花胎记:“刚刚之事确实是嫔妾不对,嫔妾也甘愿以死谢罪。”
“只是在处死嫔妾之前,请陛下相信嫔妾绝无二心,那夜荒庙,嫔妾与陛下早就是同一阵营的人了,嫔妾与陛下,各取所需。”
话罢,她悄咪咪用余光去看宁绍行。却听宁绍行轻嗤一声:“你倒是会说。”
“朕确实有出过宫。”
明月瞬间仰头,眨巴着眼直勾勾看着他。宁绍行最是受不了她如此目光,伸出宽大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上,这才继续道:“去的是荣亲王府。”
“只是那次随行众多,朕也只饮了茶水。以荣亲王的脾性,还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不,不对。”
宁绍行忽地松开了手:“是香。”
“朕去的那日,荣亲王院内熏了苏合香,若朕没记错,荣亲王最讨厌苏合香。”
明月再次往前移了移,又多靠近了宁绍行几分,神色郑重:“陛下腿上之毒与苏合碰到一起便会加重反应,当年母亲为那患病之人医治时,也曾遇到了同样情况!”
宁绍行眯了眯眼,嘴角却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自他第一次中毒后,便对幕后凶手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猜测。时间越久,幕后凶手就越发的迫不及待……
起初他怀疑明月与荣亲王串通一气,但听女人话语真切,又见女人脖颈上胎记,思索良久还是决定信了明月。若明月真与荣亲王串通一气害他于死地,就权当他为年少无知时犯下的过错而赎罪了吧……
毕竟同样的胎记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若不是同一个人,世上有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陛下!嫔妾知道如何彻底根治了!”明月拔高音量,将宁绍行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若不是刚刚宁绍行说了苏合香,她还没想起母亲之前根治那病人之时,也是迟迟根治不了,后来有一次病人熏了苏合香却导致病情加重,母亲无奈偶然间用刚采来的止痛药材五灵脂与茯苓捣碎同自制药丸和银针一并施加治疗,本想暂时缓解病人病痛,却不料竟将那人彻底根治。
只是那茯苓需用新鲜采摘的,而茯苓大多长在悬崖峭壁之上。
只思索片刻后,明月就拿定了主意:“陛下。”明月又一次往前移了移:“下个月十五,嫔妾出宫亲自采摘根治所需药材。”
“不出一个月定能将陛下彻底根治。”
还不等她去看宁绍行的表情,就听那道冷漠疏离的嗓音缓缓道:“为何总是往朕身上贴?朕且再信你一次还不成,莫不是想要侍寝?”
说着他一翻身,将明月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少女绝美的容颜。鼻息的热气喷洒在明月的脸上,明月一下子没有缓过来。
等她缓过神后才急忙撇开脸:“陛下莫要取笑嫔妾。”
宁绍行盯着她好一会儿,良久才起身腾出了位置,放出狠话:“这一次若是还根治不了,朕一定亲手杀了你。”
……
翌日,宁绍行早早上了朝。明月侍候帝王起居后,由春桃梳妆前往坤宁宫请晨安。
还不等踏入坤宁宫殿内,就听里面叽叽喳喳的不停。明月请了安,落座后,只是静静听着嫔妃们闲聊。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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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些酸话——今日谁得了宠如何如何羡慕。
等请了晨安,回倚兰苑时,倚兰苑内挤满了太监,均是御前的人。
福子见了明月眯着眼睛笑呵呵上前请安:“参见静贵人。”
“静主子,陛下吩咐奴才给您送些好东西来,您快进屋瞧瞧吧。”
明月跟着福子进了屋,一打眼就瞧见殿内满满当当的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明晃晃的闪人眼。
明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心里却道这帝王真是会算计。
故意上次给自己这么些好东西,好让六宫嫔妃羡慕嫉妒,从而制衡自己。
她面上不显露,只笑呵呵的冲着福子道了谢,还吩咐身侧春桃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塞进了福子手中。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还是要好好打点一番,以防万一。
福子面色一惊,忙推脱着拒绝,两三个来回下来,面上勉为其难的接下了银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临行之前,福子凑到明月身侧,小声道了句:“娘娘莫要相信身边人。”
说罢往她身后站着的一群宫人之中深深望了一眼。
明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眯了眯眼,却是没有再说话。等送走了御前的人,她才吩咐宫人将赏赐收入库中,还挑了些首饰珠宝打赏给了倚兰苑上上下下。
“主子。”一直跟在春桃身侧的碧樱忽然上前一步,抢在春桃之前开了口,谄媚极了:“这是陛下特意赏赐给主子的迦南香嵌金珠手串儿,听福子公公说是今年大漠仅供的,仅有一串儿,价值连城。且这手串儿散发天然异香,有助于安神。”
碧樱将手串儿盛到明月跟前,眼巴巴的看着她,好似在等待嘉赏。
明月拿起手串,放到鼻尖轻嗅两下,确实散发异香,是迦南香混合着紫丁香。这手串色泽精致小巧,雕刻的着实漂亮。她端详了片刻,心生喜爱,便将手串带到了手上。
“嗯,等会到春桃那里领赏吧。”明月冲着地上跪着的小宫女淡淡道。
碧樱欣喜,狂行礼,一边行礼一边道:“多谢主子,多谢主子。”
等碧樱退了下去,明月又将那手串儿从手腕上取了下来,交到身旁春桃手中:“闻闻。”
春桃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只轻轻一闻便瞬间皱起了眉头:“主子。”
“这迦南香确实是有,只是紫丁香……恕奴婢无知,实在是闻不出来,只觉香味略有刺鼻,好似不是紫丁香。”
明月轻哼一声,端起桌上热茶抿了一口,冷冷道:“好好盯着这个碧樱,看看她近日可曾与什么人有来往。”
春桃面色一变,小声道了声“是”。
那手串里放了什么药,明月自然清楚不过,和这药接触时间久了人就如同感染风寒一般,只是久久不能痊愈,最后身子亏空而死。
用迦南香掩盖毒香,这招对付不通药理的嫔妃确实有用,只可惜对她无用。
也显然这并不是帝王的主意。
明月将手串儿收回手中,细细观察,轻轻闻嗅后很快就找到了手串上暗藏的机关。将那机关打开,赫然躺着一枚药丸。
明月将药丸捏在手中:“既然有人这么急着要害我,那就不如将计就计。”
11.嫉妒
近些日子明月只觉身子愈发虚弱,是不是掩着帕子咳嗽。碧樱与春桃侍候在她身侧,皆面露担忧之色。碧樱更是上前环切询问:“主子,莫不然叫太医来瞧一瞧吧?”
明月又重重咳了一声,将手帕别到腰间,摆手:“无妨,无非就是有些咳嗽,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用不着太医。”
碧樱垂着眸子,嘴角轻轻上挑旋即又立刻投出担忧的目光。春桃用余光斜了一眼主子,后上前一步将跪在地上的碧樱给扶了起来:“放心,主子自有定夺。”
碧樱这才应了句“诺。”将那副担忧的神情收了回来,恭敬的站回春桃身后。
又过了些日子,明月竟咳得更厉害了,甚至手帕上隐约见着了血迹。无奈,她告了假免了请晨安,又请太医院的太医来仔细瞧看。
宫内无人知晓她精通医术,也无人知晓,她演技甚好。
太医匆匆来了倚兰苑时,明月侧卧在床榻上,有气无力。面色发红,唇却惨白。太医为她把了脉,眉头紧锁,又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才开口道:“贵人娘娘这病是感染风寒所致。”
“微臣替娘娘开几幅药方,吃上几日便可好转。”
“有劳太医了。”明月虚弱一笑,吩咐碧樱跟随太医取药,留春桃在身边照顾自己。
碧樱取了药回来,就听床上主子低声道:“碧樱,你从前在小厨房做活儿过,往后煎药之事便交由你了。”
碧樱未曾想过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她强忍着笑意将取回来的药塞入了衣袖之中,退出正殿后悄摸着溜到了倚兰苑后门。
她模仿着布谷鸟的叫声叫了三下,随后扒开倚兰苑后门墙壁处的杂草,竟露出一个小洞。就见碧樱不知何时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条,塞入了洞口。洞口那头的人很快就将纸条抽走了,又隔了片刻,塞进来一个小方盒。
碧樱将小方盒收入囊中,神色慌张环顾四周,确保四下无人后小跑着离去了。却不知,无人在意的石狮子摆设后面,春桃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
看着碧樱的身影渐渐逃出视线,春桃才勾了勾唇,折返回了正殿。
她走到明月身侧,将刚刚碧樱的所作所为一一禀告:“主子,下一步打算如何?”
明月从床榻上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披在身上,转身坐在了园木椅上。一手拿着《孙子兵法》一边徐徐道:“不急,且看看她下一步要如何。”
“另外,你派一些得力的太监蹲守在后门口隐蔽处,时刻保持警惕,等与碧樱接头之人再次过来时,活捉了。”
话罢,她掀动手中纸业,倒是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因着明月告病,这一连数日竟又是姜淑妃日日侍寝,而明月卧病在床,远离了宫内嫔妃间的互动,竟别生出一种清闲。
想来她好久都未曾享受过如此清闲的日子了,也该趁着这些日子好好温书。
只是刚拿起书,就听倚兰苑外传来女人温婉的低笑,随后一头简单的随云髻映入眼帘,在接着女人简约大气的眉眼以及温婉秀丽的面容也跟着应在眼底。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贵嫔。明月见着方贵嫔,轻轻撇嘴一笑,立刻起身想要上前去迎。还不等走到方贵嫔身边,就被方贵嫔慌忙拉住了双手。
“听闻妹妹风寒严重,特意前来看望。妹妹身子不适,不必起身也不必行礼,快快坐下吧。”方贵嫔语气里满是担忧与心疼,说话间就拉着明月坐回了原位。
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孙子兵法》,眼眸跟着转动几下,只是笑笑不语。又从身侧婢女手中接过食盒正正好好放到了《孙子兵法》上,伸出纤纤玉指打开食盒,香味儿立即迎面扑来。
明月不忍书被压坏,不动声色的慢慢将书抽回,将《孙子兵法》藏到身后,才冲着那食盒探头,称赞:“好香,姐姐这次来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方贵嫔将明月刚才的动作尽收眼底,脸上一闪而过狠毒又迅速笑眯眯地将糕点盛到明月面前:“知道你得了风寒,特意做的七宝擂茶和养生八珍糕。这里面都加了杏仁核桃,补身子最合适不过了。”
明月道了声谢,用青花瓷勺挖了一大口,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好吃极了。
方贵嫔有一双巧手,平日最爱做点吃食打发时间,看明月吃的两眼放光,她登时心情好了不少,只是眼珠子一转,又挑唆道:“妹妹这几日养病,想来也是成无聊了。若是得空姐姐会常常来妹妹处的,不过,妹妹刚才可是在读书?”
