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后直男竹马他光速弯了》 1、第 1 章 凛冽的寒风刮过，树上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被吹离了枝干，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才失去了最后一丝活力，慢腾腾地掉落在地上。 冬天真的来了。 尚千栖目睹了那最后一片落叶落地的全过程，后知后觉发现那阵寒风顺着脖颈灌进了棉衣里，渐渐刺穿了皮肤，没入骨髓，冰得他一颤。 他蜷了蜷手指，指节已经被冻僵了。 尚千栖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陌生的北方就读这里最好的大学，屡屡为自己考入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而欣喜骄傲，第一次产生退缩的念头，竟是因为这里的天气。 好冷啊，和南方的冷仿佛不在同一个维度。冷到骨子里，冷得他脑壳都在发麻，以至于近在咫尺的声音听着也不太真切。 “尚学长，我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站在尚千栖面前，双手并在一起，捧着一个精美小巧的礼品盒，举到他面前，晶亮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不安而期待地说： “你能……能考虑一下吗？” 尚千栖对她有些许的印象。 是书法社今年新入社的成员，和他同是化学系的学生，虽然经常在书法社里看到她的身影，但交谈的次数寥寥，就算有交流也是一些客套话，尚千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她聊天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不是这场告白，他或许已经忘掉对方的声线。 尚千栖无声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开口：“不好意——” “不好意思，他不能考虑。” 一道凌冽冷硬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打断了尚千栖的话。 小姑娘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大男生，脸色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红，最后竟因为局促和害怕而不自觉后退了一步，“韩学长……” a大里，认识尚千栖的，几乎很难不对这位有所耳闻。 韩江遇。 听说是跟尚千栖一起考进来的，两人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级读书，到了大学，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系里，但韩江遇开学就主动向辅导员申请了调寝，调到了尚千栖的寝室。 两个人在学校里几乎是形影不离，有尚千栖的地方，必然游荡着韩江遇的身影。 韩江遇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腿长，走到哪里都极具存在感。 但因为脾气不太好，和他交流相处总要承受一定的心理压力，性格内向或者胆子小一点的，连正常和他交流都会感到拘束不安。 这种情况只有尚千栖在的时候才能稍微改善一点。 小姑娘见韩江遇语气虽然称不上好，但并没有发火，表情也算平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鼓起勇气，转头重新看向尚千栖，目光一撞上尚千栖那张瑰丽温柔的脸庞，脸上就不自觉多出了一抹薄红。 并非是因为寒冷。 她小声继续：“尚学长，刚刚……” 尚千栖是化学系公认的系草，长相绝色姝艳，性格温润如玉，几乎是系里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就算是男生也对他颇有好感，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被要联系方式，聊上两句就忍不住对其心动的男生。 可惜身边有一头脾气暴烈擅长圈地的恶犬。 入学一年多，从来没听说过尚千栖谈过恋爱，甚至连暧昧对象的影子都不存在。 “他这个学期都要准备化学实验邀请赛，你不知道吗？” 韩江遇走到尚千栖身前，挡住了他大半个人，瞥了小姑娘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时间跟精力拿来谈恋爱。” 小姑娘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顶着韩江遇危险的目光僵硬地点点头，讷讷道：“我……知道了。” 尚千栖缓缓放松下来，他其实不擅长拒绝，以往收到的情书、告白，都是韩江遇替他解决的，他看着女生有些受伤的表情，温声安慰：“不好意思，我近期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听到他温柔的声线，小姑娘唰地抬起眼睛，眼眶一下红了，她定定看了尚千栖一眼，又在他和韩江遇中间逡巡片刻，抿着唇转身跑远了。 尚千栖看着她跑没影了，才说，“你干嘛对女孩子这么凶？” 韩江遇转过身来，将手里拿着的厚围巾展开，熟练地围到尚千栖脖子上，不以为意地说：“这还叫凶？那是她没见过我真凶的时候。” “你倒是不凶，看看招惹了多少桃花，赶都赶不走。” 韩江遇将围巾围好，转了半圈，确认不会露进一丝风后，从后面抱住尚千栖，脸上的冷淡和凶恶早已不知道丢掉那个角落，只剩下满满的笑意。 “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天天任劳任怨地帮你铲除桃花。” 韩江遇贴得很近，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尚千栖耳朵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吻过来，尚千栖像是被烫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抖，抬手抵住韩江遇的脑袋，“痒。” 他的力气，当然比不上经常奔跑在体育馆，时不时参加篮球赛的韩江遇，所以那脑袋根本没被他推动半分。 韩江遇啧了一声，一把抓住尚千栖的手，把他转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另一只手也拽过来，仔细打量着。 尚千栖的手指白皙修长，掌心却有些软肉，摸着非常舒服，韩江遇有事没事就喜欢揉捏他的手。但现在已经被冻得通红，指骨都僵直着。 韩江遇不满地说：“让你待在教室里，非要出来，手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他嘴上抱怨着，动作却没有丝毫怨气，把尚千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搓了搓，又分别握着每一根手指揉捏。 韩江遇的手很热，没有流汗，只是单纯的体温高，那恰到好处的温热顺着两人交叠的掌心传递到尚千栖的心脏，尚千栖安静地看着韩江遇低头替他暖手的动作，嘴角慢慢挂上了一点笑意。 温暖融进僵硬的手指里，尚千栖轻轻缩了下指节，在韩江遇有些粗糙的掌心里刮了一下。 韩江遇的动作没有停顿，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没有意识到尚千栖这个动作的含义。 尚千栖嘴角的那一点笑意便无声隐去了。 他安安静静看着韩江遇锋锐而俊美的侧脸。 尚千栖很快抹去了脸上不正常的反应，随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我记得你还有课。” 韩江遇握着尚千栖的手放进自己棉衣的口袋里，“你不是忘拿围巾了吗？我给你送围巾啊。” 尚千栖这才想起来，但他记得他的围巾是落在了宿舍里，所以韩江遇上着课就跑回宿舍给他拿了围巾还送过来？ “你，是不是傻呀。”尚千栖不知道是该觉得暖心还是无奈，“我下课就直接回宿舍了，不到十分钟的路，就算不围围巾能怎么样。” 韩江遇捏了捏尚千栖的指节：“你才傻，你忘了去年冬天也是这样，你没围围巾在外面就走了几分钟，回去还是感冒了。” “现在教学楼和宿舍都开着暖气，室内外温差大，出来不做好保暖很容易生病的。”韩江遇撇了下嘴，“我可不想再照顾你两天两夜了。” 尚千栖笑了起来，“好吧，是我错了。” 他看了一眼韩江遇空荡荡的脖颈，“那你为什么不围围巾。” “我不需要。跑过来都快出汗了。”韩江遇抵头过来，“再说，生病了也好，就轮到你来照顾我了，你可别想赖掉。” 他一低头靠过来，两人的距离就只剩不到一指，简直像是在亲吻。 更何况尚千栖的手还被韩江遇握着放在口袋里，这样的姿态简直暧昧到了极致，旁边走过的几个学生频频朝他们看过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尚千栖看着韩江遇突然放大的一张帅气的脸庞，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不自觉往后仰了一下脖颈，躲开韩江遇的鼻息。 “你别离我这么近，会被别人误会我们是情侣的。” 韩江遇朝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学生冷眼瞪了一下，他眉眼的线条极为凌厉，横起时更显凶恶，立刻将那几个碎嘴的学生吓得快步走远了。 等他重新将目光落到尚千栖身上时，眉目里却只剩下温柔。 他猛地伸手搂住了尚千栖的腰，理所当然地说：“误会怎么了，让他们误会去吧，正好能赶走你身边那些烦人精。” 每当这种时候，尚千栖总是忍不住心跳加速，他早就发现，自己不正常了。 大一上学期的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身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觉醒性意识后，这些与情侣之间无异的亲密举动，总是能轻易激起他心中的波澜和身体的反应。 韩江遇看到尚千栖微微泛红的脸，伸手摸了一下，疑惑道：“不会发烧了吧。” 尚千栖激烈的心跳声戛然而止，他推了韩江遇一把，“你该回去上课了。” 韩江遇抓住尚千栖的手，又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不容反抗地拉着他就走，“好啊，我去上课。” “但要你陪我。” 2、第 2 章 尚千栖不是第一次来蹭数学系的课了，数学系和化学系的专业课基本都在明远楼1-3栋，学院楼又紧挨着，宿舍也在同一栋，两个系关系很紧密，还时不时举行联谊活动，算是兄弟院系。 韩江遇没事的时候就来蹭尚千栖的课，也经常拉着尚千栖陪他上课，久而久之，他们两个在两个系里都变成知名人物了。 韩江遇领着尚千栖进教室的时候还是课间休息时间，他们虽然是从后门进去的，却还是一下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韩江遇拉着尚千栖坐下，旁边就是韩江遇以前的室友，林牧。 虽然韩江遇现在住在化学系的宿舍，但跟以前的室友依旧关系不错。 林牧偏头就看到两人交握的手，立马就调侃起来：“哟，我们模范情侣又来秀恩爱了。” 韩江遇没有任何羞耻感，甚至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地说：“嗯。” 尚千栖心尖一颤，又不可自抑地动摇起来。 他一直在想韩江遇是不是也喜欢他。 毕竟像这样十指交握的动作、亲密拥抱的动作韩江遇只会对自己一个人做，面对其他男性或女性的对他的接近，韩江遇都会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和占有欲，甚至默认别人调侃他们是情侣关系。 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他想不到韩江遇怎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做出这些举动。 可如果喜欢，韩江遇为什么不向他告白呢？ 难道是在等他主动告白，戳破这层窗户纸吗？ 尚千栖想着想着就有些入神了，等数学系的老师喝了个茶继续回来上课，教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那位老教师绵远悠长的声线后，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双手又落入了韩江遇的掌心里，那双微糙温热的手掌紧紧握着他，将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肌肤上。 尚千栖用余光看了一眼，虽然两人的手在课桌下面交缠着，可韩江遇却还认真听着课，用另一只空闲的手飞速做着笔记。 在数学系，韩江遇是大神级的存在，各门课程成绩全优，奖学金全拿，还在入学第一年就带着团队参加数学建模大赛获得了国奖。 尚千栖从小就跟韩江遇一个班，之前是免不了竞争了，他们你追我赶，这次你拿第一下次我拿第一，谁也不服输，两人的成绩在那个不算特别发达的二线城市越来越好，将同级学生落下了一大截，如果不是有这种竞争的存在，他们两个或许也能稳进一所好学校，却不一定能进全国排名前三的a大。 尚千栖想起高中时，自己曾因为一次考试落在了韩江遇后面而心烦意乱，好几天没有搭理对方，最后还是韩江遇翻墙出去买来他最喜欢的零食才把他哄好了。 现在两人不在同一个系，不存在竞争关系，尚千栖的心境也与往日也大不一样，再不会因为韩江遇的优秀而烦躁，反而有种莫名的骄傲。 其实，即使再有竞争，尚千栖想，他也不会再跟韩江遇闹脾气，因为他……从来没有讨厌过韩江遇。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将手从韩江遇的掌心里抽出来，却被韩江遇更用力地握住。 尚千栖轻声说：“在上课呢，你专心听课，别搞小动作。” 韩江遇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行，什么时候焐热了，什么时候松手。” 尚千栖只能任他握着，就这么过了一整节课。 下课后，韩江遇去了趟厕所，尚千栖在教室门外等着，林牧还在座位上收拾书本和笔，班上的一个女生走过去，小声八卦：“林牧，韩江遇和尚千栖真是情侣啊？” 林牧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在惊讶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他脱口而出：“当然不是啦，江哥可是直男。” 女生面上划过一阵失望，又不死心地追问：“你不是说他俩是模范情侣吗？” “我开个玩笑，这你也信啊。” “可我看到他俩在课上一直牵着手，韩江遇真的是直男？” 李牧奇怪道：“牵手怎么了，多正常啊，你不知道他俩是发小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睡一张床上都不稀奇。” 他又说：“而且江哥真的铁直男，你这话可别当着他的面说，他要是跟你翻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直男…… 尚千栖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心里却并没有起多少波澜。 一个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对他而言，只意味着喜欢的人的性别而已，并没有什么差别。 存在这种认知，和尚千栖个人的感情变化有关，以前心里没有萌发爱情的时候，他对男性或者女性都没有感觉，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究竟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直到发现自己喜欢韩江遇，他才明确了自己的性向。 但他依旧不会对其他男性或女性有感觉，不是没在青春期看过片子，但无论g.v还是a.v，他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觉得有点辣眼睛。 尚千栖一度怀疑自己是性冷淡，直到洗澡的时候被韩江遇无意碰了一下就有了反应，他才打消了这种疑虑。 所以，那只是喜欢的人的性别而已。尚千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尽管他经常听到“直男是掰不弯的”、“性向是天生的”这样的言论，也没有怎么上过心。 所以，当林牧说出“韩江遇是直男”的时候，他同样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 a大对大一大二的学生都有跑步打卡要求，一学期要至少打卡三十次，每天打卡至多一次，还有固定的打卡开放时间。 尚千栖这学期期初被专业课老师拉去实验室帮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跑步，大半个学期过去，总共才打卡了3次。 眼下离寒假只剩一个多月了，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尚千栖基本上每天都要去跑步打卡。 尚千栖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在他的计划里，这个时间点，他本来应该已经走到操场准备跑步了，但现在，他还赖在寝室里没出去。 原因是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韩江遇嫌他吃的少，强逼着他多吃了一个炸鸡腿。 那鸡腿将近一个拳头大小，尚千栖吃了一半就实在吃不下了，剩下半个理所当然进了韩江遇的肚子里。 尚千栖摸了摸肚子，一片平坦，但他感觉自己有点积食，吃完饭都一个多小时了，肚子还是有些涨。他在想要不要再过半小时再出去跑步打卡。 韩江遇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到尚千栖靠在椅子上，摸着小肚子，轻轻抿着唇，露出微微有些苦闷的小表情。 韩江遇勾了勾唇，随意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便走到尚千栖身后，弯下腰来，伸手拨开尚千栖的手，将自己的手代替上去，揉了揉尚千栖的肚子。 他笑着说：“还撑得慌啊，就让你多吃了半个鸡腿。” 尚千栖轻拍了下韩江遇的手背，结果当然是没拍开，反而令对方更加得寸进尺，直接从毛衣边处探进去照着他的腹部揉了一把。 韩江遇一边摸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也没涨啊，跟没吃饭似的。” 尚千栖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微糙的指腹没有任何阻隔地直接触碰他的小腹，因为刚从浴室里出来，掌心还是湿热的，于是那混合着灼热潮湿的摩擦让尚千栖的皮肤瞬间滚烫了起来。 偏偏韩江遇还一脸无辜，似乎觉得他的肚子触感很好，像揉他的手指一样使劲揉了揉，边笑着说道：“我帮你消消食。” 这时，另外两个舍友回来了，他们宿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合寝室，另外两个都是化学系在读生，但比尚千栖大了一级，已经大三了，高一点的叫于凡，另一个是柳柯。 韩江遇在大一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搬进来了，虽然是混寝，但相处了一年多，宿舍四个人早就打成一片，比一些同班同学还要熟悉。 柳柯一进门，就看到韩江遇站在尚千栖身后，一手箍着尚千栖两只手的手腕，一手从尚千栖那绒毛衣里探进去，不老实地摸揉着。 发现他们回来，韩江遇第一个动作不是跟他们打招呼，而是稍稍侧了下身，将尚千栖毛衣下露出的一点腰给挡住了。 “……” 柳柯巧妙地发现了韩江遇的这个小动作，不禁奇怪地紧了紧眉心。 于凡从后面探出头来，啧啧称奇道：“哎呦，江哥，终于忍不住要霸王硬上弓了？” 虽然语气惊讶，但他脸上却已然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韩江遇连看都没看他，“什么霸王硬上弓，我们这是两情相悦。” 于凡笑嘻嘻地说：“是是是，两情相悦，天生一对。” 他一把揽住柳柯，“柳柯，要不咱俩也凑一对吧，免得天天被秀一脸。” 柳柯慢条斯理地挪开了他的胳膊，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直男，不约。” 于凡撞上他那嫌弃的表情，一阵火气直冲头顶，一把把他拽过来：“妈的，谁还不是个直男了。” 柳柯：“那你离我远点，我不喜欢男的。” 于凡：“干嘛？大家都是直男，你看看江哥他俩，搂搂抱抱都行，你咋这么抵触？玩不起啊？” 柳柯像看傻子一样：“你跑步跑了一身臭汗，谁愿意跟你搂搂抱抱啊。你要是香香甜甜的女孩子，我就不抵触了。” 于凡黑了脸。 尚千栖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他双手都被韩江遇抓着，只能开口说：“赶紧把手拿出来。” 韩江遇自然也听到了那两个舍友的对话，满不高兴地说：“怎么？我可是刚洗过澡，你总不能嫌弃我吧。” 韩江遇将脑袋凑到尚千栖脖颈处，晃了晃脑袋，那还没有擦干的头发甩出一串串水珠，带着洗发水的香气洒到了尚千栖脸上。 “你闻闻，香吧？” 韩江遇都是和他共用同一瓶洗发水、沐浴露，这些东西也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买的，他当然喜欢这种香气。 但这香气里，又混着独属于韩江遇的，介于成熟和未成熟之间的，青春洋溢的荷尔蒙的气息。 尚千栖嗓子有些发痒。 他突然又想到了于凡和柳柯的对话。 直男都喜欢香香甜甜的女孩子吗？ 那韩江遇为什么要向他确认喜不喜欢他的味道呢？是在试探吗？ 尚千栖突然开口，“可你不是香香甜甜的女孩子啊。” 3、第 3 章 韩江遇陡然停住了那类似于狗狗甩水的动作，从尚千栖毛衣里抽回了手，也松开了对尚千栖手腕的桎梏，他站起来，发出了一道颇有存在感的冷哼声，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书桌前，露出了半张阴沉的侧脸给他看。 尚千栖也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威力这么大，竟然一下子把韩江遇惹毛了。 不过他也没直接去哄，而是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毛衣。他摸了摸温热的小腹，发现韩江遇揉得确实有效果，肚子里已经不怎么涨了。 尚千栖站起来穿了件外套，走到门口侧身瞧了韩江遇一眼。 韩江遇依旧在那坐着，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看手机，桌子上电脑没开，书也没放一本，没打开一页。 尚千栖见他那阴沉的表情已经有些僵化，目光还时不时划过来，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出去跑步打卡了。” 韩江遇抿着唇，握紧了掌心。 柳柯从卫生间里探出一个脑袋，“昂，好啊。对了，韩江遇，你也快去吧，过了八点操场上人会更多的。” 韩江遇刷的一声站起来，闷声回：“我知道了。” 尚千栖转过身来，看着韩江遇随意披上一件薄外套，动作粗暴，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尚千栖不禁弯了下眉，声音温柔，主动询问：“要一起吗？” 韩江遇动作顿了顿，扯过挂在衣架上的围巾和耳暖，大步走过来，却没正眼看尚千栖，说：“走。” 尚千栖笑了笑，打开了宿舍门，但脚还没有踏出去，长长的灰色羊绒围巾便挂到了他脖子上，紧随其后的是那只带着绒毛的耳暖。 韩江遇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前面，低头为尚千栖系好了围巾，戴好了耳暖，然后硬邦邦地说：“走吧。” 他刚走出去一步，尚千栖的手便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拉住他，“你穿的太薄了。” 韩江遇又哼了一声，语气却比刚刚那声气闷不已的冷哼缓和了许多，他反手拽住尚千栖的手，关上了宿舍门，“我不需要。跑几步就热了。” * 冬天的夜幕降得很快，眼下时间也不早了，两人走出宿舍楼时，外面就已经只剩下一排排路灯的光芒。 化学系和数学系本科都在a大的主校区，主校区靠近市中心一点，占地面积也比位于郊区大学城的新校区小了很多，不少建筑都有些年头了，透着些古朴却并不陈旧的别样韵味。 无论是教学楼还是操场，离他们所在的宿舍楼都不是很远，走五分钟左右就到了，远一点的是两个系的学院楼和化学系的实验楼，靠近校门口，走路要十几分钟。 暖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前往操场的道路，路上两排柳树已经光秃秃的只剩枝丫。 尚千栖呼了口气，暖流在流出唇齿的瞬间便被冻成了一团白雾，又被头顶的路灯射出的橘色光线穿过，便变成了一团橘色的水雾，不过一两秒便消失无踪了。 韩江遇少见地沉默着，在尚千栖故意呼出那口气吸引他的注意时才偏过头看他一眼。 韩江遇长得十分帅气，几乎是尚千栖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上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了。 他的帅气里掺了一丝凶恶，因为眉目的线条十分深刻，鼻梁又高又挺，眼珠黑漆漆的，长相棱角分明，不笑时便轻易透出冷峻来。 韩江遇的交际圈很广，经常参加数学系的竞赛，也经常打篮球，又经常来化学系，认识的人、可以称得上朋友的，早就不局限在数学系内部，但总有他周围的人反馈说，韩江遇并不好相处，也不易亲近。 长相凶、性格冷、脾气爆，导致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带来压迫感。 这些都是尚千栖听到过的有关韩江遇的评价，但他却从未在韩江遇身上感受到这种难以亲近来。 不如说，实在太过亲近了。 而且，韩江遇的脾气也没有那么难搞，相反，即使是闹脾气了，其实也很容易哄回来。 尚千栖察觉到韩江遇投递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仰头，对上韩江遇的视线，在橘色光芒的映衬下，在韩江遇的注视下，轻轻眨了下眼睛。 那是一个生动而俏皮的动作，是他刻意做来吸引韩江遇的视线的。 韩江遇瞬间绷起了脸，抿着唇不说话，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尚千栖。 尚千栖伸手拉住韩江遇的胳膊，摇了摇，他的音色清透，此刻又仿佛被路灯柔和的光芒沁润，呈现了如暖玉般的温柔：“别生气了，好不好。” 韩江遇又哼了一声，这次已经完全化成了一道单纯的语气声。 他伸手扣住尚千栖的后颈，将他按到自己胸前，依旧硬邦邦地说：“那你再回答一遍，我到底好不好闻，香不香。” 尚千栖猝不及防被送入韩江遇的怀抱，混着沐浴后的香气和棉衣干净清冽的味道扑面而来，额角又正好撞上韩江遇裸露的锁骨，令他出现了一瞬的失神。 双手按住韩江遇的胳膊，尚千栖试探地挣了挣，没挣开，反倒被韩江遇更进一步地拥紧，威胁的语气从头顶响起：“快说！” 尚千栖无奈：“很好闻，很香。这样总行了吧。” 韩江遇这才松开了他，但表情依旧有些不满意。 尚千栖被捂了一会儿，脸都有些泛红了。他轻声说：“怎么这么生气，你本来就是男生，再怎么香也不是香香甜甜的女孩子，最多只能是香香甜甜的男孩子呀？怎么实话都不让人说啦。” “你什么意思？”韩江遇瞪了他一眼，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危险地说：“尚千栖，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想谈恋爱了？” 尚千栖脸颊上的软肉被捏的陷了下去，嘴巴也被迫嘟起来，虽然不疼，这个姿势却很难受，他扒住韩江遇的手，含糊道：“放开。” 韩江遇一点也听不进去，不仅依旧用手捏着他的脸，还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一把搂到了自己面前。 他沉声重复：“是不是？” 即使是冬天寒夜，韩江遇的呼吸依旧温热地铺撒在面颊上，尚千栖有些庆幸光线不是很亮，否则自己的异色一定会被察觉。 他躲开了韩江遇的视线：“当然不是。” 韩江遇这才像松了一口气一般，整个人松懈了下来，手指的动作由捏改为揉，他专注地看着尚千栖被自己捏过的脸颊，感慨一声：“好软。” 明明尚千栖丝毫不胖，甚至称得上有些清瘦，腰很细，腿也又长又直，锁骨很清晰，可总有一些位置摸上去触感很好，手一碰上去就不想拿下来了。 尚千栖一巴掌打开了韩江遇的手，继续往操场走去。 韩江遇立马跟上来，从后面环住尚千栖的脖颈，整个人的体重半压在他身上，像连体人一样尚千栖走一步他走一步。 尚千栖思绪转了转，问：“我要是想谈恋爱了会怎么样？” 韩江遇一顿，而后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答应，你不能谈恋爱。” “为什么？你连这也要管啊。” “因为你要是谈了恋爱，就会影响学习，你肯定不想被我落下吧。” “可是大学生之间谈恋爱很普遍啊，我们专业虽然不算轻松，但也称不上任务繁重吧？也不是不能兼顾。” 他连续反驳了两次，韩江遇的语气便有些急切起来， “你谈了恋爱，就没时间陪我了。你忍心自己去谈恋爱，让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吗？你还是不是我好朋友了。” 尚千栖看着韩江遇急的连眉毛都皱起来，一副绞尽脑汁找理由的模样，不禁噗呲一声笑起来，他拍了拍韩江遇的手背，“好了，我知道了。” 心软的同时，尚千栖心里又浮上来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来。 好朋友……他当然知道。 可他所期待的，却并不是这个答案。 韩江遇依旧没有放下心来。他还在想尚千栖那句话，尚千栖虽然看上去性格温柔，但对旁人还是有一定距离感的，骨子里冷静疏离，基本上很少参与起哄。 可他在寝室里，为什么要接柳柯那句话呢。 香香甜甜的女孩子…… 尚千栖以前从来没聊过这种话题，怎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难道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韩江遇心脏一阵紧缩，在浮现这个猜测的同时，胃里立即翻涌起一阵硫酸腐蚀过的酸涩感来，他瞬间起了警惕心，精神重新绷紧，那种奇怪的危机信号在他脑海中呈现出一个大大的警示符号。 尚千栖有喜欢的人了？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尚千栖怎么能有喜欢的人呢？ 韩江遇在脑海中编织出尚千栖推开他，和他口中“香香甜甜的女孩子”拥抱的那副画面，整个人就像是被惹炸毛了，眼里露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恶，眼珠子黑沉沉的，酝酿着骇人的风暴，像是恨不得亲自上前撕碎那副画。 不行，尚千栖是他的。他可不能让任何人把尚千栖抢走了。 韩江遇拉着尚千栖走了一会儿，在进操场前突然停了下来，他绷着一副深沉的表情，又再次开口：“尚千栖。” “嗯？”尚千栖不明所以，偏过头来看他。 “你是不是对今天下午那个女生有想法？” 4、第 4 章 尚千栖喉咙一哽，一时失声。 这家伙为什么到现在还绕不过这个话题？ 见尚千栖面对他的提问竟然哑口无言了，韩江遇心脏猛地一跳，他觉得自己猜中了，一下子就变得怒气腾腾，咬牙切齿似怒似笑地说：“怪不得，怪不得，你这么怕冷的人，还要大冷天的出去跟她见面，原来是喜欢她啊。” 尚千栖撞上韩江遇那犹如指责出轨的妻子般幽怨的语气和表情，越发无语，这人的脑补能力可真是跟他的学习能力一样令人咋舌。 “韩江遇，别胡说八道了。” 韩江遇上前一步，抵住了尚千栖的额头：“那你说我说的哪里错了。” 就没一点是对的。 现在已经在操场外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多了很多，两人就这么抵着额头，瞬间吸引了一众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般的讨论声。 尚千栖推了他一把，实在无法接受这种小儿科般让人笑话的吵架，又没推开，反而被韩江遇一把拽住了手腕。 韩江遇瞪了周围一眼，那些忍不住围观的视线便被骇了一下，纷纷躲开了。 尚千栖：“别闹了。” “那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尚千栖无法理解，他明明已经在路上解释过一次了，韩江遇怎么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么介意，总不能是在吃醋吧？ 尚千栖心里飘过这样的想法，他垂下眉眼，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如果我要是真的喜欢她，你要怎么办？” “我不答应。”韩江遇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不容置喙。 又绕回来了。 尚千栖冷静地说：“我要是真想跟她谈恋爱，你不答应，也没什么影响的。” 韩江遇神色越发阴郁，“你爸妈让我帮忙照顾你，在这里，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你现在还不能谈恋爱。” 韩江遇又补充了一句：“我说不能就不能。” 一副理所当然管着他的模样。 尚千栖其实很喜欢韩江遇这幅面对他充满占有欲的模样，毕竟他喜欢眼前这个人，看到韩江遇不希望他喜欢别人，不希望他跟别人谈恋爱，他当然是开心的。 可他又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是因为还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是因为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不是真正的情侣。 这让尚千栖有些不安，心里一片茫茫，落不到实地，总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理解会不会和韩江遇想表达的真正意思错了位，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尚千栖看着韩江遇眼底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不禁又想，韩江遇，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他问：“那我什么时候能谈恋爱呢。” 这个问题好像也难住了韩江遇，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说：“至少，在毕业以后。” “不对，至少在我谈恋爱以后，你才能谈。” 这可真是一个霸道专制又不平等的要求。而且，怎么理解，也是个问题。 尚千栖听到这个回答，也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多想一点、少想一点，所能体会到的都不一样。 于是，他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什么时候才会谈恋爱？” 韩江遇眉心纠结得更深了一些。 问出口的时候，尚千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当看到韩江遇这份表情时，他的心脏也不由得提起来了。 这个问题已经颇具试探性。 过了好一会儿，韩江遇才说了一个仿佛自己也不太确定的答案：“怎么说，也得过几年，肯定也得毕业之后啊。哎，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业之后，也就是至少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如果韩江遇也喜欢他，难道要等两年多才能以真正情侣的名义相处吗？ 尚千栖扫了一眼韩江遇滚动着的、格外性感的喉结，他感觉，自己等不了那么久。 尚千栖心里有些疑惑，他和韩江遇算得上形影不离，自认为对身边这个人足够了解，在他的认知里，韩江遇平时分明也不是内敛退缩的性格。 难道真的要他来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吗？ 尚千栖思考了一会儿。 韩江遇催促道：“你不要转移话题，快回答我的问题。” 尚千栖被他这么一搅，也不好再自我纠结了，他抬手捧住韩江遇的脸，神色认真地看着他。 “我没有喜欢那个女生。”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在尚千栖的注视下，韩江遇眉目间的戾气一扫而空，露出了点飞扬的神采，他抬抬下巴，明明得意，语气却刻意矜持。 “还算满意吧。” 有了尚千栖的回答，韩江遇算是放下了心。他不再计较，伸手握住尚千栖的手腕，拉着他走进了操场。 * 每次打卡要至少两千米。 两千米对男生来说实在算不上负担，况且说是跑步打卡，其实就算是全程走下来，也是完全可以的，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学生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尚千栖还是决定跑下来，一是闷在实验室太久，他最近感觉全身骨头都僵化了，实在需要运动一下，二是这样的冷天里，多跑一点还能让身体热起来。 尚千栖轻轻跺了跺塞在棉鞋里依旧如同冰块的脚，走上跑道，但还没起跑，就被韩江遇拎住后颈提到了一旁的绿化草坪上。 “怎么了？” “先活动活动热热身。”韩江遇从他身后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于牙缝里挤出字来，“不怕受伤是吗？” 尚千栖摇了摇头，躲开他仿佛散着热气的手：“又不是剧烈运动，慢跑而已。” 他越是躲，韩江遇越是变本加厉，非要捏到他不可。韩江遇从后面一把搂住尚千栖的脖颈，固定住他的身体，又用脑袋抵着尚千栖的脑袋，如愿以偿在尚千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你太久没运动了，当然不行。” 饶是尚千栖喜欢和他亲密接触，但一晚上不知被他捏了他多少次脸，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腻歪的行为他也有点受不了了。 尚千栖用双手扒住韩江遇不老实的手，用微怒的眼神瞪了韩江遇一眼。 他本是那种柔和的漂亮，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晴蓝色翡翠，光滑细腻，温润柔顺，不具有攻击性，但带上喜怒哀乐的浓烈点的情绪后，就像玉石凭空染了一朵飘花，渲染得格外艳丽夺目，带钩的目光几乎能轻易勾到人的心脏上。 韩江遇愣了愣，在尚千栖对抗的力道下，他轻而易举地将手挪到尚千栖的下巴上，不费力气便掰过了他的脸颊，自己也再向前倾，这样下来，两人几乎是面对面了。 尚千栖发现韩江遇的视线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又在闹什么情绪，那双眸子里的光芒显得有些深沉幽暗。 他听到韩江遇用含混低哑的语气喃喃道：“一个大男人，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尚千栖：“……” 他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地说：“滚开。” 韩江遇笑呵呵地抱着他揉了揉。 旁边跑道上的两个男生逐渐减速，绕了下来，两个男生刚刚跑完，满头大汗地喘着热气走过来，严寒的天气里，只穿了一身运动衫。 那是韩江遇所在的篮球队里的队员，看到韩江遇和尚千栖黏糊糊地抱在一起，也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因为看得多了，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两人走过来，拍了拍韩江遇的肩膀，打趣道：“哟，江哥，带你老婆来跑步啊。” 韩江遇不想多聊，随意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两个男生一边擦着汗往操场出口走，一边大大咧咧地高声讨论：“快走了，别打扰人家小情侣约会。” 尚千栖心里有些微妙，“情侣”、“夫妻”、“老婆老公”这样的调侃他听过不止一次了，尽管他现在也知道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这种玩笑不止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另外两个室友，以及系里其他男性之间也出现过不止一次。 有人把这称为“直男的小把戏”。 但当他第一次听到他和韩江遇的关系被这样调侃时，真的被吓了一跳。 那时候，韩江遇也顺着旁人的玩笑说下去，根本没有否认，这让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完全误解了，以为韩江遇是在默认他们两个是“情侣”或者“夫妻”关系。 那时尚千栖自己的反应非常不自然，直到发现氛围微妙的不对劲，旁敲侧击，终于确认那只是韩江遇和他的朋友对他们开的玩笑。 尚千栖的心情可谓是一落千丈，此后有几次被这样调侃时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非常在意。 但次数过多了，他的反应神经也就不那么敏感了，听到这种话时心里毫无起伏，甚至觉得有些反感。 尚千栖也反思过是不是自己太不入流了，这种男同学之间时不时就有的玩笑话也要放在心上。 最后，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古怪的情绪。因为他喜欢韩江遇，他希望也期待韩江遇像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他希望“情侣”、“夫妻”这样的关系是真实存在的，是被大家认可的。 他希望那是认真的。 但现实却一次次提醒他，这只是个玩笑。 5、第 5 章 韩江遇掰过他的脸，认真瞅了瞅，说：“怎么了？你脸色怎么突然难看起来了。” 尚千栖吸了口气，别开脸，平静地说：“没什么，热身吧。” 他一向擅长控制情绪，除了在韩江遇面前，甚至连喜怒都不形于色。 韩江遇却不依不饶地绕到他面前，追问道：“是不是那两人太没礼貌，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尚千栖没说话。 “他们性格就那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是对你绝对没有恶意。”韩江遇想了想，“那俩货嘴里都没个把门的，还没自觉，你要是不高兴，我替你教训他们，让他们给你道歉，保证下次不在你面前放肆，好不好。” 尚千栖无声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两个男生算是跟韩江遇关系很不错的了，因为平时经常被韩江遇要求去看他打球，久而久之他也就跟他们篮球队的人熟识了。 一群精力旺盛、热爱运动的男生，大多数都是阳光开朗的，性格没有特别差劲的，关系近了，彼此之间口嗨调侃就成了一种非常常见的交流方式。 而尚千栖作为一个不经常运动的男生，却经常出现在体育馆的篮球馆里，还跟韩江遇走得那么近，自然而然地就被归为韩江遇的家属一栏里。 尚千栖很清楚，这种普遍存在的、被大家一笑而过、当做消遣的话题，如果你突然跳出来严肃地说不好笑，大家或许会照顾你的面子不再在你面前开这样的玩笑，但也会从此将你定义为一个扫兴的、不合群的角色。 尚千栖虽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评价和眼光，但如果那样做了，很可能会让韩江遇处于尴尬的境地，他当然是不想看到这种场面的。 尚千栖扫空了自己的情绪，岔开话题：“我没有这么想。” “那怎么脸色这么差。” 尚千栖望着环形的操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因为一想到接下来一个月每天都要跑两公里，就愁的不行啊。” “这有什么，”韩江遇摸了摸他的头发，“我陪着你跑就是了。” “前两天会比较难熬，适应适应就好了。” 他用手肘拐了拐尚千栖的胳膊，趴过来说：“你没生气就好。不过我一想，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啊，你不就跟我老婆一样吗？” 尚千栖伸手按在韩江遇的肩膀上，推开他，淡定地回：“该热身了。” 韩江遇笑了两声，“真乖。” 两人活动了两三分钟，就慢慢从外围插进了跑步的大军之中，因为中间的几个小插曲，两人上跑道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操场上的人流变得密集起来。 尚千栖原本和韩江遇在相邻的两条跑道上，但跑起来后，韩江遇这种运动细胞强健的很快就将他落了下来，中间又不断地有人穿插进来。 再加上操场两端的巨大照明灯在落下白炽灯光的同时，也映出了大片阴影，尚千栖很快就寻觅不到韩江遇的身影了。 周围都是男生女生混杂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尚千栖太久没跑步，跑了两圈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于是放慢了节奏，跑到了外圈人流较为稀少的位置，减速慢跑着。 身后纷杂凌乱的跑步声逐渐分出最为清晰的一支，很快就跟在了自己身后一步之远的距离处。 最外面两圈大都是散步的，尚千栖有些意外，正想稍稍躲一下，却被那人伸手摸住了耳朵。 “你……” 尚千栖一转头，质问声便转成了一道惊讶的感叹，他眨了眨眼，“韩江遇。” 韩江遇和他同步跑着，手指还搭在他的耳朵上，尚千栖只感觉那温热的掌心蹭着他的耳尖，微微发麻发痒。 一抹微凉的触感突兀地接触到皮肤，尚千栖下意识躲开，却被韩江遇轻轻按住。 “别动。” 尚千栖便不动了。他很快就发现那微凉的触感来源于一只蓝牙耳机，韩江遇用手指在他的耳朵上胡乱摸索着，最后将那只耳机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耳际传来了一阵缥缈轻灵的吟唱，代替了操场上嘈乱的声音。 “是你喜欢的，《星空》。”韩江遇笑着指指自己的耳朵，那里塞着另外一只配对过的蓝牙耳机。 尚千栖轻轻笑起来。 这一刻，因跑步而带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身体里涌进源源不断的暖意，耳际只剩下轻灵如雪山麋鹿般的吟唱，眼里只剩下近在咫尺的， 韩江遇。 他的心上人。 韩江遇撞上尚千栖的目光，对上那含着轻柔笑意的眸子，他的脑海里有一瞬间仿若烟花绽放，思绪浑浊起来。 怔忪之中，他感觉，尚千栖那弯起的眼眸里就如同他喜欢的这首《星空》一般，蕴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真是晃眼。 韩江遇默默地转过头去，无声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真够奇怪的，为什么会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尚千栖和他并头跑着，扫过他摸着胸口的手和惊惶不安的表情，不由得皱了下眉，把他拽出了跑道：“你这是怎么了？胸口疼？还是岔气了？” 韩江遇像是拨浪鼓一样猛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他瞧了尚千栖一眼，发现尚千栖正用焦急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褪去蕴藏的星光之后，变得如同清泉一般，而他这个人也像是一汪清泉，干净纯粹。 韩江遇的视线往下挪了挪，逗留在尚千栖的嘴唇上。 因为剧烈运动，尚千栖还在微微张着嘴低喘着气，双唇稍稍翘着，有些不明显的颤抖，和脸颊一样透着一抹艳红色。 他的双唇……一定也如脸颊一般，又红又软，触感很好。 他碰到过，因为用手捂过尚千栖的嘴，那时候就感受到尚千栖嘴唇异样的柔软。 韩江遇心里鼓噪起来。他很想再摸摸，用手……不对，应该用其他位置试试，毕竟是嘴唇，他的手指有些糙，尚千栖的嘴唇又显得这么脆弱，摸多了蹭破了怎么办。 可是，该用哪里呢？总不能用嘴亲吧，那不是接吻吗？ 尚千栖的嘴唇这么软，要是谁能亲到，真是祖上八代冒青烟了。 也不对，谁敢偷亲尚千栖？敢占尚千栖的便宜，他非得把那人手撕了不可。 要是他自己亲的也就算了。 …… 脑海中浮起这个念头的一刻，韩江遇心里猛地一惊。 他在想什么？！ 韩江遇有些心虚地瞥向尚千栖，观察他的反应。 而尚千栖正注意到韩江遇千变万化十分诡异的表情，脸色更加担忧，他伸手摸了摸韩江遇的胸口：“你真没事？不舒服要直说，我们休息一下或者直接去校医院看看。” 韩江遇越发心虚了，他怎么能对着尚千栖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此刻，韩江遇本来不多的羞耻心突然达到了巅峰，促使他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躲开了尚千栖的手，“我真没事。” 尚千栖一怔，望着自己落在半空中的手指，他没想到韩江遇会有一天躲开他的触碰，这让他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缩了下手指，淡淡道：“没事就好。”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便又重新落进了韩江遇的手掌中，韩江遇没有看他，而是直视着跑道前方：“我们快点跑完，早点回去洗澡睡觉。” 尚千栖又翘了翘唇，说：“好。” * 跑步打卡的app不够灵敏，跑道一圈400米，尚千栖却整整跑了6圈半才完成打卡任务，他在休息区拉伸的时候，韩江遇自己又单独跑了两圈，拖拖延延的，最后两人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9点了。 离期末还有一段距离，学习任务不算繁重，因此，两人回到宿舍时，柳柯和于凡已经爬上床，在床上双排打着游戏了。 尚千栖休息了一会儿，跑步的确有用，他感觉浑身都暖和了不少，即使进浴室脱衣服的时候都不像往常一样觉得冷飕飕的了。 韩江遇见尚千栖进了浴室，也站起来脱了外套往浴室里跑，结果一拧把手才发现，尚千栖从里面反锁上了浴室的门。 “千栖，让我进去，我也要再洗个澡。”韩江遇大声道，浴室门的隔音效果不错，尚千栖又开了淋浴头，他怕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伴随着水流哗啦啦的作响声，尚千栖的话微弱地传到了韩江遇的耳边。 “哦，那你等等，我洗完了让给你。” 韩江遇额头青筋凸起来了一条，他微微咬着牙，放缓了语气，哄着说：“我都脱衣服了，等不了了，你让我跟你一起洗嘛。” 韩江遇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尚千栖的回答。 于凡一边用手指飞快划着屏幕，一边大声嘲笑：“哈哈，江哥也被拒绝洗鸳鸯浴喽。” 柳柯停顿了一瞬，随手捡起枕头旁边的暖水袋朝于凡扔了过去，“废话真多。” 于凡一手接住那个暖水袋放在一旁，摇了摇上半身，一副无所畏惧嘚瑟不已的模样。 韩江遇当然知道尚千栖为什么要把他拒之门外，以前他们经常一起洗澡，结果上次他多摸了两下，导致小栖栖立起来了。 他不顾尚千栖的反对，强行把人扣在怀里帮他弄了一次。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和尚千栖是最好的朋友，本来就应该什么都能做，但尚千栖的反应却很大。 韩江遇一想起来就有些恼火。 尚千栖为什么排斥他？！ 6、第 6 章 于凡视线不离手机，却翻了个身趴到靠近浴室的一段，他大声喊道：“小栖，你就给江哥开下门吧，他站在外面快被冻死了。” 这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说寝室里本来就开着暖气，还算暖和，何况韩江遇本身就是个大暖炉，于凡觉得，就算韩江遇现在光着出去转两圈，估计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他朝韩江遇挤了下眼睛，示意自己这可是帮韩江遇说话了。 韩江遇抬了下手，于凡又趴了回去，继续和柳柯面对面打游戏。 韩江遇不依不饶地站在浴室门外，放软了声音哀求道：“栖栖，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人都快被冻没了，你可怜可怜我吧。” 尚千栖一直没有出声，但韩江遇耐心等了一会儿，浴室门发出了啪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韩江遇心头一喜，当机立断按下了把手，打开门冲进去，又手疾眼快地反手锁上了门。 尚千栖看着他，目光凉凉：“不是说快被冻没了吗？” 实际上，韩江遇还穿着一层保暖衣。 韩江遇麻利地脱掉剩下的这一层衣服，走到尚千栖身旁，低声说：“我这么好的身材，可不能给别人看去了。只给你看。” 这个年龄的男性在同性之间会展现出极高的攀比心，尤其是对于身材的，如果有个好身材，没有几个是不想炫耀的。尚千栖经常看到楼栋里的男生赤/裸着上半身在开着门的宿舍里走来走去。 尚千栖虽然喜欢的是男性，可即使无意间瞥到好的男性身材时，他也不会产生过多的想法。 但是，当这个好身材的所有者是韩江遇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韩江遇站在他面前，全身都赤/裸着，即使他没有刻意去锻炼，也没有去健身房的习惯，但八块腹肌整齐地排列在腹部，每一块都恰到好处，手臂和腰腹的肌肉线条都趋于完美，然后流畅地收归于下腹，力量感和观感完美地糅合呈现在这一副躯壳之中。 这幅完美的身材被热水浸过，水珠顺着他的曲线流淌下去，周遭蒸腾着一层迷蒙的水雾，让他整个人在光下显得更加耀眼迷人。 尚千栖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韩江遇后，就很害怕这种场合，因为他不确定韩江遇的心，他总要小心翼翼地遮掩着自己的心动，尤其是，在有了性/冲动后，他很难不关注到韩江遇那有些令人悚然的资本，在胯/下晃着，在水中涨着。 这对尚千栖的冲击力太大了，无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心理生理上的。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韩江遇偏偏不如他所愿。 韩江遇总是像个变态一样执着地在他面前炫耀身材，但那似乎并不是出自平常的雄性的竞争心理，而是想吸引他的关注和诱导他的夸赞一般。 于是，就有了那一次意外。 尚千栖不想看，韩江遇非要扒着他不放，狭窄的浴室和蒸腾的水汽之下，因为肢体冲突而引起的摩擦让尚千栖可耻地有了反应。 这种环境下，尚千栖连藏也藏不住，被韩江遇发现了，所幸韩江遇并没有厌恶和排斥，但比这更过分的是，韩江遇不顾他的意愿，非要凑过来，强行“体贴”了一波。 被韩江遇的手掌牢牢掌控着，那样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冲击俨然超出了尚千栖的承受范围，过于强烈的刺激让尚千栖很快就败下阵来。 偏偏韩江遇一点也不感觉羞耻，好像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多越界，死皮赖脸地贴过来说下次还要帮他。 韩江遇美其名曰“互帮互助”，说这样在好朋友之间是很正常的。 尚千栖大学前都是走读生，大学里也没去过北方的大澡堂，自然也没见过其他男生一起洗澡是什么样的，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正常。 但他潜意识里认为，所有有关性的行为，都是情侣，甚至是伴侣之间才能拥有的。 他没有跟韩江遇确认关系，却要跟他发生这种行为，这有些突破了尚千栖的底线，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其实韩江遇还是有点包袱的，耍酷装帅样样不落，但到他面前，就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了，一副无赖模样。 尚千栖很是无奈。 他隐隐意识到，如果韩江遇再不跟他告白，他或许真的要准备一下来向韩江遇告白了。 如果不能有一个明确的关系，他心里会始终迈不过那道坎，根本做不到像韩江遇这样，心无芥蒂地坦然享受这种越过朋友界限的有关性的接触。 他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说，在那一天来临前，他绝对不会再纵容韩江遇像上次那样胡作非为了。 韩江遇终于被允许进浴室，心情正好得不得了，他给自己涂上一层沐浴露，又挤了一点放在掌心，伸手把尚千栖抓过来，压低了声音像只恶魔一样笑着说：“我帮你洗。” 尚千栖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滑倒，好在韩江遇像是有准备一样，手掌稳稳扣着他的肩膀，他往前晃了一下，然后直接撞到了韩江遇怀里，被他牢牢抓住了。 韩江遇身上都是沐浴露洗出来的泡沫，滑滑腻腻的，这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他那格外有存在感的腹肌和体温。 尚千栖微微绷紧了脸，错开自己的视线，用不自觉收紧的嗓音说：“你别胡闹。” 他说的话，韩江遇总是非常狡猾地进行有选择地听取，比如现在他的警告，韩江遇就完全当做了耳旁风。 就在尚千栖说让他别胡闹的时候，韩江遇已经用那只挤了沐浴露的手顺着尚千栖的肩膀自然又流畅地往下滑动，径直来到他的腰间。 韩江遇小声感慨道：“你的腰好细啊。” “我一只胳膊就能环得住嗳。” 尚千栖低头看了看恰好环在他腰间的那只胳膊，眉心跳了跳。 韩江遇一边给他涂沐浴露，一边到处抚摸着，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想法。 尚千栖虽然是偏瘦的身材，可并不是骨瘦如柴摸着硌手的那种瘦弱，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还长得恰到好处，真让人爱不释手。 尚千栖抓住他的手，用力挣开韩江遇的怀抱，冷静地说：“我自己洗。” 韩江遇举了举自己的手，露出手心里只用了一半的沐浴露：“可我手里还有沐浴露，总不能浪费了吧。” 尚千栖深吸了一口气：“你洗澡只涂一遍沐浴露吗？留着第二遍再用。” 尚千栖刀枪不入，韩江遇顿时垮下了脸，委屈地说：“好吧，那你帮我接着总可以吧。” 尚千栖点了点头，伸出掌心，韩江遇瞬间露出了一个得逞的表情，握住尚千栖的手腕，重新把他拽进了怀里，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采取了一个更为稳妥的姿势。 他单手握住尚千栖的两个手腕扣在墙上，上半身抵住尚千栖的后背，单膝插进尚千栖的双腿之间，将他牢牢扣在墙壁和自己怀抱之间，然后顺着尚千栖的小腹往下，把沐浴露涂抹上去。 尚千栖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惊住了，动作之流畅，他都怀疑韩江遇是不是早有预谋，或者提前排练过了。 而且这姿势是什么鬼？ 随着韩江遇的手指探入他的双腿内侧，尚千栖甚至产生了一种即将被侵犯的错觉。他现在十分庆幸韩江遇进来的时候把门反锁上了，否则这幅场景被人看到，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良好的修养让尚千栖克制住了想要爆粗口的冲动，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但语气还是忍不住含怒，颤声道：“韩江遇，你在干什么？！” “帮你洗澡啊。”韩江遇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 尚千栖头疼不已，他决定退一步，“你放开我，按刚才的姿势洗行不行？” “不行。”韩江遇冷哼了一声，“那样你又要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尚千栖：“……” 尚千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他决定提醒一下韩江遇，“韩江遇，你这是性/骚扰，知不知道？” 韩江遇手指一顿，“不知道。” “我帮你洗个澡怎么就算性/骚扰了，”韩江遇语气沉了下来，“尚千栖，你从哪学来的这一套理论？” 尚千栖：“本来就是……” “我们从小到大都一起洗过多少次澡了，互相搓背、涂沐浴露也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你以前怎么不这么说，而且以前你也没拒绝过我。” 韩江遇的声音越来越危险，却含着一丝隐约的颤抖和委屈。他掰过尚千栖的脸，问出了烦恼他已久的问题，“尚千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尚千栖心脏一缩。 他的确有事情瞒着韩江遇。 比如，喜欢他。 也对，正因为有了爱情和性的意识，他才会觉得这样亲密的行为不正常。 正如韩江遇所说，至少在大学以前，他们是经常一起洗澡一起睡觉的，那时候，他从来没觉得韩江遇的行为有什么不合适，而现在之所以觉得不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韩江遇。 如果他不喜欢韩江遇，或许也不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了。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理解了韩江遇，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 像一层迷雾缠绕在他的心脏里，让他有些慌乱和失措。 他还暂时说不清楚，那种隐忧具体是什么。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韩江遇的反应和他完全不同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其他人说的，韩江遇是直男的原因吗？ 这……真的是决定性的因素吗？ 尚千栖感觉自己可能对“直男”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产生了一些误解。 又或者是，韩江遇潜意识里也喜欢他，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所以才不觉得这些行为有什么不正常的。 韩江遇盯着他的眼睛：“尚千栖，你今天不说明白，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间浴室的。” 7、第 7 章 尚千栖的思路被韩江遇这句话给打断了，他用还可以活动的手指轻轻勾了勾韩江遇的掌心，语气温和下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这样……弄得我很难受。” 他微微皱着眉，轻咬着牙，确实一副不堪承受的模样，韩江遇沉默了两秒，松开了对他的束缚。 尚千栖慢慢吐出一口气来，他垂下眉眼，本想躲开韩江遇的视线，却无形撞上了另一件有些狰狞的器物。尚千栖有些狼狈地挪开眼，只能庆幸浴室里水雾蒸腾，很好地遮掩了他泛红发热的脸颊。 韩江遇不满地捏住他的脸颊：“从我进来就一直躲躲闪闪的，你果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然怎么这么心虚？” 尚千栖甚至有种冲动，想直接在这里跟韩江遇说喜欢，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念头，其实由谁来告白他并不是很介意，只是他们之间一向由韩江遇主动，他也潜意识里觉得韩江遇会主动向他告白。 可现在这个情况，至少一两年内不太可能出现他想象的场景了。 那么，他来告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绝不是这一刻。 太仓促了，他根本没有准备。 真的要告白的话，怎么也要正式一点，浪漫一点。 眼下完全不合适。 “快说！”韩江遇催促道。 “主要是因为，你上次弄得太过分了。我怕你再来一次。”尚千栖找了个听上去不偏不倚挑不出错的借口。 韩江遇直视着尚千栖的眼睛，仔仔细细盯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他揽住尚千栖的腰，哄着说：“唉，我们栖栖就是太正经了，其实这真的没什么的，我们是好朋友啊，互帮互助不很正常吗？” 韩江遇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尚千栖也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难道真是他的观念太过老旧了吗？可他明明跟韩江遇一路一起长大，接受的十几年的教育也近乎是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韩江遇跟他的观念完全不一样？ 尚千栖想了想，问：“很正常吗？那你跟你其他朋友也会那样互帮互助吗？” “怎么可能？” 尚千栖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是你说，朋友之间这样是很正常的吗？” 韩江遇非常直白地回答：“因为我看见其他男生的那玩意就觉得恶心啊，看到就想洗眼睛，谁要敢让我碰他那玩意，我能打到他残废。” “但我也是男生。”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尚千栖吸了口气，他很想撬开韩江遇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这么聪明，就没发现自己这几个回答自相矛盾毫无逻辑吗？ 他犹豫了下，然后伸出手，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指节曲起、握住，“那这样呢，你不会觉得恶心吗？会不会也想把我打到残废？” 他抬着眼睛，认真地观察韩江遇的表情。 或许是在意料之中，韩江遇没有露出任何与厌恶有关的情绪，而是仿若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手掌覆到尚千栖的手指上，另外一只手则拂开尚千栖额间的碎发。 “怎么可能？” 尚千栖感觉自己掌心的物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韩江遇低声说：“栖栖，我说的是互帮互助，上次我帮了你，这次，你怎么也要助一下我吧。” 尚千栖：“……” * 直到吹干头发，坐到书桌前时，尚千栖依旧没有搞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答应韩江遇。 掌心还残留着那又热又涨的触感，像是怎么洗都洗不掉一般，尚千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幸而他收到了导师的一封邮件，需要他尽快核对即将投稿的期刊中的实验数据，这才让他从那种略显淫/靡的氛围里脱离出来。 韩江遇刷完牙出来，扫到尚千栖面前电脑上打开的多个表格，凑到尚千栖身旁，问：“在做什么？” “核对实验数据。” 韩江遇拨弄了一下他耳边的头发：“要我帮忙吗？” 尚千栖犹豫了片刻，他如果自己弄，估计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核对完，虽然韩江遇对资料不熟悉，但怎么也能减少一小半工作量。 不过…… 尚千栖说：“不用了，你没接触过，光熟悉就要废不少时间。数据不太多，我很快就弄好了。” 韩江遇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尚千栖碰了碰他的脑袋：“快去休息吧。” “好。”韩江遇答应下来，他一脚踩住那个裹着一层海棉的床梯，爬上了床。 柳柯和于凡还在打游戏，两人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 间隙之中，柳柯看到还在电脑前忙碌的尚千栖，问了一句：“小栖，这么晚了，还要忙吗？” 尚千栖边翻看数据表，边回答道：“对啊，导师临时给我安排了任务。” 于凡说：“那等你忙完再拉你哈，我们先拉江遇玩了。” “好的，你们先玩就好。”尚千栖目不转睛，心思已经挪到了自己的实验数据里。 柳柯轻轻笑了笑，于凡对着宿舍过道对面的韩江遇喊：“快上线。” 韩江遇看了一眼临近的那张空荡荡的床，又低头扫过坐在下面椅子上露出半个侧身的尚千栖，视线在他神色专注的侧脸上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应了于凡：“知道了。” 宿舍里有些吵闹，尤其是柳柯和于凡性格都比较活络，游戏一打到紧张处尖叫声几乎能掀翻天花板，周围的寝室也大多是这样的情形。 a大的学习氛围很浓厚，但学生都不算刻板，管理也比较宽松自由，大家白天沉浸在学业中，晚上总有这样一段完全放松的时间点。 虽然吵闹，尚千栖却丝毫不受影响，回过神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他一看时间，已经快12点了。 柳柯和于凡玩过劲了，已经退了游戏，各自躺在床上刷着视频或小说。而韩江遇也安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翻身朝墙，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有。 尚千栖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只已经变温的暖手宝，他回想了一下，这才记起来是中间韩江遇下来塞进他怀里的。 为此于凡还抱怨了韩江遇一句，说因为韩江遇分神导致他被敌方收了人头。 尚千栖勾了下唇，心里涌上一丝混着甜蜜和温暖的情绪，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有些酸疼的肩膀，走到宿舍门前检查了一下门窗和饮水机的电源，手指按到照明灯的开关上：“我关灯啦。” “好嘞！”宿舍里齐刷刷地回应道，应声变为一片黑暗。 大部分宿舍已经熄了灯，伴随着夜色陷入一片宁静中。 尚千栖小心走回自己的书桌旁，关了台灯和电脑，刚准备上床，便从韩江遇床头的方向亮起一小片亮光。 是手机的照明。 韩江遇坐起身，拿着手机往下照过来，照亮了床梯的位置，他低声说：“快上来。” “好。”尚千栖伸手攀住床柱，也爬上了自己的床。 他看着韩江遇关上了手机的照明，视线因为反复的明暗变得更暗了，他模模糊糊抓过被子，朝韩江遇的方向一笑，轻声说：“晚安。” 隐约中，韩江遇应了一声“嗯”。 尚千栖裹紧了棉被，虽然晚上跑了两公里，又洗了个热水澡，可身上的热气早就因为在下面坐了太久而散了个干干净净，尤其是脚，已经变得一片冰凉。 尚千栖蜷起身体，严严实实地用棉被裹紧自己，防止热气再散发出去，身体似乎慢慢暖了一点，可脚依旧是凉的。 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今天过得过于充实，他实在是有些疲累了，即使身体还没有完全暖和起来，他的意识就已经被拖进了梦乡。 半混沌半清醒着，尚千栖迷迷糊糊地感觉床动了一下，然后身上的棉被被抓起来又盖上，身下厚实的床褥也陷下去一块，紧接着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 很暖和…… 尚千栖不由自主地往身边的暖炉上靠了靠，试图汲取更多的温暖，那暖炉低声笑了笑，然后伸出胳膊将他环住，又用双腿夹住了尚千栖冰凉的脚。 这样一来，尚千栖便动也不能动了。 后颈被什么柔软湿热的部位蹭了蹭，那暖炉生出了胳膊和手掌，顺着他的睡衣边缘伸进来，放在他的腹部反复揉弄着。 一声叹息般的感慨在尚千栖耳边响起，“好香，好软……” 尚千栖陡然清醒了过来。 身边的不是暖炉，而是韩江遇。 怎么又…… 尚千栖：“你怎么！” 韩江遇从后面环抱着他，用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了他未尽的话：“小点声，他们两个都睡着了。” 尚千栖压低了声音：“那你不睡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给你暖床啊，看你脚凉的，这样能睡安稳吗？” 尚千栖一时哑然。 韩江遇用嘴唇抵着尚千栖的耳朵：“还敢骗我说很快就能忙完，这就是你说的很快？” 尚千栖被哽了一下，有些反驳不了。 那本来就是他不想面对韩江遇而瞎编的理由。 “转过来。” 尚千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改成正对着韩江遇。 韩江遇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没再多说什么，“快睡吧。” 鼻翼间皆是韩江遇洗过澡后清爽温暖的味道，稍稍一动便能触碰到他的腹肌和胸膛，还有那绵长而安定的呼吸，无一不勾动着尚千栖的情绪和心跳，让他一时难以入眠。 离今年放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尚千栖决定，要在放假之前，向韩江遇告白。 然后，迎来一个焕然一新的春天。 8、第 8 章 一夜好梦。 醒来时，韩江遇已经不在他的床上，但被窝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依旧很暖和。 今天是周五，尚千栖没有早课，严寒的冬天里能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躺着又实在太过诱人，尚千栖忍不住赖了一会儿床，才恋恋不舍地坐起来。 因为已经大三了，柳柯和于凡需要修的课也寥寥无几，最占精力的任务只有毕业论文了。因此，两人也还待在寝室里，柳柯还没醒，于凡则在安静地刷手机。 整个四人宿舍只有韩江遇去上课了，数学系的课业繁重程度和化学系不遑多让，大二尤甚，一周有四天都是满课状态，周五也有早课。 一只脚刚踩上床梯的中间一节，尚千栖就感觉小腿和大腿的内侧肌肉涌上一阵强烈的酸痛感来，那酸痛顺着肌肉纹理，一路蔓延到他的腰腹和胳膊，让他手臂一酸，差点直接脱手，从床上摔下来。 好在他反应及时，强忍着酸痛咬牙握紧了床柱，才没掉下来，但慌乱的动作还是让床咯吱响了一下。 于凡探出脑袋来，看到尚千栖小心翼翼爬下去的动作，那双笔直的腿还有些隐约的颤抖，他不由得挑了挑眉，刚要说什么，头顶便传来了另一道关怀的声音。 “小栖，你没事吧？” 尚千栖安稳着陆，闻言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没事。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柳柯微笑：“哪有，我本来就要醒了。你刚刚怎么了。” 于凡脸上溢着顽劣的笑，打趣道：“唉，肯定是昨天晚上跟韩江遇进行床上运动，不知节制，把腰给弄伤了呗。” 尚千栖表情一阵空白。 “小栖，下次你可得提醒一下韩江遇，让他稍微克制一点，我们这是老宿舍，这个床也不是多牢固，要是弄塌了可就不好收场喽。” 柳柯以一种质疑他智商的眼神瞪了于凡一眼：“你脑子进水了吧？” “你脑子才进水了！”于凡瞬间大怒。 柳柯转过头来，温声道：“小栖，你别搭理他。” “嗯，”尚千栖神色一直淡淡的，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好久没运动，昨天去打卡跑了两公里，腿酸了。” 柳柯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轻笑一声，说：“让韩江遇回来给你揉揉。” 于凡不满地抱怨：“喂，同样的内容，为什么你说就行，我说就不行？” 柳柯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后再也不搭理他，躺回去睡回笼觉了。留于凡在一旁干瞪眼。 * 尚千栖坐到书桌前才发现，书桌上放了一个熟悉的保温餐盒。 他眨了眨眼睛，打开手机一看，果然看到了韩江遇在一个小时前发给他的消息。 “给你买了早餐，放桌子上了。” “全部吃掉，回去我会检查！” “明天有篮球赛，记得空出时间来看我打球。” 尚千栖打开保温盒，里面整齐放着两个奥尔良鸡肉包和一杯豆浆，因为隔着温，都还是热乎乎的。 尚千栖轻轻勾了下唇角，捡起手机输入了一行字： “知道啦。” 发送。 他刚咬了一口肉包，韩江遇的消息就回了过来，并不是文字，而是一张照片。 应该是刚刚随手拍的，能看得出来没有怎么找角度，照片里定格着一只捏着笔压着草稿纸的手，和教室讲台投影仪屏幕的一角，以及讲台上老师的小半个身影。 当然，占据照片最大面积的还是那只手。 那只可能是韩江遇的手。 尚千栖将那只手放大，韩江遇的手指很长并且骨节粗大，手背上覆着几根鲜明的青色血管，当然，他的指腹还有一层经年运动摩擦留下的薄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只充满了强悍力量感和爆发力的手。 韩江遇的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欢迎尚同学查岗。” 附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尚千栖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发现韩江遇和于凡虽然从外形到性格上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口无遮拦。 哦，还有一个共同点，都被大家认证为“直男”。 他们对同为男性的他开出这种玩笑时，心里就不会有任何怪异感和抵触情绪吗？ 尚千栖理解不了。 他顺着韩江遇的话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你老婆，查什么岗？” 韩江遇的消息很快就蹦了出来：“虽然不是，但你现在不也跟我老婆差不多吗？” 好熟悉的对话。 尚千栖手指一颤，然后打字：“你胡说什么？” “怎么胡说了，我没跟你说过吧，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妈催我找个女朋友，她要求可高了，既要长得漂亮，又要聪明伶俐，有主见、有魄力，个子不要差我太多，最好也是在南方长大的。” “我寻思这不是照着你说的吗？” “她还跟我说，要是真找到了，一定要宠着护着，听老婆的话，工作了也要以老婆为中心，以家庭为重。” “我再一想，这不就是你跟我吗？要是你是我老婆，我妈这些要求我肯定做得到。” 虽然是文字，可尚千栖似乎能想象到韩江遇打下这些字时的表情。 “栖栖，要不然，你就给我当老婆吧？” 尚千栖盯着那行字，如果不是他听惯了韩江遇时不时就对他说这样的话，他或许真的会以为这话是认真的。 但现在，他很清楚，韩江遇只是跟于凡，跟他篮球队里那些朋友一样，在满嘴跑火车、开玩笑罢了。 那只是很随意许下的、当不了真的承诺。 只不过，看到这样的字眼，尚千栖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分，他也忍不住打下了一行字：“韩江遇，你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聊天记录基本上没有出现停滞，就闪出了韩江遇的回答。 尚千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在那行分明丝毫不起眼的小字上停顿了许久，这一刻，他多希望韩江遇真的是认真的。 他微微垂了眸，轻抿着唇角，眼里的光芒略有些暗淡，他稳稳当当地打下一段回复：“好了，别浪了。认真听课。” “遵命！我的未来老婆。” 最后也要皮一下。 尚千栖叹了口气。 * 吃完韩江遇带给他的早餐，尚千栖就开始在网上搜索，“向男生告白应该送什么礼物”、“送什么样的礼物更能彰显心意”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回答。 在搜这些前，尚千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他之前就留过心，是某个知名品牌推出的情侣对表。 韩江遇之前有一块这个牌子的表，一直带着带了很多年。其实那块表还和尚千栖颇有渊源。 他的父母和韩江遇父母本来就是世交，两家往来几十年了，关系一直很亲近，又是邻居，可以说比普通亲戚关系还要亲厚。 他出生在夏天，韩江遇出生在前一年的冬天，他只比韩江遇小了6个月。 在他们两三岁的时候，两家父母带着他们两个出去旅游，逛那个品牌专柜的时候，韩江遇一直扒着玻璃柜台不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摆放的各式各样的手表。 他的父母便上了心，在韩江遇生日的时候送了韩江遇一块作为生日礼物。韩江遇就一直带着那块表，从初中到高中。 不过，去年寒假的时候，韩家亲戚小孩去他家玩的时候把那块表给摔坏了，韩江遇就收了起来，也没再带过表。 那个牌子主打是美观、精致、简约的风格，虽然知名，却并不及最高端的手表品牌，所以价格也没有夸张到几十上百万。 尚千栖很庆幸自己不是胡乱花钱挥霍无度的个性，算了算这两年攒下来的零花钱和奖学金，买下那对情侣对表完全足够了，也不影响他日常生活开支。 手里的鼠标停留在情侣对表的图片展示页面，尚千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有些发涨了，才关闭了页面。 他依旧不能确定韩江遇是不是喜欢他，但心里的天平已经往喜欢的那一端倾斜。那些亲密、那些特别、那些充溢着呵护和独占欲的举止，一幕幕在尚千栖的脑海里重复播放。让他无法不去想。 韩江遇，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这样的偏向渐渐蒙蔽了尚千栖的大脑，让他主动忽略了那些可疑又值得忧虑的点，比如，如果喜欢他，为什么大家都说韩江遇是直男？又比如，以韩江遇的个性，如果喜欢他，怎么一直不向他告白？ 尚千栖为这些矛盾点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或许，韩江遇也喜欢他，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在将这个理由变为确定的结论后，尚千栖对接下来的告白多了一分底气。 他必须得快点戳破那层窗户纸，才能让韩江遇认清，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样，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这样的话，无论牵手、睡觉，还是一起洗澡、互帮互助，甚至是比这些还要亲密一些的，他都不会再感觉别扭和排斥，而是期待、享受。 就这样决定了，他要向韩江遇告白。 在春天来临以前。 9、第 9 章 尚千栖很快就将看好的那对情侣手表放进了购物车，在咨询了客服一些细节问题后，没有犹豫多久就付了定金。 他算了算账户余额，全款支付后还有两千多块钱。 只要没有大笔的额外支出，稍微节省一点，足够用到这学期期末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向父母要零用钱。 退出付款界面后，尚千栖回到了刚刚查询送什么礼物之类问题时停留过的页面。这类问题回答多如牛毛，很多还是广告，尚千栖换了好几个提问方式，最后还是靠自己想出来的。 不过，页面上的一行蓝色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因为他打出来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向直男表白送什么礼物最合适”，搜索引擎捕捉到了关键词，在下面推荐了好几个关联问题。第一个便是：直男能被掰弯吗？ 