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贵女陆朝朝谢承玺》 第913章 追风 凡间似乎陷入了绝境。 无数浊气涌入人间，妖魔二界浑水摸鱼，一时间闹得苦不堪言。 好在这几年全民修仙，便是没有自保之力，也能稍微撑一撑，撑到朝阳宗弟子施以援手。 陆朝朝站在山巅，瞧见远处有一道金光涌动。 “那是什么？” 金光所到之处将浊气驱散的一干二净，更让人惊讶的是，浊气似乎对其很是忌惮。 她远远看去，只见一身袈裟的年轻男子手持佛珠，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陆朝朝心口猛地一滞，心间微微颤动，忍不住抬手捂住心口。 咚咚咚…… 心脏跳的剧烈，让她有些难以认识。 山脚下，面容俊美的少年佛子似有所感，突的抬头朝自处看过来。 但很快，他便收回眼眸。 那一瞬间，陆朝朝说不清什么感觉。 她好像与他对视了，又好像，他什么都没看见。 “朝朝，别看了。”阿辞不经意间挡住她的目光，抬手握住她的右手，牵着她转身。 陆朝朝虽是始神，但她醒来后依旧保留着原本的所有习惯。 一日三餐，日出而醒，日落而息。 “你在此处略坐会儿，我备些吃食回来。”他将陆朝朝安顿在破庙前，破庙是当年祭神的庙宇，但这些年因着神明对下界的作为，庙宇已经荒废。 阿辞来到林子，转头看向破庙的方向。 他曾是天道，自然能吸引天地灵物。面前灵物极多，他指尖轻弹…… 一抹微光落在灵鹿前。 灵鹿抬头迷茫的看着他，偏着脑袋啃了啃脚下青草，然后跳跃着走开。 阿辞看着手顿了顿。 大抵半个时辰，他带着已经处理好的鹿腿回来。没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灵鹿特有的香气。 他将灵鹿切成片状，方便陆朝朝食用。 “旺旺……旺……”还未开动呢，便听得门外传来可怜兮兮的呜咽声。 陆朝朝看向门外。 只见原本浑身雪白的白白，身上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只留了四条腿在外边。它满身脏污，浑身白毛都已经变得灰黑，并且已经打卷儿。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眸子，一脸委屈且控诉的看着她。 狗身上的衣裳，与陆朝朝身上的，针脚一模一样。 是灿灿央求祖母做的。 “白白？”陆朝朝略显惊异。 她这段时日来无影去无踪，并未在各地停留太久，想要捕捉她的身影极难。 而白白并无灵气，能追到此处，不知废了多少力气。 它那双圆溜溜的眸子噙着泪花，看着可怜极了。 腿微微跛着，瞧见陆朝朝，它近乎连滚带爬的往破庙钻。跳过门槛时，更是狠狠摔了一跤。 然后跌跌撞撞的直冲陆朝朝怀抱。 陆朝朝几乎被扑了个满怀。 她竟然从一只狗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趴在她怀中嗷嗷直哭。 陆朝朝少见的露出几分无措。 阿辞气得压根痒痒，皮笑肉不笑的将白白拎起来：“它浑身漆黑，我拎出去洗洗。免得弄脏你的衣裳。这可是许夫人点着灯一针一线做的。” 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不似我，深怕你弄脏衣裳，连鹿肉都切成片状呢。” 陆朝朝狐疑的看着他：“它只是……一条狗。” 阿辞………… 脸色一黑，拎着狗扭头就走。 狗怎么了？追风这狗东西，可是大男人！！修行千年的老东西，如今竟然可怜兮兮的来卖萌！ 不耻，简直不耻！ 阿辞拎着它出去，便扔进冰凉的河水中洗洗涮涮，洗的它龇牙咧嘴，冻得瑟瑟发抖才送回去。 “我警告你，少往她怀里钻。”阿辞气急败坏，绝不会承认自己吃一只狗的醋。 白白低着头没吭声。 待回到破庙便委屈的趴到陆朝朝怀里，陆朝朝在它微跛的脚上一点，暖流而过，双腿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白白围着她嗷呜嗷呜叫唤，身上洗的干干净净，毛茸茸的，陆朝朝没忍住狠狠抱着，在它身上打了个滚。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眼前闪过一只毛茸茸的大狗模样，胖乎乎的孩童紧攥着蓬松的毛发，骑着狗四处溜达。 陆朝朝一手抚着白白的毛发，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嘴里低声呢喃着那个她曾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 “追风……” 她唤出来的瞬间，只见怀中举着爪子卖萌讨她欢喜的白白突的一道银光闪过。 仿佛有什么东西，应她而重生。 桀骜不驯的男人正觍着脸，瞪大眼睛，笑的眉宇弯弯，举着双手卖萌。 他甚至还未察觉到哪里不同。 第914章 孕育 趴在陆朝朝怀里，用狗头顶了顶陆朝朝，吐着舌头哈气，“汪汪……”叫了一声。 陆朝朝面上的笑意凝固，呆呆的看着它…… 哦不，看着他。 