明月喝擂茶的动作顿了顿,如实回答道:“是。”
“虽不知妹妹读的什么书,但在这深宫之中,可别让旁人瞧见了。”方贵嫔面露惊恐之色,犹豫两秒后才再次开口:“你有所不知,自先皇那时起,便勒令禁止女子读书识字了。”
“只有高官世族家的女子才能读书识字,像我们出身布衣,还是莫要读书,识规矩的好。”
方贵嫔这话中,竟满满的酸味儿。虽不知她在酸什么,明月却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吗?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先皇为何禁止女子读书?”
方贵嫔遣散了下人,只留贴身侍女在身边,凑到明月耳畔小声道:“看在你是我好妹妹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了,只是前朝之事,许多我也不太了解,大多是听别人提起的。”
“听说先皇在位三年时,曾有女子组织过政变,想要逼先皇退位,自己登基为帝,只是天下哪儿有女人登基称帝的道理?”
“那女子后来政变失败,拔剑自刎了,也就那之后,先皇下令中原女子不得读书识字,只得在家相夫教子。”
听闻此话,明月双手紧紧攥起。既如此,当初宁绍行又为何要答应自己修建女子学院?难道不怕历史重演?
还有那日,他将学院之事交予自己时,对自己说的那句“六宫之中,朕最信你。”
是发自内心,还是别有他法……
明月一时间脑子乱乱的,心也跟着乱乱的,若是真的,他就如此信任自己?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动着,前所未有的感情一时间占据了整个胸腔。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也管不了什么真情还是假意。
行医大忌,且不可与患者发生关系。
明月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心里暗想定是这些日子常常与宁绍行在一起,才产生了如此感情。宁绍行是帝王,若自己真的爱上帝王,那便是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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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不复。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莫不是被姐姐嗬到了?”方贵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这才让明月缓过了神。
明月抿了一口养生八珍糕,将糕点连同自己那点异样的情绪吞咽下肚后,开口:“是,姐姐说这话可真是吓人。若是禁止女人读书识字,那我岂不是犯了罪。真的是多亏姐姐提醒,万一以后有人发现了,拿着此事做文章,可就是麻烦大了。”
方贵嫔温婉一笑,也跟着拿起糕点咬了一口:“你莫要担心,下次不再读书便好了。”
“反正我们女人家,读书有何用?不如闲暇时间学学厨艺,练练琴棋,也能在侍寝时讨陛下欢心。”
明月点头,却不认可方贵嫔这番话。看方贵嫔受男尊女卑思想如此根深蒂固,她不禁为方贵嫔感到一丝惋惜。又联想天下女子或许都如方贵嫔这般,被传统思想支配,一时间改变想法,告诉她们男女也可平等,女人也可读书识字,她们能接受吗?
也不知道离筱那边如何,但愿他能成功招到学生。不要让女子学院,还未实施就要倒闭……
方贵嫔今日来倚兰苑看了明月,确实如宫人所说那般病得不轻,心下安心,又见明月听了自己的话陷入深思,还同自己保证以后不再读书。
她莫名的心情大好,连同着嗓音都轻快了不少:“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妹妹了,妹妹生病,要好好休息才是。”
说罢,她婉拒了要送她的明月,带着身边的宫女离开了倚兰苑。
刚一离开倚兰苑,贴身侍女就忍不住开了口:“娘娘为何要同静贵人说起先皇那事儿,那事儿本就是传闻,而且陛下现如今也在朝堂之上提倡女子读书识字……”
方贵嫔顿下脚步,转身,斜愣愣的盯着身侧的宫女。那副温婉的模样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丑陋的嫉妒与阴狠:“晚樱,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自打娘娘入了王府,就一直跟随在娘娘身侧。”晚樱掰着指头数了数:“整整五年了。”
“呵。”方贵嫔嘲讽一笑,不再留给晚樱一个眼神:“五年了,你还是一无是处,蠢的没边儿。”
“她若是读书识字,脑瓜子变聪明,到时若是被她发现是本宫一直挑拨着她与姜淑妃,那被算计的就是我们了!本宫虽没读过书,但也听人说过,读书人越读越聪明的。”
方贵嫔语气不善,尽是刻薄、愚蠢与嫉妒:“更何况,本宫都还没读过书,她一个贫民之女凭什么读?”
“哼,会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本宫拿捏。”
方贵嫔似乎对读书之时格外执着,几句话来来回回重复好几遍,回宫的路有多远,晚樱就听了多久主子的辱骂。
知道主子幼年时过得艰辛,她恨自己当时多嘴,就不该询问,同时又有些不甘,主子的苦难又不是她造成的,凭什么拿着自己撒气……
晚樱将委屈吞咽下肚,忍了又忍,她看清了主子的怯懦与扭曲,也对眼前人失望至极。明明,刚入王府时,主子还是那个温良贤惠的主子。
怎的一下子,就像被嫉妒的恶鬼抢占了皮囊一般,将自己的丑陋与不堪全都暴露出来,一览无余了呢?
12.昏迷
明月的病情又加重了几分,甚至一度下不了床榻,整日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等着碧樱煎药吃。
碧樱又一次将煎好的药送到明月口边时,明月忍不住秀眉微皱:“今日的药怎么这么的苦?”
碧樱先是一愣,面露一丝惊恐,迅速平复好情绪:“回主子,这药是同平常一样的煎法,怎么会比平常的苦呢……不应该呀……”
明月将口中的药吐到绣帕之中:“去将春桃唤来,往日都是春桃服侍我用药的。”
碧樱有些不甘,垂下眸子,张了张嘴却将话咽回了口中,只道了声“是。”
她将药碗放到一旁的黑漆木桌子上,小跑着出去寻春桃。没过一会儿,就带着春桃来了。
春桃瞧见桌子上的药碗,心下会意:“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我会服饰主子用药的。”
“对了,太医开的药还有几幅?怎么主子服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这是最后一服了。”碧樱没有多语,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
春桃点头,思索片刻后将她支走:“你去太医院再开几幅药来。”
看着碧樱往太医院的方向小跑,她故意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主子这病也真是奇怪,现下五月初,天气逐渐炎热,怎么还会得风寒呢?”
“只希望主子吃了药能快快好转……”
话罢转身进了屋,将门关的严严实实后,麻溜的把黑漆木桌子上的那碗药汤倒入了洗漱金盆之中,随后端着金盆出了殿门。
等她再次回来时,凑到明月耳畔小声低语:“主子,和碧樱接头的太监已经被我们抓住了,现在关在偏殿的储物间内,主子可是要亲自去看看?”
“奴婢已经打发走了碧樱,她没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明月听了此话,一下子就掀开被子从榻上翻了下来:“替我更衣,我亲自去看看。”
春桃得令,为她挑选了一件乳黄色流云霓裳,侍候着明月去了偏殿。
倚兰苑偏僻,所以嫔妃们不愿来住,也恰恰如此,这诺大的宫殿便权归明月一人所有。
等明月到了偏殿,就见那被捉住的太监五花大绑的躺在阴冷柴堆旁。见了明月,吓得频频后退,想要发出声音却因着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声。
小太监着实眼熟的很,这不就是姜淑妃身侧的太监吗,那日御花园中姜淑妃还欲命这太监打自己呢。
明月上前一步,一把扯掉太监嘴里的棉布,就听他聒噪刺耳的声音响成整个偏殿,一边哭一边艰难的冲着明月认错:“贵人娘娘饶命,贵人娘娘饶命啊。”
“奴才全都是受了淑妃娘娘的指示,才做出那种事的,贵人娘娘饶命,若是贵人娘娘愿意饶了奴才一命,奴才一定会为娘娘当牛做马。”
明月一脚踩在身下太监的胸前,脚下微微用力,那太监吓得不敢再说话:“我问你,你定时交予碧樱的药是什么?”
“奴才不知道啊,奴才不知道……”那太监声音颤抖,身子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
“既然不知道,那也没什么用了。春桃,将这人拖下去打死。”
太监一听这话,瞬间止住了苦闹,隔了片刻才又开始哭着求饶:“贵人娘娘我说,我全都说。”
“里面到底是什么药奴才确实不知道,但是听淑妃娘娘说,这药是催化用的,还说什么显露的风寒之症会因此药加速反应,从而快速悄然致命。”
“淑妃娘娘只命奴才每月三日将此药由倚兰苑后门交予碧樱姑娘,旁的什么都没说。贵人娘娘,奴才全都交代了,还望贵人娘娘饶命啊……”
明月脚下的力送了几分,从那小太监身上移开:“谁知你这奴才是不是在骗我?”
这太监极为贪生怕死,现下已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蛄蛹到明月身下,还没开口求情,就听主子冷漠疏离的嗓音想起:“饶你一命可以,但有朝一日陛下查到此事……”
太监疯狂转动着眼珠,思索好一阵子,心一横:“奴才定会秉承相报,贵人娘娘也颇得圣宠,奴才若是帮了贵人娘娘,也求贵人娘娘救奴才一命。”
“反正,到那时,不等掖庭的人下手,姜淑妃娘娘就会先要了奴才的命。”
闻言,明月轻蔑一笑淡淡道:“放心,你若是帮了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些时日你就先在这偏殿住下,门口有把守的侍卫,春桃会将一日三餐送来,别想着逃,也别耍花招。”
说着,明月亲自俯下身子,从春桃手中接过小刀,划开了太监身上的绳索。
太监松了绑,立即起身跪下,冲着明月要离去的背影不断磕头谢恩,谢她不杀之恩。
等明月回了正殿,刚一躺下,碧樱就带着新取的药匆匆跑了进来。
她将药包递给春桃:“这是奴婢刚取回来的药,春桃姑姑可否要查阅一番?”
春桃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摇摇头,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碧樱的肩膀:“你向来踏实稳妥,你做事,主子和我都放心。”
“你去将这药煎一煎,待会儿我服侍主子用下。对了……”春桃上前一步,走到碧樱跟前,压低声音:“主子看你这段时间辛苦熬药,有意提拔你为二等宫女,主子看重你,你可莫要上了主子的心。”
碧樱一手紧紧抓着药纸一角,闻言眼里是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她重重点头:“姑姑放心,我对主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春桃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强压着笑意,示意碧樱快些离去。
这丫鬟也是个惯会演戏的主儿,只是她的好日子还能有多久?