尚千栖下意识蹙了下眉。然后鬼使神差地点进了这个问题的链接。 第一个回答映入眼帘，那是很短的一行字： 【直掰弯天打雷劈。】 第二个回答也非常具有震慑力： 【不知道题主经历了什么，不过一般来说，gay喜欢上直男，注定是悲剧哦[微笑.jpg]】 连续几个回答都是类似的，还都是大几千的高赞回复，说明在大众眼里，大家都赞成这样的观点。 尚千栖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他低头用手撑住眉心，按住太阳穴揉了揉。 * 韩江遇回来时，顺路在食堂打了两份饭菜。 柳柯和于凡都出去吃午饭了，宿舍里只剩下尚千栖一个人。 韩江遇推门进来，便看到见尚千栖怀里塞着一个抱枕，顶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安静地蜷腿坐在桌边。 那双望向电脑屏幕的眸子里依旧带着点惺忪睡意，褪去平日的那股聪明冷静劲，显露出一丝茫然懵懂的味道来，雪白干净的侧脸更衬得他宛如天山神子一般澄净无暇。 听到门口的动静，尚千栖眨了眨眼睫，后知后觉地偏过头来，用柔软中带着点涩意的嗓音说：“你回来啦。” “嗯。” 韩江遇望着他，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发痒。 他脱掉那携着屋外寒意的外套，大步走上前，从木椅后拢住那纤薄而柔软的身躯，习惯性压住那白皙的手腕，等到尚千栖整个人都收归于他的掌控中，韩江遇才感觉那鼓噪的内心安定了下来。 尚千栖习惯了他的亲近，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曲起指节顶了顶韩江遇温热的掌心，仰头看他，“怎么了？” 韩江遇无法形容自己刚刚的情绪波动是因何而起，他转移话题：“我给你打了饭菜。” 尚千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我还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去食堂吃，你吃了吗？” “没，一起吃。” 韩江遇搬了自己的椅子过来，将一次性餐盒打开，除了米饭外，打了四道菜，分别是鱼香肉丝、糖醋里脊、油焖大虾，还有一道白灼青菜。 尚千栖眼睛亮了亮，夹了一块里脊送进嘴里。 他们两个都是南方人，饮食习惯和北方差的挺多，韩江遇倒是没什么，很快就适应了，但尚千栖本身就比较挑食，还偏爱酸甜口的，到了这里后胃口明显变差了许多。 食堂饭菜偶尔才有合胃口的，但也不经常出现。 韩江遇为了让他多吃一点，下了很多功夫。学校周围的餐馆饭店都被他逛了一遍，连十公里以内的外卖他也了如指掌，从卫生、菜品、味道等多方面衡量测评，精挑细选后，才挑了几家合尚千栖口味的出来。 “今天的里脊不错，你也尝尝。” 尚千栖见他没有动筷，催促他。 韩江遇往前探了下头，在尚千栖面前张开嘴，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说：“你喂我。” 尚千栖呼吸顿时一紧，韩江遇的下巴几乎贴在他肩颈上，沉稳而温热的呼吸刺激着他颈间的肌肤，靠得太近了，以至于尚千栖感觉整个人都被锁定在了韩江遇的目光之下。 他感觉今天韩江遇的眼神和平日相比，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令他感到了一丝紧张。 尚千栖稳住心神，抖了抖肩膀，试图将韩江遇的下巴抖开。 “痒……” 不料，韩江遇却变本加厉地贴了过来，侧脸靠着尚千栖的颈项，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清晰可见的腕骨，“栖栖，我饿了。” 尚千栖被他磨得浑身都不对劲了，他败下阵来，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里脊，勉强维持了声线的稳定，“张嘴。” 韩江遇好心情地将那块里脊吞入腹中。 两人就这样黏糊糊地坐在一起，你喂我我喂你腻腻歪歪吃了半个小时。 “我吃饱了。” 尚千栖放下筷子，韩江遇看了一眼还剩了一半的饭菜，忍不住揉了揉他平坦的小腹，“还是没我做的好吃吧。” 明明看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最后还是只吃了这么一点。幸好尚千栖的体重一直没怎么下降，不然韩江遇早就带他搬出去住，自己做饭给他吃了。 “等放了寒假，我天天做给你吃。” 尚千栖想了想韩江遇做的饭菜，尽管只是这样想着，那股香气就仿佛已经飘了过来，他眼里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怀念，嘴上却说：“我不是挑食，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韩江遇显然不信，却不戳破他，淡定地重复，“哦，吃饱了啊。” 尚千栖的耳根处顿时晕染上了一层绯色。 韩江遇将剩下的饭菜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打扫干净，抬眼便看到盛早餐的餐盒被整洁地摆放在杂物柜上，餐盒沿壁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令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昨晚的旖旎。 尚千栖被他困在双臂之间，几滴水珠顺着他被雾气蒸腾得绯红艳丽的脸颊流下来，像是诱人品尝的一颗水润美味的水蜜桃。 韩江遇当时就想咬一口，被尚千栖凶巴巴地拦住了。 幸而尚千栖在其他地方满足了他。 尚千栖真的很容易对他心软，以至于他每次的得寸进尺，都能够如愿以偿。 昨天，他有想过很爽，但没想到会这么爽。 当被尚千栖那双纤长如玉的手握住时，韩江遇感觉那种刺激简直要爽穿天灵盖，他瞬间感觉很后悔，后悔没早点拉着尚千栖。 以前他不屑一顾、草草了事，现在他反复回味、念念不忘。 可尚千栖似乎被他吓到了，昨天为了躲他在下面赖到12点才上床，刚刚他想把人抱自己腿上，尚千栖也下意识躲开了。 韩江遇有些无奈，在心里叹息道，栖栖就是脸皮太薄了。 就不能像他一样，直面雄性本能吗？ * 到了午睡时间，尚千栖洗完脸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奇怪道：“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 韩江遇躺在床上，“谁知道，别管他们。” 他顿了顿，从床上坐起来，“栖栖，午睡吗？” “嗯。” 尚千栖将毛巾挂好，拉上向阳阳台上的窗帘，握住扶梯把手，刚往上攀了一节，就感觉小腿和腰部的肌肉如同被什么碾压了一下，酸痛难耐。 他吸了口气，拧着眉心松开一只手，想要揉一揉腰再上去，眼前却突然落下一层阴影。 韩江遇俯身过来，那条精壮有力的胳膊越过他的肩颈，扣在他的腰上，用力一托，竟是直接把人从床的半腰处抱了上去。 尚千栖视线晃了晃，再定睛时，面前已经是韩江遇放大的俊脸。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余光一扫，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韩江遇抱上了床。 来不及细想韩江遇的力道到底有多大，才能轻松把一个成年人拦腰抱上床，尚千栖的身体就突然僵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不对劲，床被铺展开来，韩江遇正面躺在上面，而他，则恰好坐在了韩江遇的腰上，手也撑在他的腹肌上。 因为打算午睡的缘故，两人都只穿了单薄的一层保暖睡衣，尽管隔了两层，尚千栖依旧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双腿内侧的肉被韩江遇那流畅结实的肌肉硌着。 还有那颇具存在感的！似乎也不是完全沉睡的状态。 尚千栖懵了。 如果说昨晚的行为可以定义为朋友的互帮互助，他勉强还能接受，但是现在，这种类似于脐橙的姿势，实在是令人遐想。 并且，突破了尚千栖的底线。 尚千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立刻就要起身，可他没有注意到韩江遇的胳膊正牢牢扣在他的腰上，再加上他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牵动了本就酸痛的肌肉，导致他还没站起来，就重新跌在了韩江遇身上。 韩江遇更是难捱，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尚千栖，但只被尚千栖蹭了两下，他就感觉快要爆炸了。 他都怀疑是不是最近憋太久，把他给憋变态了。 韩江遇拉住踉跄地跌在他身上的尚千栖，喉结微微滚动，哑声开口：“栖栖，我感觉最近火气有点大。” 他摩挲着尚千栖的指节，“你能不能帮我……降降火。” 尚千栖吸了口气，对他的无耻程度又刷新了认知，眼见韩江遇又要开口，尚千栖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率先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闭嘴。” 拉扯之间，谁也没注意到宿舍门开合的动静。 直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于凡震惊的声线。 “卧槽！” “兄弟，你，你，不是吧？” 10、第 10 章 在意识到还有第三人在场的那刻，尚千栖瞬间涨红了脸。 他有些气恼于韩江遇的不知分寸，于是板起脸一巴掌拍开了韩江遇放在他腿上的手，顾不得腰酸腿痛，当下就回了自己的床位。 韩江遇见他恼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尚千栖起身离开了他的床。 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韩江遇不悦地瞪了瞠目结舌的于凡一眼。 要是没有于凡在这扫兴，今天他和栖栖……！ 看来的确有必要在学校外面找个房子，搬出去和栖栖一起住。 于凡撞上韩江遇那瘟神一般问罪责怪的眼神，瞬间倒退两步，张开双手举过头顶，尬笑了两声，然后又拍打着自己的嘴唇，大声进行自我反省： “都怪我，都怪我这张嘴，打扰你们打情骂俏了。” “你说我大惊小怪什么，哈哈，哈哈哈，是我没见过世面了。” 说着抱歉的话，于凡心里却直犯嘀咕。 兄弟之间在床上打闹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以他自己为例，闹到上头的时候，他甚至都扒过柳柯的裤子，还打过对方的屁股。 尚千栖和韩江遇这算啥，不就是骑在腰上了吗，不就是从他这这个角度看着跟快干上了一样吗？跟他和柳柯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额……于凡还是忍不住挠了挠头。 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气氛怎么这么不一般？ 虽然只看了两眼，于凡就产生了种错觉，感觉两人待的整张床好像都在冒粉红泡泡，而且，那画面莫名有种血脉偾张，让人流鼻血的冲动？ 简直是闪瞎了他的眼。 还有就是，韩江遇看尚千栖那是什么眼神？跟狗看了骨头一样，恨不得把人直接吃了，韩江遇是跟人家有仇吗？ “那个……” 于凡摸了摸脑袋，忍不住问道：“江哥，我问问你哈。” 韩江遇正看他不顺眼，冷着一张俊脸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那个……你是直男吧？” 韩江遇挑了下眉，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能问出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然呢？”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于凡顿时松了口气。 韩江遇却突然拧眉，阴沉沉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想着问这个问题？难不成你弯了？” “当然不是！”于凡立马跳脚，连连否认。 “最好不是，”韩江遇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要是喜欢男人，就赶紧从宿舍里搬出去。” “我可接受不了跟一个喜欢男的的男性同处一个空间。” 于凡被他这话激得有些恼了，“妈的，说得跟我们宿舍有谁喜欢男的似的。我也受不了好吗？” 已经躺进被窝里的尚千栖听到两人的对话，原本悬于脸颊和耳根处的红晕尽数褪了下去，脸色有些苍白地抿起了唇。 他蜷了蜷有些发凉的指尖。 很不幸的是，他就是这个宿舍里喜欢男生的那个人。 喜欢的，还是同一个宿舍里的韩江遇。 原来韩江遇对男同性恋的接受程度这么低，竟然连共处一室都做不到。 那如果是他呢？韩江遇会视他为例外吗？ 尚千栖不知道答案，他已经做好了告白的准备，现在只能迫使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用他和韩江遇一起拥有的美好记忆取代那些令人心焦的猜测。 尚千栖闭上眼睛，对自己说，没关系。 韩江遇一定不会讨厌他的。 韩江遇分明这么喜欢他。 尚千栖的心情尚未平复，头顶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下一秒，熟悉而温热的指腹蹭到他的脸颊上，双指并起，捏了捏他脸颊的软肉。 尚千栖没睁开眼。 韩江遇将手臂撑在两张床相接的横栏上，和面对于凡时的态度截然相反，整个人暖了十度不止，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生气了？” 尚千栖没搭理他，继续装睡。 韩江遇被他冷落，也不气馁，继续哄着他：“我错了好不好？” “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嗯，没有下次。 栖栖脸皮薄，而且第三个人在场也的确影响气氛，所以他绝对不会再选择在宿舍里做这种事了。 韩江遇上身趴在横栏上，凑近了尚千栖的脸颊，离得近了，尚千栖细腻的皮肤、挺翘的鼻尖、甚至是耳垂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韩江遇忍不住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拨弄着那浓密而挺翘的睫毛。 “栖栖，你理理我嘛。” 于凡刚刚惹了韩江遇不高兴，所以，现在虽然很想嘲笑韩江遇遭受的冷遇，却只能憋着。 柳柯走进来时，恰巧瞅见韩江遇凑在尚千栖脑袋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完全没有感觉意外，淡定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于凡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柳柯瞬间翻了个白眼，于凡被他嫌弃，心情很不爽，立刻耷拉下脸，冲上来就跟柳柯打作一团。 尚千栖被韩江遇不依不饶的骚扰闹得烦心，他翻了个身，正面朝上睁开眼看向韩江遇。 韩江遇正俯身撑在他头顶，见他睁眼，神色明显兴奋了许多。 “终于愿意理我了。” 尚千栖：“走开。” 韩江遇更加压低了身体重心，用额头蹭着尚千栖的额头，像是一只黏人的大型犬蹭着他的主人。 “我真的知道错了，栖栖，你就给我个改过的机会吧。” “要不然，你打我好了。” 他的短发有些硬，随着蹭脑袋的动作，发尖搔在尚千栖的脸颊上，亲昵的举动让尚千栖一阵心神晃动。 那股堆积在心口的气悄然散开。 他总是忍不住对韩江遇心软。 好像从小就是这样。 尚千栖和谁都相处得很好，但很难跟人建立亲密关系。是韩江遇的坚持不懈和始终如一，冲破了那层立在他周围的厚厚的壁垒，成为了那唯一的例外。 总是赖在他身边，即使被骂了也不走，总是站在他身前，做那个保护他的人。 就这样，一直一直，陪伴他走过了春夏秋冬。 喜欢上韩江遇，好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韩江遇伸出胳膊，露出修长而有力的小臂，指着那处的一小块皮肤，假意控诉道：“你看，你刚刚都把我手打红了，也不关心我疼不疼。” 当然是不疼的，可是韩江遇却偏要撒谎说疼。 因为尚千栖肯定会心疼他。 尚千栖盯着那块微微泛红的皮肤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低头咬了上去。 他没有收敛力道，韩江遇很快就感受了一丝疼痛感，但他看着尚千栖的侧脸，那股疼痛感就突然转化成了一种莫名的痒意，像一道细小的电流，从手臂一路向上，传递到他的胸口。 韩江遇呼吸变得粗重了些，他紧紧盯着尚千栖，忘记了被他咬着的手腕。 鬼使神差般，他俯下身，用空闲的手扣住尚千栖的下颌和侧颈，迫使他微微侧向自己。 尚千栖稍稍松了下口，侧眼看向他，微微上挑的眼尾透出一抹勾人的意味。 韩江遇像是被摄住了魂一样，不自觉逼近尚千栖，呼吸声越发重了些。 他感觉，尚千栖好漂亮，好诱人，散发着格外香甜的味道，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在故意勾引人对他做些什么一样。 韩江遇浑身升起一种难捱的渴意，那种渴意不仅弄得他喉咙发干，还侵蚀着他的神经。 好想做点什么…… 可是，该做什么呢？ 尚千栖也注意到他眼神的异样，松开了咬住他手腕的牙齿，“韩江遇，你怎——呃——” 尚千栖话还没说完，韩江遇就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咬住了他的脸颊。 “喂……”尚千栖瞬间懵了，他的脸颊本就被韩江遇的手捏住了一块娇嫩的软肉，此刻又被咬住。 并不疼，但被咬住的那一块肌肤都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令他无所适从地张开双手推着韩江遇的胸口和肩膀。 韩江遇轻易扼住了他乱动的手，压制住他的动作，继续咬着他的脸颊。 像是一块糯叽叽的年糕。 好可爱。 韩江遇心想，他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尚千栖的脸颊，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的双唇上。 那绯红的唇饱满莹润，张张合合间露出艳红的舌尖。 韩江遇感觉更渴了。 “啊啊……”尚千栖不断地推拒着他，但却像落入狼口的肥羊，毫无反抗之力。 旁边柳柯和于凡的缠斗也因为两人的动静停了下来，两人腿夹着腿，手勾着手，连体人一样呆站着，齐刷刷地看向床上的两人。 于凡俨然是那种不长记性的性格，差点激动地为两人鼓掌：“哇哦！江哥，小栖。” “我这是何德何能，让你们俩给我演这么一出劲爆的激情戏！” 柳柯踩了他一脚。 “松开，松开……” 尚千栖全身都蜷了起来，已经不只是脸颊，连带着颈部以及没入锁骨的肌肤都变成了樱花一样的粉色。 直到被他胡乱抓住头发，韩江遇才骤然清醒了过来，松开了嘴。 他恍惚地看着尚千栖脸颊上留下的那道轻浅的牙印，以及那明显的湿痕，第一次话都有些说不顺。 “栖……栖栖……” 尚千栖有些狼狈地坐起来，捂住那块蒸腾着热气的肌肤，他被熏红了脸颊脖颈，也被熏红了眼睛，又羞又恼地瞪着韩江遇。 “韩江遇……！”他颤抖着嗓子。 怎么能这么过分！ 虽然他也咬了韩江遇的手，但韩江遇……韩江遇怎么能咬他呢？ “你……”尚千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韩江遇却突然垂下头，大声道：“对不起！老婆我错了！” 11、第 11 章 于凡为这事笑了一整天。 即使被韩江遇暴打了一顿，他依旧死性不改，待在宿舍里，时不时摊开双手，做出夸张的表情，阴阳怪气地重复韩江遇的那句话： “老~婆~我~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 模仿完，于凡就会抱着肚子狂笑起来，或者憋笑憋得直捶床。 尚千栖半天没搭理韩江遇，第二天直接一早起来就去图书馆了。 韩江遇在微信上连发几十条消息，最后发了张抱头哭的小人，配字： “栖栖，你可一定要来看我比赛哦，没你在我打不好球。[委屈.jpg]” 尚千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收拾好书本，离开图书馆，来到了学校的室内篮球馆。 今天是数学系和计算机系的对抗赛，尚千栖来到篮球馆时，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中场。 他平时对这些体育赛事不太感兴趣，会看篮球赛也全然是因为韩江遇。 尚千栖边朝观众席走，边朝馆内场地上看去，轻松就捕捉到了韩江遇的身影，赛事进行得如火如荼，韩江遇脱了棉服，仅着一件篮球队的短袖t恤和短裤。 随着奔跑和传球的动作，那流畅的小臂和腿部肌肉线条微微鼓动，肩颈处青筋明显，呈现出一副极具爆发力和荷尔蒙的少年英姿。 柳柯和于凡今天也在，他们坐在观众席前排，一眼就瞅见了姗姗来迟的尚千栖，大声喊道： “小栖，这边！” 尚千栖走过去，发现两人旁边有两三个空位，柳柯拍拍旁边的座位，热情唤他：“坐这边。” 他刚坐下，就被于凡塞进手里一面小旗子，于凡催促他打开。 尚千栖稀里糊涂地打开那面颜色鲜亮的小旗子，连上面的字眼都没看清楚，就被于凡推着手举到了胸前。 于凡朝场上大声喊道：“韩江遇！你老婆来啦！” “你老婆来啦！！” “来啦！！” “……” 他这声喊得简直比哨声还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尚千栖脑袋一懵，低头一看，发现小旗子上鲜明地写着： 【韩江遇加油！】 不知怎么的，虽然也已经够羞耻的了，尚千栖还是松了口气。 毕竟以于凡这不靠谱的程度，没写什么奇奇怪怪的字眼已经够给力了。 一道异样热情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尚千栖抬起眼，正对上场上的青年牢牢锁在他身上的火热目光。 两人隔空相望。 尚千栖只觉仿佛出现了一瞬的耳鸣，周遭的目光和声音都看不清听不真切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远处凝望着他的韩江遇。 心脏鼓噪起来。 尚千栖做出口型，小声道：“韩江遇，加油。” 不知韩江遇是否能够听到他的加油声，但回过神来时，那道年轻且张扬的身影已经再次奔跑在赛场上。 随着一个利落漂亮的扣篮，于凡激动地差点跳起来，猛拍着大腿。 “我就说只要小栖在场，韩江遇状态就能回来吧！” 柳柯闻言，朝着尚千栖温和地笑了笑，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尚千栖拿出手机，正准备拍几张照片，侧身处却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棉裙划出的弧线扫到尚千栖的腿腕，一阵清甜的香气弥漫入鼻。 身边的两个男生瞬间止住了声音，齐刷刷地看过来，尚千栖也稍稍抬眼，对上有些拘谨地站在他面前的女生。 女生长得很漂亮，穿着纯白的棉服，内里搭的是件秋冬穿的长款棉裙，长发自然地垂在两肩，气质格外温婉，让人看着很舒服。 她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笑盈盈地看着尚千栖。 她将其中一杯奶茶递到尚千栖面前，“那个……这是给你的。” 尚千栖并不认识她，因此，他并没有伸出手，看着她，温声拒绝：“我……” 女生见他有意拒绝，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是校队里人人都有的，只是多出来了一份。” 她脸上泛了点红，声音也变得轻颤起来。 尚千栖注意到周围有许多人看着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面前的女生也越发紧张，拿着奶茶的手微微颤抖。 尚千栖不忍落了她的面子，没有再多说什么，接过女生手里的奶茶，无不温柔地笑着说：“那就谢谢了。” 女生受宠若惊，似乎已经做好了在大家面前丢脸的准备，却没想到尚千栖竟然接受了她的奶茶，脸颊飘过一抹红晕，磕磕绊绊地回：“没……没关系，谢谢……谢谢……” 还没等尚千栖再说什么，她就捂着发烫的脸蛋离开了观众席。 “……”尚千栖看着手中的奶茶，神色有些忧郁。 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他本来打算私下找个机会和对方解释一下以免误会的，但女生竟然直接跑了。 “我去，”女生一走，于凡隔着柳柯的位置扒拉住尚千栖，“小栖，你牛逼啊。” “你知道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吗？” “？” “韩江遇他们班上的班花！” “我还以为前段时间她经常来篮球馆是冲着韩江遇来的呢，原来是看上小栖你了啊。” “奇了怪了，现在我们这种类型的帅哥都不受欢迎了吗？”于凡忍不住自我怀疑道。 柳柯：“大人，时代变了。长得再帅，智商再高，你性格不好也不行。你看韩江遇那狗脾气，整天冷着个脸，气压低得要死，多看他一眼都能被弄死的模样，哪个女生会喜欢？” “可我们小栖呢，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温柔，会照顾人情绪，这才是好男友的模范嘛。” 于凡啧啧两声，赞同道：“也是，怪不得我们小栖能成为系里“梦中情人”票选第一名呢。” 两人正口无遮拦地聊着，尚千栖旁边的空位又坐下一人。 “千栖。” 尚千栖刚打开那杯热奶茶喝了一口，就听到耳边传来的格外耳熟的男性声线，他下意识偏过头，看清来人后，无不讶然地说：“林学长？” 林子清，尚千栖的直系学长，两人同一个导师，以前经常在实验室里碰面。 林子清成绩也相当不错，颇得导师喜欢，上学年获得了留学资格，出国交换了一年。 虽然林子清前段时间就发消息说他要回来了，但尚千栖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 将近一年时间没见，林子清越发成熟了，沉稳优雅的气质配上清俊的面容，有种成年人的迷人风度。 林子清笑着看他：“好久不见。” 尚千栖眨了眨眼：“好久不见，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子清：“今天刚刚回学校。” 尚千栖：“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呀，我都没有准备好为你接风洗尘的礼物。” 林子清轻笑：“哪里需要什么礼物，你请我吃顿饭不就好了。” 尚千栖也笑了笑：“好，那等学长有时间，我来安排地方。” 林子清看了一眼球场，视线收回来又落在尚千栖手中的奶茶上，回想起走过来时，看到尚千栖喝奶茶时鼓动的脸颊。 “刚刚走得急，我有点渴了，千栖，我能喝口你的奶茶吗？” “……”尚千栖一怔，将奶茶拿起来，“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刚刚喝了一口，学长要是介意，我这——” 他还没说完，手里的奶茶突然被一股力道夺了去。 两人抬头一看，却见穿着单薄球服的男生站在尚千栖面前，有些阴沉地扫了林子清一眼，然后大口大口喝掉了尚千栖的奶茶。 韩江遇有些警惕地打量了林子清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是什么绿茶婊？还想喝栖栖喝过的奶茶，妈的，要不要脸，恶不恶心！ 他大口喝着奶茶，尚千栖忍不住拉住他的手，“你不嫌烫吗？” 韩江遇这才意识到入口的奶茶有多烫，喉咙里传来一股灼热感，烧得他难受不已。 要不是不想被林子清看了笑话，他真想直接把那口奶茶吐出来。 韩江遇强忍着把奶茶咽了下去，反握住尚千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道：“烫。” 尚千栖见他眼睛都红了，也被吓了一跳，他站起来托住韩江遇的下巴，“张嘴。” 韩江遇乖乖张开嘴。 尚千栖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整个口腔都被烫红了，连忙从书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打开后递到韩江遇的嘴边，“快喝点凉的。” 其实也没有疼到受不了的地步，但韩江遇看着尚千栖担心他的模样，又见林子清完全被冷落在一旁，心里格外舒坦。 他也没接过水瓶，依旧扶着尚千栖的手臂，温顺地张着嘴，任由尚千栖将水喂给他，水流慢慢流进口腔，缓解了那股灼痛感。 “好点了没？” 韩江遇点点头，紧接着就说：“比赛打完了，球队准备出去聚餐，栖栖，一起去吧。” “嗯……”尚千栖有些犹豫，他看了林子清一眼。 毕竟林子清刚刚回来，还特意来找了他。 林子清微笑，目光停驻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 “没关系，你去跟朋友聚餐吧。正好我也好有点事情要忙，请客的事，我们有空再说。” 尚千栖：“那好。” 两人气氛和谐，韩江遇的脸色却臭的要死。 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烦人精缠着栖栖不放？ 这人不会是gay吧？ 12、第 12 章 聚餐的地点选在了离学校四五公里远的一家火锅店里，这家店不是连锁店，但在当地开了十几年，远近闻名，有名气也有口碑。 价格也十分实惠，成了附近大学生们校外聚餐的首选。 他们是打车过去的，自上车之后，韩江遇就一直沉着脸，弄得在旁边的柳柯和于凡都不敢大声说话。 尚千栖有些无奈，他很清楚韩江遇因为什么而生气。 韩江遇确实很讨厌他身边出现的各种桃花，无论男女，只要走得近了，韩江遇就跟头领地意识十分强烈的狼一般，非要想方设法把人驱离才罢休。 虽然这样的行为对旁人来说不甚友好，但尚千栖一向都是默认他的行为的，毕竟他喜欢韩江遇。 而且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桃花，也时常令尚千栖很困扰，有韩江遇在，就好办多了。 但今天这醋劲是不是有点大得过分了，林子清只是他的学长，往近了说也不过是普通朋友。 他和林子清明明只是简单交谈了几句，林子清这种绅士型人格，对谁都很友好。 他又不是喜欢自己，也没有向他表现出特别的好感，韩江遇就跟被抢了食一样，对人家不客气就算了，还瞪了人家好几眼。 是不是神经太敏感了？ 尚千栖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刮蹭了一下韩江遇的掌心，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韩江遇反握住他的两只手，无声之中，那掌心的热度慢慢传递到尚千栖的指节。 车内气压低沉，韩江遇依旧托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幕渐渐上升，车辆楼宇的灯光闪烁迷离，映衬着属于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 借着车窗的倒影，尚千栖看清了韩江遇脸上浮现的怒火，和一闪而过的不安。 “哎呀，江哥，还生气呢？气大伤身，小心一会儿吃饭肚子疼。”于凡试图化解气氛。 “您这对朋友的独占欲也太强了，我们小栖就是跟朋友聊会儿天而已，你这气得，跟撞见老婆出轨似的。” 尚千栖：“……” 韩江遇冷哼了一声。 柳柯接过于凡的话，“跟小栖聊天的那个男生我认识，也是化学系的，本硕都在a大，应该已经是研二了？” “他成绩很好，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好几个老师都说他是个好苗子。毕竟小栖也这么优秀，两人难免志同道合，聊个天我觉得很正常。” 尚千栖莫名感觉柳柯是在火上浇油。 “就是，”于凡被安全带固定在前座，也不老实，探着头跟坐在后面的三人搭话，“我说江哥啊，你这样可不行，小栖跟别人聊个天都生气。” “作为正宫啊，就得多包容忍让，您这道行修炼得明显还不够，心态这么差。” “你说小栖以后要是谈恋爱了，你这不得跟猴哥一样搞个大闹天空啊？” “噗呲……”柳柯忍俊不禁，于凡继续说：“您老人家就不怕把小栖逼得太紧，哪天把人都给吓跑了？” 尚千栖感觉到韩江遇握着他手的力道瞬间加重了许多。 两人调侃了两句，本意是缓和气氛，但越说韩江遇表情越吓人，最后冷冷剜了两人一眼，吓得他俩瞬间噤声了。 “呵呵……呵呵……”于凡干笑了两声，“兄弟我就开个玩笑，你不会认真了吧？” 韩江遇没有言语，脸色沉的吓人，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于凡和柳柯不约而同地向尚千栖递去求助的眼神，他们都知道，能轻松化解韩江遇情绪的，只有尚千栖。 尚千栖收到他们的暗示，眼睛微动，思考了两秒，然后伸手撑住了额头。 “唔……” 他闷哼了一声，韩江遇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转过身来，扶住尚千栖的手臂，低头查看他的情况，语气焦急，“怎么了？” 尚千栖慢慢摇了摇头，闷声道：“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有些晕车。” 韩江遇用手撑住尚千栖的额头，扶着他的肩膀小心把他按到自己身上，一边对着开车的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开慢一点，再稍微开点窗透气。” 他原本一身骇人的怒气，但此刻语气却相当客气礼貌，司机也是个和善的人，“哎”了一声，把靠近尚千栖的窗户打开了一小半。 柳柯和于凡齐齐给尚千栖竖了个大拇指，下一秒就听到韩江遇说： “你俩有晕车药吗？或者柚子、橘子、薄荷糖也行。” 柳柯和于凡是直接从宿舍出来的，连书包都没带，翻了翻口袋，更是比脸还干净。 尚千栖靠着韩江遇，及时地说：“我好多了，可能是刚刚空气不太流通的原因。” “真的？”韩江遇有些不信，凑近了仔细观察尚千栖的脸颊和嘴唇。 尚千栖肤色雪白，但却是被韩江遇养的水水润润的那种很健康的白皙，嘴唇也一向红润，整个人如同一块莹润细腻的暖玉。 韩江遇一撑过身体来，几乎笼罩了尚千栖全身，两人面颊的距离不过几指，而鼻尖更是几乎蹭在了一起。 尚千栖顿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在空调暖风的吹拂下，韩江遇呼出的气息更显灼热，几乎烫到了尚千栖的肌肤。 大脑仿佛真的出现了瞬息的晕眩。 想，被他拥抱，被他亲吻……某一瞬间，这种渴望达到了极致。 在这寒凉的冬日里，他的愿望如此滚烫，如汹涌的岩浆，从心口喷薄而出。 心情，有些奇怪。 尚千栖慢慢垂下了眼。 韩江遇的确没从他脸上发现类似于晕车的反应，却发现他嘴唇有些干燥，起了一点皮。 他眯了眯眼：“为了躲我一大早就跑出去，是不是连唇膏都没涂？” “……”尚千栖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 柳柯转过头来瞧了瞧：“这里不比南方，空气比较干，小栖是不是没有涂唇膏的习惯？” “我带了一支，你要不要用。” 尚千栖还没回答，韩江遇就已经开口：“不用，我这有。” 他从羽绒外套里翻出一支唇膏，细长的一管，落在他手中被衬得格外小巧，还是粉色外壳，与他冷硬的气质非常不相称。 柳柯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一幕，只见韩江遇熟练地拔开唇膏管盖，叼在嘴边，双指托着尚千栖的下巴，将旋了一圈的唇膏压在尚千栖的嘴唇上，仔细涂抹上均匀的一层。 尚千栖乖巧地坐在他面前，微微抬着下巴，眉目温柔，似乎也习惯了韩江遇的动作。 这一幕让柳柯生生看出了一种古代男子为心爱的妻子描眉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慌乱地错开视线。 但于凡却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哇哦，没想到我们理科直男还有这么心细的时候，哥，江哥，你就是我的榜样。” “我一定要向你学习，照你这样追人，不得一追一个准啊。” 韩江遇帮尚千栖涂好唇膏，又紧了紧他胸口的棉衣，才微微松懈，将尚千栖揽在怀里，闻言冷嗤了一声，“就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连这都做不到你还追什么人，我看你就是注孤生的命。” 于凡被他噎得半晌没吱声，直到快到目的地了，他才酸啦吧唧地说，“都快到地方了，就别秀恩爱了，没看到我们司机师傅都被秀的不好意思说话了吗？” 司机笑呵呵地说：“我懂，我懂，现在的小年轻啊，交朋友就喜欢这样，腻歪得跟处对象似的。” “我家那孩子以前也交了个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司机从车镜里瞧了尚千栖两人一眼，称叹道，“就跟你俩现在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可惜，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闹崩了。这不，之前天天黏在一起，现在连面都不见了。” “听我儿子说是什么弯的？什么表白什么的，我也没听懂，”司机摇了摇头，“现在你们这帮小孩啊，交朋友跟闹着玩似的，哪像我们以前，朋友之间那都是过命的交情，老了也还要一起出去喝杯茶呀、溜个鸟呀。” 尚千栖安静听着，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身体微微发冷。 司机自己没听懂儿子的话，他这个听众却从简短的几个字眼中差不多理清了这个故事。 估计是他儿子的朋友也是男生，喜欢上了他儿子，向他儿子表白，但他儿子是直的，就遭到了他儿子的拒绝，结果就是连朋友也没得做。 明明是旁人的事，他连见过都没见过那两人，尚千栖却产生了一丝共感。 司机儿子和他朋友的关系，几乎是韩江遇和他的翻版。 他儿子是直男，韩江遇也是大家眼中甚至他自己嘴中的直男。 他儿子和他朋友关系很要好，韩江遇也跟他很要好。 他儿子被朋友表白，不能接受，于是两人闹崩，到了面都不见的地步。 而他，正准备向韩江遇告白。 他不知道自己告白能不能成功，但司机在他面前讲述的故事，像是在他告白路上竖起的一块警示牌。 警示他再往前走，即是悬崖。 尚千栖有了不好的预感。 韩江遇将他的手置于掌心中，冷峻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微笑。 他平静地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师傅，你儿子的行为确实不值得学习。” “你放心，我会和尚千栖好一辈子的。” 13、第 13 章 火锅店设在湖边，店外风景格外优美，店内装修更是复古而生动，桌位不少，但布置的干净简约又卫生，颇受年轻人的喜欢。 球队成员加上带过来的“家属”，二十几人，占了好几个大桌位，涌进来后，店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韩江遇将尚千栖的书包放好，弯下身来问他，“还头晕吗？” 他的头发正好刺到尚千栖的耳尖，尚千栖晃了晃脑袋，小幅度躲开他，“不晕了。” 韩江遇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压低了声音：“我去弄调料碗，上次你说好吃的那个怎么样。” “嗯。” “在这坐着等我。” 韩江遇离开后，尚千栖就突然想起什么，站起了身推开身后的座椅。 柳柯正在与旁边的于凡说话，听到他的动静抬起眼，“小栖，你去哪呀？” “我去洗个手。” “好，”柳柯轻笑了声，他打趣道，“要我陪你去吗？上次我们小栖好像也是一个人去洗手间，结果迷路了唉。” 尚千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来这吃过饭，应该不会迷路。” 柳柯看着他离开，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个空位，继续跟于凡聊起来。 他们都没注意到，在尚千栖起身后，坐在隔壁桌的一个男生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 尚千栖站在洗手池前，观察了一下嘴唇。 他发现韩江遇给他涂唇膏确实已经涂得很熟练了，很薄的一层带着淡香的透明膏体抹在唇上，没有一点涂歪的。 但是要吃火锅，尚千栖怕吃到嘴里，还是打算先擦掉。 他抽出一张湿纸巾，仔细抹掉唇膏，唇色因为擦拭的力道变得更红润了些，显得气色很好。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韩江遇很会照顾人，将他照顾的很好。 正这样想着，卫生间门口却传来一阵响动，尚千栖以为是来上厕所的人，并未理会，但来人却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 澄净的镜子上，映着来人的身影。是个长相清秀、称得上耐看的男生。 尚千栖不认识他。 但看衣着，似乎是刚刚一起进来店里的a大学生之一。 “你要用洗手池吗？”尚千栖见他一直站在那不动，主动撤了下身。 男生却突然说：“尚千栖。” 他认识自己？尚千栖心里思索着，客气地说：“同学，你是？” 他眼中有明显的疑惑，男生有些震惊地睁大眼睛：“你不认识我？” “不好意思，”尚千栖说着抱歉，但语气却很平静，“但……我们应该认识吗？” 男生呼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尚千栖的肩膀，好像一下子变得格外亲近，“好吧，你可能确实不认识我。” “我叫岳莘，跟韩江遇一个班，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 这么一说，尚千栖终于有了一点印象。 韩江遇是他们班里的班长。因为不少事务由团支部书记管理，所以韩江遇经常被叫去开会，每次都是骂骂咧咧地回来，跟他吐槽说团支部书记说话很啰嗦，浪费时间，非常烦人。 尚千栖不动声色，客气地询问：“岳莘，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哦，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岳莘用胳膊撑在他肩上，他其实跟尚千栖差不多高，去搭尚千栖的肩膀，需要微微抬着身体，弄得他整个人的姿势看上去很别扭。 尚千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你说吧。” “那个，我不是看你跟韩江遇走得很近吗？就想着问问你，你知道韩江遇有在谈的女朋友吗？” “……” 尚千栖好像明白了岳莘来找他的意图，他微微摩挲了一下指腹，说：“没有。” “是嘛？”岳莘高兴得拍了下掌，随即歪过脑袋，隔着很近的距离，注视着尚千栖的眼睛，继续问， “那他也应该没有男朋友？” 尚千栖抿了抿唇，心情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说：“没有。” “那真是太好了！”岳莘露出明显激动的表情，“我很喜欢韩江遇，打算跟他表白，尚千栖，你跟韩江遇关系好，你觉得我能表白成功吗？” 这是一个喜欢韩江遇的男生。 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思。 虽然韩江遇不好招惹，但依旧有不少人喜欢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尚千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有人向韩江遇表白，像岳莘这样，直接跑到他这里跟他说喜欢韩江遇的，更是第一次遇见。 尚千栖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能够打击面前这个男生的最方便最有力的武器。 “韩江遇是直男”、“韩江遇不喜欢男生”，仅仅其中一句，就足够了。 可尚千栖不想这么说，因为好像说出这样的话，即使能打击对方，却也同时将那支箭刺向了自己，是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烂方法。 但他还是想给自己一些底气。 尚千栖垂下眼：“韩江遇……应该不会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尚千栖便感觉心口一滞。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明明他没有资格代替韩江遇说出这句话，代替韩江遇拒绝旁人的心意。 不是恋人，不是夫妻，他只是韩江遇的朋友。 原本沉浸在喜悦中的岳莘俨然被他刺激到了，他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的笑瞬间凝固，紧皱起眉头，表情缓缓转换为狰狞。 他尖锐地质问：“你说什么？他应该不会喜欢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 “不会是你也喜欢韩江遇，所以故意这么说来打压我吧？” 岳莘死死盯着尚千栖，愤怒地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嫉恨，“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吗？” 他喜欢我。 尚千栖很想这么说，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岳莘用冷嘲热讽的语气继续，“我早就看出来你对韩江遇心思不正了。” “不过你好好想想，你不是跟他从小待在一起吗？他要真的喜欢你，早就跟你告白了。” “你们直到现在都还没在一起，说明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岳莘说罢，又不解气地将池台上的洗手液摔到地上，瞪了尚千栖两眼，踹了门一脚，大步离开了。 尚千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沉默地捡起地上的洗手液，用水冲干净后放回原处。 他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到脸上再也看不出半丝异样的情绪，恢复那个不再令他感到陌生的尚千栖，才转过身，走了出去。 * 回到位置时，尚千栖面前已经放着一碗调好的蘸料，但韩江遇的位置还空着。 尚千栖朝小料区看了一眼，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闷在胸口的气才慢慢舒出来。 一旁的柳柯揽住他的肩膀，“怎么去了这么久？” 尚千栖张口欲答，身侧的响动便打断了他的话。 柳柯抬眼一看，就见一个不怎么眼熟的男生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原本韩江遇坐着的位置。 韩江遇领地意识非常强，而且无论是在那吃饭，出来干什么，尚千栖旁边的位置一定得是他的才行。 这位置被人占了，韩江遇回来免不得一阵硝烟。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那男生便转过头来，做出可爱的表情，“学长，这里的位置应该可以随便坐吧？” 岳莘自知自己长得精致又可爱，一向撒个娇卖个萌，周围的人便对他趋之若鹜。 柳柯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尚千栖一眼。 那个位置是紧挨着尚千栖的，原本是由尚千栖开口拒绝更合适，而且比起维护韩江遇，估计没人能比得过尚千栖。 但尚千栖今天似乎状态有些不对，别人明晃晃来占座了，他还闷声不语，看着眼前的蘸料。 柳柯朝岳莘礼貌又客气地微笑了一下，然后用手肘戳了戳尚千栖，“小栖，你说呢？” 尚千栖在看到岳莘坐过来的瞬间，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立刻波动了起来。 而且，心口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 在宿舍四个人里，柳柯最擅长维护氛围，但毕竟都是年轻气盛的学生，也有闹到不可开交快要打起来的时候，每当这时候，柳柯处理不了，尚千栖可以起到一个兜底的作用。 柳柯这样问他，估计也是看着岳莘棘手，想让他帮忙。 但尚千栖此刻心情沉闷，尤其是岳莘对着他露出那种满是敌意又嚣张得意的表情，似乎在对他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尚千栖不想管了，他侧眸淡淡瞧了岳莘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坐吧。” 柳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岳莘却是被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神瞥得心头一跳，他咬着牙，脸上笑意加深，眼里燃烧起怒火和兴奋。 他突然坐下来，身体一侧，靠在尚千栖身上：“喂，你刚刚是在对我宣示主权吗？” “……” 见尚千栖不搭理他，岳莘继续刺激他：“你真的喜欢韩江遇？” “信不信我去跟他说，让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尚千栖几乎是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小时候父母宠爱，长大了韩江遇宠爱，他基本没受过来自外界的欺压，唯一令他感到委屈过的，也就只有喜欢韩江遇这件事。 可偏偏就是这件事，让他尝够了酸涩。 尚千栖垂眸，素来温润的眉眼透出一抹冷淡。 “正如你所想。” “所以，随你怎么做。” 14、第 14 章 岳莘快要被尚千栖气笑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把他憋死。 但他又不敢像自己说的那样，真的去跟韩江遇说什么。 毕竟他也不确定韩江遇是不是喜欢尚千栖，韩江遇看上去也不像是能轻易相信他的性格。 如果他去说了，反而帮两人戳破了窗户纸，成全了一桩美事，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岳莘这么想着，心里却越来越气，他注意到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热水壶，顿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往周围一看，尚千栖在低着头拌料汁，另外两个看着跟尚千栖关系不错的，则交头接耳聊天聊在兴头上，其他人更是各忙各的，或是回味着今天的球赛，或是议论着即将到来的寒假。 总归没人注意到这里。 他站起身，撑起胳膊做出去拿放在桌上的餐巾纸的动作，却在手肘靠近那热水壶时，身体突然一歪。 手肘朝热水壶撞去，那放在尚千栖侧前方的热水壶被他一下子撞倒，滚烫的热水朝着尚千栖泼过去。 岳莘忽视了一个人的存在。 尚千栖连惊讶都来不及，就见岳莘的胳膊撞翻了水壶，他那侧歪的身体连着冒着热气的热水一起朝自己撞过来。 他避闪不及，腰间却突然横亘了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直直拦住他的腰，带着他整个身体往后一拉。 周围涌起一阵惊吓的尖叫声。 尚千栖的后背抵着韩江遇的胸口，被他整个抱起，动作太快，力道太猛，以至于他踉跄了两下，才堪堪站稳。 柳柯和于凡都被吓了一跳，躲开后立马反应过来，过来关心尚千栖的情况。 “小栖，你怎么样？没被烫到吧？” 尚千栖回过神来，事情发生的太快，令他有些惊魂未定。他愣生生地看着那浇到桌面上、甚至被掀翻的座椅上的热水。 又抬眼望向被韩江遇掀翻在那的岳莘。 岳莘……他是故意的吗？ 如果是，那他是原本就对他怀着恶意？还是因为他刚刚那两句话被刺激到了情绪。 尚千栖这样想着，心跳得很快。他因此忽略了韩江遇正寒着一张脸，从上到下检查着他的身体。 在确认没有一处被热水泼到后，韩江遇把他推到柳柯身边，然后转过身，往前踏了一步。 他猛地扯过岳莘的衣领，将他狠狠甩向那撞翻在地上的桌椅中，语气寒冷又骇人，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岳莘抱住头，才堪堪没摔破脑袋，但身体却砸进歪倒的座椅里，即使隔着羽绒服，还是被撞得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围过来的学生骇于韩江遇的气势，一时不敢上前。 韩江遇单脚踩住岳莘的手臂，重重一碾，拎过一旁滚落的热水壶，将那残留的热水浇到岳莘手上。 岳莘顿时惨叫了一声，他拼命拍打着韩江遇的腿，对方却纹丝不动，求生本能催促着他求饶：“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没站稳，不小心撞倒了热水壶！” 围观的人面上纷纷划过一丝不忍，毕竟强弱差距太过鲜明，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 韩江遇脸色冷厉，“你当我是瞎的吗？” “是你两条腿都站不稳，还是胳膊不听使唤？反正也不中用，要不要我帮你废了？” 他掷地有声，狠厉又冷漠，完全看不出开玩笑的模样。 岳莘快被他吓吐了，他不明白韩江遇眼神为什么那么好，明明他特意调整了角度，除了尚千栖自己，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察觉才对。 他抹着眼泪，依旧嘴硬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闲的没事嘛，要去烫尚千栖……” 岳莘哭的凄惨，一部分是演戏，一部分是真的疼，这幅柔弱可怜的模样瞬间激起了与他交好的男同学的保护欲。 他们走过来，搀起岳莘的上半身，一边哄着他，一边劝着韩江遇。 “江遇，你先消消气。” “我估计岳莘真是不小心，他跟千栖又不认识，哪有害他的理由。” 有了人维护，岳莘顿时来了底气，捂着自己被烫红的手，一边气喘吁吁地哭着，一边坚持说：“我真的没有伤人。” “我要去上报教务处，韩江遇，你作为班长，怎么能当众打人，打同班同学，你该被记处分，该被退学！” 韩江遇却丝毫不惧，阴翳地盯着他，“那就去调监控，看看你是不是故意伤人。” 闻言，岳莘顿时瑟缩了一下，瞬间偃旗息鼓，不敢再吱声了。 扶着他的男生左右为难，毕竟他们都是一个班上的，和韩江遇、岳莘两边关系都不错，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法，劝道：“要不就这么算了，江遇，反正你人也打过，出了气，千栖也没受伤。” “你说是不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韩江遇却又不留情面地狠踹了岳莘两脚，“你该庆幸没有伤到他，否则我打到你残废。” 岳莘被他踢的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两人赶紧把他扶起来，拖着他站远了一点，“江遇，差不多了吧。” 围观的其他人赶紧把摔倒的桌椅摆放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江遇，可以了。” “你这样吓到小栖了。” 提到尚千栖，韩江遇终于从那种几欲暴走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几欲令他心跳静止的一幕，如果尚千栖被伤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韩江遇眼神又阴了阴，“你俩这是准备站他那边？” 一左一右站在岳莘身边的两个男生下意识往后一退，而后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说：“没有，没有。江遇，你这都快把人打死了。” “都是一个班的，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你就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放他一马，怎么样？” 什么同学情谊，与尚千栖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韩江遇心里冷漠，但他却的确顾忌到一个问题，尚千栖可没见过他这么凶狠地打人，如果真被吓到了，害怕他，怎么办？ 思及此，韩江遇展示出了一点人性，“把他弄出去，别影响食欲。” 这是给台阶下了，两个男生赶紧顺坡下驴，提着依旧痛到呻吟的岳莘出了火锅店。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自己的位置，准备吃火锅了。”几个人出来□□，一旁提心吊胆的店员也默默松了口气。 韩江遇转过身来，走到尚千栖面前，他并不敢直视尚千栖的眼神，害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情绪，只是执起他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 “还好吗？” “手怎么这么凉。” 尚千栖慢慢抽出自己的手，韩江遇当下心头一沉，但那双手很快就落到他的颈间，替他整理好那凌乱的衣领。 “谢谢你，韩江遇。” 尚千栖没有面对过这样直接冲着他来的恶意，那一刻，他甚至失去了反应能力。 如果没有韩江遇在场，他可能不仅会被烫，还要吃下这个闷亏。 “我……” 尚千栖跟他这么客气，韩江遇有些不适应。 但没有责备他，没有害怕他，韩江遇还是松了口气。 “以后做这种事，可以考虑一下场合。大家都看着，对你影响不好。” 就像岳莘说的，即使对方不在理，但韩江遇还是对对方造成了事实性伤害，如果岳莘真要追究，学校里到底要给他一个处分。 现在也就是岳莘自己心虚，才不至于造成这样的后果。 韩江遇笑了起来，在尚千栖面前露出一副与刚才那副骇人模样截然不同的表情，他捏了捏尚千栖的耳垂，和悦地说：“我知道了。” “以后尚同学指哪，我就打哪，是这个意思吧？” “我一定照办。” “别贫。”尚千栖瞥他，左手却任由他握在掌心。 气氛缓和了下来，随着火锅逐渐沸腾，锅里蒸腾起红油和辣椒的香气，在这冷得人发颤的夜晚里，小店隔绝了寒凉，配着学生们喧嚣热闹的烟火气，格外温暖舒适。 原本给尚千栖调好的蘸料被打翻了，韩江遇重新打了两份，一份放在尚千栖面前。 尚千栖能吃辣，但不能吃太辣，喜欢吃肉，只在最后吃一点烫好的青菜。 韩江遇一边跟旁边的球队成员聊天，一边关注着尚千栖的情况，一顿饭下来，尚千栖几乎没自己夹过菜，吃到的都还是自己喜欢的。 他喝了两瓶豆奶，但韩江遇喝的却是酒。 柳柯也喝了酒，而于凡则和尚千栖一样，喝的是饮料。 等到从火锅店出来，韩江遇和柳柯喝的都有些多了，于是尚千栖撑着韩江遇，于凡托着柳柯，在路边打了辆车，回了a大。 车停在校门口，尚千栖有些艰难地把韩江遇扯出来。 他扛不动韩江遇，只能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撑着他一半的体重往宿舍走。 于凡则显得轻松多了，扯着柳柯走在他们前面。 他大声问：“小栖，你行不行？不行我们换一下，我来扛韩江遇。” 尚千栖有些动摇，毕竟韩江遇实在太沉了。 但他还犹豫着没下决定，韩江遇却突然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不要，我就只要尚千栖。” 于凡哎哟一声：“我说韩江遇大帅哥，都喝多了，还这么守男德呢？” 韩江遇不理会他，掐着尚千栖的腰把他抱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尚千栖吓得抓住他的肩膀，“你个醉鬼，放我下来呀。” 韩江遇却又抱着他转了两圈，大约是因为醉酒的原因，平日里低沉性感的笑声显得傻呵呵的，他把人放下来后也没松手，扣着尚千栖的腰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我没喝醉，而且我喝的是果酒，都没味道。” 韩江遇抓着尚千栖的手，微微弯腰，贴近尚千栖的面颊，一瞬不瞬盯着他。 “你闻闻？” 尚千栖想要躲开他的呼吸，却被他紧紧扣着腰，根本无法逃离，他侧过脸，“都这样了，还说没喝醉？” 韩江遇的视线随着他侧脸的动作落在那被车上暖气蒸红的脸蛋上，直勾勾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喉结微微滑动，他突然张开唇。 尚千栖潜意识感觉到了熟悉的危险，嗔怒道：“你不准再咬我的脸。” 他终于挣开韩江遇的桎梏，捂住自己的侧脸。 但下一秒，一抹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手背上。 在路灯延长的橘色光线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被不断拉长，尚千栖怔怔地望着前方，瞳仁颤了颤。 韩江遇闭着眼睛，不知是醉还是醒，他握住尚千栖轻颤的手，缓缓挪开。 那个在这寒冬里显得格外湿热的吻，便轻轻落在了尚千栖的侧脸上。 15、第 15 章 尚千栖收到了林子清的邀请，不是请客吃饭，而是邀请他一起去爬山。 北方的山脉不比南方，到了冬天，一片光秃秃的，山上天气又冷，风景也没有其他季节好，不怎么适合爬山。 但林子清邀请他去的是位于a大郊外校区后面的一座无名山，无名是指在来往的游客中并不出名，但对于a大的学子而言，却是一座寄托了特殊意义的“灵山”。 山不算高，只有四五百米，没有被划作旅游景点，所以没有修路，只有一条被大家踩出来后铺了石子的小路。 灵山上有一座寺庙，庙中有一棵生长百年的许愿树。 关于这棵许愿树的传闻在私下里被a大学生津津乐道，传言在这个许愿树下许下的愿望十分灵验。 最早是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学长，在参加一项大型国际赛事前来到这棵许愿树下许愿，结果那年他拿了那场赛事的特等奖，以这个含金量十足的奖项为起点，他的人生一路狂飙，终于实现了从小山沟里走出来的穷困大学生，到现代知名物理学家的逆袭。 当他回到a大，向那时听他讲座的人讲起这个故事，眼中流出滚烫的泪水。时任校长陪他一起去山上还了愿。 从此，这座山便在a大学生中便渐渐有了“灵山”的代称。 时至今日，依旧有不少学生时不时在a大校园墙上留言，诉说着自己曾去“灵山”许愿又最终得偿所愿的故事。 作为信奉科学的当代学生，大家无需言语也明白“灵山”的灵验其实更多是事在人为以及幸存者偏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大型考试前，在向暗恋的人表白前，在面临各种人生大事前，去山上许个愿。 这是独属于a大学生“考前拜佛脚”的传统。 尚千栖以前也被班上同学邀请过，但一直没去，因为相比于这种玄学的东西，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但就向韩江遇表白这件事，他并没有过多的自信。 那晚韩江遇亲吻过的手背和脸颊似乎还散发着火热的温度，触感依稀，令他心跳如擂鼓的场面，韩江遇睡了一觉后果然不记得了，成为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酒后失误。 买好的告白礼物预计还有一个多星期才能到，时间不短，但越发接近那个时刻，尚千栖便越发忐忑。 所以，林子清的这个邀请，他有些心动。 就像考前拜佛脚一样，博个好彩头，总归是没什么错的。 于是，他答应了下来。 因为上次见面韩江遇对林子清态度不太友好，所以尚千栖本来不打算告诉他的，甚至是专门挑了个韩江遇上课的时间出门。 但不知道怎么，就是那么巧，还是被韩江遇撞见了。 * 约好去爬山的那天，尚千栖穿了件非常保暖的深色羽绒服，里面套了高领毛衣，换了运动棉鞋，来到和林子清约好的宿舍楼下。 虽然“灵山”不是人迹罕至的野山，但毕竟没有开发过，在冬天里路也不算特别好走，所以安全起见，林子清还叫了几个同系的同学一起。 林子清远远看着尚千栖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青年穿着暖和又不臃肿，巴掌大的小脸裹在暖融融的围巾和帽子里，眉眼精致而温柔，让人看着，宛如迎来了冬日里的一汪暖阳。 林子清朝他招了招手。 周围和他相熟的同学调侃：“这就是你常常提起的那个直系学弟，尚千栖吧？” 林子清：“是。” “气质真不错，像古代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一样。” “这长得也太好看了？怪不得你出国了还把人一直挂在嘴边上。” “听说还是系里评选出来的校草，”旁边的人撞了撞林子清的肩膀，“林子清，你不地道啊，这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 林子清眉间蕴起一抹笑意，他淡淡地说：“他很优秀。” “林子清，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林子清没有否认，“他年纪小，今天多照顾照顾人家。” “懂懂懂！” 尚千栖刚走过来，就受到了和林子清待在一起的四五个男生的热烈欢迎。 尽管不太适应这种基本全是陌生人的社交场合，但他面上却分毫没有显露出来，温声说：“你们好。” 林子清朝他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走吧。” “这些都是你的学长，一会儿路上给你介绍。” “好。” 几人朝校门口走去，路过教学楼时，尚千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林子清问他：“在看什么？” 尚千栖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而此刻，正趴在窗户上开小差的林牧突然发现了楼下路过的几个男生，定睛一看，顿时大叫一声，“韩江遇，你老婆跟人跑啦！” 教室里一阵哄闹，齐刷刷地看向坐在前排、正在草稿纸上勾画着什么的韩江遇。 他“老婆”是谁，大家都不言而喻。 韩江遇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走到林牧身边，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往下面一看。 林牧：“你看，那个是千栖吧？” “旁边那些人都是化学系的吗？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韩江遇脸色有些发沉。 他经常陪尚千栖上课，跟他去实验室，所以尚千栖平时在化学系接触哪些人，他一清二楚。 但今天这些男生，他都不认识。 不，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就是现在和尚千栖并肩走，还搭着他肩膀的那个。 尚千栖的学长，林子清。 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韩江遇的心情已经够差了，更遑论旁边几个人也都围在尚千栖身边，距离非常近，有说有笑，热情又殷切的模样，令韩江遇感觉十分刺眼。 尚千栖有多招人喜欢，韩江遇再清楚不过。 换在平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而今天，他却感到莫名烦躁。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自己不在那里。 而且，最令韩江遇在意的是，几个人走的是学校的中心大道，那个方向，明显是要出校的。 但尚千栖根本没有跟他提及，他今天要出去。 韩江遇压了压纷乱的心思，松开已经握紧的拳头，大步朝门口走去。 林牧在背后大声叫他：“哎兄弟！你干嘛去！” 韩江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林牧一边几个看热闹的学生起哄说：“还能干嘛，抓奸去呗。” 林牧捂脸，“不是，马上就上课了。” 这节课的老师可是出了名的每节课都要学生现场签到，旷课直接扣平时分的。 而且讲课速度非常快，一节课不听就很难跟得上。 难道这就是学神的底气吗？ * “过几天d国有场学术交流会，姜导说他有两个名额，我打算争取一下。” “听说有好几个学术大拿的讲座，应该收获蛮多的。千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尚千栖眨了眨眼，“这种名额一般都是留给硕博生的吧？” “是，不过你成绩这么突出，我看姜导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主动提的话，我想他也不是拘于这种条条框框的人。” 尚千栖：“那等回去了我搜一搜相关资料，再考虑考虑。” “不用这么麻烦，我这就有资料，晚点传给你？” “好呀，”尚千栖转了个话题，“学长是不是挺喜欢国外生活的？” 刚刚才回国，就又有了出国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打算。 林子清：“也谈不上特别喜欢，不过我母亲在国外，所以，未来的确有在国外长期居住的打算。” “那你呢？” 尚千栖摸了摸耳垂：“我可能……比较恋家。” 林子清轻笑了一声，温柔地看向他，“确实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 他捏着下巴，含笑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在国外生活，如果未来的伴侣没有国外居住的想法，留在国内也是不错的选择。” “……” 尚千栖正打算说些什么，旁边却突然传出一阵吵闹声。 “那是谁啊？卧槽，气势汹汹的，这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的？” “这男生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 “我怎么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尚千栖心底浮起一阵预感，一时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转过头一看。 果然是韩江遇。 尚千栖脸色微变，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眼见来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尚千栖赶紧站了出去。 现在不过早晨九点，韩江遇背着熹微的晨光走过来，身上落满寒意，仿若打上了冰霜。 尚千栖上前一步，抓住了韩江遇的胳膊，携着冷气的羽绒服外套冰得他指尖一颤。 “韩江遇，你怎么来了？”因为爬山这件事他一直刻意瞒着韩江遇，所以被发现时，他难免有些心虚。 韩江遇低头看着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把尚千栖搭在他手臂上的双手放进掌心暖着。 几个男生看着这幅场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江遇把人拉到身边，朝几个男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是要去哪？怎么还拐带我家小孩呢？” 林子清朝被他挡住的尚千栖看了一眼，温和礼貌地说：“我和千栖约好，今天一起去爬山的。” 听到“约好”这个词，韩江遇脸色沉了沉，握着尚千栖的手微微一动，沿着他的指腹摩挲了两下。 他发现林子清这丫就是如他所想，是个对尚千栖怀着不正当心思的绿茶男。 还说什么约好？ 尚千栖可不是那种对不熟的人主动的性格，他不相信尚千栖会主动约人去爬山。 估计是林子清有意邀请，尚千栖不好拒绝，才答应的。 但他一路走过来，发现尚千栖和他有说有笑，看着气氛不错。 这丫明显是走怀柔路线的，和上次那个故作聪明却搞小动作的不一样。 韩江遇默默对自己说，上次打了人，已经吓到栖栖一次，所以这次决不能再当着他面发脾气，一定不能给栖栖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尚千栖要出去却不告诉他这件事，令他颇为介怀。 于是，他也和颜悦色地露出了笑容。 “去爬山？那带我一个呗？” 16、第 16 章 尚千栖震惊：“你不是还有课吗？” 韩江遇揽住他的腰，几乎把人按在怀里，“几节水课而已，我让林牧帮我做个笔记的事。” 尚千栖觉得有些难为情。“你这衣服不适合爬山，再去换衣服，就要错过去另一个校区的班车了。” 已经跟人商量好的事，尚千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他试图把韩江遇要一起去的想法劝下去。 “你要是想爬山，我回来再陪你一起去一次好不好。” 他越这么说，韩江遇越不高兴。 他拿出手机，“9点10分，班车不是9点半出发吗？来得及。” 韩江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子清：“我再叫两个人，你不介意吧？” 林子清神色有些微妙，上次见韩江遇，对方行为还非常莽撞，但这次，似乎变了不少。 他当然不想给尚千栖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想他为难，于是说：“时间来得及的话，当然可以。” “去另一个校区的话，你们要爬的是‘灵山’？” “没错。” 韩江遇翻开通讯录，拨出一通电话。 “喂，江哥有事？” “拿上我挂在阳台上的那件外套，10分钟内过来南门，我们去爬‘灵山’。” “卧槽！”对面是于凡的声线，“不是，你这决定也太突然了，我还没起来呢！” 韩江遇：“去不去？” “去去去！”于凡一边套裤子，一边叫醒还在睡觉的柳柯，“那小栖呢，他刚才出去了，不知道干嘛，还没回来。” “他在我这。动作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10分钟后，柳柯和于凡准时奔赴校门口，一看还有四五个他们不认识的人，于凡捣了捣韩江遇的胳膊，“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柳柯则快速地扫了一眼人群，目光从林子清身上划过，最后落在被韩江遇护鸡仔一样护着的尚千栖身上。 他走上前：“你们好，我是柳柯。” “他是于凡，”他指了指于凡，“都是化学系的，千栖的舍友。” “哦哦，那都是同系的学弟啊。” “走吧走吧，好久没这么多人一起出去逛了，还挺热闹的。” 气氛缓和下来，八九个人一起朝校门口走去。 韩江遇脱掉长款羽绒服，换上于凡给他捎过来的衣服，又将脱下来的羽绒服披在了尚千栖身上。 他把人带到人群旁边，压低声音，忍不住质问道：“你出去爬山怎么不叫我？” 尚千栖确实有些心虚，“这不是你课多吗？” “借口，都是借口。”韩江遇有些委屈，控诉道，“尚千栖，你跟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什么跟什么呀，别胡说八道。”尚千栖脸颊有些发烫。 韩江遇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一遍，语气越发透着酸味：“连衣服都比跟我出去时穿得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约会呢。” 尚千栖真想捂住他这张嘴，“你别乱说了，我就是穿得保暖了一点。” “明明是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站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看得到，频频惹人回眸。 但他身边站的不是自己，韩江遇越想越觉得那副画面怎么刺眼。 和尚千栖并肩而行的，应该是他才对。 耐不住韩江遇的软磨硬泡，尚千栖终于道：“我没跟你说，是我错了好不好？以后我做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那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 “你的心还是不是在我这？” “……是。” 韩江遇这才勉强放过了他，恢复了情绪。 刚刚觉得韩江遇眼熟的那个男生撞撞林子清的手臂，小声说：“我说怎么觉得眼熟呢，那个人就是数学系大名鼎鼎的韩江遇啊。” “早就听说他跟我们系的本科班系草是发小，天天走在一起，这么一看，关系确实好。” 林子清沉默。 “不过我听说韩江遇是钢铁直男，子清，你不用担心。” “我看千栖和你更聊得来，韩江遇那个性一看就太强势了，就他刚才朝我们走过来那模样、那气势，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想一个打我们五个。” “跟人当朋友都这么霸道，不敢想谈起恋爱来得有多累人。” “千栖性子这么柔软，你主动一点，肯定有希望的。” 林子清看着前面几乎叠在一起的身影。 不置可否。 * 班车行驶了四十分钟，一行人来到山脚下时，已经到了十点半。 山路不宽，一排仅容两三个并行，而且有些陡峭，爬起来不是特别容易。 但山路两侧的风景，却远比尚千栖想象中好看得多。 落了叶的不知名树木分展出细密的枝干，枝头挂着点白霜，远远望去，有了点雪落枝头的感觉。 树下积着层层叠叠的枯枝与落叶，不小心踩到，发出簌簌的响声。 这是属于北方的萧瑟冷冽的冬景，因为一行人笑闹的动静，染上声音与温度，并不会让人悲从心起，反而涌出一股独特的暖意。 虽然为的是上山许愿，但路上风景也迷人眼球，大家走走停停，时不时拍照留念。 韩江遇要给尚千栖拍照，先是让他站在一棵巨大的树木前，又招着手让他走到一棵桃树下。 因为他时常给尚千栖拍照，拍照技术修炼得非常高超，柳柯和于凡也嚷嚷着要让他拍。 韩江遇本来不想给他们拍，但尚千栖说了一句，他就只好拉着脸把两个活宝叫过来，让他们摆拍照姿势。 尚千栖站在石子路旁，轻笑着看着这一幕。 叫他们一起来，其实也挺不错的。 如果都是不熟悉的人，尚千栖很难这么放松。 他正看着，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然后尚千栖感觉自己肩膀被猛地撞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 “啊啊啊！有蛇！” “他妈的！大惊小怪什么，就是一根粗树枝！” “闹闹闹，把人撞倒了！” 尚千栖本来就站在石子路边上，被这么突然一撞，根本维持不了平衡，径直摔在了地上。 眼前一阵人影晃过，头顶焦急的声音响起，“千栖，你没摔伤吧？” “来来来，我扶你起来。” 尚千栖跌在地上，不知道被谁搀住胳膊，那人试图扶他起来，但这么一动作，他的脚腕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痛得他嘶了一声，脸瞬间皱了起来。 “是不是扭到脚了？” “快快，先别动，把人放下来。” 围在他身边的人一人一句声音焦急，尚千栖却痛得有些耳鸣，眼前也有些发黑。 他微微抬起模糊的视线，只觉身前围着的两个人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用力推开，那人半跪到自己面前，语气急而重： “栖栖。” 韩江遇小心抬起他的右腿，将长裤往上一扯，握住他的脚腕，“是这吗？”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尚千栖眼眶微微发热，忍耐住没有因为疼痛哭泣，但语气却不自觉透着些委屈：“嗯。” “疼。” 两个“始作俑者”站在一旁，其中一个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啊千栖，我以为我踩到蛇了！” 另一个把尚千栖撞倒的男生也对着掌心，“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韩江遇脸色阴沉，他想发火，但尚千栖这个情况，他已经无暇顾及旁人。 露出的脚腕明显红了一块，有红肿的迹象，韩江遇控制着力道，揉按着那块肌肤。 尚千栖抓握住他的衣服，额头抵在他肩上，疼得有些发抖。 韩江遇察觉他在忍痛，那微微颤抖的身体让他心疼得快要滴血。 虽然气愤于那两个人的莽撞，但他更气自己，为什么要去拍照，为什么没有时时刻刻守在尚千栖身边。 这是他的失责。 林子清也走了过来，他拨开人群，看着韩江遇缓慢地为尚千栖揉按脚腕。 韩江遇轻声问：“好了点没？” 尚千栖双臂圈在他脖颈上，那股极端的刺痛褪去后，在韩江遇有力而适度的揉按下，疼痛慢慢消解了不少。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韩江遇没有任何瑕疵的侧脸，眉眼向下垂，紧紧注视着他的脚伤。 林子清说：“山下就有医院，你们继续上山，我和韩江遇送尚千栖去医院看看。” 柳柯和于凡立即道：“我们也去。” “唉，爬山什么时候不能爬呀，千栖不知道情况怎样，还是一起下去看看吧。” 尚千栖才发现在疼痛之中他不自觉圈住了韩江遇的脖子，正要松开，韩江遇却按住他的手，将他的裤管拉下来裹好脚腕后，沉默不语地扣住他的身体，将他背了起来。 到这时候，韩江遇也不顾及对林子清的排斥了，朝他示意道：“你带路吧。” 尚千栖想起他们刚刚打算送他去医院的话，顿时抓紧了韩江遇的衣服。 不说因为他的缘故害的大家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他会感到抱歉这个问题。 最关键的是，尚千栖很想上山去那棵许愿树下许愿。 如果现在下山了，以韩江遇的性格，估计接下来几天都会盯着他不让他乱跑。 而且，他接下来几天课程很满，还有导师安排的实验内容，想在他向韩江遇表白前，再找出这么一个合适的机会上山，就不容易了。 韩江遇察觉他的异样，“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尚千栖趴在他背上，心情有些急切。 他贴近韩江遇的耳朵，轻轻蹭了蹭他的脑袋。 他小声说：“韩江遇，我想上山。” 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裹着些哀求和柔软，如一根羽毛一般，落在了韩江遇心口。 17、第 17 章 “行嘛？” 那道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搔挠着韩江遇的心脏。 简直，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太犯规了。 韩江遇骤然心跳加快，身体一阵僵直，脑子也突然像发烧一样，蓦地一下变得糊涂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感觉身体变得燥热了许多，他低头看着尚千栖悬在他身侧的脚尖，勉强冷静下来。 “你脚伤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以后有时间，我再陪你来，好不好？” 尚千栖这样求他，韩江遇很难做到态度强硬，只能这样商量着哄他。 尚千栖摇摇头：“我想现在上去。” “我的脚只是扭伤，现在已经好多了，都不怎么疼了。我没事的。” 一旁的柳柯终于听清了尚千栖的想法，他抬头望了一眼，山本来就不算很高，已经爬了一半多。 这个高度，似乎已经能够看到那棵四季常青的许愿树。 柳柯想了想：“小栖这么想去的话，先上山看看也行，我看着山顶也不远了。” 尚千栖附和着点点头。 韩江遇沉思了一会儿，“也行，那就早点下来。” “嗯，要不你把小栖放下来，我们一起扶着他上去。” 韩江遇却避开他的手，稳了稳尚千栖的身体，“不用，我背他。” 柳柯的手停在半空中，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这出变故，大家安静了不少，但也只安静了一会儿，又重新热闹起来。 那两个导致尚千栖摔倒的男生很是愧疚，围在尚千栖身边，赔礼道歉后，又殷切地说：“千栖，怎么样？脚还疼吗？” 本来就是意外，尚千栖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温声道：“不怎么疼了。” “嘿嘿，那个韩江遇是吧，我看你也背了挺久了，要不然歇歇？” “换我来背。” “我来背也行！”另一个人抢着说。 韩江遇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如果不是看他们的确不是有意为之，非得教训他们一顿才行。 还想着来背尚千栖？ 呵呵，门都没有。 * 剩下两三百米的山路，虽然不长，但爬起来还是十分消耗体力，等爬上山顶时，一行人都有些气喘。 尚千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依旧还在韩江遇背上。 他揉了揉眼，这样好的视野下，山上风光一览无余，山下的城市变得渺小而遥远，穿透雾气的阳光携着微凉的气息撒落在身上。 站在这里，宛如置身于远离世俗的桃源秘境一般，没有闹市的喧嚣，没有高耸林立的楼宇，一切回归自然与本源，让人一眼望去，心境畅然开阔。 身后的古寺古朴而清净，一两声渺远的钟声唤醒了栖息的鸟兽。 