有些事有动作，狗能做。但人，真的不行。 会让人，颜面无存。 追风还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前些年当过狗，有经验。 学起狗来毫无违和感，就连府里养的那只松狮都没他像狗。 毕竟他装起来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很会卖萌讨主子欢心。 全府都喜欢他。 唯独府上的那只松狮，见了他势必要嗷嗷怒叫几声。府里丫鬟们还私下议论，这年头狗都会嫉妒。 更加护着追风。 此刻，追风讨好归来的小主人自然越发努力，深怕自己又被落下，一点没给自己留颜面。 辣眼睛的动作一个接一个。 直到，他恍惚间， 瞧见自己的狗腿变成了手掌。 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十指，然后低头看向双脚，以及身体。 破庙内传来惨绝人寰的哭声。 他原本在心中想过无数次，重回人形，他要对天竖中指，然后冷酷的说出那句。 ‘我追风回来了！’ 此刻，统统化为悲愤的一句：“天要亡我！！！” 眼珠子瞪得溜圆，难掩震惊和绝望。 他活了，但又死了。 陆朝朝被他逗的咯咯直笑，惊愕也化作熟稔。一如当初熟悉的模样。 追风痛苦又绝望的捂住眼：“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阿辞冷着一张脸，显得冷漠又无情，哦……还有几分委屈。 他指尖一抬，原想扔件衣裳给追风，面前却什么也没出现。 阿辞摸了摸鼻尖，手指合拢握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衣摆绣着的图案与朝朝的裙装是同样的针脚，连配色都极搭。 他心痛的闭上眼，扯下外衫丢追风身上。 “穿衣！” 追风化形时，幸好身上还有块遮羞布，只不过他身形高大，狗衣也被撑破，已经摇摇欲坠。 追风嫌弃的嗅鼻子，但也不敢污了朝朝的眼睛。 三两下穿上，便恭恭敬敬的跪在陆朝朝脚下。 “小主人。”三个字出口，桀骜妖王霎时红了眼睛。 男人哭的泣不成声：“原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主人，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却不想，还有再见主人的一天。” 他从未拜陆朝朝为主，也不似烛墨一般，神魂有烙印。 可他真心实意的追随陆朝朝，生死不移。 她尚未恢复力量，他便是她最亲密无间的玩伴。 她上神界，即便早已知晓九死一生，他亦毫不退缩。即便被打破妖丹，千年修为尽散，亦不曾后悔。 “你……我并不是主仆。”陆朝朝声音干涩，即便已经恢复数万年的记忆。 却依旧会被这炽热的纯粹的灵魂所震撼。 不论是从前的她，或是现在的她，追风都不是仆人。 她站起身，亲自扶起追风。 追风如今虽已经拥有人身，但他妖丹破碎，已经无法修行。 “你可还愿修行？”她眼眸弯弯的看向追风。 追风眨巴眨巴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若是不嫌弃，便随我一同修行，我的功法并无心法，一切重在感悟。” “若是有悟性，一日可入道。若无悟性，或许直到死亡也不曾入道。” 追风倒是不急：“我当初只是妖界不起眼的小妖，谁都能踩一脚，受人欺凌。” “我最不缺的，便是耐性。”只要能跟在你身边。 追风很勤快，他了解陆朝朝的一切，很快便将她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我出来寻你时，不曾告诉灿灿。” “想必小丫头眼睛都要哭瞎了。”灿灿养了追风六七年，又怎会没感情呢。 陆朝朝从树上折下一片绿叶，绿叶顿时化作一只翠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陆朝朝眉头微蹙，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此刻已是深夜，黑黝黝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抹血色的红。 “天上出现了两个月亮？”追风抬头朝夜空看去。 只见夜空中竟悬挂着两个月亮，不，其中一个颜色更红，带着几分血色。 “不，不是月亮。”追风低声呢喃，猛地后退一步。 那抹血色就像一个圆球，似乎在迅速的吸收三界内的所有浊气。 天地间几乎凝为实质的浊气疯了一般朝血球涌去，血球颜色变得越发深邃，远远的，便给人一种恐惧感。 短短三天。 凡间浊气竟一扫而空。 百姓劫后余生的走出家门，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浅笑：“咱们渡过这一劫了吧？” “神女保佑，总算能恢复正常生活。” “天上……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月亮还是太阳呢？” 