碧樱干事儿利索的很,若不是她心怀不轨,明月确实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培养一番。这不,刚吩咐她去煎药,没一会儿的功夫,这药就来了。
春桃接过药递到了她的唇边,她轻抿一口,皱着眉嫌弃药苦,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喝。
春桃在一旁急的,愣是好说歹说才劝主子喝下了一小口。只是这一小口刚刚下肚,明月就嚷嚷着头晕乏力。
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晕死了过去。春桃大惊,连带着手中的药碗都摔在了地上,裂成两半。碗里的药一半流到了地上,一半盛到那碎了的半片碗中。
“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太医?”春桃推了推身侧晃神的碧樱,后又对她说:“我去找皇上。”
二人分头行动,没一会儿圣驾和太医就一同聚集在了倚兰苑正殿。
宁绍行听闻明月昏迷,起初还以为是女人耍的什么小把戏,待到了倚兰苑,看清床榻上躺着的人时,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些日子明明活色生香的人儿,如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
“只是得了风寒,怎会如此严重?”宁绍行揉了揉眉心,冲着替明月把脉的太医询问。
那太医摸着明月的脉相,眉头紧锁,久久没有回声。又过一会儿,才扑通一声跪在宁绍行的脚边:“陛下恕罪,微臣行医数十年,这症状是风寒之症确实不错。只是若是平常,连吃了几幅药症状便也就缓解了……”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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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拱手作揖:“烦请陛下容臣检验一下娘娘的药碗。”
说着,太医就跪在地上捡起那半片带着药的药碗,先是用手指蘸取一点放入口中。反复品尝后,面露惊恐之色,颤颤巍巍的张嘴:“陛下……这药是微臣开的不错,只是这药里多加了一份旁的药材……”
平日里精通医术的人难道不知道这药有问题?
宁绍行挑眉,嘴角又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那人,不禁摇了摇头,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这女人不仅医术高超,演技也是高超。
宁绍行抱着看戏的念头没有揭穿她,反倒是问起了太医:“加了什么药?”
太医一下子又面露难色“这……”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后冲着宁绍行请罪:“陛下恕罪,此药臣需带回太医院好好研究一番才知晓。”
“静贵人这儿,刚刚微臣已经替娘娘扎了针,过不了多久娘娘就会安然醒来。”
宁绍行微微颔首,太医识趣儿,带着那半片药碗离去了。
春桃用肩膀碰了碰身侧碧樱:“愣着干什么?”
碧樱反应过来,这才跟着春桃,一前一后地走了。
寝殿内只有宁绍行与躺在床榻上的明月二人,宁绍行走到床榻边,顺势坐了下来。
他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明月的脸蛋儿:“他们都走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朕倒是不知,你演技甚好,就连这气色也演的惟妙惟肖。”
明月知道自己的小把戏瞒不住帝王,但她也不是为了演给帝王看。索性无视宁绍行的话,本以为宁绍行见自己不醒就会离开。
却不料宁绍行竟守在自己床榻边,足足守了好几个时辰。
这其中,宁绍行从“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转变为了“难不成真遭人陷害了?什么时候笨成了这样。”
明月不忍他在继续守下去,索性缓缓睁开了眼。在与宁绍行四目相对时,一脸茫然:“陛下,您怎么来了?”
宁绍行抿唇,无奈将明月晕倒之事叙述一遍。听了这话,她先是惊讶,后垂着眼睛佯装抹掉脸上泪水,小声抽泣:“定是有人要加害嫔妾。”
“陛下,您可一定要替嫔妾做主。”
眼前人一哭,宁绍行这才知晓了她的小把戏。有人害她不假,可她将计就计,故意演给那害她之人看,演给自己看,等着那人上钩呢。
宁绍行倒是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反倒是道了句:“太医院正在研究那碗药,待结果出来。”
“结果还未出来前,你怎知是别人有意害你,还是你身子骨弱,真真患了风寒。”
明月不满瘪瘪嘴,语气似是在撒娇:“嫔妾身子嫔妾清楚,这次风寒着实奇怪的很。”
“更何况,嫔妾本就习医……”
终于等到了明月的这句话,宁绍行忽的嗤笑一声,他起身,嘴角挂着邪邪一笑:“是啊,你本就习医。却连风寒久久不愈都看不出来?”
明月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反应回来自己说错了,急忙解释道:“陛下明知嫔妾不是那个意思。”
宁绍行扫了一眼榻上人,那人急的往自己身边凑了凑,急的秀气的脸蛋儿上挂上了殷红。
“行了,朕无心与你计较。”
计谋得逞,当然无心计较。
“这件事,朕会查明,到时还你真相。也好借着此事,敲打敲打后宫内争风吃醋的风气。”
话罢,宁绍行负手跨出了倚兰苑正殿。
13.反击
后宫最是藏不住事儿,静贵人前脚昏迷,后脚就不知谁把消息放出去了。
念着明月颇得圣眷,不少嫔妃纷纷踏入倚兰苑,想要以此同明月套套近乎,保不住儿能在倚兰苑里碰见圣上,在圣上面前刷刷脸。
一连好几日,倚兰苑日日都有人到访。不说那些嫔妃来来回回累不累,明月光是应付就应付累了。
本想着见了今日来的嫔妃后,就关门闭客,却不料这今日来的嫔妃刚走,方贵嫔就协侍女款款而来。
见着是方贵嫔,明月也不好推脱。正欲下床,却见她加快脚下步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方贵嫔快步到床榻边,一把抓住明月的双手,秀眉紧皱,面露担忧:“前些日子来就见你身子不太好,却不想这么严重。”
明月嘴上扯着笑,轻摇头:“姐姐莫要担心,无妨。”
方贵嫔叹了口气,拍了拍明月的手背:“无妨便好,知道你这些日子离不开药,嘴巴定然苦的厉害。只是今日来的是在匆忙,也未给你带些糕点。”
话音刚落,碧樱就端着一碗药垂着头走了进来。
她恭敬的跪在二位主子面前,将药碗举过头顶:“主子,药已经煎好了。”
明月掩着帕子猛的咳嗽了几声,命碧樱将药放到一旁的梨花木桌子上。
“这婢女瞧着眼生的很呐。”方贵嫔直勾勾的盯着碧樱,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直到碧樱与她对视,她才迅速的别开了脸。
明月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碧樱,却无意捕捉到碧樱与方贵嫔对视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惶恐不安。
霎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是。”明月回了方贵嫔的话:“这丫鬟踏实能干,索性就留在身侧了。”
方贵嫔又一次将目光投向碧樱,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是吗?看着瘦叽叽的。”
“行了,今日便不叨扰妹妹了,妹妹早些吃药,好好休息。等下次来,我定会带上妹妹喜欢的糕点。”
明月应了声,正要起身送客,就听方贵嫔拒绝道:“你身子不好,莫要起来了。”
明月点头,示意身侧的碧樱出去送客。碧樱得了令,走到方贵嫔身侧,同方贵嫔一起出了寝殿。
看着方贵嫔刚踏出寝殿,明月立刻唤来了春桃:“你去好好盯着碧樱与方贵嫔。”
她眯了眯双眸,从床榻上麻溜的起身,走到窗侧,轻轻推开一扇窗户,搜寻着方贵嫔的身影。
等春桃再次进来时,明月早已坐在漆木靠背软椅上读书。春桃凑到主子耳畔,小声嘀咕道:“并未有异常。”
“碧樱只是将方贵嫔送到了倚兰苑门口,后就回来了。”
明月看书的手顿了顿:“也未曾说过话?”
春桃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知道了,但愿是我想多了。”听了春桃的话,她才舒了一口气。
梅花烙与御花园事件中,她也看出了方贵嫔与其背后之人的意图。无非就是想挑拨自己与姜淑妃的关系,从而利用自己之手,抗衡姜淑妃。
至于要了自己性命,好似还没那个地步。
……
帝王虽说要查明真相,还明月清白。可几日过去,御前那边儿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明月犹豫着,要不要上御前走走。思索再三,还是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一碗莲子粥。还在莲子粥内,加入了特殊的药末,这药末可以缓解陛下腿疾。
准备好后,就将莲子粥盛在碗中,同春桃一起往乾坤殿走去。
刚到了御前,御前太监就拦住了她的去路。福子笑呵呵赶来,双手作揖行礼,面露难色:“静贵人来的真是不巧,姜淑妃这会儿子正在里头呢。实在是,不易通报……”
明月冲着福子笑笑:“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好了。”
“这……”福子踌躇着,想要说些什么,唇一张一合,最后却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心里却对明月多了一丝评价:这静贵人别看外表柔柔弱弱,实则也是个倔强的主儿。
这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好当了……
因着姜淑妃在殿内,福子不敢进去打扰。就陪着明月在殿外候着,现下正值傍晚,时不时冷风吹过,这风一吹,身侧的主子就开始咳嗽。
主子一咳嗽,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静贵人得圣宠,若是因他未去通报而导致主子病情加重,指不定皇上怎么责罚他呢。
只是刚刚姜淑妃同他说了,无论任何人来,都不得进去打扰。
福子这下真的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有权有势又爱仗势欺人的淑妃,一边又是得圣宠,身子骨不好的贵人……
权衡之下,他还是呆在明月身侧,一动不动。明月见他还不动,眼珠子转了几下,旋即掩着帕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身侧春桃更是贴心,看到主子咳嗽立即将主子护到身后:“福子公公,主子这些日子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因着冷风病情加重,公公怕是受不起这个罪的!”
“若是公公不愿背这个罪,还劳烦公公现在进去通传一声。”
福子看着明月那摇晃抖动的身子,最后还是一咬牙,心一横走进了殿内。
主仆二人见着他走了,也不再演了。只是春桃有些担忧,凑到明月耳畔小声问道:“主子,姜淑妃在里头,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惹怒了姜淑妃?”
明月轻笑,红唇一张一合尽是得意:“要的就是惹怒她,要是不惹怒她,我们怎么能轻易进去呢?”