一行人敲开古寺的木门，寺院中竖着那棵粗壮的许愿树。 抬眼望去，古树呈现着与这个季节格外不相称的生机，粗壮的主干盘旋扎入地中，向上又伸展出无数枝干，枝叶还是翠绿模样。 几乎每一支分出的细枝上都悬挂着红色的许愿牌，许愿牌的缨绳与绿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晃动。 尚千栖小声说：“你放我下来吧。” 韩江遇点点头，慢慢蹲下来，把尚千栖从背上放了下来。 尚千栖站在树前，活动了一下脚腕，依旧还残留着些疼痛感，但不用力时，几乎感受不到。 韩江遇去领了两个空白的许愿牌过来，按照寺庙的礼俗来说，许愿牌上可以只写名字挂上去，只要在挂上牌子后，在树下许下愿望即可。 愿望有很多种，家人康健、事业有成、生活富足…… 人是个贪心的动物，尚千栖觉得许的愿望太多了，是不会灵验的。 他已经拥有了和睦的家庭，现在的学习和生活也已经很让他满意了，而未来的工作和事业，是要靠他自己的双手努力去争取的。 于是，他现在唯一想要祈愿的，只有一件事。 向韩江遇表白成功。 僧人帮忙将他们的许愿牌挂了上去，尚千栖站在树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祈愿。 许愿树呀，望你听到我的声音。 我是这般迫切地渴求着，能与身边的男生执手相依，成为彼此的爱人，成为此生的唯一。 尚千栖睁开眼睛时，韩江遇也已经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他重新搂住尚千栖的腰，说：“栖栖，你许的什么愿望呀，表情这么认真。” 尚千栖当然不会告诉他，他用那个被大家用烂的理由堵住韩江遇的嘴。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韩江遇撇了撇嘴。 尚千栖转过头来，突然对韩江遇许的愿望也有些好奇，“那你许的什么愿望呢？” 韩江遇傲娇地抬抬下巴，“我也不告诉你。” 就知道会这样。 尚千栖也没追问，两人来到抽签的地方，分别进行抽签。 他遵着僧人的指示复述着自己的愿望，默念着晃动签筒，一根竹签掉落出来。 尚千栖捡起那根签子一看，心脏蓦地发紧，忍不住咬住了唇。 他以为至少是个中签，但却是最差的下下签。 “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 尚千栖心里一阵发慌，旁边的僧人见他神色可怜，忍不住安慰他，说即使是下下签也可以化解。 尚千栖没怎么听进去，神思不属中，旁边抽完签的韩江遇却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 和尚千栖截然相反，他抽中的是上上签。 韩江遇转头过来想和尚千栖分享喜悦，尚千栖怕他看出自己情绪不对，赶紧抹了抹脸上表情，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他调侃道：“这么开心啊。” “这可是很难抽到的上上签唉！” 韩江遇当然激动，原因不仅是他抽到了上上签，更是因为，他许下的愿望是： 和尚千栖一辈子在一起。 今天诸事不顺，原来是等在这一刻啊！ 尚千栖抿了抿唇，韩江遇抽到上上签很难，他这下下签抽到也不容易。 他这运气到底是有多差啊？ “你抽到的是什么签？”韩江遇凑过头来想要看他的签文。 尚千栖担心扫了他的兴致，赶紧捂住了签文，然后飞快放回了签筒里。 “我的也不错啦。” * 一行人逛完寺庙，又在山顶上玩了一会儿，准备下山时，却突然下起雨来。 雨下得又急又快，带来萧瑟的冷风，山路变得湿滑难行。 幸而寺庙里的僧人整理出客房让他们借住，还说如果实在不好下山，也可以留宿一晚再走。 他们提供了一些吃食，还在客房里烧了炭火供暖，几个人围在炉子边。 不过客房里没有供电，设施也很简陋。 虽然计划屡次被打乱，但幸而都是年轻人，心态很乐观，甚至对这次出行的特殊经历感到很新奇。 没有了电子设备后，单单围在一起聊天也很有意思。 时间缓缓流逝，尚千栖慢慢感到倦意席卷而至。 他体力不太好，平日里也没有运动习惯，虽然只走了一半的路程，却还是这些人里最先感到疲惫的。 他听着大家聊天的声音，似乎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想强撑起精神，却还是慢慢合上了眼皮，靠在韩江遇肩上昏睡了过去。 大家的声音小了下来。 韩江遇扶住尚千栖的肩膀，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手臂穿过他膝下，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角落里的小床上。 柳柯和于凡已经习惯了韩江遇对尚千栖无微不至的照顾，表情十分淡定。 但和林子清一起过来的几个男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一个大男人和另一个男生抱在一起也就罢了，但这公主抱是什么意思？还不是那种打闹或游戏情况下开玩笑类型的公主抱。 那表情，那神态，跟抱自家老婆似的。 坐在林子清身边的男生戳了戳林子清，小声道：“传闻有些不对劲啊，千栖这朋友，真是直男？” 林子清看向那张小床，表情意味不明。 “谁知道呢。” 不知道，那便问清楚。 等韩江遇回来坐下时，那个男生大着胆子说：“韩江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韩江遇挑眉。 “那个……你是gay吗？喜欢男生？” 他不好直接问对方是不是喜欢尚千栖，换了个范围大点的表达。 于凡正喝着茶呢，听到这个问题，顿时被呛得咳了出来。 这问题咋这么熟悉呢？ 哦，是他前段时间刚刚自己问过。 韩江遇脸色顿时一沉。 他不明白怎么总是有人过来问他的性向，要知道，他一般不会讨厌某个群体，但唯独对gay这种生物深恶痛绝。 一想到有gay接近他和尚千栖的生活，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暴躁。 对方怀疑他是gay，同样也令人反胃。 他冷声道：“不是。” “不喜欢男的？” 韩江遇表情越发厌恶，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男的喜欢男的？还不如去死。” 这下不只是林子清带来的人，连柳柯和于凡也面面相觑。 韩江遇是真不怕得罪人啊，这种话说出来，就算在场没有gay，不至于引发一场冲突，但只要谁把他的话传出去，韩江遇很有可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问韩江遇这个问题的男生悄悄看了林子清一眼。 他知道林子清的性向，因此，韩江遇说出这番话，他有点担心林子清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但令人意外的是，林子清却轻笑了起来，神色似乎格外愉悦。 疑惑间，男生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林子清的喜悦从何而来。 韩江遇是直男，那林子清追求尚千栖，不就少了个情敌吗？ 18、第 18 章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没多久天气就见晴了，只是气温比来时低了几度。 大家商量了一阵，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下雨，也不想再给寺庙僧人们添麻烦，他们还是决定趁落日前尽快下山。 下山的路要更不好走一些，但因为有了尚千栖摔伤的前车之鉴，大家走得更加谨慎小心。 尚千栖迷迷糊糊醒来时，依旧是在韩江遇背上。 视线有些暗，身上披着那件韩江遇的外套，韩江遇隔着衣服箍着他的腿弯，令他裹在了厚实的衣服和他温暖的后背之间。 因为衣服的阻隔，尚千栖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在昏暗的光线下，唯独看得清与他靠得很近的韩江遇的侧脸。 他贴着韩江遇的脖颈，走动之间，韩江遇的喘息声格外鲜明地传递到他的耳际。 颈间青筋鼓动着，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似乎连脉搏的律动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尚千栖有些贪恋于这种温度，贴着韩江遇的侧颈，悄悄蹭了蹭。 韩江遇：“醒了？” “……嗯。” “还有几分钟就到山脚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尚千栖摇摇头，他应该已经睡了好久，醒来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睡不着了。” “你把我放下来吧，这都背了多久了。不累吗。” 韩江遇：“你这点体重，背着跟背空气似的，有什么累的。” “又胡说八道。” 韩江遇笑了两声，“我就喜欢背你不行嘛。” “唉我们栖栖真的长大了，以前可是天天往我身上爬，说要骑在我头顶上的人呐。” “现在有了骑在我身上的机会，竟然都不好好珍惜。”他故意做出唉声叹气的模样，“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吗？” 尚千栖忆起从前，心口变得柔软，他小声说：“我也记得呢。” 他忍不住想起在山上许下的愿望，以及抽中的下下签，心情未免有些低落。他努力甩掉心里微妙的不安，同时又对韩江遇的愿望升起了好奇。 “韩江遇，你刚才究竟许的什么愿望呢。” “哇，这么好奇？”韩江遇坏笑了一声，“你拿你的愿望过来换的话，我就考虑考虑告诉你。” 尚千栖偏过头，“那我不好奇了。” “真不好奇？” “……” “那如果我透露一下，这个愿望和你有关，也不好奇吗？” 尚千栖心跳有些快了。 和他有关。 韩江遇会许下的和他有关的愿望，大概不是祝他身体健康，就是祝他平安幸福，或者祝他前途顺遂吧？ 或者，韩江遇也怀着和他一样的念想…… 尚千栖不想投注太多期望，说：“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说了不灵验了怎么办。” “哈哈哈，栖栖，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尚千栖脸色一红。 “那就都听你的。” “等我们的愿望都实现的那天，我们再来交换愿望内容，怎么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下了山，走到了平路上，视野逐渐变得开阔，熟悉的建筑物映入眼帘。 尚千栖说：“好。” * 一个星期后，尚千栖终于拿到了他买好的礼物。 他平时不怎么在网上购物，学校周围生活设施十分齐全，如果是买衣服，就直接去线下的门店试穿后决定买不买，买生活用品和零食，都是去附近的大型超市。 这冷不丁在网上买了一次东西，去快递站取回快递的时候还差点被韩江遇发现。 尚千栖拆了快递盒子，里面隔着一层保护层，还有一个品牌专门的盒子，包装格外精致。 两块银白色的情侣对表并排摆放在柔软的丝绸上，表链宽度适中，表盘的设计简约不失美观，十分符合尚千栖的审美。 尚千栖也不是没想过买情侣对戒的，但他们毕竟还是学生，在学校里带对戒似乎有些太张扬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又在品牌自带的包装盒外套了一层厚实的纸袋，将写了字的卡片放进去。 晚上，尚千栖躺在床上，有些失眠。 礼物已经被他装扮好，放进衣柜藏了起来。 他不想大张旗鼓，像那些在女生楼下摆满鲜花蜡烛的男生一样，在众人的围观下进行表白，弄到人尽皆知。 他希望这个值得深刻纪念的场合里，只有他和韩江遇两个人。 尚千栖已经和韩江遇约好了时间。 明天下午，在韩江遇下课后，他会带上他精心准备的告白礼物，主动去接他。 他约了一家餐厅，是以前父母来这看他时，带他吃过的地方。 餐厅很安静，设在城市地标建筑的最高层，是一座旋转餐厅，坐在里面，可以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很有氛围感。 而且，菜品味道也很不错。 应该很合韩江遇的口味。 他没有告诉韩江遇具体要去哪，只跟他说，上次爬山没带他，心里很抱歉，所以这次要单独和他出去玩。 韩江遇的反应也像尚千栖预料中一般，相当激动，甚至尚千栖让他今晚单独睡觉的要求，他都爽快地答应了。 韩江遇把这次出行说成是他们的“约会”。 以往，尚千栖肯定会说他两句的，但这次，他没再反驳。 就当是，“约会”好了。 如果他成功表白，那这次出行，其实就是他和韩江遇的第一次约会，不是吗？ 从餐厅出来后，要做什么呢。 逛逛步行街？买点衣服？或者是去唱k？ 总之，无论做什么，那些活动的意义都变了。 都会成为，他和韩江遇以情侣身份相处后的，第一次。 尚千栖有想着那些令人心情美好的画面，有些失眠，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韩江遇伸出手，捏捏尚千栖的脸蛋，调笑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要跟我单独约会，激动得睡不着了。” 尚千栖没有拍开他的手，想了想，诚恳地说：“嗯，有点。” 平时尚千栖总是有点口是心非，这次这么坦诚，让韩江遇很是意外。 “哇，栖栖，你这样可让我太受宠若惊了。” “其实，我也睡不着。”韩江遇的手又挪到尚千栖的额头上，指间夹着他的一缕碎发把玩着。 “我就说我们不能分开睡，要不然我现在爬过去？” 尚千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声音被捂住，变得有些闷闷的，“不要。” 一片黑暗中，尚千栖柔软的黑发往后垂落，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流畅的眉眼线条被被角遮住，却因胳膊出支起的空隙，露出了更明显的颈部肌肤。 白皙而纤细。锁骨微微鼓起，半遮半掩间，越发引人窥视。 韩江遇盯着那处看得差点失了神。 他感觉自己可能有肌肤饥渴症，还是靶向尚千栖的。 无论是哪个位置的肌肤露出来，他都会产生一种想摸摸碰碰，甚至更过分接触的想法。 如果尚千栖知道，会不会觉得他变态？ 他回过神来，继续说：“我可是免费给你暖被窝，这个便宜都不占？” 尚千栖侧了个身，跟韩江遇说了几句话，感觉心情终于安定了下来。 睡意很快漫起，尚千栖闭上眼睛，轻声说：“以后再说。” “我困了，快点睡吧。” “哦。”韩江遇见他声音里真的带了倦意，便也不再说话打扰他。 很快，一尺之隔的位置传来绵长轻盈的呼吸声，韩江遇盯着他温和宁静的睡脸，明明是天天看到的一张脸，却好像看不厌似的。 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尚千栖的眉心，尚千栖微微皱眉，伸手抓住了他的食指。 像个小孩子一样，抓人还是这样用一整只手抓人一个手指的类型。 韩江遇不自觉染上笑意，勾了勾他柔软的掌心，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重新塞回了被窝。 完蛋了。 他好像睡不着了。 一想到尚千栖主动约他出去，还是单独出去，他就难掩激动，神经格外兴奋。 韩江遇给尚千栖塞好被角，平躺回自己的被窝。 嗯，约会该穿什么衣服呢？ * 嗯，一会告白该穿什么衣服呢？ 下午三点，韩江遇已经去上课了，宿舍里也没有其他人。 尚千栖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放在书桌上，然后又打开衣柜。 看着挂着的和叠着的一众冬装，有些发愁。 他的衣服一半是爸妈给他买的，一半是和韩江遇逛商场时韩江遇给他挑的。 眼花缭乱，什么类型都有。 尚千栖把衣柜的衣服翻了一遍，终于找出一套韩江遇给他挑的衣服。 米白色的绒毛衣，搭配浅黄色的短款羽绒外套，下半身也是浅色系的长裤，和一双白鞋。 穿上后显得格外暖和养眼，衬得人明媚而温柔。 记得试衣服的时候，韩江遇屡屡表达了惊艳的意思。 是韩江遇挑的，那他应该会喜欢。 选好穿好衣服后，尚千栖还久违地抓了下头发。 镜子中的自己是他满意的模样，尚千栖给自己打了下气，眼看快到韩江遇的下课时间，他便拿上礼物，出了门。 教学楼离本科宿舍楼并不算太远，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 尚千栖转过一个弯，就听到了下课铃声。 他拿出手机，给韩江遇发消息让他在楼下等他。 再转过一个弯后，韩江遇上课的那栋楼便只有五十米不到了。 尚千栖加快了些步伐。 刚刚越过楼栋门口的绿植，他便看到了韩江遇的身影。 尚千栖停下脚步。 准确来说，看到的是韩江遇的背影。 以及另一个，面向他这个方向站着的陌生男学生。 19、第 19 章 韩江遇给尚千栖回复了一条消息： 【我已经到楼下啦，等你呦。】 这才抬起眼皮，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吗？现在找我。”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班上的男同学，名叫吴壹。 成绩不咋地，整天涂脂抹粉，搔首弄姿，说话公鸭嗓，被韩江遇鉴定为gay。 韩江遇见了gay这种生物，是恨不得绕道走的。 但他毕竟是班长，处理学生事务是必须承担的责任。 而且，吴壹似乎最近家里出了点变故，辅导员让他提交申请材料，申请一些助学金补贴一下生活。 这个事情由韩江遇经办，吴壹从上节课的课间就给他发消息说下课找他有事。 韩江遇在那个课间就直接把他叫出去，问他是不是要交表，现在就可以直接交给他。 毕竟下节课后尚千栖就会来找他，韩江遇可不想因为别的事让尚千栖多等一分钟。 但吴壹扭扭捏捏了半天，一会儿对手指一会儿捏衣角，半天都不说什么事，脸还莫名发红。 看得韩江遇真想直接上去给他一拳，gay就gay了，明知道他是直男，还对着他gay，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但韩江遇念在他家里出事，或许是耻于向外人表露家里的困难，就当是这样，他也忍了。 吴壹死活不说，也没拿申请表给他，只坚持说是最后一节课后再找他。 到了课后，韩江遇等了一会儿，吴壹还是不说，说要换个地方，在大家面前不好意思。 于是就来到了楼下。 韩江遇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他到底什么事。 这时，尚千栖回复了一条： 【我还要几分钟才到，你等我一会儿。】 韩江遇这才勉强放下心。 因为到这个时间点下课的班级很少，中间耽搁了几分钟，来到楼下时，已经几乎不见什么人流来往。 吴壹捏着衣角，在韩江遇的催促下，终于鼓起勇气。 “班长，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韩江遇有些无语。 按照辅导员的要求，例行询问班上学生生活困难情况，也算是“照顾”吗？ 就为了这点事，磨磨唧唧半天。 “知道了，你要谢去谢辅导员就行了。” 韩江遇转身就要走，吴壹下意识就要去抓他，被韩江遇躲过了。 韩江遇讨厌gay跟他有肢体接触，一时怒从心起，“你还有事？” “嗯，”吴壹有些急切地说，“我还有想说的，还没说完。” “那就快点说。” 吴壹抓紧胸口的衣服，抬起眼睛来，脸色涨红了起来，他急促地开口：“我想说的是，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韩江遇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尚千栖脸上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从吴壹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到了，本来以为这人找韩江遇有事。 因为不想让韩江遇因为他处理不了别的事，他才跟韩江遇撒谎说自己还没到。 但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是向韩江遇告白。 有男生喜欢韩江遇很正常，毕竟韩江遇被私下称为数学系行走的大总攻，这种身材好、样貌好、荷尔蒙爆棚的男性，自然很受欢迎。 但韩江遇不仅会帮他铲除他身边的桃花，对自己身边的桃花也不留情面。 尚千栖偶尔听学生群里不时就会聊起韩江遇又伤了哪个人的心，但都是他人描述的，他还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告白，很正常。但尴尬的是，跟他撞在了一起。 尚千栖心情有些凌乱，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换个时间，吴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对象，我会打游戏，会唱歌跳舞，会做饭，擅长收纳整理，很听话，也会照顾人，长得，应该也不错了。” “所以，班长，韩江遇，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做我的男朋友。” 很正常的告白词。甚至比他准备的要好多了。 尚千栖一想自己的优点，似乎就只有成绩特别好。 他会打游戏，但绝不是游戏高手，会唱歌却完全不会跳舞，不会做饭，没做过任何家务，更别说照顾别人。 至于长相，虽然从小被夸到大，但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不差他一个。 好像他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尚千栖开始认真思考要把自己的告白换到什么时间。 而此刻，韩江遇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暴怒又不掩厌恶的声线。 “他妈的，要我说多少遍，我他妈不喜欢男的！” 尚千栖的思绪一下子断了，他抬起眼睛，怔忪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提着礼物袋的手却缓缓垂下去。 吴壹被他这骇人的气压吓得倒退了两步，韩江遇眼中的憎恶令他心口一阵抽搐，声音磕磕绊绊，说不流畅。 “你……你是直男？” “是！” 韩江遇心态快要炸了，他不知道最近怎么总是有gay这种生物出没，不是缠上他，就是缠上尚千栖。 吴壹的话让他一下子联想到前几天的林子清，以及在山上那群男的不知死活的提问，累积的反感终于爆发。 “是！要我重复多少遍？我是直男，直的！” “我对男的不感兴趣，操，能不能别恶心人！” 尚千栖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除了上次火锅店打人事件，他几乎记不得韩江遇有在他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他知道韩江遇是直男，大家都这么说，韩江遇自己也说过。 但这是第一次，他看到韩江遇以这种极端愤怒的语气说出来，语气里是对男同性恋完全不可遮挡的厌恶。 吴壹已经被他吼得哭了出来，他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说不定，你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他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韩江遇，“我和女生区别不大的，女生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我以前学过舞蹈，腰比女生都软。你试试，试试的话……”他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所有男生都那么差劲，我……” 韩江遇越听越恶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脸色冷沉，语气强硬。 “我不可能喜欢任何一个男的，任何一个！” “不是……” “你听不懂是不是？”韩江遇一字一顿地强调，“我说我厌男，这回懂了吗？” 他的话凶狠而直白，吴壹哭得更凄惨了。 尚千栖的眼睛也慢慢失去了来时的神采。 厌男，不会喜欢任何一个男性，任何一个，自然也包括他在内了。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凉透了，沉入了湖底。 明明穿得很暖和，也没有寒风吹过，却觉得身上一阵冰凉，冷意刺入骨髓，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来时的喜悦和期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呼吸困难的沉重。 视线慢慢也变得有些模糊，恍惚间看到韩江遇打开了手机，他也匆忙点开了屏幕。 只是，等了两秒后，手机依旧沉寂着。 尚千栖抬眼一看，发现韩江遇已经将手机收了回去。 他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翻开了韩江遇的朋友圈。 在那张以他和韩江遇的贴脸自拍照为朋友圈背景的照片下，韩江遇已然修改了签名； 【性别男，爱好女。】 性别男，爱好女。 爱好女…… 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心口一阵绞痛，尚千栖弯了下腰，一滴眼泪啪地一声落到了那张合照上，模糊了定格的笑脸。 他没注意到，在他低头查看手机的时候，边哭边擦眼泪的吴壹发现了他。 吴壹愣了一秒。他认识尚千栖，或者说，这个班上没有人不认识尚千栖。 因为他跟韩江遇形影不离。 吴壹视尚千栖为自己最大的情敌。 此刻，被韩江遇打击羞辱的脆弱心脏发生了一丝扭曲，他掐了下手指。 “那尚千栖呢？” 韩江遇眯了下眼睛，盯着吴壹，眼底一片审视，他张口，字字发沉：“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尚千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曾经他很喜欢韩江遇用“最好的朋友”来形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是特别的。 但现在，他只觉得讽刺。 最好的朋友，也就意味着，只是朋友。 没有其他可能性。 尚千栖一直觉得情侣只是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是他努力就可以到达的地方。 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走到了“朋友”这座山的顶峰，无法再攀升一步。而尚千栖所渴望的关系，是另一座山。 那不是韩江遇和他一起要爬的山。 韩江遇会和他喜欢的女生一起爬。 性别，有这么重要吗？ 在尚千栖的认知里，那原本是不重要的。 但他现在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要区分直男和gay。 这是一条泾渭分明不可逾越的界限。 韩江遇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这很重要。 尚千栖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怕再听到什么自己更不能承受的话语，于是转身离开，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跑到宿舍楼下。 直到太过困难的呼吸迫使他停下来。 尚千栖急促地喘息着，但他发觉，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已经冻得僵硬。 真奇怪，他明明跑了很长的路。 口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尚千栖知道应该是韩江遇发来的消息，但他不想理会，将提在手中的礼物袋拿到面前。 看着那精美到一眼就能看出表达了特殊心意的礼物，尚千栖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庆幸。 幸好没有表白，幸好提前听到了韩江遇的那番话。 不然，在韩江遇面前哭的就是他自己了。 但现在，他却连眼泪都没有，哭不出来，甚至原本沉重的情绪也变得空洞起来。 以后，该怎么办呢？ 知道了韩江遇不喜欢男性，也不会喜欢他，他是不可能再表白了。 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他们的关系应该还会维持着原样。 照样像往常一样亲密，一样形影不离，以好朋友的名义。然后，就这样静静等着，等到有一天，韩江遇遇到喜欢的女孩。 或许他们还会是好朋友。 是不是也挺好的？ 尚千栖攥皱了礼物袋。 不，一点也不好。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接受不了。 他不要，不要再喜欢韩江遇了。 不远处，柳柯刚刚买饭回来，就看到那穿着明显比平日里更加醒目的男生站在宿舍门口。 “小栖……”柳柯正打算喊他，却见尚千栖扬起了头。 柳柯愣了愣。 尚千栖的脸颊明显比平日里苍白，但眼角却是泛红的，而且微微抿着唇，情绪看上去十分低落怅然。 像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苍白的脸色配上那泛红的眼尾，衬着那张漂亮而柔和的脸，透出一股凄哀的美意。 让人看着，便忍不住心疼。 柳柯正犹豫着是否要直接走过去，却看到，尚千栖将放在怀中的礼物袋，伸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20、第 20 章 “我警告你，你最好别打尚千栖的主意。” 韩江遇不知道吴壹为什么突然提起尚千栖，但他不希望任何一个gay接近尚千栖。 因为他之所以对gay这种生物如此深恶痛绝，都是源于，上高中时，他撞见过宿舍的两个男生在尚千栖的床上打飞机。 当他拽着这两个人的领子逼问他们为什么做这么恶心的事时，他们说尚千栖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他们是gay，对这样的男生有想法很正常，但尚千栖不喜欢他们亲近，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一下青春期的躁动。 他把那两个gay直接打进了医院，因为担心尚千栖知道后会感到膈应，所以即使当时学校和他爸妈都劝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的时候，他也死咬着没对任何人说过打他们的原因。 那两个室友也不敢说，害怕被他继续报复，直接退了宿，后来还转了学。 自那时起，韩江遇就特别注意到，有不少围在尚千栖身边的男性都对他有这种恶心的心思，他开始厌恶gay这种生物，并且对每一个出现在尚千栖身边的男性生物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心。 刚上大学时，哪怕废好大一番功夫，他依旧坚持搬宿舍的理由，也是担心重蹈以前的覆辙。 幸而现在的两个室友品性还不错，通过了他的考察。 或许是他的思想偏激，或许不是所有gay都心思不正，行为猥琐，但哪又如何？他就是看不惯，就是要一概而论。 就看这吴壹，他和这个人分明没什么交集，这人却突然跑出来，跟他说喜欢他？除了见色起意，还能有什么理由？ 这种轻易的喜欢，太廉价了。 韩江遇都不愿意细想，因为只要一想，就让人无比反胃。 韩江遇不想再让这种人浪费了他和尚千栖的大好时光，警告完吴壹，也不管他哭得有多凄惨，径直转身离开。 教学楼下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韩江遇一边往宿舍楼的方向走着，一边给尚千栖发消息。 【栖栖，我出来了，你到哪了，我去接你。】 消息石沉大海，一分钟过去都没有回应。 韩江遇有些疑惑，往上拉了拉他跟尚千栖的聊天框，尚千栖最近的一条留言也不过是四五分钟前。 从宿舍过来，到教学楼下，即使是慢走，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按理说，尚千栖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他又发了条信息 【栖栖，不会迷路了吧？】 附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 尚千栖方向感不好，刚来a大时，起初出门每次都依靠导航，还常常被绕晕，花了三个月多才熟悉了常走的路。 发着消息，韩江遇已经走到了回宿舍的第一个转弯处，朝这条空旷的长道上望过去，路上学生稀稀落落走着，基本都是要回宿舍的，和他一个方向。 逆向而来的，一个都没有。 韩江遇一向相信自己的眼神，他对尚千栖的辨认能力十分强悍，基本上隔着很远的距离扫过去，即使是背影，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尚千栖不在其中。 韩江遇心里疑虑更甚，准备打个电话过去，突然想到什么，先打开了朋友圈，将那条“性别男，爱好女”的签名删掉。 这签名是他刚刚被那垃圾gay气到，冲动之下改的。 但现在仔细一想，也不太准确。 他又没喜欢过哪个女生，甚至平时于凡在宿舍里舔女明星的颜值照片，想拉上他一起欣赏，他也提不起兴趣。 他的爱好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条。 非要说自己最大的爱好，当然是跟尚千栖待在一起。 当然，他改这个签名除了觉得描述不标准后，更重要的原因是，怕尚千栖看到了误会。 栖栖心思细腻，如果看到了，误以为他只喜欢女孩子，不喜欢他怎么办？ 于是韩江遇果断地删掉了。 目光落在朋友圈背景的合照上，那还是他和尚千栖一起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后，两家聚在一起庆祝，两人玩到半夜，还第一次学会了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他把尚千栖拉过来，一起拍下的合照。 照片上，尚千栖也喝醉了，眼睛有些雾蒙蒙的，脸颊微微泛红，被他按着脑袋贴在一起，柔软的脸颊被他挤的鼓起了一块。 看着既可爱，又诱人。让人很想凑上去咬一口。 这张照片也被他在照相馆里洗出来，镶好后放在了自己家里的床头柜上，尚千栖那也有一份。 他和尚千栖的合照多到数不过来，大概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年，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都被记录了下来。 未来每一年，也一样会如此。 韩江遇看着这张照片，被吴壹膈应后产生的恶心和烦躁慢慢消解了下去，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屏幕上尚千栖的脸蛋，心里变得平静而舒适。 修改完签名后，韩江遇退出页面，又点开尚千栖的头像，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结果铃声刚响起几秒时间，视频电话便被挂断了。 韩江遇一凝神，心底莫名浮现一丝不安。 刚要再发消息过去，尚千栖终于回复了他，是文字消息： 【韩江遇，对不起，我可能要爽约了。姜导突然给我安排了任务，很紧急，我现在得去实验室一趟，今天没法出去了。】 原来是导师找他有事。 虽然约会落空了，但韩江遇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蓦地放松了一下。 他回： 【没事，我们再找时间。】 【你现在在宿舍吗？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实验室。】 尚千栖： 【不用了，我已经在去实验室的路上了。】 韩江遇一皱眉，接着打字： 【你还没吃饭，那你在实验室等我，我给你带饭过去。】 尚千栖： 【不用了，柳柯刚刚分了一份饭给我。】 韩江遇：“……” 【那你预计什么时候结束，我过去接你。】 尚千栖： 【嗯，不用过来。姜导也在，他说如果过了门禁，他会送我回宿舍。】 韩江遇收到这条消息，停下了打字的动作。 他怎么有种，尚千栖在故意躲着他的感觉？ 而此刻，屏幕背后的尚千栖，看到没有消息再继续发过来，终于长舒了口气。 一个谎言说出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尤其是面对韩江遇这种警觉性非常高的人，尚千栖感觉自己编出这几句话，已经快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手指在不断发抖，身上也在奇怪地打着冷颤。 这样隔着屏幕发消息已经让他疲惫不已，尚千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在现实中面对韩江遇。 肯定马上就暴露出来了。 他只能先找了个这么拙劣的理由，躲了起来。 韩江遇表达自己厌男时那副憎恨无比的声音似乎还近在耳边，尚千栖稍微一想到那个画面，还是觉得心脏无比刺痛。 等他慢慢接受了韩江遇不可能喜欢他这个事实后，他却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默认着韩江遇也喜欢着他，对他的亲近，对他的体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都被他理解成了爱而不自知的表现。 但实际上，韩江遇只是单纯把他当做是“最好的朋友”。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误解读罢了。 韩江遇对他的感情这么纯粹，这么干净，他却曲解别人的真心，自以为是地给别人干净的“友谊”加诸以自己的妄想。 他感觉很羞愧，很无地自容。 他的思想为什么这么肮脏，衬得韩江遇这般纯洁，让他根本无法面对韩江遇。 如果韩江遇知道他曾经幻想着他们成为情侣，成为爱人，幻想过他们接吻亲密的画面，韩江遇也一定会恶心得想吐吧。 尚千栖无法接受韩江遇对着他疾言厉色、对着他表现出深恶痛绝，哪怕表露出一点点厌恶，他也难以承受。 尚千栖走进化学系的实验楼，姜导把他常用的那间实验室的钥匙给了他，方便他平时来实验室。 幸而还有这么一隅宁静的空间，让他不受打扰，可以慢慢自我消化掉糟糕的情绪。 尚千栖打开实验室门，又打开灯。 实验室里没有空调，各种冰冷的实验器材和化学药剂还是以尚千栖熟悉的方式摆放着。 得益于家境的良好，他无需考虑就业前景，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基础学科专业。 本来以为陪他最久的，会是韩江遇。 但是现在想想，似乎没了这种可能。 要是这唯一的爱好与他相伴一生，似乎也很不错。 尚千栖缓缓蹲下身来，蹲在实验台的角落里，他没有打算做什么实验，被这样糟糕的情绪所控制，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待在这里，慢慢的，他感觉到了一丝宁静，心情变得平和下来。 很抱歉，他答应跟韩江遇交换愿望内容的承诺也不能兑现了。 他不能让韩江遇知道自己喜欢他。 而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韩江遇喜欢上别人。 “如果不能做恋人，那就做朋友”这种事，他做不来，接受不了。 所以，他不要再喜欢韩江遇了。 连带着这段持续了十几年的友谊，他也自私地决定，一起抛弃。 21、第 21 章 因为精神疲惫，尚千栖无意识中，就蹲在实验室角落里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晚上九点多了。 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但他一起身，就感觉脑袋蒙蒙的，身体有些莫名发冷。 他站了一会儿，依旧感觉脑子稀里糊涂，头昏脑涨，提不起劲，更没什么精神。 身体很重，头重脚轻，尚千栖趴在试验台上缓了一会儿，也没见好转，只觉身体由内而外的冷，肢体不住地打冷颤。 他以前经常生病，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生过病，这种症状熟悉又陌生，令他有些恍惚。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尚千栖心尖一颤，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又松了口气。 不是韩江遇打来的。 是他导师的电话。 尚千栖捏了捏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起来，接起电话，“老师。” “千栖，还没休息吧？” “没有呢。” “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嗯……应该是有点感冒。”尚千栖发现因为身体太冷了，说话时唇齿有些打架。 “唉，我看你身体一直有些弱，得照顾好自己啊，就算是个小感冒，病起来也很折磨人的。” 尚千栖的导师名叫姜程，年纪才三十几岁，就已经是教授，在专业领域里颇有建树，在权威核心期刊上发表过多篇文章，而且手握多项专利，参与过教材编写。 他的教学不拘一格，对学生宽厚包容，在a大风评极优。 尚千栖说：“谢谢老师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这才对嘛。” “我今天找你呢，是想跟你说一下过几天去d国参加学术交流会的事。” “林子清应该已经跟你提过了？” 尚千栖垂下眼，“提过，林学长发了资料给我，我也做了些简单的了解。” “是嘛？那既然你看了资料，我就不多介绍了，这个交流会的含金量很高，绝对值得一去。我这有两个名额，一个给了林子清。” “另一个，千栖，老师想给你。” “老师……” 姜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你先听我说完，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千栖，你是我这几年带过的天赋最好、能力最强的学生，虽然你还在本科阶段，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思考过自己毕业后的意向，是打算继续深造还是就业。” “但我希望你现在就开始考虑，更对你抱有这样的期待，希望你能选择继续深造。如果你有意深造，我会尽我的资源培养你。” 尚千栖：“……” “你知道的，在你进入这所学校前，我们并不认识，出了这所学校，我们也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我说这些话，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出自对一个人才的珍惜。” 尚千栖：“老师，我确实有意继续攻读硕博研究生，继续深造。而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希望能继续留在您的师门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姜程语气变得愉悦：“如果你有这种意愿的话，像这次的国际性学术交流会，我建议你多参加参加，无论是思想碰撞，还是开阔眼界，都对你非常有益。” “我知道你们快到期末了，但我相信期末考试对你来说应该不成挑战。至于参加条件限制，如果你真的决定参加的话，不用在意这个，我会解决，不会让大家对你存有意见。” “如果现在做不了决定的话，也没关系，还有几天时间，你可以考虑考虑。” 尚千栖用实验台撑住身体，他缓声回答：“老师，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想参加。” “好，那我就把你和林子清的名字报上去。这几天记得养好身体。” “嗯，谢谢老师。” 姜程挂断了电话，尚千栖摸了下眼眶，经过这一会儿，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发冷，也不再颤抖，反而慢慢变烫了起来。 连眼眶也有些热胀得难受。 在姜程给他打电话以前，他看过这次学术交流会的资料，虽然有些想法，但心底还是有些犹豫的。 倒不是不想去，但他没出过国，更没有自己一个人出过国。 以前有父母陪他，上大学有韩江遇陪他，哪怕是出省或出市参加竞赛的时候，也一定是有他们之中至少一个跟在身边的。 一直以来，他就对家人和韩江遇依恋性非常高。到了这个城市后，家人虽然不再陪着他，但韩江遇在，他也一直依赖着韩江遇。 但现在，他不能再继续依赖韩江遇了。 本来就是成年人，他应该尽快学会独立，哪怕这个过程会不安，会惊慌，但现在慢慢地学会独立，总比以后一下子失去对韩江遇的依赖，体会那种戒断的阵痛好得多。 而且，他也的确应该认真考虑自己未来要走什么方向的道路了。 以前也模模糊糊思考过，觉得读研读博继续深造不错，但并没有特别坚定的想法。 他是被温养着长大的，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差不多，反正有韩江遇在，有父母在，就好像有随意选择或更改的底气一般。 说到底，他一直没什么事业心。 但现在，大概就是事业爱情总要抓住一个的心理，他想选择一个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让他即使在感情上遭遇挫折，也能从自己拼搏的事业中寻求到慰藉心灵的港湾。 幸运的是，他的兴趣爱好一直很明确，他也如愿选择了最好的大学里爱好的专业，正走在心向往之的道路上。 姜程这一通电话，更无异于为他注入了强心剂。 从韩江遇那里遭受的打击，在这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得到了弥补。 尚千栖好像找到了进行自愈的方式。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并不像姜程说得那样，适合走这条路，那现在去国外参加活动，只为了透透气、放松一下心情也好。 出国将近一星期，这个时间没有韩江遇在，独处加转移注意力，他应该能够逐渐放下对韩江遇的喜欢，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慢慢远离他了。 拼命放弃感性、用理性的思维想清了这些，尚千栖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可能是真的感冒了，他明明已经觉得自己想通了，但心情依然不够舒畅，身体也异常沉重。 仿佛五脏六腑的哪个位置，被压上了巨石，让他透不过气来。 鼻尖也变酸了，眼睛烫的想流泪，尚千栖抽了抽鼻子，锁上了实验室门。 再继续待着，他估计会晕倒。 心里默念着自己要再成熟一点、理性一点，告诉自己喜欢一个人很正常，表白失败很正常，爱而不得很正常，看着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也很正常，这是很多人都会经历的，只是他第一次经历，才会觉得这么难受。 韩江遇厌恶男性的喜欢，如果强求，可能还会被他厌恶。 那更不是他想要的。 还不如渐行渐远，至少留有不被破坏的美好记忆，至少能给自己留些体面。 他应该学会放弃。 韩江遇也没做错什么，一会儿回宿舍见了面，一定不要朝他摆脸色，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无所忌惮地亲近他，或者向他发脾气。 那是不属于他的韩江遇，那些超越朋友距离的行为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 而且，他和韩江遇，要一点点从好朋友，走向普通朋友，再走向……陌生人。 就这样慢慢来吧，不再睡一张床，不再一起洗澡，不再贴贴蹭蹭，不再“互帮互助”。 尚千栖这样提醒着自己，虚浮地走到楼下。 在一层大厅的墙边，嵌在天花板上的顶灯打下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依墙站着的男生颀长的身影，也令他的侧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韩江遇…… 尚千栖站在原地，愣住了。 夜晚越发寒凉，冷风顺着开着的厅门吹进来，吹得尚千栖滚烫的脸颊都散去了些热量。 而这人守在这样料峭刺骨的寒风中，待了不知道多久。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尚千栖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抿紧了唇，用有些模糊的视线看着韩江遇大步朝他走过来。 “不是说，你导师也在吗？” 果然，还是发现他说谎了。 尚千栖正思索着如何解释，就被韩江遇的大掌捂住额头。 韩江遇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还是温热的，但尚千栖额头的温度比他掌心温度更高。 他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怎么回事？是不是发烧了？” 他的手从尚千栖滚烫的额头挪到通红的脸颊，又挪到那热气腾腾湿润无比的眼睛，再挪到他颈间探了探温度。 尚千栖没有躲开，因为身体又重又没有力气，他根本抬不起手。 大概是一直强撑着，意识在见到韩江遇的那瞬间还清晰了一秒，却又马上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韩江遇把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抱起来，脱了外套，裹住他的身体。 他已经完全将追究尚千栖向他撒谎的事落在脑后，一边抱起他一边疾步往外面走。 该死，他应该直接上楼去找尚千栖的。 又让他生病了。 22、第 22 章 尚千栖恢复些意识时，已经身处宿舍，在自己的床上躺着。 旁边来来回回走过人影，但尚千栖实在没有精神去注意他们在做什么。 他想挪动一下身体，四肢骨骼却像被碾碎了一般，疼得很厉害。 眼眶很热，呼出的气体也热，整个人都快被高烧蒸透了。 尚千栖每次发烧感冒都是一副病来如山倒的场面，来得急又很严重，韩江遇丝毫不敢怠慢，刚把他弄回宿舍时，就翻出常备药给他喂了一次。 夜里反反复复醒来好几次，一是自己不放心，二是尚千栖总是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他不是第一次生病，柳柯和于凡也很理解，不仅安安静静没打扰他休息，还说要轮流起夜照顾他。 韩江遇拒绝了，让他们去睡觉。 尚千栖这个样子，他根本没办法安睡，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他怕换了别人尚千栖不适应，别人也不能像他这样照顾得这么周到。 所以一夜过去，他只闭眼了两个小时。 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醒着，反复换毛巾给他降温，量了几次体温，又在尚千栖难受时轻声哄他。 尚千栖一直昏昏沉沉，反反复复，等意识清醒一点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白天。 “小栖醒了。”柳柯是第一个发现他醒过来的，“感觉好点了吗？” 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夜，尚千栖慢慢回忆起来，夜里似乎一直有个带着熟悉气息的身影，在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这个人是谁根本不做他想。 尚千栖想说话，但一张口喉咙就又干又涩。 韩江遇已经上了床，钳住他的肩胛把他上半身扶起来，尚千栖无力地顺着他的力道靠在床头竖起的软枕上。 一件厚实暖和的棉衣裹到了他身上。 眼见韩江遇又拿过准备好的温水，用陶瓷勺子舀了半勺，喂到他嘴边。 “喝点水。” “……” 尚千栖没有抗拒，微微张开唇，任那暖流滋润过被高烧折磨过的嗓子。 韩江遇又说：“我去买点粥和馄饨，填下肚子，再过一会儿，就再吃一次药。” “你如果坐着累了，等吃点东西后再躺下休息。” 说着，他便将裹着棉杯套的保温杯放在了他枕边，准备下床。 尚千栖低着头，微微垂眼，他无法分辨此刻眼睛的涩痛是由发烧还是其他因素所致。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说：“谢谢。” 柳柯敏锐地注意到，在尚千栖说出“谢谢”这个词的瞬间，韩江遇的脸色骤然僵硬了一瞬。 也是，“谢谢”这样客气礼貌的话，放在他和尚千栖之间，却未免显得疏远了些。 但韩江遇终究没说些什么，下来后穿好鞋，“柳柯，你照看着点他。” “嗯。” 听到宿舍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后，尚千栖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该说幸好有这场病吗？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韩江遇的心情有了缓冲的时间，什么不正常的反应，都能归咎于生病，不至于被韩江遇发现明显的不对劲。 尚千栖拿起枕边的保温杯。 杯子是和韩江遇一起逛超市买的，杯套是韩江遇选的。 不止这个，放眼望去，这张床上的所有用品，以及这间宿舍中所有他的物品，都或多或少有韩江遇留下的痕迹。 要想远离韩江遇，将他从生活中彻底剥离出去，是一件不容易也很难一蹴而就的事。 韩江遇很快就把说好的粥和馄饨买了回来，他打开床上用的小书桌，撑在尚千栖正前方，自己也坐了过去。 打开餐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馄饨香。 尚千栖感觉肚子空得有些发疼，但胃口却并不高涨，准备拿起勺硬吃一点，勺子却被韩江遇拿了过去。 韩江遇先舀了一个馄饨，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将勺递到尚千栖嘴边。 这是打算喂他吃饭。 虽然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尚千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但那不是在他完全不懂感情的时候，就是在他萌生了感情，又默认他们互相喜欢的时候。 如果是普通朋友，照顾他也没必要照顾到这一步。 尚千栖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抗拒，但突然拒绝，韩江遇肯定会更加坚持，他现在又没什么精气神跟他争辩。 于是他微微张唇，咬住了那个馄饨。 算了，就当这次生病，是他和韩江遇渐行渐远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了。 韩江遇见他吃下了东西，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稍稍松懈下来，他将胳膊撑在小书桌上，仔细看着尚千栖咀嚼的动作，脸上久违地浮现一丝笑意。 “味道还好吗？荠菜肉馅的，我在汤里放了点醋。” 韩江遇一向熟知他的口味，照顾他比父母照顾得还要周到，而已经贴心到这种地步，也不过是他作为“好朋友”的待遇。 不敢想象，韩江遇以后的妻子将会怎么被他呵护爱惜。 尚千栖心情变得沉闷。 不能和韩江遇成为彼此的爱人，终究还是会让他感到遗憾。 他小声回答：“很好吃。” 吃了四五个馄饨，喝了几口粥，稍微填了下肚子，尚千栖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已经有些凉，但还是被韩江遇快速清扫干净。 吃过药后，尚千栖很快就有些犯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柳柯和于凡这几天时间空闲，他们商量着去代尚千栖上课，做个笔记ppt拍照什么的带回来，留着等他身体恢复了再看。 正好这样尚千栖也就不用请病假旷课了。 他两个离开后，韩江遇收拾了一下宿舍。 看到挂在阳台上的那件浅黄色的羽绒外套，韩江遇神色中浮现一丝深思。 他回到尚千栖的床下，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尚千栖的手机。 虽然他们的手机都录入了彼此的指纹，他也知道尚千栖的手机密码。 但是，他没有私下里查看过尚千栖的手机，毕竟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如果他偷偷看了，尚千栖知道后，估计会生气吧。 韩江遇努力压制住想要查他手机的欲望，也极力控制着心头弥漫着的微妙的不安。 他总感觉，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 夜里，尚千栖缓缓醒过来，他侧躺着，脊背贴着身后温暖的胸膛。 韩江遇的胳膊搭在他的腰间，微箍着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置于他的怀抱中。 韩江遇睡得很浅，尚千栖稍稍一动，他就醒了过来。 他用掌心捂住他的额头感知了一下.体温，张口时，声音有些干哑，“体温慢慢降下来了。” “舒服点了吗？” 尚千栖：“……嗯。” “你回去睡吧，跟我贴这么近，容易被传染。” 韩江遇的手掌覆上他的腹部，往前稍一探身，下巴贴着他的颈部，说：“不会传染。再说，就算会传染，又能怎样？” 被窝里很热，不仅是因为韩江遇和暖水袋，尚千栖自己的体温也很高。 压在肚子上的掌心粗糙而湿热，几乎和尚千栖一个温度。 好吧，就这一次。 等这场病好了之后，他再想想怎么才能跟韩江遇分开睡。 尚千栖模模糊糊地想着，突然被韩江遇的手按到下腹部的位置，他脸色一僵，小声说：“我想去卫生间。” “终于想去了？”韩江遇笑了一声，手往下钳住他，“我还在想你一整天都没去，会不会是这被烧出问题了。” “……” “把手放开。” 尚千栖想要阻止他，但躺了好久，身体也还虚脱着，手搭上韩江遇的手背时，没有力气推开，反而像压着他不让他移开一样。 “这样能下床吗？要不我抱着你下去，再抱着你嘘嘘。” 那种只有小时候经历过的场面，换到现在的他和韩江遇身上，尚千栖一想那个画面，脸烧得更厉害了。 韩江遇到底是不多害臊，才能想着给他……！ 他急声道：“别闹了。你让一让，我要下去。” 韩江遇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才一个起身，先行利落地跳下了床。 已经夜里三点多，对面的两个睡得很沉，起伏地打着呼噜。 韩江遇站在下面，打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上下床的扶梯。 尚千栖小心翼翼向下爬，平时两步就能做得到的动作，但现在却颇为艰难。 正当他腿颤抖着，有些支撑不住时，韩江遇靠过来，从后面环住他的腰，稳稳接住他的身体。 “还是得有我才行吧？”韩江遇笑得有些得意。 “……”尚千栖垂下眼。 没法反驳。 但总有一天，他要做到，没有韩江遇在身边，他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韩江遇不容抗拒地把他抱进了卫生间，打开吊灯。 “哎呀，栖栖能站得住吗？果然还是得我抱着……” “不用，我自己来。” “但好像没拿拖鞋过来唉？总不能踩在地上。” 尚千栖发现了，韩江遇就是在故意逗他，他越羞恼，这丫越觉得开心。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尽管放我下来就行。” 韩江遇有些好奇，他试探性地松了些力道，却还是依旧扶着他的腰。 尚千栖抓住他的毛衣，光着脚踩在韩江遇的鞋子上，背过身去。 韩江遇低下头，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双脚上，尚千栖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脚上，但并不觉得疼痛。 反而，那毫无阻隔踩在他身上的脚，轻盈而滑嫩，让他蓦地升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23、第 23 章 又过了两天，尚千栖的症状终于减轻了不少。 烧基本退了下去，已经没有那种头昏脑涨不清醒的感觉。 但因为没好利索，韩江遇怕他出去吹了冷风，还是禁止他出宿舍，买饭还有跑步打卡都是韩江遇替他完成的。 而课业那边，尚千栖没想到柳柯和于凡竟然代他去上课，有些受宠若惊地收过他们做的笔记，以及拍下来的课程ppt照片。 虽然柳柯他们还是有意愿继续代他上课的，但尚千栖实在不好意思，已经麻烦了他们这么多，便拒绝了，直接在辅导员那里请了病假，又拜托了班上同学之后借给他这两天的笔记。 这会儿，韩江遇见他好转，终于放下心来去上课了。 而柳柯和于凡也去体育馆打羽毛球去了。 尚千栖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两天没看手机，消息积了一堆。 姜程已经跟系里确定了出国的时间，系里统一订来回机票，发消息过来让他把购买机票需要的身份信息发过去。 然后是林子清得知他也要一起去d国，发过来的表达期待的客气话。 尚千栖一一回了。 还有两个他爸妈还有韩江遇爸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和语音消息，估计是韩江遇把他生病的事告诉了他们的家长。 尚千栖先回了韩江遇父母的消息，又回拨了父母的视频电话。 拨过去的视频很快就被接通，两张熟悉的面容挤入屏幕中。 尚妈妈跟尚千栖长得有五分相似，但身形更柔美娇小，她被尚爸爸揽在怀里，看到尚千栖病恹恹的脸，顿时红了眼眶。 “哎呀，宝宝终于回电话了。身体好点了没？” “怎么脸色这么差呀，要不要我和爸爸去a大看看你。” 尚千栖：“妈妈，我好得差不多了。不用过来的，而且我没多久就放假了呀。” 尚爸爸则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有种学者的文雅，“都好几个月没生过病了吧，怎么突然就病了？” 尚千栖：“……可能是不小心吹了点冷风。” “是韩江遇跟你们说我生病了吗？” 尚爸爸说：“不是，是你韩叔叔和秦阿姨偷偷跟我们说的，韩江遇本来不让他们告诉我们。” 尚妈妈哀怨道：“你说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但都遇到你生病了这种事了，怎么还想着瞒着我们俩呢。” “宝宝，不要天天想着学习，多请几天假，身体养好了再上课。让你哥哥多照顾照顾你。” 尚千栖比韩江遇小半年，以前小时候刚认识，不怎么熟，爸妈要求他对韩江遇礼貌一点，要叫人家哥哥。 尚千栖便这么叫了几年，但后来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就直接叫他名字了。 不过他们父母之间，还是用“哥哥弟弟”称呼他们的关系。 尚千栖：“妈妈，我都二十岁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尚妈妈顿时捂嘴笑了起来，靠在尚爸爸怀里，“我们宝宝又开始逞强了，自己照顾自己啊？那宝宝这次没让哥哥照顾？” 尚千栖被戳破，顿时哑口无言，慢慢红了脸。 尚爸爸说：“你们两个一起出门去那么远的地方，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尚千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他妈妈笑够了，才说：“爸爸，妈妈，我过两天要出国一趟。” 尚妈妈一听，顿时坐直了身体，惊讶道：“什么，怎么突然要出国？” “嗯，有个国际学术交流会，我的导师帮我争取了一个参加名额，我不想辜负他的期待，自己也有意愿，就打算去参加了。” “韩江遇也会去吧？” “他不去。是我们专业的活动，他没法参加。” 尚妈妈瞬间忧虑起来：“韩江遇不去？那我要不请个假陪你去。” 尚妈妈一副没有韩江遇陪着他就大事不妙的表情，令尚千栖很是心塞，他说：“妈妈，不是我一个人出国，还有导师和其他学长学姐，中途和落地后，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 “我导师人很好，学长学姐里也有我认识的人，你不用担心我。” “那也……”尚妈妈一脸愁容。 “我去跟韩江遇说，让他买票跟小栖一起去。” 一道屏幕外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声音低沉又不失温和。 尚千栖顿时一愣，手指捏紧了手机屏幕。 是韩江遇爸爸的声音。 紧接着，又一道优雅的女声附和说：“是呀，让韩江遇一起去，小栖出国，他不跟着，估计又要闹了。” 尚千栖根本没想到韩江遇爸妈也在他家，他才刚跟他俩打过电话报了平安，挂断电话后又给自己家打电话报平安。 合着他给这两边分别打电话的时候，对方都在，又都不吱声。 尚千栖都怀疑是不是这几个老大不小的家伙联合起来一起逗他玩。 他尴尬地说：“叔叔阿姨也在呀。” 韩江遇妈妈说：“小栖，我一会儿就给韩江遇打电话，让他订票。” “再打点钱给他吧，你们两个这次也算是第一次出国，也别浪费了机会，多在外面玩两天。” 尚千栖根本不想让韩江遇去。 那本来就是他特意拿来给自己整理心情的独处时间，韩江遇过去了，还有什么用。 他甚至都没打算在出国前告诉韩江遇这件事，一旦让他知道，肯定会闹着跟他一起去，哪怕不让他去，偷偷订票跟着他这种事估计也能做得出来。 都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被韩江遇爸妈知道了。 尚千栖顿时感觉头疼无比。 “叔叔，阿姨，这次出国，我想一个人去。可以不要告诉韩江遇吗？” 他言辞格外恳切认真，尚妈妈凑近屏幕：“宝宝，你是不是跟你哥哥吵架了？” 韩妈妈也说：“是呀，我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你要出国，韩江遇怎么可能不去呢？而且，我们都知道了，他不知道？” “小栖，你们闹矛盾了？” 尚千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韩妈妈的话。 难道要让他说：我喜欢上您儿子，准备向他告白，结果表白失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儿子，所以才要出国躲两天吗？ 虽然他们两家的家庭都很开明，但尚千栖也不知道他们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怎么样。尤其是他还是和他们的儿子一起长大，喜欢上他们儿子的男性。 反正现在他跟韩江遇也不可能了，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让他们知道，产生多余的困扰更好。 韩爸爸说：“一会儿我打电话，教训一下韩江遇，让他给你道歉。” 韩妈妈又说：“就是，还亏的晴晴说他懂事，哪里有点懂事的模样，怎么能惹你生气？” “小栖，阿姨先替他跟你道歉，你现在还生着病，可别为那种混小子置气伤身。” 他们连来龙去脉是非对错都没有问，就要按着韩江遇给他道歉，这么明显地维护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哄他，尚千栖难免有些感动。 他说：“叔叔、阿姨，我没跟韩江遇闹矛盾。” “我参加的活动是系里统一组织的，耽误的课程系里会给安排，可以后续补上。但韩江遇跟我不是一个系，他的专业课程很紧，现在又是期末，无缘无故请这么长的假不合适，影响成绩，还影响老师对他的印象。” “我也是怕他跟我闹，才没跟他说的。” “所以，我希望叔叔阿姨也不要告诉他，拜托你们了。” 一阵沉默过后，尚妈妈突然抹了抹眼泪，惊叹道：“哇，我们宝宝也长大懂事了，竟然会为哥哥考虑了。” 尚千栖怕他们不信，又继续说：“等以后时间充裕了，我，韩江遇，叔叔阿姨，爸爸妈妈，我们两家一起出国旅行好不好？” 尚妈妈第一个露出期待的眼神：“好呀！” 韩爸爸和韩妈妈对视一眼，“那好吧，既然小栖都这么说了，我们就不插手你们的事了。” 听到他俩的回答，尚千栖才松了口气。 挂断电话后，他开始翻看学术交流会的信息，又拿着柳柯和于凡的笔记补了补落下的课程。 因为病没有好全，他看了一个多小时便累了。 等韩江遇回来时，尚千栖已经趴着睡着了。 韩江遇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放下，爬上床，看着尚千栖不太美妙的睡姿，笑了笑，小心将压在他脸蛋下面的书和手机抽走，又将他翻过身来。 尚千栖被挪动身子，沉睡中忍不住皱紧眉头，低喃了几句什么，听不真切。 韩江遇凑过去听，尚千栖却抿起唇，不说话了。 大概是身体还不是特别舒服，他一直蹙着眉心，看着有些难受的模样。 韩江遇摸了摸他的脸和额头，还是有点烧，他翻出体温计，抬起尚千栖的胳膊帮他夹好。 这么一动，尚千栖再次张口说起话来，韩江遇再凑过去时，却又没了声音。 他视线下移，落在那张张合合后紧闭起来的双唇上。 这一会儿没喝水，他的唇有些干燥，血色不足，偏偏唇形很好，丰润柔软，像是勾着让人拿些什么把他的唇打湿滋润一般。 韩江遇紧紧盯着，胸口升起莫名的躁动。 伸出手，用指腹缓慢拭过那片柔软的唇肉，心里的躁动缓解了一点。 但……好像还不够。 24-30 第24章 第 24 章 为什么瞒着我！ 在差不多养好身体的这天, 尚千栖该出国了。 韩江遇刚刚去上课，于凡也出去了，宿舍里只剩下尚千栖和柳柯两人。 尚千栖简单整理了两套衣服, 以及一些必需品，放进行李箱。 那件浅黄色的羽绒外套被他放进了衣橱最底层, 他最近都不想再看到, 不想再穿了。 拉起行李箱，背上书包, 尚千栖准备出门。 一直注意着他又欲言又止的柳柯终于忍不住说：“小栖，你这是……要去哪呀？” 尚千栖将手机最后放进口袋，转身面对柳柯：“柳柯, 我跟导师出国参加学术交流会，一星期后回来。” “等于凡和韩江遇回来了, 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他微笑着, 语气平静, “下周见。” 韩江遇这天下午是满课, 等他回宿舍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柳柯震惊地看着他走出宿舍，关上了门。 出国？一星期？不是, 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 让他告诉韩江遇？韩江遇不知道他出国这件事？ 柳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朝自己的书桌看了一眼，微微蜷起掌心，心底一片纠结。 该现在告诉韩江遇吗？ 告诉韩江遇的结果显而易见，他肯定会追过去，就算来不及一个航班, 坐下一次航班也肯定要跟到尚千栖去的地方。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 尚千栖没有把自己要出国这件事告诉韩江遇，还要由他来转述。 “下周见。” 柳柯大步走到阳台，低头一找，果然发现了尚千栖的身影。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柳柯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辨认出来，是和尚千栖一个导师的林子清。 林子清似乎是想要接过尚千栖的行李箱帮他一起拉，但被尚千栖拒绝了。 两人一起走在宿舍楼前的宽阔道路右侧边，看上去有说有笑，气氛格外和谐。 这场面要是被韩江遇看到，不得又气炸了。 柳柯紧握着拳头，犹豫不定。到最后，尚千栖和林子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外。 他拍了拍脑袋，回到宿舍里。 算了，就按小栖的意思来吧。 * 这次活动的负责人预定了一辆校车，载着他们一行人到了机场。 检票，候机，登机…… 他们这一行人有三名教授，五名学生，还有一位活动负责人。 教授的位置在前排，他们五个学生和负责人在后排，尚千栖路过姜程的位置时，向他的导师和其他教授打了个招呼。 姜程见他带着口罩，眼睛也有些微红，关心道：“病还没好吗？” 尚千栖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头疼不流鼻涕不发烧，只是出门前洗了个澡，虽然路上裹得很严实，但感觉身上还是进了些冷风。 又坐了长途客车，车里虽然暖和，但很闷，他有点晕车，下车到登机的时候便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头也有点晕眩。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带上了感冒和退烧药。 如果又病了，吃药就行了。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尚千栖说：“老师，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影响参加活动。” 姜程似乎有些无奈，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让他去找座位坐下休息。 来到靠后的位置，尚千栖摘下书包，将书包举起来，准备放上去，身体却突然晃了一下。 林子清伸手扶住他的腰，温声说：“小心一点。” 他用另一只手帮忙把尚千栖的书包推进去，又将自己的书包同时放上去。 尚千栖回过神来时，林子清已经将他推到座位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谢谢。”尚千栖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小事。” 尚千栖微微垂眸。 林子清又说：“千栖，以后可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我们未来相处的时间会更多，随手帮个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次次都要跟我道谢。” 尚千栖读出他的意思，微笑，“好，我明白。未来还要学长多多指教。” 林子清：“我很期待。” 和他说完，尚千栖拿出手机，有几条消息提醒，但他没有看，直接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半个小时后，飞机开始起飞。 尚千栖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他默默抓住了扶手。 他很害怕坐飞机，因为每次坐飞机前的一两个晚上，他都会坐与飞机失事有关的噩梦，带给他不好的感觉。 上了飞机后，他又很容易睡着，睡着后更是各种噩梦轮番轰炸，整个航程中，无法平静醒着，更无法安宁入睡。 此刻，飞机上升加速带来的超重感以及中间反复出现的倾斜和失重感，令他心脏狂跳，不安地抓紧了手掌下的布料。 他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如果韩江遇也在就好了。 他突然涌起这样的想法，狂跳的心脏又被紧揪了一下。 因为过分用力，抓着扶手的手指指骨都泛了白。 林子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温和：“千栖，放轻松。” “不要害怕，这只是普通的起飞过程。” 尚千栖咬住苍白的唇，朝林子清点了点头，但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他。 他闭上眼睛，耳边不受控制地回荡起以往他害怕时韩江遇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语。 “栖栖，来，慢慢吸气、呼气。” “我在这呢，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陪着你。” “害怕就靠紧我，来，握住我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栖栖。” 啊……好想哭。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胆小，为什么，他总是依靠韩江遇。 是他一直以来，都太自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了，放纵自己喜欢他，放纵自己依恋他的存在。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韩江遇。 是他自己选择不告诉韩江遇，不让他一起来的。 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飞机进入平流层，开始平稳地飞行。 尚千栖终于勉强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千栖……” 尚千栖听到林子清和平时有些区别的声音，偏头一看，发现自己惊慌之中无意识抓住了林子清的手，他顿时抽了回来，艰声道：“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呼……”林子清仰头，捂住了眼睛，“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抓到我的。” 他放下手，睁眼看向尚千栖，视线微微一凝。 林子清从口袋里翻出一袋小包纸巾，递给尚千栖：“给。” 尚千栖疑惑抬眼，林子清的视线落在他唇上，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唇上同样的位置。 一股铁锈的腥味漫入唇齿，在林子清的提醒下，尚千栖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中咬破了嘴唇。 他接过纸巾，正想说谢谢，又把话收了回去。 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纸巾是干的，擦完后有点刺痛。 尚千栖没在意这点疼痛，他状态不太好，紧张的情绪过后，带来的是精神的疲惫。 他很快就趴着睡着了，梦境凌乱恐怖，尚千栖屡次惊醒又睡下，身心疲惫不堪，连中间的飞机餐也没胃口吃。 直到快要降落了，尚千栖被林子清叫醒，身上凉意越发深重。 经过又一次的提心吊胆，飞机终于降落。 下了飞机，走出机场，负责人领着路带他们去预定好的酒店吃晚餐和休息。 直到这时候，尚千栖才想起来查看消息，他退出飞行模式，连接网络。 一连串的消息通知如轰炸一般接连出现在屏幕上，令尚千栖一阵头皮发麻。 尚千栖随便点开一条，没想到正好点到了韩江遇发给他的，界面拉到最上面。 也难怪他碰巧点到的是韩江遇的消息，因为韩江遇发了几十条，比别人加起来发给他的数量都多。 已经是晚上了，韩江遇应该知道他出国的事情了。 但一直瞒着他，尚千栖心里难免有些羞愧。 他一条条翻看着。 【栖栖，你晚上想吃什么？】 【看你胃口好像好点了，要不要吃糖醋里脊？酸菜鱼片？或者红烧肉？】 【几天没怎么碰荤腥了，是不是有点想念肉味了？[偷笑.jpg]】 【睡着了吗？小睡神。】 【这个老师讲课有口音，听得真费劲。】 【好无聊，好想栖栖，好想和栖栖一起睡觉。】 …… 【妈的，真想翘了这节课！】 …… 【好耶！下课了！去给尚同学买饭喽！】 【栖栖，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宿舍。】 【通话未应答】 【通话未应答】 【柳柯跟我说你出国了？你要出国怎么没告诉我？】 【为什么出国？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跟我说？】 【我问了你同学，他说你导师带你去D国参加学术交流会了？好，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就我最后知道是吧？】 【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尚千栖！】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为什么瞒着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 【栖栖，你跟我说我哪里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一定改！】 【为什么丢下我！】 看到这里，尚千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他有些后悔。 韩江遇什么也没错。 他却瞒着他自己要出国这件事，平白让他陷入猜测和慌张中，现在肯定伤害了韩江遇。 应该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的。 他看向韩江遇发过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栖栖，我很担心你。】 第25章 第 25 章 韩江遇，我难受 【栖栖, 我很担心你。】 尚千栖愣生生地看着这句话，心里百感交集。 他走到角落，调整了下状态, 给韩江遇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 但尚千栖没等韩江遇说话，他就率先开口：“对不起。” “……”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许多。 “栖栖, 你……你身体怎么样了？” 这下轮到尚千栖失语了, 韩江遇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追究, 反倒是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尚千栖：“我没事。” “姜导带我来D国参加为期五天的学术交流会，柳柯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是，”韩江遇压抑着那股莫名的焦虑, 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声音，“栖栖, 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尚千栖抿直了唇角。 他很不想对韩江遇说谎, 但无可奈何的是, 因为他心中掩埋的这个秘密, 他必须要对他说谎。 今后，他和韩江遇之间，也还会有更多谎言产生。 “对不起。” 这声道歉即为了今天, 也为了未来。 “让你担心了, 是我的不对。” 韩江遇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很焦躁, 很烦闷。 尚千栖为什么要向他道歉？明明没做错什么，即使做错了，也不用向他道歉的。 尚千栖向他说出的话语里，不应该有“谢谢”、“对不起”、“抱歉”这样的词汇。 不知道是不是现实中远隔重洋，距离远了, 以至于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硬生生扯开他和尚千栖。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韩江遇很想现在就飞到尚千栖身边，他受不了这种莫名出现的距离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尚千栖继续说：“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之后，你肯定要坚持跟我一起来。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期末学业任务繁重，还有竞赛项目，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你的正事。” “这怎么就叫耽误呢！”韩江遇急了，“那些事跟你比算得了什么，你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址，我马上订票过去找你。” 果然会是这样。 “韩江遇，别这样说。” “我们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现在作为大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以后工作了，应该以事业家庭为重。” 虽然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脏也跟着不断地下坠，但尚千栖还是竭力维持着冷静。 “其他的，都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已。” 韩江遇握紧掌心，声音紧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应该在这里继续参加学术交流会，而你，也应该待在学校里正常学习。” 