第915章 陆家有两块石头 “不像太阳，也不像月亮……” “到底是什么呢？”天真的孩童指着空中血球，问着爹娘。 爹娘慌忙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嘘……不要指它。” 谁也无法忽视天上突然冒出来的血球，可谁也不敢提及。 那血球，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倒计时。 随时会收割凡间无数生命。 梵国，北昭，西越，南国齐聚，东凌如今已是北昭附属国。 而玄念，如今就像东凌的吉祥物。 反倒过的很不错。 各国纷纷为头顶出现的圆球商讨对策。有人认为，它吸收掉所有浊气，是大功一件。 也有人认为，神界花费千年都无法净化浊气，真有这等宝物，难道还会留给人间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不语。 众人沸沸扬扬，陆砚书与陆政越却是沉着脸，从头至尾都没发表言论。 两人异常的沉默，直到离宫后，两人深深的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陆家，便有下人上前：“大少爷，二少爷，老夫人请二位去前院。” 两人脚步沉重，来到前院时，许时芸和容澈已经等在堂内。 陆砚书进门后，便屏退众人，屋内只余兄弟三人和许时芸夫妻俩。 陆政越亲自关了门，并吩咐道：“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内气氛很凝重，凝重到喘不过气来。 兄弟几人都没说话，容澈沉吟许久，才深吸一口气问道：“是善善吗？” 许时芸期待的看向几个儿子。 见几人沉默着没说话，眼里的光一点点变得黯淡，直到成为一片死寂。 “爹娘不必多想，一切还未确定，只是猜测罢了。” “善善这些年控制的极好，不会……不会是他。”陆元宵眼睛微红，劝慰着爹娘。 陆砚书敛眉不语。 容澈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我与你们娘冷静冷静。”是不是善善，其实，他们心里已经很清楚。 三人担忧的走出门，陆砚书转身看向爹娘不知何时已经佝偻的腰，心头满是酸涩。 “元宵，你的婚期快到了吧？”陆砚书突然问道。 陆元宵怔了一下，不知大哥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大哥，还有三个月呢。” 陆砚书点点头，拍了拍老三的肩膀，才转身离开。 陆元宵狐疑道：“大哥怎么怪怪的？” 陆政越心头担忧爹娘，到不曾多想，只道：“阿宁怀上二胎，你又即将成婚。大哥这般年纪，却不曾娶妻生子，或许……有感而发？” “我倒是觉得，他和父亲的表妹颇有几分般配。”那位周姑娘性情和年岁都与大哥差不多。 “而且……”陆元宵不是私下说闲话的人，此刻却不由提点几句。 “而且……周姑娘对大哥，并不是全无情义。至于辈分，本就不算什么正经表姑。”容澈与母亲是二婚，与周舒窈本就隔了一层。 当初周姑娘来府上拜访，容澈是个大男人并未多想，只道：‘这是我表妹，你们唤一声表姑姑就是了。” 可当时周姑娘一句：‘我与他们年岁相当，又没血缘关系，表姑凭白将我叫老了。便叫我周姑娘吧。’辈分便直接各论各的。 周姑娘博学多才，一生为女学而活。 她的名字和姚玉珠一般受人尊敬，外界尊称一声周姑姑。 她至今，不曾婚配。 陆政越摇摇头：“你啊，是听三弟妹说的吧？” 陆元宵略显尴尬，玉珠与周舒窈时常共事，自然明白对方心意。 “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时常怀疑大哥是断情绝爱下来历劫的神仙。没有喜好，没有软肋，不通情爱。不过，神界可没他这样兢兢业业为民的人。”陆政越忍不住唏嘘。 当初祖父为大哥订下的娃娃亲，大哥为救未婚妻落水，成了瘫痪。 便是因身上的责任。 “你啊，劝你别提。”大哥那样一板一眼的人，很难想象心中会有私情。 陆砚书可是全北昭的香饽饽，想要爬床的人不计其数。 前年还有人花重金买通丫鬟，潜进他的院子。 陆砚书喝下带药的茶水，在那般情况下，床上躺着个妙龄少女。双目猩红着眼，却冷静自持的让人将其拖下去杖毙。 陆元宵悻悻的应下，心中只叹息。 那周姑娘也是个绝不将就的主，这些年家中爹娘眼睛都快哭瞎依旧不肯成婚。 久而久之，便干脆不再劝。 她除了不愿成婚，似乎并无任何短板。 “谁对大哥动心，都是一场灾难。” “陆家有两块石头，一块大哥，一块朝朝。” 第916章 三罪诛凡间 陆家两兄弟不由同情周姑娘。 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陆家更不是那等逼婚的人家，毕竟当初母亲嫁错人，蹉跎多年，已经是血淋淋的例子。 “罢了，大哥就算不成婚，还有咱们两兄弟呢。我的孩子，就是大哥的孩子。将来给大哥养老送终。”陆政越摆摆手，不再多说。 想起天上还挂着个善善，两人心头越发沉重起来。 “爹娘心中不好过，这几日让灿灿多来陪陪母亲。”陆元宵与二哥告辞，临走前不由低声说道。 陆政越应下后，便大踏步回隔壁。 温宁早已在房前候着，腹部已经有几分隆起。 若是旁人家，陆政越这个年纪，姨娘通房，儿女只怕都好几个。但陆家不许纳妾，陆政越又想在女儿童年时，给予她十分的爱，两人便一直避孕。 这中间还有些巴结陆家的官员，偷偷给陆政越塞女人。还信誓旦旦，身形丰腴定能一举夺男…… 气得陆政越将其打出去，回家给媳妇儿表忠心才作罢。 “爹娘还好吗？”这几日不太平，温宁又怀着孕，有些孕吐。 “让灿灿多去陪陪爹娘吧。爹娘心中恐怕不好受……” 善善是母亲老来得子，更是父亲唯一的血脉。 最让两人伤心的是，若善善犯下滔天大火，爹娘恐怕……难以承受。 灿灿趴在窗边摆弄一只小翠鸟，翠鸟只比拇指大几分，灿灿宝贝似的不给任何人看。 “白白找到了吗？”陆政越问。 灿灿摇摇头飞快的抱着翠鸟离开：“不找了不找了。” “这孩子！”温宁一脸无奈，灿灿这性子半点不像小姑娘，也不知像谁。 陆家祠堂。 “我是天下的罪人，我万死难辞其咎。”许时芸跪在祠堂前喃喃自语，悔恨和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是我太过自信，以为自己能教导好他。如今竟让他成为苍生的威胁。” “如今一切都显得太过无力，太过苍白。只求善善能守住本心……” 容澈和许时芸相顾无言，心中酸涩万分。 “芸娘，是我的错。”容澈紧紧握住她的手。 当初，是他犹豫了。 两人在祠堂待到天亮，第二日相携走出祠堂时，空中的血球已经鼓胀到随时会炸开。 血球似乎变得透明，里边…… 隐隐能瞧出一丝人影。 风雨欲来，所有人都感觉到湿冷空气中的戾气。 “这浊气孕育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天要亡我们，不留一丝退路。哈哈哈哈哈……天要亡我们……”已经有人在高压下变得疯疯癫癫。 百姓慌忙囤货，有人想要躲，可往哪里躲呢？ 整个凡间，都将成为战场。 所有人战战兢兢的活着，每日都要抬头看一看天。 直到那一日…… 风似乎凝固，耳边没有一丝声音，静的整个世界都像是按下暂停键。 所有人都感受到那份不平静。 纷纷回到屋内，紧闭门窗，试图能在两方激战下苟活着。 谢承玺瞧见天门大开，心中反倒没有一丝惊讶。 有种头上悬着的那柄刀，终于落下来的真实感。 天门大开的那一刻，无数天火如流星般坠落。 天火能焚烧一切，落地便化作熊熊大火。 “开启防御法阵。”谢承玺是时空之神，又有几位师兄帮助，早已研制出一套叠加一套的阵法。 “不论能坚持多久，这已经是凡间的极限。”陆砚书轻抿着唇。 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人间，百姓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却也不愿跪拜。 有人狼狈的跌坐在地，誓死不跪。 “大胆凡人，竟摧毁神祇在人间的化身，此为一罪。”威风凛凛满脸正气的神将站在云端，扬声呵斥。 “心术不正致浊气弥漫，此为二罪。。” “包庇堕神陆朝朝，此为三罪。” “奉帝君之命，数罪并罚，当诛！” 一句当诛，四面八方的天兵皆道：“当诛！当诛！当诛！” 神明的威压袭来，众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有人顶着威压站起来：“我们有什么罪？！有罪的，难道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吗？” “呸，你们也算是神吗？” “私欲缠身，利欲熏心，若不是你们，怎会有三界浩劫？最该死的便是你们！！” “噗……”男人说着说着，便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我……不服，苍天……不公。” “老天爷，您……睁开眼，瞧瞧啊……”男人死死的瞪大眼睛，七窍流血竟死不瞑目。 神将手中捧着一团金光看向血球。 这便是寒川仙尊，在凡间养的浊蛊吧。 慈悲的神，怎能染上血腥。 而浊蛊，便是那柄屠尽一切的刀。 第917章 小剑灵 陆朝朝站在昆仑山巅，身侧还趴着个青衣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九岁十岁的模样，正趴在地上戳着地上花花草草，只是手上没轻重，轻轻一戳…… 花草便被削去娇艳的花骨朵儿。 小姑娘心虚的瞄了眼静静站着的少女，悄悄将花骨朵儿埋在泥里。 追风站在她身后，入目望去，一片白茫茫的云海，瞧着美轮美奂。 但轻轻一挥，云层散去，便能清晰的瞧见下方情况。 追风气血上涌：“寒川这次当真算计到骨子里了！” 善善一旦动手，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神明便会站在至高地，毫无顾忌的对他动手。 神明明面上不沾染丝毫血腥，依旧是高高在上怜悯众生的神。 