果不其然,等福子再次从乾坤殿内出来时,脸上挂着假笑,毕恭毕敬的请明月主仆进殿。
刚踏入殿内,就听女人娇俏的笑声余音绕梁。明月脸上堆着笑意,恭敬的请了安行了礼。
随后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将里面的莲子粥盛出,轻放到帝王面前:“陛下,这是嫔妾亲自做的莲子粥,还望陛下笑纳。”
话罢,明月上前两步,紧贴着宁绍行的身子,月匈月甫几乎贴到了那人唇边,用只有她和帝王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里面还加了一些东西,对陛下身子是极其有益的……”
说罢,迅速抽身,只留一抹淡香萦绕在宁绍行鼻尖。
宁绍行撇过女人拿处,后目光上移,瞧见脖颈上那多桃花胎记,不自觉的拧眉,皱鼻。香气却顺着他的鼻腔钻入了他的胸腔。
以至于他的胸腔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
他抬起手,略显不自然的舀了一口莲子粥,连喝了好几口。
姜淑妃就落坐在一侧,看到帝王略微慌了神的姿态,面上带了几丝怨毒。她从潜邸时就跟随在陛下身侧,那时,陛下就专宠她一人。
相知相许几载,她以为宁绍行是爱她的。今日,她才发觉,陛下在他面前从未有过如此慌了神的姿态……
只是,陛下中意的人是谁都行,怎的偏偏是这静贵人!
姜淑妃狠狠剜了明月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到宁绍行身上,撒娇般道:“臣妾也给陛下带了吃食,陛下怎么只吃她的,不吃臣妾的?”
“何况,陛下不是说了今日只陪臣妾?怎么静贵人一来,就宣了她进来呢?”
姜淑妃不满的嘟着嘴,冲着宁绍行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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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说尽自己的埋怨。美人娇俏,这埋怨听着自然也不惹人厌烦。
宁绍行放下手中汤匙:“朕平日宠你宠的还少?”
“臣妾就是见不得有旁人在……”姜淑妃声音小了几个度,她转过脸,直勾勾盯着明月。要不是今日陛下在此,她定要撕碎这小贱人的脸。
明月也是识趣儿,她起身行礼:“既然惹了淑妃姐姐不便,嫔妾走便是了。”
说罢,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次一打开手帕,帕子上竟赫然出现了血迹。
明月故意倒吸一口凉气,待宁绍行目光投向帕子之时,又迅速将帕子藏回了身后。
宁绍行自然一眼看穿女人的小把戏,他忽的心生邪味,想要好好逗逗眼前人。索性当作没看见,应允了明月离去。
明月正欲要离去的身子一顿,手死死捏着帕子,心里不爽宁绍行不按套路出牌。若是现在走了,那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带血帕子岂不是亏了。
明月将那帕子一扔,帕子便直直飘到了宁绍行脚畔,她装作一惊,又重重咳嗽几声后,才走到宁绍行身侧,弯腰有气无力的去拾帕子。
成功捡起帕子后,又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幸而宁绍行扶住了她的后腰,她腰窝一软竟倒在了男人怀中。
那人手在她的后腰上轻轻捏了一下,不痛不痒:“想做什么?”
鼻息喷洒在明月耳畔,吹动了耳边的碎发。
明月委屈的嘀咕道:“陛下说了要还嫔妾清白,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就非得现在?”宁绍行挑眉,知道了这人的目的,将人从怀里推开。
谁知那人又死皮赖脸的贴了上来:“嗯,都这么久了,也该有个结果了,正好淑妃娘娘也在此,倒不如宣太医来,还嫔妾清白。”
女人红唇一张一合,说的头头是道,又委屈巴巴。宁绍行无奈,不想她再在自己耳畔聒噪,便传来了太医。
不想有朝一日,他也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姜淑妃在一旁看着,两颗眼珠子直冒火。她强压着心中怒火,不愿在宁绍行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种狐媚子的手段,她堂堂左相之女可断断学不来!
也怪不得能得圣宠,真是和她娘一样,是个惯会勾男人的狐狸精!
正思索着用什么法子赶走明月时,御前又传来了福子的声音:“太医到——”
姜淑妃皱眉,面上挂着不悦,今日这是怎么?她好不容易来一次乾坤殿,和陛下独处一次,就有这么多人也跟着到访乾坤殿?
太医带着那碗药渣,进了殿内,先是冲着各位主子行礼。后呈上药渣,垂着脑袋:“回陛下,恕微臣无能。这些时日,臣只察觉药内被人加了决明子,决明子本属寒性,而风寒之症也属寒性,二者相冲,风寒之症确实会严重些。”
“却,却也不会同贵人娘娘这般严重。臣斗胆,再为娘娘问诊一次。”
明月欣然同意,她特意伸出带着手镯的右手,刚到太医面前。那太医刚一诊脉,就被手镯特异的香味吸引,不禁猛吸了几口。
后细细辨别,忽松开诊脉的手,双目瞪圆,一时间慌了神。
那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可否,可否请静贵人将手镯取下,然后微臣细瞧一番。”
明月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取下手镯就交给了太医。后用余光撇了眼一直坐着着姜淑妃,却见姜淑妃那双染了大红水仙的指甲,狠狠嵌入了肉里。
明月抬眸,正对上姜淑妃投过来的目光,她挑衅一笑。
这一次,轮到她反击了。
14.指证
明月欣欣然取下手腕上的迦南镶嵌金珠手串,递到太医面前,歪着脑袋写满了疑惑:“太医,可是这手串有问题?”
“这手串断断不可能有问题的,这可是陛下亲自赏赐的。”
还着重强调了“亲自赏赐”这四个字,扭头可怜巴巴的对上宁绍行盯着的目光:“陛下,您说是吗?”
宁绍行闭眼,不愿看女人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明月自讨无趣,又移回了目光。
太医细细闻嗅着手串儿,眉头紧皱成一团,他忽然开始在手串上摸索着什么。太医额角早已布上了一层薄汗,良久,不知碰到了哪处,轻轻一扣就见一颗药丸展露了出来。
在场之人,见了这药碗均是面色一惊。明月更是掩着面,哆嗦着唇:“这,这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手串中?”
太医将药丸碾碎,放入银针检测,后又放入鼻下轻嗅两次,脸色一变:“这药乃是前朝禁药,药效极佳,仅是随身携带便能使人如同感染风寒一般,浑身难受,咳嗽不止。若是去看医,也会被误认为风寒。后因身子亏空不治而亡。”
“能用此药之人,可见其心思歹毒,这是明摆着要将静贵人置于死地!”
太医说着,俯着身子走到宁绍行身边,将手中药末盛到帝王面前。
就见他捏起太医手中药末,也跟着闻了闻,有香气,却又刚好被迦南香遮盖,对香味不敏感之人是不会察觉的。
“来人,将当日接触这手串之人统统找来。”
帝王动了怒,御前的人又惯会看眼色,知道此事事关人命,关系重大,绝不可马虎。
得了令就立即展开搜查,要不了一炷香的时晨,所有涉事者都被带到了帝王面前。
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碧樱的。
碧樱一进乾坤殿,双腿就止不住的打颤。她哆嗦着身子不停地同身旁侍卫求饶,等见着了帝王与明月,她更是直愣愣的跪倒在了地上。
偏偏双腿这时不听使唤,攒着劲儿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还是纹丝不动。
“陛下……不是我……”碧樱干脆直接爬到端坐着的帝王脚边,一边哭一边求饶:“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陛下明察啊!”
“啧。”宁绍行这人最厌烦聒噪,偏偏这宫女不长眼色,聒噪的不行。
一声轻啧,就将面前那小宫女吓得身子又抖了三抖。
随即碧樱止住了哭声,静静等候帝王问话。这期间,她垂着头,不敢逾矩,只是时不时用余光偷偷去瞥帝王身侧落坐的姜淑妃。
“这手串到了倚兰苑,便只有你一人接触过?”宁绍行嗓音清冷,夹杂着几丝厌倦。
听了帝王发话,碧樱将头垂得更低了,嗓音也跟着小了几分:“是。”
“只是奴婢从未碰过这手串,也并不知这手串里有什么。那日只觉着陛下赏赐的这条手串实在精美,又想在主子面前讨巧,所以才特意将手串盛到了主子面前。”
“旁的奴婢真的一概不知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宁绍行挑眉,用脚尖挑起碧樱小巧的脸蛋儿,逼她直视自己。双眸却如同冰冷的毒蛇,肆意游走在宫女身上,让人望而却步。
“那日碰了这条手串的人,只有三人。一个是朕,另一个是打小就跟在朕身边的太监福子,再者是你。”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朕与福子要害静贵人?”
他松开脚,碧樱就楞楞地瘫软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重复着:“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
这期间,她时不时的就往姜淑妃那侧看去,引得宁绍行也跟着扫了姜淑妃一眼。
姜淑妃本就心虚,见着死丫鬟还时不时的偷瞟自己,心里更加忐忑,她咽了咽口水,企图向往常一样。在碧樱还未出卖自己时,起身,一脚踹到碧樱胸口:“你这贱婢!陛下问你话呢,你往本宫这里瞄什么?”
“难不成还想污蔑本宫不成?”
“今日也是奇怪,臣妾好不容易来一趟乾坤殿,就惹出这么多事端。臣妾吃了一肚子气不说,临了这小贱蹄子还欲污蔑臣妾,臣妾哪儿受过这等委屈!”
“臣妾心里不舒畅,先回波澜殿候着了。”
姜淑妃尽力平稳声音,表现的同以往一般跋扈,可发抖的音色将她彻底出卖了。
她不能保证自己再多待一会儿不会露出什么马脚,索性提前离开,料想这贱婢也不会将自己出卖了。毕竟,这人的把柄,还在自己手中。
匆匆行过礼后,姜淑妃转身就要离去,临行前,她居高临下的望着碧樱,烈焰红唇一张一合,无声说了两个字:“母亲。”
刚要踏出乾坤殿大门,就停帝王森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如此,就先将碧樱送去慎刑司严加审问。何时能说出真相,何时将人放出来。”
姜淑妃停住脚步,扭头,又一次与碧樱对视上。只是这次,碧樱眼里没了以往的懦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像是下了这么决心。
她心中陡然徒增一种慌张,又折返回寝殿。却不想,听到了碧樱的指证。
“陛下,奴婢说,奴婢全说,只求陛下不要将奴婢送去慎刑司!这一切都是姜淑妃娘娘指使的!”
姜淑妃打心底里冷笑一声,本以为抓住了这贱婢的把柄,这人就会乖乖替自己去死。
贱婢就是贱婢,为了活下去连生养自己的母亲都能舍弃。
她提着裙摆,不等碧樱再开口,就又是一脚踹了上去,随后扬起手一掌落下,卯足了劲儿。
碧樱脸上很快浮起一块红肿,就听姜淑妃冷声道:“你凭什么说是本宫指使?证据呢?”
“若没有证据,本宫还说是你同静贵人串通一气,要污蔑本宫呢!”