韩江遇扯了扯嘴角，声音发干，“一个星期而已，我请个假的功夫，影响不了什么。” “我打算读研读博，以后这样的活动，可能经常参加。难道你次次都陪我吗？” “为什么不能！” “我不希望这样。”尚千栖这么说。 “……”韩江遇突然沉默了，呼吸沉重。 “栖栖，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吧？你告诉我，我一定改正，一定不会再犯，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韩江遇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哀求。 尚千栖压抑着对他的心疼，以及心里的刺痛。 “韩江遇，你别多想。我只是最近思考了下，我们已经到了该承担责任的年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整天在一起厮混玩乐下去了。” “我们应该为未来的人生做打算，早点明确人生方向，这样即使走错了，也有试错改正的机会不是。” “我希望你未来能够顶天立地，创造一番事业，我希望韩江遇的人生能够璀璨不凡。” 他的声音缓慢而平静，有股娓娓道来而又温和坚定的感染力。 韩江遇沉默了片刻，说：“你想看到的，我都可以做到。但这和陪你这件事，并不冲突，我可以兼顾。” “我也想自己独立做些事情。”尚千栖轻笑着，可脸上表情却像在哭一般，“所以不要把过多精力放在我身上，你总是这样，我会被你养废的。” 韩江遇：“我只是想看着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异国他乡的，我怕你会害怕。” 尚千栖：“那就先尝试这一次，如果我没办法做到，以后，哪怕你不想陪我，我也会求着你一起的。” 尚千栖做了让步，如果逼的太紧，不知道韩江遇会做出什么事，这样循序渐进，以退为进，或许才能有效果。 “……”韩江遇犹豫了很久，看样子很纠结，好大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说，“那好吧。” “你现在回酒店了吗？” “还没有，在准备吃饭。” “好，等你回去，给我打个视频。不准拒绝！” “知道了。” 尚千栖挂断电话，长出了口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是讲大道理，又是妥协让步，绕了这么久，感觉力气都被耗尽了。 好在勉强说服了韩江遇，他不会过来了。 事情在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尚千栖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话说了太多缺氧了，大脑有些晕眩发懵。 * 晚餐就安排在他们入住酒店的自助餐厅。 林子清显然很熟悉这边的餐饮风格，见尚千栖一直没有挑选好，主动推荐了几种当地的美食。 这边的饮食和国内的确差距巨大，尚千栖不知道吃什么，而且胃口也不太好，便按林子清的推荐，拿了几样。 两人对面相坐。 因为是林子清推荐的，尚千栖尝了后，虽然感觉不太合自己的口味，但还是都吃了下去。 他拿的东西并不多，但吃完后却有种吃撑了的反胃感。 就餐结束后，一行人回到酒店。 林子清和尚千栖的房间紧挨着，尚千栖硬撑着浑身上下的不适感，跟林子清道了声“再见”，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林子清叫住他：“千栖。”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看你脸上不太好。” 尚千栖：“啊，可能是有点晕机，问题不大，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林子清看着他：“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是自由活动时间，也不用早起。” “嗯。”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尚千栖走进酒店套房，关上了房门，他也顾不得检查房间里的设施，直接仰头栽倒在了床上。 身体体温越发滚烫，大脑也逐渐晕眩，这熟悉的症状让尚千栖意识到，根本不是什么晕机，而是他前几天的感冒反复了。 他忍着越发不适的反应，从书包里找出自己带过来的药，就着矿泉水吃掉。 脱了外套后，就直接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反正不过是常见的感冒发烧而已，吃药、休息、再吃药、再休息，要做的事左右也不过这些。 他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让自己好起来。 尚千栖缩在被窝里，打开手机，韩江遇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但他没精神去看，只回他： 【我回酒店了，太困了，先睡了，明天再给你回视频。】 敲完字发过去后，尚千栖就把手机丢在了床头，用枕头压住逐渐变痛的脑袋。 总之，只是小小的病情反复，他都吃过药了，再睡一觉，明天总归会好的。 尚千栖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当他醒来时，他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 他是被发烧烧醒的。 醒来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热。 很热。 全身都很热，脑袋热得发烫，脸颊被烧红了，躯体被热出了汗，连呼出的气体也带着滚烫的温度。 而且，因为发烧，他的头也很痛，很难受，稍稍一动都觉得疼痛难忍。 但明明全身温度都很高，他却莫名觉得冷。 他将被子踢掉，又很快拿回来，缩进去，裹紧身体。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到。 间隔这么短，不能再吃药了。 尚千栖试图通过睡觉来熬过这段时间，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因为发烧和头痛的折磨，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翻了几回身，却觉越发难捱，身体每一处好像都在疼。 尤其是脑袋，和那种被划伤伤口的疼痛全然不同，找不到具体疼在哪一处，怎么揉怎么按都缓解不了的疼痛，攻击和摧残着人的精神。 尚千栖头疼得难受，他将被角压在身体下面，用被子裹住了整个身体，只露出半张脸。 啊……难受得他想哭。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韩江遇，他的家人，和自己熟悉的那些人，都在另一片土地上，和他远隔万里。 明明白天里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但此刻，或许是身体的疼痛让他的精神也变得格外脆弱，他感觉到了那股身处异国他乡的孤寂感。 越来越想哭了。 尚千栖强忍着难受，他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 没关系。 只要熬过这一晚，肯定就好了。 发烧就是这样的，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 头疼，大脑昏昏沉沉，尚千栖哽咽了一声，差点哭出来。 难受又委屈。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慌乱又急切地拿过手机，就着模糊的视线拨出那个熟悉的电话。 已经很晚了。 “……” “栖栖。” 那道熟悉的声线终于映入耳际，并不算沉稳厚重，带着些年轻人的清澈和明亮，声音有些低哑，有些急切，仿佛近在咫尺。 尚千栖蜷起了身体，他捂住眼睛，但滚烫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很快就浸湿了枕头。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难受，所有的委屈，以及从那个傍晚开始，一直压抑着、累积着，不得释放的所有情绪，都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尚千栖浑身颤抖着，面颊紧紧贴着手机屏幕，仿佛这样，韩江遇就在他身边。 他哽咽地说：“韩江遇，我难受。” 第26章 第 26 章 不要耽误他了 那之后的事情, 大概是烧到糊涂，再加上哭到缺氧，尚千栖记不太真切了。 他只隐约感觉, 似乎在发烧烧得意识模糊的中途，有人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那人身上味道干净, 却不是尚千栖熟悉的气息, 他下意识躲开这样的触碰后，那人就不再碰他。 过了一会儿, 他的胳膊被人从被窝里拿出来，摆弄着放好，腕间落下冰凉的触感, 紧接着是一点微弱的刺痛。 然后，又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 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呼吸紧促沉重, 衣服坠着湿气, 热烫的指腹缓缓抚摸过他的额头、眼睛和侧颈, 触感有些粗糙, 力道也有些失控的模样。 但终于是那令尚千栖感到熟悉和安心的怀抱。 尚千栖轻轻蹭着他温热的掌心，精神慢慢放松下来，终于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中午。 尚千栖醒了过来。 他有种如梦方醒的奇异感觉,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终于睡了个饱觉一般, 醒来时精神异常放松，身体里堆积的湿气燥气也仿佛一下子被清空了。 身上也没有发烧中的痛感，黏腻的湿热也被清爽干净取而代之。 他走下床，甚至有种轻飘飘如置云端的轻松感觉。 像是大病初愈，病痛像是潮水一般, 连带着所有低落的情绪也一并裹挟褪去了。 宛若焕然新生，心境格外清净宁和。 或许是因为长期压抑，昨天一下子将负面情绪宣泄了出去，病痛也一起消失了…… 尚千栖想起夜里他因为难受，精神脆弱到一听到韩江遇的声音就崩溃到哭了起来的画面。 他有些恍惚，不太相信自己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发生在昨夜的和韩江遇的通话记录。 尚千栖忍不住捂住了脸。 坚持一个人出国拒绝韩江遇同行的是他，一个人出来半天不到就崩溃到给韩江遇打电话哭诉的也是他。 怎么能这么不坚定。 太丢人了。 尚千栖将捂住脸的手指露出一条细缝，透过那条窄缝小心确认了一遍那通通话记录。 通话时长竟然有两个小时。 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韩江遇说了些什么。 幸好现在韩江遇还在国内，不能马上见到，尚千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韩江遇解释这件事。 这么想着，余光之中，穿在身上的棉质睡衣的浅粉色衣角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尚千栖顿时一愣。 来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带这套睡衣。 尚千栖心跳停了一拍，他收回手仔细观察了一遍，确认这套睡衣是他临走前才洗干净挂在阳台上没收回来的那套。 他又往周围一看，果然发现了挂在床尾的一件黑色外套，以及放在不远处的行李箱。 都是韩江遇的。 尚千栖无声张了张唇，心里难掩震惊。 难道韩江遇来了？ 怎么可能…… 尚千栖抓起手机，又确认了一遍时间。 没错，是他来这的第二天上午。 他指尖颤了颤。 而很快，那道有些模糊却熟悉的声线在隔墙的位置处响起，抹消了最后一点点不可能性。 学院给他们订的酒店配置不低，客厅连接着卧室，中间有一道门，此刻门虚掩着，客厅内的交谈声缓缓飘入耳际。 尚千栖光着脚，踩下了床，慢腾腾地走到门边。 交谈声来自韩江遇和林子清。 尚千栖本来是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但还没等他走出去，他就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韩江遇，你喜欢千栖吗？” 尚千栖顿时被钉在了原地。 韩江遇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和林子清面对面平静地对话的，但他昨天因为没办法立即赶到，只能拜托和尚千栖同行的林子清过来查看尚千栖的身体情况。 林子清对这件事的确格外上心，请了医生过来给尚千栖扎了针，还整夜没睡，陪床陪到了他来到的那一刻。 虽然林子清对尚千栖的居心令韩江遇颇为警惕反感，但对方却在尚千栖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救了急，韩江遇也不好对他甩脸子。 只是，林子清的问题却依旧令他感到不适。 他皱着眉，直觉回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尚千栖？” 林子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平静，“我说的喜欢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而是爱情，对恋人的喜欢。” “韩江遇，你爱尚千栖吗？” 韩江遇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林子清微微笑了下。 说实话，因为得知尚千栖身体不适，韩江遇便不远万里深夜飞过来这件事，给林子清带来了不小的震惊。 平心而论，如果他是韩江遇，他做不到。 或许是他的朋友不多，友谊也不够深？如果是他身在异国的朋友感冒发烧，他或许会担心，或许会表达关怀，但怎么也做不到韩江遇这种程度。 如果只是“朋友”的关系，韩江遇对尚千栖的关心程度是不是太超过了点。 林子清深知自己对尚千栖存有的感情，他还不至于主动给自己潜在的情敌做嫁衣裳。但是，莫名的，因为韩江遇这出行径给他带来的震惊，他有些想搞清楚韩江遇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且，回想起尚千栖昨晚那副难捱苦困的反应，尚千栖好像还是第一次对他露出脆弱的模样，让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起来。 他并不想尚千栖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受到伤害。 看着韩江遇那副明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甚至对他的问题感到反感的表情，林子清淡定地说：“我问你，你是如何定义你和千栖的关系的？” 韩江遇拧眉道：“我们是朋友。”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尚千栖心里的抽痛感已然淡了很多，或许是糟糕的情绪已经发泄过了，心情如冬日的湖面般无波无澜，很是平静。 尚千栖靠在墙上，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林子清说：“既然是朋友，我以后追求千栖的时候，还请你不要过多阻拦。” “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林子清昨天照顾过尚千栖，韩江遇根本不会压制自己翻涌的怒火。此刻，他紧拧着眉，沉声道，“你要追求谁？” 林子清很是坦然：“我喜欢千栖。” 韩江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焦灼无比，心脏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翻炸了一遍，又像是被一根根木刺扎穿了。 喜欢尚千栖的，喜欢尚千栖的男性。 这是韩江遇最讨厌的存在。 他阴沉着脸，气势有些骇人。 “尚千栖没时间谈恋爱，也不可能跟你谈，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子清：“你这是在替千栖拒绝我吗？连千栖的想法都没有问过，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韩江遇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栖栖自己的想法。” 林子清忍不住笑了，“我之前就有所耳闻，看来事实没有被夸大。” “韩江遇，我看你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那我就直说了。既然你只是作为千栖的朋友，那就不要耽误他，让千栖错失了寻求幸福的机会。” “他有自主选择谈不谈恋爱、跟谁谈恋爱的权利。” 林子清的话令韩江遇感到很不舒服，什么不尊重，什么耽误，什么权利，说的好像他在压迫在禁锢尚千栖一般。 这意思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尚千栖去跟别人谈恋爱，什么都不做？ 怎么可能？ 他不能接受他和尚千栖之间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能接受尚千栖的精力和时间被另一个人占去。甚至尚千栖的目光多落在别人身上一会儿，他都容忍不了。 他怎么可能接受尚千栖跟别人谈恋爱？！ 太荒唐了。 “不是谈了恋爱，就会幸福。也不是不谈恋爱，就不能幸福。”韩江遇终于想到了反驳的方式。 没错，尚千栖只要待在他身边，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会一一做到，他会给尚千栖创造幸福。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能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只能是爱人，不是吗？” “当然，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韩江遇冷声道：“为什么不会是我？我可以陪他一辈子。” 林子清笑了声，他并不相信韩江遇的这番话。 “你只是现在这样说说而已，未来你也会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早晚会把放在千栖身上的精力收回来。” 韩江遇根本没有思考过自己未来会结婚这件事，哪怕父母催他找女朋友，催他早点安定下来，他也没想过自己要组建一个家庭的画面。 他未来的规划里，只有尚千栖的存在。 难道尚千栖那天突然跟他说，以后要以家庭为重，也是出于这样的担心吗？ 他怎么会这么想？ 心情突然有些混乱，韩江遇敛眉，沉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 “我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坚持。” 林子清挑了下眉，他问了个更极端尖锐的问题：“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未来有了家庭，在昨晚那种情况下，你也会抛下自己的家人，跑来另一个国家，只为照顾自己的朋友吗？” “你这样，即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也是对千栖的不负责。” 说到底，林子清一直觉得，韩江遇和尚千栖的关系是不健康的。 作为朋友，韩江遇对尚千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已经强到不正常的地步，他没有给尚千栖留有发展任何其他关系的空间和余地。 他的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寂静。 隔墙靠着的尚千栖也是沉默着。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眉间缓缓蕴出星点笑意。 心情格外平静。 他好像已经能够接受韩江遇不会喜欢他这件事了。 韩江遇突然不想再跟林子清争执。 根本没有意义，林子清根本不理解他和尚千栖的友情有多么深厚，多么排他，多么坚固。 他为什么要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对着他和尚千栖的感情指手画脚。 “你懂什么？” 留下这句垃圾话，韩江遇转头就走。 尚千栖没来得及挪动身子，迎面撞上了跨步迈进房间的韩江遇。 两人四目相对。 第27章 第 27 章 想咬上去，想舔一口 两人四目相对。 尚千栖沉默地看着他, 无声眨了眨眼。 韩江遇呼吸微沉，视线由上及下，扫过他略显单薄的身躯, 修长笔直的双腿，最后落在那没穿鞋便踩在地上的双脚上。 目光微微定格。 韩江遇矮下身, 双臂圈住尚千栖的腿弯, 整个把人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 尚千栖的身体刚一接触床, 脚腕便被韩江遇的手掌钳住，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湿巾，覆在他的脚心, 将沾上的几粒灰尘擦拭干净。 湿巾有些凉，尚千栖缩了缩脚趾, 韩江遇已经利落地结束了动作, 将他按在床上躺下, 拎过一旁的被子裹住他的身体, 同时也将他的脚塞进了留有余温的被子里。 还没等尚千栖说什么, 韩江遇便起身出了卧室一趟，回来时拿了一只体温计和散发着热气的湿毛巾。 他径直甩了甩体温计，放在眼前观察好刻度, 拉开一边被角, 手指落在尚千栖睡衣的领口。 他凑了过来, 尚千栖却稍稍往后一撤，伸出掌心放在韩江遇面前，说：“我自己来吧。” 韩江遇不知道是没理解还是故意在那装傻，没有将体温计给他，反而伸手搭在了尚千栖的手掌上, 掌心一缩，将更显纤细的那只手裹进了掌中。 尚千栖用力抽了抽，没抽回来。 韩江遇贴了上去，压着他半边胳膊，解开他胸前的衣扣，小心将体温计放好，脸上绽放的笑容带着点邪气，“这么点小事，就让我来为栖栖效劳吧。” 尚千栖胳膊夹着体温计，也不好做大幅度的动作，况且还被韩江遇压制着，只得任由韩江遇将脸贴过来，蹭在他的侧脸上。 尚千栖脸上的软肉都被挤了出来。 韩江遇贴着他的脸，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精神这才稍稍松懈，脑袋耷拉着靠在尚千栖肩膀上，低声道：“终于退烧了。” 尚千栖微怔，对抗他的力度瞬间弱了下去，不自然地错开视线，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他不敢提及昨晚在电话里情绪失控的事，但韩江遇连夜飞到他身边，这样大的事情，他也无法忽略。 尚千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什么时候到这的，休息了没有？” 韩江遇这才侧躺下来，搂住他的腰，用热毛巾裹住他被扎过针的手背，闭上眼睛：“休息过了。” 尚千栖看过来，瞥见他眼底的青色，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过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在闭着眼睛说瞎话。 “你就在这睡一会儿吧，我感觉身体已经好了，起来去收拾行李。” 尚千栖正打算起身将位置让给他，刚刚抬起的腰就被韩江遇揽了过去，韩江遇从后面贴着他：“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那我出去逛逛。” 下飞机之后，好像就直奔酒店了，这里是旅游胜地，来了之后却丝毫没感受过当地的风土人情，似乎有些浪费了。 韩江遇依旧抱着他的腰不放，“我要休息，你也要再休息至少半天。” “等晚上，或者接下来几天抽空，我带你出去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随便提，这附近的攻略我都做好了。” 尚千栖：“接下来几天？……你也要留这？” 韩江遇顿时感到了不满，板起脸来：“怎么？之前就不想我来，现在我人都在这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尚千栖：“我没有要赶你走。” 说到底，韩江遇会来还是因为他昨天那通电话的原因，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韩江遇现在因为他来到这了，于情于理，他怎么也不能把人赶回去。 只是，他原本的计划算是都泡汤了。 “但是你请好假了吗？学校那边的课程怎么办？” 韩江遇将手探进他的睡衣里，指腹摩挲着他的腰窝，语气压低，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自有安排，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尚千栖，说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着，见不得我跟你一起出来啊？” “我就偏要待在这里，偏要跟着你，在你眼前晃，你能拿我怎么办？” 腰窝是尚千栖很敏感的部位，尚千栖缩了缩身体，想要躲开，但被韩江遇压住双腿，桎住双手，钳制在了怀里，根本无从躲起。 尚千栖被他蹭得浑身发痒，雪白的肌肤上笼上一层烟云般的红色。 身体本就虚弱，在这样的攻势下，他节节败退，根本无力抵抗，只得退让道：“我没有，没有，你想在这待多久，就待多久。” “这样行了吧？” 韩江遇冷哼了一声，并不怎么满意尚千栖的这个回答。 实际上，对于尚千栖瞒着他自己出国这件事，他本身就没有释怀。 得知和尚千栖一起出来的还有林子清后，那时候他就差点买票飞过来，刚刚林子清又跟他挑明了他喜欢尚千栖的事实，这让韩江遇心中的警钟响到快要爆炸。 难道栖栖他……是因为要和林子清一起出国，才瞒着他吗？ 上次爬山已经有了这么苗头。 韩江遇这么一联想，心里的疑窦便越堆越高，他就像犯了疑妻病的丈夫一般，心中思绪万千，怀疑不断。 但尚千栖现在大病初愈，韩江遇不忍心多闹他惹他，便压着这桩心事，又照着他的腰窝揉了两下，才说：“算你识相，这次先放过你。” 尚千栖被他的指腹按得快要弹起来，又痒又麻的感觉令人无法忍耐，但他又被困着，躲不开，凌乱之中，他往后撤了撤腰，撞上韩江遇的小腹。 “你……别捏了！” 韩江遇身体突然僵硬，面色微微一变，松开手，从床上跳了起来。 尚千栖骤然被他放开，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有些疑惑地朝韩江遇看过去。 韩江遇跳下床，没有看他，囫囵道：“你先休息，别乱跑。我去洗个澡。” 尚千栖：“……” 韩江遇大步迈出卧室，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还未调好的凉水冲刷着身体。 他撑着墙面，低头往下一看，脸色微微发青。 太奇怪了。 最近这东西活跃的频率高到有些不正常了。 如果是平常也就罢了，但他对着病还没好透的栖栖，突然发.情，是不是有点禽兽不如了？ 而且，有种脱离控制的感觉。 韩江遇又想起林子清的那番话。 他喜欢栖栖吗？ 不对，栖栖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怎么能跟那些他看不上眼的恶臭男性一样，对着栖栖有那样阴暗龌龊的想法。 如果栖栖知道了，一定会厌恶他。 这是对栖栖的背叛。 韩江遇将裤绳扯开，右掌握起砸在墙面上。 可是越这样提醒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便越旖.旎，越香.艳，混乱的场景中，咫尺之隔的是尚千栖毫无防备地，对着他露出的颈间白嫩的肌肤。 想咬上去，想舔一口。 韩江遇闭上眼睛。 半个小时候。 韩江遇才睁开眼睛，拳头又狠狠砸向墙面，满是热气的浴室将人影蒸腾得模糊不清，水流快速冲过他脚下，带走了一切痕迹。 韩江遇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来到卧室。 果然如他所料，尚千栖虽然烧退下去了，但身体还很弱，这么一会儿便睡沉了。 韩江遇小心翻过他的身体，把体温计拿出来，查看了一遍，才在他身边躺下，搂住他的腰，将人敛进怀里。 韩江遇埋头在他颈后，猛吸了一口。 好香，是熟悉的味道。 嗯，一定是一天没有见面，他太想念尚千栖的味道了，才会被蹭了一下就那样了。 韩江遇已经接近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此刻一沾床，又闻着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生。 梦境纷乱。 他先是梦到尚千栖缩在角落里，身形单薄而孤单，他跑过去，却被一扇无形的玻璃门挡住。 尚千栖抬起脸来，哭得满脸泪痕，却像看不到他一般，眼中无神。 他望着虚空，哽咽地说： “韩江遇，我难受。” 韩江遇急得团团转，心脏皱成一团，往下沉坠，身体也突然下坠，跌至另一处空间。 尚千栖又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他挽着林子清的胳膊，对他露出甜甜的笑意。 “韩江遇，我要和林学长谈恋爱了。” “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韩江遇猛地睁开眼，接连的两个噩梦让他惊醒后依旧惊疑不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直到确认尚千栖依旧躺在他怀里睡着，他才勉强卸下一口气。 韩江遇撑起身体，俯视着尚千栖的侧脸。 原本残留的泪痕已经被他擦干净了，那被浸湿了大半的枕巾也被他丢进了衣篓里，唯有那段记忆依旧停留在他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他哭得委屈又难受，和梦中一样。 韩江遇一想到那阵压抑的哭声，心脏便抽痛个不停。 那种隔着电话不能拥抱他、无法安慰他的无能为力感，韩江遇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 什么尝试，什么实验，无论尚千栖是怎么想的，他以后绝对不允许尚千栖单独出行这种事情再发生。 还有林子清，还有那些围在尚千栖身边的烂桃花。 他会一个一个碾碎。 尚千栖是他的。 他们应该是，彼此的唯一。 无论是谁，都别想插足进他和尚千栖之间。 第28章 第 28 章 “不要眨眼。” 虽然计划被打乱, 但在D国的这几天，过得倒是十分平静。 大部分时间都在参会，偶有一些集体观光活动, 韩江遇便寸步不离地跟在尚千栖身边。 姜程对此表示了宽容。 等回国的时候，尚千栖的病也算彻底好了。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周, 大家忙碌起来, 连于凡和柳柯也在为毕业论文的开题问题焦头烂额。 时光稍纵即逝，很快, 考试周便结束了。 尚千栖和韩江遇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韩江遇一家和尚千栖一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韩江遇的妈妈和他妈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而两家的爸爸也早有交情，两家分别结婚后, 更是亲上加亲，感情十分深厚, 于是早些年便分别从老家独立出来, 一起商量着在市中心的小区里买了房。 如今这座城市的地域资源被发掘, 经过多年城市发展后, 已经从二三线城市一跃成为新一线大城市, 房价自然水涨船高，他们两家也算吃到了一波城市发展红利。 如今韩江遇家从商，经营一家外贸公司, 而他父母则一个是大学教授, 一个是高级教师, 两家都颇有家底，小有资产。 尚千栖刚推开门，他妈妈便闻风而动，从厨房里跑出来，迎面扑了上来。 “啊, 宝宝终于回家了。” 尚千栖接住她，被她紧紧环住，抱着不放。 “妈妈。” 尚爸爸也从厨房里走出来，那双握惯了笔杆的手和眼镜上都沾了白色的面粉，隔空望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自己妻子和儿子的宠爱。 “小栖，回来啦。” “嗯，爸爸。” 尚千栖被尚妈妈抱了两分钟，尚妈妈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微微抹着眼泪朝门外看去，“诶，江遇怎么没一起来？” 尚千栖动作一顿，随后自然地把行李箱拖进来，又关了上门。 “他当然是回自己家了。” 尚爸爸拍掉身上的面粉，走过来接过尚千栖手中的行李箱，帮他拖到卧室里。 尚妈妈亦步亦趋地跟着，有些奇怪地说：“以前江遇不都是先把宝宝送上来，才回去嘛。” 尚千栖看着自己已经被提前整理过的卧室，冬日的斜阳透过窗户，光芒撒落在柔软的雾蓝色床面上。 他淡定地说：“我让他回去的。” “我都长大了，这点行李一个人就可以拿上来。” 尚妈妈和尚爸爸对视了一眼。 尚爸爸：“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休息，饭菜再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好。” 尚千栖关上卧室门，将行李箱靠在墙边，他放下书包，走到卧室里，目光落在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中。 是和韩江遇的合照。 和韩江遇的朋友圈背景是同一张。 自从那个傍晚起，尚千栖就再也没点进韩江遇的朋友圈看过。 如今看到这张照片，一下子就勾起了尚千栖的回忆。 虽然是温暖的配色，画面中的两人也是神色明媚、笑容灿烂，可尚千栖看着，只觉身体微微发冷。 他走过去，将相框翻了个身，压在了柜面上。 再环顾卧室，衣柜里夹杂着韩江遇的衣服，书桌上放着韩江遇买来的毛绒玩具，连角落里也有韩江遇落在这里的篮球。 处处都是韩江遇的影子。 尚千栖闭了闭眼。 他翻出一个纸箱，将这些物件衣服一一收纳进去，合上后，放到了专门收纳杂物的杂物间。 终于去除掉韩江遇在他卧室里留下的印记，尚千栖才松了口气，躺到洒满了日光的床上，他望着窗外。 这里的冬天不像冬天，窗外的景观树还生着翠绿的枝叶，被玻璃窗隔绝了冷气后，一时便分辨不清与春夏的区别。 过了年，也就到春天了。 可惜，不是他曾经期待过的那个春天。 但是，春天总归会要到来。 他会尽快适应，这样的春天。 * 饭桌上，尚爸爸做了十几个菜，菜式看上去十分丰盛。 但尚千栖看了一眼，就发现是和去年一模一样的菜品。 尚爸爸就只会这几道菜，其中大半当然都是尚妈妈爱吃的，还是在尚妈妈的督促下，才学了几个尚千栖爱吃的菜。 他平时不怎么下厨，一般都是带着尚妈妈一起出去吃，只有节假日才会在家里做。 厨艺不温不火，做的菜也是中规中矩，比不上大厨，但作为家常菜，已经是合格了。 但尚千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吃起来自然觉得很香，还夸了尚爸爸几句。 尚爸爸摸了摸下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谦虚道：“也就那样吧。” “比不上江遇的厨艺，”他啧了一声，“正好你们回来了，等过两天，让江遇过来，我再请教请教他。” 尚妈妈噗呲笑了一声，“得了吧。你跟江遇差的可不是技术。” 她点点尚爸爸的胸口，继续说：“而是用心。” “人家江遇想着要让宝宝吃得开心，天天钻研，当然能做出一桌好菜啦。你平时都不上心，临时抱个佛脚有什么用？” “你让江遇过来教你，还不如直接请他过来直接给宝宝做菜呢。” 尚爸爸被她说了一顿，却也不恼，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一会儿给江遇打个电话吧。” 尚千栖放下了筷子：“爸爸。” “不用叫韩江遇过来，我打算这两天自己学做菜。” 尚爸爸和尚妈妈齐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宝宝，你说什么，要学做菜？” 面对两人的不可置信，尚千栖淡定地表示：“是的。” “而且你们也不要想着把韩江遇叫过来教我，我要自己学。” 尚妈妈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尚千栖这么认真，她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心，合起手掌鼓鼓掌，“好呀，妈妈支持你。” 她看了尚爸爸一眼。 尚爸爸得到她的暗示，也僵硬地鼓了下掌，“爸爸也支持你。” 饭后，尚千栖又主动接过了刷碗的活，还把饭桌收拾干净了。 听着厨房呯呤嗙啷的动静，尚爸爸和尚妈妈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折腾了半个小时，尚千栖才收拾好，尚妈妈嘱咐他今天路途奔波，让他早点睡。 尚千栖擦干净被水浸得发白的手，躺在床上，拿出手机。 韩江遇已经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他简单看了一遍，回： 【刚吃完饭。】 韩江遇秒回了一个摇头晃脑的表情包。 紧接着，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进来。 尚千栖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接通电话。 屏幕里，韩江遇的脸被浸在黑色的夜幕里，有棉衣折动和微微的风声响起。 尚千栖今天废了很大功夫，才让韩江遇放弃了跟他一起上楼的念头。当时离开时，他并不是怎么开心，可此刻再打电话，尽管夜色深沉，他脸上的笑意却格外浓烈。 尚千栖想问他这是在哪。 韩江遇却率先开口，“栖栖，快看楼下。” 尚千栖心尖一颤，他没来得及穿鞋，跑到卧室的窗户前，打开玻璃窗，往下探出脑袋。 凛冽的冬风立刻刮进了衣领里，尚千栖却恍若未察，呆呆地看着正站在他家楼下的韩江遇。 韩江遇瞧见他，脸上绽放出笑容，朝他扬了扬手。 他穿着厚实的棉衣，但露出的手和脸已经冻得有些发红，发出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无边暖意。 “不要眨眼。” 视野中，韩江遇往旁边一侧身，露出了放在身后的烟花箱，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烟花的引线。 随着一阵刺啦的燃烧声，一瞬的寂静过后，一株明亮的光束朝着深黑色的天空中射去。 尚千栖的目光追逐着那抹光亮，直到那株光停在半空中，闪烁，消失。 一秒。 两秒。 嘭！ 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彩色的光将那片黑色的天空蓦地照亮，隐于夜色中的云一瞬间露出了原本的形状。 在一片如梦似幻的背景下，烟花如流星一般，向四周散开，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 尚千栖还看着那片天空。 这是这个冬天他看到的第一束烟花。 韩江遇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喜欢吗？”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尚千栖垂下眼。 是他把韩江遇赶走，该生气的应该是韩江遇，现在却是韩江遇过来哄他。 尚爸爸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传出来：“原来是江遇放的烟花。” “小栖，去开个门。快让江遇上来坐坐。” 因为是开着窗，尚爸爸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楼下。 韩江遇立刻大声道：“谢谢叔叔！我马上上来！” 这样的情况，尚千栖不忍心也没理由不让韩江遇进门了，他只好穿上鞋，出来给韩江遇开门。 他一开门，就被韩江遇扑了个满怀，被他不容抗拒地搂住腰，直奔卧室。 尚爸爸和尚妈妈休息得很早，现在穿着睡衣，探出个头，招呼道：“江遇，我和你晴姨休息了，让小栖招待你。” “好嘞，叔叔阿姨晚安。” 韩江遇热情地回应后，就不容分说地把尚千栖拖进了卧室。 尚千栖感觉这家伙今天激动得不正常，正想扯开他的手，就被韩江遇扑倒到了床上。 下一秒，韩江遇压倒在尚千栖身上，照着他的肩膀猛吸了两口。 “栖栖，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第29章 第 29 章 “好兄弟就该大被同眠”…… 被压着蹭了一会儿脖子, 尚千栖才勉强推开韩江遇的脑袋。 他皱着鼻子，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赶紧起来，身上都是硝石味。” 韩江遇这才掀开衣领闻了闻, “是吗？那我去洗个澡。” “回家去洗。” “我就在你这洗。”韩江遇伸手双手捏了捏尚千栖的脸颊，用威胁的语气说, “啊, 叔叔可是说了让你好好招待我，你现在赶我走, 我就去向他告状。” “混蛋。”尚千栖扒拉下他的手，眼睁睁看着韩江遇从床上下来，得意洋洋又熟门熟路地钻进了浴室。 尚千栖听他一边洗澡一边哼歌, 等他出来时，这人腰间只挂了一条毛巾, 洗透的黑发坠着水珠, 大摇大摆地走到衣橱前。 “唉？我衣服呢？” 韩江遇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衣柜, 就差半个身子都埋进里面, 翻找过后, 终于确认他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栖栖，你见我衣服了吗？” 尚千栖没有递给他视线，淡定地表示：“应该是都收起来了。” “那我只能穿你的了。”韩江遇非但没有感到失望, 反而语气中还透着抹异常的兴奋,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尚千栖穿过的睡衣, 套到自己身上，走到镜子面前欣赏了一番，又跑到尚千栖面前，张开双臂。 “怎么样，很合身吧？” 尚千栖眼皮跳了跳。 哪里合身了。他的睡衣都是宽松型的, 被韩江遇穿上，贴着皮肤不说，还紧绷绷的，胳膊和腰腹的肌肉线条都被绷在身上的衣服衬得清清楚楚。 胯部及以下更是清晰。 尚千栖快速移开视线，“你干嘛穿睡衣？不会是要在我家睡觉吧？” “当然了。我不在这睡在哪睡？”韩江遇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往床上一坐，张开双臂撑在床上，一双大长腿也展开。 “栖栖，我给你暖床呀。” 他眉宇间浸透笑意，看在尚千栖眼里，像是在邀请和勾引一般。 但坐在那的是个直男，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出于雄性在同类面前彰显资本的本能而已，只是为了炫耀身材。 他不会再解读错了。 尚千栖低头看着韩江遇不断蹭着他的小腿，冷漠无情地表示：“回你家睡去。” 韩江遇立刻往床上一躺，掀过一旁的被子裹住自己，“不要，大冷天的出去，你想冻死我啊。” 尚千栖：“五分钟的路，你光着出去都冻不坏。” 韩江遇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我就不走！” 尚千栖看着那颗大脑袋，“好吧，那你在这睡吧。” 韩江遇立刻在床上滚了半圈，让出半张床，得意地笑了两声，拍拍旁边的位置，“栖栖真好。” “快过来。” 尚千栖：“我睡对面的房间。” 他必须让自己，让韩江遇戒掉两人睡一张床的习惯。 “什么？”韩江遇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尚千栖抱着另一颗枕头要走了，他才猛地回神，抓住了尚千栖的手腕。 “不行。” “你睡哪我睡哪，我要跟你一起睡。” 尚千栖默默吸了口气。 他已经决定要远离韩江遇，但韩江遇个性强硬又执拗，如果直接说断绝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想跟韩江遇撕破脸皮，闹得大家难看，他希望能够潜移默化地转变他和韩江遇的关系。 于是，他歪了下脑袋，心平气和地说：“你干嘛一定要跟我睡一张床啊？” 韩江遇好似不理解他竟然会有这样的疑问，不加思考地快速说：“我们一直都睡一起啊。” “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原来是习惯。 习惯，只是习惯，那就还好，因为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尚千栖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睡？” 尚千栖摸了摸侧脸，“这很正常啊，其实我觉得我们早就应该分床睡了。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天天挤在一张床上，多不舒服。” 韩江遇疑惑地摸了摸床，“哦，你是嫌床小了。” “宿舍那张确实有点挤，不过你这张很大呀，我觉得三个人都睡得开。” “你要真觉得小，我们明天去挑张大的回来，今天就先凑合凑合。” 尚千栖：“我的意思是，两个成年男性，睡在一张床上，不正常。” 韩江遇：“哪里不正常了？” “我觉得正常男性，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不能接受和男的睡一张床，还抱在一起吧。” “就比如柳柯和于凡，他们关系再好，也没睡一张床上。于凡还说，打死他他都不会和男的睡一起。” 韩江遇一把将尚千栖的腰搂了过来，“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他将尚千栖放倒在床上，用被子将两人裹在了一起，“那是他们的友谊还不够深厚。” “我就觉得，好兄弟就该大被同眠，同床共枕，怎么了？做不到的，还叫什么朋友，还叫什么兄弟？” 他紧紧抱着尚千栖，因为衣服单薄又贴在身上，火热的胸膛贴着尚千栖的后背，腰腹的肌肉也硌着尚千栖的肌肤。 尚千栖微微咬牙，抵触着这种近乎肌肤相贴给他带来的刺激。 “……” 他正思考怎么才能说服韩江遇，韩江遇却慢慢挤进尚千栖的双腿之间，手掌按压着尚千栖的指节，声音陡然变得低哑，“栖栖，我都好久没……你帮帮我吧。” 尚千栖立刻就感到了抵在他后腰处的不同寻常的触感。 这样的接触，在他和韩江遇之间发生的次数不算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隐隐发现，韩江遇这方面的欲.望十分强盛，如他旺盛的精力一般，几乎轻易就能点燃。 以前，他虽然也不太能接受，但心里有亲近他的念头，即使反抗也不太坚定，几乎算是默认了这家伙“互帮互助”的行径。 他会觉得是韩江遇故意撩拨他，是因为潜意识里喜欢他才这么容易有反应。 但现在，他明白了，韩江遇不喜欢他，就只是在发.情而已。 就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太多了，总要发泄，因为他们亲密，所以才……或许换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真是太过分了…… 随着韩江遇拉着他的手往下，尚千栖越想越来气，这种踩在他底线上的事，以前还能赋予点朦胧暧昧的意味，现在对他来说，就只剩下反感和厌恶。 “够了！” 尚千栖压着声音，突然开口。 他蜷着指节，用力对抗着韩江遇的力道。 “韩江遇，我不喜欢这样。” 韩江遇听见他声音压抑着的怒气和颤抖，一时惊讶，下意识松开了手。 “栖栖，我们不是说好……” 是，是他之前默认了他的提议，才导致韩江遇今天这么理所当然地做出这种事。 但他偏要食言，偏要耍赖。 尚千栖不想快过年了，还惹得大家不开心，他尽力克制着怒火，平复自己的心情，片刻后，他才冷静地开口： “韩江遇，我想了想，可能是我们理念不同，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个人接受不了这样的行为。” “所有跟性有关的，我只会和未来的爱人一起做。” 韩江遇的呼吸变得沉重。 尚千栖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他握着手腕，垂着眸子，选择先退一步：“你如果还想跟我睡一起，就别做这种事了。” 他背过身去，熄灭了灯，声音变得轻淡：“你的烟花我很喜欢。” “我没有生你的气，现在也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才拒绝你，只是我个人的选择。” “你别多想。早点睡，晚安。” 韩江遇被晾在一片黑暗中，他跪坐在尚千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声唤尚千栖的名字。 “栖栖……” 尚千栖没有回应，呼吸平稳，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但肯定是不想理他。 “……”韩江遇长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趴在尚千栖身边的位置，出神地看着尚千栖的后脑勺。 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以前尚千栖也拒绝过他，但那显然是出于羞涩。 而现在，这么明晃晃地抵触他。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真的像他说的，理念不同吗？ 只和未来的爱人做这种事……韩江遇大脑有些发懵，爱人这个概念离他格外遥远，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想象过、描绘过这样的形象。 他的世界里只有尚千栖。 尚千栖未来的爱人。 韩江遇仅是想象了一下那个模糊的形象，头皮便一阵发紧，身体也瞬间绷紧。 拥有这个身份的人，将取代他，成为与尚千栖关系更亲密的存在。 他绝对不能接受！ 尚千栖一反常态拒绝他，还抛出这个说法，难道是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人？能被尚千栖视为“未来的爱人”？ 联想到这一个月来尚千栖的言论，韩江遇不由得咬紧了牙根。 这该死的混蛋，他决不能让这个混蛋占据了他本来应有的位置。 身侧是尚千栖轻微的呼吸声，韩江遇不敢闹出大的动静，只能将那口闷气憋在胸口，克制着情绪闭上眼睛。 浅眠之中，他仿佛感知到身侧睡着的尚千栖慢慢坐起来，慢慢爬到他腰间，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趴在他耳边，吐气诱惑： “韩江遇，你愿意成为我的爱人吗？” “如果愿意的话，我就答应你，让你为所欲为。” 他在黑暗之中抬起腰，坐了下去，声音起伏不定，“这样的，也可以。” 韩江遇猛地睁开眼，身侧，尚千栖依旧背对着他，呼吸轻浅。 这让他清醒意识到，刚刚的，只是他的梦。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韩江遇身体滚烫，呼吸火热，他爬起来，小心跪坐在尚千栖身后，又轻声唤他：“栖栖……你睡着了吗？” 尚千栖自然毫无回应。 韩江遇缓慢地拱起脊背，握起的手掌掌背青筋鼓动，他贴近尚千栖睡衣衣角露出的小块白皙的腰窝，额头逐渐冒出了汗。 闭上眼睛，脑海中皆是刚刚梦到的那副画面。 心里、眼睛里、脑海里……处处都是尚千栖。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擦过尚千栖的腰，尚千栖闭着眼睛，在寂静深夜里，韩江遇粗重的呼吸声是如此清晰分明。 他小幅度地蜷起了指节。 好吧。 就当是韩江遇刚刚没有继续闹他的奖励。 现在，就装没看到吧。 第30章 第 30 章 “这个玩笑不好笑”…… 虽然是寒假期间, 但受生物钟的影响，韩江遇还是七点不到就醒了。 昨夜入睡时还背对着他的尚千栖此刻却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韩江遇心满意足地看着尚千栖垂顺的眉眼, 所有糟糕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他环抱住尚千栖的腰，无意识张开手掌, 用手指丈量着掌中那节细窄的腰身。 量完后, 手掌又伸进他的睡裤里，揉了揉他臀部的软肉。 他对尚千栖的尺寸了如指掌, 以至于买衣服时即使不试穿，也能确定最合他身的码数。 这么想着，韩江遇抬起头, 环顾了一圈卧室。 他很快就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相框消失了一个, 属于他和尚千栖的合照不见了, 只剩下尚家的全家福。 再比如说, 放在书桌上的, 他抓给尚千栖的狐狸玩偶, 买给尚千栖的卡通瓷杯、笔筒也不见了。 这个卧室，属于他的痕迹，像是都被刻意抹除了一般。 韩江遇起来将卧室的每一处都翻看了一遍, 确认这样的事实后, 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他小心走出房间, 试探着向早起的尚爸爸打听了情报，终于在杂物间，看到了被摆放在角落里的木箱。 木箱被锁锁住，韩江遇找不到钥匙，弄了根铁丝过来捣鼓了一阵, 才打开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所有消失在尚千栖卧室里的东西如数映入眼帘。 韩江遇蹲在旁边，找出了放在箱子底部的相框。 相框用软布仔细裹好，还特意收进了一个硬质纸盒里。 韩江遇盯着被小心收好的相框，露出沉思的神情。 他将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串联在一起，确信在尚千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有什么，是他应该抓住，却没有抓住的。 尚千栖的卧室里传来一些微弱的响动，应该是他起床了，韩江遇快速将相框放回去，合上箱子放回原处。 等尚千栖走出卧室时，韩江遇已经钻进厨房里，和尚爸爸一起做着早餐。 尚千栖没有发现异常，他还没彻底睡醒，脑袋贴在餐桌前，听着厨房里的声响，渐渐地，差点又进入梦乡。 韩江遇很想问问尚千栖为什么要把他们的东西收起来，但他想到尚千栖最近情绪总是不对劲，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端出两杯牛奶，一杯放在尚千栖的位置，一杯放在尚妈妈的位置。 然后从后面搂住尚千栖的肩膀，把他贴在餐桌上的脑袋抬起来，声音含着笑意，轻声哄道：“醒啦。” 尚千栖揉了揉眼睛，“嗯。” “困得话，先吃点东西，再回去补个觉。” 尚妈妈走过来，提议道：“宝宝别睡啦，一会儿跟你江遇哥哥去趟超市。” “我看你房间的一些日用品旧了，你爸爸说我买的不合你的喜好，让你回来自己去买。” 尚千栖睁开眼睛。 还没等他说话，韩江遇便爽快地应道：“好嘞，我们吃完就去。” “晴姨和叔叔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我一起捎带回来。” 尚爸爸将早餐端出来，“我们没什么要买的。” “你们两个半年没回来，想家了吧？这几天多逛逛，旁边有新开的商场……” 尚千栖听着你来我往的热络谈话，顿觉心灰意冷。 他差点忘了，韩江遇已经成了他家的一分子，彻底融入了这个家。 吃完早餐后，尚千栖和韩江遇在尚爸爸尚妈妈的催促下出了家门，沿着小区周围逛了一遍，发现确实变化不小。 倒闭的理发店被健身房替代，小商铺换成快递站点，新开的商场、KTV…… 两人来到以前常逛的大型超市，超市没变，但里面的布置都换了一遍，再加上新年将至，搞了很多活动，超市里格外热闹喜庆。 韩江遇弄了个小推车推着，尚千栖跟在一边，他们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性，走到哪里逛到哪里。 走着走着，韩江遇突然眼前一亮，大步往前一迈。 尚千栖看过去时，韩江遇手里拿了两双成对的袜子。 袜子一长一短，都是粉色的，而且上面的图案是情侣款，袜口那里还缀了耳朵一样的毛绒饰坠，仔细一看，也是成对的。 韩江遇雀跃地说：“栖栖，这两双袜子怎么样？” 他指了指那双尺码更小一点的袜子，“这双你穿一定很合适。” 尚千栖不知道韩江遇这是什么口味，喜欢给他买东西也就算了，还总是喜欢买粉色的。 现在好了，成对的，都是粉色。 尚千栖无法想象韩江遇也穿一双粉袜子的画面，和他个人形象太不符了。 他自己虽然穿过不少韩江遇给他买的粉色衣服，不算违和，就算穿粉袜子，倒也没什么。 但现在关键的是，他并不想和韩江遇一起穿情侣袜子。 他立刻板起脸，将韩江遇手中的两双袜子抢过来放回原处，“不好看。” 韩江遇讶异道：“不好看吗？” 尚千栖点点头。 韩江遇倒也没纠结，但还是继续待在袜子区，很快就重新挑出了两双袜子。 还是情侣款。 “这双呢？这双怎么样？” 被尚千栖否决了之后，韩江遇又挑了一对情侣袜子出来。 尚千栖见他坚持要挑成双成对的，便放弃了否定他。 他趁韩江遇把最终挑好的袜子放进小推车的时候，拿了两双不是成对但也很好看的袜子，找机会把韩江遇挑好的替换了出来。 随后，两人又来到日用品区，选了两份一样的洗发液、沐浴露。 韩江遇又挑选起牙刷和牙刷杯来。 他依旧挑了情侣款，两个牙刷杯是不规则形状，却可以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 选好后，他又来询问尚千栖的意见。 实际上，韩江遇的审美水平并不差，并且，十几年的磨合，使得他选的东西几乎都能弥合尚千栖的喜好。 尚千栖看着那两个很漂亮的瓷杯，经过袜子那一遭，他知道他现在就算否定了，韩江遇还会再找出另一对情侣杯来。 于是，他便表示了喜欢。 韩江遇的喜悦立刻展于眉头，弯腰将瓷杯放进小推车，余光却悄然瞥见被尚千栖替换掉的那两双袜子。 他动作一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却很快收敛起来，起身时依旧是喜悦模样，没让尚千栖发现丝毫异常。 但韩江遇还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尚千栖为什么换掉他的袜子？不喜欢？ 不可能，如果不喜欢，尚千栖会直说。而且，他很自信，自己挑选的东西百分之九十都能合尚千栖的心意。 那就是不想和他穿情侣袜子？ 为什么？ 难道又是因为那狗屁“爱人”？ 韩江遇压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揽着尚千栖的肩膀，依旧是没事人一样，和颜悦色地说：“一会儿去商场逛逛吧，新年穿新衣，给栖栖买新衣服。” 尚千栖没有拒绝。 两人逛完超市，将小推车推到地下车库，买了两大袋东西，堆放在了车的后座。 尚千栖坐在副驾驶上，韩江遇开车。 他们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就一起考了驾照，家里也都给他们买了车，不过尚千栖的驾照几乎没有用上过，出行一律都是韩江遇开车。 来到商场，尚千栖很快就头疼地发现，韩江遇挑的又是情侣装。 他被韩江遇拉到试衣间试衣服，韩江遇精力十足，又积极异常，帮他换上衣服后，自己也换上了那套精心挑选出的情侣装。 他把尚千栖按到落地镜前，自己站在尚千栖身侧。 镜中的两人穿着同色系同版型的长款大衣，长相又一个赛一个的出众，人衬衣服，衣服更衬人，看着养眼又登对。 韩江遇满意地俯下身，用大衣裹住身前的尚千栖，“怎么样，喜欢吗？” 尚千栖看着镜子中的韩江遇，肩宽腿长，身材一绝，气质凌冽独特，长款大衣穿在他身上，更添了份成熟男人的韵味。 尚千栖终于忍不住说：“韩江遇，你为什么……要挑情侣装？” “啊？”韩江遇仿佛对他的疑问感到不理解，揉着他的脸颊，笑呵呵地说，“我们这么般配，当然要穿情侣装啊。” 他将掌心贴在尚千栖的胸口，“这么走出去，大家一看就知道，我们关系有多好。” “也免得一些不长眼的，总是往我们中间挤。” 尚千栖：“你这样，会被别人误解为你和我是同性恋。” “那又怎么了？我管他们怎么想。” “但你不是直男吗？我看你对同性恋很抵触，之前于凡在宿舍里问你是不是男同，你好像还发火了。” 韩江遇挠了挠头，提及此事，他有些烦躁。 “那是因为，我一想到有男的用那种有色目光臆想我，我就犯恶心。” 尚千栖指尖发凉，“我也是男的。” “你不一样。” “……”尚千栖很想问，哪里不一样了。 要是韩江遇知道，他也曾用有色目光看过他，会怎么想？ 肯定也是一样恶心。 尚千栖只是想了想，便觉得心里难受。 “我觉得……” 尚千栖还想说什么，韩江遇已经绕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帮他整理过衣袖、衣领。 “就定这套怎么样？”韩江遇满意又期待地看着他，“老婆大人~” 尚千栖定定看着他。 又叫他“老婆”这样让他误会的称呼了。 情窦初开时，总是以为韩江遇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情，他为之心动，为之忐忑，又一次次失望、失落。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会失望了。 他厌恶这个称呼。 明明不喜欢他。 韩江遇看着尚千栖没有像以往一样因他的逗弄露出或羞恼或慌乱的神色，反而目光平静，几近冷漠。 那双漂亮的眼眸仿若蒙尘的玉石一般，灰蒙蒙的。 他不含丝毫情绪地说：“这个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 韩江遇的心脏猛地咯噔一声。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年少不知何为心动 送尚千栖回去后, 韩江遇没有直接回家。 思绪如一团乱麻，他在街头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乱逛，不知不觉来到了他和尚千栖一起读过的初中学校。 学生已经放假了, 学校里空荡无人，冷冷清清, 韩江遇穿行在寂静的教学楼之间, 却依旧百感交集。 好像走到哪里，都有年少的尚千栖和他留下的身影。 尚千栖本质上是个不易亲近的人。 他出生在书香世家, 一双父母皆是高级知识分子，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他养成了良好的教养, 知书达理，待人温和、礼貌, 一言一行皆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姿态, 从来让人挑不出错处。 但也有种不自知的疏离, 很难让人产生真实的亲近感。 年幼时, 他和尚千栖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和谐。 他活泼好动, 尚千栖却沉默少言，他野性难驯，尚千栖却乖巧温顺。 韩江遇看不惯他。 而且, 两人在同一个班里, 两家人也常常聚在一起, 即使父母无意，两个孩子也总会被人拿出来对比。 尚千栖成绩好脾气好颜值高，就是那种家长老师同学眼里的完美小孩，而他，除了勉强能和尚千栖相提并论的成绩外, 仿佛一无是处。 两人除了一起长大外，相处起来一点也称不上融洽。 那时他并不喜欢尚千栖，在他眼里，尚千栖就是一个被人摆放在橱柜里的瓷娃娃，看着让人赏心悦目，但没有灵魂，没有个性。 但他很快发现，尚千栖也不喜欢他。 尚千栖看上去温和，但骨子里却有着傲气，而且争强好胜，对于他这个班上唯一可以称之为竞争对手，还被处处拿出来比较的人，尚千栖看他，同样也看不顺眼。 只是，尚千栖比他会装，总是在家长面前假意甜甜地喊他江遇哥哥，总是在老师面前笑意盈盈地表示他们相处得很愉快，总是在同学面前做出一副竹马情深的模样。 却在被他出神盯着的时候，缓缓隐去温柔的笑意，挑起的眉尾带上冷淡的弧度。 当时他的反应是：？？？ 凭什么？ 凭什么跟别人说话时就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一看到他就连那甜到发腻的笑都藏起来了。 他感到被挑衅，于是变本加厉地招惹尚千栖，尚千栖越不喜欢的事，他越要做。 讨厌他是吗？那就更讨厌一点吧。 他拼命地了解尚千栖的喜恶，然后像狗皮膏药一般缠在尚千栖身边，想方设法吸引他的注意，明知道尚千栖不喜欢叫他江遇哥哥，却每每在家长面前变相迫着他喊出这个称呼。 每当那张粉饰得格外完美的漂亮脸蛋快要维持不住表情时，他便感到莫名的快意，通体舒畅。 在这个过程中，他成为了那个最了解尚千栖的人。 但从某天起，那些欺负尚千栖带来的快乐逐渐淡去。 他看着尚千栖对别人笑，却唯独不对他笑时，心里莫名地不舒服。 看着尚千栖细心耐心地给别人讲题，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他的时候，心里既暴躁又无措。 希望尚千栖能对他温柔一些，希望尚千栖能对他敞开心扉，希望能成为尚千栖眼里那个独特的人，希望尚千栖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更久一些。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他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漫长的追逐。 尚千栖像是一只紧紧合着蚌壳的蚌，看着漂亮温柔，壳却冷硬坚厚，从来不会对人打开蚌壳。 但幸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坚持，最最擅长的，就是在尚千栖身上花费心思这件事。 对尚千栖的追逐，持续了他的整个初中时光。 然后，终于在某天，他窥见了那坚硬蚌壳下柔软的果肉。 那个午后，他骑着新买的自行车载着尚千栖绕过整个X湖，阳光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湖面将细碎的光芒点缀在两人迎风而动的身上。 尚千栖慢慢环住他的腰，将侧脸靠在他的后背上，他的声音带着些懒意。 “好暖。” 一瞬间，韩江遇明白了心脏被涨满是一种什么感受。 那种躁动而满足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午夜梦中。 15岁，作为男生的第一次梦.遗姗姗来迟。 * 经年后的今天，韩江遇再一次产生了和当初如出一辙的危机感。 尚千栖好不容易对他张开的蚌壳，像是消无声息地重新闭合了起来。 但这次，韩江遇没有找到头绪。 那个被尚千栖拿来堵他嘴的所谓的“未来的爱人”，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存在，会是谁？ 难不成是林子清？ 韩江遇想到这个令他浑身不适的名字，心情有半刻的阴翳，但很快，他又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测。 林子清喜欢尚千栖不假，但他很明显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尚千栖对他礼貌，但有距离感。 就像对待当初的自己一样。 尚千栖喜欢的，肯定是张扬热烈，主动又赤诚的，林子清这种，绝对不是尚千栖偏好的类型。 韩江遇左思右想，把尚千栖近期的行动去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实在没有找出那么一个可以配称之为尚千栖“未来的爱人”的存在。 那难道，是尚千栖想谈恋爱了？默默有了倾慕的对象？但还没有行动，只是心里已经给人空出了这么个位置？ 韩江遇想到这种可能性，胸腔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连老婆大人这样的称呼也不让他拥有，尚千栖究竟想让哪个人这么叫他啊！ 韩江遇心里焦灼万分，不仅胸口堵得难受，思绪也仿佛在哪一处打了结，无法通畅。 他空坐了半天，本想去尚家，但怕自己做出什么失控的事，还是压着情绪回了自己家。 韩家的家庭氛围并不算非常松弛，他的母亲冷艳飒爽，父亲沉默内敛，家中不像尚家那般日日欢声笑语。 也就是和尚家人一起同游共玩的时候，这座偌大的房子里才会融进暖意。 而且，他的母亲或许是和尚妈妈的闺蜜情意深，也爱屋及乌更喜欢尚千栖一些。他父亲也是在尚千栖面前，才不吝啬他的夸奖和称赞。 幼时他曾对尚千栖看不顺眼，不失有这种原因的影响。 那时韩江遇更喜欢待在尚家，不仅能感受到尚爸爸尚妈妈一视同仁的爱护，还能时不时逗弄欺负尚千栖。 他回到家，韩父正在处理工作，母亲则在房间里化妆。 他也没打招呼，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韩母走进他的房间，将一杯沏好的热茶放在他桌上，然后坐在了一旁。 “去找小栖了？” 韩江遇：“嗯。” “怎么没把他带家里来？你们回来后我还没见过小栖呢。” 韩江遇听到这个问题，眼神又是一暗。 “他说隔天跟他爸妈一起过来拜访。” 韩母顿时挑了下眉，从中察觉微妙的不对劲。 她换了个话题，“上次我跟你提，让你找个女朋友，合适的话就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这半年有什么动静吗？” 韩江遇顿时皱了下眉：“妈，我才二十，你不觉得谈这个太早了吗？” “早吗？” “我和你爸可是十八岁就打算结婚了。” 上次提这个话题，韩江遇还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母亲在跟他开玩笑。可现在再提，他突然觉得莫名的烦躁。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我没想过这种事。” “哦……”韩母拉长了声音，托起下巴，打量着韩江遇的神情，“那这么说，你对小栖也没这个想法了？” 韩江遇拧紧眉头：“什么想法？” “……” 韩江遇有些失声，脑海突然空白了一瞬，声音磕绊了下，“栖栖是男生……” 韩母看着他那副有些茫然又不明所以的表情，心下了然，笑着说，“也是，是我想多了。” 韩江遇突然升起一抹疑虑，追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韩母轻捂住唇角，“其实我本来也没这个打算，是晴晴她说，以小栖这种被动的性格，自由恋爱容易受伤害，不如家里给他物色或者把关下。” “小栖这样出色的条件，虽然年纪小了点，但还是很抢手。” “我就想着你平时跟小栖这么亲近，不会是喜欢人家吧？如果喜欢，你看我们近水楼台……但看你这反应，应该是无缘了。那我就帮晴晴一起给小栖物色……” 韩江遇猛地站起身，厚实的红木椅和地面剐蹭出刺耳的响声。 他脸色阴沉，厉声道：“你和晴姨乱搞什么！” “……”韩母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安抚道，“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们也不是强迫小栖相亲，这种事，肯定是优先考虑小栖的意愿，也要看缘分的嘛。” 韩江遇根本无法镇定地听下去，“不行，都什么年代了，搞什么相亲？不会是还想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吧。” 韩母抬眼望着他。 韩江遇在房间里绕了两圈，一副焦躁模样，他抓着头发，急声道： “你们能不能别给人添乱，栖栖肯定不愿意，把他惹生气了，你们俩就想法去哄吧！” 韩母沉默了一会儿，缓声道： “可是晴晴说，小栖已经答应，会考虑一下了呀。” 第32章 第 32 章 “宝宝，没关系的。”…… 而另一边, 尚爸爸和尚妈妈正略显不安地坐在餐桌前，面前摆放着由尚千栖亲手做出来的第一道菜。 一道红烧排骨。 不说尚千栖以前从来没进过厨房，一上来就挑战这种高难度的……尚妈妈和尚爸爸对自家儿子的学习能力有多自信, 对他的家务能力就有多不信任。 两人悄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退缩。 尚千栖坐在他们对面, 慢条斯理地用湿纸巾擦拭着手指, 看着两人都不动筷，不禁道：“快点尝尝呀, 凉了味道就变差了。” “……” 尚妈妈再次看了一眼尚爸爸，又对上尚千栖格外认真的眼神，不忍打击他的信心, 英勇就义一般，快速夹了一块排骨, 塞进嘴里。 尚千栖和尚爸爸专注地看着她。 尚妈妈刚把肉夹进嘴里, 嚼了两口, 突然伸手捂住了脸。 尚千栖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尚爸爸也屏住了呼吸。 十几秒后, 尚妈妈终于把手往下挪了挪, 捂着嘴巴，泪汪汪地看向尚千栖。 她纠结了半天，还是难掩崩溃地说：“宝宝……妈妈, 妈妈感觉在吃热抹布。” “噗！”尚爸爸忍不住笑出了声。 “……”尚千栖 “哦”了一声, 把装排骨的盘子端起来, 重新走进厨房。 他有些失落，在他眼里，做菜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做菜就像做实验一样，原理不都是一样的嘛？ 他在网上找了配方和步骤，严格按教程来走, 按理说，不可能失败的。 见尚千栖进厨房了，尚爸爸赶紧示意尚妈妈把排骨吐出来。 尚妈妈抹了抹眼泪，漱口后小心翼翼走进厨房，“宝宝，让爸爸来给你打下手吧。” 尚千栖犹豫了一会儿，给尚爸爸让出了位置。 一个小时后。 尚爸爸看着桌上那盘明明卖相不错，味道却无法描述的新菜，又看看坐在桌前低头不语的尚千栖，宽慰道： “确实有些人是学不会做饭的，没必要泄气。” 尚妈妈拿起手机，“让江遇过来教你吧，爸爸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尚千栖顿时阻止了她，“不要叫他来。” 他坚定地说：“你们都别管，我自己学。” 尚妈妈愣了一下，看着尚千栖沉默地走进了厨房。 晚上。 又是一盘味同嚼蜡的热菜出锅，冰箱里的食材都被尚千栖用光了。 他灰扑扑地走出厨房，疲累地趴倒在沙发上。 好累…… 他闭上眼睛。 尚妈妈安静地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用湿纸巾轻轻擦掉他侧脸上沾上的锅灰。 “宝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做菜呢？” 尚家无论是她和尚爸爸，还是上一辈的四口老人，都很疼爱他，自小没让他碰过家务。 而且家里富裕，工作忙的时候，也会请保姆过来。 尚爸爸进厨房的次数都不多，更别提她，家里根本不需要尚千栖来做饭。 虽然在外上学，对他的日常饮食不够清楚，但有韩江遇在，她也从来没担心过尚千栖的饮食问题。 所以她很好奇，尚千栖这次回来，怎么突然起了这种念头。 尚千栖趴着没动，小声说：“以后成家了，总不能连饭都不会做。” “成家？宝宝怎么突然想得这么长远？”尚妈妈忧郁道，“是我上次给你提相亲的事，你放在心上了？” 尚千栖没承认也没否认。 尚妈妈继续说：“就算成家，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干嘛要为现在还没影的事发愁。” 尚千栖：“我感觉自己掌握的生活技能太少了，不说成家，以后毕业了，连独立生活的能力都没有，这样下去很危险。” “……” 危险？ 尚妈妈总觉得哪里泛着古怪，“宝宝，你怎么这么想呢。” “你应该知道的，就算你以后不工作不赚钱，家里养你一辈子，也是没有任何负担的。” “而且，你做不了的这些，你江遇哥哥都会啊。你们俩以后肯定生活在一起吧。” 尚妈妈笑起来，用调侃的语气说，“他不是说过会负责你一辈子嘛。” 尚千栖拽过旁边的靠枕压在脑袋下面，闷声道：“那种话都是小孩子说着玩的，怎么能当真。” 尚妈妈想了想，又回归到做菜这件事上，“不然还是让你江遇哥哥过来教你做菜吧，他跟你爸爸可不是一个水平，肯定能教会你的。” 尚千栖见她三句不离韩江遇，心里越发郁闷，皱着眉头说：“我不想让他来。” 他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妈妈，你不要总是提韩江遇的名字，说得好像我离了他，就做不成任何事一样。” “不要他，我自己也能学会。” 尚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宝宝是在跟你江遇哥哥较劲吗？” 是了，就是这样。尚妈妈感觉自己摸索到了思路，她终于有些反应过来，那莫名的古怪是什么。 “……” 尚千栖一时失声，沉默不语。 尚妈妈爱怜地抚摸着尚千栖的头发，“让我猜猜，是不是和你江遇哥哥闹矛盾了？” “……没有。” 尚千栖转过头去，看着沙发内侧。 “还说没有，上次你突然说要一个人出国，不让韩江遇跟着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怎么了？还没和好呢？” “我说这次回来你们俩怎么都有点不对劲，看着和和气气的，中间却像有根弦在那绷着似的？” “跟妈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尚千栖抱着枕头，心情沉闷，他闭上眼睛，轻声说：“妈妈，真的没什么，我和韩江遇既没吵架，又没冷战，更没有你说的矛盾。” “但是宝宝一直在抗拒你江遇哥哥啊，不让他跟着来，不让他来帮忙，甚至不让妈妈提他的名字。” 尚千栖沉默了。 良久，尚妈妈突然说：“宝宝是不是喜欢上了你江遇哥哥？” 闻言，尚千栖表情一僵，顿时用力抓紧了手中的抱枕。 “我……没有。” 尚妈妈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但尚千栖却不敢承认。 虽然他生活在一个开明的家庭，但父母这一代人大都持有男婚女嫁的观念，他也不敢笃定自己父母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如何。 尚妈妈露出无奈又怜惜的神情。 实际上，她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期。 尚千栖虽然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但他跟人的界限感很强，能处到天天腻在一起，睡一张床，吃一碗饭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韩江遇一个。 他这样的个性，适合细水长流地培养感情。 日久生情也是意料之中。 甚至，她和秦萱私下里探讨过这种可能性，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两个孩子最后走到一起，也无不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 尚妈妈将手搭在尚千栖的腕间，温柔地说：“宝宝，没关系的。” 尚千栖浑身一紧，微张的嘴唇轻微地颤抖起来。 尚妈妈把尚千栖扶起来，“你这个年纪，喜欢上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尚千栖垂着眸子，微微绷紧了唇线。 尚妈妈见他这幅困苦模样，继续猜测道：“是不是你江遇哥哥还不知道你的心意。” 尚千栖沉默。 “要不要妈妈或者萱姨帮你去问问？” “或者，宝宝勇敢一点，主动去找你江遇哥哥，告诉他。” “我觉得他一定也喜欢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妈妈，”尚千栖打断了尚妈妈的话，“韩江遇……他，他不喜欢我的。” 明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明明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还是止不住的声线颤抖，嗓音哽咽。 尚妈妈愣住了。 “宝宝……” 尚千栖抱住双腿坐在沙发上，低头埋在双膝之间，“妈妈，我喜欢他。” “但我现在，不想喜欢他了。” 这是他第一次倾诉自己的心声，本来以为他会永远守住这个秘密的。 但面前的是自己的母亲，她好像能包容自己的一切。因此开口时，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尚妈妈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落在尚千栖的头顶，轻轻抚摸过他凌乱的头发。 尚千栖的声音里夹杂着越发鲜明的哭腔，“我也不想和他继续做朋友了，我想把他赶出自己的生活。” 他抬起泪雾朦胧的双眼，求助似地看着面前的人。 尚妈妈伸手用拇指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好，都听宝宝的。” “宝宝喜欢谁，不喜欢谁，和谁交朋友，和谁一起玩，妈妈和爸爸，都会支持你。” 尚千栖轻轻靠在她肩上，“你们不会怪我吗？要是因为我，影响了你和萱姨的感情，怎么办……” 尚妈妈轻叹了口气，“妈妈和萱姨都是大人了，知道该怎么处理感情，宝宝不用担心。” 尚千栖垂着眼：“我是不是太任性，太不成熟了……就因为韩江遇没有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就要跟他断绝关系。” 尚妈妈缓缓蹲在他身前，她执起尚千栖的手腕，声音温柔。 “宝宝，你在爸爸妈妈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这不是成不成熟的问题，是你本就拥有选择的权利。” “妈妈希望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委屈自己。你要时刻记得，你无论走多远，爸爸妈妈都在这里，我们就是你的后盾。” “即使你的江遇哥哥真的如你所说，不喜欢你。那又能怎样呢？” “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 第33章 第 33 章 你不应该表示祝福吗 经过尚妈妈的那番宽慰, 尚千栖的心境果然澄明通透了不少。 对于始终学不会做饭这件事，尚千栖也不再纠结。 其实，即使不会做饭又能怎样呢, 未来哪怕要一个人生活，做饭也并非是一项必备技能, 不能自己做饭, 他也可以选择出去吃，或者点外卖, 或者请阿姨来做饭。 明明有这么多替代选项，他却钻了牛角尖。 仔细想想，他不过是在跟自己赌气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做的事, 同时也会有不擅长做的事，与其在不擅长的事上费尽功夫却事倍功半, 不如抓住自己的长处修炼至炉火纯青, 一个人不需要有特别多的闪光点, 只要有一处足够耀眼便已经是弥足珍贵。 想通了之后, 尚千栖感觉心理负担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就连再次面对韩江遇时的状态，也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自然放松了些。 当他不再纠结于韩江遇不喜欢他这件事，从内心深处把韩江遇放到普通朋友的位置, 以往那些被他赋予了特殊含义的动作语言, 便褪去了那层暧昧不清的雾色, 变成简简单单的肢体接触。 除夕夜这天，两家人是一起度过的。 韩江遇的爷爷奶奶从半年前开始全球旅行，实在赶不回来过新年，便留在了异国，韩妈妈觉得家里三口人过年太过清冷, 便拎着家里两个男丁挤进了尚家家门。 尚妈妈和韩妈妈本就是闺蜜，两家人也一向交好，即使两家人没有丝毫血缘上的联系，但却依旧有着比亲戚还亲密的情意，一起过年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夜幕夕沉，尚爸爸和韩爸爸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终于包好了饺子，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收拾干净后驱车来到几公里外的海边。 尽管市里并不禁燃烟花，但出于安全考虑，大家大都还是选择去一些空旷的地点燃放烟花。 此刻，沙滩上充溢着孩子天真的喧闹，大人兴奋的呼喊，深蓝色的夜空被一簇簇燃起绽放的烟花点缀，渲染出一幅动态的美丽画卷。 两位爸爸穿过人群，在沙滩的一角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两个年轻人围在烟花箱旁，而他们的妻子也牵着手站在不远处，像孩子一般欢呼着。 韩江遇抓着尚千栖的手，一起将烟花的引线点燃，尚千栖期待地看着不断变短的引线，一时间忘了躲避，直到被韩江遇拦腰抱住，往他们母亲的方向跑去。 身后，引线烧到了尽头，短暂的寂静过后，一束耀眼的光亮伴随着接连的爆炸声朝天空飞去，宛如彗星的尾巴，于空中牵出一道亮眼的光芒。 尚千栖和韩江遇站稳身子，抬头看向深空中那不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的明黄色的光，那如米粒大小的光停在半空，在两人的注视中，停滞瞬息，然后陡然间炸开，变成弥漫半个天空的绚烂的烟花。 尚千栖望着那由自己亲自点燃的烟花，情不自禁地弯起了眼眸，他的脸颊被烟花的光映衬出温柔的色泽，韩江遇不由得被他吸引，有些怔忪地望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思绪万千，心情难以描述，不知是幸福还是焦灼。 