但却一举解决了浊气和善善。 当真好算计。 “若不是恰好善善投胎成为你的弟弟，恐怕凡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追风幽幽的叹气。 追风这几日跟在她身边，已经隐隐能感觉到些不同。 曾经的朝朝，为三界一片热忱，两次为三界献祭、 但如今的朝朝，她是朝朝，但也不同于朝朝。 她仿佛超脱三界之外，跳出尘世，不再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但她的目光却时时刻刻落在凡间，虽不曾说什么，但心底却是关注的。 追风有些怅然，却并不失落。 朝朝已经两次献祭，她所付出的，远远比得到的更多。 他很想问朝朝，这次复生是怎么回事…… 是百姓？是佛子？还是天道？ 但追风在她的双眸下却有种局促感，她不带任何威压为何力量，只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 她眼里的目光也令人心惊。 她的眼神中，总带着一股审判的意味。 追风说不清怎么回事，只觉朝朝的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你……要去救他们吗？”追风心念微动，最终问出那句话。 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抬起头：“不行！” 大抵是沾染陆朝朝的气息，像极了她的神情。“不行，她不能干涉此界运转！”从她苏醒的那一刻，便不能再干涉此界运转。 “两次献祭，还不够吗？”小姑娘瞪了追风一眼。她两次献祭，强行干涉此界运转，已经受到巨大的反噬。 追风摸摸鼻子退下去，朝阳剑的剑灵真是牙尖嘴利。 小剑灵与陆朝朝有灵魂烙印，对她了解的亦是更多。 她这次醒来，不止是陆朝朝，更是审判此界的创世神。 陆朝朝目光定定的看着凡间方向，薄唇紧抿，一双眉头紧紧蹙起。 阿辞站在她身侧，不由握住她微凉的小手。 小剑灵看看他，又看看阿辞，然后硬生生从两人中间挤进去。 “让我站站，让我站站……”做足思想准备，才刚握住小手的阿辞，顿时被挤开。他惊愕的看向小剑灵，剑灵却毫无所觉。 陆朝朝低头看看指尖，轻轻捻了捻手指，然后双手交握。 辞暮咬牙切齿的看着剑灵，剑灵无辜的看向他，然后眯着眉眼，一副憨傻的样子。 阿辞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只得冲她使眼色。 剑灵无心无魂，就是个憨憨，他不气，一点也不气。 “你有眼疾？”剑灵见他眼睛不停的眨，不由问道。 “有病要治，可不能拖延。”然后，她牵着陆朝朝，竟往旁边挪了一步。一副离他远些的模样…… 阿辞心口一闷，差点气吐血。 陆朝朝轻叹，盘腿坐在地上，微眯着眸子打坐，只紧蹙的眉头泄露几分情绪。 此刻的凡间，惶恐不安。 老人抱着孩子，恐惧的躲在屋内，捂住孩童的双眼：“不要看……不要看。” 感情甚笃的夫妇相互依偎着，四周充斥着绝望的气息。 朝阳宗将士紧咬着牙关，明知前行是死路，却无人敢退。 身后是万千百姓，有他们的血脉至亲，也有他们的责任。 谢承玺木然的看着上空，这样的人，真的配称作为神吗？ 上空的血球，如今已经不能说是血球，像是一个孕育着什么东西的茧。 血茧四周弥漫着浓郁的令人骇然的气息，它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幻。 众人眼睁睁看着它从薄茧中伸出手，一点点显露身形。 他微合着眼，凌立在上空，整个人出世的那一刻…… 风云变幻，天地变色，就连神将都忍不住眼皮子颤抖。这等邪祟，也只寒川仙尊能将其控制。 好在入世投胎前，便已经部署完成。 只见他轻摇着手中铜铃，那凌立上空的少年陡然睁开眼。 眼中通红一片，犹如一柄毫无神智的杀器。 第918章 隐居 “寒川仙尊算的真准。” “浊气四溢时，若是他想强大，便不得不吸纳浊气。一旦吸纳，便会彻底迷失。” “若是投胎过程中出现差错，少见的对凡人生出几分怜悯。他若想救黎民苍生，依旧不得不吸纳浊气。”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如今，可没有陆朝朝力挽狂澜了。” “若是她还活着，仙尊怕是成不了事。” “谁能想到呢，七绝竟投生于陆朝朝家中，成为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众神唏嘘，却又隐隐生出心虚感。 “提堕神的名字作甚……”寒川淡淡道，诸神顿时禁声。 诸神面前硕大的水镜，凡间的景象一览无余。 “晏清仙尊何在？”寒川淡淡问道。 身侧小神侍左右看了看，眉头轻皱便急忙往大殿外走去。 “晏清仙尊，帝……”神侍拍了拍自己这张嘴，当即又道“寒川仙尊请您进去呢。” 心里琢磨着，如今帝印乃寒川仙尊掌控，三界又以寒川为尊，已经与帝君无异。 只要帝君回不来，他便是当仁不让的新任帝君。 如今天道殒落，帝君手中的权利越发大了。 