好一个倒打一耙。
碧樱愣了片刻,立即辩解道:“奴婢原本在浣衣局当差,受尽折辱,本想早日攒够银子换个好点的差事。不曾想,好不容易攒好的银子被侍卫们抢去吃酒了。”
“奴婢想不开,想要跳河轻生。是姜淑妃娘娘您救了奴婢,您说只要奴婢愿意帮您的忙,您就给奴婢寻个好差事。起初奴婢不愿意,可是您竟然找到了奴婢的母亲,以母亲的性命相要挟……”
“奴婢这才听了您的话,又借您之手,顺利去了倚兰苑,这之后的种种,都是听了您的安排……”
“陛下,奴婢所言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永世不得超生!”
碧樱哭得梨花带雨,说的真挚,说的感人。
宁绍行扳动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神色冰冷:“空口无凭。”
姜淑妃也缓过了神,眼神一转,走到帝王身侧吹起了耳边风:“陛下,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丫鬟,更别说救这丫鬟性命。”
“这丫鬟真是丧心病狂,出口成章,八成是与静贵人传统好的。若是臣妾用这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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鬟母亲的性命要挟她,那她今日一定不会因为要去慎刑司,就出卖了臣妾……”
“依臣妾看,倒不如就将这丫鬟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慎刑司无非就是屈打成招的地方,届时若是不小心打死一个丫鬟,也不足为奇。
姜淑妃打定了这个主意,好说歹说要将碧樱送去慎刑司。那日救下碧樱之时,她是没有用这丫鬟的想法的,都怪身侧陪嫁丫鬟给她出的馊主意。
现在可好,这碧樱,活活一个墙头草!
“谁说没有证据?”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月忽然开口。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她身上,就见她对着身侧春桃低语了几句,春桃立刻退出乾坤殿,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一进乾坤殿,就跪在宁绍行面前。
这小太监他眼熟,那日御花园中,姜淑妃命这小太监对明月行刑来着。
还不等宁绍行问,就听小太监开口,将姜淑妃如何指使自己与碧樱联手陷害静贵人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每说一句,宁绍行的脸色就沉下一份。直到这太监将事情原委全都叙明,宁绍行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像话。
他缓缓转头看向姜淑妃,眼里愠色渐浓:“你还有这么话好说?”
姜淑妃红唇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平素如此倔强的她,如今竟在御前落了泪。泪一滴一滴顺着眼眶夺出,她高傲的抬手,将眼泪向上擦走:“臣妾无话可说。”
“静贵人本事通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连臣妾身边之人都一个个拐去了她那处,她想要害臣妾,也是易如反掌。”
明月一眨不眨盯着姜淑妃,静静地看着姜淑妃表演。死到临头,还嘴硬。还想反将一军,只是,她明月,不是傻子,不会白白等着着任人欺凌。
宁绍行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重重放到案几上,四周瞬间鸦雀无声:“姜淑妃姜婉瑗,妒忌成性,屡教不改,残害嫔妃,殴打宫婢。属实有违大体,着退去淑妃服制,将为嫔。”
“这两个宫婢,拖下去,廷杖五十,分配掖庭当差,终身不得出掖庭。以儆效尤。”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立即吓得趴在地上求饶,而碧樱,则止住了哭泣,好似早就料想到会有此结局一般。
忽的,她猛然起身,朝着乾坤殿的石柱上扑了过去。
这一下撞的实在生猛,当即口内鲜血直流,就这样断了气息。
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就此终结。
碧樱同那小太监一起被拖了下去。
而姜淑妃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她不信这些话会从宁绍行的口中说出来,明月现在不是平安无事?为何要对她用如此重的责罚?
委屈,也不甘。丝毫不觉得自己欲陷害明月有错,反到觉得帝王太过于偏心明月……
气急攻心,她只觉得胸口痛的快要喘不上气。再接着就是两眼一昏,晕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时,却已身处波澜殿。身侧坐的是帝王,而眼前跪着的是太医。
就听太医嗓音里夹杂着欣喜:“回陛下,千真万确,娘娘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了。”
姜淑妃猛的睁大双眼,双手轻拂在小腹上,好似梦境一般……
她怀孕了?
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15.猜忌
朝堂之上众臣得知姜婉瑗有孕,纷纷战队左相。逼迫帝王复姜婉瑗淑妃位份,陛下念及着她肚中子嗣,又因这子嗣确实是继婚后的第一子。
不得已,又复了姜婉瑗淑妃的位份。
后宫内得了此消息,个别个和姜淑妃不对付的嫔妃气的牙齿都快要碎了。而多数,则是上赶着要去巴结姜淑妃以及嘲笑明月蠢笨,以卵击石。
乾坤殿的事她们不是不知道,本以为姜淑妃此遭要落寞,宫内要少一个嚣张跋扈的主子,大家往后日子好过点了,却不想她命好,怀了头一子。又有一个左相父亲,家世显赫。任她如何作妖,都有力挺她的底气。
又是翌日晨安。
明月携春桃不急不缓的走在前往坤宁宫的路上,现下天刚蒙蒙亮,日头正打着从东边升起,最后一丝余晖洒在前进的路上。
因着是清晨,明月无甚力气讲话。就同春桃默默地走着,骤然,一抹淡粉色身影从视线中一闪而过,又忽然折返回来。
“明月妹妹,真是巧了,在这儿碰上了。”
这淡粉色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方贵嫔。
方贵嫔脚下一顿,并排走到明月身侧,脸上笑呵呵的,连待着双眸也跟着弯了弯:“这几日还好吧?”
方贵嫔略微有些担忧地询问,还时不时撇头去瞧明月的脸色,见明月点头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姜淑妃有孕,陛下又复了她的位份,想来平定下后定要去找你麻烦的。这几日虽无事,却也万万不可大意。”
“是,姐姐放心即可。”明月嘴角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意。
这些话不用方贵嫔说,她自然是晓得的。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姜淑妃有孕。
只是听到姜淑妃有孕的那一瞬,她的心里竟泛起了一阵酸涩。只一瞬,就被自己压了回去。
所以这几日她心情不大好。
前些日子宁绍行日日专宠她时,就一遍又一遍强调自己不能对宁绍行产生感情。可上位者仅仅随手给予的权利,随便的偏宠,就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明月害怕自己爱上帝王,又怕看清自己的心。
“你说你,还真是胆子大。竟然敢在御前公然指出姜淑妃的罪证……”方贵嫔的话还徐徐萦绕在耳畔,只是明月心里想着旁的事,无心听。大多左耳朵进,右耳出了。
“你也知道姜淑妃那个性子,睚眦必报得很。若是一朝失势倒也无妨……哎,对了,听闻妹妹宫里的那个小宫女碧樱,她如何了?这种宫女也是墙头草,留在宫中必是祸患。”
见明月没有应答,方贵嫔略微疑惑瞅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手臂。
明月这才回过神来,不假思索道:“死了。”
“死了?”方贵嫔面上惊讶无比,两颗葡萄般乌黑亮丽的眸子却疯狂的转动着。随之,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千真万确?”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急迫中又夹杂着些许的兴奋。
明月狐疑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表情同平日一般,看不出一丝波澜,点了点头:“当着圣上的面,一头撞死了。”
闻此言,方贵嫔又是一阵咂舌唏嘘,又是惊叹宫女胆大妄为。
她性子胆小懦弱,自然是看谁都胆大的很了。
二人一路寒暄着走到了坤宁宫,今日来的竟然算早。现下坤宁宫内落坐的嫔妃没有几人,就连王皇后都还迟迟没有现身。
明月与方贵嫔各自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等着王皇后到来。
落坐的嫔妃们都是些安分的,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等婢女侍候着王皇后缓缓落坐时,门口就传来了几声女子娇俏的笑。
王皇后刚一落座,那小声的主人就跟着掀开了坤宁宫的门帘。先是华丽的珠花落金叉朝天髻探了进来,紧跟着是女子风姿卓越的身段。
姜淑妃抬着袖子掩面娇笑,身侧是说着好听话巴结她的林更衣。
林更衣进了坤宁宫,看见王皇后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而姜淑妃,一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身上的珠钗跟着她的身段一摆一摆。
全然没有直视王皇后一眼。
姜淑妃目中无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她家世显赫,位高权重,众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恭贺淑妃娘娘喜得龙种。”
林更衣刚一落座,就打破了寂静,夹着嗓音谄媚至极。
其他嫔妃听了,也跟着恭贺起来。一时之间,坤宁宫的主场由王皇后转变成了姜淑妃。
姜淑妃自然风光,扬起春风得意的面颊,高傲的扫视了一圈嫔妃,最后目光落在了明月身上。
四目相对之时,姜淑妃眉眼轻轻上挑,仿佛在鄙夷她这个手下败将。
明月自然不怕她的挑衅,跟着扬起嘴角,随着众嫔妃说了句恭贺的话。
怀了龙种又如何?