他这样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尚千栖自然有所察觉，不过他没说什么，也没有给出特别的反应。 看着烟花燃尽，两位爸爸也走了过来。 “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两家六口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尚家，吃过年夜饭，便围在电视机旁，和老一辈通过视频电话后，春晚便开始了。 尽管春晚节目的质量参差不齐，但好在热闹，而且难得两家人聚在一起，有一堆聊不完的话题，总不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 韩江遇从房间里拿出三张毛毯，分别递给韩妈妈和尚妈妈一张，剩下一张熟练地裹在尚千栖身上，尚千栖愣了下，朝他微微一笑，便将视线重新放回了电视节目中。 他的反应挑不出错处，但韩江遇却依旧产生了一种尚千栖在疏远他的直觉，心情莫名阴郁了起来，但当他紧挨着尚千栖坐下，甚至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时，尚千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 韩江遇又茫然了，难道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错？ 两家人对着演绎中的小品欢快地讨论着，唯有韩江遇心思全在旁边的男生身上，过了没半个小时，他感觉尚千栖似乎有了睡意，眼睛慢慢地合拢，拿着薯片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韩江遇将他手里的薯片袋子拿过来，不动声色地揽住他的腰，将尚千栖的重心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循着本能握住尚千栖的手，轻轻蹭起他的指腹，那柔软而白皙的食指在他的摩挲下渐渐变成粉红色。 这样的动作令韩江遇略显焦躁的内心渐渐平复了下去。 这一幕被坐在对面的尚妈妈收入眼中，她心思百转，最终还是起身来到两人身边，碰了一下韩江遇的胳膊，轻声说：“江遇，跟我过来。” 韩江遇敛了下眉，尚妈妈说完后就已经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他犹豫片刻，将揽住尚千栖腰的胳膊收回来，同时在尚千栖身后放了一只靠枕，把毛毯往上拉了拉，遮住尚千栖露出外面的手臂，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阳台前。 尚妈妈示意他往旁边站去，然后拉上了窗户。 冬日的冷风萧索无情，更何况两人从开着暖气的屋内出来，没有穿足够防寒的衣物。 韩江遇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尚妈妈的意图，但他心里其实对对方颇有微词，给栖栖相亲这件事，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做的，韩江遇早就发作了。 但对方是尚千栖的妈妈，而且尚家的两位长辈对他给予过很多关爱，他对两人一向敬重，这才忍耐着，没有表现出来。 “晴姨，外面冷，别冻坏了身子。” 尚妈妈轻笑了一声，她是童颜长相，即使四十岁了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年龄感，性格也欢脱恣意，小孩心性，尚爸爸和尚千栖也把她当孩子看，家庭地位最高。 但此刻，她的神情和语气却难得带了些为人母的成熟和稳重。 “江遇呀，你的关心我收到了。不过，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其他想要跟阿姨说的吗？” 韩江遇也是聪明人，尚妈妈这样一说，他便立刻清楚了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于是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您为什么要给栖栖相亲？” 尚妈妈摸了摸脸颊，神色中透着坦然，“这个嘛，萱儿没有跟你解释吗？” “我想听听您的说法。” 尚妈妈笑道：“江遇，你和千栖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看得到，我和你叔叔有多么疼爱千栖，无论是他想要的，他需要的，还是别人有他没有的，我们都会想办法满足他。” “现在他二十岁了，亲情、友情、师生情……他都拥有了，唯独没有体验过的，似乎就只有爱情了。” 韩江遇声音滞涩：“爱情？那不是必需……” 尚妈妈抬抬手，韩江遇的话便戛然而止。 尚妈妈说：“爱情的确不是必需品，所以我和萱儿，也只是给千栖创造一些恋爱的机会而已。” 韩江遇握紧拳头，强忍着脾气，用敬重的语气说：“那也应该尊重栖栖的意愿。” 尚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问过宝宝的意愿呢？” “……”和他母亲同样的回答，得到这样的结果，韩江遇只觉心头压上一块沉重的巨石，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听萱儿说，你因为这事儿和她吵了一架，”尚妈妈继续说，“江遇，其实，我很是好奇，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过问这件事的呢？” “……” “……朋友。”韩江遇低下头，以往，他习惯用朋友来定义他和尚千栖的关系，作为尚千栖最好的朋友，他有着无比的优越感，他可以因此将尚千栖身边的任何人都排斥在外。 但此刻，“朋友”这个词，他竟说得格外困难，“朋友”的关系，也不再让他有底气…… “既然是朋友，那么，对于千栖未来的恋情，江遇，你不应该表示祝福吗？” “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排斥？” 对于尚妈妈的疑问，韩江遇无法给出自己的答案，他心情凌乱地结束了对话，回到客厅。 电视前的沙发上，尚千栖正枕在尚爸爸的膝盖上，安静地睡着，尚爸爸一边看着春晚，和他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有节奏地轻拍着尚千栖的手腕。 即使没有他，尚千栖也被其他人照顾得很好。 是啊，正如尚妈妈所说，尚千栖生活在一个健康温馨的家庭里，父母从不吝啬对他的爱，他根本不是缺爱的孩子，他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 即使没有他这个最好的朋友，他也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爱他的师长同学，少他一个朋友，还会有无数人上赶着，围在他身边，以期成为他的朋友。 正如爱情不是必需品，他这个“朋友”，又何尝是尚千栖的必需品呢？ 心口翻江倒海，韩江遇被巨大的危机感和不安感裹挟，他快步走上前，从尚爸爸那里接过尚千栖。 “叔叔，我抱他去睡吧。” 第34章 第 34 章 “嗯。” 甫一过完元宵节, 尚千栖便和韩江遇一起回了A大。 要想不动声色地逐渐疏远韩江遇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学院，但住在一个宿舍, 一天下来总有那么几个小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而且韩江遇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不拘小节的个性，但实际上嗅觉格外灵敏, 稍有点异样便能轻易察觉。 尚千栖不想和他产生正面的冲突, 更不想跟他撕破脸闹得难看，只能采取一些迂回的、长期的策略。 他首先做的, 就是借姜程的名义，增加自己泡在实验室的时间，逐渐减少和韩江遇相处的时间。 他现在一下课就往实验室跑, 除了吃饭睡觉让自己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实验室里。 尽管是有意找的借口，但他确有拜在姜程门下继续深造的想法, 同时姜程也朝他抛了橄榄枝, 让他和自己带的硕博生一起参与在研的课题项目, 所以尚千栖往实验室跑的次数实实在在比上个学期多了很多。 韩江遇虽然幽怨, 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尚千栖也借自己很忙的理由, 减少了回韩江遇消息的频率。 韩江遇对他的执拗不过是经年的习惯使然，他相信这样一点点减少和韩江遇的交流，再难以改变的习惯也总有改变的一天。 但这样做的效果却不是特别明显。 虽然相处时间少了, 但无论是他在上课还是泡实验室的时候, 只要两人不在一起, 韩江遇就会像轰炸一般给他发数不清的消息。 拍自己在上课的照片给他，对老师讲课吐字不清晰的吐槽，食堂新开发的菜品，嘱咐他喝水吃饭的叮咛……见不到人时，韩江遇便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状况和对他的关心传递到尚千栖面前。 尚千栖起初会经常回他, 后面便隔半个小时，隔一个小时，隔几个小时……渐渐降低了回他消息的频率，连回复的内容也逐渐变得简略单一。 但这丝毫没有减损韩江遇的热情，就像现在，他刚走出实验室，打开手机，几十个消息提醒便接连弹出来，差点造成了手机卡顿。 尚千栖脱掉实验制服，穿上外套，一边将韩江遇99+的消息翻到最上面，一边往楼下走去。 他一条一条地仔细看过韩江遇发给他的消息，都是一些日常分享。即使他上一条回复只是很敷衍了事的“知道了”，韩江遇也依旧用着和往常一样的语气，不厌其烦地发着照片、文字、语音。 尚千栖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冷暴力的渣男。 他能感觉到韩江遇因他逐渐冷淡的态度而产生的不安和焦躁，韩江遇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不想维持这样的关系了。 所以，对于韩江遇的情绪，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走到楼下时，尚千栖终于将韩江遇发过来的新消息看完，其实这些消息已经渐渐成了他实验的疲累过后慰藉自己的良方，他总是很认真地查看过每一条。 没有丝毫正向反馈，单方面的主动和付出是很难维持长久的，即使韩江遇再擅长坚持，但被泼冷水久了，也早晚有热情减退的时候。 到那时，他应该就很难收到韩江遇的消息了吧。 这些日常又琐碎的文字，也终会成为拥有纪念意义的珍绝孤品…… 看完最后一条，尚千栖的指尖停留在那个界面良久，他垂着眉眼，似乎挣扎了许久，还是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 “嗯。” 尚千栖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虽然已经进入三月，但依旧寒风料峭，他咬了咬牙，钻进凛冽的冬日里。 刚刚走出十几步，韩江遇便从实验楼门侧边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用力拍掉身上的落叶和尘土，韩江遇快步跟上去，却没有让尚千栖发现，而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盯着尚千栖的背影，一脸的深沉和幽怨。 如果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尚千栖对他态度的变化，那一定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尚千栖在疏远他。 尚千栖想要疏远他。 得出这样的结论，韩江遇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然后是恐慌，然后是不安，然后是深深的自我怀疑。 到了现在，他处于一种冷静到可怕和疑神疑鬼到面目狰狞二者叠加在一起的量子状态。 其实仔细想想，尚千栖对他的态度早就出了问题，从上学期后半学期开始，无论是他瞒着自己跟别人去爬山，还是一个人出国交流坚决不让他跟来，却在半夜情绪崩溃给他打越洋电话，回家过年期间那些隐藏在小细节的不对劲就更不用说了。 尚千栖娇气，有小性子，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耍脾气。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他们的关系出了问题，就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韩江遇怀疑自己做了什么，惹了尚千栖厌恶。 但于韩江遇而言，尚千栖的喜恶是藏不住的，他几番试探，发现尚千栖并没有对他有厌憎的情绪，他只是莫名抵触他的亲近。 韩江遇近几天里频频跟踪尚千栖，他怀疑是不是那所谓的“爱人”搞得鬼，是不是有“林子清们”凭空横亘在了他和尚千栖之间，想要抢占他在尚千栖这里的位置。 但几天跟踪下来，韩江遇发现尚千栖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出来吃饭、去图书馆看书，也多是独来独往，偶尔有人同行，有人凑到他身边，尚千栖也没有特别热情的时候。 韩江遇一路跟着他来到食堂，看他买了一荤一素两道菜，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便开始安静地吃饭。 很简单的两道菜，但韩江遇一看就知道不合尚千栖的口味，他果然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吃得很慢，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韩江遇看得心疼，他给柳柯拨去一个电话，让他立马来食堂一趟，几分钟后，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到韩江遇身边，来人却不是柳柯，而是于凡。 韩江遇心里清楚于凡远不如柳柯靠谱，本想问一句“怎么来得是你”，但为了节约时间，便没有多费口舌。 韩江遇瞟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没吃饭吧？” 于凡眼睛一亮，呵呵笑道：“没吃啊，怎么，江哥这是打算请我？” 韩江遇用余光注视着尚千栖的动向，一边把于凡往前推去，一边点点耳朵，示意于凡带上蓝牙耳机。 于凡不明所以地按他的指示照做，刚刚连上蓝牙，手机便振动了两下，于凡困惑地接通韩江遇的电话，耳机中便传来韩江遇凌冽的男声。 “拿个餐盘，去打菜区。” “哦哦。”于凡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一边问，“这是什么潮流操作？自助请客？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吃吗？” 韩江遇没搭理他，问道：“今天都有什么菜？” “嗯，红烧茄子，京酱肉丝，糖醋里脊，排骨萝卜汤，腊肉……” 韩江遇：“打一个京酱肉丝，一个排骨萝卜汤。” “京酱肉丝，排骨……”于凡跟着他的指示打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嗳？我不喜欢吃京酱肉丝啊？江哥，你吃这个啊？” 韩江遇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打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就吃俩菜是吧。”于凡刚转过身，正要朝他走来，耳机里韩江遇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你现在位置的侧前方，看到栖栖了吗？” 于凡睁大眼睛，循着他的话看过去，果然看到坐在那安静吃饭的尚千栖。 韩江遇：“从现在起，你就不要跟我说话了。” “就当是偶遇，过去坐他面前，跟他一起吃饭。” 于凡头顶冒出了巨大的问号，他无法理解韩江遇这一连串的举动，把他叫过来，让他自己过去打菜，就是让他陪尚千栖吃饭？ 这么大费周章，为什么不自己陪尚千栖吃？ 于凡瞅了瞅坐在远处的韩江遇，又看了看尚千栖，他想起柳柯的叮嘱，压下自己的困惑，按照韩江遇的意思，走到尚千栖面前，坐了下去。 他咧嘴一笑，“小栖，好巧啊。” 尚千栖抬起头，眨了眨眼，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 柳柯和于凡这两个室友中，他和于凡远没有和柳柯处得来，倒不是说容易产生矛盾，而是于凡性格太过跳脱，两人节奏不太合拍，不怎么能玩到一起。 他和于凡很少单独相处。 不过尚千栖性格圆润，他轻轻弯起眉，笑道：“怎么想起来到这个食堂吃饭呀。” 于凡的额角瞬间冒起了冷汗。 学校几个食堂，分布在不同的方位上，这个食堂离他们学院楼近，但离他们宿舍却是最远的，他和柳柯现在没什么课，也不经常往学院这边跑，所以很少来这边吃饭。 于凡在心里把韩江遇痛骂了一顿，绞尽脑汁终于才灵光一闪，“这个这个，有个文件需要盖学院章，我就过来了一趟。” “噢，”尚千栖不疑有他，却多看了于凡的餐盘一眼。 不怪他心生奇怪，实在是于凡打的菜太多了，足足有五个，就算是食量大的男生，尚千栖也很少看到一次性打五个菜的。 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温声道，“那一起吃吧，一会儿可以一起回宿舍。” 于凡抹了把冷汗，他也知道自己打这么多菜在别人眼里有多惊人，但这不是他的问题啊！他以为韩江遇要跟他一起吃的！ 于凡愤怒地拿起筷子，刚要夹起菜，韩江遇的催命符就再次到了耳边。 “找个好点的理由，把你打的京酱肉丝和排骨汤给栖栖吃。” “操！” 于凡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但在尚千栖惊讶的注视下，他又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佯装被呛到猛咳了两声。 “今天的饭钱我包了。”韩江遇表示。 于凡猛地将筷子拍到了餐盘上，气愤地握紧了拳头。 一顿饭钱就想收买他，做这么高难度的事，缺不缺德，有没有良心啊！ “接下来一周，我请客。”韩江遇又说。 于凡清了清嗓子，在尚千栖困惑的目光下，识趣地把筷子捡了起来。 尚千栖：“……” 他们之间代沟这么严重了吗？ 第35章 第 35 章 “习惯就好。” 于凡用手撑着脑袋, 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情合理的方法，索性破罐子破摔, 大手一挥，埋头就把自己餐盘里的京酱肉丝往尚千栖餐盘里夹。 “这个我不爱吃, 给你吃吧！” 尚千栖：“……” “还有这个！”于凡夹完京酱肉丝, 又把那一小碗排骨汤推到尚千栖面前，“我突然想起来, 我对萝卜过敏，吃不了这个。” “小栖，你帮我解决了哈！” 韩江遇听到耳机里于凡这番不过脑子的话, 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知道这人不靠谱，不知道这人这么不靠谱。 尚千栖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他看着被胡乱夹到自己餐盘里的两道菜, 微不可察地紧了下眉心, 但只消片刻, 就重新舒展开来。 他好像知道于凡出现后那莫名的怪异感是怎么一回事了。 尚千栖勾起唇角, 对着于凡温声说：“谢谢。” “好巧，都是我爱吃的菜。” 于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哪里知道尚千栖的口味, 都是韩江遇指挥他打的菜。 “咳咳, 你爱吃就行, 多吃点。” 大半天都没听到尚千栖的声音，如今隔着耳机，虽然听不太真切，但那轻缓温和的声音萦绕在耳际，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 一下子抚平了他烦闷的情绪，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幸福感。 韩江遇远远坐在尚千栖身后，褪去阴沉的脸色，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托着下巴专注地遥望着尚千栖的背影。 最近尚千栖一直躲着他，午晚餐都是随便打发的，又经常泡在实验室图书馆，早出晚归，身形都消瘦了许多。 于凡是个自来熟，再加上两人本来就是室友，相处一两年了，所以尽管刚坐下时气氛有些尴尬，但没一会儿就活络了许多，于凡开始和尚千栖喋喋不休地聊起天来。 尚千栖虽然不是个话多的人，却总能在于凡那无聊的话题中找到两人互通的点，不知不觉间便将人引入自己的磁场范围内。 韩江遇出神地望着尚千栖的侧脸，那微微翘起的唇角弧度昭示着他心情似乎不错，耳机中也同时传来于凡没心没肺的呵呵笑声，韩江遇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心脏渐渐被生涩的滞痛感覆盖。 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于凡吃着吃着，突然察觉耳机另一端的韩江遇已经沉默了许久。 他眼珠子一动，联想到自己被韩江遇叫到这里的目的，又想到接下来一周被承包的伙食费，胸口涌现一股为兄弟两肋插刀无怨无悔的豪气，他看向尚千栖，直接问道： “小栖，你跟韩江遇是啥情况？” 尚千栖对上他那毫无遮掩的充满好奇和探究的目光，神色透出些无辜，仿佛对他的疑惑感到不明所以。 他淡定地反问：“怎么了？” 于凡：“呃……就是说……你俩吵架了？还是韩江遇欺负你了？” 尚千栖似乎被他的猜测逗笑了，有些困惑地否认：“怎么会呢。” “哦……”于凡更是疑惑，“没闹矛盾吗？我看你俩现在都不怎么黏在一起，在宿舍里话也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这么不正常。” “不正常吗？” “对啊，不是就我自己这么觉得，柳柯也说过。” 尚千栖垂下眼，缓缓道：“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 韩江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明明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哪怕于凡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察觉不正常的状况，尚千栖却能说出“习惯就好”这种话。 习惯什么？习惯现在的不正常？习惯他们的渐行渐远？ 最让韩江遇介怀的是尚千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毫无情绪起伏，冷静又淡漠，像是在透露着他对于此的毫不在意。 在尚千栖心里，他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那一瞬间，有无数阴暗的想法充溢进脑海。 从一开始，就不该放任这件事往他预期以外的方向发展，哪怕用尽卑劣的手段，也要阻止尚千栖远离他。 尚千栖想要的一切，他都可以满足，但独独未来没有他这件事，他不可能做到。 如果尚千栖真的厌恶他，想逃离他身边，那就……那就……禁锢住好了。 …… 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只浮现了刹那，便烟消云散。 那抹纤薄的身形映入眼帘，住进他的双眸中。 愤怒之余，心里更多是不可言喻的委屈和苦闷。 在尚千栖心里，他真的这么无足轻重吗？ 眼见远处的两人已经吃完晚饭准备离开，韩江遇突然站起身，大步向前走去。 他眉目锋利冷硬，此刻叠加上低沉的气压，更是浑身写满了不好招惹几个大字，原本坐在他周围对着他帅气长相窃窃私语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噤声，生怕这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韩江遇走到尚千栖身后的餐位，径直坐下。 这个突然的举动把刚刚拿起空餐盘准备和尚千栖一起离开的于凡吓了一跳，他看着大马金刀抱胸坐在前面餐位上的韩江遇，讷讷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于凡一阵头脑风暴，他实在搞不明白这祖宗到底想做什么了，暗搓搓把他叫过来搞了一连串小动作，都结束了突然跳出来自爆是啥意思。 ……关键是，他的好处费还能收到吗？ 韩江遇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尚千栖身上，他看着尚千栖收好餐盘，背上书包，起身，转身，然后，撞上他的视线。 他想看看尚千栖的反应，看看他刚刚狠心说出那番话，见到他会不会有半点的心虚和愧疚，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毫不在意他。 尚千栖微微屏住呼吸，尽管他从于凡那一系列怪异的举动中已经猜到韩江遇或许就在附近，但他既然已经选择了隐藏自己的存在，此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让尚千栖感到非常意外。 韩江遇坐在那里，并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一瞬不瞬地抬眼凝视着他。 尚千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韩江遇此刻的神情，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赤裸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又像是一只被抛弃被丢进雨里的大型犬，控诉着主人的冷血，吐露着被遗弃的委屈。 但除了这些情绪外，尚千栖还敏锐地感知到一丝潜藏在韩江遇骨子里的危险，隐隐透过那双锋锐的眸子弥散出来。 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对视着，沉默不语。 尚千栖突然就理解了韩江遇今天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 他在表态。 于凡站在一边，见韩江遇一动不动，尚千栖也不说话，忍不住挠挠头，“那个……” 尚千栖错开了视线，转头对于凡说：“走吧。” 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 于凡瞟了韩江遇一眼，看他没有一起走的意思，额角处似乎还有青筋隐隐若现，浑身更是一副风雨欲来的迫人气势，顿时识趣地接过尚千栖的话：“走，走，小栖我们走。” 走出食堂，那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终于消散，尚千栖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和韩江遇的关系，恐怕很难如他所想，能够体面地结束。 * 周末。 尚千栖难得一个人待在宿舍。 今天是数学系和计算机系的篮球友谊赛，韩江遇去参加了，柳柯和于凡本来就爱看球赛，又收到韩江遇的邀请，自然而然去球馆围观两个学院的球赛了。 韩江遇也邀请了他，他没有答应。 神奇的是，韩江遇没有坚持，得到他的拒绝后没有像以往那样继续缠着他，而是用一副很礼貌很客气很成熟的语气说： “知道了。” 韩江遇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态度似乎隐隐有了松动的苗头，对他不再那么执拗了，但尚千栖心头依旧萦绕着微妙的不对劲感，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是暗流涌动。 “叮！” 尚千栖收到一条信息，是柳柯发来的。 “小栖，能来篮球馆一趟吗？” 尚千栖：“……” “上半场韩江遇状态不太对，跟人冲撞了好几次，还差点摔了，他又没带护具……” “我们现在回去拿时间来不及了，你在宿舍的话，能把护膝和护腕给他带过来吗？” 尚千栖心脏微微发紧，虽然已经决定不再喜欢韩江遇，但想要做到对他毫不在意，直到现在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韩江遇从小就是冲动的个性，容易控制不住情绪。但打球是他的个人爱好，他在球场上一向如鱼得水，按理说和人在球场上冲撞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难道是心情不好吗？ 尚千栖往韩江遇的位置看了一眼，护膝护腕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正中心。 尚千栖略一思索，便回了柳柯的消息。 “好，我马上到。” 他没怎么整理自己，拿上韩江遇桌上的护具，便起身离开了宿舍。 到了篮球馆，他再次给柳柯发了消息，“我到了，你们在哪？” 隔了几秒，柳柯回道： “小栖，我和于凡临时有事，先走了，韩江遇就在B休息区，你给他送过去，好吧？” 第36章 第 36 章 真没老婆咯 “……好。” 感觉有些怪怪的。 尚千栖没有多想, 回完柳柯的消息，便进了篮球馆。 他来这里的次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对场馆布置十分熟悉，熟门熟路地走到柳柯说的B休息区。 他和韩江遇以前实在是太过形影不离, 以至于平时和韩江遇有交集的人几乎无一不认识他, 尚千栖一进去，就被人注意到了。 “我靠, 千栖来了！” “尚千栖？！！” 靠在门口的男生一看到他，立刻站直了身子，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拥进室内, 一边高声喊道：“韩江遇呢，韩江遇！你老婆来了。” 现在是初春, 室内室外的空气都携着料峭的寒气, 这十几个男生却都穿着单薄的球服, 有的还将袖口的部分卷了上去。 几个男生围到尚千栖身边, 带来一阵由体温蒸腾起的热气。 或许是因为他很久没有出现过, 他们一行人热情得有些过分，尚千栖被拉着坐下，有人递给他一瓶常温饮料。 尚千栖握着手中的饮料, 一时有些发懵, 他眨了眨眼, 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抬眼问道：“韩江遇呢？” 面前的两个男生相视一笑，传递着某些不言而喻却不为尚千栖所知的讯息。 尚千栖：“……” “哦哦，韩江遇上厕所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坐这等他回来就行。” 尚千栖不由得有些担心，柳柯说韩江遇和人起了冲撞，不知道是冲撞到什么程度，单纯的口角，还是打起来了？有没有受伤？ 他忍不住问：“韩江遇他……没事吧？” “啊？”被他问到的男生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没，没什么事啊。” 此刻，在一面墙的隔档下，齐盛用手肘拐了拐旁边高大的男生，小声戏谑道：“我就说吧，你这纯粹是多想了，你看看，你老婆这不是很关心你吗？” 韩江遇依墙靠着，已经连续多天持续释放低气压的他神情依旧冷凝严肃，但听到齐盛的评价，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唇角。 齐盛看他似乎有被宽慰到，也跟着松了口气。 天晓得他们球队在这几天赛前训练的过程中，被这尊脸帅明明破苍穹、却臭得堪比茅坑石头的大佛给折磨成了怎么一副惨状。 明明是院系友谊赛，赛前训练一般来说也比较轻松，但韩江遇却硬是按校际联赛的训练强度要求大家。 时不时挑刺，虽然说不会打骂队友吧，但被他那双淬着冰渣的眼睛看一眼，也差不多要掉半条命。 不光折磨大家，韩江遇还折磨自己，往往大家还没来他就已经早早到了，训练结束后他也不一起离开。有次都半夜十一点了，齐盛来拿落下的衣服，发现韩江遇竟然还在那一个人练运投球。 除了高强度训练外，他现在中午也不回宿舍休息了，课间时间就一个人待在教室里，也不知道是学习还是睡觉。 大家都是大学生了，现在又是一学期期初，哪个大学生会像他那样，对教室有这么深的感情？ 不正常、不对劲。 果然，如他们所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尚千栖这里。 这不，尚千栖人才刚出现，面都没见上，单单提到他的名字，韩江遇这臭了好几天的脸就已经松开了点笑意。 齐盛心里不住地嘀咕，这尚千栖要真是韩江遇老婆，那不玩他给玩狗似的。 唉唉，妻奴真可怕。 另一边，有人眼尖地发现尚千栖手上提着一只布袋，“哎，千栖，你这是拿的什么？” 尚千栖将袋子拿到膝盖上放好，“这是韩江遇的护膝和护腕，他落在宿舍了。” “噢~噢~”尚千栖的话音刚落，旁边便泛起了一阵起哄声，有人用羡慕的语气调侃道，“有老婆就是不一样，老婆给亲自送护膝。” “妈的，我要去把韩江遇揪出来，自己老婆都来送温暖了，还不赶紧出来，难不成掉厕所里啦？” “有这么好的媳妇儿还摆上谱了，这人故意招打是吧！” 尚千栖：“……” 几个人一副作势要去厕所把韩江遇带出来的架势。而此刻，韩江遇也迈出了脚步，尚千栖都来找他了，他自然不可能让人等着他。 “等等。” 尚千栖突然把人叫住。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弯起眼睛，微笑着说：“我有件事想说。” 尚千栖声音温和平静，气质更是令人如沐春风，一开口自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专注地等他讲接下来的话。 韩江遇也陡然停了下来。 尚千栖：“刚刚你们提到的那个称呼，我觉得有些不合适。以后，就不要这样叫我了。” “直接叫我千栖、小栖，都可以的。” 他知道韩江遇的这些朋友大都性格开放，相互之间喜欢开玩笑，他也知道他们叫他韩江遇老婆，并不是真的把他当韩江遇的老婆，只是习惯性地调侃而已。 但他不喜欢。 从知道韩江遇也只是在开玩笑的那一刻起就不喜欢，从明白韩江遇和他的关系永远也发展不到使用这个称呼的阶段起，就更加不喜欢了。 以前，他从来没有表过态，因为考虑到韩江遇，考虑到不想因为自己的敏感而让韩江遇的朋友扫兴，让韩江遇落入尴尬的境地。 但现在，他不想考虑这么多了。他想自私一点。 尚千栖没有直接说是哪个称呼，但排除“千栖”“小栖”这两个，刚刚他们提到的，也就只剩下“老婆”这一个了。 几人反应过来，顿时面面相觑。 而齐盛也暗叫不妙，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韩江遇。只见他单手撑着墙壁，听到尚千栖的这番话，他用力拧紧了眉心，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出大问题了。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样的心声，原本吵闹的休息区出现了几秒异样的沉默。 有人轻声询问：“那个……小栖，我问问啊，你是不是跟韩江遇闹矛盾了？”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或许的确是他的做法太过拙劣太过明显，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异常。 也难怪韩江遇会跟他闹。 尚千栖轻笑：“没有呀。” 那人讷讷道：“那怎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现尚千栖正在看着他，温和漂亮的眉目与平日似乎有所不同，神色有些不可描述的荡漾，像是…… 突然间，他福至心灵般开口，“难道说，小栖你……有情况了？” 他突然改口，大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韩江遇也拧着眉，并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不过在场的人虽然大部分是单身，但也有不少是有女朋友的，很快就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 “真的吗？” 尚千栖维持着那柔软的笑意。 他不想他和韩江遇的关系发展这么受人瞩目，也不想继续维持这种僵局，所以，他已经有了想法。 他并不知道韩江遇在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现场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是谁是谁？！” “卧槽！竟然有人把化学系系草拿下了！” 他们挤到尚千栖身边，好奇地询问着对方的身份。 “千栖，快给大家看看，对方是谁啊，是化学系的吗？学妹还是学姐？” “长得漂亮吗？性格呢？” 尚千栖用指尖轻轻蹭了下脸颊，露出有些腼腆的神色，“我们还没有确认关系，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 “什么？！” 大家齐齐露出震惊的表情，“卧槽，究竟是哪方神圣，得是多优秀的条件，才让我们小栖倒追。” 尚千栖继续说：“那个人……占有欲比较强，比较黏人，不喜欢我跟旁人有暧昧。” “所以，你们明白吧，我不想让她误会，所以才……” 他微微垂着眼，脸颊和眼尾都坠着些红晕，俨然一副陷入恋情中的模样。 “明白，明白！”他说出这种情况，哪还有人介意，纷纷表示理解。 “也是，哪个女孩子能接受自己男朋友被别人叫老婆啊。” “小栖，你跟人家解释清楚，大家都是开玩笑的。” “以后，我们就叫你名字好了，免得给你招麻烦。” 尚千栖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 “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话说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呗，真是好奇死了。” 尚千栖：“如果是好的结果，以后我会带她来和大家认识认识的。” “不过，在那以前，还请大家帮我保密。” “好！” “懂！” 尚千栖随口编造着不存在的事实，却面不改色地笑了笑，他站起来，将装着护具的布袋放在椅子上。 “等韩江遇回来了，你们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好吗？我有些事，就先走了。” 作为一个“有情况”的人，“有事要做”自然是无须多问懂的都懂，周围的男生满口应下来，把尚千栖送了出去。 齐盛目瞪口呆地听完全程，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他一时也蒙圈了。 一旁，韩江遇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眼睛却骤然红了。 齐盛张了张口，本欲安慰，张口时却突然脑抽了一下。 “兄弟，这回你是真没老婆咯。” 第37章 第 37 章 栖栖，跟我谈恋爱吧…… 齐盛听到自己的声音, 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瞬间捂住自己的嘴。 但见韩江遇双眼猩红，凶狠地瞪住他, 齐盛顿时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地表示：“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江遇似乎并没有真的要揍他的打算, 他撇过脑袋拧眉盯着角落，紧紧咬着牙根, 露出的侧颈上青筋突出。 齐盛绞尽脑汁、想破脑袋，试图宽慰他几分，“江哥, 你……” “……你想开一点呗，往好处想, 千栖只是要谈恋爱了, 又不是不要你了。” “你说是不是？” 韩江遇：“……” 齐盛没察觉韩江遇的脸色因为他这句话变得更差了, 自顾自地继续说：“千栖已经算是不错了, 马上要谈恋爱的人了, 还顾得上江哥你，专门来给你送护膝护腕。” “我有好几个谈了恋爱的朋友，平时连人影都看不到, 白天让人出来打球, 说要陪女朋友逛街, 晚上让人组个局打游戏，说要陪女朋友聊天。” “这谈了恋爱的人啊，就是不一样。”齐盛拍拍韩江遇的肩膀，“做兄弟的，当然得大度一点。” 大度？ 韩江遇冷笑了一声, 面容有些不可控制的狰狞，焦郁宛如烈火席卷过胸膛，几乎要烧干了他的理智。 大度？！他不知道什么是大度！！ 尚千栖刚刚走出篮球馆，迎面便走来一个衣着飘逸长裙的女生。 他正欲给女生让路，女生却上前两步，停在他面前，轻轻唤他的名字：“尚千栖。” 尚千栖讶异地对上她的视线，女生莞尔一笑，“还记得我吗？” 尚千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两秒，然后礼貌地稍稍错开视线，也微笑道：“记得。” 是上学期在篮球馆送她奶茶的那个女生，那时他当场接下对方的奶茶，原本想私下联系她，解释清楚以免误会，可对方既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没有再次来找他。 于凡说，女生是韩江遇的同班同学，但出于个人原因，那之后他也没有再去过韩江遇的班级。所以，他们的交集只限于篮球馆那一次。 和上次见面相比，女生似乎更落落大方了些。她从身后拿出一杯奶茶，递到尚千栖面前，声音有些俏皮，“这次的奶茶，是专门买给你的。” 尚千栖犹豫了一瞬。 他收到过无数次来自陌生人的表白，以送奶茶为由头开始的示好并不少见，不过他从来没有经受过困扰，因为韩江遇总会强硬地帮他拒绝掉。 女生似乎察觉到他的迟疑，却并没有显露出失落，而是含笑称：“只是想和尚同学交个朋友而已。” “这也要拒绝我嘛？”她用有些委屈的声音撒着娇。 尚千栖一时心软，便将那杯奶茶接了过来，“当然不会。” 女生见他接受了自己的奶茶，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下一秒，笑意便凝固在嘴角。 尚千栖也同时察觉了异样，正欲转身，一抹高大的阴影便从他身后笼罩过来，腰前横亘出一条铁臂，整个圈住尚千栖把他压进自己怀里。 韩江遇冷着脸把尚千栖手里的奶茶拿过来重新丢给女生，沉着脸警告她：“离他远点。” 女生被他凶狠的目光摄住，脸色微微发白，她紧抓住被丢回来的奶茶，深吸了两口气，对着尚千栖不安地说：“尚千栖……我……” 尚千栖按住韩江遇横在他腰上的手臂，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钳制，韩江遇见他这么抗拒，心脏更是如同被扔进了硫酸中一样又燥又痛，他寒着脸，强硬地把人禁锢在怀里。 尚千栖：“韩江遇，你，给我松开！” 女生：“班长，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尚千栖？”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奇怪的默契让韩江遇脸色变了又变。 女生继续抖着嗓子说：“你，你没看到你把他弄疼了吗？” 韩江遇突然松开了胳膊，尚千栖刚刚松了口气，就被韩江遇握住手腕，他冷冷扫了女生一眼：“我说得还不清楚吗？滚远点！” 女生：“……” 尚千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韩江遇拽着拉到了篮球馆馆外的一角。 尚千栖从他的桎梏中抽回自己的手腕，语气急促又生气：“韩江遇，你怎么能这么做！” 他的一句指责，竟令韩江遇宽阔挺直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他回过身来，看向尚千栖的眼神满是委屈和不可置信。 他往前一步，逼得尚千栖靠紧了身后的墙壁，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尚千栖，你这是在凶我吗？” “为什么？对我不耐烦了？讨厌我了？”韩江遇抓住尚千栖的双手，紧紧握起那细长而白皙的十指，“你看不出来吗？她对你不怀好意，我只是帮你把那种烦人精赶跑而已。我有错吗？” 尚千栖一时失声。 韩江遇的声声质问，让他一时也陷入了茫然。 或许走到如今的境地，并不全是韩江遇的问题，他自己的问题更大。 韩江遇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因为他的纵容，是因为以往每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他都纵容默许了韩江遇以这样粗暴的行径斩断那所谓的“不怀好意”。 不是没有朋友私下里替他打抱不平，说韩江遇这样强势，限制了他正常朋友关系的发展。 但他那时总是不以为意，他以为那是韩江遇对他的喜欢作祟，吃醋的人总是需要一些安抚。甚至有些时候，他会享受这种朦胧的暧昧滋生的甜蜜。 是他误判了这种感情，是他的纵容让韩江遇一点点侵入他的私人领域，是他暗许韩江遇对自己的事做主。才有了如今他和韩江遇这么扭曲不正常的关系。 尚千栖生出无尽的耻意，他别开脸，“好，你没有问题。你放开我，我要去跟她说清楚。” “还有，以后我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自己处理。” “我不答应！”韩江遇死死握住尚千栖的手，“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女生？你准备跟她谈恋爱？” 尚千栖一时有些心惊，韩江遇这么问，是听到他在休息区说的话了吗？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韩江遇听没听到，听了多少，他也不在乎了。 尚千栖略有些冷淡地说：“她不是，不过我谈不谈恋爱，跟谁谈恋爱，都不用你管。” 韩江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你也知道，我们只是朋友。” “我不答应！”韩江遇厉声打断了尚千栖的话，“尚千栖，我不答应！” 尚千栖皱起眉心，“韩江遇，这……” 韩江遇突然握住尚千栖的肩膀，用十分急促的语气快声说：“如果你一定要谈恋爱，那就跟我谈吧。” “……你说什么？”尚千栖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一时间有些怔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江遇也愣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像是不受控制的条件反射，面对尚千栖的抗拒，他的身体和大脑自行运转给出了应对的方案。 但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竟感觉到一股没由来的轻松，堵塞在胸口的焦躁一下子被抚平，几乎干涸的枯地终于久旱逢甘霖般，有什么生涩稚嫩的感情顶破了厚重的土壤，生出一点点鲜嫩的枝芽。 没错，是这样，是这样的。 他想要的。 他想做的。 他…… 那微妙的情绪以燎原之势席卷全身，韩江遇有些无法控制的激动，他颤抖着声音重复：“栖栖，跟我谈恋爱吧。” “如果你一定要谈恋爱，那就跟我谈吧。” 尚千栖张了张口，失声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变得艰涩，他望着韩江遇漆黑的双眼，问：“为什么？” 为什么？ 韩江遇被问住了。 思绪格外混乱，他想了想，但又来不及仔细想，回答：“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到，没有人会比我做得更好，没有人会比我更适合当你的恋人。我们形影不离，一直生活在一起，是彼此最熟悉的存在，一定要谈恋爱的话，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说得有些小心翼翼，一直忐忑地看着尚千栖，完全不是平时那副自信热烈的模样。 尚千栖忍不住笑了。 他觉得自己可笑。 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做到全然放下韩江遇。不然怎么会因为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动摇了，就又重新滋生了期待呢。 最后无地自容的还是自己。 他垂下眼眸，声音放得很轻，似乎还蕴着点笑意，“你不是直男吗？能接受和男的谈恋爱？” 韩江遇匆忙回答：“如果是你，就可以。” 尚千栖：“我不可以。” “韩江遇，我不会随便和人谈恋爱的，也不会和你谈。” 韩江遇飘至云端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他好像在尚千栖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的情绪，那抹情绪令他心脏紧紧揪起，莫名的惶恐和不安笼罩了他。 他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从他手中偷偷溜走。 “栖栖，我……” 尚千栖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不想和我吵架的话，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韩江遇哑然失声。 他察觉尚千栖又要离开，下意识抱住他。 尚千栖叹了口气：“……松开。” 韩江遇不管不顾地更加用力箍紧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莫名地发酸，他哽咽地说：“别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尚千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他任由韩江遇抱着，垂眸看着地面，却发现脚边竟有一块鲜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 韩江遇没说话。 尚千栖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背，韩江遇这才稍稍松开他，视线由上到下，尚千栖注意到韩江遇膝盖上裹着一块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血顺着他的腿往下滴落着。 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尚千栖倒吸了口凉气，他拿开韩江遇的手，在他面前蹲下来，查看他的腿伤。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韩江遇依旧沉默着，没有回他的话。 尚千栖看了看那块已经失去效果的纱布，“去校医院处理……” 他正欲起身，一滴温热的液体却擦过他的脸颊落下去，无声融入了地面上未凝固的血迹之中。 第38章 第 38 章 他的理想型 韩江遇开始有些感谢腿上这个伤口了。 他没有和人起冲突, 只是最近超负荷训练，运动时突然间膝盖疼痛，自己摔在了地上。 虽然没有当众出丑, 但也是挺丢人的一件事，不过现在, 韩江遇忍不住庆幸自己摔出了这个伤, 要不然，尚千栖对他的态度怎么会出现缓和的迹象。 韩江遇平躺在床上, 他的目光追随着尚千栖的动作，看着他小心摆放好从医务室拿回来的医用纱布和药品，手搭在他的小腿上, 缓慢又谨慎地拿掉膝盖上的旧纱布，重新消毒、涂药、缠纱布。 他的侧脸暴露在韩江遇的视线下。 柔软温和的眉眼宛如水墨画描摹出的美人, 黄昏中金色的光撒落在他身上, 将他沉静的气质修饰得越发迷人, 画面岁月静好, 这一刻, 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 韩江遇出神地望着他，心脏像是被用力刮蹭了一下，生出难以言喻的躁动。 尚千栖的手触碰着他的小腿, 明明因为疼痛腿部知觉淡了许多, 但被尚千栖碰到的地方却还是像有电流经过, 传出酥酥麻麻的痒意，一直传递到心口。 他看着尚千栖，格外心痒。 尚千栖给他换好药，刚要起身，就被韩江遇握住了手腕。 他身体微僵, 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胳膊，但视线顺着那有力的手臂向上，对上韩江遇眼巴巴看着他的视线。 想起校医的嘱咐，尚千栖卸下了对抗的力道，任由他抓着自己。 他用空闲的手将韩江遇短裤的裤腿拉下来，把堆在旁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在韩江遇身上。 “好了，先松手，我去给你买饭。” 韩江遇眼睛亮了亮，难掩惊喜的模样，“真的？” “这种事情还能骗你不成？”尚千栖暗叹了一声傻子，“医生嘱咐你这几天尽量在宿舍里静养，于凡和柳柯要实习，这几天我来照顾你吧。” “好！那我要吃糖醋鱼，酸辣土豆丝，蒜香排骨。”韩江遇不纠结于一定要抓着他的手了，他乖乖放开，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眼睛明亮地看着尚千栖。 就说要感谢这个伤口了。 不然，他怎么知道，尚千栖依旧还是在乎自己的。 尚千栖没有理会他那兴奋的反应，一边记下菜单，一边将药品纱布收拾起来，攀着扶梯下了床。 他拿上两人的餐盒，动身去食堂打饭。 现在离饭点还差一些时间，食堂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不过食堂师傅已经陆续将晚饭的菜品端了上来。 尚千栖拿了个餐盘，来到自助区，前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 他一边回忆着要给韩江遇带哪些菜回去，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韩江遇伤口不能碰水，洗澡的话淋浴是不行了，那就用毛巾给他擦擦？他腿不能乱动，自然这几天也没法去上课了，请个假拜托同学记笔记？还是说他代他去上课？ 但自己白天也有课，实验室那边也有任务。 这么一想，想要把人照顾好，并不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韩江遇以前是怎么做的呢？ 尚千栖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 从小到大，韩江遇就属于比较活泼健康的类型，即使是流感季节，他也很少生病，相比较而言，尚千栖就属于体弱多病，一有些风吹草动身体就病倒了的类型。 好像一直以来，就是韩江遇照顾他多一点。 他想起去年的时候，韩江遇还跟他开过玩笑，说如果自己病倒了，就轮到他来照顾他了。 倒是无意间应了这句话。 尚千栖有些想笑，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种时候。 韩江遇无声落下的那滴眼泪，擦过了他的脸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消退的触感，他用指尖蹭了蹭那个位置，竟蹭到了一点水迹。 不是韩江遇的…… 是他自己的眼泪。 他竟然掉了眼泪，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尚千栖有些凌乱地抹去脸上的液体，鼻尖却因为这个动作变得酸涩无比，眼眶骤然间变得滚烫而湿热。 尚千栖赶紧闭上眼睛，他低下头，微微捏紧了手中的餐盘。 那股酸涩感却越演越烈，难以控制。 尚千栖都要忍不住埋怨起韩江遇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受伤，为什么要激起他的愧疚心，为什么要让他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对自己有多么好。 他耗尽力气才拉开两人的距离，如今又重新贴近了。 明明他还喜欢着韩江遇，但他现在却对韩江遇的接近无比恐惧，他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每靠近一点点，他心里无法填补的空洞就会再次被放大。 那种不可弥补的缺憾令他感到难言的窒息。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了。 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 韩江遇度过了美好的一周。 尚千栖终于不躲着他，试图远离他了，这一周里，尚千栖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不仅帮他擦药换纱布，还陪他一起吃饭，扶着他洗澡上厕所，晚上还哄他睡觉。 他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后两天的时候，韩江遇的腿已经能自由活动了，但他有些贪恋这种感觉，还装出没好利索的状态继续让尚千栖照顾他。 不过尚千栖不擅长做这种事，韩江遇也生怕他累着，在他去上课去买饭的时候，还是把洗衣服洗袜子这样比较累的事承包了。 周末的时候，于凡和柳柯实习回来，说寒假回来后还没聚过餐，正好时间空闲，邀请他俩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去聚餐唱K。 尚千栖看着韩江遇的腿，有些犹豫。 韩江遇却想着尚千栖这学期一直在忙，确实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他跳起来大幅度地活动活动腿，“我没问题。” 尚千栖：“……” 不过他们确实有一学期聚几次的习惯，一起去的也是系里比较要好的朋友，尚千栖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很快便商量好聚餐地点和时间，决定好后就直接出发去了聚餐的地点。 来的大都是化学系的，但除了韩江遇外，也有三两个因缘巧合下打了交道的其他系别的同学过来，齐盛也在其中。 在场的人中，齐盛是唯一一个知晓篮球赛那天在休息区发生的状况的人。 这几天韩江遇没去上课也没去篮球馆，齐盛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但是餐桌上，他悄悄观察这两个人，发现他们的举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亲近。 但是，总有哪里看着怪怪的。 齐盛压着好奇心，聚餐结束，他们在商场找了个KTV，几个人包了个包厢，在讨论具体玩什么的时候，齐盛暗搓搓地引导大家选择真心话大冒险。 在室内玩游戏也就那么几个选择，再说大家都是很久没聚，出来玩主要是为了交流交流感情，对于游戏方式并不怎么在意，所以齐盛一坚持，很快就确定了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因为聚餐结束后有两人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所以包厢里目前只剩下九个人。 齐盛充当了组织者，他给在场的人按做的顺序排序，于凡、柳柯、尚千栖、韩江遇这几个人的序号分别是5、6、7、8。 齐盛将转盘投屏到屏幕中，转盘上有12个数字，他开始制定规则，“这样，从1号开始转转盘，转到的数字对应的就是被抽中的人，如果数字超过9，那就是转转盘的人被抽中。怎么样？” 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点歌唱歌，也有人欢快地闲聊着，包厢内比较吵闹，但他制定的规则有一定的刺激性，提出来后一时关注点都到了这上面。 齐盛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宣布游戏开始，一号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按下按钮。 看到转到的数字后，他松了口气，“是8号！” 齐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一次性就中奖了！ “8号是韩江遇，江哥，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时候，尚千栖正和柳柯一起点歌，韩江遇的注意力也全部在尚千栖身上，他随意地表示：“大冒险吧。” 齐盛“噫”了一声，“又是大冒险，江哥你就不能玩点刺激的。” 柳柯闻言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刺激？韩江遇这人十分坦诚，大家以前聚在一起玩这个的时候，韩江遇如果选真心话，大家必然会非常失望。 因为这人根本没啥可套的话。 男生吗，对同性好奇的话题也就那些。 韩江遇的生活除了尚千栖就是尚千栖，有啥好问的？ 毫无刺激性可言。 柳柯看了齐盛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韩江遇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态度，“那就真心话呗。” 齐盛露出得逞的奸笑，“好啊，那我给你抽个题目。” “嗯……问题是，江哥，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他刚说完，就有人吐槽起来：“你问韩江遇这个问题，这不纯粹浪费题吗？” “就是，韩江遇有理想型？听着就好笑哈哈。” 齐盛挠了挠头，他当然想问个更直白的，不过他怕惹怒韩江遇，甚至得罪尚千栖，就只能选这种隐晦一点的了。 理想型？ 周边是一阵又一阵的笑声，韩江遇却陷入了沉思。 他的理想型…… 他喜欢的人…… 以前从未在意过的话题，却莫名引发了他心脏逐渐增快的跳动。 以至于在这种嘈乱的环境中，他听到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第39章 第 39 章 大冒险挑战 一时间, 无数场景和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重叠浮现。 他清晰记得他与尚千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从针锋相对，走到亲密无间, 那个他曾经最看不惯的存在，如今成了他眼里唯一容得下的风景。 他清楚地知道, 尚千栖早就成为那个住在他心尖尖上的人。 想保护他, 想照顾他，想陪伴他, 想今后的每一个人生阶段，都能够并肩同行。 为他遮风挡雨，护他平安顺遂。 他曾以为, 至高无上的友谊，是他们之间最纯粹最排他感情的最佳定义。 可是, 朋友、兄弟……这种关系真的能囊括他对尚千栖所有的感情吗？ 不对, 不对, 他的内心深处, 还有更浓厚、更强烈、更复杂的渴望。 该怎么形容呢。 韩江遇注视着尚千栖, 眸色越发深邃，也越发清明，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并起哄要罚他三杯酒的时候, 韩江遇开了口。 他用目光描摹着尚千栖的眉眼, 声线透出不同往日的成熟和稳重。 “我喜欢娇气一点的，这样，我可以宠着他。” “我喜欢有小脾气小性子的，这样，我可以哄着他。” “我喜欢在某些方面很聪明、在某些方面又不太聪明的, 这样，我会忍不住摸他抱他。” 话音未落，包厢内已然鸦雀无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直到有人猛地拍拍大腿，大笑着说：“我擦嘞，韩江遇，你这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发言。” “你确定这是你的理想型，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啊？哈哈哈。” “不是，江哥你啥时候有理想型了？” “你这理想型说得也太模糊了，就没有身高、体重、长相、特长这些要求吗？” 沉默被打破后，包厢内的话语声比之前更嘈乱了，大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韩江遇的那一番言论。 尚千栖依旧和柳柯一起看着平板上呈现的歌单，视线却有些无法聚焦，他蜷了下指节。 他实在不想，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韩江遇所描述的理想型进行了一番对比。 娇气？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有小脾气小性子？他有吗？没有。 有些方面聪明有些方面不聪明？尚千栖自小就被夸聪颖过人，一路走到现在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哪怕他算不上天才，至少“不聪明”这个词跟他是完全不沾边的。 尚千栖一条条比对完，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他不知道韩江遇什么时候有了理想型，但他完全不符合韩江遇所说的理想型特征。 这好像越发验证出韩江遇不可能喜欢他的结论。 尚千栖强迫自己忽视这种失落，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歌单上。 是啊，本就是早已经得出的结论，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韩江遇不喜欢他这件事了。 继续纠结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对于大家好奇的追问，韩江遇保持了沉默，他本来说得就比较抽象，很快大家就不再自讨没趣，转移了话题。 齐盛挠了挠头，他的本意是试探试探韩江遇，试探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感到了些困惑。 难道他想错了吗？ 游戏继续轮转，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轮盘的顺序停留在了数字7上。 是尚千栖的序号。 柳柯确认了一下，碰了下尚千栖的肩膀，轻声说：“小栖，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 尚千栖刚刚注意到，前几个选了真心话的很多都被问了情感相关的问题。他喜欢韩江遇这件事无法宣之于口，为了规避风险，尚千栖没有犹豫地选了大冒险。 齐盛听到他的选择后，又开始打起小算盘。 “行，大冒险是吧，我现在给你抽道题。”齐盛装模作样地点着手机屏幕，轻咳了两声，然后隐着笑意说： “小栖，你要进行的大冒险挑战是，选择位置离你最近的一个人，和他深情拥吻一分钟。” “……” 这个大冒险挑战内容一出，在场有近一半的人脸色齐齐变了。 “不是，齐盛，你这哪找来的题库啊，尺度搞得这么大？” 齐盛揉了揉脖子，呵呵笑着说：“还行吧？反正在场大家都是男生，有啥好放不开的？小栖，你看呢？不接受的话，也可以选择罚酒。” “不过，得是白的哦。”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有人主动替尚千栖降低难度，“接吻的话，没说一定是亲嘴吧，亲脸亲额头亲个手心手背也算的。” 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是，就算不亲嘴，也至少得是脖子以上吧？你这亲下手心算啥，搞骑士礼啊？大火箭爆改婴儿车，这还算啥大冒险？” “脖子以下也不是没有尺度大的啊，亲胸口啊，亲腰啊，不比亲嘴更好看？” “看题看题，拥吻！知道啥意思吗？得抱着的。你看看你说的啥玩意，这姿势也太高难度了。” “哎哎哎，别说了，再说下去，一会儿扫黄大队过来把我们一窝端了。” 齐盛及时把话题拉回来：“就脖子以上，好吧，具体亲哪一会再说。现在要做的，是先让小栖挑人。” “小栖，你选谁？柳柯呢，还是韩江遇呢？” 今天他们宿舍四个人都到场了，尚千栖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柳柯和韩江遇，于凡在柳柯的旁边。 按这个大冒险挑战条件找的话，自然就是要从柳柯和韩江遇两个人中选一个。 从齐盛把题目说出来之后，他们宿舍四个人就神色各异，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自己名字被齐盛提起的那一刻，柳柯就感觉一道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寒凉阴沉的目光来源于谁，简直无需确认。 柳柯顶着那道目光的压力，悄悄看了尚千栖一眼，但正眼还没瞧上，柳柯就感觉快被对面的眼刀给戳死了。 对不起了，小栖。他默念之后，立即举起双手，“那个！我放弃！” 说完后，身上的那股压迫感才终于褪去。 柳柯主动放弃，现在的人选，就只剩下了韩江遇。 韩江遇收回视线，他忍不住握住尚千栖的手，单手抚在他的腰间，“栖栖，我来配合你吧。” 他情不自禁地再朝他贴近一点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尚千栖的唇上，似乎是因为刚刚喝过水，那形状完美的双唇看着丰润而柔软，诱人采撷。 韩江遇升起熟悉的渴望，就像以往每一次盯着他的双唇失神的时候，那隐晦而不可道明的渴望，烧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好像懂了。 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他只是，不满足于简单地摸他抱他，他想亲一亲尚千栖。 对于尚千栖的感情，他好像从来没有像此刻产生这般清明的认知。 他的手掌向上，抚住尚千栖的后颈，他微微低下头，目光深沉地凝滞在尚千栖的唇角，心里的渴望和期待如数喷涌而出，以至于打乱了他呼吸的节奏。 好想亲他。 周围的视线和声音像退潮一般远离，他眼中的世界唯留下尚千栖一人。 就在他快要亲上去的那一刻，尚千栖却突然站了起来。 韩江遇的怀抱陡然空了，他愣在原地。 尚千栖拿起桌上已经倒了白酒的酒杯，“不好意思，我比较保守，不能接受和爱人以外的人接吻。” “所以，这个挑战，我放弃。” “我愿意自罚三杯。” 他说完，就毫不迟疑地将手中酒杯中的酒喝了下去，辛辣的酒液灼烧着没过喉管，涌入食道。 尚千栖一瞬间被辣的面红耳赤，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就接着去倒第二杯酒。 韩江遇还没有从他那番话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尚千栖倒好了第二杯酒，他下意识就将酒杯夺了过来，声音带了些年上者的强硬，“不准喝了！” 他想抓住尚千栖的手，可刚刚碰到，尚千栖便触电一般躲开了他。 这样明显的排斥让韩江遇胸口一滞，而耳边还回荡着尚千栖刚刚那句话。 又是“爱人”。 尚千栖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这个词，难道真的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出现了这个人的存在。 一想到有人占据那个位置，韩江遇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尚千栖为什么排斥他？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要突然划出一道界限？为什么一副视他为洪水猛兽的模样？ 原本就没有解开的疑惑此刻重新一股脑涌入大脑，猜疑，恐惧，愤怒，韩江遇感觉自己快要压制不住脾气。 尚千栖低下头，垂下的眉眼令人无法堪透他眼底的情绪，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慢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直接离开了包厢。 韩江遇见状立刻就要追上去，齐盛却突然拽住了他。 “你干嘛？”韩江遇脸色难看。 齐盛搓了搓手，“江哥，你刚刚是怎么回事？那模样，是等不及要跟小栖接吻了？” 周围鸦雀无声。 大家虽然都赞同齐盛的说法，但谁都知道韩江遇是直男，都知道他最看不惯同性恋那一套，生怕说出来惹恼了对方，被这尊大佛修理。 唯有齐盛继续不怕死地说：“咱不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吗？不是最讨厌同性恋吗？我看你刚刚那作风，咋一副恨不得马上亲上去的模样？” “谁家直男会急着亲兄弟的嘴啊？”齐盛摸了摸脑袋，“江哥，我怀疑我眼花了，还是说你有什么隐情，你给兄弟说道说道呗？” 韩江遇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寒着脸、掷地有声地说： “因为我想亲他。懂了吗？” 满座寂静。 直男兄弟中出了个叛徒，还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这对大家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韩江遇却毫不在意这些眼光，他甩开齐盛的手，大步离开包厢。 柳柯见状，沉默了几秒，也快速起身，“你们继续，我也先离开了。” 于凡还在愣神中，他见柳柯也要走，立马扯住他的袖子，“你干嘛去？不是，你、你凑这个热闹干嘛？” 柳柯瞥了他一眼，哼道：“你爱来不来。” 说完，他也离开了包厢。 于凡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一阵唉声叹气，他利落地爬起来，任劳任怨地拿上整个宿舍落在包厢里的东西，赶紧跟了上去。 第40章 第 40 章 因为，我喜欢你 尚千栖一路回到宿舍, 将沾了酒液的外套扔进洗衣机，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镜中的自己令他感到陌生。 他似乎成了那种因为爱而不得而生怨生恨的人，埋怨一个不知情的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埋怨他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做出那些令人误会的举动。 这样的心态令他觉得自己十分面目可憎。 他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把脸。 放弃吧。 放弃吧。 有舍才能有得, 他必须要放弃对韩江遇的执念, 减少对韩江遇的关注，才能找回自己, 才能拥有全新的生活。 尚千栖调整了下心态，刚准备出去，追着他回到宿舍的韩江遇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 那存在感十足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尚千栖身上。 尚千栖垂下视线，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 沉默着绕过他。 在经过他身边时, 韩江遇伸手握住了尚千栖的手腕。 “栖栖, 今天也和我一起洗澡吧。” 他的语气和往日如出一辙, 亲昵而熟稔, 就仿佛他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以往的无数个日夜一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尚千栖有些漠然地说：“你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一个人洗澡了。” “还没有好全, 刚刚好像扯到了膝盖, 现在我腿好疼, 不知道是不是又流血了。” 一副无赖的语气。 鬼才相信他的话。 尚千栖神色没有任何松动，“我有些不舒服，等柳柯和于凡回来了，你让他们帮你吧，我先去休息了。” 他想拨开韩江遇的手, 韩江遇却反手从身后拦住了他的腰，低下头贴近他的颈侧，声音因关切而显得有些着急：“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那杯白酒辣到了？” 韩江遇的一只手从他毛衣边缘探进去，“胃里难受吗？” 尚千栖收紧了呼吸，微微蜷起指节。 韩江遇湿热的呼吸撒在他的颈侧，掌心温柔细致地揉着他的腹部，肌肤相贴，从镜中看去，就像是一对真正的耳鬓厮磨的情侣。 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样…… 尚千栖深呼了口气，他用力挣开韩江遇的怀抱，声音难以克制地变得激动。 “你离我远点！” 声音掷地，浴室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这句话像是投掷进湖中击碎平静水面的那颗石子，让那些隐藏在两人和谐关系下的暗礁都浮现了出来，韩江遇呼吸湿重，面色一点点变得沉郁冷凝，眸色深深地注视着尚千栖。 尚千栖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与他对峙，气氛急转直下，悄然间剑拔弩张。 尚千栖极力克制着脾气，“我刚刚说过了，我不喜欢和旁人有过于亲近的接触。” 旁人……？ 他的定位都已经连朋友都算不上，直接滑档成“旁人”了？ 韩江遇眯了眯眼，“我们以前，比这还亲密的接触，也不是没有。” “那是以前我不懂这些。”尚千栖直视着韩江遇的眼睛，“韩江遇，不管你怎么想的，以前做过的那些举动，不管是睡一张床，还是买情侣款衣服，还是你那所谓的‘互帮互助''''，我现在都不会再跟你做。” “我说过了，这些事，我只会和我未来的爱人一起做。” “如果你接受不了，”尚千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那我们就断交吧。”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韩江遇，他冷下脸，额角青筋抽动了两下，然后往前一步，迫人的气势令人心生畏惧，可尚千栖没有后退一步。 “断交？”韩江遇的声音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尚千栖，你认真的？” 无言的沉默仿佛已经代替面前的人给出了答案。 韩江遇用那双充满兽性的眸子凝视着尚千栖，他又开口，“所以你是真的准备跟别人谈恋爱了？现在要让我把你身边的位置让出来？” “那个所谓的爱人，也存在？” 尚千栖还没有从韩江遇给他带来的感情阴影里彻底走出来，他哪里有精力发展新的感情，但是，想堵住韩江遇的嘴，承认是最好的回答。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说，“是，存在。” 韩江遇突然冷嗤了一声。 他看着尚千栖，“尚千栖，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人，那就是我。” “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你在撒谎吗？” 他俯下身，贴着尚千栖的脸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吐息沉重。 “你再给我装一个试试呢？” 尚千栖一下子被戳穿，神色僵了僵，有些恼恨地撇开脸，却被韩江遇钳住下巴，迫着他直视他的双眼。 “什么狗屁爱人，什么观念不和，都是你找的借口。” “尚千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呢？我明明说过了，如果我哪里做错了，如果我哪里惹你不开心，让你不舒服，你就告诉我，我都会改，我甚至可以活成你喜欢的模样。” “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就自顾自决定要抛弃我呢？” “我对你来说就是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他是居高临下的姿势，语气和神态都透着凶神恶煞的逼迫感，可实质说出来的话又像个卑微乞怜的下位者，仿佛受尽了委屈。 尚千栖心脏一阵绞痛，难受的厉害。 是他不想说吗？ 他当然想说，甚至为此他还精心准备了告白的礼物和场景。 可他不敢说啊。 韩江遇这么不加掩饰地讨厌同性恋，厌恨同性的爱慕，他怎么有勇气把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他怕成为那个被厌弃的人，怕韩江遇知晓他的心意后，会毫不犹豫地和他撕破脸，那两人的关系会以最糟糕的形式戛然而止。 所以他才想着一点点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体面地结束，给彼此留下美好的记忆，可最终好像适得其反，事情还是发展到了尚千栖最不想看到的这一步。 尚千栖心脏被揪紧，呼吸有些困难。 韩江遇用食指勾住他的裤腰，威胁他：“尚千栖，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把你扒光。你不是不想和我一起洗澡，不想和我有亲密接触吗？我偏偏要碰你，哪怕把你弄哭了，我也不会停下来。直到你对我坦诚为止。” 他越逼越近，言语更是越发无遮拦，尚千栖抵住贴过来他的胸口，“不要，你……滚开……” 韩江遇眼神暗了暗，他扯了下嘴角，语气越发危险，“看来我们栖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别怪我……” 他作势就要扯开他的裤子，尚千栖被逼到极限，脱口而出，“我说。” 韩江遇眼里浮现了一丝笑意，神色瞬间由阴转晴。 “你说，我听着。” 尚千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而后睁开眼睛，神色空茫地看着韩江遇。 “因为，我喜欢你。” “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 韩江遇呼吸一紧，脸色瞬间变了。 “……什么？”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脑海中陡然响起一阵轰鸣声，像是炸开了烟花。 尚千栖说完后，连观察他反应的勇气都没有，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韩江遇那明显的僵硬。 果然是这样。 既然已经把最不能说的都说了出来，那就没有什么再需要顾忌的了，他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轻声继续：“还记得年前我们一起上山许过的愿望吗？” 最终还是应了那句签文，他的心愿没有实现。现在，也就没有开口不灵验一说了。 “我许下的愿望是，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尚千栖不堪地垂下眼，他心里胀痛，有些难过，更多的是释怀。 那场半途而废的告白还是在这一刻完成了，尽管礼物已经被他丢掉了，也不是尚千栖设想中浪漫的告白场合。 甚至这场告白在还没有开始前，他就已经预知到了结果。 尽管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可最终，也算是弥补了一点缺憾吧。 尚千栖压抑住苦涩的心情，轻声说，“放心，只是喜欢过。” “以后，不会喜欢了。” 他望了望空旷的浴室，心里一片茫茫，他主动表示，“宿舍，我也会尽快搬走的。” 说完，他也不愿意继续逗留，匆忙转身，离开了宿舍。 房门闭合的声音惊醒了韩江遇，他陡然回过神来。 尚千栖刚刚说什么。 ……喜欢他。 尚千栖喜欢他。 原来尚千栖也喜欢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韩江遇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心梗。 尚千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他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原来是这个原因，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从那个傍晚的异常开始，所有让他不解困惑的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么，尚千栖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他了。 不对，还要更早。 对他态度转变，是从那个傍晚起，韩江遇飞速回想着那天傍晚发生的一切。 难道说，尚千栖听到了他跟那个死GAY的谈话？ 所以，尚千栖顾忌他是“直男”，担心他厌恶同性恋，也会因此厌恶他，才一直想方设法和他保持距离。 