晏清仙尊皱着眉头看看身后，神侍笑着道：“晏清现在，倒不是小神笑话呢，您堂堂仙尊怕那小儿做什么？” “她是凡人之身，能入神界本该感恩戴德，竟还管着神仙老子了。” 晏清仙尊不悦的朝他看去，神侍心头一震才猛地低下头，抬手拍自己的嘴：“小神口无遮拦，还望仙尊饶恕。” “仙尊为阿蛮姑娘付出良多，小神一时想岔了。” “只不过……您也知道，帝君，只怕是回不来。” “这寒川仙尊，继任那个位置，已是板上钉钉。他将会制定新的规则，开辟新的天规，您本该也是开拓者。是这三界的引路人。如今却因着女儿……”神侍幽幽的叹了口气。 晏清仙尊摆摆手：“罢了，这引路人不做也罢。”三界的纷争，他着实厌倦了。 神界的安稳，要建立在舍弃整个凡间之上，他…… 终究是于心不忍。 只不过，如今天道殒落，浊气失守，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已经再无回头路。 凡间没做错什么，唯一错的，便是太弱。 “还望神侍替我隐瞒一二，待忙完这件事，我便要随阿蛮隐居。”晏清仙尊说完，便点头朝大殿走去。 神侍幽幽的叹口气，晏清仙尊放着未来三界的二把手不当，竟随女儿隐居。 晏清仙尊入内，便听寒川问道：“可查出陆朝朝那七位弟子的命火所在？” “当初捏碎神格，但他们以残魂转世，尚有转世活在人间。他们是堕神陆朝朝的弟子，绝不能姑息！”寒川太明白那句话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何况是陆朝朝的弟子！更不能掉以轻心。 晏清朝他拱了拱手，两人虽同属仙尊之位，但现在，整个神界已经以寒川为尊。 况且，他本身无心权势，并不在意神界谁当家。 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女儿。 只待此间事了，便带着女儿隐居山林，弥补缺失的过去。 阿蛮既不要他为寒川做事，他不做便是。 他心虚的看着门外，方才是寻借口出来的，若被阿蛮知晓自己还在为寒川做事，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 晏清知道阿蛮对凡间感情重，这几日借故将她留在洞府，不曾让她知晓神界围攻凡间一事。 不出三日，凡间便会消失在三界中。 将来，那里会成为神弃之地，承受神界的浊气，再无凡间。 “已经查到命火地点，只等开结界，抓命火。”说完，晏清顿了顿。 “待消除命火，晏清便打算携女儿隐居，不问世事。” 寒川淡淡的瞥他一眼，他知道晏清什么心思。 当初帝君在时，他便不管俗事。 这些年，若不是帝君下界，神界无首，他也不会站出来。 当初寒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请出他来种植仙草。谁知，却被陆朝朝摆了一道。千年时间，种出一堆猪儿肥。 他如今有女儿在身侧，会提出这等要求，寒川并不意外。 隐居也好，天道崩塌，待自己登上帝君之位，便是真正的三界之首。 再无一人，可与他相比。 “允。” 晏清神情露出几分轻松，寒川轻声道：“集齐诸神之力，开虚空吧。若虚空兽出现，还望诸神能合力抵御。” 每位神明飞升之时，神格神骨神血铸成之日，便有命火出现。即便转世多次，只要命火不灭，便会生生不息。 但命火熄灭，便会神魂殒落，魂飞魄散，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只不过，命火藏在浩瀚虚空之中，极难寻觅。 况且，神界有规定，诸神不得觅命火。 觅命火，需得诸神同意，合力才能将其打开。 命火，便藏在远古战场的虚空之中。 帝君的命火，自然也在其中。 第919章 天威 “召，诸神。” 神界分为九重天，一二三重天乃飞升的小修士，以及本土修士孕育的子嗣。 真正能享受香火的神明，都在四重天之上。 九重天，便只得帝君一人。 要想开虚空，须得诸神汇聚，聚齐整个四五六七八重天的力量。 “仙尊，凌霄帝君病重，无法过来。” “仙尊，方才八仙派人来禀，在外降妖，赶不回来。” “仙尊，南极仙翁……” 一声声仙尊，唤得寒川面色难看，禀报的神侍低垂着头都不敢直视仙尊的眼睛。 这部分神明，素来不搭理寒川，也是最初阻止寒川之人。 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浊气缠身的神明，终究占多数。 寒川并不惧怕什么。 寒川坐在帝君位上，高高在上的睥睨全场：“要想退出的，现在可以转身离开。” “本尊为解决神界浊气，一人承担所有骂名，若诸君不理解，本尊也可就此作罢。” 诸神面面相觑，当即上前道：“请仙尊息怒。” “仙尊为神界长远做打算，我等感激不尽，又怎会退出？” “仙尊走了九十九步，剩下一步自然该我等走。” “他们素来与朝阳剑尊交好，不来也罢。” “还请仙尊不计前嫌助神界一臂之力，否则……这诺大的神界，只怕要无人了。” 今日，站在这大殿之上，可都是欲念缠身，神格摇摇欲坠之人。 “还请仙尊开虚空，铲除邪祟党羽。” “请仙尊开虚空，铲除邪祟党羽。” 诸神纷纷请求，这让寒川很是受用。 “仙尊，既然要开虚空，不知能否将帝君的命火带出来强行唤醒？” 此话一出，全场皆是一静。 寒川目光微沉，周遭神明纷纷朝说话之人看去，那人被周围看过来的目光唬了一跳。他就是随口一问，并未深想。 寒川面上带着笑意：“小友说的是，既然开虚空，不若强行唤醒帝君命火。这样，我也好将神界交到帝君手上。” “帝君手段通天，定能将神界搭理的妥帖。我自接手以来，便日日不安，深怕辜负帝君信任。” “帝君早些归来，我也能安心修行。”寒川端的是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可众人却听得眼皮直跳。 帝君此人最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神界诸神众多，时常有神明或是亲眷下属偷摸下界，每每犯事，只要没闹大，同僚之间至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帝君，一切以最顶格论处。 若祂老人家归来，神界这般乌烟瘴气，闹得这般难看，恐怕剥去神格下界重修都是轻的。帝君归来，诛仙台都得斩卷刃儿。 “胡闹，怎能扰帝君修行！” “强行唤醒帝君，不止损帝君万年修为，且这历劫直接判定失败，对帝君更是极大的损伤。谁能担待？” “再者，可不是谁都能唤醒的。” “燃烧神魂，唤醒帝君。怎么，烧你的神魂？”有人冷冷看向说话的小神。 他飞升不过几千年，又多年修行，此刻被诸多高位神祇围拢，早已心头发麻。 “是小神无知，差点闯下大祸。还望仙尊饶恕。” “仙尊为神界呕心沥血，若帝君知晓，恐怕也自愧不如吧。”他眼巴巴的奉承几口，寒川脸色才好看起来。 寒川似乎早有准备，大殿外竟走来十二位不苟言笑满身盔甲的神君。 诸神一怔，这十二人，身上的气息似乎带着一股威压，不属于同源。 倒像是，更高位的神。 “仙尊，这十二位神君……怎从未见过？” 寒川眉宇蕴着一丝笑：“这十二人，可顶替缺位神君。” 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修行的路数都有所不同，自古以来就无人能替换。 “他们，与咱们不同。” “这十二位神君，是当年创世神开天辟地后留下来的人偶。他们独属于创世神，但始神殒落后，十二位神君便陷入了沉睡。是吾，唤醒了他们。” “他们来自始神同源，可与万物契合，自然可顶替缺位神。”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其中更有人惊愕的瞪大双眼：“始神留下的人偶？” “传说中，始神随手捏下的人偶，吹一口气，落地便可化形。若以血液和泥，便能落地成神，竟是真的？” “传闻始神开天辟地，但这世间却无一人见过她。” “就连是否存在都成谜。” “却不想，这世间竟有她留下的人偶？而且……还是颇具天威的神君。” “那……始神何在？”众人面面相觑，始神…… 那是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存在。 第920章 爹，回家吧 “始神？”寒川高坐大殿之上，漫不经心的看着诸神。 “祂的使命便是创世，创世成功，自然功成身退。” “就连她亲自成就的那批神明，都早已殒落在历史的洪流中。” 诸神点点头，“难怪这世间知晓始神者，竟少之又少。” “小神倒是从灵界一古籍中看过些传说，有人说，始神因厌倦尘世陷入沉睡。只等天意将她唤醒。当然，不过是些读书人臆想出来的罢了，没什么根据。” 众人听完笑笑，唤醒始神，谁有这么大能力唤醒始神呢？ 走到这一步，他们自然相信，始神早已殒落。 不论帝君也好，始神也好，殒落，才是最好的结局。 “始神随手捏的泥人，竟有这般大能耐。若还活着，这天地岂不是任她做主？”甚至有人笑着打趣。 倒是边上捧着书记录的神君摇头：“祂的使命，便是为创世而来。一旦创世成功，她便不能再随意干涉三界事。” “当小世界形成的那一刻，便自成一体，自有其运转规律。若随意插手，便是始神，也难以承受。” 众人一听，心中这才少了几分惶恐。 他们自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凡间整整数十万百万生灵，即将灰飞烟灭。若始神还活着…… 所有人头皮发麻。 捧书的神君低声道：“不过，始神虽不可随意插手三界事。但始神，却拥有审判三界的权利。” “始神已经殒落，倒不必再多想。” 诸神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直到听见寒川那句殒落，才渐渐放心。 寒川微微敛眉，食指不自觉敲击帝位的椅背。 始神当真殒落了吗？ 如他这般高位神，对于始神却是知晓几分的。 始神创世，天地分三界，各自为一体。但在始神离开的万年，三界爆发了一场大战。 那场大战让三界满目疮痍，祂留下的神明，大部分都殒落在战争中。 传闻，是始神留下的最后一批神卫族，控制局势，才渐渐平息战斗。 但大战让三界主力都殒落在其中，届时虚空兽趁虚而入，神卫一族身上有始神的承诺，挺身而出镇守远古战场。 