能生下来那才算本事。
姜淑妃行事如此张扬,嫉妒她的人只会愈来愈多,到时这肚子里的龙种……
她避开同姜淑妃对视的目光,转头投向了王皇后。
王皇后双眸紧闭,一手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她向来对这种场面不感兴趣。
只是姜淑妃娇俏的笑声愈发大,愈发刺耳。
直到姜淑妃吐出那句:“若是个皇子更好,本宫虽做不了皇后,可将来做个太后也不错。”
“啪嗒”一声,王皇后手中的佛珠散落了一地。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慢慢落到还在娇笑的姜淑妃身上。
伸出右手,重重的捏了捏眉心,对身旁婢女吩咐:“本宫头好痛,去太医院把陈太医请来。”
直到婢女匆匆踏出坤宁宫,嫔妃们的哄笑声才戛然而止。
众妃齐刷刷望向高高在上的王皇后,只见她面色苍白,神情却如同平常。冷淡、不谙世事。
王皇后又一次捏了捏眉心,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退下吧。”
“是。”嫔妃们得了令,就起身朝着坤宁宫外走。
殿门口站满了嫔妃,明月觉着些许吵闹,便想着等等再走。
等门口嫔妃散了些,她这才起身跟着春桃往外走。只是刚要踏出门时,她忽地用余光迅速扫了一眼殿内。
这一瞧,就见方贵嫔低垂着头,不知在同王皇后说些什么。王皇后脸上露出疲态,后又冲着方贵嫔摆手示意她离开。
明月以为是随便说些关心的话便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跟着春桃就回了倚兰苑。
刚一到倚兰苑门口,福子又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见着明月,他脸上堆着殷切地笑,扬起的颧骨将他的两眼挤成小小的一条缝:“静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陛下赏赐给您了一些珍贵宝物,放在倚兰苑内了,您笑纳。这才的物件都是皇上亲手挑选的,怕出现上次的情况,陛下命奴才亲自交到主子手中。”
“陛下待静主儿是真真的好,奴才伺候陛下多年,还未见陛下对谁如此上心过呢……”
明月听了他这违心的恭维,不由得扑哧一笑:“不过是觉得复了淑妃位置,心里对不住我而找的理由罢了。”
“也难为福子公公这番尽心恭维,这些珍宝我这厢收下了。”
“也请福子公公转告陛下,我无甚大碍,心中也无甚委屈,让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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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当真。”
莫要把自己当成他后宫的嫔妃,也莫要觉得自己会为了他伤心。
福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明月话中之意,只顾着点头哈腰。心里却暗自觉得明月定然是吃醋了才会有如此反应,他见过的嫔妃多了,大多吃醋时同明月反应一样。
假装不在意。
其实最在意。
福子担心自己再在此呆着会惹主子心烦,于是寻了借口正要开溜,却听见明月叫住了自己。
“福子公公。”明月上前两步,从宁绍行送来的一大堆金银珠宝中,挑选了一颗最亮的珍珠塞到了福子手中。
就见福子先是一惊,立即跪在地上:“主子,这太贵重了,奴才担当不起……”
“主子有何吩咐尽管直说,不必如此折煞奴才。这礼太重,奴才只怕担当不起。毕竟御前侍候的,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说着他欲将手中珍珠重新塞回明月手中。
明月知道福子是跟在宁绍行身侧十几载,贿赂不了的人,她也没打算贿赂福子替自己办事。
于是重新将珍珠塞回了福子手中:“公公大可放心,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事儿也与圣上无关。”
福子咽了咽口水,只是奴才到底还是奴才,面对白花花翻着银光的珍珠。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福子将珍珠握在手中,眉毛一挑,一颗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就看了过来。
“想请福子公公,帮我找找碧樱的尸体。”
福子骨碌着眼珠,仔细思索一番。这事儿确实跟陛下不沾边儿,陛下得知了想必也不会生气。
只是这事儿做起来实在是难,宫里太监宫女儿出了人命,这尸体可都是要扔到乱葬岗,等着专门清理的。
不说乱葬岗尸体堆积如山,他要一个一个去翻着找。这碧樱已经死了多少天了,尸体早就被清理掉了也保不准儿。
但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白花花的珍珠,长吁一口气,还是决定接下这个脏活儿。
福子将珍珠贴身藏好,冲着明月行礼作揖后,就匆匆离去了。
离去时,嘴里还小声嘀咕着:“这碧樱也真是本事通天,和这么多主子都有瓜葛……”
后面说的话,声音实在太小,明月不得而知。
这么多主子?
难不成除了她与姜淑妃,还有旁人参与其中?想来,福子是知道些什么的。
忽然灵光一闪,明月想到了那日福子送赏赐来时,同自己说的话——“切勿相信身边之人。”
这句话,是在只碧樱,还是另有其人?一时间,脑子乱乱的。最开始将碧樱带回来的人是春桃……
明月忽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瞥了一眼身侧春桃。却见春桃还是如往常一般,天真无邪的脸蛋上在看到明月时露出了一丝舒展的笑意。
不,不可能……明月赶紧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晃走。虽说后宫之中不可轻信他人,但在明月心中任何人都可以背叛自己,唯独春桃断断不可。
她不愿春桃被人收买……
“春桃。”明月声音有些不稳:“那日你说,碧樱是被小厨房嬷嬷欺负所以一个人躲在后殿哭泣?”
春桃点了点头:“碧樱手上好些子伤疤,奴婢于心不忍才带着碧樱去找了主子。”
“主子……”似时察觉出了主子语气不对,又联想到福子临走前的话,她也推测出了,主子一定对自己起了疑心。
刚要自证,却不料明月抓住了自己的双手,转身,目光炯炯:“春桃,我信你。”
“后宫之中,旁的嫔妃我都不信,唯独信你。”
16.挑逗
又一月十五,也到了与帝王约定根治的日子。
明月今日早早就出了宫,到学院门口候着待检验离筱的成果。
当初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会给自己招来一大批学生的人,此刻正吹丧着脑袋,失魂落魄的朝自己走来。
等他远远看见明月站在学院门口时,就立刻挺直了腰杆,脸上失落一扫而空,佯装出一副自信模样。
明月被他这举动给逗笑了,裂开樱桃红唇,露出白净的虎牙。
离筱见着明月笑,也不由得跟着咧嘴笑,嘴里却嘟囔着、不解着:“笑什么?”
他加快脚下步子,走到明月身侧,双手背起由上至下打量着明月。
明月止住笑意:“招生如何?”
离筱原本见了明月,脸上还挂着笑。这下好了,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明月早就知道此事不会如此轻易,本来交给离筱时也并未保有太大希望。只是自己碍于身份不能亲自抛头露脸,不然被人抓到把柄,那就全都崩溃一溃了。
那时听离筱说这方圆十里都有他的人,这才灵机一动想着将此事交予离筱去做。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她和离筱有瓜葛。
见离筱苦恼的挠了挠脑袋,深邃的眼窝跟着眉毛微微上挑,眼眸柔情的似一潭汪泉:“没办成的话,你会对我失望么?”
“可是对不起你,我本不想你失望的。”
这话竟横生出一种可怜兮兮的调调。
不知是大漠人性格如此,还是离筱不精通中原话的缘故。明月只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怎么听怎么暧昧。
她赶忙上前两步,轻轻抚了抚离筱单薄的肩:“无妨,此事任重而道远,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办成的。”
离筱抬起眸子,面带着一丝困惑,眨巴两下那双眼,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跳动着:“不是一日两日,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不该夸下海口。”
“……”明月一时哑口无言,真不晓得这人是精通中原话,还是不精通中原话。若是精通,怎会连自己说话的意思都听不懂。若是不精通,他又会用“夸下海口”……
“不过……”离筱顿了顿,等明月望向自己时,又迅速张嘴,薄唇一张一合:“我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招来,我只招来了两名学生。”
“剩下的我会想办法的,既然答应了明月姑娘,我就一定会办到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将这学院给填满。”
明月听了他这话,又是扑哧一笑,她半掀着眸子去瞧眼前人,只觉得眼前人有些许有趣儿。
“你又笑啦,你为什么看见我总是笑呢?”离筱不理解明月的笑点,他伸出纤细修长的玉指,胡乱揉搓着自己那张棱角分明又深邃的脸庞:“难不成是我脸上有什么招人笑的东西?”
“也没有啊……”
明月从未见过如此妙趣横生之人。
自年幼时跟随母亲学医,整日接触的不是冷冰冰的医书就是各类五花八门的草药。后来母亲去世,她继承母亲衣钵,也继承了母亲遗留下来的草药铺子,一直过着治病救人的忙碌生活。
后来政变爆发,百姓疾苦,她只好少收银子多救命,就因自己是女人,世道见不得女人好。铺子就被眼红之人嫉妒,放火烧了。
再后来她入宫,一心想的也只是爬上高位,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找到凶手报仇,为天下女性争取权利,为百姓提供更好的生活。
仔细想来,她的确是过的无趣至极,以至于见到离筱这么稍微有点儿意思的人,就乐得合不拢嘴。
明月收回笑意,目光却炯炯落在离筱身上:“你说你招来了学生,人呢?”
离筱被明月盯的有些不自在,他移开落在女人身上的目光,投向地面:“还在家里。”
不等明月反问,就听他即刻补充道:“她们的丈夫不让她们离开家门,只能在家内织布养蚕,烹粥育子。”
“但是她们说,每月十五到十七,她们的丈夫会去街上参加神佛游行,这几日不在家里,所以这几日白日可以来上课。”
明月越听,秀眉就皱的越紧。也幸而,这两人并未被封建礼数吞没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反倒是同她一样,与这封建逆行而流。
见明月出神,离筱伸出右手,在明月眼前晃了几下:“所以,学院的老师呢?”
明月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在自己眼前乱晃的手:“有了学生,还差老师吗?”
少女余温传到掌心,手心暖暖的,胸口却痒痒的。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牵同龄女人的手……却不想这么柔软光滑,这么温热……
明月也察觉出了自己的失礼,急忙抽回手。脸颊不自觉地飞出了两坨红晕,耳根子直发烫。
这份柔软还未到手多久,就立即消失殆尽,离筱伸手轻轻去抓,却眼睁睁瞧着那人将手抽了回去。最终,放下往前探了一步的手。
离筱掩唇轻咳一声,还是明月率先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既然如此,就不叨扰离公子了。”
“送客?”离筱双手环绕在胸前,眼神却赤裸裸的流露出一丝不满,他瘪瘪嘴:“好无情。”
“我为你忙前忙后,却被你用完就扔!”
什么叫用完就扔……
明月时而被他这大胆的话语给震惊:“并非如此。”
刚想要为自己辩解,脑海中又忽然浮现出主意来:“实不相瞒,我要去悬崖边采一株草药,时间紧迫,所以才匆匆告辞。”
“若是离公子对此处地形熟悉,可否将悬崖位置告知一二?”
离筱扑闪着眼睛,静静思索了良久,忽然如宝石般翠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熟悉。想让我带路直说,不必弯弯绕绕。”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明月冲着他道了谢,学着离筱的样子冲他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就见离筱轻哼一声,一手负背走在了最前端。
离筱带她来的悬崖位于清水寺附近,要绕过清水寺一条偏僻的小道,直直走上三四里路才能到。
清水寺本就建在郊外,人烟稀少。现下正值寺庙重修,已经将近一年无人来过此处。
明月有些疑惑离筱是从哪儿得知这些僻壤的地方,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问出来。
“到了。”离筱弹了弹衣袖,将一路上带来的尘土全都弹走。
随后指了指面前陡峭的崖壁:“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但是这崖壁陡峭你一个人又不会武功,实在是太不安全。”
“不妨你告诉我你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子,我去取回来交予你。”
刚准备拒绝离筱的好意,就听离筱继续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且看看这崖壁有多高。”
“这地方我熟悉的很,早些年我常常过来。这些崖壁我也都一一攀岩过,比起你,我更有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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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可谈。…”
明月听了离筱的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前跨出一步,只一眼两条腿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陡,实在是太陡了。她行医多年,也在悬崖峭壁上采摘过草药,只是从未有这么高这么陡的悬崖。
一时间,心里还真是有些拿捏不准。
明月回身:“这悬壁实在是过于陡峭……若是离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放心的。”
闻言离筱僵硬的别回头,耳尖却是红的发烫。
“你在担心我吗?”他使劲儿揉搓着手指一个人小声嘀咕着:“不用担心我的。”
明月没听清他在嘟嘟囔囔说什么,正要问时就听他义气填庸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我去去就来便是!”