韩江遇越想越痛心，喜欢上一个人原本应是多么甜蜜新鲜的体验，可尚千栖却因为喜欢他……这几个月里，到底是以怎样一副心态度过来的，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而他竟然没有发现。 他还自诩最了解尚千栖的人。 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那句话的。 韩江遇又想起年前出国那次，尚千栖在电话里发着高烧几乎哭哑了嗓子，他当时还以为是尚千栖身处异地，又生着病，精神有些脆弱，才会那么崩溃。 现在想想，更多是因为他吧。 韩江遇越想心脏疼得越厉害，尚千栖是他一直宠着惯着生怕被人伤着碰着的人，结果现在伤害尚千栖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韩江遇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来不及继续思考，想到尚千栖刚喝了一杯白酒，现在又自己跑出去，立刻提心吊胆了起来。他拿上一件外套，快步走到门口。 一推门，撞上齐齐蹲在门口的柳柯和于凡。 韩江遇只瞥了两人一眼，话都没说就准备离开。 “韩江遇！”柳柯站起来，喊了他一声。 蹲久了，起身时有些缺氧，柳柯眼前发黑，差点栽倒，于凡赶紧扶住他。 柳柯摇了摇脑袋，站稳身体，看着韩江遇，“有件东西我想我必须交给你。” 韩江遇拧了下眉，“我现在没工夫……” “是和小栖有关的。” 韩江遇沉默了一瞬，然后跟着他回到了宿舍。 柳柯打开自己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盒，将其递给了韩江遇。 “去年12月22日，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天，应该是周五吧，小栖穿的衣服应该是……” 韩江遇神色凝重：“记得。” 柳柯点点头：“我看到他把这个礼盒扔进了宿舍外面的垃圾桶里，当时他状态不太对，我便多留意了下，在他离开后把这个礼盒捡了回来。” “外壳脏了，只能丢掉了。” “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拿出来，感觉现在，应该算是合适的时机。” 柳柯看着韩江遇，看他把礼盒中附着的卡片拿了出来。 “韩江遇，之所以要拿给你，是因为，这个礼物，应该是他准备送给你的。” 韩江遇将卡片翻到正面，卡面上以他无比熟悉的字迹题的两行字慢慢映入眼帘。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致我的心上人】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林子清的邀约 尚千栖离开宿舍后, 就直接出了学校，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随便开了间房，一进门就扑倒在了床上。 抱着枕头闷了一会儿, 他翻过身，仰面躺着。 酒店的天花板上坠着繁复华丽的镂空花纹, 尚千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然后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或许是早已经有了心里预期，所以现在真正摊牌了以后,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承受。 心情虽然有些低落，却不像以前那样，抑制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了。 眼泪已经流干了。他现在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和韩江遇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 或许以后见面都会是心照不宣的陌生人，但是, 总归是不用继续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拒绝韩江遇的要求, 不用继续费尽力气与他周旋, 时刻想着怎么避开那些亲密的接触。 压在心口的巨石消失, 心态变得轻松了许多, 但接踵而至的是身体上的疲惫感。 尚千栖刚打开手机，就有密密麻麻的消息提醒弹出来，几乎都是来自韩江遇的。 他紧握着手机, 不明白自己都已经跟他摊牌了, 韩江遇怎么还缠着他不放。 不会是突然发现身边最好的朋友是同性恋, 还偷偷暗恋他，越想越恶心越想越来气，所以追过来骂他的吧。 很有可能。 但他也只是喜欢他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而且知道他是直男还努力保持距离, 韩江遇凭什么骂他。 尚千栖原本就是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小半年以来所有的不高兴都源于韩江遇，想到韩江遇现在还可能一点不顾念往日情意，跟他翻脸，过来骂他，甚至还可能想打他，一下子脾气也上来了。 他一条消息也没看，直接把韩江遇的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 他钻进被子里，床上的两个枕头被他枕着一个抱着一个，脸蛋贴着枕头光滑的布料，他闭上眼睛。 随便吧。 随便韩江遇给他发什么消息，反正他只要敢找上门来跟他算账，骂他的话，他也要骂回去。 打他……他倒要看看韩江遇敢不敢打他。 或许也有酒精的影响，尚千栖很快就睡了过去。 因为是周末，他没有定闹钟，但睡得太早，醒来时也才不过六点。 昨天睡觉前，他已经想好了今天的行程。 宿舍他不打算回去了，搬到其他宿舍的话，平时也有和韩江遇撞见的可能，所以他打算直接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 幸好家庭条件不错，即使上学期买礼物花光了身上的零花钱和奖学金，家里这学期给他的生活费也远远能覆盖这笔租房的钱，让他有了退路可以走。 今天，就出去看看房吧。 尚千栖起床后，一边洗漱，一边查看手机，他看到林子清昨晚在他睡着后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对于林子清喜欢他这件事，尚千栖到现在还是感觉不太真实。 其实他从来都没感觉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学长有喜欢他的倾向，尽管这人和自己相处时温柔又体贴，但这更像是他的个性使然。 他面对每个人时都是温柔绅士的模样，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性。 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国外偷听他和韩江遇谈话那次，被他给察觉了的原因，从那之后，林子清好像就不太遮掩自己，做出了一副想要追求他的姿态。 时不时在线上关心他的状态，偶尔会提出想约他单独见面的请求。 甚至有时候，会直接袒露自己的心意。 因为韩江遇的关系，尚千栖根本没有心情和精力发展别的感情。 而且，他很忙。 林子清自己也很忙。 所以，除了平时在实验室会碰面以外，尚千栖和林子清已经很久没有私下里见过面。 尚千栖看着手机上的那条消息： 【千栖，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要不要出来一起放松一下？】 他犹豫了一会儿，有些摇摆。 他确实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满意。 明明从知事起他就从不缺少耀眼的成绩和昂扬向上的心态，他的人生一直是向阳发展的，可是，因为喜欢韩江遇却爱不能得这件事，他的心境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人生好像停滞，囿于这种困境中止步不前。 这并非他想看到的自己。 和韩江遇的感情算是失败了，这个结果已经是这样了，他也无能为力。他现在想做的，是尽快走出这段阴影，他有些迫切地想要拥有新的生活状态。 以前他有思考过，他想着既然爱情抓不住，那至少抓住事业。 但现在，他的事业进展得很顺利，他在专业课程上的表现和实验室里展现的个人能力都得到了导师的高度评价。 然而，他并没有因为事业的向好就走出这种阴影。 那么，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还是要从感情这个角度入手。 尚千栖一直有隐隐的忧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非韩江遇不可。 韩江遇不喜欢他，他们没有可能，已经是这样的前提了，他难道还要继续喜欢韩江遇，一直无法放下这段感情，一辈子都这样吗？ 那这样，他的人生是不是太无望太凄凉了点。 尚千栖心里涌出了一丝侥幸，或许他不是非韩江遇不可，只是他们一起生活太久，韩江遇留给他的印记太过深刻，一时难以忘怀而已。 或许，或许，他不是单纯喜欢韩江遇，而是天生同性恋，天生喜欢男的，而韩江遇既是男的，又符合他的取向，他才喜欢上对方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样，不管是哪种可能，他只有迈出新的一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才能验证这些可能性，不是吗？ 尚千栖点开对话框，他决定答应林子清的邀约。 但是，打下几个字后，他迟疑了一会儿，又删掉了。 他有些犹豫，他现在对林子清并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轻易接受对方的邀请，会不会……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韩江遇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韩江遇没有边界感，让他产生了这么多误会，他不想成为韩江遇那样的人，明明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却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最后伤了别人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顾虑，尚千栖还停留在打字界面时，林子清便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千栖，虽然我确实是在追求你，不过，请你放心，在你给我明确的回应之前，我的邀请都算是朋友之间的聚会。】 这句话打消了尚千栖的最后一点顾虑，他有些感慨林子清的善解人意，只大了几岁，却十分精通人情世故的模样，和他相处，从来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真的是标准的绅士作风。 和韩江遇简直是两类人。 尚千栖答应下来。 林子清又说想约他今天上午见面，尚千栖想了想，反正自己今天也就只有找房子一件事要做，便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这两天估计都要住在外面，尚千栖整理了下着装，一边想着出去前到楼下续一下房，一边拿走房卡，打开了房门。 然后，他便愣住了。 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尚千栖呼吸有些发紧，他怎么也没想到，韩江遇会出现在这里。 他就站在那里，身上衣着单薄，不知道站了多久，这个季节的夜晚依旧寒冷，他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发青，眼底更是一片青色，嘴唇也有些泛白，状态十分憔悴。 听到开门声，韩江遇朝他看过来，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闭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是哭过了一般。 韩江遇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站久了一直没动的原因，他的肢体有些发僵，一动起来高大的身形便是一晃。 尚千栖克制住了扶住他的想法，韩江遇见他站在那没有一句话，原本就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越发红了，真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尚千栖心头微震。 韩江遇这状态不像是来找他算账的，更像是被遗弃到外面经过风吹雨打终于走回家的狗狗，见到主人也不敢质问只可怜兮兮地瞧着人，生怕再次被遗弃。 尚千栖克制住自己的联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很难不感到震惊，学校周围的酒店很多，他随便找了一家入住，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跟任何人发过自己的位置。 韩江遇又不是警察，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韩江遇的目光顿时有些不自然，眼神飘了飘，意欲开口，但嗓子却沙哑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来。 “我……” 这家酒店条件并不算很好，廊道里没有什么防寒防风的设施，晚上一吹风，冷气便灌了进来。 尚千栖见他嗓子哑成这样，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挂着的寒气。这人体热，哪怕是冬天身上也很暖和。 大概率已经在这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终究心软，说：“你进来吧。” 尚千栖把人带进房间，他重新插上房卡，空调运转，暖风吹拂。 韩江遇走进来，关上房门，但见尚千栖对他视若无睹，正要错开他走过去，他下意识抓住这人的手腕。 开口时，沙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栖栖。” “我也喜欢你。” 第42章 第 42 章 不被信任的喜欢 “……” “你说什么？” 尚千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下意识蹙紧了眉心。 韩江遇见状，将尚千栖两只手腕都紧握住，拉到自己胸前, 他再一次开口，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栖栖, 我喜欢你。” 韩江遇……喜欢他？ 是他所想的那种喜欢吗？ 尚千栖有片刻的茫然。 但, 只是片刻。 他很快就将被打乱的思绪整理好，不再胡思乱想。 这于他而言好像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行为。 他已经吃过好几次类似的亏, 比如韩江遇默许他的朋友叫他“韩江遇老婆”的时候，比如韩江遇自己亲热地叫他“老婆大人”的时候。 他不止一次产生了误解，对韩江遇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结果就是让自己一头扎进了误区，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来。 以后他再也不会对韩江遇的言行做过多联想和揣测。 “哦, 知道了。” 尚千栖语气和表情都淡淡的, 既没有意外, 也没有惊喜。 韩江遇心里一沉, 他有些着急：“栖栖, 是不是我嗓子哑，说的不够清楚？我说，我喜欢你。” “……我听清了啊。” “那, 你……”韩江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尚千栖的反应不仅不在他的料想之内, 而且，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你说你喜欢我。” “这我一直都知道啊，以你的性格，如果你不喜欢我，讨厌我的话, 我们也不可能做这么久的朋友吧。” 尚千栖慢慢将自己的手腕从韩江遇的掌心里剥出来，他将外套脱下来，然后走到酒店的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韩江遇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他亦步亦趋跟着尚千栖，在他身后继续说：“不是这样的。” “栖栖，我对你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是一样的。” “我也喜欢你，是想和你在一起，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栖栖，你明白吗？”韩江遇急于解释清楚。 尚千栖将衣柜下面的备用棉被拿了出来，听到韩江遇的话，他动作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起韩江遇的表情。 韩江遇竟被他这样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他好像被架进考场的考生，参加一场决定他命运的考试，而考场上唯一的考官，就是尚千栖。 尚千栖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道： “韩江遇，你是想报复我吗？” “什么？”韩江遇懵了一下，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他理解不了尚千栖为什么这么说。 “我昨天向你表白把你恶心到了？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我却偷偷喜欢你，甚至还可能有过不正当的幻想，这于你而言，是欺骗，是背叛吧？所以你觉得恶心、愤怒……” 尚千栖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那天傍晚看到的场景于他而言是很大的心理阴影，他甚至为此做过好几次噩梦，梦里他成了那个被韩江遇谩骂的男生，在表白后无不意外地得到了韩江遇的厌憎。 “……光打我骂我一顿可能还不够解气，你还想出这种办法，也想把我骗的团团转，然后再羞辱我一顿，是吗？” “不是这样！”韩江遇赶忙否认，他着急地表示，“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我完全没有这么想过！” “栖栖，你相信我！我发誓！”韩江遇甚至急到举起四指，“我怎么可能觉得恶心觉得愤怒，我也不可能打你骂你，栖栖，你是不是对我误解太深了？！” “我是脑子抽了吗，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我为什么要骗你羞辱你，知道你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尚千栖认真地看着他，韩江遇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个性，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会直接了当地反映在言行中，应该不至于为了报复他假装喜欢然后骗他感情。 但是，韩江遇也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他。 韩江遇竭力为自己洗清冤屈，话了小心翼翼地问他，“栖栖，你相信我吗？” 尚千栖点了点头，他将拿出来的被子放到床上，然后示意韩江遇过来，“你先钻被窝里暖和一会儿吧，先暖和半个小时，再去洗个热水澡。” 韩江遇乖乖按照他的指示钻进了被窝，不过他没有躺下，而是用被子裹住自己，坐在床边。 虽然在外面守了一夜，冻得血液都要凝滞了，但看到尚千栖，看到他相信自己，他的心脏顿时被暖气包围了。 他期冀地关注尚千栖的一举一动。 昨天，他刚刚理清了自己的心意，明白了自己对尚千栖的感情，便紧接着得知尚千栖也喜欢他。 他们互相喜欢。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让尚千栖受到了伤害，但是，幸好不算晚，幸好他现在明白了一切，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以弥补尚千栖，一点点治愈他受到的伤害。 最关键的是，他们心意相通，可以在一起，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韩江遇沉浸在飘远的思绪中，等他把思绪拉回来时，他发现了些不对劲。 尚千栖从浴室里出来后，又穿上了外套，在落地镜前仔细整理了下仪容，然后坐到床边，弯腰紧了紧鞋带。 “我出去一趟，顺便去楼下续个房，你可以在这多待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离开也没问题。” 韩江遇抿了下唇，他感觉尚千栖对他说话的语气似乎越来越疏离了，并没有因为他们互通了心意就有什么改善。不过，这还是小问题，他现在更关注的是…… “你要出去一趟，去哪儿？” “……”尚千栖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选择隐瞒，“林子清约我出去见面。” “林子清？！” 韩江遇一瞬间炸了。自从尚千栖有意疏远他以来，韩江遇一直高强度跟踪尚千栖的行踪，他知道尚千栖和林子清除了在实验室会碰面以外，并没有私下见过面。 韩江遇现在才明白，尚千栖周围这么多人，为什么他独独如此厌恶林子清。 因为林子清喜欢尚千栖。 而自己，韩江遇慢慢意识到，他不是从昨天才开始喜欢尚千栖的，他对尚千栖的喜欢可能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甚至说……只是他一直没有理解这种感情，并非单纯的友谊。 他喜欢尚千栖。 林子清是他的情敌，他怎么可能不抵触这个人的存在。 但尚千栖说什么？说林子清约他出去见面，而他也答应了？ 韩江遇脸色骤变，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他努力维持着平静，几乎是强行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你知道，林子清喜欢你吧？” “知道，”尚千栖整理好鞋带，便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是平和，“那又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扑倒在了床上。 尚千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视线重新聚焦，他才发现自己被压在床上。 韩江遇覆在他身上，两人紧贴的胸口令他能轻易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这人眼眶发红，声音气恼又颤抖： “难道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尚千栖：“……” 这是什么意思？ 韩江遇伏在他胸口，“昨天不还说喜欢我吗？为什么要答应他和他去约会，我们才是互相喜欢的，该约会的应该是我们。” “尚千栖，不要答应他，我求求你了。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会慢慢弥补的，你可以惩罚我，但不要这样好不好，怎么能这样，你喜欢的是我，怎么能把另一个人也收入囊中。” 尚千栖：“……” 什么鬼？ “你想多了，不会约会，只是朋友小聚。”尚千栖面无表情地说。 “但你也知道，他喜欢你。他约你见面，目的昭然若揭。” 尚千栖：“所以呢？我就不能跟他见面了？” 韩江遇收紧了呼吸，他不受控制地变得焦虑，心里直冒酸水，“可你喜欢的是我，我喜欢的是你，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们……” “韩江遇。”尚千栖突然叫了他一声，韩江遇的话便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好像有些事我们没有说清楚。” “……嗯。” “你先起来。” 韩江遇有些不想放开他，但挣扎一会儿，还是按尚千栖的意思，自己坐了起来，又把他扶起来。 尚千栖朝他看过来，韩江遇又有了那种被审视被评价的感觉，他参加再大型的考试都没有这么紧张过，瞬间绷紧了脊背。 “你说，你喜欢我？”尚千栖问他。 “喜欢，我喜欢你。”韩江遇急切地强调，他生怕尚千栖有一丝误解，“是想和你谈恋爱，想做你的爱人的喜欢。栖栖，你能明白吗？” 但他此刻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强调，反而加深了尚千栖的误解。 尚千栖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问：“喜欢我……你不是直男吗？” “我记得你很讨厌同性恋，见到同性恋就一副恨不得把人踹死的表情。” “你应该没有性别认知障碍吧？我是男生，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尚千栖的怀疑令韩江遇更加确信那天他听到看到了他和那个死GAY的谈话场景，但是尚千栖会怀疑他，可能不止是因为那一天，还有他平时一贯的作风。 “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是男生，但在我眼里，性别没有那么重要，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是你。” “而且，我讨厌同性恋，也不是天生的，是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尚千栖追问道。 韩江遇视线有些躲闪，初中那件事，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尚千栖知晓的。 “……我不能说。” “嗯，好吧。”尚千栖倒没有坚持，这让韩江遇松了口气。 尚千栖看着韩江遇无意识就搂在他腰上的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韩江遇，你可能混淆了友情和爱情。” 其实，尚千栖一直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韩江遇确实不像说谎来报复自己的，但是，说喜欢他，他也不相信。 怎么会这么巧，他昨天才表白，韩江遇今天就过来跟他说，也喜欢他。 明明前一天还对同性恋避之不及，强调自己是直男，今天就这么光速地弯掉了？ 尚千栖关注过这种话题，他看过网友分享的无数直掰弯的事例，不仅掰弯的过程十分漫长痛苦，而且被掰弯的直男还有直回去的可能性。 他又没有有意识地去掰弯韩江遇，韩江遇就自己弯掉了？自己觉醒了？ 尚千栖现在对这个问题十分谨慎，他不太相信韩江遇的那番说辞。 韩江遇说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做他的爱人……这又让他忍不住联想到了上次在体育馆，韩江遇在得知他准备谈恋爱的情况下，一时情急也说出这样的话，说和别人谈不如和他谈。 那么现在，他又何尝不是出于这种目的和冲动呢。 尚千栖说：“我们的确有很长久很深厚的情意，作为朋友，我们的确亲密到排他的地步，相处了这么久，你对你的朋友有很强的占有欲，我看在眼里。” “所以，你看到我可能发展其他的感情，和其他人建立亲密关系，一时接受不了，我也能理解。” “但是，韩江遇，再怎么样，你对我也是朋友感情。你不能因为心急，为了防止你我之间插进其他的人来，为了满足自己的独占欲，就欺骗自己，欺骗我，把你对我的友情混淆为爱情。” “无论你是有意无意，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不折手段，太不负责任了吗？” 尚千栖无法设想，如果他相信了韩江遇的话，有一天韩江遇回味过来，发现自己还是直男，只是为了留住朋友，才勉强自己，那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他已经栽过一次，决不能栽第二次，他觉得如果出现那种情形，他更不能接受，那样他该怎么自处，他很可能再也爬不起来。 “我……”韩江遇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尚千栖会这么想，他实在不可思议，想否认，可刚发出一个音节，便哑然失声。 尚千栖本来就因为他的冲动而质疑他的感情了，他现在这么急着否认的话，尚千栖对他的误解可能会进一步加深。 韩江遇感觉自己现在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且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闷感。 是他想得太美了，他竟然还想着他们心意相通，可以在一起，还有机会，慢慢补偿以前对尚千栖的伤害。 但事实却是，心意相通只是他的妄想，尚千栖根本不相信他的感情。 尚千栖甚至没有给他弥补的机会。 而且，在逐渐压制住自己冲动的想法后，他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令他十分恐慌的事情。 昨天，尚千栖不止是说了喜欢他。 他还说，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 第43章 第 43 章 犯规 尚千栖站起身, 他又理了理被韩江遇弄乱的衣服，打算离开。 韩江遇从身后抱住他，侧脸紧紧贴在尚千栖的后背上, 声音沉闷沙哑，难过的情绪溢于言表。 “一定……要和他见面吗？” 尚千栖：“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我不……”韩江遇停顿了一下, 把“不准”那两个字吞回了肚子里, “……我不想你去见他。” 尚千栖垂眸看着韩江遇圈住自己的两只手臂，虽然力道很大, 但露出的手腕和手掌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他一时有些茫然，心里弥漫着一种无措的感觉。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可以确定的是, 他不想看到韩江遇这幅模样。 他们两个人，无论是谁, 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他们很少会为了什么低头, 向来意气风发, 好像从来就有这样的自信, 前程似锦是他们志在必得的人生。 尚千栖从来没见过韩江遇对着谁露出卑微乞怜的姿态,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 在他痛苦挣扎的时候，韩江遇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 因为他的态度而失落、而难过、而惶恐。 尚千栖不是不想相信韩江遇所说的喜欢, 他只是不敢, 他已经被以往那些错觉带来的折磨弄怕了。 所以无论韩江遇是真情实感还是口不择言，他都倾向于选择不去相信。 但是，不论韩江遇对他的喜欢是出于友情还是爱情，看他现在的反应，他至少, 是不想失去自己这个朋友的。 他也因他们这段感情而陷入了苦困的泥潭中，变得郁郁寡欢、彷徨无措，甚至快要丧失了自我和自信。 尚千栖很想漠然置之，可他终究不忍。即使他没有喜欢上韩江遇，他们也拥有十数年深厚无比的友谊。 哪怕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假设他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在尚千栖的认知里，一段理想的朋友情谊，也不该是这样的。 健康的友情应是阳光的、美好的、积极的，友情不是伥鬼，当只能从朋友身上感受到负面的情绪，当在和朋友相处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溜走，这说明，这段友谊，已经坏掉了。 这也是尚千栖为什么狠心和韩江遇说断交的原因，这些日子，无论韩江遇是关心他照顾他，还是单纯地靠近他，他都会感觉痛苦。 他总是心思不属，总是矛盾挣扎，他感觉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已经不是理想中的那个自己了。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走出来，想要全新的开始。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把韩江遇丢在了原地。 如今，韩江遇也陷入了同一片泥潭中，因为他们的感情问题囿于苦困的处境中不得逃脱。 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清楚感情问题对人的影响有多么深重，可能这种问题于他们两人而言，都是比高考数学卷上压轴题挑战更大的难题，是一柄无情的利刃，稍不留神便将人刺到重伤。 他要冷眼旁观吗？要眼睁睁看着韩江遇变得不自信，变得失去自我，变得面目全非吗？ 尚千栖垂下眸子，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换做旁人，或许可以。但这是韩江遇，于他而言，他终究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所以，退让吧。 就退一步。 尚千栖没有挣开他的怀抱，他轻声说：“韩江遇。” 韩江遇听着他的声音。 “你真的没有因为我喜欢你这件事，而厌恶我吗？” 韩江遇微微屏住呼吸，心脏一阵绞痛。他平时那些“直男”“厌同”的言行举止到底给尚千栖带来了多少阴影，才让尚千栖在他已经明确表示喜欢他的前提下，还反复朝他确认会不会讨厌他这件事。 韩江遇忍不住收紧了怀抱，“没有，哪怕是一分一秒，也没有讨厌过你。” “我讨厌我自己的可能性，都比讨厌你的可能性要大。” 韩江遇缓缓把人转过来，他圈着尚千栖的腰，仰头认真地看着他，“栖栖，我一直强调自己是直男，屡次表达自己讨厌同性恋，的确是有些不能告诉你的渊源。” “我现在依旧讨厌外面那些同性恋，但你于我而言，怎么能和他们一概而论，你的性别和取向都不能成为我喜欢你的原因。” “你可以这样认为，我讨厌同性恋，是潜意识里讨厌那些可能喜欢你对你有别的想法的男人。” “我讨厌他们，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能理解吗？” 韩江遇不知道尚千栖有没有接受他这个说法，但见他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好吧。” 尚千栖垂眸看着他，“既然你能接受我的存在，那么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在尚千栖的计划中，他原本是早晚有一天要和韩江遇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因为他接受不了韩江遇厌恶他的眼神，也接受不了韩江遇未来有可能和别人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想退一步。 韩江遇蒙灰的眸子瞬间燃起了一丝亮光，忐忑不安的心情变得有些激动，“好，可以。” “但是，只能是普通朋友。我昨天提到过的那些行为举止，你都不许再做。”尚千栖强调。 强调后，他还以为韩江遇会和他讨价还价一波，但韩江遇竟然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 “好，我明白，我会做到的。以后没有你的允许，那些举动我都不会再做了。” 尚千栖对他的爽快有些惊讶。 但韩江遇却低下头，靠在他的胸口，声线变得沉稳，“栖栖，是我以前，做了犯规的事。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昨天他追过来后，他知道尚千栖就在里面，却并没有闯进来，而是蹲在房门外，守了一夜。 他用一整个夜晚，对过往的一切进行了回顾梳理，他理清了自己的感情。 他知道他对尚千栖，是真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细水流长中，逐渐生根发芽，当他意识到的这一刻，名为喜欢的种子，早已生长出粗壮的枝干，变得枝繁叶茂。 只是他意识到的太晚了些。 不，不仅是意识晚了，他还做了偷懒的、犯规的举动。 在他萌生喜欢的情感时，在他忍不住想要亲吻尚千栖的时候，在他克制不住与他肌肤相贴的冲动时，他没有选择去思考自己这些渴望是因何而生，反而去走了捷径。 他自顾自突破了友谊的界限，还诱骗尚千栖也接受这样早就“不正常”的友谊，来满足自己内心深处隐晦不明的渴望。 他没有去考虑尚千栖会怎么想，是怎么劝说自己以“朋友”的身份接受这些的。 他只考虑了自己。 是他太自私、太自我了。 所以现在尚千栖不相信他，也是他自作自受。 就在刚刚，韩江遇以为尚千栖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已经不要自己了，但他却突然说，还可以做朋友。 他当然要接受。 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说明，尚千栖愿意给他机会啊。 尚千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我还有个要求，是你必须答应的。” “我答应，”尚千栖还没有把具体要求说出来，韩江遇便急急忙忙应了下来，好像生怕因为自己的迟疑导致尚千栖反悔一样。 尚千栖错开与他交汇的视线，声音有些绷紧了。 “如果你以后，发现自己不是喜欢我，不是喜欢男生，而只是为了留住朋友，强迫自己接受……” “或者是，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不，不要告诉我，默默离开……就好了。” 尚千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为了这件事掉眼泪了，可话说到后面，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得哽咽，声音难以为继。 为了这点让步，他简直是把自己的自尊都要打碎了。 韩江遇愣住了，尚千栖的话没入耳际，又像一根铁链一般紧紧绞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全身都被人狠踹了一遍，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尚千栖怎么会这么想？ 怎么会…… 都是因为他。 现在尚千栖不仅是不相信他，他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很不自信。 韩江遇甚至庆幸他们现在还不是恋人，如果真的是恋人了，他让尚千栖对他们的感情产生这么多的顾虑和怀疑，那他这个爱人是做的有多失败，失败到他应该去跳海投湖以证清白的地步。 韩江遇忍着鼻酸和心疼，他站起来，把尚千栖拢进怀里，他捧住尚千栖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全然映出他的身影。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但是，栖栖，你知道，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我现在就向你承诺，你所预设的那些情况，都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我会任由你处置。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以限制我的自由，可以毁掉我的前程，可以……” 韩江遇握着尚千栖的手腕放到自己的心口处，“灭口也行，我会配合你。” 尚千栖的手抖了抖，眼睛浸腾着一层雾气，他吸了吸鼻子，“还说不会了，你现在，不是在做犯规的承诺吗？” 韩江遇的眉目变得柔和，他笑了笑，又握着尚千栖的手把它挪到自己的脸颊旁，感受着他掌心的柔软。 “是，是犯规了。我们栖栖，这么心疼我，可能根本不忍心惩罚我。” “是我，是我接受不了任何残忍的事发生在你身上，那个始作俑者却是我自己。” “所以，”韩江遇用掌心覆上他的手，郑重而又温柔地说，“刽子手的角色，也该由我来承担。” 第44章 第 44 章 我是在勾引你 他的手被韩江遇紧紧握住, 掌心触碰到他的脸颊，触感有些冰凉，可被包裹的手背处却有源源不断地热量传递过来。 韩江遇一边捧着他的手, 一边庄重地向他许诺。宛如守护在他身前的骑士，想要通过献上自己的真心, 来祈求他的一点垂怜。 尚千栖忍不住蜷了蜷指节, 心脏微微被撼动。 他看得出来，韩江遇没有说谎,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尚千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韩江遇的眼睛。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好像有真实的、不加掩饰的爱意流露出来，汹涌而澎湃。 “……” 尚千栖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 “我该出门了。” 韩江遇有些失落, 他忍不住再问了一遍：“一定要和他见面吗？” 尚千栖沉默了一会儿, 说：“我已经拒绝他好几次, 不好再爽约。” 韩江遇捕捉到尚千栖态度里的软化, 心情明亮了些，飞快地说：“你一定要去的话，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觉得合适吗？” 韩江遇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怎么不合适了, 说起来我也认识林子清, 大家都是朋友，一起见个面怎么了？” “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要做，非得避着人才行？”韩江遇已经克制了，但语气还是透着压抑不住的凶狠。 尚千栖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在防备什么。 不管他是出于独占欲, 还是所谓的喜欢，尚千栖都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 “我对林子清没有特别的想法，目前也没有和他发展感情的想法。”尚千栖垂下眸子，“我只是想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如果这样说，你也不接受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韩江遇的心脏骤然缩紧，神色有些僵硬，“……难道我，让你感受到压力了吗？” 尚千栖低着头，没有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 但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韩江遇站起身，他把外套脱了，裹在尚千栖身上，然后又将放在外套夹层里的围巾拿出来，仔细地围在尚千栖脖颈上。 他的外套虽然外层还携着凉气，但里层却裹挟着他的体温，一直贴着身体放着的围巾更是暖融融的。 韩江遇的外套对尚千栖来说有些大了，颈间坠着层层绵软厚实的围巾，更将他的脸蛋衬得格外小巧，毫无瑕疵的容颜仿若精致莹润的暖玉。 韩江遇把他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下意识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等反应过来后，才慢吞吞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以后再闹脾气，也不要在冷天穿这么单薄跑出来，冻坏了身体，是想惩罚自己，还是想惩罚我。” 尚千栖眨了眨眼，围巾和外套上皆是韩江遇的体温，鼻翼嗅到的全是沾在围巾上的韩江遇的气息，这样的温度和气息裹缠着他，蒸腾得他脑子有些发晕，一时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韩江遇继续说：“你去见他吧。”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尚千栖总感觉韩江遇在刻意强调些什么。 韩江遇送他走到门口，却在他出门的前一刻，又扯住了他的衣角。 尚千栖回头看他。 韩江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哦，我忘了。” 韩江遇磨了磨牙，“以后不准做这么幼稚的事，不准拉黑我。” “……”尚千栖微微红了脸。 好吧，确实是，有点幼稚。 尚千栖自己出了门，走进电梯时，他回头看了看，发现韩江遇确实没跟出来，不禁有些诧异。 走出酒店，寒风直灌进衣领，初春的清晨空气依旧是透骨的冰凉。 尚千栖不自觉缩了下脖子，然后紧了紧外套，将围巾围紧了些。突然就有些怀念酒店房间的温暖了。 林子清约他在一家茶馆见面，距离不远，但步行的话也要半个小时。 尚千栖本想着打车过去，但现在是早高峰，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车子，索性直接步行过去了。 等快要到约定的地点时，林子清重新给他发了个定位，显示他人已经到了。 尚千栖迎着冷风走了一路，目光所及终于看到了那家茶馆的门面，刚要加快脚步，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韩江遇发来的消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开了那条消息。 是一张图片。 尚千栖丝毫没有心理准备，那张放大的图片猝不及防就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是……洗浴过后的腹肌照。 照片似乎是在酒店的浴室里拍下的，因此镜头印刻下的照片因雾气弥漫而有些模糊，但是，正因为那些许的模糊，使这张照片呈现的肉.体透出一种暧.昧.朦.胧的诱惑。 镜头对准的是韩江遇的腹肌，他上半身完全没有穿衣服，下半身也只有一片浴巾松垮地系在腰间，位置很低，半遮半掩的弧度引入遐想。定格的镜头下，流畅的肌肉线条晃人眼睛，结实的腹肌整齐的排列在他的腹部。 因为周围萦绕的雾气，画面有些模糊，但那极具爆发力和性张力的肉.体却依旧轻易带给人无与伦比的视觉刺激。 尚千栖瞬间红了脸，他不是没见过韩江遇赤.身.裸.体的模样，但此刻他站在外面的马路上，周围是匆匆的行人，这被定格的浴室腹肌照远比往日对他的刺激要大。 他慌乱地把放大的图片点了回去，刚想问韩江遇干嘛突然给他发这种图，韩江遇的消息就已经发了过来。 【我已经按你说的，乖乖洗了澡。】 【给你验收一下。】 尚千栖：“……” 他好像很无辜。 【好看吗？】 见他没有回应，韩江遇的消息又紧接着跳出来一条。 尚千栖照实回答，【好看。】 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你是在向我炫耀自己的身材吗？】 尚千栖努力克制住自己发散的想法。毕竟以前也是这样，韩江遇经常在他面前脱光衣服秀身材，男性之间互相攀比是正常的，他又多想了怎么办？ 但是，韩江遇有和他攀比的动机吗？ 韩江遇的回应很快跳了出来。 【当然不是。】 【栖栖，你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勾引你。】 尚千栖看着那两个字，心脏的跳动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我是想说，我是你的。】 【所以你喜欢的话，以后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尚千栖看着这两条消息，无意识间弯起了唇角，他鬼使神差地把消息往上滑了一些，想要再点开那张照片，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被韩江遇察觉到了，指腹还没碰到屏幕，那条图片消息就被撤了回去。？？？ 韩江遇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包，和一条文字消息。 【我在酒店等你回来，栖栖。】 不管韩江遇是不是故意的，尚千栖的心思确实被扰乱了，以至于直到他走进茶馆，在林子清对面坐下时，他都还有些走神。 林子清提醒他：“千栖？” 尚千栖终于回过神来，他暗骂了韩江遇一句，才盈出一个温和礼貌的微笑，“学长，不好意思。” 林子清打量着他脱下来的外套和围巾，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家茶馆我以前来过两次，不知道这个环境，你喜不喜欢。” 因为是清晨，茶馆里只有他和林子清两个客人，茶馆布置得十分古朴，环境清幽安静，和外面的喧闹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有些巧妙的是，这个城市和他老家所在的城市都有茶馆文化的存在。 不过，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尚千栖都很少进茶馆，尤其是和朋友，或许是风雅够了，却不够热闹温馨。 尚千栖客气地表示：“我很喜欢。” 林子清看着他，微微叹息一声：“看来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那件外套上，“我听说你和韩江遇最近闹得不太愉快，现在，已经和好了吗？” 尚千栖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他已经努力不让外人关注到他和韩江遇的关系了，可现在就连研究生院的学长都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出了问题。 他微微垂下眸子，轻声说：“我和韩江遇之间，只是出了一些小问题，不足挂齿。学长不必……” 他还没说完，林子清便打断了他的话，“千栖，你喜欢他吗？” “……”尚千栖没想到林子清会打断他的话，印象中，林子清是个非常注重礼节的人。 而且，他的问题……尚千栖感觉有些冒犯。 他眼珠动了动，“学长怎么这么问？” 林子清笑了笑，“我和你是同一类人，所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当然，他也能看出来，韩江遇同样喜欢尚千栖。 不过，作为韩江遇的情敌，他的私心决定了，他不可能将这告诉尚千栖。 尚千栖的神色微微凝滞。 林子清知道，尚千栖虽然为人处世十分通透，但他应该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他的反应总是很纯情，难以遮掩。 “千栖，不要继续喜欢他了。你知道，韩江遇是直男，喜欢他，只会让你受伤。” 尚千栖低下头，声音轻轻颤抖，“我知道。” 所有人都说韩江遇是直男，他自己也知道韩江遇是直男。 可是韩江遇说，他喜欢他。 尚千栖想起那个在他门口守了一夜，红着眼睛不安又落寞地看向他的韩江遇。 那个直白又紧张地向他表明心意的韩江遇。 那个将他的手捧在掌心，郑重又温柔地许下承诺的韩江遇。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充满了爱意。 那么，他是不是也要试着相信他，也应该给彼此留下一点点希望和机会呢。 他好像有种底气，无论结果如何，韩江遇至少不会抛下他离开。 他垂着眸，神态有些脆弱，让人看在眼里，便忍不住心生怜惜，林子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 尚千栖却将手收了回去。 林子清微微怔忪，末了有些失态地问：“千栖，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尚千栖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说：“学长，我很感激你愿意陪我出来放松心情，只是……” 未尽的言语却已经指明了答案。 林子清：“和那种既冲动脾气又不好的人相处，不会觉得心累吗？” “至少在我眼里，你喜欢的人幼稚又不成熟，这样的人，不适合成为你的爱人。” 尚千栖微微皱了下眉。 虽然他和韩江遇之间存在一些棘手的问题，但刨去爱情这个因素，韩江遇也是他认可的自己人。 他很护短。 “学长和他接触不多，或许对他有些误解。” “他很好。” 勤奋、上进、仗义、直爽、嫉恶如仇……除去这些品性，韩江遇，还很会爱人。 不管是不是他，成为韩江遇爱人的那个人，会很幸福的。 他的声音坚决，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林子清沉默了许久。 “……千栖。”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过往经历比较丰富，也有过几段恋情，但都无疾而终。他很清楚自己的个人魅力，对于情感一向游刃有余。 尚千栖，是他最喜欢的。 他很少这么关注一个人，他温和、漂亮、聪明，时而沉静，时而又有些跳脱，他以为这样柔软的人，他多花一些心思，会慢慢沉沦于自己的。 但越接近，越了解，他就越发现尚千栖性格中冷硬的一面。 但这意外的另一面却越发吸引他，让他有了一些执念。 可是，尚千栖似乎从来就没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过。 林子清有些挫败。 时间悄然流逝，茶水喝光了，没有再续。 两人起身，并肩走到门口。他们要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林子清看着他纤薄的身影。 “千栖。” “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尚千栖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他温柔地浅笑，“谢谢学长。” 但林子清的话还没有说尽。 他注视着尚千栖，目光由挣扎转为释然，然后同样笑了笑。 “抱歉，刚刚说了谎。” “韩江遇，他喜欢你。” 第45章 第 45 章 “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尚千栖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他看到韩江遇又陆续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出来没带衣服，我去旁边的商场买了两套衣服。】 【栖栖，你帮我掌掌眼。】 紧接着是两张图片消息。 照片中, 韩江遇穿着一件全新的深色卫衣外套，搭配着宽松的长裤, 姿势随意放松, 画面色彩鲜亮，透着青春男大的活力和热烈。 不过第二张的画风就变了, 明明还是同一套穿着，韩江遇那有力的小臂穿过外套边缘，衣角被挑起, 镜头聚焦在了暴露出的麦色的腹肌上。 然后陆续又是刷屏的五六张照片。 像是开屏的孔雀。 尚千栖想起韩江遇刚刚那句话。 【我是在勾引你。】 尚千栖用指尖戳了戳照片中露出的韩江遇的下巴，他把手机收好, 回到了酒店。 推门进去, 入目可及的画面却与他预期中有些不一样。 韩江遇坐在床边, 新买来的衣服被尽数丢在床上, 他依旧穿着昨天的那件毛衣内衬, 手臂撑在膝盖上，挺拔的腰身此刻微微弓着。 尚千栖走近了，才发现韩江遇手腕上带上了一只崭新的银色手表, 手心里还握着一只。 款式设计有些熟悉。 “……” 尚千栖蓦地停住了脚步。 他记起来了, 这是他买来送给韩江遇的告白礼物, 是他按照韩江遇的喜好和自己的审美挑选的情侣对表。 他明明已经丢掉了。 怎么会被韩江遇拿到。 还是说，只是相似，并不是他买的那一对。 但是，他又在韩江遇的身侧发现了那用来盛放那对情侣对表的精致的小盒子，上面坠着他亲手安置上去的装饰挂件。 尚千栖挪开了视线, 轻声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也不用在意。” 韩江遇骤然握紧了手中的那只银表，他低着头，声音沉闷，“对我来说，依旧意义重大。”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就好了。” 尚千栖有些不想再聊这件事，他把外套脱了，挂在墙上，然后走到韩江遇面前，说：“把裤子脱了。” “……啊？” 韩江遇愣住了，他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尚千栖，磕绊地说：“脱……脱裤子？” 他耳根红得厉害，尚千栖轻扬了下眉，“怎么了？平时不是恨不得全身光着在我面前晃，现在让你脱个裤子却不乐意了？” 他想到些什么，声音沉了沉：“是介意我是同性恋，心里接受不了吗？” 韩江遇立马道：“当然不是。” 他握住尚千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仰头看着他，“是因为站在我眼前的，是我的心上人。我害羞，还不成吗？” 尚千栖打量着他，理智地评价，“嘴变贫了。” 韩江遇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脖颈，“因为我想讨你欢心啊。” 尚千栖眼睛垂下来，看着韩江遇毛茸茸的发顶，心脏处堆砌的壁垒隐隐有些松动，他慢慢呼出一口气，说：“好了，把裤子脱了吧。” 韩江遇一边说着“怎么要我脱裤子”一边利落地把裤子脱了下来。 尚千栖让他坐在床边，自己慢慢蹲下来，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 那处的伤隐隐有些开裂的迹象，有鲜红的血丝顺着裂开的伤口慢慢渗出来。 韩江遇没有说谎。 尚千栖用指腹轻轻抚摸过伤口周围青紫的皮肤，他到底还是心疼韩江遇，面对他受的伤，实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韩江遇却骤然握住了尚千栖的手指，阻止了他的动作。 “栖栖……”韩江遇的声音有些隐忍和失控。 简直是……要疯了。韩江遇在心口无声地呐喊，他以前还以为是自己火气太重又不经常释放，才会常常有反应。 但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哪里是火气重，他是脑子还没意识到，身体先一步对尚千栖有了反应。 要不然怎么每一次起反应都是在和尚千栖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要不然怎么会每一次躁动脑子里盘旋的全都是尚千栖的身影。 他早该意识到的。 可现在意识到了，他反而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在尚千栖面前表露出来，拉着他帮自己了。 他怕吓到尚千栖，尚千栖现在还对他心存芥蒂，韩江遇怕他误解，怕他觉得自己禽兽不如，明明只是被他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皮肤，就……可他实在忍不住。 韩江遇又觉得有些不平衡，他花了好多心思拍自己的照片来勾引尚千栖，尚千栖都没给他什么反应，结果尚千栖就轻轻碰他一下，他就被引诱到了。 尚千栖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这些话韩江遇不敢说出来，他只微微捏紧了尚千栖的手腕，低着头看他。 “栖栖，你快起来。” 尚千栖没理会他，拨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从外面药店里买回来的药，先给伤口周围的皮肤消了下毒，然后又将药水涂了上去。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但已然十分熟练。 韩江遇看着他透着认真的眉眼，身体的躁动慢慢消了下去，他忍不住俯身扣住尚千栖的腰，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把尚千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用指腹把尚千栖手指上沾染的药水一点一点蹭了下去。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做。” 尚千栖侧眸看他，“说好了，我会在你伤好前照顾你。” 韩江遇笑了笑，“那只是我找的借口，想让你多陪陪我而已。” 他看着掌中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因为长期泡在实验室里，他手指的颜色似乎比以前更白了一些。 这双手这样漂亮，不该用在涂药这样无足轻重的事上，他该用这双手，去翻看书籍，去完成他热爱的化学实验，去做，他喜欢的事。 韩江遇珍惜地覆上他的手指，温声说：“你不是说，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所以，即使我不找借口，栖栖，你现在，也不会离开我吧。” 那珍重的姿态和期冀的语气，令尚千栖说不出狠心的话来，他微微点头，“嗯。” 韩江遇笑了起来，他起身从床上的一堆衣服中挑出两件，递给尚千栖。 “我也给你买了两件衣服，你要不要去试试？” 尚千栖被他感染，他感觉心情轻松了许多，自然地把衣服接过来，“好啊，我试试。” 他换上衣服，站在落地镜前。 他的衣服大半都是韩江遇承包的，尺寸不用试都是最合身的。 而韩江遇的审美也向来在线，这套卫衣配长裤，他还没穿上时，就已经感觉会很满意了。 韩江遇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从落地镜中看着穿上新衣服的尚千栖。 心里一片柔软。 他吸取了教训，这次特意没有买情侣装，不过这件衣服穿在尚千栖身上，也丝毫没有减损他分毫气质，反而相得益彰。 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是啊，没名没分的，怎么能穿情侣装。 他得努力，拿到名分才行。 尚千栖转过身来，在他面前展开手臂，问他：“好看吗？” 韩江遇温柔地注视着他，说：“好看。” ……熟悉的对话。 尚千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和韩江遇一样的事。 他被韩江遇传染了。 尚千栖眼神飘了飘，有些不好意思，但韩江遇却往前一步，走到他面前。 他蹲下身来，虚环住尚千栖的腰，然后仰起头，神色认真，语气郑重。 “栖栖，从此刻起，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尚千栖愣了一秒，收敛起了表情，眸子微微颤动。 在韩江遇的注视下，他的呼吸错乱了一下，下意识握紧了手。 韩江遇察觉他的情绪波动，勾住他的手，缓缓将他握紧的掌心打开。 他忍不住弯了下眉，“紧张的，不该是我吗？栖栖。” 明明是一句调侃，他的语气还依旧延续着刚刚的认真和慎重。 尚千栖望着他，忍不住说：“韩江遇，你是真的觉得，你喜欢我吗？” 韩江遇抬眼与他对视，“是，我喜欢你。”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醒，栖栖，我喜欢你，你问我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这个。” 可是……尚千栖心里依旧迟疑着。 一个反复强调自己是直男的男生，真的能一夜之间，就扭转了性向，就坚定认为，自己喜欢的，是作为同性的他吗？ 尚千栖心情复杂，心里实在不安，可又为韩江遇的坚定而动摇。 他想……试探一下韩江遇。 “你起来。”尚千栖说。 “嗯。”韩江遇利落地站了起来。 尚千栖纠结了一会儿，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你亲我一下，试试。” 如果真是“宁折不弯”的直男，那么，即使能跟朋友再亲密，亲吻这样的行为，也不可能能接受吧。 他想起昨晚没有完成的大冒险，心里涌起这样的想法。 韩江遇的瞳仁骤然缩紧，表情变了变，这反应让尚千栖的心也提了起来。 韩江遇往前一步，脚步沉重，尚千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反应过来后，又坚定地站稳了。 韩江遇伸手抚住尚千栖的后颈，另一只手试探着，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然后慢慢加重了力道，缓缓摩挲着。 莹润的双唇逐渐染上绯色。 他的动作带着与往日不同的侵略意味，令尚千栖情不自禁地变得紧张，然后他便听到了在耳际响起的低哑男声。 “栖栖，是认真的吗？” “……是。” 他是要试探韩江遇，他觉得能不能接受和男性接吻是一种很好的鉴定方法。 可是，听着韩江遇的声音，他竟有种感觉，好像把自己送进了坑里一样。 韩江遇微微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凑过来，两人贴得很近，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是你要我亲的，栖栖，不准反悔。” “……”尚千栖终于有些后悔了，可到了这个关口，他也说不出反悔的话来，硬着头皮回答，“嗯。” 湿热的呼吸越发近了，韩江遇的唇尖似乎擦过了他的脸颊。 尚千栖下意识闭上眼睛。 但是，那个吻并没有落下来。 韩江遇慢慢拨开他额头的碎发。 似乎有一声叹息落地，而后，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第46章 第 46 章 弯得猝不及防 肌肤相贴的一刻, 韩江遇内心泛起滚烫的热潮。 他克制不住地将尚千栖拥入了怀中，紧紧圈住他的身体，抵着他的额头, 喑哑道： “先欠着，等有天你真的接受我了, 我会讨要回来的。” 眉心被吻过的肌肤残留着湿热的余温, 尚千栖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眼睛, 下一秒就被韩江遇按在了胸口。 脊背和腰上横亘的两条手臂力气大得惊人，鼻翼处萦绕着独属于韩江遇的气息，被按在胸口, 他似乎听到了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 尚千栖的耳垂上悄然沾染了些红晕。 两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才堪堪分开。 韩江遇说：“栖栖, 我们搬到学校外面来住吧。” 尚千栖愣了下。他的确是有搬出来住的想法, 但他原本想的是自己一个人出来住。 当时他考虑到韩江遇可能不愿意再见他, 而宿舍里的柳柯和于凡, 知道他是同性恋的话, 可能相处起来也会比较尴尬。不如他自己搬出来。 可现在韩江遇的意思是，要一起出来住吗？可是…… 韩江遇似乎读懂了他的顾虑，“就我们两个, 租个两室一厅。你放心, 你不乐意, 我不会强行要求你跟我睡一张床。” “找个离学校近的，这样我们去上课，你去实验室，时间上都不会受影响。” “……好。”尚千栖微微撇开视线。 他对自己的处境有些担忧，昨天他在KTV包厢里失态离开, 后面在宿舍和韩江遇争执，出门撞见了柳柯和于凡。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听到了多少，现在是不是已经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 他们两个，也是正儿八经的直男，好像都不太能接受同性恋。突然发现和自己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是男同，他们会不会觉得被欺骗？ 会怎么看他呢？以后，是不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一个一个问题涌现出来。 而韩江遇也握住他的手，提议道：“栖栖，在找好房子前，我们先回宿舍吧。” 尚千栖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毕竟有将近两年的交情，毕竟他也还不知道柳柯于凡对他究竟会是什么态度，直接给他们的友情判死刑，好像太自我了。 他不想变得太畏头畏脑，被胆怯控制。 而且韩江遇这样给他造成阴影的，他都已经有勇气给彼此一个机会，又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韩江遇还想着劝慰他一下，没想到尚千栖直接答应了，他笑了笑，伸手整理好尚千栖的衣领。 “你续了几天的房？我们是在这住几晚，还是直接回学校？” 既然都决定要回去了，就无所谓早回还是晚回了。尚千栖说：“我们收拾一下，直接回去吧。” “好，都听你的。”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在捡衣服的时候，尚千栖余光中瞥见韩江遇将那只没有佩戴在手腕上的手表仔细收进了礼盒里，又有些失神地摩挲了一下腕间的表带。 尚千栖抬眼望向他那双流露出伤感的眸子，心脏微微颤动。 他有些慌乱地挪开了视线。 在丢掉这份礼物的时候，尚千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喜欢韩江遇了。 可一直纠缠至今，在他狠下心，决定彻底和韩江遇断绝关系的这一天，韩江遇说他也喜欢自己。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他们是互相喜欢，只是错位的认知让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互通心意，就这样断绝了联系的话，经年之后，他们是会已经放下，还是说，这种遗憾，只会越发难以释怀呢。 尚千栖无从得知。只是瞧见韩江遇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觉得，选择给他们彼此之间一个机会，至少，不会是让他后悔的决定。 尚千栖还是很好奇，已经被他丢掉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辗转到韩江遇手里的。 不过，他想了想，没有问出口。 * 两人在外面待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回了宿舍。 站在宿舍门口，尚千栖还是有些忐忑。柳柯还好说，他比较沉稳温柔，但于凡就难说了，一向提到同性恋就十分应激，他又隐瞒了这么久，不知道于凡会不会想打他。 韩江遇察觉他的不安，他笑了下，低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说： “栖栖，你就放心吧。” “他们真想对你做什么，先问过我的拳头。”语气凶狠，全然一幅道理由我定义的蛮横姿态。 尚千栖推开他的脸，“是我理亏在先，你不准这样。” 不过，韩江遇既然这么说，那柳柯和于凡应当是完全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了。 尚千栖吸了口气，推开了宿舍门。 柳柯和于凡都在。 他一进来，声响便吸引了两个人。 柳柯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脑，快步走上前，下意识握住尚千栖的小臂，“小栖，你终于回来了。” “知道多让人担心吗？怎么能喝了酒跑出去，还彻夜不归。” 他似乎有些激动，话语中竟带着些长辈姿态的训斥和关怀，让尚千栖在惊讶间，又无形松了口气。 他用指尖轻轻蹭了下脸颊，对柳柯的责备没有抵触，反而很是乖顺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柳柯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微微收敛了表情，却还握着他，“幸好韩江……” 韩江遇三个字还没有说完，柳柯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他看了看尚千栖，又抬眼看了韩江遇一眼。 他发现两人都穿着新衣服，虽然色彩和版型有些区别，但都是宽松的卫衣搭配长裤，有着明显差距的身形看上去却格外相称。 如果真的闹掰了，尚千栖应当不会跟韩江遇一起回来，也不会和他穿相似的衣服。 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又与从前有些区别，不是特别自然。 柳柯斟酌了一下，他有些想安慰安慰尚千栖，但即使不看过去，他依旧能感觉到有一股存在感很强的视线盯着他放在尚千栖手臂上的手。 好像他只要敢去碰尚千栖的手，韩江遇都能用眼神将他弄死。 想在韩江遇的视线下和尚千栖接触，真的很有压力。 但他还是尽力忽视了这些，目光落在尚千栖轻垂的眉眼上，看他神色还算平静，眼底没有青色，也没有哭肿的痕迹。 能回来，应当是被韩江遇哄好了。 “小栖，你和韩江遇，现在是什么关系？” 尚千栖僵了僵，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朋友吗？是，但又不完全是。朋友这种关系于他和韩江遇而言只会是阶段性的，以后如果不能成为恋人，就只能做陌生人。 而且，他昨天.朝韩江遇表了白，韩江遇今天也向他表达了喜欢，他们这样，也能算朋友吗？ 他正犹豫间，韩江遇却突然开口。 “我在追他。” 语气十分坦然。 “卧槽！”韩江遇的直白让一直站在宿舍内却因为尴尬而没有说话的于凡陷入了头脑风暴，他上前一步，震惊地说，“韩江遇，江哥，你来真的啊？” 他琢磨不透地挠了挠脑袋，“不是，什么情况？” “不是，不是尚千栖喜欢你来着？怎么颠倒了，怎么变成你追他了？” 尚千栖表情有些僵硬。 韩江遇则一副稀松平常的神态。 柳柯有些嫌弃地用手肘肘了于凡一下，于凡瞬间抱住肚子，“哎呦。” 但柳柯的动作并没有止住于凡的好奇心，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大声嚷嚷，“江哥，你真是让兄弟刮目相看，怎么，怎么弯得这么猝不及防？” 韩江遇一点都不想搭理他，把尚千栖推到位置上坐下，然后把身上背的包也扔到了床上。 柳柯和于凡跟着走进来。 于凡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宿舍四个人，一弯弯俩，哎，咱们四个一起当直男的日子算是回不去了。” 尚千栖有些无措，他攥了攥手指，轻声道：“对不起，给你们带来困扰了，是我不好。” “我不该隐瞒你们的。” 四个人关系一向不错，平时有些磕磕碰碰也不会上纲上线，更何况为了一点小事给对方道歉，更是几乎没有发生过。 尚千栖今天还认真道歉了两次。 于凡见状，瞬间收回了夸张的表情，他好像比尚千栖更无措，站得笔直，然后用力摆着双手，“不是不是，我就调侃一下，不是要怪罪你的意思。” 他挠了挠后脑，“同性恋又怎么了，又不是见个男的就喜欢，就比如说，小栖你肯定看不上我吧？” “我们以后还在一块玩，跟以前一样，没区别哈！” 尚千栖没想到于凡这个天天比韩江遇强调自己是直男次数还多的人，观念这么开明，他跟换了个人似的，情商一下子就拔高了。 说完后，于凡心虚地瞟了柳柯一眼，见柳柯表情还算满意，才松了口气。 韩江遇将一切收入眼中，没有言语。 柳柯又走到尚千栖身边，他温柔地摸了摸尚千栖的头发，“小栖，不用想太多。” 柳柯的态度让尚千栖感到了些许心安。 他凑近自己，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尚千栖微微睁大了眼睛。 柳柯站好，微笑着看着他，继续道：“小栖，你已经很勇敢了。” 第47章 第 47 章 “这里，还有这里。”…… 韩江遇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 回到宿舍没多久，他就爬上床补觉去了。 天气不错，尚千栖把整个冬天都一直放在室内的绿植搬到了阳台上。 晨光熹微。 路边的柳树开始抽枝发芽, 灰棕色的长枝条被点点嫩黄点缀，带来了最早的一抹亮眼春色。 尚千栖站在阳台上, 呼吸着微凉的空气。 闭上眼睛, 心境逐渐清明。 没料想到的是，他曾认为十分棘手的问题, 当他选择迈出第一步后，竟这般轻松地就迎刃而解了。 这让他有了一点好的预感。 阳台上的绿植熬过了冬天，顽强地绽放着绿意, 被浇过水后，枝叶的绿色愈发青翠鲜艳。 尚千栖满意地摸了摸叶子, 合上门窗, 回到了宿舍。 虽然柳柯和于凡并不介意, 但韩江遇还是坚持要和他一起搬到学校外面住。 理由是学校的饭菜他吃倦了, 校外的外卖也算不上完全卫生, 他想自己做饭吃。 尚千栖原本还有些犹豫，不过柳柯和于凡也说，他们俩实习的地方离学校远, 天天来回很费时间, 最近也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住算了。 于是, 在外面租房住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尚千栖躺在床上，他下载了一个租房软件，毕竟是要长期住的地方，租在哪、租什么样的，还是得多上心。 软件上推荐的房子眼花缭乱, P上来的图片各个美观养眼，好像都不错，但细看总有些令人不如意的地方存在。 尚千栖挑了一会儿，也没看到一个合适的。 他正挑着，韩江遇的胳膊便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机关上，放在一边。 尚千栖讶异地翻过身，撑起胳膊看向韩江遇，他躺在对面的床上，依旧闭着眼睛。 “你怎么突然醒了？” “房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之前已经看过了。” 韩江遇的声音还透着满满的困意。 “就在学校西门口的小区，环境很好，空间也很大。我晚点联系一下房东，等你有空了带你去看看。” 尚千栖：“你已经看过了？” “嗯，我之前就想过，宿舍毕竟是公共空间，不够方便。还是我们两个自己找个房子住更好。” 尚千栖：“……” 他瞥见韩江遇眼底的乌青，下意识便应了下来，“好。” “你快睡吧。” 韩江遇却睁开了眼睛，他抬眼看向尚千栖，“栖栖，现在先将就一下。等毕业了，我们换个大房子，还是一起住，好不好？” 他眼睛里还带着熬夜留下的血丝，神色却格外认真，带着些许恳求的语气。 有些让人心疼。 尚千栖不自觉启唇，正要说话，韩江遇的食指却突然凑近，按在了他的双唇上，挡住了他未出口的话。 韩江遇又闭上了眼睛，“你还是不要回答我了。” 尚千栖忍不住握住了他的食指，轻笑了下，说：“这当然也是我所希望的。” 韩江遇的呼吸明显收紧了些，尚千栖眉目变得更加柔和，他将韩江遇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轻声说：“睡吧。” 韩江遇安稳地睡了过去。 这次的梦境是格外简单的场景。 他回到了几个小时前，回到了尚千栖一边点着唇，一边对他说“你亲我一口”的时刻。 尚千栖一定是在勾引他。 韩江遇确信。 梦境中，他遵循了身体的本能，紧紧把尚千栖按在怀里，又凶又急地亲了上去。 末了，尚千栖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身上，凑在他耳边，轻声问他，是不是后悔了，要是早一点发现的话，现在就是真的亲到了。 韩江遇顿时惊醒了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周围一片黑暗，他打开手机一看，竟然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宿舍里很安静。 韩江遇借着手机的微光，悄悄探出头。 尚千栖睡着了，他侧着身子，肩颈往下全都裹在被子里。很是乖巧的睡姿，和小时候一样。 可是，韩江遇却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好像已经没办法拿以前那种保护弟弟的心态来对待尚千栖。 他好像一直以来，都不是以纯粹的朋友视角来看待尚千栖的。 微弱的光线下，尚千栖漂亮的眉眼轮廓却越发清晰，他的五官相较小时候，已经彻底长开了。目光流转间，仿佛有绵绵情意缠绕其间。 他总是被这样的目光吸引，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抱尚千栖，总是按捺不住想要将尚千栖融进怀里的渴望。 韩江遇现在明白了。 那是他在因尚千栖而心动。 * 虽然已经没有再继续躲着韩江遇的必要，但尚千栖依旧将大量时间泡在实验室里。 作为姜程青睐的弟子，他破格加入了姜程所研究课题的项目组，和几个博士、硕士研究生一起推进项目进展。 这纵然代表着姜程对他的信任，但也无形中为他增添了许多压力。 尚千栖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这天，作为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学生，尚千栖走出实验楼时，已经日薄西山，光线昏暗。 他看了眼手机，下午几个小时的时间，很意外的韩江遇没有给他发消息过来。 尚千栖正考虑着要先回宿舍，还是先去吃饭，耳边便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喊。 “栖栖！” 声音从身后响起，尚千栖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人拦腰抱住。 韩江遇将下巴垫在他肩上，幽怨地说：“怎么忙到这么晚？” 尚千栖眨了眨眼：“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你猜呀。”韩江遇含混地说。 “你的竞赛呢？” “今天上午就结束了，”韩江遇怨气更重，“看来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哪有呀，”尚千栖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韩江遇哼了一声，“还知道要吃饭啊。” 尚千栖揉了揉肚子，厚脸皮地说：“嗯，我饿了。” 韩江遇低下头来看着他平坦的小腹，“今天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怎么突然想出去吃？” “因为我打算邀请我们专心搞事业的栖栖，抽出宝贵的时间，跟我一起去看看我挑好的房子。” 尚千栖微微睁大眼，“你不是一直在忙吗？哪来的时间。” 韩江遇最近不比他清闲，一直在忙一场大型竞赛。他以为韩江遇会专心比赛，房子的事后面再说，没想到他已经挑好了。 “再忙也不能忘记最重要的事啊。”韩江遇把尚千栖肩上的背包拿过来自己背上。 尚千栖一时失语，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好，那我们现在去看吧。” 韩江遇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欣喜。 两人直接出了校门，联系上房东，跟着房东去看了房子。 因为是韩江遇挑的，尚千栖很放心，看房的过程中，也全程是满意的心态。 房子离学校很近，但远离马路，所以周边环境很安静，两室一厅，五十多平的空间于学生租住而言已经是相当充足，而且设施齐全、干净，水电房租都很具性价比，用温馨宜居来评价一点也不为过。 其实两人家里都很富足，在外面租房的预算也算充足。 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能在学校附近找到这么一个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房子，韩江遇的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两人看完房后，就直接敲定了下来。 他们还没有吃晚饭，刚离开小区，肚子就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韩江遇：“栖栖，你想吃什么？” 尚千栖看向不远处的小吃一条街，抬手指向其中一家。 几分钟后，尚千栖和韩江遇坐在了大排档的店面里，店家将菜单送了上来。 韩江遇仔细挑选着。 尚千栖的胃一向娇贵，这些路边的摊位，卫生条件参差不齐，韩江遇很少让他在小摊上吃。 不过见他今天心情不错，韩江遇有些不想坏了他的心情，在小吃街上挑了一遍后，终于选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 除了小龙虾和烤鱼两个主菜外，还选了几个小菜，韩江遇将选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托着下巴看着尚千栖。 