明月并没有反驳离筱的话,将自己所需的草药形状一一告知给离筱,怕离筱听不懂,还特意蹲下身子在土地上将草药的形状给画了出来。
虽然画得不怎么好看……但应该能看懂吧……
离筱盯着地上那画好几秒钟,直到那草药深深刻入脑海,一个翻身腾空而下。
明月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她半探着身子去瞧岩壁下的情况,却连一个人影儿都没看到,心中不由得为离筱捏了一把冷汗。
“离筱——”明月大喊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回音。
倒吸一口气,正准备下去一探究竟之时,就见一个人影一翻而起,顺着陡峭的岩壁跳了上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株草药,将草药伸到明月眼前,深邃的轮廓上沾染了些许尘土,翠绿色的眸子闪着点点亮光,如同一只等待主人奖赏的……小狗?
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是这个吗?”
明月点头,接过采来的茯苓,放入贴身的锦囊中:“谢谢。”
“嗨呀,你同我还说什么谢谢。”离筱一边挠头一边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地面。
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他一直视明月的脸,自己的脸上就会泛起滚烫。于是索性不再瞧眼前女人,说不定症状会好些。
明月见他不自在的样子,撇了撇嘴角,脸上带着挑逗的笑,她伸手,抚上男人俊俏硬朗的脸颊,轻轻摩擦几下。
离筱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一把抓住在自己脸上捣乱的纤纤玉手:“你……你……我……我……”
明月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愈发深了,不紧不慢地抽回手:“脸上有土。”
“哦……哦……”离筱急忙胡乱擦了两把脸:“现在没有了吧?”
说话间,明月抬眼望去,就见那人两颊红的如同落日余晖。
明知在挑逗眼前人事态会往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可明月就是忍不住,这人太像一只小狗,她太想看看继续挑逗下去的后果。
明月轻笑,点头。
二人皆不言语,气氛略微有些诡异。忽然,一道兵器碰撞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二人相视一眼,离筱率先上前,训着兵器声看去。
他猛地扭过头,双眸睁得老大,小声朝着明月对口型:“快过来。”
明月紧跟其后走了过去,学着离筱的样子蹲下身子藏匿在草堆之中。
顺着离筱手指的方向,就见一大堆士兵正在有条不紊的训练着。
这里不是练兵场,贸然出现一个大部队,二人均往不好的地方想去了。
有人在招兵买马,欲图谋反?
17.第 17 章
等明月拿着茯苓回宫,才刚过了薄暮。夕阳西下,映着她独自凛冽的身影,将她的身影拉的高大修长。
匆匆回倚兰苑换了身合适的衣服,便立即携带银针锦囊,前往乾坤殿。
御前的人今儿似乎是得了圣上吩咐,格外有眼色,见着明月都是微微曲躬行礼,放明月进了乾坤殿。
此时乾坤殿内,帝王正在同大臣们探讨民情。明月被福子引到了偏殿,落坐。
听福子讲荣亲王也在此,明月就按耐不住想要上前偷听帝王论证。毕竟,今日所见士兵练武时,她的心中就隐隐怀疑是荣亲王。
等福子退下,明月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屏风后,身子紧贴着屏风,竖着耳朵去听。
就听那头荣亲王雄厚低沉的嗓音频频施威。
“陛下,姜淑妃怀有子嗣,而王皇后侍候君上多年都未有所出,实属有失皇后品德,臣同一众大臣皆以为,待姜淑妃产子后,废了王皇后,改立姜淑妃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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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切莫要犹豫了。姜淑妃的父亲左相,在前些日子的抗洪救灾中立下屡屡战功。单单靠加官晋爵是不够的,现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左相的心,让左相一直为陛下效力。”
“陛下不妨想想,左相最在意的是什么?当然是他的宝贝女儿,陛下若是立她的宝贝女儿为皇后,左相一定会为了陛下鞠躬尽瘁,更何况姜淑妃也是实打实的爱着陛下。”
“陛下此举实在是一箭双雕。”
18.巫山云雨
青鸾帐内烛影摇红,明月偏首垂眸,云鬓间累丝金凤轻颤:“妾身何曾逃……”
龙榻上君王药力未散,玄色中衣半敞,忽地擒住凝霜皓腕。明月被迫仰身,领口微松处,朱砂胎记如落梅隐现。宁绍行指腹摩挲那抹艳色,自雪颈蜿蜒而下,激得怀中人战栗难禁。
痒痒的。
明月下意识不自在的躲了一下,双手间的力却更深了几分,好似生怕她一个不注意逃跑了一般。
她紧锁眉头,虽知晓药效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令人神智不清,却不知宁绍行神智不清,自己要遭罪。
“月儿……”带着独有的磁性低语声猛然传入耳畔,明月身子一僵,耳边是灼热的呼吸声,浑身上下汗毛瞬间竖起。
太过于灼热,太过于亲密暧昧的气氛,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要再离开朕了好吗?”
话音刚落,薄唇猛地覆上。胸腔里是积压许久的情感,均在此刻迸发。薄唇吻上了的那一霎那,明月有想过要躲闪。
可是身上人如此强势,并不给她躲闪和反应的机会。只能合眼,放弃。
樱桃红唇微微启开带着些许的晶莹,任由男人霸道掠夺,侵占。
案台上的烛火跟着二人的起伏轻轻摇曳,不知吻了多久,久到烛火全部燃尽。
黑夜中,那双眸子在自己身上游走,唇贴在了脖颈上。
双手也跟着不老实。
明月这才得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却被抓住峰峦,又紧跟着轻哼一声。
唇畔向上,贴近右耳舔舐着:“月儿……”
“想。”
明月没有作答,默许着同意了。虽无甚经验,但身上这人做足了准备。竟无一丝不舒之感,相反多出了一丝别样。
帝王寝殿内,碰撞声与小猫轻哼声此起彼伏。
不过多时,殿内竟叫了水。
明月只觉得筋疲力尽,抬起酸痛的胳膊,争着身子要离开时,脚腕又被人抓住了。
一股力将人扯进怀中。
宁绍行撩拨着被汗水打湿的长发,双目略有猩红,在此对着眼前猎物,吞噬起来。
殿内的水一连叫了六七回,却没有一次真正沐浴过。
就连进来送水的太监,也忍不住偷瞄起来,垂着脑袋用余光去瞧床榻。
还没等着仔细看清,一本厚厚的经书就砸向了自己的脑袋。
“脑袋不想要了?”
帝王震慑的话语想起时,那小太假吓得立刻呆愣在原地,直冒冷汗。同手同脚的将寝殿内的水换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明月趁着眼前人不注意,迅速爬起身子,却因着腰酸背痛一下子又软了下去。
她痛的惊呼一声,这一下吸引来了宁绍行的注意。男人再一次朝着自己靠近,她只觉得恐怖至极,强推着男人的胸膛说什么也不让靠近。
“不要,不要。”
可眼前人非但不听,一下子将自己打横抱起,重心不稳,她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陛下,不药了……”
宁绍行将人放进浴桶内,用桶边湿润的手帕轻轻擦拭她柔嫩的肌肤:“想什么呢?”
“要沐浴。”
“朕现下身子才刚刚大好,不会那么不知节制。”
若不是亲身体验,明月差点就信了此人鬼话。
可现下实在太累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只乖乖的坐在浴桶之内,等着此人为自己净身。
昏昏沉沉之际,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你倒是舒服,朕何时这般伺候过别人……也不知你……算了……”
再之后的喃喃低语,明月就不得而知了。
等再次睁开眼时,竟已过了晌午,陛下早早去上了早朝,只留她一人在诺大的乾坤殿中。
明月心下一惊,立刻从床上坐起,这下错过了请安时辰,得即可去坤宁宫请罪。哪里还顾得上腰酸背痛,唤了婢女为自己更衣。
春桃笑脸盈盈的走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陛下今日早晨进了主子的位份,主子现在已然是嫔位了!”
“主子不必慌张,陛下今日免了主子的请安,令主子好好回倚兰苑歇息着。”
话罢,春桃上前,替明月梳妆打扮。
“主子,昨日恐怕累坏了,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给主子做了您最爱的排骨粥,等回去就能尝到。”
“且慢。”明月轻轻按下春桃的手:“先去坤宁宫请罪。”
春桃有些不解,正要脱口询问时,就听主子徐徐道:“王皇后一向慈悲大度,只是我这刚进了位份,虽陛下免了请晨安,但于情于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皇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止不定怎么想。”
“宫里一举一动都要细细思索再三,切不可一个不注意惹得他人不悦,平白为自己树敌。”
这话在理,她性子不如姜淑妃那般跋扈,又强大的母家支持,在这宫里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春桃也得了主子的心意,随后替主子回了一趟倚兰苑,取了谢罪用的珍珠八宝琉璃手镯。
带着厚礼,同主子一起去了坤宁宫。
待到了坤宁宫,门口的婢女们传了通告,却道皇后娘娘现下正在潜心礼佛,若是静嫔要等,只能站在坤宁宫外候着,若是等不起还请回,
春桃一听这话,率先按耐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就要找那小宫女理论:“主子已是嫔位,怎可站在宫门口候着?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月打断。明月扯了扯春桃的衣袖,示意其禁声后,将人拉回了身后。
随后冲着守着宫门的二位婢女婉约一笑:“那本宫在此等着便是了。”
宫女们不再搭理明月,任她同婢女站在萧瑟的冷风之中。
现下寒冬虽已过去,可说到底还未入春,风稍微大一些,变冷的哆嗦,再加上昨夜之事,体力不支,身子骨难免弱了一些。
没站一会儿就险些晕倒,好在她强撑着,这才不被人发现睨端。
春桃也是顶有眼力劲儿,悄摸走到明月身后,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主子。
后冲着明月相视一笑,主仆二人就站在坤宁宫门口,一候多时。
宫内王皇后抱着一只白色长毛猫,静坐在方圆木红漆靠背椅上,听着身边婢女诉说明月在门口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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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
脸上全然无了之前的和善与不谙世事,一双眸子幽幽,飘向远方,带着金镂护甲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怀中小猫:“本宫等了她多么些时候,就让她等本宫多么些时候。”
“到底年纪轻,多磨练一些总归是好的。”
抬眸,对上婢女的眼神:“本宫这是在帮她磨练心性,你且看这时辰,若是时辰够了就让她进来。”
说罢,将怀中猫儿往地上一扔,起身拿着佛珠就走进了佛堂。
又等了些时辰,明月双腿已经直打哆嗦,这才见着皇后身边的贴身婢女。
那婢女小跑着到明月面前,朝着明月说了些谢罪的话:“静嫔娘娘,实在是对不住,请静嫔娘娘随着奴婢进来。”
明月一抬脚,就脚下一虚,幸而春桃一直在身侧扶着,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那婢女将她的仪态全都收进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将她引进了坤宁宫内。
明月前脚刚一踏入正殿,就见皇后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抱着白猫从佛堂内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猫交予婢女后,又轻轻挑逗了一番。
全程未抬眸瞧过明月一分一毫。
明月也不恼怒,脸上端着笑意,扶正头上的点翠翟冠,捧着嵌宝螺钿漆盒:“臣妾今日请安来迟,特献上陛下御赐的手镯,还望娘娘恕罪。”
王皇后轻笑一声,单手支颐:“静嫔真会说笑,陛下今日早晨免了静嫔的晨安,何罪之有?”