店里用的是暖色的灯光，光线扑在他的睫毛上，在他眼睑处垂落一小片阴影，清浅温柔的眉目熠熠生辉，像是笼了一层光晕。 韩江遇破天荒答应了尚千栖要喝酒的提议，不过两人喝的是度数很低的啤酒。 离开大排档，两人并排走进了校园。 韩江遇偷看他，忍不住道：“栖栖，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尚千栖微微怔忪，明明以他的酒量，远不至于喝醉的地步，但反应却像醉了一般，有些迟钝，又有些天然。 他慢一拍地回：“嗯，心情是不错。” 韩江遇无意识中也弯起了唇，看到尚千栖开心，他就很开心。 但走着走着，尚千栖便停了下来。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尚千栖扬起头，看了看因为老旧而有些闪烁的路灯，又看了看旁边的冬青树，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韩江遇感觉有些古怪，他的目光一路跟随着尚千栖，最后重新落在他身上，对上他一点点变得忧伤的视线。 他心脏一颤，往前一步，“怎么了？” 尚千栖皱起了脸，他伸出食指，指尖戳在自己的脸颊上。脸颊上的软肉瞬间被他戳得陷进去了一块。 尚千栖看着韩江遇，说：“那天你喝了酒，就在这里，你亲了我。” “这里，还有这里。”他戳完自己的脸颊，又去戳自己的手背，最后垂下手臂，低着头说。 “可是你不记得。”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才亲我。” “可这好像是我的错觉。” 第48章 第 48 章 期限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 又或许是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尚千栖把压在心口许久的心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抿着唇，含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江遇, 眸子里浸满了明晃晃的指责和控诉。 可嗓音却实在软得一塌糊涂，没有展露出分毫攻击性, 只让人看出了满满的委屈。 韩江遇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像是被受伤的小猫用爪子在心口上用力抓了一下，一面觉得眼前的小猫又娇又可爱, 心里一片柔软，一面又能感受到，被抓伤的位置隐隐作痛。 他有些庆幸今天让尚千栖喝了些酒, 不然以他的个性，这样的心事又不知会隐瞒他多久。 心事藏得越久, 就像扎在肌肤里的刺, 只会越来越深, 直到每每想起, 都会牵动起难言的疼痛。 韩江遇上前一步, 握住尚千栖的手腕。 “栖栖，那不是你的错觉。” 他凑近尚千栖的脸颊，被指腹戳过的位置留下了一点轻浅的红色指痕, 他盯着那个位置, 继续说：“是我的错觉。” “是我对自己的感情有错误的认知, 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只是自己没有发觉，还误以为是单纯的友情。” 尚千栖撇开脑袋，轻轻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现在在追我, 当然什么鬼话都说的出来。” 喝了酒的尚千栖似乎坦诚了许多，有什么想法就说些什么。 韩江遇忍不住抵住他的额头，唇角试探着贴近他的脸颊，毫微的距离，令彼此之间的呼吸交错缠绕。 “那栖栖，你不知道吗，喝了酒，容易放大人心里的欲望。” “我如果不是潜意识里有亲吻你的渴望，又怎么会在喝醉后践行到现实中。”韩江遇用鼻尖戳弄着尚千栖的脸颊，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肌肤，“我都想要亲你了，你还觉得我对你只是单纯的朋友情谊吗？” 尚千栖眼睛灵动地转了转，“那就不能是，你其实是想咬我吗？” 韩江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点一点把人圈进怀里，假意附和地表示，“确实，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毕竟我以前就咬过栖栖，对吧。” 尚千栖又哼哼了两声，看样子对他很是不满。 韩江遇捏着他的手指，“我不记得了，所以栖栖能不能帮我回忆回忆，我那天是怎么做的，也好让我判断一下，我到底是想亲你，还是想咬你，好不好？” 尚千栖没察觉到问题，却被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用柔软的语气继续控诉。 “就是这样啊，”尚千栖指着路灯下的宽敞道路，“那天吃完火锅，我们打车到校门口，你喝醉了，我只能扛着你……” “抗？”韩江遇露出古怪的表情，“栖栖，你确定吗？” 尚千栖脸色微红，他咬了咬舌尖，“扶，扶着你回来，好了吧。” 韩江遇轻笑。 尚千栖继续说：“你突然发酒疯，把我抱住转了两圈。” “哦？” 韩江遇揽住他的腰，把他的重量压向自己，然后微微用力，将他轻盈的身体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末了，他才把人稳稳放下，问：“是这样吗？” 尚千栖踩在地面上，手却下意识抓着韩江遇的衣服没放，闻言，他点了点头。 韩江遇追问：“那，然后呢？” “你把我放下来后，却还抱着我不放，”尚千栖低头看看韩江遇依旧搭在他腰上的手，指指点点地说，“嗯，就和现在一样。” 韩江遇注视着他，心脏微微发痒，他低下头，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 尚千栖的脸颊近在咫尺。 韩江遇默默滚了下喉结，声音有些低哑，“栖栖记得好清楚，我还做了什么，继续说给我听吧。” “你抱得太用力，所以凑过来的时候，我躲不开。我以为你要咬我的脸，所以只好用手捂住了。” “结果你亲在了我的手背上。” 韩江遇听着，便执起了他的手，好像刻意复刻他话里描述的样子般，把他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 紧接着，韩江遇闭上眼睛，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是这样吗？栖栖。” 这个亲吻一触即离，尚千栖恍惚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 “继续啊，栖栖，你还没说完呢。”韩江遇睁开眼睛，提醒他。 尚千栖停顿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嗓音却发紧了，“你好像很不乐意，就把我的手给挪开了。” “然后，你就亲、不是、你就咬了我的脸。” “原来是这样，”韩江遇缓缓将他的手挪开，两人的身影交错，这一刻，时光仿若重叠。“看来栖栖是真的不确定，我是想要咬你，还是想要亲你。” 韩江遇慢慢抚住他的后颈，“那就来重新确认一下吧。” 他低下头，唇齿终于触碰到尚千栖的脸颊。 尚千栖感觉自己的侧脸被韩江遇的牙齿轻轻咬住，厮磨着他脸上的软肉。但是紧接着，齿间的力道松开了，韩江遇探出一点舌尖，缓慢地舔过被他咬住的地方。 脸颊上落上潮湿的呼吸，薄唇贴着他的肌肤，缠绵着留下专属的印记。 明明亲到的不是嘴唇，尚千栖却感觉呼吸被夺去了，心跳加快了许多，脑中也难掩晕眩。 韩江遇抱着他，不知道亲了多久，才缓缓松开。 尚千栖已经被他亲得晃了神，身体也软在了他怀里，那副柔软的模样，好像他此刻真的亲上去，尚千栖也不会拒绝。 韩江遇极力克制住体内火热的冲动，嗓音喑哑地说：“栖栖，告诉我，这是亲，还是咬？你有答案了吗？” 尚千栖慢腾腾地挪开了视线，“是……亲。” 他看着自己和韩江遇的影子被路灯一点点拉长，暖黄色的橘色光线好像和那日没有分毫区别。 时间仿佛回到了去年的那一刻。 可是，他的脑子里，已经无法去回忆当时那令人茫然而揪心的场景，记忆仿佛被尽数覆盖，只留下了刚刚那一刻，刚刚，韩江遇亲吻他时，那湿热的舌尖、缠绵的呼吸，以及，韩江遇看向他时，那汹涌到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韩江遇抵住他的额头：“都告诉我吧，栖栖。” “告诉我，我还做了什么。” 尚千栖好像明白了韩江遇的用意，心尖微微颤抖，他却假装没有懂，说：“没有了，你那天做了什么，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韩江遇：“那你会记得今天的一切吗？” 尚千栖：“那可不一定，我可是喝了酒，或许明天早上，就跟当初的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韩江遇轻笑，他把尚千栖推到自己身前，从身后环住他，身上的大衣垂下来，遮住两人的身形。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也会帮栖栖回忆起来的。” “哼，”尚千栖抬起脚步，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地走着，“我怀疑你想占我便宜。” 韩江遇对他的质疑不置可否，可却俯下身，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探出头来，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尚千栖的嘴唇。 他问：“我真的没有做其他的事吗？” 尚千栖：“你是指什么呢？” 韩江遇点了点嘴唇，“这里啊，没有亲这里吗？” 尚千栖轻瞥了他一眼，“没有。” “你要是想跟我接吻，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韩江遇笑了一声，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蹭了下尚千栖的脸颊，“看来喝了酒确实不一样，今天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尚千栖又懒懒地哼了一声。 韩江遇继续说：“我可是很保守的，没名没分的我才不会把自己的初吻交出去。” “我要有名分了，光明正大地亲你。” 尚千栖：“……” 韩江遇说着说着，突然搂紧了尚千栖。 两人的脚步停下来。 韩江遇将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处，身体微微颤抖，“幸好，幸好。” 尚千栖感受到韩江遇身上透出的一股莫大的悲伤，神色微微凝滞，“……怎么了？” “幸好，还没有真的亲到你。” “如果你和我的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发生了，我却半点印象都没有……我恐怕，会懊恼一辈子。” “我以前真是太混账了。” 尚千栖神色格外复杂，“干嘛这样说自己。” “你也只是……只是没有弄懂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已。”他不由自主地就为韩江遇找了借口。 韩江遇：“栖栖，你是心疼我，在为我开脱，还是真的这样以为呢？” “我……我不知道。”尚千栖这样说，可却在不住地动摇，他感觉，心里的天平已经默默有了倾向。 韩江遇却并没有因为他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泄气，他轻轻吐息，“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直到你能坚定地给我答案的那一刻。” 尚千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韩江遇，你有没有想过，要设置一个期限呢？” 韩江遇转到他面前，“为什么要设置期限？” “……做任何事，都应该要有吧？” 韩江遇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忍不住摸了摸尚千栖柔软的头发。 明明现在尚千栖才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他却主动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他做了那么多荒唐出格的事，惹他伤心难过，但尚千栖还心疼他。 这是唯独对他的，独特的待遇。 他又怎么能不珍惜。 韩江遇蹲下身来，握着尚千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仰起头，“栖栖，上次你跟我说了你在山上许的愿，你还记得，我也在那许了一个愿望吗？” 尚千栖有些不明所以，“嗯，你要告诉我吗？” 他还记得，韩江遇说那个愿望和他有关。 韩江遇摇了摇头，“愿望还没有实现，所以不能告诉你。” “但我想说的是，我会用一生，来践行这个愿望。” 第49章 第 49 章 真的不是在向他撒娇吗？…… 签了租房合同后, 尚千栖和韩江遇很快就挑了个空闲的周末时间，把宿舍里的东西搬了过去。 东西比较多，柳柯和于凡特意过来帮忙, 四个人一起搬，效率非常高, 一上午的时间就搬好了。 他们两个请柳柯和于凡吃了一顿豪华午饭, 下午又去旁边的商场置办了些生活用品。 虽然搬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打扫房间, 清理垃圾，将搬来和买来的家具、用品重新收拾整理出来，却废了不少功夫。 忙到傍晚, 才勉强告一段落，这个“小家”也初具成型。 虽然面积比他老家的房子小了三分之二不止,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除了两个带浴室的卧室, 还有一个客厅, 一个小厨房, 一个杂物间。 因为分出来的居室少，所以两个卧室的空间都挺富余的。 经过他们一番整理收拾后，整个房子呈现出宽敞明亮的温馨感, 看着就十分宜居。 尚千栖累得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腿和胳膊都又酸又麻, 他半垂着眼睛疲惫地看着依旧在拖地的韩江遇，说：“休息一会儿吧。” 韩江遇：“你先休息，我这边再拖一遍就OK了。” 尚千栖看着已经被他拖到锃光瓦亮的瓷砖地面，“我觉得已经可以了呀，你有洁癖吗？” 韩江遇逐渐拖到他身边, “洁癖是不至于有，不过和你一起住的地方，不弄干净一点，我心里不舒服。” 他看到尚千栖躺在沙发上，愣了一下，把拖把放在一边，走过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沙发套还没换，上面脏。” 尚千栖摇摇头：“我也还没洗澡呢。” “今天累坏了吧，”他有些心疼地捏了捏尚千栖的脸蛋，“剩下的我来就好了，你快回房间休息。” 尚千栖趴在他肩膀上，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我不想动了，也不想去洗澡。” “你把我放下来，我就在沙发上睡。” “……那怎么行，沙发太硬了，睡着不舒服，对颈椎也不好。”韩江遇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听话，去洗澡然后去房间睡，好不好？” 尚千栖已经不回声了。 韩江遇托住尚千栖的身体，往上掂了掂，把他整个抱在身上，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今天确实事情太多，把栖栖累到了。” “那洗澡这种事，就让我来效劳吧。” 韩江遇推开浴室的门，用一只手按着尚千栖，另一只手空出来调节水温，他继续说，“虽然我很乐意，但这可不能算我不信守约定，栖栖。” 尚千栖骤然睁开了眼睛，不满地看着他，“你是什么大家长吗？都说不想洗了。” 韩江遇笑：“我倒是很羡慕叔叔阿姨有你的监护权。” 虽然在笑，但他眼底的神色却很认真，尚千栖总感觉再聊下去事情就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他从韩江遇身上下来，把他推出了浴室，说：“我洗就是了。” 韩江遇又笑了一声，没再为难他。 浴室门被合上，韩江遇站在门口，看着磨砂玻璃层下被模糊的人影，沙沙的水声掩盖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韩江遇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气，回到客厅继续拖地。 拖完后，他也去自己那间房的浴室简单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件衣服，走进尚千栖的房间。 卧室的床上用品都是新买的，尚千栖趴在床上，整个人陷在松软的被褥中，睡姿不太美妙，宽松的睡衣被卷在腰间，露出腰间白皙的肌肤。 他总能从尚千栖身上感到一种矛盾。 有些时候，韩江遇会产生恍惚的错觉，他感觉尚千栖好像还没有长大，总是透出些少年人的青涩，干净又清冽。 或许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韩江遇以前不敢去探究自己的心理，因为尚千栖的气质实在是太过温暖干净，对这样的人生出欲.望好像是一件肮脏又见不得光的事。 而且，虽然尚千栖说了喜欢他，可韩江遇心里却并不感觉踏实，他觉得尚千栖即使喜欢他，对他的喜欢一定没有他对尚千栖的喜欢多。 他不会对自己露出痴迷的神态，似乎欲望也很淡.薄，除了那几次被他强迫着弄，好像逼出了点反应，除此以外日常都像个性冷淡一样。 所以尚千栖突然说喜欢自己，韩江遇很意外。 但有些时候，韩江遇又会产生另一种错觉，他感觉尚千栖似乎已经熟透了，像个蛊惑人心的魅魔一般，总是不经意又仿佛在刻意引诱他。 就比如刚刚在沙发上，真的不是在向他撒娇吗？！ 而此刻的场景下，那种矛盾感仿佛被放大到了极点。 躺在床上的尚千栖穿的是图案很简单的棉质睡衣，睡姿也像个孩子，却不经意露出半截纤细白腻的腰身。 韩江遇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在犯罪。 他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伸出手贴在尚千栖露出的肌肤上，用手掌丈量那节腰身。 虽然思想很不堪，他却逼着自己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样，点了点头，低喃道：“嗯，长了点肉。” 视线向上，韩江遇这才注意到尚千栖头发都没吹，还是湿哒哒的。 韩江遇眉心跳了跳，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他有些生气，尚千栖好像总是照顾不好自己。但又有些庆幸，尚千栖不会照顾自己，那他就是被需要的。 韩江遇从衣柜旁边的小柜子里把吹风机拿出来，插上电。他俯下身，将尚千栖揽在怀里，抱坐起来。 他就着这个被坐在怀里的姿势，先是用干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头发上的水滴，然后，一边用手撑着尚千栖的肩膀，一边将吹风机的风速和温度调整到合适的档位，按下了按钮。 温和的暖风吹过尚千栖湿乎乎的头发，韩江遇慢慢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他的发丝又细又软，被暖风吹起清香的味道。 尚千栖还是被吹风机的声音吵醒了，他半阖着眼睛，依旧很困倦，任由韩江遇动作。 韩江遇很快就吹好了头发，他把被弄湿的枕头换掉，换了个干燥的枕头，然后把人放下来，枕在柔软的枕头里。 韩江遇收好吹风机，又走过来，床边的被褥陷下去一块，韩江遇将他卷进被子里的小腿拎出来，缓慢又有力地按着他的小腿肉。 “唔……”他力道用得不小，尚千栖已经麻木僵硬的小腿被按得又酸又痛，立刻清醒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他蹬了蹬腿，想逃离这种疼痛，却被韩江遇用力捏住脚腕。 韩江遇声音温柔，话语间却不容他抗拒，“帮你按一下腿，会有点痛，你忍一忍。不然明天会更不舒服的。” 尚千栖平时除了跑步打卡，基本没什么运动量，日常活动也就上课、去实验室和社团活动，也不乐衷于参加学校学院组织的体育赛事。 他对这些一知半解，此刻更是被捏得疼出了泪花，根本不听韩江遇说的话，“不用了，我用不着，你快放手，放开。” 韩江遇大部分时候都听他的，但某些时候，对他说了的话就跟过耳边风一样，完全不听。 现在就是。 尚千栖本能地想逃脱，蹬腿踢他，却被卡住膝盖，小腿完全动不得了。 “乖一点。我知道怎么弄，不会弄伤你的。”他低着头，不顾尚千栖的挣扎，有力的手掌沿着他的脚腕一路按至小腿腿腹。 尚千栖疼得坐了起来，抱住他肌肉鼓动的手臂，知道阻止不了，他也放弃了，只紧抱着他，埋头在他的肩膀上，时而克制不住地痛吟一声。 韩江遇按完一条腿，又换了另一条，已经体验过一次的疼痛复刻，尚千栖都快崩溃了，倒吸着凉气，在韩江遇衣服上蹭着眼泪。 他瞧了瞧自己被捏住的小腿，忍不住小声说：“你就不能轻一点嘛。” 韩江遇将放在他腿上的视线挪回来，见他眼里带着水光，眼尾也红了，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手臂上，微微颤抖着。 看来是真的很痛。 韩江遇心里有些柔软，又有些无奈，他放轻了声音，安抚道：“我在克制力道，但是太轻了，就没用了。” 他虽然在数学系，但经常打球参赛，对于怎么缓解肌肉疲累可以说是相当专业，所以并不担心会失误弄伤了他。 但是…… 尚千栖好像对疼痛的感知太敏感了。 以前他就发现了，尚千栖对疼痛的承受力很低。 这样的话……以后，如果……韩江遇突然就想到了奇怪的地方。 他脸色微微变了，用力甩了下脑袋，甩掉自己不干净的想法。 韩江遇低下头，贴近尚千栖的肌肤，慢慢亲掉他眼尾处的眼泪，轻声哄着他，“很快就好了，栖栖，再忍一下。” 尚千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分钟，这场“酷刑”终于结束，尚千栖额头上出了些汗，他凝视着自己已经被捏红的小腿肉，怀疑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韩江遇又开始慢慢捏起他的手臂和肩膀，闻言轻笑道：“当然有用，你不信我这个专业人士吗？” 尚千栖瞥他。 韩江遇几乎把他全身都捏了一遍，终于放开他，把他按在枕头上，“好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地睡了。” 他见尚千栖丢魂似地瘫在床上，忍不住笑起来，又摸了摸尚千栖的脑袋，才站起身说：“我也回去了，这次不会再过来打扰你了，你好好睡觉。” 尚千栖却突然坐了起来，扯住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也让我帮你按吧。” 第50章 第 50 章 “还要继续吗？”…… 韩江遇停顿了一秒, 坐了回去。 “你帮我按？” 尚千栖点了点头，神色认真。 韩江遇忍着笑意，他往床头上一靠, 一双长腿随意地撑到床上，有些戏谑地说：“那栖栖就来试试吧。” 尚千栖往床中心挪了挪屁股, 坐到韩江遇那双大长腿的一侧。 他的小腿和大腿肌肉结实又不夸张, 曲起时线条流畅，呈现出蓬勃的力量感。 尚千栖跪坐着：“嗯……怎么按呢？” 韩江遇：“随便按。” 反正就凭尚千栖这点力气, 哪怕按错了位置，用不对力道，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害。 “随便按？”尚千栖露出狐疑的目光。 韩江遇刚刚还说让他相信他这个专业人士, 话里话外不都意味着这事也需要一些专业水平吗？ 让他随便按？ 不过这或许也确实不需要刻意去学些什么，毕竟在家里的时候, 爸爸妈妈也时不时给对方按摩肩膀、按摩腰、按摩腿的, 他们也没专门去学过这方面的知识。 尚千栖试探着将手指搭在韩江遇的小腿上, 莹白如玉的纤细五指与韩江遇麦色的长腿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那我就随便按了。” 尚千栖稍稍用力, 捏住韩江遇的小腿肉。 刚刚韩江遇给他按摩的场景, 他还有些印象，他循着记忆，学着韩江遇的动作。 从脚踝缓慢地按到膝部。 他自以为有模有样, 态度也端正又认真, 也看在韩江遇眼里, 却是毫无章法，力道更是约等于无。 但是尚千栖这么主动，他有些受宠若惊，实在忍不住地享受着与尚千栖的肌肤相贴。 不过按着按着，味道就变了。 尚千栖按完了他的小腿, 又挪了挪屁股，靠过来开始按他的大腿，像小猫挠痒一样的动作，令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他曲起了腿，肌肉微微绷紧。 尚千栖两只手都圈不住他的大腿，此刻腿曲起来，硬邦邦的肌肉更是让他无处下手。 这激起了尚千栖的好胜心，用力捏他腿上的肌肉，却发现那肌肉硬的，他好像怎么使劲怎么都按不下去。 正当他疲于应付时，韩江遇突然坐直了身体，挡了一下尚千栖的胳膊，“别按了，有点痒。” “什么？” 尚千栖难以置信，他被韩江遇按得都快疼死了，韩江遇却只感受到了一个“痒”字吗？ 尚千栖自己已经体会到了，他才开始被按得又酸又痛，但缓过来后，身体确实得到了放松，肌肉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 那说明韩江遇跟他说的是对的。 他也很想让韩江遇放松放松。 那韩江遇这个反应，不是意味着他按得毫无效果吗？ 尚千栖有些不开心，原本已经有些想放弃了，被韩江遇这话一激，顿时决定继续。 “是我用的力气不够吗？我再用力点。” 他拨开韩江遇的手，手指重新搭在他的大腿上，见他曲着腿，不禁道：“你躺下呀，把腿放直，你这样绷着，我都捏不动。” 韩江遇用手撑着额心，眸子笼在阴影之下，微微偏过头，“已经可以了，栖栖，不用按了。” “今天这么累，你还是休息吧。” 他的声线与平日有些区别，不过尚千栖此刻一心想着要把按摩这件事做好，根本没有关注到。 “哪里可以了，你跟我反应一点也不一样，”尚千栖用指尖戳着他腿上的肌肉，“而且你看，你大腿肌肉还这么僵硬。” “不是你说，不放松一下，明天会不舒服吗？” 尚千栖怀疑韩江遇在敷衍他，一定是觉得他按得没用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他觉得自己的实力遭到了深深的质疑。 韩江遇：“没关系的，我回房间自己拉伸一下。” 看看，看看，他想的没错吧。 尚千栖脾气上来了，他直接起身坐在了韩江遇膝盖上，“你快躺好，把腿放直。” “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他跃跃欲试，韩江遇却饱受折磨。 膝盖顶在柔软又饱满的臀肉上，韩江遇本来就被他摸得有些不对劲，此刻更是呼吸一乱，一阵热气涌了上来。 他担心尚千栖坐不稳，于是扶着他的腰，把曲起的膝盖放平。 尚千栖露出了点愉悦的神色，眼睛明亮地看着韩江遇穿着短裤的大腿，有模有样地捏了捏自己的指骨，然后重新放上去，加了一些力气，从他的膝盖处一路往上按过去。 韩江遇没再说话。 尚千栖感觉自己渐入佳境，好像掌握了一些技巧，手指似乎能感知到韩江遇的肌肉走向。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房间里似乎有些太安静了，萦绕在耳际的只剩下韩江遇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尚千栖停顿了一下，“痛吗？” 声音还没有落地，尚千栖便僵住了，指尖触及韩江遇短裤的边缘，视线顺着向上，落在其间.隆.起的一块。尚千栖不是没见过，他甚至还摸过，但只观察布料绷紧的短裤上的狰狞弧度，就能看出那不是在韩江遇的正常状态。 尚千栖愣了两秒，紧接着就准备爬起来，却被韩江遇从身后拦住腰。 腰间沉重的压迫力令他扑在韩江遇身上，再回神时，他已然坐到了韩江遇腰间。 臀上……尚千栖双手撑住韩江遇的肩，却被人更用力地拉近了距离。 韩江遇贴着他的耳朵，呼吸有些烫人。 “栖栖，你是故意的吗？” 尚千栖不敢直视他，耳根已然红透了。 “还要继续吗？”韩江遇轻咬着他的耳朵，以此来缓解体内的热气，“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尚千栖磕磕绊绊地说：“不继续了。” 韩江遇闭上眼睛，敛了敛自己沉重的呼吸，才把尚千栖从身上抱下来，放在床上。 尚千栖没敢动，也没敢看他，任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住，全然乖巧的模样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韩江遇感觉身体躁动得更厉害了，他匆匆别开眼，快步走到门口，灭了灯。 “睡吧。” 沉沉的夜色下，尚千栖侧躺着，眨了眨眼，他将松软的被子敛进怀里，抱紧。 然后，慢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 第二天早上，尚千栖醒过来，他循着那轻微的响动，来到厨房。 韩江遇已经做好了早餐。 桌上摆着一份刚刚蒸好的鸡蛋羹，煎好的香肠，面包，热牛奶……非常丰盛。 他们昨天睡得早，现在才七点。 但尚千栖发现，韩江遇不仅做好了早餐，他连昨天搬家剩下的一些收尾工作也一并弄好了。 “怎么不叫我起来一起做？” “好不容易有空闲了，自然得让你好好休息一次。” 韩江遇将最后一个轻淡的小菜端上来，拆掉身上的围裙，走过来时，因为身高太高，带给人一些无形的压迫感，但神色温和，眉目含笑，削弱了气质和相貌的锋锐，让人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人。 尚千栖把两个椅子挪出来，又跟着他去厨房把碗筷汤匙拿出来。 两人坐在餐桌前，视线相撞，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些许微笑。 这是他们一起生活后的第一次早餐。 晨光明媚，心情舒朗。 一整个白天，他们都没出门，直到夜幕落下，韩江遇敲开尚千栖的门。 “栖栖，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看场电影吗？” 平时出去玩，都是口头上随便说一下就出发了，韩江遇这次却用了特别郑重的语气，说这是追求他，必须要有的姿态。 尚千栖自然是答应了他的邀请。 或许是两人以前就已经足够亲密了，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这种事早已经是他们的日常，现在却赋予了一些不同的内涵，实质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尚千栖甚至觉得有些别扭。 两人刚刚走进电影院，尚千栖站在大厅里，等着去兑换纸质票的韩江遇回来。 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突然跑到了他面前，“你是尚千栖吗？” 他肤色很白，于是脸红的时候就非常明显，看向尚千栖的眼神透着赤裸裸的喜欢。 学生穿着，应当是同一个学校的。 尚千栖：“是。” 男生得到他的回应，神色露出明显的欣喜，有些激动地靠近一步，说：“我一直仰慕你，很喜欢你。我能加你的联系方式吗？或许我们可以发展一下。” 尚千栖有些头疼。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半年里，来加他联系方式的男生远比女生要多。 难道他弯得这么明显吗？ 相较于女生，男生的表达相当直白，也相当难缠。 尚千栖其实对同性恋不太敏感，很多时候，都是人家出柜了，他才意识到，哦，原来他是GAY啊。 但接近他的这些男性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他都不用过多揣测，直接就能看出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就像于凡说的，他也不是见个男的就喜欢。 而且，像眼前这种，虽然长得还可以，但行为让他觉得很冒犯，他很不喜欢。 尚千栖挪了挪视线，正组织着语言，一道阴影便笼了过来。 “他跟我一起来的。” 韩江遇的声线格外冷漠，看向对面的神色冷冽又阴郁，令人不寒而栗。 那男生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又看着尚千栖笑了笑，“没关系啊，我也就是想和千栖交个朋友。” “是吗？”韩江遇听到那声“千栖”，眼神更加阴寒，他冷笑了一声，“看来你在跟我装傻。” 尚千栖瞧了韩江遇一眼。 韩江遇握住他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或者说，你已经准备好，来当我的情敌了吗？”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混蛋 男生灰溜溜地走了。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 两人走到场内，找到位置坐下。 尚千栖低头看着被扣住的五指，两人温热的掌心相贴, 他倏忽间意识到，韩江遇刚刚的行为, 无异于当众出柜。 虽然现在大家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很高, 但是很多“直男”都对这个群体避之不及。 尤其是，韩江遇不久前还十分痛恶同性恋的接近, 才过去多久啊，竟然就轻而易举地在旁人面前承认了自己喜欢同性。 面对这种角色定位的一百八十度转变，他表现得好像毫无心理负担。 电影院设在学校附近, 人流量不容小觑，两人就座后, 陆陆续续有人进场。 尚千栖压低了声音, 说：“会不会太冲动了, 以你的关注度, 用不了多久, 学校里就会传出你喜欢同性的流言。” 韩江遇哼了一声，他将买好的爆米花和饮料放在两人位置中间，依旧握着尚千栖的手, 摩挲着他的指腹。 “我乐见其成。” 韩江遇靠近他, 伸手拂过他的脸颊, “栖栖，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我要先表态，我恨不得向所有人宣告我喜欢你。” 他母亲说得对，他是尚千栖走得最近的人，近水楼台, 的确优势最大，他必须把握住。 而且他可没那么好心，给那些烦人精留下接近尚千栖的机会。 他希望尚千栖只看向他一个人。 但他突然又有些担心尚千栖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放柔了声音，“栖栖，你会介意我今天的做法吗？” 韩江遇知道自己对尚千栖的掌控欲有多强，他恨不得包揽尚千栖的一切，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安心，才能感到幸福。 其实今天这样的场景出现过不止一次，他无数次替尚千栖做决定，碾碎了他身边的每一朵桃花，只不过方式改变了。 尚千栖会不会觉得他太强势，觉得他干预他的生活呢？ 在韩江遇的注视下，尚千栖摇了摇头，“我也正想找借口拒绝他呢。” 韩江遇笑了声，“那就好。反正会因为我一个恐吓就吓到不敢继续喜欢你的，也不值得你给他们眼神。” 他不遗余力地动用一切手段打压自己潜在的情敌。 尚千栖轻瞥了他一眼，“你之前这么崆峒，怎么好像一下子就接受自己的角色转变了？” 他好像连自我消化的时间都没有。 这可是“直男变弯”，尚千栖有段时间经常去看相关的讨论，“直掰弯天打雷劈”“喜欢直男注定是悲剧”“直的就是直的，变弯只会是假象，早晚会直回去”“同性恋就是直男找刺激，最后还得回去结婚”这样的言论不一而足，而且收获了大批认同的声音。 尚千栖没怎么在现实中接触过这个群体，所以他不太懂，也不想全凭网上的声音判断。 他只是觉得韩江遇转变得太快了，一个在朋友圈里公开写下“性别男，爱好女”签名的人，转眼就毫无负担地接受了自己喜欢男生的事实。 韩江遇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栖栖，你好像很在意我是直的还是弯的这件事。” 尚千栖：“……” 能不在意吗？ 韩江遇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的栖栖啊，你还没看懂吗？” “我是直的还是弯的这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重要的是你。”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是男生，我就是弯的，你是女生，我就是直的。” “非要说取向，那我的取向，是你啊。” 尚千栖微微睁大了眼睛。 韩江遇的这番话好像和他以前持有的观念不谋而合。 那时候他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取向，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人是韩江遇，刚好是男生而已。 但因为中间种种事情，他逐渐变得介意起性取向来。 其实韩江遇是和他一样的。 尚千栖有些触动，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电影开场了。 这个时节既不是春节档也不是暑期档，电影市场有些冷清，也没有爆火或评价超高的片子上映。 他们两个用排除法，排除了尚千栖不想看的恐怖片、特效片，韩江遇不想看的武打片、冒险片，选了一部制作团队有些名气的喜剧片。 电影反映没十分钟，影院里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部片子也恰好戳在了尚千栖的笑点上，他笑得几乎捂住肚子，倒在韩江遇肩上。 韩江遇默不作声地伸出手臂，将人慢慢揽在了怀里。 他有些庆幸没有去看另一部文艺小清新的校园青春电影，比起感同身受，抑或触景生情，他更喜欢看到尚千栖能够毫无负担、全然放松地欢笑。 毕竟他已经让尚千栖哭了好几次了。他不想再让尚千栖伤心了，哪怕不是因为他。 尚千栖笑得开怀，胸腔的震动传递到他心口，韩江遇也不禁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渐渐品尝到了名为幸福的味道。 这是一部成功的喜剧电影，下次可以再来看。 走出电影院时，韩江遇这样想。 因为出影院的时间已经很晚了，第二天他们都有课，便没有继续在外面逗留，吃过晚饭后便回了住处。 两人互道了晚安，尚千栖回房间洗了个澡，就爬上了床。 昨天因为太累，他直接睡了。 但今天已经恢复了过来，尚千栖坐在床头上，准备看会儿书再睡。 床头柜上放了一摞纸质书，但都不是专业书籍。尚千栖喜欢看天马行空想象力丰富的作品，所以一摞书中大半都是科幻小说。 尚千栖拿了一本出来，看了几页，感觉身体不太舒服，脊背被木质的床硌得有些疼。 他站起来拿着书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常用来靠背的那只靠枕不见了。 尚千栖在房间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他怀疑是不是和韩江遇的东西放混了，没有分出来。 于是踩上拖鞋，推开门来到了对面韩江遇的房间。 韩江遇的房门虚掩着，只露了一条细缝，房间里很暗，但又有微弱的光芒透出门缝。 像是床头灯的光。 尚千栖有些奇怪，这人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把灯关了，却没关门？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 因为以前住一个宿舍，在老家的时候也经常睡一间房，尚千栖没留下敲门的习惯，直接推开了门。 “韩江遇，你睡了吗？” “……我的靠枕不见了。”他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却突然间定在了原地。 尚千栖看着眼前的画面，猝然失声。 韩江遇这是在……这是在…… 床头灯微弱的光芒下，韩江遇靠坐在床上，宽松的睡裤卡在胯间，手臂青筋鼓动，姿势仿若蓄势待发的豹子，充满了攻击性。 床上放着一个平板，有画面定格其中，也散发着浅淡的光。 因为视线昏暗，尚千栖看不清韩江遇的表情，只觉得他身上气势很是危险，像是压抑着什么急欲爆发，空气中弥散着一些与众不同的气息。 尚千栖也是男生，他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他有些尴尬，早知道就敲门了，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尚千栖慌乱地挪开视线，脑子空白了两秒，才磕磕绊绊地说，“对不起，打扰了。” “你继续……”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因为慌乱，差点自己踩到自己的鞋。 “等等！” 韩江遇叫住了他，尚千栖却听不进他的声音，脚步一点也没听，匆匆打算出去。 但韩江遇远比他要快多了，裤子都没提，两个健步就闪到了他身后，大掌“嘭”地一声，越过他的肩膀，把门按上了。 尚千栖愣生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干嘛关门……我还没出去。” 他握住门把手，旋动，但门却被韩江遇死死按着，完全打不开。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找不到我的靠枕了，想来你这边看看……我没想到你在……”尚千栖语无伦次地说，“没关系的，你继续做你的，我先回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抖。 韩江遇低下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侧脸，“怎么反应这么大，我吓到你了？” 尚千栖摇摇头。 “你见过的。”韩江遇呼吸灼热，他刚刚满脑子都是尚千栖，现在人真的出现在他房间，出现在他的领地里，他感觉欲.望快要爆炸。 他强压着反应，追问道：“以前是我们一起，现在是我自己，这样撞上，接受不了吗？” 尚千栖避开他的视线。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夜里室温只有几度，但尚千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在灼烧，他快要被韩江遇的体温给烫伤了。 “没有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知道你火气盛，毕竟是蹭一下就会有反应的年纪，我明白的，我……我只是，只是觉得抱歉，不小心打扰了你。” 尚千栖快声说。 虽然说着理解，但尚千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今天撞破的行为，让他又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过去，好像有好多次，韩江遇都是这幅模样，看上去很急.色，欲.望很强，简直到了有些恐怖的地步。 当真是摸一下就有反应。 以前会拉着他，说让他帮忙“降降火”，他还能理解为是韩江遇潜意识喜欢他，才忍不住的。 今天撞见的，可是他一个人在做，和他毫无关联。 是不是真的只是让他帮忙，是不是换个人也可以…… 因为他现在看上去就是荷尔蒙太盛，无处发泄，才…… 这个随便发.情的混蛋。 “所以，你快让我出去吧。” 韩江遇的胳膊横亘在他胸前，他的声音有些哑，却透出些安定。 “栖栖，真的这样想的？” “没有在心里骂我禽兽吗？” 第52章 第 52 章 我的理想型 尚千栖被他说中心思, 心气有些不顺，他微微咬牙，说：“不能骂吗？”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 却随随便便，到处乱发.情……”尚千栖低头瞅了一眼韩江遇没来得及穿好的裤子, 他用力拧着把手, 莫名觉得有些委屈，赌气说, “我才不想看你这种禽兽发.情的样子。” “你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韩江遇虽然料到了尚千栖会产生不好的联想，但真正获悉他的想法, 一想到自己在尚千栖心中竟然是这个形象，整个人也有些不好了。 他神色微暗, 单手握住尚千栖的腰, 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一个旋钮反锁上了房门, 然后大步往卧室内走去。 尚千栖见状, 不断挣扎着，一边拍打着横在他腰上的手臂，一边肆意骂他：“你放我下来。” “禽兽！混蛋！变态！” “我不想待在你这里。” “我不想看到你。” “唔啊……” 尚千栖闷哼了一声, 他被丢在了床上, 脸蛋埋进了残留着余温的床被中。 空气中弥散的奇异味道更重了。 尚千栖愣了两秒, 马上试图爬起来，可刚刚撑起手臂，身后便有一具精壮火热的躯体覆了上来，把他的身体紧紧压在了下面。 “韩江遇！”尚千栖没想到韩江遇会这么对他，怒气冲冲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下一瞬却哑然失声。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点冰凉的触感，视线也跟着不经意撞上去，看清眼前的画面后，他悄然缩紧了瞳仁，呼吸也瞬间收紧了。 被他手指碰到的，是从他进门时就一直散发着微光的平板屏幕。 刚刚在门口隔着远，看不真切，可现在仅仅隔着半尺不到的距离，尚千栖终于看清了屏幕中定格的画面。 是之前那张，被韩江遇用来当做朋友圈背景的，他和韩江遇的合照。 过去半年了，尚千栖从那个傍晚起就没再点进过韩江遇的朋友圈，没想到这张合照依旧是韩江遇朋友圈的背景图。 此刻，这张照片被无限放大了尺寸，明明是合照，可屏幕中只留下了他的脸。 尚千栖感觉好像在照镜子一般，屏幕中的照片还是两年前照的，但和现在好像也没有多少分别。 拍下这张照片时，他喝了些酒，眼睛雾蒙蒙的，脸颊也有些晕红，脸颊肉被韩江遇挤着鼓起了一块。 照片以正常尺寸查看时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一张普通的情绪饱满的合照。 可此刻怼在他面前，自己面部的无数细节清晰可见，脸颊的晕红好像越发深刻，眸中的神色也透出些清晰的恍惚。 最为关键的是，平板的屏幕上沾了一些可疑的白色液体，正好落在照片中他嘴唇的位置，原本颇为正常的画面，好像也因此，染上了一些意味不清的暗示。 尚千栖敛住了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韩江遇刚刚是在用他的照片……？ 尚千栖顿时涨红了脸。屏幕中那张脸，是他看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脸，而韩江遇刚刚就对着这张脸……尚千栖呼吸变得急促不已，他很难不产生身临其境的错觉。 韩江遇压着他，扣着他的后颈把他按向咫尺之隔的屏幕，放大的面容怼在他眼前，浓郁的味道也弥散在鼻翼周围。 “看清了吗？栖栖。”韩江遇咬住他的侧颈，似乎也有些微恼，动作带着些惩罚的意味，厮磨着尚千栖细腻雪白的肌肤，道，“看清楚我是在对着谁发.情了吗？” 尚千栖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他感觉自己的鼻尖快要碰到屏幕，不禁匆忙回答：“……看清楚了。” 韩江遇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他：“是谁？” 尚千栖脸烫得厉害，他错开视线，“是……我自己。” “我是你说的到处乱发.情的禽兽吗？” 他竟然记得一字不差。 “没有乱发.情，但也……”尚千栖变得有些心虚，却依旧嘴硬着，他瞧了瞧屏幕上留下的痕迹，“禽兽……也，也没说错吧。” 韩江遇低笑了一声，松开了牙齿，附在他耳侧，低声道：“是，是你专属的，发.情的禽兽。” 尚千栖心跳快得厉害，他不敢再反驳。 韩江遇终于放过了他，把他抱了起来，却依旧没有松手，揽着他坐在自己怀里。 尚千栖感觉有些不安，韩江遇的身体太滚烫了，紧靠着他脊背的胸膛又热又硬，好像还有什么抵在他腰窝上。 “……不是已经……过了吗？”尚千栖小心瞥了一眼身旁的平板，又烫到一般快速收回了视线，磕绊地说，“怎么还……这样……” 韩江遇轻捏住他的下巴，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唇角，“就像你说的，我年轻气盛，怀里抱着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人。” “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他用鼻尖轻蹭着尚千栖的脸颊，“我每一次有反应，都是因你而起的。每一次做这种事，脑子里想的也全部都是你。”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韩江遇压低了声音，“那天晚上梦到的，也是你。” “……”尚千栖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情况。 或许从那个时候，韩江遇就已经对他有不自知的感觉了吗？ 两人耳鬓厮磨，在韩江遇缓缓的诉说下，尚千栖感觉不仅被韩江遇碰到的脸颊和脖颈灼热，就连小腹也隐隐升腾起热气，他微微绷起了身体。 韩江遇的视线越过尚千栖的肩颈，垂落下去，“倒是栖栖，你好像一直都在抗拒我，难道是性冷淡吗？” “还是说，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韩江遇突然伸出手，探向他的小腹，尚千栖打了个激灵，“不要碰！” 他的动作远没有韩江遇的动作快，在被韩江遇触到的一瞬，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笑。 尚千栖感觉自己的耳朵也烫了起来。 韩江遇的声音缠绵在他耳际，“原来我们栖栖，也是个小禽兽。” 尚千栖的身体被韩江遇转过来，两人坐在床上，眉心相抵，韩江遇执起他纤长如玉的手，托在掌心。 “所以，栖栖，我们是两情相悦，是互相喜欢的，对吗？” 尚千栖闻言，心尖微微颤动，手指指尖无意识在韩江遇掌心中蹭了一下。 他稍稍挪开视线，撇了下嘴，“可是，我又不是你的理想型。” 韩江遇眯了下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理想型？” 说到这里，尚千栖又觉得有些气闷，他哼了一声，“那天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你不是说了你的理想型吗？” “你的理想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韩江遇记起来了。他看着尚千栖因为气闷鼓起来的侧脸，突然笑了一声。 还真是记仇呢，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韩江遇忍不住想逗逗尚千栖，“没有半点关系……这怎么说？” “你不是说，你喜欢的，是要娇气的，要有脾气的，还要时而聪明时而笨的吗？” “我根本不娇气，叔叔阿姨夸我成熟，导师也称赞我很勤奋，在大家眼中，我是个成熟得体的人。” “我也没脾气，我都没和别人起过冲突，和我接触的人都说我温柔。” “‘不聪明’、‘笨''''这种词更是跟我扯不上关系了，我从来没见任何人说我笨，我虽然说不上是天才，却也怎么都算不上‘笨’啊。” 尚千栖把心里介意和不解的事一股脑说了个干净，用控诉和不满的眼神看着韩江遇，“所以，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完全不符合你的喜好。” 他没注意到，韩江遇听着他的控诉，眸色逐渐变得柔软。 等他话语落尽，韩江遇才捧着他的手，用温柔中掺杂着些许宠溺和无奈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道： “栖栖，我很开心。” 尚千栖皱起了眉头：“你开心什么？” “原来你只在我面前是这个样子。” 尚千栖有些不解。 韩江遇轻叹了口气，“我的理想型，是照着你在我心中的模样说的。” “又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 “……什么？”尚千栖眨了眨眼，突然安静了下来。 韩江遇将额头搭在他的肩上，然后侧着脑袋仰头看他，“真的不娇气吗？栖栖。” “那为什么，总是对着我撒娇，总是轻轻蹭我，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是无意识的吗？” 韩江遇眉目间勾勒着笑意，他继续说道：“真的没有脾气吗？那刚刚在门口和我呛声，还不让我抱你的栖栖，是被夺舍了吗？” 尚千栖慢慢红了脸。 韩江遇又说：“至于聪不聪明，栖栖当然聪明，只是，你和我之间，虽然是我后意识到自己喜欢你。” “可是，栖栖，很多时候，迟钝的是你啊。” “我说的对吗？” 尚千栖很想反驳，但他好像又……无从反驳。 他小声“嗯”了一声。 韩江遇慢慢圈住了尚千栖的身体，“所以，明白了吗？” “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理想型。” “如果非要说，那么，我的理想型，是你。” 第53章 第 53 章 “栖栖的味道，很甜。”…… 视野昏暗的卧室内, 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明亮澄净，倒映着他的模样。 尚千栖呼吸微微发紧，心跳声清晰可见。 某种无形的东西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温暖、缠绵，令他无处可逃, 令他沉溺其间。 “我……知道了。” 他轻声道。 韩江遇低笑了一声, 胸腔的震动轻而易举地传递到他的心口。 他的喜悦不加掩饰，尚千栖也被感染到了, 稍稍翘了下唇角。 韩江遇的视线重新落在尚千栖的小腹处，眸色加深了些，他覆在尚千栖耳侧, “栖栖，想要吗？” 自从尚千栖严词拒绝后,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过分亲密的接触, 韩江遇没有再继续要求跟他睡一张床上, 也不会强求跟他一起洗澡, 至于以前那种“互帮互助”的接触, 更是没有过了。 尚千栖声音有些发紧，“我……” 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呼吸交缠, 韩江遇抚着他的后颈, 他好像明白尚千栖在因什么而退缩, 极尽耐心地安抚道：“不是朋友的名义。” “栖栖，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快乐。” 他握着尚千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你现在相信，我对你的情意了吗？” 隔着薄薄的睡衣，掌下的肌肤很烫，心跳声强劲有力。 此刻，他的心跳也和自己一样，急促又凌乱。 尚千栖轻轻点了下头，抬眼看他，“我知道了。” 他又飞速地垂下眼，眉目间染上些稚嫩的羞色，“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韩江遇吞咽了一声，摇了摇头，“不。”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一边说，一边把尚千栖按在了枕头上，“我来。” 尚千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韩江遇俯下身，将他的两条腿拨开，放在他精壮的腰身侧。 这个姿势让尚千栖有些羞耻，忍不住缩了下腿，却被韩江遇按住，画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好想他故意夹着韩江遇的腰一样。 尚千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眼见韩江遇跪在他双腿之间，将他的睡裤扯开一角，尚千栖难为情地拽住裤腰，“为什么要这个姿势。” 韩江遇抬眼，沉黑色的眸子逐渐涌上晦暗不清的色泽，却掩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没让尚千栖察觉。 他握住尚千栖的手，力道不容抗拒地顺势将他的睡裤扒了下来。 尚千栖见自己的裤子保不住，又探出双手，叠在一起，遮住自己的小腹，他反悔地说，“我……不需要了，不要了。” “栖栖，松手。” 韩江遇的双臂环住他的双腿，令他几乎动弹不得，还被借势将他向下扯了扯。 “放心，交给我。” 尚千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一寸寸拨开，韩江遇俯下身，唇齿微启，眉心压住他的小腹。 尚千栖瞬间绷紧了身体，被压住的小腹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和热意，他无意识夹紧了双腿，呜咽了一声，而后又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韩江遇的头发。 尚千栖扬起脖颈，雾蒙蒙的眸子神色逐渐涣散，最后流出了温热的水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回神时，他的身体已经落入韩江遇的怀里。 眼角的水珠被韩江遇一点点吻去，尚千栖的目光落在他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液体。 韩江遇轻晃着他，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低声问他：“喜欢吗？栖栖。” “嗯……”尚千栖还有些恍惚。 韩江遇低笑了一声，额头抵在他眉心上，目光缠绵，“我也喜欢，栖栖的味道，很甜。” 很甜……过了几分钟后，尚千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说了什么荒谬的话。 那东西，怎么可能是甜的。 此时韩江遇已经将他抱回了他的卧室，将他放在床上，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了他的靠枕，放在了他身侧。 韩江遇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好好睡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尚千栖在他亲过来时下意识闭上眼睛，在那个吻离开时又睁开了眼睛，他听着韩江遇的声音，悄悄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胯部。 仿佛火山喷发前，蓄势待发的状态。 尚千栖扯住了他的裤脚，他的视线锁定在那里，轻声说：“你……不需要吗？” 韩江遇扫到他那明晃晃的视线，掩唇低咳了一声。 “我会自己处理，你不用在意。” 尚千栖撇了下唇。 自己处理，是回去待在他的卧室里，继续拿着那张照片……吗？ 明明他人都在这里了。 尚千栖想象着韩江遇刚刚低头埋在他双腿之间的模样，手指蜷了蜷，他扬起头，对上韩江遇的目光，“我也想……给你做。” 声音颤抖，却并没有犹豫。 韩江遇看着他的眼睛，坐回了床边。 尚千栖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他双手撑着床被，趴在韩江遇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你快乐。” 韩江遇深吸了口气，伸手拂过尚千栖的碎发，声音逐渐变得低哑，“真的？” 尚千栖点了点头，他学着韩江遇的动作，低下头想去扯他的裤子，却被韩江遇环住腰，一个用力，尚千栖身体一轻，然后径直坐在了韩江遇身上。 韩江遇用力箍着他的腰，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埋在他肩上，哑声道，“不用那些，你只要好好坐在我腿上，就够了。” “那怎么……”尚千栖刚刚发出几个音节，便突然没了声响。 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了起来，韩江遇的指腹按在他腰窝上，用力摩挲了两下。 尚千栖不自然地绷紧了。 紧接着，腰窝被抵住了，韩江遇的手指指骨时不时撞在他腰上，带来火热的温度和潮湿的触感。 尚千栖的颈间肌肤也被韩江遇咬住，像某种兽类一样，牙齿厮磨着他的肌肤。 尚千栖感觉自己成为了他掌中的猎物，稍不留神就会被吞入口中，他整个人都被圈住，缠绕在他周身的呼吸和动作都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浓郁的侵占欲。 似乎察觉了他的不安，韩江遇稍稍松开牙齿，探出舌尖，舔.吻着那一小块泛粉的肌肤。 不一会儿，尚千栖的耳垂已经红得几近滴血。 他微微战栗着，小声问：“……还没好吗？” 韩江遇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些汗，手臂青筋暴起，腰腹肌肉鼓动。这个姿势对他的限制很大，几乎施展不开，心爱的人又坐在怀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刺激。 眼前的人实在太乖了，乖到他忍不住得寸进尺，忍不住就这样把人按在床上，完完全全地侵.占。 心里的兽.欲几乎控制不住，但尚千栖现在还没有完全接纳他，两人的关系还不明确，韩江遇实在怕吓到他，让他重新退回保护自己的龟壳里。 他只能克制，只能压抑，理智和冲动互相拉扯着，对他的精神既是刺激又是折磨。 听到尚千栖的声音，他吐出一口气，缓了缓干涸的嗓子。 “没有。” “……怎么……这么久？” 韩江遇盯着他肩颈上已经落下牙印的肌肤，说：“久吗？” “……嗯。” 韩江遇握住他的腰，把人转了过来，变成正面相对的样子。 尚千栖的视线撞上去，狰狞的画面令他骤然失声，慌乱地挪开了视线。 韩江遇单手掐着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口，呼吸起伏不定，“再等等，栖栖。” 尚千栖被那幅画面冲击得不敢再言语。 他闭上眼睛，视野中却不停晃过阴影，仿佛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五感也同时放大，韩江遇的呼吸声，衣服折动的声音，以及隐在其中的，轻易就能被察觉的撞击声。 尚千栖呼吸乱了，他逐渐变得无法思考，紧绷的身体却悄然松懈下来，柔软地坐在韩江遇的大腿上。 直到混乱的声音终于消失，空气中弥漫起熟悉的味道。 韩江遇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脑袋，手指轻抚过他的脸颊。 房间里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 良久。韩江遇坐了起来，把被子重新盖在他身上，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这一次没有过多言语，准备离开。 尚千栖却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说：“一起睡吧。” 他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如果自己睡的话，会有些孤单，有些冷。 韩江遇身上是热的，他刚刚感觉到了，他有些不想放开。 韩江遇脚步停滞，眼中流露出惊愕，随即是明显的欣喜。 “好！” 韩江遇把衣服扔在一旁，迅速地钻进了被窝里，他从身后用力把尚千栖搂紧了怀里，埋在他肩上猛吸了一口。 “栖栖，我好开心。” 被熟悉的怀抱拥紧，尚千栖闭上眼睛，轻轻弯了下唇角。 甜丝丝的味道萦绕在心尖。 这个怀抱格外安稳、格外温暖。 那些在相拥而眠的夜晚里却只能感受到不安和烦闷的记忆，仿若潮水一般，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当下的心安和甜蜜。 尚千栖翻了个身，回抱住韩江遇，他轻声说：“我也是。” 韩江遇怔忪了片刻，眉目中浮现柔意，他轻轻吻了吻尚千栖的发丝。 “晚安。” 第54章 第 54 章 “你吓死我了。” 学期走到中段, 课业开始繁重起来。 尚千栖还需要兼顾实验室的任务，经常性地教室和实验室两头跑，好在他效率比较高, 并没有因为忙碌打乱生活的节奏。 只是韩江遇在数学系也有课业和竞赛，两人时间时常冲突, 周一到周五, 除了饭点和晚上，很少能空出同一段时间见面。 韩江遇将两人的日程表放在一起仔细核对后, 终于找出了某个周四的下午，是两人都空闲的时间。 韩江遇说，希望他把这段时间预留出来, 要约他出去玩。 尚千栖对他的安排有些好奇，“为什么不约在周六周日, 我们俩都有时间, 还能玩一整天。” 韩江遇高深莫测地表示：“日期不吉利。” 尚千栖感到无语, 出去玩还需要挑个吉利的时间吗, 韩江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不过, 不理解但尊重。 反正他现在的日常除了课业和实验外，就是被韩江遇邀请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唱歌、看电影…… 偶尔系里其他人约他，韩江遇也会想方设法跟着。 实在没法现身, 也要在他跟别人见面的期间, 突兀地发条意图明显的暧昧图文消息过来骚扰他。总之生活里处处都是韩江遇的身影, 想躲也躲不掉。 尚千栖答应了他的邀约。 但是到了这天，却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他们的实验室炸了。 事情发生在当天下午，尚千栖和几名学长正在跟进实验进度，突然间“轰”地一声鸣响，实验台上的器材跟着震了震。 “什么情况？” “嗯？？哪爆炸了？？” 大家惊讶又慌乱地环顾实验室, 一脸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尚千栖率先反应过来。 是隔壁实验室。 这两天正好有学院导师带大一新生进实验室开展教学实验。 尚千栖立刻道：“大家快从安全通道下楼！” 他的声音唤醒了几个尚在迷惑中的学长，几人慌乱的中止实验，而尚千栖已经大步跑出实验室，奔向隔壁。 一出门，他就看到隔壁实验室有浓烟冒出来，几个学生却还堵在门口，神色焦急，不安地聚在一起。 尚千栖跑过去，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出楼！” 化学系的学生大都认识尚千栖，很多新生更是对他近乎崇拜，此刻见他过来，宛如撞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尚学长！” 尚千栖面上丝毫不见平日的温柔，指着安全通道的方向，严厉地命令道：“快出楼，不要在附近聚集！” 有学生满脸慌张地站出来：“学长，我室友还没出来。” 尚千栖倒吸了口凉气，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压下慌张，在自己的师弟们面前维持着镇定。 “你们先出去，不要继续逗留！” “好。” “好的，学长。” “明白。” 几道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尚千栖逆着人流，走到这间实验室前。 还没进去，便有一股强烈的刺激性味道迎面冲出来。 强酸…… 实验室里已经快被浓重的黑雾侵吞。 尚千栖没有犹豫，用力拧开旁边的消防器材，循着记忆朝着药品存放和使用的固定位置，按下开关。 白烟稍稍压过黑雾，尚千栖终于看到了实验室里的人影，那人正蹲在药品存放柜前，一个一个往身上堆着药剂瓶。 幸而人就在离门口很近的位置。 尚千栖捂住口鼻，探出身体拽住人的胳膊，“快跟我出去。” 那人转过头来，露出额头上被炸伤的血口子，有血流过他的眼睛，他勉强睁着一只眼，泪流满面地说： “学长！该怎么办啊！” “云导说这些药品很昂贵，我一件也赔不起，呜呜呜……我该怎么办……” 他怀里的药剂瓶很多都是危险药品，尚千栖瞳仁缩了缩。 很难想象这是当代化学生能有的安全意识，他是怎么被允许进实验室的？ 不过，这不太重要了。 尚千栖闭了闭眼，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湿毛巾从脸上拿下来，捂在男生的口鼻上。 他一个一个将男生怀里的药品放下来。 这个环境里，每过一分一秒都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再次爆炸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 等全部药品落地，尚千栖额头上已经冒了汗。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握住男生的手臂。 “你记住，世上不存在比你自己更贵重的东西。” 男生看着他的眼睛，哽咽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他把男生从地上扯起来，看了一眼实验室，知道以他一个人的能力，不足以挽救这里的一切。 这里，除了那所谓的价值高昂的药品，还有他和姜导，还有许多学长学姐的心血。 尚千栖眼里闪过痛惜，然后神色沉了沉，抓紧男生的手臂，快速跑出了实验楼。 楼下，其他人已经跑了出来。 林子清见尚千栖终于出来，因担忧而有些失态，激动地上前握住尚千栖的手：“千栖，你没受伤吧。” 尚千栖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有些冷淡地说：“我没事。” 他依旧抓着旁边男生的胳膊，对着大家说：“我们离远一点，这里很危险。” 应和的声音陆续响起，大家都主动承担起了责任，疏散因不知情和凑热闹而围到楼下的人。 很快，消防人员和医护人员到场。 警戒线围起来，人群被疏散，楼下的火势熄灭，受伤的学生被特别关照。 他们几个没有受伤，跑出实验楼的人，经医护人员查看情况后，都没有离场，而是待在安全警戒线外的一处草坪上。 尚千栖这才了解到情况，是刚刚那个学生操作失误导致了高氯酸爆炸，而恰巧带教导师不在场。 几个学生没有处理此类爆炸事故的经验，平时学到的也都停留在纸面，一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慌了神，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才导致了事态没有及时被阻断。 “呜呜……太可怕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进实验室了……” “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轮到了我们头上！” “啊啊啊我要转专业！” “唔唔早知道我也不学化学了，这专业要命啊！” 这几个新生是尚千栖的直系学弟，看他们惊魂未定怀疑人生的模样，尚千栖有些不忍，过去一一安抚。 直到每个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 有人抹着眼泪，崇拜地看着尚千栖：“学长，你怎么这么淡定？” “我都吓死了，小命差点丢那里……” “学长是怎么做到的？那种情况下，怎么还能闯进去把林游带出来啊……” “你都不害怕的吗？” 不害怕……吗？ 好像在那一刻，他的确没有被恐惧控制自我。 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这些新生的学长，拥有更多的实验室经验，他应当站出来，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们。 而且，那种情况下，他是被依靠的那个人…… 尚千栖晃了下神，他突然想到什么，走到一旁，摸了摸口袋，却发现手机并没有带在身上。 而此刻，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警戒线处，几个负责疏散的工作人员将一个高大的男生挡在身前，“同学，你不能进去！” “里面很危险！” 那男生正是韩江遇。 “我朋友还在里面，我要进去！”韩江遇目眦尽裂，猩红着双眼，半个身子探出去，试图破开他们的阻碍。 “同学！我们已经确认过了，实验楼内全部人员已经疏散！” “不对！”韩江遇用力捏着手机，他已经失去了表情和控制力，大声吼道：“他在，我联系不上他了！我联系不上他了！” “同学！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工作人员协力挡着眼前已经丧失理智的男生。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去找他！我……”韩江遇眼里倒影着实验楼烧到发黑的外墙，声音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韩江遇……”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韩江遇愣在了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去，那纤薄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看向他的目光一如既往。 韩江遇感觉呼吸都几近凝滞，周围的鸣笛声、人声尽数褪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人。 他大步迈开，用力扑了上去，尚千栖身体不稳，被他硬生生扑倒在了草坪上。 “韩江遇，你……” 韩江遇用力箍住了他的身体，好像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获得一丝心安。 他抖着嗓子，“尚千栖，你吓死我了。” 尚千栖想拍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感受到紧贴着他的这副躯体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颈间有些湿热。 他的手慢慢落下，回抱住韩江遇的腰，他轻声道：“好了，我没事。” 好像到了这时韩江遇才能顺畅地呼吸，他稍稍抬起身，却扯着尚千栖的衣服，急声道：“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草坪上落下几道身影，周围围上了尚千栖熟识的学长学弟们。 他们或兴味盎然、或惊愕恍惚，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不愿意离开。 尚千栖感觉自己被围观了，他忍不住握住韩江遇的胳膊，脸色有些发红，低声说：“我没受伤。” “你别扒我衣服啊，大家都看着呢……” 韩江遇愣了下，被恐惧攫取的心神此刻终于复位，他用力呼吸了两下，把被他扯开的衣服拉链重新拉好。 然后，一手穿过尚千栖的膝下，一手扣住他的腰，用力将人抱了起来。 “哇……”对于这个当众公主抱，大家都不约而同惊呼出了声。 但是，对于这些刚刚跟尚千栖一起遭受了“劫难”的同学，韩江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情，反而神色冷漠，戾气外泄。 他向前一步，说：“让开。” 第55章 第 55 章 在一起吧 因为住的地方离的还是有点远, 两人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就近，回了以前住的宿舍。 两人一路上接受了众多校友的注目礼。 韩江遇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但尚千栖却感觉要被周围不断投递过来的好奇的视线给扎穿了。 公主抱非常浪漫梦幻，可被抱的人是他, 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尚千栖感觉自己在学校里维系的形象马上就要崩的干干净净, 他要求韩江遇把他放下来，韩江遇却置若盲闻, 神情十分严肃，死死扣紧了他。 尚千栖见他一副完全听不进自己声音的模样，只好自己把脑袋埋在韩江遇胸口, 遮住自己的脸，尽力掩藏住身份。 要丢人……那就韩江遇一个人去丢吧。 回到宿舍。 柳柯和于凡虽然还没有在外面租房, 但两人现在也不在宿舍。 “韩江遇！”尚千栖已经叫了他好几声, 但这人像失聪了一样, 一言不发。 直到将门抵上, 韩江遇才把他放了下来。 尚千栖从他身上下来, 刚松了口气，就被人抓住领口的拉链，拽开了上衣。 尚千栖突然想到, 自己从实验室跑出来, 只丢掉了外面的白色制服。 身上衣服都应该换掉的。 尚千栖用手抵住他的胸口, “你先离我远点，我身上脏，要换衣服洗澡。” 韩江遇用力抿着唇，脸色绷紧，他掐住尚千栖的腰, 声音发沉，又夹着明显的颤抖。 “我要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 “……都说了没受伤。” 韩江遇却再次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力道强硬又小心翼翼地将他全身衣服都扒了个精光。 尚千栖有些羞耻，不免抗拒，推搡之间，两人齐齐跌在了地上。 但韩江遇并没有让他摔倒，单手撑着地面，在他和地面接触之时，用力箍住了他的身体。 他一言不发地将脱掉的衣服垫在下面，把尚千栖放上去，然后跪在他身前，仔仔细细检查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尚千栖被他现在的状态吓到，他用手臂撑在身下的衣服上，抬眼看向他，有些不安地说：“韩江遇。” “你别这样……” 在终于确认尚千栖身上没有哪怕一个细微的伤口后，韩江遇终于吐出一口气，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他赶紧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裹在尚千栖身上，然后隔着一层衣服，用力抱紧了他。 “栖栖，我……”他的声音比刚才抖的还厉害，仿佛深陷在无尽的后怕中，“我没法想象，要是真的失去你，我该怎么办。” “我接受不了……” 他的额头垂在尚千栖肩上，隔着衣服贴在一起，尚千栖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心跳的紊乱。 到这一刻，尚千栖才明白。 韩江遇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尚千栖的目光柔软下来，他伸手摸住韩江遇的脸颊，轻声安抚：“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韩江遇加重了力道，语气变得强硬：“不行，实验室太危险了，以后你不准去了。” 尚千栖睁大眼睛：“那怎么行？” “……你一定要去也可以，但得我跟着。” “怎么可能，我几乎每天都要在实验室里待着，你自己也有事要做，我们时间经常冲突，你怎么可能跟着我一起去实验室。” 韩江遇拧着眉心：“我有的是时间，大不了直接休学不读了，天天陪着你。” 尚千栖一听，皱起了眉头，他转手捏住了韩江遇的耳朵，神色一时间有些发冷，“你在说什么？” 韩江遇垂下眼，“你知道我家里情况，哪怕我从现在开始不读书、不工作，当个啃老二世祖，这一辈子也不用发愁。” “养你也完全没问题……嘶……”韩江遇被他揪得耳朵有点疼。 尚千栖看着他，“你再这样说，我就生气了。” 韩江遇见状，闭上了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那……栖栖，要不然你转专业吧。” 尚千栖愣住了，他没想到他会从韩江遇这里，听到和那几个学弟相同的言论。 “你看，你才大二，学校有转专业的政策，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转。” “就算不能转，还可以复读，”韩江遇抓住了他的手，有些急躁地说，“我会等你，不，如果你觉得孤单，我陪你一起复读。” “我们重新考一次，换个其他专业好不好。栖栖，我求你了。” 韩江遇在害怕。 尚千栖垂下眼睫，“可我喜欢，怎么办？” 韩江遇顿时失语，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慢慢地，他眼睛红了。 尚千栖抬眼看他时，便撞上那双欲哭的眼睛。 他心中颤动。 然后，他轻轻钩住了韩江遇的手指，语气宁静，带着如沐春风的安抚力道，“韩江遇，你听我说。” “今天的事故只是一个小意外，爆炸没有发生在我当时在的实验室，而且是因为我的小师弟没进过实验室，没有经验和意识，当时无人监督，操作失误导致的。” “但我所在的项目团队成员都有很强的安全意识，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很惜命，这种实验室常见的安全事故发生，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应对。” “而且，实验室的安全设施配置得很齐全，各种材料都是选的防燃的，你看今天火势很快就压了下去，也没有再次爆炸。”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实验成果有没有存留下来……不过，学长学姐们都做了他们能做的。 成果有没有留存，已经不太重要。他们人还在，大不了重头再来。 尚千栖仰头认真地看着他，“你相信我，好不好？” 韩江遇注视着他的眼睛，呼吸沉重。 他还是很不安。 尚千栖轻叹了口气，他微微扬颈，勾住韩江遇的脖子，然后，试探着吻上了韩江遇的双唇。 韩江遇瞳仁蓦然一颤，下意识拥紧了他。 尚千栖却稍稍分开和他贴紧的唇，轻声说：“我也喜欢你，和你有着一样的心意。” “所以，相信我吧，我也很害怕和你分离。” 他又轻轻碰了下韩江遇的唇。 在这个他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和韩江遇摊牌的地方，时隔多日，他又再次向着同一个人言明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时隔多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唯一变的，只有他的心境。 丢却了心灰意冷，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好的预期。 这一次，他也提前得知了结果。 因为，他相信，韩江遇喜欢他。 “韩江遇，我们在一起吧。” 韩江遇紧紧盯着他，呼吸几乎停滞，然后，他突然扣住了尚千栖的后颈，用力吻住了他的唇。 尚千栖重新倒在了地上的衣物中，韩江遇覆在他身上，急迫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撬开尚千栖的唇齿，将舌头探进去，像饿极了的野兽一样拼命汲取着尚千栖唇齿间香甜的津液。 尚千栖被动承受着韩江遇毫无章法又充满侵略意味的胡乱亲吻，下巴微酸。 他用舌尖抵了抵，却像露出弱点一样，伸出的舌尖马上就被缠住了。 尚千栖被亲的浑身发软，忍不住用双腿夹住了韩江遇的腰，韩江遇的大腿上前一抵，压在他的臀部。 “唔……” 亲了不知道多久，尚千栖被放开时，已经眼睛湿润，浑身瘫软，嘴唇被亲的微微红肿，覆了一层莹润的光泽。 韩江遇又忍不住凑上来亲他，尚千栖捂住嘴巴，神色有些涣散，闷声说：“不要了。” “被你亲缺氧了。” 韩江遇抵着他的额头，低笑了一声，胸腔震颤，一直紧绷的状态终于得以稍稍松懈。 他搂着尚千栖，从他的脸颊慢慢亲至眼睛，然后伸手从披在尚千栖身上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方盒。 “原本，是打算今天正式向你告白的，”韩江遇将小方盒打开，两枚银色的戒指躺在其间。 “没想到会……”韩江遇观察了一下尚千栖的眼色，没有继续提实验室的事，“我订的地方用不上了。” 没想到他们彼此的表白场合，会失控一般重合在一起，还都是这样狼狈的状态下。 但是，他会永远记得。 “而且，我也等不及了。”韩江遇将尺寸小一些的戒指拿出来，他执起尚千栖的手，吻了吻那白皙漂亮的手背。 “尚千栖，我爱你。” 尚千栖指节微动，蹭过韩江遇的掌心，这个动作，好像将他们的心链接在了一起。 他们无声对视着。 尚千栖说：“我也是。” 韩江遇眉目间印上深刻的笑意，他缓缓将那枚尺寸正好的戒指圈在了尚千栖的指节上。 然后又拿出另一枚，给自己戴在同样的位置。 尚千栖用指尖蹭了蹭戒指上的钻石，却见韩江遇又掏了掏口袋，从中拿出另一个物件。 是被韩江遇收走的那块腕表。 尚千栖：“……” 韩江遇抓住他的手腕，尚千栖表情有些僵硬，在这两块手表上发生的事还是令他有些介怀。 韩江遇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栖栖，求求你了。” “这才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不想丢掉。” 尚千栖松懈下来，任他用那块腕表锁住了自己的手腕。 韩江遇有些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凑近尚千栖的脸颊，低声说： “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我陪你去还愿吧。” 第56章 第 56 章 看什么看，我的 春雨连绵。 因为天气的原因, 上山下山的石子小路格外湿滑难走，最近一段时间，去“灵山”许愿的人也寥寥无几。 尚千栖和韩江遇刚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 天空中就又下起了小雨。 细如银针的雨丝擦过脸颊，留下清凉如许的触感, 尚千栖用指骨拭掉雨痕, 抬眼望向前方断断续续的雨幕。 淅淅沥沥的春雨照拂下，原本就染了新绿的树木越发郁郁葱葱, 绿意盎然。相较晴朗之时，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石子小路旁不时有翠色的树枝伸展出来，尚千栖想到什么, 往韩江遇身后躲了躲，稍稍探出脑袋, 看向前方, “天热起来了, 会不会有蛇啊。” 韩江遇停下来, 低笑了一声, 转过身，将尚千栖卫衣的兜帽拉起，裹住他的脑袋。 “怕啦？”他戏谑地说。 “哪有, 我这是谨慎为上。” 韩江遇微扯了下嘴角, 啧啧两声, “就你歪理多。” 尚千栖低下头，勾住他的小拇指，轻声说：“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韩江遇看着他垂顺的眉眼，呼吸不经意重了些，他一个俯身, 手臂从他臀后拦起，顺势往上一颠，把人颠进了自己怀里。 尚千栖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但即使被抱离地面一米多，那双有力的胳膊，结实的腰腹，依旧将他稳稳当当地撑起。 韩江遇就这样抱着他，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满是笑意，“怕就裹严实一点，然后贴紧我。” 身体凭空挪动，韩江遇抱着他拾级而上。 尚千栖望向他们的身后，湿滑的小路蜿蜒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幽幽延伸至黑暗中。 “你放我下来，路不好走，你再抱着我，容易摔着。” 韩江遇闻言，却加重了些力道，“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你摔着。” 他将尚千栖的手指攥进掌心，“不过，你不要总是勾引我，让我分神。” 尚千栖眼睫微微一颤，耳尖刹那间红得几近滴血。 他……他什么时候勾引韩江遇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拗过韩江遇，被他就着这个姿势，一路抱上了山顶。 因为阴雨缘故，林间小路暗沉幽深，但行至山顶，随着山间寺庙映入眼帘，天空也乍然间破开一道光，视野骤然变得明亮开阔起来。 推开古寺的木门，那棵巨大的许愿树绿意浓重，将沾了雨水的许愿牌映衬得更加鲜亮夺目，两种璀璨的颜色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摇曳浪漫的盛景。 尚千栖站在树前，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青翠中的点点艳红。 巨大的古树承载了无数人的心愿，他已然无法分别究竟哪一只是自己挂上去的。 不过。 他知道，许愿树听到了他的心声。 两人跟随寺中的僧人来到点香叩拜的地方，尚千栖捧着点燃的香，和韩江遇一起，跪在堂前叩首。 起身时，尚千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日被他抽中下下签的签筒。 他想起那日身侧的僧人对他的宽慰。 原来不是虚言。 兜兜转转，一波三折，他终是实现了当日的心愿，化解了那带着不妙预示的签文。 一生坚守唯物主义的纯正大学生，尚千栖，感觉此刻自己成为了此间最虔诚的信者。 还愿后，尚千栖和韩江遇又来到了那棵许愿树下。 韩江遇轻笑着问他：“要不要再许个愿？” 尚千栖眨了眨眼，恍惚了一下。 再许个愿？ 要……许什么愿呢？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这个念头一起，尚千栖心里便涌起了无数想法。 可是。 尚千栖摇了摇头，说：“不了。” 他已经实现了愿望，得寸进尺，太贪婪了，反而不好。 韩江遇俯下身，碰了碰他的眉心，“也是，毕竟先来后到，我的愿望，还排着队等兑现呢。” “栖栖再许一个，该排到我们的下辈子去了。” 他似乎总是在暗示些什么。 尚千栖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损他，“知道啦，我们走吧。” 韩江遇却拉住他的手腕，“还有个地方，还没逛呢。” 尚千栖目露疑惑，被他半拥着来到寺庙后面，走了小几十米，粉色的风景映入眼帘。 是一片桃花林，如今已经是四月，山下很多春花都开了又败了，这片桃花却开得正盛。 因隐在寺庙后面的林间，最近又人迹罕至，桃林中没有被人踏足过的痕迹。 粉色的花瓣娇艳地立于枝头，经过风吹雨打，桃花落了一地，几乎铺满在了树下。 韩江遇推他进去，说要给他拍照，尚千栖却怕鞋底的泥水染脏了地上的桃花瓣，脱下鞋光着脚走到了一棵桃树下。 他转过身，额头却不经意碰到桃枝，枝头的桃花瓣扑朔着从枝头掉落，擦着尚千栖的眼尾划过。 桃花的汁液混进雨中沾染了尚千栖的脸颊，晶透冰凉的液体冰得他一颤，尚千栖下意识眨了下眼。 韩江遇在此刻将画面定格，桃花瓣垂落在他耳垂，宛如天然的耳坠，晶莹的水滴挂在他脸颊和眼尾，令他轻眨起右眼。 桃花鲜艳，人却更加娇艳欲滴。 韩江遇连续拍了多张，仔细翻看过后，喉结微微滚动。 他将照片仔细调整过后，默默换成了自己的朋友圈背景。 下山的时候，雨势已经完全收住了。 只是小路两旁伸出来的枝叶都挂着雨水，碰一下，就有刷啦啦的水声阵阵响起。 尚千栖不小心滑了一下后，韩江遇就强硬地要求背着他走。 经过一番对抗后，尚千栖还是乖乖趴在了韩江遇背上。 韩江遇总是这样强势，总让他产生一种自己会慢慢被宠坏的预感。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满意，又有些满意。 于是，他伸手去蹭旁边的那些树枝，淅淅沥沥的雨水一阵阵的洒在两人身上。 韩江遇一顿，粗长的手指捏住他的大腿根，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似戏谑又似责备。 “栖栖，故意使坏是吧？” 尚千栖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轻轻哼了一声，“那又怎么了。” 韩江遇低笑，然后扣住他的大腿，再次把人往身上颠了颠，等他的体重回落时，他的手指指骨恰巧卡在了尚千栖的腿心处。 尚千栖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扒拉着韩江遇的肩膀，往上抬了抬屁股，想要躲开韩江遇的手。 但那只大掌像是黏住了自己，跟着他挪动，还沿着他的腿根用力磨蹭了一下。 尚千栖总算发觉韩江遇是故意的了，他绷着脸，耳根悄悄染上晕红。 “你干嘛。” “把手挪开。” 韩江遇哼笑着，“不挪。” 尚千栖扑在他肩上，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我招你惹你了？” “是是是，栖栖是没招我，只是唉，孩子大了，不听哥哥的话了。” “我当哥哥的，不得好好教导一下我的好弟弟吗？” 在这种情形下，韩江遇突然提起他们之间许久没用过的称呼，尚千栖心情有些微妙。 在遥远的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心甘情愿承认过韩江遇是他哥哥，每次说出口，不是爸爸妈妈要求，就是被韩江遇胁迫。 韩江遇以前好像很喜欢欺负他，看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他哥哥，这混蛋能开心一整天。 尚千栖见躲不开韩江遇的手，也不躲了，他放松身体，伏在韩江遇背上，然后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是这样吗？” “江遇……哥哥……” 好久不用这个称呼，一开口有些生涩，不过，或许是时过境迁，心境变了，这样开口叫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为难的。 尚千栖见他沉默，心里有些奇怪，又继续贴着他的耳朵，缓缓道： “江遇哥哥，我不惹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尚千栖正想开口，却感觉腿根处的大掌突然加重了力道。 紧接着，沉重的呼吸声在耳际响起。 韩江遇绷紧了身体，喉结快速滚动着，因为视野的限制，尚千栖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晦暗涌动。 韩江遇咬着牙根，哑声道：“以后不准，这样叫别人。” 尚千栖后知后觉，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张了张口，却悄然失声，脸颊慢慢飘红。 韩江遇缓了一会儿，才渐渐压下那道声音带来的刺激，他背着尚千栖，一步一步继续往山下走去。 良久，他突然开口：“可以……继续这样叫我。” 尚千栖：“……” 山上信号不好，尚千栖也没有随时看手机的习惯，所以，直到回到住处，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才拿起手机。 一打开就是韩江遇发他的消息，在山上桃林里拍下的照片。 尚千栖随便看了一下，没有保存，反正韩江遇会保存下来。 他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因为之前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刷朋友圈，更没有看过韩江遇的朋友圈。 他顿了顿，点开韩江遇的头像，点进朋友圈。 韩江遇已经将他的朋友圈背景换成了今天拍的照片，是完完全全他一个人的照片。 尚千栖心情有些波动。 再往下，是韩江遇的签名。 【看什么看，我的】 第57章 第 57 章 老婆 “……” 尚千栖伸手抚住了眉心, 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真的，好幼稚一人。 可是，他却很心动。 尚千栖躺到床上, 心情格外美好，他抱着被子, 闭上眼睛, 准备睡觉。 但是，他却失眠了。 尚千栖翻了几个身, 将被子翻来倒去，一会儿裹在身上，一会儿夹在腿间。 想要睡觉, 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地有些神经兴奋，过了一会儿, 尚千栖认命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空了一半的床。 突然感觉, 床有些太大了。 那天他和韩江遇在这张床上睡了一晚, 但后面, 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分床睡。 尚千栖突然有些怀念那天晚上, 被窝很温暖，睡得很踏实。 最重要的是，身侧躺着他喜欢的人。 他喜欢韩江遇温暖宽厚的怀抱。 喜欢两人相拥而眠, 而后一起迎来下一个清晨的平淡和安稳。 喜欢…… 尚千栖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他光着脚踩在地上。 前两天, 韩江遇去买了地毯，在他的卧室里铺了厚厚一层柔软细腻的地毯。 尚千栖抱着枕头，走到门口，却犹豫着没有开门。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 毕竟，如果他开口, 韩江遇肯定不会拒绝吧。 只是……尚千栖微微蜷了下手指。 他有些紧张。 迟疑之间，尚千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下意识打开了门。 韩江遇正站在门口。 一开门，两人四目相对。 尚千栖嘴唇动了动，还没张口，韩江遇便上前一步，抢先道：“栖栖，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尚千栖咬了咬唇。 难道他还能拒绝吗？ 他刚点头，韩江遇便像土匪进村一样，生怕他反悔似的，激动地闯了进来。 他上前一步，拦腰抱起了尚千栖，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抱到床边。 尚千栖被他放到床上，一颗大脑袋便凑了过来，压在他颈间，用力嗅了嗅。 “好香啊栖栖。” 尚千栖被他的鼻尖蹭到，身体突然颤了下，他缩了缩肩膀，手按在韩江遇胸口，轻声说：“痒。” 韩江遇喉结微微滑动，他握住尚千栖纤细如玉的手指，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薄到透明的脸颊。 “我也痒。” 韩江遇捏着他的手伸进睡衣里面，让尚千栖用掌心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他压低了声音，说： “心痒。” 尚千栖目光一瞬凌乱，他微微错开视线，自己的心跳也骤然变快，他莫名觉得周遭的空气变热了许多。 他提出建议：“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韩江遇盯着他，点了点头。 尚千栖躺在床上，韩江遇一如既往地从身后环抱着他。 被窝里的确如他所想，温暖了许多。 背后紧贴过来的胸膛像一幢火热的暖炉，蒸腾起的热气席卷了尚千栖全身。 紧挨着熟悉的体温和怀抱，原本是很容易入睡的，但尚千栖却依旧没有睡着。 韩江遇一直在乱动。 尚千栖一会儿被他火热坚.硬的胸膛压得喘不过气，一会儿被奇怪的东西硌得身体僵硬，一会儿又被他紧紧缠住，用力箍进怀里。 在寂静的房间里，韩江遇湿.热而粗.重的呼吸是如此鲜明地映入耳际，带动了他的悸动。 尚千栖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睡姿。 过了几分钟，韩江遇突然撑起身体，从上面覆在他身上。 床头灯微弱的光亮，衬得韩江遇的眸子越发漆黑，晦暗不明的瞳色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他紧紧注视着尚千栖，令尚千栖不自觉收紧了呼吸。 这一瞬间，尚千栖清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韩江遇微微捏住他的下巴，低声说：“栖栖，我可以吻你吗？” 尚千栖脸上微热，挪开视线，小声表示：“我们这个关系，我还能说不可以吗？” 韩江遇低笑一声，嘴唇贴着他的脸颊，“当然可以。” “但是，我看到，栖栖的眼睛在说可以。”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尚千栖红润的唇上，喉结一动，他难耐地凑上去，咬住了那诱人的唇肉。 韩江遇用大掌抚住尚千栖的后颈，对着他的唇又吸又咬，尚千栖被他亲的呜咽了两声，勾的他小腹发烫。 似是因为紧张，尚千栖一直咬着牙，韩江遇舌尖抵在上面，却无法闯进去。 他没有蛮力侵略，而是用指尖捻着尚千栖的耳垂，含着他的唇瓣，含混道：“栖栖，张开。” 尚千栖乖乖松开了牙齿，下一秒便被韩江遇侵.吞，那粗.厚.湿.热的舌头侵略性地吻过唇齿间的每一分每一寸。 尚千栖几乎被夺走了呼吸，他无意识挺起了腰，隔着薄薄的睡衣磨蹭韩江遇的小腹。 韩江遇被他磨得呼吸更重，他用膝盖顶开尚千栖的双腿，伸手解开尚千栖的睡裤。 一吻结束后，尚千栖已经失神，韩江遇捧着他的脸，细细吻去他眼角溢出来的眼泪。 尚千栖抓着他腰间的衣服，双腿抬起来，夹住他的大腿。 韩江遇用力拧了下眉，强行压住自己骤然升起的冲动，缓缓吐出一口气。 真的……太会勾人了。 尚千栖无知无觉，嘴唇被亲得发红，眼睛湿漉漉的，他微微仰着头，怔忪地盯着韩江遇的嘴唇。 褪去一切伪饰，他的眼睛和动作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内心的渴求。 尚千栖也在渴求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韩江遇指间的动作愈发失控，他用膝盖压着尚千栖的臀部，大掌落下去。 尚千栖身体一紧。 韩江遇安抚地吻过他的眼尾，眉心，脸颊，耳垂，最后轻轻啄吻着他的唇瓣，鼻尖碾过他的脸颊。 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栖栖，可以吗？” 尚千栖呼吸凌乱。 “再问，就不可以了。” 韩江遇俯下身，压在他胸口，忍不住沉沉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他的栖栖，喜欢热情直接的。 以前，他也不会这么含蓄辗转，只是这一刻，他也十分紧张。 韩江遇不再克制，指腹压下去，尚千栖瑟瑟颤动着。 耳边突然想起某道已经模糊的声线，可内容他却记得真切。 亲吻，不只可以亲嘴唇，还可以……亲胸口，亲腰，亲小腹。 韩江遇的视线一路下滑，指节挑开尚千栖的睡衣，微糙的指腹碾过那细腻而白皙的肌肤，以及其上点缀着的艳色。 尚千栖的肌肤娇嫩，只是被他这样摩挲，白到透光的肌肤就留下了一道红痕。 韩江遇视线凝滞，他低下头，探出了舌尖裹缠住那抹艳色，尚千栖顿时唔了一声，蜷起身体，伸手抱住了他的脑袋。 韩江遇尝到甜头，立刻得寸进尺，不遗余力地品尝着属于尚千栖的甜美味道。 尚千栖感觉被他舌尖碰到的地方又痒又酸，细细的电流逐渐增强，慢慢扩散至全身，令他忍不住抱紧了韩江遇，几乎挂在了他身上。 他尝够了，又低头向下，沿着他的小腹，吻至他的腰窝。 最后，韩江遇跪坐起来，掀开了身上的睡衣，那优越的腰腹身材落入尚千栖的视野中，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他红了脸。 韩江遇见他微微露出痴态，知道自己平时有意的引诱起了作用，不禁勾起了唇角，锋锐的眉眼透出柔和。 “都是你的。” 他引导着尚千栖，将手指放在自己腰肌上，那圆润柔软的指腹在他腰间处处点火，令他情难自禁。 他已经完全忍不了了。 他俯下身，双臂压在尚千栖颈侧，两人呼吸沉重交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意。 韩江遇压在他耳侧，竭力克制着，“栖栖……老婆……” 尚千栖没有抗拒，反而颤着眼睫，轻声道：“嗯……” 韩江遇心口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他吐出热气，咬住尚千栖的耳垂，哑声道， “谢谢老婆，给我的机会。” “我永远爱你。” 尚千栖将胳膊搭在他肩上，拉近两人的距离，他闭上眼睛，吻住了韩江遇的双唇。 卧室的温度逐渐升高，两条细白的腿挂在韩江遇精壮的腰间，许久许久。 尚千栖额头浮着一层薄汗，他已经哭哑了嗓子，眼尾红红的，浑身提不起力气。 韩江遇抓着他的脚腕，腰腹肌肉绷紧，颈项和手臂都是青筋暴起、肌肉鼓动，姿态宛如攻击状态的豹子。 尚千栖不明白他怎么有这么多精力，他感觉现在已经差不多夜里三点了，韩江遇还没有展露丝毫疲态。 看他的架势，大有干到清晨不眠不休的精神。 他垂下去的小腿，被韩江遇抓起扣在他腰侧。他一哭，韩江遇就凑过来吻他的眼泪，他一求饶，韩江遇就亲他的嘴唇堵住他的声音。 尚千栖后悔了，他不应该默许韩江遇可以不过问他的意见，可以随着心意来。 最后天色熹微，房间火热的温度才稍稍停歇。 尚千栖半垂着眼睛，被韩江遇摆弄着胳膊腿，身上黏腻的触感逐渐变得清爽。 韩江遇重新进了被窝，把他拢进怀里。 意识模糊前，尚千栖问了一个他纠结不已的问题。 “韩江遇，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韩江遇和他不一样，是没多久前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的。 虽然尚千栖是同性恋，但说服自己去看同性的片子他也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最后也没有怎么深入学习。 可韩江遇，怎么刚喜欢他没多久，也没有经验，就这么轻易接受，还一副无师自通的模样。 整个夜晚，虽说很累，但总体来说，他都是被韩江遇带着走的。 韩江遇吻了吻他的眉心，低哑的声线嵌着无限柔意。 “在梦里，我已经和你演练了无数遍。” 第58章 第 58 章 肿了 尚千栖做了一个漫长而离奇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一个人去爬“灵山”, 在上山的路上，他真的撞见了一条蛇。 那条蛇明目张胆地竖在他面前，青紫色的蛇身又长又粗.壮, 上面覆着一层青色的可怖的鳞片。 蛇的竖瞳牢牢锁在他身上，瞳中的幽光晦暗, 像是要将他吞没, 画面光怪陆离，尚千栖被惊得钉在原地, 丝毫动弹不得。 等反应过来，尚千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因双腿发软, 径直跌在了地上。 那条蛰伏在他面前的蛇却在此刻闻风而动，粗.壮的鳞片刮过地上的落叶, 沙沙的声响掩住了他的惊叫声。 要被吃掉了…… 透过树叶的斑驳光线被蛇身的阴影掩盖, 尚千栖本能性地抬起胳膊, 企图自欺欺人地挡住蛇的攻击。 眼前的光彻底暗下去, 尚千栖的心脏也几乎停止跳动。 怦……怦……怦…… 几秒过后, 他却依然没有落入蛇口。 但是，一道黏腻湿热的体温却攀缠上他的脚腕，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 那诡异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尚千栖绷紧了身体, 他轻喘着, 压着惊惧，慢慢睁开双眼。 只见那条青紫色的蛇一圈圈绕着他的腿弯向上，渐渐缠住了他大半个身体。 尚千栖提不起反抗的力道，他几乎躺坐在一堆枯枝碎叶中，眼睁睁看着那条蛇裹缠住自己。 蛇……不是冷血动物吗？ 为什么, 这一条，是热的…… 尚千栖迷迷糊糊的想着。 眼见粗.壮的蛇身把他全身都缠住了，难以抵抗的力道渐渐箍紧了他，尚千栖猜测自己下一步就要成为蛇肚子里的美食。 可是，那条蛇的蛇头却顺着他的颈侧，来到他的眼前。 不知是不是意识模糊的影响，尚千栖感觉自己怎么也看不清这条蛇狰狞的面孔，唯一留在观感中的，只有那幽幽锁住他的一双竖瞳。 蛇吐出信子，扫过他的脸颊、眉心，最后，湿乎乎的触感沾在他唇瓣上，蛇信顺着他的唇缝，伸进了他的嘴巴里。 “唔……” 这是什么…… 尚千栖被迫打开口腔，酸胀感令他生理性地分泌出了津液，却很快被掠取。 莫名熟悉的感觉渐渐笼罩了他。 蛇尾留在腿部的触感鲜明，尚千栖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身体渐渐变烫。 尚千栖终于觉出些不对劲，这似乎不是条吃人的巨蟒…… 就像传说中那般，蛇分泌出的液体似乎拥有无法言说的诡异效果，令他大脑逐渐晕沉。 青紫色的蛇尾摆动，尚千栖试图夹住它，可却蚍蜉撼树，粗.壮的蛇身裹挟了全身。 斑驳的晨光透过树叶，落在他和那条蛇的身上。 恍惚间，尚千栖产生了些错觉。 他似乎，有些喜欢这条蛇的温度。 …… 尚千栖骤然睁开了眼睛。 晕黄色的柔软光线落进室内，棕色的天花板透着木质的芳香，令他一时茫然，分辨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是梦…… 尚千栖慢吞吞地回想起来，然后，脸色骤然变了变。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竟然会梦到和一条蛇……难道自己欲.求不满吗？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尚千栖微微垂眼，便见一颗熟悉的大脑袋伏在他胸口，一只大掌拢在上面……韩江遇探着舌头舔.舐其间，猩红的舌尖有一瞬间与梦中的蛇信子重合。 尚千栖身体不自觉颤了颤，这抹异常被韩江遇察觉，他抬起头，带着些水汽的面庞此刻像是被夕阳的柔光修饰，变得柔和不已。 “老婆，你醒了。” 尚千栖微微绷了绷脸皮，有气无力地说：“别舔了……” “疼……” 韩江遇松开嘴，从他身上爬起来，又把尚千栖抱了起来。 尚千栖脸拧成了苦瓜模样，他低着头掀开不知什么时候穿到身上的睡衣，喃喃道：“是不是破皮了？” 韩江遇跪在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红艳的尖尖上沾着些水迹，他喉咙处滑动了下，才轻声说：“没有破皮。” “不过……有些肿了。” 尚千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但因为没有气力，力道放上去，跟抚摸他的脑袋无异。 “那你还一直，”他的嗓音也有些哑，但沙沙的，很好听，“你还没断奶吗？” 韩江遇脸上难得挂了些红，他抱住了尚千栖的腰，脑袋垂在他颈侧，低声道：“我忍不住。” “栖栖，我好喜欢，喜欢你。” 尚千栖一时哑然，韩江遇总是这样直白地表明情意，令他想生气，却实在生不起来。 韩江遇摸摸他平坦的小腹，在他耳边温声道：“饿了吗？我做好了饭菜，去吃点吧。” “嗯。” 尚千栖一下床就发现了其他更值得关注的问题，他的腿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丝毫提不起力气，但腿部肌肉又酸疼不已。 他想起昨夜最后记住的画面，他的腿一会儿被折在韩江遇胸前，一会儿又挂在韩江遇肩上。“……” 尚千栖颤颤巍巍地走到房间的落地镜前，撩起自己的睡衣，但见胸口、小腹和腰间都落满了樱色。 他有些羞恼地抚住了眉心，轻叹了一声。 这个禽兽…… 韩江遇直接将饭桌搬到了他的房间里。 尚千栖简单吃了些饭菜，去了趟卫生间，他迟钝地意识到，身上似乎并没有过多不适，反而格外清爽。 只是……当他慢吞吞地挪回卧室，坐在床上，却发觉平日里坐起来格外舒适的床垫，此刻却又莫名有些硌人。 尚千栖觉得坐着不舒服，便拿过靠枕，靠在身后，半躺了下去。 韩江遇把餐具收拾好回来，一进门，便看到尚千栖的睡裤被他自己褪到了脚边，他张着白皙的双腿，对着门口。 毫无防备。 靡.艳的画面尽收眼底，韩江遇呼吸骤变，神色暗了暗，他压抑住异常的心理生理，走过去，低声问：“栖栖，你在做什么？” 尚千栖抬起眼睛，湿漉漉的眸子求助似的看向他。 “韩江遇，你过来帮我看看。” “这里好难受。” 韩江遇的膝盖压到床上，跪在他腿前，握住他的脚踝，目光向下。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波动的气息，哑声询问，“怎么个难受法，是疼吗？” 尚千栖微微点头，随后又摇摇头，皱巴着小脸否认道：“有点，但，主要是，胀.得难受。” 韩江遇吞咽了一声：“我帮你看看。” 他压住尚千栖的膝盖，手掌扣住他的大腿，指节微微用力，柔软白皙的腿肉顿时从他指缝间溢出来。然后，他并起双指。 尚千栖顿时呜咽了一声，小腿微微抽搐起来。 “别，别碰了，你的手指……” “……” 韩江遇有很多过分的话想说出口，但见尚千栖现在这副稍显可怜的模样，心里的怜惜大过了一切。 见他推挡着自己的胳膊，韩江遇扣住他的腰，有些强势地把他的身体压向自己，进一步确认他的状况。 “栖栖，忍一忍。” 尚千栖难以自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额头用力抵在他肩上。 韩江遇转而握住他的双腿，低下头，指腹按压住颜色艳丽的小块肌肤，仔细观察了一番。 那道目光有如实质，灼热的呼吸同时撒在脆弱的肌肤上，令尚千栖忍不住缩了缩脚腕，眉目微微湿润，他颤声道：“韩江遇……” 韩江遇收回视线，抬起眸子，面上也覆着一层薄红，声线变得格外沙哑。 “口口。” 停顿了三秒，尚千栖才读懂韩江遇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倒吸了口凉气，微微咬住牙根。 刚要说话，韩江遇便扑在他身上，搂住了他的腰身。 他埋在尚千栖肩上，闷声道：“都怪我！是我为色所迷！是我鬼迷心窍！” “都怪我！怪我自制力太差，怪我抵挡不住老婆大人的诱惑！” “……” 尚千栖被他蹭着脖颈，听着他的一番发自肺腑的“反省”，一时间没了脾气。 他咬了下近在咫尺的韩江遇的喉结，轻哼道：“听你这个意思，倒不像是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是怪我了？” 韩江遇沉沉的笑声震着两人的胸膛。 “是，都怪老婆迷了我的心窍。” “怪你太招人喜欢了。” 他抓住尚千栖的手，捏着他的指腹抚过自己的眼睑，嘴巴，心口。 “怪你装满了我的眼睛、心脏。” “还有……这里。” 韩江遇带着他的手指摸到自己的腹间。 尚千栖的指节被热气浸染，他反射性地缩了缩手指。 “你……” 韩江遇用鼻尖抵着他，呼吸滚烫，“这里，也为你生动。” “栖栖，你说这该怪我，还是怪你？” 尚千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张开掌心，又复握起。 韩江遇顿时绷紧了腰背，有些惊愕地看着尚千栖。 尚千栖垂着眉眼，语气轻轻，“怪它。” “所以，要接受惩罚。” …… 细密的汗水覆上额角，韩江遇一时不知这究竟算惩罚还是奖励，他看着随意搭在床上的那条白皙细长的腿，微微咬牙，忍住了心底压抑的野兽。 尚千栖体力难支，倒在了他怀里。 韩江遇吻了吻他的眉心，将准备饭菜前去楼下药店买回来的药膏拿出来。 他轻抬起尚千栖的小腿，指腹抠挖出一块透明的药膏，化开在指节上，然后微微用力，压制住尚千栖本能的抗拒，重新探出了双指。 尚千栖迷迷糊糊，皱起了眉头。 “……难受。” 在昏黄的光线映衬下，宛如画笔描摹过的眉眼显得温柔而脆弱。 韩江遇呼出一口气，一边上着药，一边扬起头。 从下到上，以虔诚的姿势，吻住了他的双唇。 第59章 第 59 章 喜怒哀乐，都愿与你共享…… 又睡了一晚, 尚千栖终于恢复了精力。 时间来到了周一。 实验楼出了事故，要重新进行安全检查和设备更新完善，暂时无法使用。 好在当时的火势被很快被压制, 他们所在的那间实验室并没有被严重波及，大部分材料数据都保存了下来。 项目进度不容耽误, 姜程大手一挥, 和兄弟院校的好友和校领导一商量，友校大方地为他开辟了特别通道。 于是, 姜程带着他们一众学生和材料搬进了隔壁院校的实验楼。 尚千栖又恢复了整日泡在实验室和教学楼的日常。 不同的是，现在需要两校往返，中途更废时了些。 这天, 尚千栖刚从实验室出来，就被韩江遇接到了学校。 眼看要走到篮球馆, 尚千栖生出些不解：“我记得, 你最近没有篮球比赛吧？” 韩江遇点头：“是没有。” “那带我来这干嘛？看你们训练吗？” 韩江遇瞥他一眼, 眼中透出些埋怨的意味, 尚千栖捕捉到这抹讯息, 更是一头雾水。 他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吧？ 韩江遇停住脚步，站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柔软的脸颊, 声线裹着显而易见的不满：“真不记得了？” 尚千栖眼神无辜：“记得什么？” 韩江遇顿时俯身, 抵着他的眉心, 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上次你来这是怎么说的？” 尚千栖依旧茫然。 韩江遇拉长了声线，似是在强调，又像是在刻意模仿某人的声线。 “我们还没有确认关系……” “如果是好的结果，以后我会带他来和大家认识认识的。” 尚千栖微微睁大了眼睛。 未等韩江遇的声音落地, 他便急忙转身，一副拔腿欲跑的姿态，仿佛身后有仇人在追杀。 但他动作再快，也没有韩江遇快，还没迈出两步，他就被韩江遇从身后一把拦住，撞进了他怀里。 坚硬的胸膛贴上来，韩江遇的双手从他腰侧穿过，紧紧环住了他。 压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胁迫，又夹杂着些许微不可察的雀跃。 “栖栖，我们现在的关系，对你来说，是好的结果吧？” 尚千栖紧闭着嘴巴。 韩江遇的手掌从他衣摆下探入，颇富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微震，悦耳动听，却裹挟着浓浓的胁迫。 “嗯？” 尚千栖抓住他的手，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好的结果。” 韩江遇的声音变得有些兴奋起来：“那你是不是，该把我带到他们面前，给大家认识认识了？” 谁曾想当初一句用来捂人嘴的话，会被韩江遇记到如今，还被他赋予了新的含义。 尚千栖虽然清楚，因为韩江遇高调的作风，两人现在在大家眼里，已经是透明柜了。 但是，真正像官宣一样对着旁人明确他们的关系，还从未有过，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你让我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你真的想好，你要出柜了吗？” 韩江遇轻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两人四目相对，“我有没有想好，栖栖，你还看不出来吗？” “倒是你，一直犹犹豫豫、遮遮掩掩。” “难道是想让我当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吗？”韩江遇眯着眼睛看他。 “……”尚千栖沉默了一瞬，然后覆上他的手背，“好了，我知道啦。” 他牵住韩江遇的手，神色平和，隐含着一抹轻淡的笑意，“那我们走吧。” 韩江遇的眉目舒展开来，他将尚千栖的手反握在掌心，在他眉心用力吧唧了一口。 “走！” 篮球馆里，一群熟悉的脸庞在进行日常训练。 齐盛率先发现了两人的声影，惊喜地朝他们招手：“江哥，千栖，你们怎么有空过来啦？” 最近没有篮球比赛，韩江遇一直在忙专业的事，很久没来篮球馆。 而尚千栖一向是为了看韩江遇的比赛或者为了找他这个人才会来场馆，韩江遇不来，他更不会出现。 所以，两人一现身，大家都格外惊喜，放下了训练，兴奋地围上来。 韩江遇握着尚千栖的手，两人亲密的接触瞬间勾起了大家好奇又探究的目光。 毕竟两人在校内太过瞩目，之前韩江遇在KTV大胆张狂的发言，以及在实验楼前旁若无人的举止，又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球队的人自然也有所耳闻。 现在，“韩江遇弯了”、“韩江遇喜欢尚千栖”、“韩江遇和尚千栖是情侣”这样的话题在A大的线上线下，已然成为大家饭后讨论的谈资。 只是，两人没对外承认过彼此的关系，所以这些话题被讨论得再火热，也只能称之为“闲言碎语”“校园绯闻”罢了。 但是，也因为这些流言，篮球队的人早就已经过了震惊的阶段，对“身边的直男兄弟突然弯了一对”这件事的发生已然接受良好。 韩江遇没开口，暗示意味满满地捏了捏尚千栖的指骨。 尚千栖收到他的暗示，掩唇轻咳了一声，脸颊飞起一抹晕红。 他莫名有些紧张，不自觉攥紧了韩江遇的手指，声线轻颤着。 “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抓握着韩江遇的手，微微用力，令他上前半步，站在了自己侧前方。 韩江遇高大的身影落在他身上，宽阔结实的脊背即使没有摸上去，也似乎能产生让人安心的力量。 源源不断的热度顺着交握的掌心传递过来。 尚千栖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感受着自己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不由自主地盈出了抹浅淡的笑意。 他看着前方的重重人影，用平静而柔和的声线继续，“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我在追的人。” “我喜欢的人。” “韩江遇。” 他的声音落下，篮球馆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紧接着，有几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呼、惊叹。 尚千栖此刻积满了别样的勇气，镇定地面对着大家充斥着各种情绪的目光。 他用指尖蹭了下脸，莹润的眸光微微闪动，气质与寻常有些区别，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刻意轻垂下眼睑，露出稍显羞赧的神态，“不好意思，现在才告诉你们。” “毕竟，我也是……”他看向韩江遇，眸色柔软，“现在才把人追到。” 这番话说完，馆内又响起了几道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什么什么？千栖，你追的江哥？开玩笑吧！” “不是韩江遇你摆什么架子啊，要我们小栖倒追你？还追这么久？” “哎呀呀好大的福气！” “你小子就是千栖说的那个占有欲强、黏人，还不喜欢千栖跟别人暧昧的人啊？嗷，倒是都对上了，不过怎么越想越来气呢？” “韩江遇你踏马装的吧？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人千栖了，故意吊着人家哪？” 令尚千栖意外的是，大家的震惊点好像不在他们两个出柜这事上面，反而集中在他主动追求韩江遇这个点上了。 韩江遇一时有些怔忪。 是他半逼着尚千栖在大家面前承认，所以尚千栖虽然答应了，但以他的个性，韩江遇原以为他只会简单一提，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情略过。 对于今天的官宣，他并没有抱太大期待。 可是，他竟然这么郑重，而且，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尚千栖竟然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把自己定义为“追求者”。 韩江遇难掩内心撼动，他情不自禁地把尚千栖拉到了自己身前，单手横在他胸口，接过刚刚的话。 “是，我早就喜欢他了。” “栖栖没倒追我，但中间种种，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管好你们的好奇心。” 韩江遇强势地表示。 “总之一句话，”他用掌心托住尚千栖的下巴，大方展现自己的爱人，“你们眼前这个人，尚千栖，是我如假包换的亲老婆。” “噫~噫~噫~” 一群单身青年表示被这对狗情侣给腻歪到了。 韩江遇却更加张扬，“以后，找我出来，先问过我老婆的意见。” 齐盛表示，“这不跟以前没区别吗？” 顿时有人附和，“就是，在场谁不知道，千栖才是那个做主的人哪。” 韩江遇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知道就行。”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将尚千栖拉到了没人看到的角落，托住他的腰，将他抵在墙上，仰起头看他。 那副神采奕奕的鲜亮模样落入尚千栖眼中，令他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干嘛笑得这么傻？”尚千栖捏了捏他的鼻子。 韩江遇蹭蹭他的掌心，明亮的眸色令他已显成熟的面容生凭空生出些少年气，青涩的爱恋满溢出来，他小心又激动地确认着眼前人的心意。 “你刚刚说什么？说你喜欢我是吗？” 尚千栖接收到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忍不住软了心尖，轻轻抚摸过韩江遇的眉眼。 追随着他那份幼稚，回答道：“是啊，我说喜欢你。” 韩江遇顿时吻了过来。 尚千栖轻轻闭上双眼，探出了舌尖。 他已经慢慢熟悉了韩江遇的亲吻。 急切、灼热。 潮湿、温暖。 携着满满的爱意，向他袭卷而来。 * 隔天，尚千栖完成了当日的实验计划，跟姜程一起旁观其他学长的实验。 姜程突然问他，“上次你投稿的论文有反馈吗？” 尚千栖眨了下眼。 上学期期中，他便在姜程的实验指导下完成了一篇一区sci发表。随后又紧接着准备了一篇一作论文，已经进行了投稿，其间反馈了修改意见，近期应该就能拿到新的结果。 “我马上查一下。” 尚千栖登录电脑，打开了邮件。 入目便是一封发表邀请信。 尚千栖心尖一颤，保持着镇定查看邮件内容。 确认消息后，他才跟姜程说：“姜导，可以发了。” 姜程露出惊喜的目光，轻轻拍拍尚千栖的肩膀，语气皆是满意，“很好，表现不错。” “什么什么？小栖又发sci了？” “woc，这么牛逼？” “这是发的第二篇了吧？” “尼玛这个学长我不当了，小栖你来干吧！” “恭喜恭喜！以后就抱小栖大腿了！” “大佬求带！” 一时间，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围在尚千栖身边，发出各式各样的恭喜。 尚千栖也有些难掩欣喜。 这篇sci对他的意义十分重大，他发的第一篇是一区sci，影响因子13.6。这一篇一区sci，影响因子16.6。 现在他手握两篇sci，这意味着，他已经满足了A大推免直博的核心条件。 而其他条件，包括学科成绩、教授推荐信，对他来说都是完全不需要头疼，可以轻易达到的条件。 他迎上姜程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力弯了下腰。 “谢谢姜导的倾心指导，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姜程温和地笑了。 实验室的工作结束，大家依旧围着尚千栖，一起朝楼下走去，或是恭贺，或是向他讨教经验。 越过旋转门，一道高挺的身影竖立在十几级台阶之下。 如今已经是阳春四月，天气晴朗，春意盎然，韩江遇穿着薄款的长风衣，立于摇曳的柳树下，衣角被春风掀起。 视线触及的一瞬，韩江遇扬起了笑，明晃晃地看着他，张开了怀抱。 学长学姐们的讨论话题顿时变了，他们知晓两人的关系，更知道，站在那里的那个男生，是在等待尚千栖，接他回去。 尚千栖看着他，周围的声音和景色逐渐远去，视野中唯留下韩江遇一人。 他看到韩江遇向他展开的怀抱，看到他光明正大展示给所有人的，对他独一无二的无限爱意。 他在被韩江遇爱着。 此刻，他涌起无尽的思绪和情绪。 他拾级而下，一步步朝韩江遇走去。 他想向韩江遇述说他的喜悦。 他的喜怒哀乐，都想与韩江遇分享。 他停在第二级台阶上，脚步微顿，然后，用力扑进了韩江遇怀里。 明媚的笑意浸染了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庞。 尚千栖环住韩江遇的脖颈。 在所有人惊叹的注视下，在韩江遇微感震惊的眸光下，尚千栖低下头，用力亲在了他的唇角。 第60章 第 60 章 寓意是，永恒完美的爱…… 实验室爆炸的事故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但同属高校圈，即使尚千栖没有主动告知, 事情最终还是惊动到了他的父母。 尽管尚千栖再三强调，自己没有因为事故受伤, 甚至连受惊也没有, 尚爸爸尚妈妈还是执意要来A大看他。 眼见他们已经自顾自请了假，买了往返的机票, 尚千栖十分无奈，知道劝不住，也没再劝阻, 转而将他爸妈要来看他们的事告诉了韩江遇。 谁知韩江遇的反应比他大多了，好几天都一副坐立不安、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他爸妈落地前一晚, 韩江遇半夜才回卧室, 怀里抱着一堆应季的新衣服, 尽数堆在了床上。 尚千栖正趴在床上看书, 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他托着腮帮，满眼困惑地看着堆在自己眼前、叠成小山高的新衣服。 种类繁多，颜色各异, 令人眼花缭乱。 “你什么时候买的？买这么多, 穿的过来吗？”尚千栖问。 韩江遇神色严肃地将“山顶”上的一件上衣拿起, 走到尚千栖身侧，弯腰把人从床上捞了起来。 尚千栖坐起身，任由韩江遇将那件羊毛长袖外套贴在他身前比量了几个来回。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尺寸略大一些的同款外套。 尚千栖有些明白了韩江遇的目的，顺势接过那件外套打量了一番。 休闲风的外套质地柔软舒适，配色简约, 却别具设计感，低调但富有生机，十分适合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穿。 韩江遇的审美绝大多数时候都相当在线。 “我觉得这套就不错呀。”他评价道。 尚千栖对穿着的追求并不高，毕竟他大部分时候都泡在实验室，统一的实验制服往身上一套，什么设计、什么色彩搭配，根本无人在意。 即使是出于交际需求，尚千栖挑衣服也全凭眼缘，只要自己喜欢就够了。 算起来，他之所以会觉得韩江遇的审美在线，追根溯源，其实是因为韩江遇一直在试图往自己的喜好上靠。 这样塑造出来的审美，本就是和他一致的，他怎么可能觉得有问题。 长此以往，会不会导致两人的目光受限呢……尚千栖不知不觉想多了，直到被韩江遇的声音拉回注意力。 他一脸严肃地否认了尚千栖的话，“不稳重、不合适。” 尚千栖挑了下眉，看着韩江遇将两件衣服扔到一旁，又在“小山堆”里挑挑拣拣，忍不住问：“你是在挑明天要穿的衣服吗？” 韩江遇的脊背微不可察地一僵，他嗯了一声。 两套颇显贵气的西装被他拿出来，还没有熨烫过的新西装被韩江遇打开，垂在半空中。 一黑一白两套西装质地柔软垂顺，衣角和裤腿都有明显的设计感，华丽得宛若男式晚礼服。 “这身怎么样？”韩江遇端量着，表情有些犹豫。 尚千栖不禁眉心一跳，嘴角微微抽搐，“这……” “总裁大人这是准备出席哪里的晚宴吗？” 韩江遇听到尚千栖的调侃，肃穆的表情微僵，然后碎裂了开来，他把衣服往旁边一丢，泄气地扑到了尚千栖身上。 一颗大脑袋埋在尚千栖胸口，韩江遇抱着他的腰，沉闷地说：“栖栖，要不然你帮我挑两身衣服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出门了。” 韩江遇头疼的样子令尚千栖格外不解，他捧起韩江遇的脸，“你怎么回事呀？” 触碰的瞬间，尚千栖才发觉，韩江遇一向体热，可今天忙活了这么大半天，脸上温度竟还是微凉的。 “我记得，明天就去接我父母这一件事，虽然说好久没见了，但你跟他们都认识十几年了，还纠结穿什么衣服去见人吗？” “就算随便穿件我们平时穿过的去接人，也不是不可以啊。” 韩江遇用力摇摇头，“不行，不行。” “叔叔阿姨还是那个叔叔阿姨，但身份不一样了。” 韩江遇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去见他们，就是去见你、见我老婆的父母，这怎么能随便穿件衣服去？要是因为穿着看我不顺眼……那怎么办？” 韩江遇忧虑重重。 他还有没说的隐忧。 过年期间尚妈妈找他在阳台谈话的内容，他到现在依旧印象清晰。 只是当时他还未拨开迷障，不能参透尚妈妈那番话的意图，可现在再想，那何尝不是尚妈妈对他心意的考验。 他当时的回答……肯定是让尚妈妈失望了。 他知道尚家父母对尚千栖有多么疼爱。 上次尚妈妈打算让尚千栖相亲的事，韩江遇还持续关注了一阵子。 他原以为是几个家长一时兴起的随意决定，可尚妈妈实际上却真的为尚千栖认真挑选了几个相亲对象。 韩江遇旁敲侧击，从他母亲那里要来了几个相亲对象的资料。 无一不是相貌上乘、家世优渥、人文素养和品格素养兼具，不论其他，至少在可见的硬性条件上是无一有缺点的。 绝对是精挑细选，下足了功夫。 可见尚家父母对这件事的认真。 听他母亲说，这几个人原本也没有相亲的打算，都是对尚千栖有所耳闻，冲着尚千栖这个人，才有了相亲的意愿。 尚妈妈还没有告诉尚千栖，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是这次，尚妈妈就会让尚千栖和他们见上一面。 即使现在尚千栖已经接受了他，他们已经是情侣了，可韩江遇依旧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尚千栖现在是喜欢他，可以后呢？如果见到了相亲对象，会不会产生其他的想法？会不会不再非他不可？ 如果这次表现不好，尚妈妈不满意，不同意，怎么办？ 他和尚千栖的事还没有跟四位家长说，但自己父母这边，韩江遇丝毫没有困扰。 因为他不在乎，无论他的父母怎么想，怎么做，他都拥有对抗的方法和勇气。 他会坚定地和栖栖走，挡住一切可能落在栖栖身上的压力。 但是，尚千栖的父母这边，他却无法作出同样的定论。 尚千栖和父母的关系很好，他也一向是个乖顺听话的孩子。 如果尚爸爸尚妈妈接受，一切好说，可如果不接受，尚千栖会因为父母的想法动摇吗……他会坚定地选择自己吗…… 但是，这还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尚千栖因为他承受压力，夹在两边为难。 所以，明天，他一定要表现好，一定要让尚爸爸尚妈妈对他满意。 韩江遇挑了一个小时，他放弃了西装，放弃了卫衣外套，最后选了一身黑色长款羊绒大衣，里面搭配高领紧身毛衣。 而他给尚千栖选的是一套风格迥异的米黄色绒毛衣。 他素来适合这样浅色系的衣服，柔软蓬松的衣服衬得他更加明媚漂亮、宁静温和，一看便是被爱意包裹、好好养护着成长起来的孩子。 韩江遇同时将自己的衣服穿好，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问：“栖栖，这样穿，可以吧？” 尚千栖有些怔忪地看着眼前的韩江遇，那身行头将他极为优越的身量全部展现了出来。 深色系的衣服搭配令他褪去青涩，从上到下笼罩着成年男性的成熟气质，沉稳的魅力娓娓弥散。 尚千栖被吸引住了目光，忍不住探出上半身，用指腹触碰被紧黑色毛衣裹起的腰腹。 他眨着眼睛，“很合适。” 韩江遇抓握住他的手指，垂眼含笑盯着他，“栖栖，你心动了吗？” 尚千栖嘴角微动，却没有言语，而是向前挪了下膝盖，环住他精壮的腰，侧脸贴在他胸口，不吝夸赞道： “你这样穿，特别帅。” 韩江遇心口一阵柔软，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尚千栖额角的碎发。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打开了其中一只，将在软布上躺着的一串饰品拿了出来。 是一条项链，细长的链身之间，是一枚类似莫比乌斯环形状的的金色吊坠。 “好看吗？” 尚千栖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这是送给我爸妈的礼物吗？” 韩江遇摇了摇头，“这是送给栖栖的。” 莫比乌斯环。 起点是你，终点是你。 寓意是，永恒完美的爱。 “喜欢的话，我给你带上。” 韩江遇在他面前俯下身，垂着眼，郑重仔细地将那细长的金链环在了他的颈上。 被温暖的怀抱拥住，尚千栖格外心安，他轻轻呼吸着，稍一扬颈，啄了下韩江遇的唇尖。 韩江遇动作一顿，维持着镇静将项链戴好，下一秒便把尚千栖压在了床上，反复索求他的亲吻。 两人缠闹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并排躺在床上。 韩江遇又将另外两个礼盒打开，给尚千栖过看了一边。 “老婆，我送叔叔阿姨这两份礼物，应该没问题吧？” 他给尚妈妈准备的是一只翡翠玉镯，给尚爸爸准备的是一枚西装袖扣，价值不菲，且对于这两位来说，都是十分常用的配饰。 尚千栖越发感觉到韩江遇的细心，不禁莞尔，用小拇指勾住了韩江遇的手指，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很用心的礼物，一定没问题的。” “你不用担心，爸爸妈妈原本就很喜欢你，他们一定会接受你的。” 第 61 章【VIP】 第61章 第 61 章 “我照顾自己老婆，还用…… 次日。 尚千栖和韩江遇来到机场, 在飞机落地前，尚千栖一直宽慰韩江遇，让他不要过于紧张。 然而, 等尚爸爸和尚妈妈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的那一刻，真正紧张的人却变成了尚千栖。 紧跟在他父母身后出现的, 是韩江遇的爸爸妈妈。 他们并未收到韩江遇父母也会一起来这边的消息。 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尚千栖脑子骤然空白了一瞬。 他下意识抽回了和韩江遇紧握在一起的手，匆匆将佩戴在指节上的戒指遮掩了起来。 在校内的时候, 低调起见，他们一直戴的是那双情侣对表。 今天这样的场合，郑重起见, 他们一起佩戴了情侣戒指。 当真是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就在半天前, 尚千栖还在调侃韩江遇, 只是见自己的父母而已, 都认识多少年了, 哪怕身份即将发生变化, 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现如今他设身处地，终于站在韩江遇当时的视角上，也面对同样的情景, 也要见韩江遇的父母。 他才终于感同身受。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更加糟糕的是, 韩江遇为见他父母, 已经精心准备了好多天，如今全副武装，隆重的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而他呢，他根本没有预料到韩江遇的父母要来。 衣服穿的随便就罢了, 更要命的是，他没有给韩江遇的父母准备任何见面礼。 …… 眼见四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尚妈妈已然注意到了他们，雀跃地朝这边招了招手。 尚千栖面色微微绷紧，往后退了一步。 完蛋了，怎么办？ 依稀记得，韩江遇跟他提过的，萱姨希望让他尽快交女朋友，带女朋友回家的话。 依稀记得，萱姨对她的儿媳妇要求很高。 现在他把萱姨儿子拐跑了，该怎么交代？ 韩江遇握上他冰凉的掌心，发现他脸色不对，顿时把见他父母的事抛之脑后，侧过身，伸手摸了摸尚千栖的脸颊。 他眸中落进担忧，“怎么回事？栖栖，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尚千栖无意识地攥紧韩江遇的一根手指，有些茫然无助地看向他，“你爸爸妈妈……也来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他们也会来……” 韩江遇用余光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人影，收回视线。 “我不知情，他们也没告诉我。估计是临时起意，想给我们个惊喜吧。” 惊喜……换做以前，自然是惊喜。 可现在……尚千栖紧张得几乎嗓子都冒烟了，他往下瞥了一眼自己宛如家居服的一套穿着，不安地说：“怎么办，我什么准备都没做，还没有准备礼物。” “关键是，我们的事，该怎么跟你爸爸妈妈说，他们会不会……”尚千栖咬紧了唇。 “不会。” 韩江遇的声音坚定有力，他用拇指抵住尚千栖的牙齿，使他松开咬在唇上的力道。 尚千栖微微张口，抬起雾色的眼睛。 韩江遇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唇瓣，深深的眸光注视着他，其中蕴含的力量使尚千栖稍稍松懈了下来。 “栖栖，放宽心。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有我在。” 他执起尚千栖的手，以十指交扣的姿势相握。 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到他掌心，尚千栖望着他漆黑的瞳眸，缓缓镇定了下来。 而这一刻，两方父母已经到了眼前。 和以往每一次久别重逢时没有任何差别，尚妈妈像鸟儿一样，嘴边呢喃着“宝宝”，飞扑到了尚千栖身上。 尚千栖习惯性接住了她的拥抱，却因惯性往后退了一步，韩江遇的手掌适时地抵在他腰上，帮他稳住了身形。 隐着哭腔的声线在胸口响起，“我的宝宝，在外面受苦了。” 尚妈妈抓着尚千栖的衣领，含水的眸子随着手中动作上上下下转动，不容分说地查看着尚千栖的状况。 “让妈妈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妈妈，视频里都跟您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受伤。”尚千栖露出无奈的表情。 尚妈妈摇摇头，一副非要自己当场确认一番的架势，“你惯会扯谎，我得亲自确认。” 这话一出，尚千栖顿时僵了一下，几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烫得他脸皮微红。 自己无论在长辈还是同龄人眼中，都一向是乖孩子形象，谁知就这么被妈妈当众揭开了遮羞布。 尚千栖顶着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既不敢看韩江遇，更不敢看韩江遇的父母。 眼睛正不知往哪里放时，置于温热掌心中的食指指节被用力蹭了一下，尚千栖抬眸，对上韩江遇的目光。 那是一个少见的、似笑非笑的、含着戏谑的神情。 仿佛尚妈妈的这番评价，丝毫没有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知为何，尚千栖心尖颤了颤，心口的土壤松动，丝丝缕缕的甜蜜味道顺着缝隙溢出。 他平静下来，安抚好妈妈，对着站在妈妈身侧的爸爸颔首示意，又看向韩江遇的父母，露出温文尔雅的柔和笑意。 “韩叔叔、萱阿姨。” 韩江遇接过几人的行李，闻言挑眉看向自己的父母，不大客气地开口：“你们来这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秦萱无所谓地摊开手：“怎么，不欢迎呀？” 韩江遇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你放心，我和你爸是来看小栖的，你欢不欢迎都无所谓。” 秦萱也走上前，拉住尚千栖的手臂，满意地上下瞧了瞧，摸着他的脸蛋，笑着说：“晴晴，你家宝宝气色很好唉。” 云晴点点头。 秦萱：“小栖，韩江遇没在学校欺负你吧？” 尚千栖摇摇头，下一秒就被揽住腰拖出了几位家长的包围圈。 韩江遇早就想把人弄过来了。 虽说一个是尚千栖母亲，一个是他自己母亲，都是长辈，但一个一直和尚千栖抱在一起，另一个摸他脸，揉他手，韩江遇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很吃味。 尚妈妈他不好说些什么，但自己妈怼起来却是毫无压力。 韩江遇把尚千栖转到自己面前，用指腹蹭了蹭他脸蛋被摸过的位置，横眉道：“乱摸什么，这是你能摸的吗？” 秦萱睁大了眼睛，“韩江遇，你……” 刚想骂他一句，视线却无意间扫到在他指间跳跃的金属光辉，秦萱定睛一看，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视线下移，果然在尚千栖的指间也发现了几乎相同的银色戒圈。 她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尚千栖敏锐地察觉到秦萱的目光，不禁心头一紧，还未及有什么反应，韩江遇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顿时吸引了几位家长的关注，很快，四个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两人交错的手指，像是被熠熠生辉的一对戒指牢牢圈在了一起。 见面后一直悲喜交加喧闹不已的尚妈妈安静了下来，盯着那双戒指看了几秒，而后，目光与尚千栖相对。 她微微蜷起了掌心，看着尚千栖，露出了稍显复杂的神色。 韩江遇：“叔叔阿姨，爸妈，我和栖栖已经订好了酒店和餐厅。” 韩爸爸适时站出来，说：“那我们就先去酒店放下行李，然后再小聚一下，饭桌上详聊，好吧？” 尚爸爸：“嗯，都别干站着了，走吧。” 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几人就去了餐厅。 韩江遇订的是间包厢，包厢的落地窗后，是一片清幽的竹林，包厢内环境空旷雅致，隔音很好，格外适合家庭聚会。 十几道菜上了后，服务员就帮他们关上了包厢门。 几人都不怎么喝酒，用茶和果汁替代，习惯性碰了碰杯，用餐就自然地开始了。 尚妈妈夹了几口菜，奇怪道：“诶，这边的菜和我们那边差别不大呀。” 尚千栖目光微柔：“妈妈，是韩江遇专门挑的，按我们那边口味找的餐厅，连厨师都是从那边特意聘过来的。” 秦萱：“噢？这么有心？韩江遇，这可不像你啊。” “韩城，你说是吧？我们在家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韩爸爸笑了笑，“看来，交代你在外面照顾好小栖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韩江遇哼了一声，似乎不满意他这种说法，“我照顾自己老婆，还用你交代。” “……” 话音一落，包厢里瞬间没了声响。 韩江遇察觉自己嘴快说了什么，顿时一阵懊恼。 虽然是心里话，但还没有正式告诉尚爸爸尚妈妈，还没得到他们的认可，就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说…… 尚爸爸尚妈妈会不会认为他轻浮？ 他早已把刚刚在四个家长面前秀戒指的事忘之脑后，此刻懊恼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当机立断，站了起来。 “尚叔叔、晴姨。” 他郑重其事地弯下腰，尚爸爸尚妈妈见他这副架势，也站了起来。 “江遇，你这是……” 话这么说着，两人却都没露出意外的表情。 韩江遇：“有件事情，我必须取得你们的谅解。” “我喜欢你们的儿子、尚千栖、栖栖很久了，我们现在在交往，但是，我还想和他结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叔叔阿姨，我想征得你们的同意，希望你们能把栖栖放心交给我，我会爱他、照顾他、和他相互扶持，两人一起走下去。” 他的话语如此朴实，没有任何花言巧语的修饰，但却正是这样返璞归真的言语，才是最让人动容的情话。 尚千栖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 他这才发现韩江遇的掌心有些出汗，他的手一伸过来，韩江遇就紧紧捂住了，力道有些失控，仿佛在从他身上寻求镇定的良方。 他很紧张。 尚千栖屏了屏呼吸。 他又何尝不紧张。 可两人的掌心握在一起，便凭空生出了许多应对的勇气。 尚千栖站在他身侧。 “韩叔叔，萱姨，我的心是和江遇一样的。” “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两人站在一起，顶着四道各有深意的目光。 包厢本就安静，此刻没了人声，更是静得几乎能听到滴水的声音，空气中回荡着几道呼吸声。 两位男家长都没有开腔，等待着两位母亲的意思。 尚妈妈和韩妈妈打量着两人，而后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尚妈妈打破了宁静。 她轻笑着说：“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们，又怎么能不祝你们幸福呢。” 韩妈妈突然鼓起了掌。 “好，好，好，果然不出我所料，晴晴，我就说嘛。” 尚爸爸：“孩子们，坐回去吧。我们的意思，还不明白吗？” 韩爸爸：“好了，不用这么紧张。你们俩个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还会为难你们不成？” 尚千栖和韩江遇都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可思议。 韩江遇回想着母亲刚刚那句话，“妈，你刚那话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韩妈妈笑得有些得意，“啧啧”了两声，感慨道：“当局者迷呀，儿子。” 包厢的气氛重新轻松下来，尚千栖抬起眼睛，对上了尚妈妈柔和如水般的目光。 他看着妈妈轻启双唇，用与那晚安慰他时同样温柔的声音说： “宝宝，恭喜你。” 第 62 章【VIP】 第62章 第 62 章 “你得到了我，就不珍惜…… 获得了双方父母的认可, 压在韩江遇心口的重石也算卸下来了，用餐到了中途，韩江遇适时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分别递给了尚爸爸和尚妈妈。 “这是栖栖和我准备的一点小心意。” 尚妈妈略显讶异地接过那份礼盒，感慨道：“孩子们真是长大了, 连给长辈们准备小惊喜这种事都能想到了。” 桌上没有旁人, 尚妈妈便当场打开了礼盒，芊芊双指挑开质地柔软的丝绸, 露出那只莹润冰透的翡翠玉镯。 秦萱凑上来，眼睛顿时一亮，“够漂亮。没想到你们两个大男生, 审美也不赖啊。” 她不吝啬地赞叹，“儿子, 你和千栖这回是真有心了。” 尚爸爸和韩爸爸也凑在一起欣赏着那枚精致的袖扣。 尚妈妈轻轻抚摸着那镯子, 忍不住抬头朝尚千栖看了一眼, 却见自家儿子神色有些躲闪, 听到韩妈妈的夸赞后面上微微浮现出不自然的羞赧之意。 她眉目微动, 一瞬间就猜到了其中的曲折门道，恐怕这两份“小惊喜”并非出自“两人”，而只是韩江遇一个人的手笔。 她对自家儿子还是颇为了解的, 虽然心思细腻, 但被他们宠着长大, 没经受过什么人心险恶，对于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并不擅长。 反倒是韩江遇，看似张扬随性，但，或许是陪在尚千栖身边久了, 不自觉代入了长者的身份，行事作风终究少年老成，尤其是面对她和尚爸爸，一向十分周到。 尚妈妈微微点头，含笑道：“江遇，那这份礼物，我就收下了。” 她看着韩江遇，神色中流露出满意。 翡翠玉镯虽然贵重，但于她而言，却也是司空见惯的小玩意。 令她真正满意的是，韩江遇是在等她和尚爸爸表态后才将这两份礼物拿出来，而非是他们表态之前。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拿礼物裹挟绑架他们去点头认可他和小栖关系的意思。 坦荡真诚，但又能思虑周全。 她知道，韩江遇的为人一向是不错的。 上一次这般满意这个孩子的行事作风，还是在七八年前。 韩江遇将小栖和他的室友揍进了医院，经年过去，韩江遇依旧对此事的来龙去脉闭口不言，甚至作为当事人的小栖时至今日也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却无意间得知了真相。 她对韩江遇的毅力和恒心感到诧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不受困扰，便能在老师、家长、甚至是调解的民警多方追问下，还能守口如瓶。 他一个人，守护住了两个人的秘密。 或许从那刻起，她便隐隐有种感知，韩江遇这个孩子，对她儿子的感情，不论定义为友情也罢，亲情也好，是不会轻易斩断的。 如今两人的关系发展成为了情侣，虽然令她有些意外，可这两人都甘之如饴，她又有什么可置喙呢。 尚妈妈看着自家儿子眉目间流淌的明媚笑意，心口也微微柔化。 她的宝贝交给韩江遇，她自是放心的。 可是，为什么有点想哭呢。 尚妈妈忍不住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 大概是她一直当做宝贝的孩子，终于走出她的荫蔽，未来的喜怒哀乐都将向另一个人展露，尽管，她和这人在尚千栖的人生中扮演的角色截然不同，但，但她还是……有些没由来的伤感罢了。 “妈妈？” 尚千栖有些慌乱地上前，蹲在她身前，仰头望见她顺着脸颊留下来的泪水，心口微窒，伸手拭去她的眼泪，他皱眉道：“怎么哭了？” 泪眼朦胧中，尚妈妈注视着尚千栖逐渐趋于成熟的眉目，哽咽道：“妈妈高兴呀。” 母子连心，尚千栖却能感受到她的伤感，他伏在她膝头，“才不是呢。” 他忍不住问：“我和韩江遇在一起，妈妈不开心吗？” 这话一出，韩江遇心头一紧，放在腿上的手顿时紧握了起来。 尚爸爸和韩妈妈从座间起身，围到两人身边，尚爸爸微微俯身，揽住尚妈妈的肩膀。 “晴晴。” 被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关注着，尚妈妈情绪一时失控，握着尚千栖的手，呜咽着哭了起来。 秦萱歪头看她，挑眉道：“晴晴，你这反应不对劲啊。” “之前不是说挺满意我儿子吗？”她用指腹勾去尚妈妈眼角的眼泪，“这可不成，我家做生意，可向来是不退不换的。” 她轻佻玩笑的语气惹得尚妈妈一恼，忍不住拍开了秦萱的手，然后抬眼看向站在尚千栖身后的韩江遇，见他脸色果然紧绷了许多，自家儿子也微微抿起了唇。 她不禁快声道：“宝宝，江遇，你们别多想。” “我没有不满意。” “我只是……只是太想念宝宝了。”她的声音本就夹杂着哭腔，情绪一激动，瞬间破了音。 似哭似笑的声线令包厢里发沉的气氛一下子扭转了起来。 尚千栖睁大眼睛：“妈妈……” 尚妈妈觉得自己失态的模样实在有些丢人，双手捂住了脸，听到尚千栖的呼唤，又情不自禁探出目光，握住尚千栖的双手。 她哀求似地看着尚千栖，“我知道宝宝长大了，要成立自己的小家庭了。我很欣慰，你能这样幸福。” “可是……别走得太远，让妈妈看不到好吗……妈妈、爸爸，很想你们。” 尚千栖温和了神色，他与韩江遇对视一眼，获得了彼此肯定的信号，才收回目光，柔柔注视着他的母亲。 “妈妈，我和韩江遇，也很想你们。” “所以，我们已经做好了打算，毕业以后，我想回南方找一家研究所工作。而江遇，也会跟我一起回家发展的。” 他的话一出，尚妈妈还没说什么，秦萱倒是惊讶地先出了声：“真的？” 韩江遇点了点头。 尚爸爸：“那很好啊。” 韩爸爸：“正好我们两家的资源都集中在老家那边，你们回去发展，在事业上，我们也能提供些助力。” “不过你们在这边发展的人脉资源，就很难利用得上了。” 韩江遇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韩爸爸深沉地瞥他一眼，眼里似有笑意，淡然地开口：“说说打算。” 韩江遇却神秘了起来，“以后你就知道了。” 尚爸爸摸了摸尚妈妈的脑袋，“好了，阿晴，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相信他们，会做的比你想象中更好的。” 听到尚千栖的打算后，尚妈妈已然安定了下来，此刻，她吸了吸鼻子，抱住尚爸爸的腰，闷声道：“又丢人了。” 几人笑了起来。 这个小插曲一过，在场两家两代人的氛围明显比刚见面时更热络轻快了些。 用完餐后，几人去附近的商场逛了逛。 因为没给韩爸爸韩妈妈准备礼物，虽然事出有因，两人也没在意这茬，可尚千栖却有些过意不去，抓着韩江遇趁几个家长试衣服的空档钻进了一家高档饰品店。 韩江遇眼见尚千栖认真地挑选起了礼物，有些不满意地从身后圈住他，同时挡住了店员窥探的视线。 “你破费这个做什么？是他们没打招呼就过来在先，没礼物准备给他们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尚千栖摇摇头：“终归是我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父母，没任何礼物给你父母，实在说不过去。” “现在补上，也还来得及。” 韩江遇撇了下唇，吃味道：“尚千栖，你是个渣男。” 在“渣男”两个字上，韩江遇加重了语气。 尚千栖不可思议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渣男？” “对。” 尚千栖转过身来，眯着眼看他：“我哪里对不起你了，竟然说我是渣男。” 韩江遇低头凑在他耳边，“你得到了我，就不珍惜了。” 他指着尚千栖手中的一对耳饰，“对我父母，都比对我上心。” “……”尚千栖轻推了他一下，转过身去，用眼尾扫他，“韩江遇，我警告你，不要无理取闹。” 韩江遇却似乎不惧他的“警告”，从身后继续咬着他的耳朵，眼睛如狼一般盯着他白皙的脸颊。 他咬牙切齿地说：“看，看，这就是渣男的典型作风，惯会凭着自己的一张漂亮脸蛋，蛊惑人心，把人迷得团团转。” “一会儿冷淡，一会儿又撒娇，让人辗转反侧，又不负责任。” 尚千栖本来在认真挑选可以送给韩妈妈的饰品，却被韩江遇骚扰得无法专注下来。 他将那对耳饰放下，侧过身来，一双清透如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韩江遇，微微上翘的眉尾透着些许湿润的魅意。 韩江遇顿时歇了声响。 尚千栖抓住他宽大的手掌，指尖从他的手腕一路向上描摹，细腻修长的手指盘缠上那火热的掌心、粗长的指骨，最终与之五指相合。 他用双手捧着韩江遇的一只手，递到自己的唇边。 “你对我的控诉，我接受了。” 他直勾勾地望着韩江遇，“所以呢，哥哥，需要我补偿你吗？” 韩江遇呼吸瞬间错乱，一时间失去了主动权，有些呆滞地盯着尚千栖的眼睛，哑声道：“……栖栖。” 尚千栖轻轻吻过他的指尖、指腹，直至掌心，这个过程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分毫，却逐渐变得湿润、柔软。 像是在验证刚刚那句话一般，当真带上了蛊惑人心的味道，令韩江遇无法移开视线。 “这样的补偿，哥哥满不满意？” 【全文完结】 第63章 第 63 章 誓言永久 坐了大半天的飞机过来, 还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两位妈妈逛了没多久就累了。 几人一商量，准备回酒店休息一晚再出来游玩。 韩江遇和尚千栖把他们送回酒店安顿好, 时间不早了，他们也就没有回住处, 直接在父母隔壁订了间套房住下了。 韩妈妈笑意盈盈地收下了尚千栖的礼物, 并祝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成熟女人促狭意味满满的眼神掠过两人，令尚千栖脸颊顿时热了起来。 他晕乎乎地被韩江遇半搂半抱劫回了房间, 韩江遇将他抵在墙上，有些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等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尚千栖眼睛已经被亲出了水色, 双手撑在韩江遇肩上，抬眼便撞上了那如狼似虎的眼神。 他从那双眼睛里轻易便读出了韩江遇对他浓烈的渴望。 尚千栖腿心一时有些发酸, 自从开了荤后,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 尚千栖却已经记不清有过多少次的亲密了, 他的身体已然熟悉了韩江遇的触碰, 已然习惯性地给出反应。 他微微垂下眼，轻声道：“……你爸妈和我爸妈都在隔壁呢。” 头顶传来微哑的笑声，韩江遇捻着他的耳垂, 低声道：“害羞了？” “那刚刚是谁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我。” “……”尚千栖咬了下舌头, 随即闭上眼睛, 理直气壮地说，“你胡说，你污蔑我。” 韩江遇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可爱，想亲。 心里的躁动和渴望迫切至极, 几乎要冲破胸膛，韩江遇清楚地知道，想要缓解这种渴切，只有一个办法。 拥有尚千栖。 他好想把这人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韩江遇不再多言，他扣住尚千栖的腰，把人往上一抬，令尚千栖几乎半坐在了他微曲的膝上。 他一点点剥开了尚千栖的衣服，埋头在他的胸口，一声缭乱人心的轻吟从尚千栖舌尖溢出，韩江遇感受到抱在怀里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尚千栖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脑袋，在时轻时重的刺.激下又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短发，想要把他扯开，下一秒却不受控制地把那颗脑袋愈发往自己胸口按了下去。 韩江遇吃饱喝足，从他胸前扬起头，怀里的身体有些难耐，胡乱地蹭着他。 韩江遇喉咙发紧，箍紧了他，低哑的声线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意味。 “宝宝就这么喜欢吗？”他抬眼盯着尚千栖，探出猩红的舌头。 不知哪天意乱情迷的某刻，韩江遇突然叫了他一声宝宝，此后便格外喜欢这个称呼，可尚千栖不允许他在旁人面前这样叫他，只默许他私下可以这样称呼。 可便是这样的限定，令这个称呼多了些烫人的温度。 以往尚千栖听到他这样叫他，总忍不住羞恼，可此刻不知是怎么，雾蒙蒙的双眼像是丢了神似的，朦胧的目光落在韩江遇伸出的舌头上。 然后，他低下头，追着咬住了韩江遇的舌头。 韩江遇眼珠一颤，这意料之外的动作令他一时失了反应。 可尚千栖却也探出了柔软的舌尖，像一只小兽，轻轻地蹭着他的舌头，他搂着韩江遇的脖颈，喝醉了一般，双眼里满是迷蒙的、天然的、渴求。 错乱的呼吸越发沉重，韩江遇忍不住拥紧了尚千栖，热烈地回应着这个“亲吻”。 尚千栖呜咽了一声，泄出一个单音，“……想……” 韩江遇将他往身上一压，咬着他的肩颈，“宝宝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 夜色颠倒在窗外，房间里的暖光却摇晃了许久、许久。 * 接下来的几天，尚千栖和韩江遇带几位家长逛了许多知名的景点，这座城市拥有悠久厚重的历史，又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值得一逛的地点数不胜数。 一行人从城东玩到城西，从城北来到城南，大差不差将知名景点都打卡完毕时，已经过去了一周。 家长们还远远不到退休年纪，都有自己的工作或者生意要做，这次是特意请了个小长假过来，如今也快到预计好的返程时间了。 最后这两天，尚妈妈提议去两个孩子在读的大学转转。 老校区环境清幽宁静，学术氛围浓厚，走在校内的人行道上，来往学生都洋溢着一股朝气，那源于他们对未来的自信。 作为教授，尚爸爸对这种学生状态格外满意，连连赞叹，只是到了那幢被烧了半层楼的实验楼前时，才露出了略显沉重的目光。 尚妈妈已经有些垂泪，肩膀轻轻颤抖着。 学校和地方都对这出事故十分重视，事故虽是人为意外，却依旧准备进行一次彻底的消防检查和整改，还在方案制定中，因此只是清出了实验器具和用品，整改还未动工。 如今从楼前看去，爆炸的那层外墙还是焦黑色，被炸碎的玻璃窗窗框因高温被烧至变形。 这幅景象不仅令几位家长神色沉重，韩江遇也下意识握紧了尚千栖的手。 一想到当日的惊险，他的心脏便被用力揪紧，两三个夜晚里那副场景重现，他便冷汗淋漓地被惊醒。 偏偏当事人心态平稳，明明平日里不算胆大，对这般凶险却不以为意。 尚妈妈转过身来，抓着尚千栖的胳膊颤声道：“宝宝，不行以后不要进实验室了，妈妈实在害怕。” 尚千栖轻叹一声，“妈妈，别这样。只是小事故。” “哪里是小事故，你看那窗户、那墙，都烧成那样了。” “听我的好不好，宝宝，你以后不要进实验室了，纯研究理论也是能有成绩的。” “妈妈，你是教师，你应该知道，对于这个学科来说，你所说的，几乎是天方夜谭。” “那就换一门！” “是呀，小栖，不然就换一科吧，都说‘生化环材’四大天坑，我以为是说‘钱途’，没想到学这科还这么危险。”韩妈妈说。 “换一科吧，前不前途的不重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们才能放心呀。”几人纷纷劝道。 韩江遇沉默地看着尚千栖，并没有附和几个家长的言语，虽然他心里比谁都更想尚千栖远离这样的危险。 尚千栖一向听父母的话，此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妈妈，萱姨，我不想。” 尚妈妈撞上他的眼神，顿时读懂了他的坚决，一时有些着急，“宝宝，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她在祈求，却也是强迫。因为尚妈妈再清楚不过，尚千栖非常重感情，他见不得自己的父母失落。 尚妈妈有些心痛，她也不想逼迫尚千栖。 可她这样说了，尚千栖还是摇了摇头，那坚定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可怜。 “妈妈，不行。” 尚妈妈：“为什么？” 尚千栖抬起头，看向那片焦色，目光怔忪了一会儿，才收回来，与尚妈妈对视。 “因为，我能掌控它，它是我的慰藉。” 尽管如今他时时刻刻都被韩江遇的爱意包裹，已经不需要通过沉浸在实验中来忘记心中的阴霾。 可回想起那时的经历，他依旧有些感慨。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并没有伤感，也不再痛苦，可心脏似乎还有轻微的刺痛。 所以即使此时此刻，他足够相信韩江遇对他的爱，他也清醒地做出自己的抉择。 他不会丢掉的。 不仅是喜欢，更因为，这是他的技能，是他同样足够相信的，他自己。 这句话说得大家一头雾水，但知子莫若母，尚妈妈却顷刻明白了尚千栖想要表达什么。 她看向尚千栖的目光逐渐由痛心转为怜惜，就在秦萱怕两人对峙中会吵起来，因此想上前劝一劝时，尚妈妈却收回了目光。 她平静了下来，“好，宝宝喜欢，那就随你了。” 随即她扫了韩江遇一眼，那多天来都对其十分满意的目光里多了一缕责备和不满。 韩江遇却没有注意，他直直注视着尚千栖。 慰藉…… 慰藉…… 原来他还做得远远不够，令他的宝贝仍旧心存不安，为自己留着一条后路，时时刻刻准备着抽离，是吗？ 可以掌控……尚千栖还是觉得，他是不为他掌控的吗？ 这一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柳柯和于凡听说他们父母过来游玩，也特意回校和他们小聚了一下，于凡的活跃很快就将氛围打得一片热闹。 见他跟柳柯形影不离，秦萱忍不住调侃，以后会不会也跟他们的儿子一样，从朋友处着处着处成情侣了？ 这话闹得于凡一个大红脸，顿时跳脚否认，说就算柳柯也弯了，他也不可能弯，誓死守卫宿舍最后一个直男的尊严。 逗得几个家长笑弯了腰，直到柳柯在桌下踢了他小腿一脚，于凡才傻愣愣地坐回去。 仿佛没有人对那个小插曲太过在意，只是到了送长辈离开的时候，尚妈妈最后递给了韩江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相比韩江遇的沉重，尚千栖则显得轻快许多。 这次的别离并没有太过伤感的氛围，因为他们做好了归家的约定。 他们总会团聚。 于凡因为觉得丢人，喝多了酒，扒拉在柳柯身上，柳柯打了辆车，把于凡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看着韩江遇和尚千栖并排站在一起，他温和地笑了笑，随着车子启动，他扬了扬手，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尚千栖笑着点了点头，挥手送别了二人，他们打的车也到了。 最近陪父母逛得地方太多了，一坐上车，尚千栖便感觉到了疲累，他很快就靠着韩江遇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光线已经有些暗了，窗外映衬着一团一团的晚霞，烟云的光芒顺着玻璃窗扫进来，半张床都拢进了那橘色的浅淡暖光下。 尚千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家，躺在了床上。 他感觉自己的腿被抬起，鞋子被缓缓褪了下去。 韩江遇慢慢脱掉自己的外套，躺下时发觉尚千栖已经醒了，他忍不住将人拢进了怀里，额头抵在他肩上，沉默晕染在落日的余晖中。 尚千栖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怎么了？爸爸妈妈回去，伤心了？” 韩江遇摇了摇头，又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栖栖。” “嗯。” “我会一辈子都缠着你，哪怕你变心了，不想要我了，我也会缠着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尚千栖忍不住笑出了声。 韩江遇急了，“你是不是不相信？” “相信。”尚千栖没有逗他，轻松又坦然地说。 韩江遇：“那你原谅我了没？” 尚千栖奇怪：“你又做错了什么，需要我原谅？” 韩江遇：“原凉我没有早点发现我爱你。” 尚千栖愣了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而羞恼，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很狡猾。” “是，我很狡猾。” “那你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你爱我呢。” 韩江遇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是个坏人。” 他拥紧了尚千栖，“坏人会受到惩罚，所以，我受到惩罚了。” “再多爱我一点好不好？”韩江遇握着尚千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心口，“你看，我是你的。” 尚千栖不解：“我明明已经很爱你了。” “还不够。” “那你要我怎么再多爱你一点呢？” 韩江遇亲吻他的唇角，“享受我的爱。” 尚千栖轻轻一颤。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栖栖，我会用这漫长而美好的一生，来印证。” “我永远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