“臣妾知道娘娘一项看重礼仪,陛下是免了臣妾的晨安,可臣妾不想落得个不知礼仪恃宠而骄的名声。”
“特意像娘娘请罪,也希望娘娘莫要如此想臣妾。”
王皇后略掀眼眸,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将支颐的手放下,亲自起身结果了明月手中的漆盒。
“你倒是有心了,这后宫中哪个不是把本宫当成一团空气,也难为你还惦记着本宫。”
“皇后娘娘一直是六宫的主子,何来空气之说。”明月接了王皇后的话,冲着王皇后勾唇一笑,眨巴眨巴眼睛:“后宫嫔妃并非谁家世显赫嚣张跋扈就信服于谁,不过是不想惹一身骚,表面信服罢了。”
“心里头最信服的,还是坐在凤位之上的娘娘您。”
王皇后不傻,一听便听得出这是一番表忠心的话术,她上下打量着眼前女人。
良久没有出声。
现下陛下刚进了这人位份,姜淑妃指定会再次找此人麻烦,而姜淑妃肚子里怀有龙种。若是先前,她可以不怕,可以求陛下帮她,可是现下,她和龙种孰轻孰重,陛下心里还是有所掂量的。
陛下帮的了此人一生,却帮不了一世。
而她此刻单枪匹马,急需一个盟友,这盟友只能是在姜淑妃位份之上的自己。
倒是小瞧了此女的心机,只不过,姜淑妃与她斗得鱼死网破,最后得益的却是自己。
自己又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王皇后嘴角带着笑意,将手中盒子随意交给身边婢女:“只可惜,本宫对于后宫之事,无甚兴趣。”
“送客。”
明月垂着眸子恭敬的行了礼,看来王皇后是投靠不住了。
19.拉拢
因着姜淑妃有孕在身,陛下隔些时日便会去波澜殿内呆上一阵子。姜淑妃有了身孕,倒也不怎么出宫门,小心得紧,生怕磕着碰着。
而波澜殿内更是整日山珍海味不断,那用膳的仔细程度,竟快赶得上帝王用膳了。可见姜淑妃与帝王都对这一胎极为重视,各宫嫔妃艳羡的不行,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帝王又往波澜殿去。
姜淑妃有皇嗣在身又有恩宠在侧,越发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了。且不说自从有孕养胎晨安一次都没去过,就连皇后生辰宴也假借需静养不曾露面。
这时日久了难免有不怕姜淑妃的,心生不满。
今儿晨起请安时,与王皇后同一时期入王府的林昭仪就忍不住吐露了几句心声。
林昭仪东西温吞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又是打王府就跟在帝王身侧的老人,一般嫔妃见着她都要礼让三分。
见她一身素锦的淡蓝色流花百褶裙搭着嫩白色袄子,整个人往哪一坐却如同一幅静谧的画儿。
就这般娴静的人,却是头一个开口大庭广众之下指责姜淑妃的:“姜淑妃虽是有孕,可到底是妃位。接连一个月都以养胎为借口,足不出户。只怕不是要在宫内养胎,而是公然挑衅娘娘权威!”
王皇后一如既往手捻佛珠,合着眸子,嘴唇上下轻启,低声念叨着佛经,并未搭理林昭仪此番话语。
王皇后不语,可看不惯姜淑妃如此行径的人纷纷发话了。
“是啊,连皇后娘娘仅一年才有的生辰宴都不曾出席,这不是明摆了挑衅皇后娘娘权威么!”
“可不是,无非仗着自己的左相父亲与腹中龙嗣。要我看,陛下待她也未曾用过真心,倒是待静嫔多了几分真心。”
不知谁借此拱火,瞬间将矛头对准了明月。众嫔妃齐刷刷扭头盯着明月,一双双亮眸如同一个个利刃,直刷刷砍到明月身上。
明月见此掩着帕子轻笑出声,不慌不忙道:“陛下无非就是来了几次我宫而已,其余时间都在波澜殿内,各位姐姐怎么看出陛下待我真心的?”
原本叽叽喳喳的嫔妃们听了此话瞬间鸦雀无声,各个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又不知是谁率先开口:“六宫上下,谁不知陛下整日对着妹妹‘月儿...月儿’的叫?”
“妹妹也忒谦虚了,陛下怎么不曾这般唤过我们?”
“还是姐姐们神通广大,连我与陛下二人之间的事儿都能知晓的一清二楚。”明月将帕子别回腰间,弯了弯嘴角,冷着声音朝着那说话之人道了句:“莫不然下次侍寝,我同陛下讲讲,让陛下也这般唤唤姐姐。”
那人被明月呛的说不出话,娇气的哼唧了一声,又冲明月翻了个白眼便偏过头不再看她。
端坐在正位的王皇后却忽然顿下了手中佛珠,她掀起眼皮,扫了明月一眼:“陛下当真这般唤你?”
明月不解,却还是解释道:“不过是陛下闲来无事,随口叫着玩儿罢了。”
王皇后的笑瞬间从鼻腔中喷出,哧了一声,后将目光落到了林昭仪身上。
二人对视之际,林昭仪竟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众人请安这么久,还是头一遭见着王皇后笑,更多的是不解。
王皇后揉着额角轻轻摇头,脸上还带着笑意:“无妨,陛下愿意这般唤你,说明你合陛下心意。”
“往后好好侍候君主就好。”
明月与其他嫔妃一般不明所以,只好道了声“诺。”
闹剧在王皇后说下“散了吧”的时候戛然而止,嫔妃们又是一窝蜂的往殿门外塌,明月则留了个心眼儿,特意瞧这林昭仪的动作,随着林昭仪的步伐慢悠悠的往回走。
因与林昭仪不相熟,明月也不好去打搅她,静悄悄的跟在人身后,想着寻个理由凑上前去。
林昭仪并未回头,自顾自地走着,却在即将拐角处幽幽道:“还想跟到什么时候?”
闻言,明月这才大跨一步走上前来,和声和气地请安行礼。跟在林昭仪的身侧,静静走着,也不主动搭话。
良久,林昭仪转过头还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说吧,想问些什么?”
“要是问本宫皇后娘娘为何发笑,那本宫无可奉告。”
林昭仪虽然性情温吞柔顺,但却外柔内坚又机敏聪慧。明月知晓从她那里套不出什么话,只好莞尔一笑:“娘娘那里的话。”
“只是觉得羡慕娘娘刚刚直言不讳,后宫嫔妃都对姜淑妃略有不满,唯娘娘直言说了出来。”
“觉得兴许娘娘同我是一路子人,便想着同娘娘亲近一些……”
林昭仪敛了笑意,还是那般的娴静优雅,快速上下扫了一眼明月后留下了一句:“我不同旁人交好,你另寻他处吧。”
说罢,轻甩袖子快步离去。
早就知道想要靠近林昭仪并非那么容易,所以从她打算跟在林昭仪身后时,就聊闲到了如此结果。
明月并未气馁,深深望了一眼林昭仪离去的方向,也转身,同春桃往倚兰苑的方向走去。
她刚刚同林昭仪讲的话不错,她确实很想同林昭仪交好,不为别的,就因着林昭仪是打潜邸就跟在陛下身边的老人,知晓好些旁人不知晓的。
说不准儿,能在她身侧得出许多姜淑妃的罪证,待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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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陷害自己时,也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更何况林昭仪聪明娴静,从不主动害人又安分守已,有一个这样的好友伴在身侧,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后宫本就是成群结队之地,若是执意单枪匹马恐怕早晚要羊入虎口,不得好死。
赢得林昭仪信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一边思索着,一边同春桃回了倚兰苑。这刚一踏进倚兰苑,又远远瞧见福子了。
福子笑面相迎,手里端着一个金灿灿的盒子,凑上前先是请了静嫔安,后双手奉上盒子,等着明月亲启。
明月一打开盒子,却瞧见了一碗汤药。小脸上登时写满了疑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就听福子道:“静嫔娘娘,这是陛下钦赐的送子汤,强身健体用的。”
“陛下还说了,等下了早朝,陛下就来娘娘处,还望娘娘早些准备着,等候陛下。”
福子刚一说完,就见眼前静嫔白皙透亮的俊俏脸蛋儿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大白天的,真是羞死人。
明月接过那碗送子汤,先是放到鼻尖轻嗅,细细分辨里面药材,确认无误后这才放心地将汤一饮而尽。
福子笑呵呵的递过主子手里的空碗,打发身边的下人将空碗送走后,小心跨步上前,张张嘴,目光落到明月身侧的春桃身上欲言又止。
看得出福子有什么话想同主子说,春桃识趣儿的退下,却被明月握住了手腕,细长如柔荑般的手在春桃手背上轻跑了两下后,冲着福子道:“福子公公有话但说无妨,春桃是本宫身侧最信任不过的人,无须防着她。”
福子犹豫片刻,这才开口道:“静嫔娘娘托奴才找碧樱的尸体,奴才已经找到了。”
“下一步娘娘打算如何?”
明月取下腰间挂着的囊袋,将那袋子沉甸甸的银子连同帝王赏赐的红玉髓吊坠一起塞到了福子手中:“公公寻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放着即可,将位置告知本宫,过些时日我会去处理。”
刚好在过些时日便是十五。
福子得了令又收了好处,眉笑颜开的应下了这差事。
……
宁绍行虽说下了早朝来,可这早朝似乎格外久,久到明月准备的吃食早已凉透,久到这吃食热了又热直至不能再热,也未曾盼来那人身影。
无奈,只好下令将这桌子吃食赏给后院儿小猫儿。
下人刚清理好桌面,那抹明黄的身影就闯了进来。
还不等明月反应过来,就被人拥入怀中,头埋进宽厚的臂膀中动弹不得。
宁绍行凑到明月脖颈处使劲儿嗅了又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