此后数万年，三界休养生息，慢慢恢复往日的生机。 但大混战中活下来的几位神明，闭关疗伤多年，最终亦是消散于天地间。 神明寿元漫长，但并不是永恒的。 始神确实对三界花费许多心思，神明强大，妖魔二族暴戾狂妄，需要受神界镇压。但却受制于最弱的凡人香火。各族相互制衡。 那场大战，让凡间香火断绝，神明殒落，大批量换血。 寒川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始神也好，帝君也好，殒落才是最好的结局。 朝生暮死的蜉蝣，终究有了撼动天地的力量。 “请诸神与我一同开启虚空，寻命火。”寒川站起身走在前头。 晏清仙尊落后半步紧随其后，他走出殿门，左右看了看。瞧见阿蛮并未过来，心头微松口气。 最后一次了。 他只帮寒川最后一次了。 三界已经大乱，他只能尽力保住神界和妖魔二界。 他朝凡间看去，眼眸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如今，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只能委屈凡间，成全三界。 他私心里想着，妖魔二界弑杀残暴，若舍弃神界，妖魔无人镇压，灵界和凡间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保全神界，舍弃凡间，已是损失最小的结局。 晏清仙尊转过头，不愿再看再听凡间的祈祷和谩骂。 三日后，便再无凡间。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会回归平静。时间，会抹平一切，只等数万年后浊气消散，凡间再次重生。 殿门外小神侍快步跟上来，拉了拉晏清仙尊衣角。 “仙尊，方才您府上阿蛮仙子前来寻您。” 只一句话，晏清脸色就变了：“她可知，我在殿内？” 神侍笑道：“小神寻了个理由，将其打发。但阿蛮仙子留下一句话，若看见您，便让您速速回家。” 晏清迟疑一瞬，前方传来寒川的声音：“晏清，速速归位。” 当初他给晏清一宝物，日日催动，那轮回的弟子魂魄，便会越发虚弱。命火的位置便更容易打探，如今时机已到。 晏清抿着唇，一抹怀中，发现传音石正闪着微光。 他给阿蛮留下许多宝物，但阿蛮从未联系过他。 此刻，晏清眼眸微亮，只见传音石内声音清脆：“爹，回家吧。” 爹，回家吧。 晏清手一抖，阿蛮，唤他爹爹。 叫他回家。 晏清看向洞府的方向，脚步一抬，便要寻女儿而去。 第921章 抉择 不知何时，寒川已经站在他面前。 寒川目光幽深，眉宇间含着几分凛然：“晏清仙尊，还请随我等一同开启远古战场。” “虚空内有异兽，还望仙尊以大局为重。” 晏清仙尊心头突突的，只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膛。 “一直都是晏清仙尊在追寻几人下落，没人比仙尊更了解方位。”寒川笑着道。 “听说晏清仙尊想要为女儿寻找益寿延年的法子，我在九重天倒发现些秘法。待此间事了，便将秘法送到仙尊手上。” “此秘法针对没有灵根的凡人，想来对阿蛮姑娘有些作用。” “虽说难以飞升成神，但增加千年寿元却是有的。” 晏清脚步微顿，神情郑重：“当真？” 寒川笑着点头：“自然当真，据说是始神留下的秘法。” 晏清眼神坚定几分，当即随寒川而去。 阿蛮不知为何，来到神界后，明明日日用仙药仙丹温补着，脸色却一日比一日更难看。 他不得不为阿蛮谋划。 爱是常觉亏欠，他对阿蛮，是数不尽的亏欠。 怀中传音石不断的震动，晏清捏了捏，传音石恢复往日的安静。 他站定在诸神之中，双手飞快的掐诀，脚下巨大的神印显现。无数神明脚下光芒交织，汇聚成滔天的矩阵。 十二位身穿铠甲的泥人飞快站定，九重天之上，缓缓泄出一丝气息。 明明只掀开一角，那泄露的气息却令人心惊肉跳。 “晏清仙尊还请探查虚空。” “小心虚空兽随通道来到凡间，诸神警惕。”寒川扫视全场，微眯着眸子看向空中漩涡。 晏清仙尊盘腿入定，以魂入远古战场。 此刻，晏清洞府。 阿蛮静坐在桌前，桌上摆着许多凡间吃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门口小丫鬟瑟缩着脖子，低着头回来禀报：“仙尊还未回，姑娘先行用膳吧？”小丫鬟有苦难言，仙尊掌管四方，成神万年，早已不食人间烟火。 也就是阿蛮姑娘上界后，仙尊才每日陪着姑娘用膳。 阿蛮手中紧握传音石，低低的呢喃：“骗子，你就是个骗子。骗了母亲，也骗了我。” “你不是说，只要传音石亮起，不论身在何地，都会出现在我身边吗？” “为何不来，为何不来？”阿蛮眼中留下两行清泪。 她捏着传音石的指尖泛白，身形一晃，丫鬟急忙上前将她扶住。 “姑娘，您别动怒。仙尊乃一方大神，身上担负着职责，自有要事。姑娘是凡人，自然不懂。待忙完，仙尊定会来看姑娘。”丫鬟急忙解释，可说出口的话却不由带出几分怨气。 晏清仙尊生的俊美强大，脾气又温柔妥帖，从没有高位神明的傲气，天上哪个小宫娥不喜欢？ 但谁也不敢冒犯，平日里只敢远远看着。 却不想，这般神祇，竟与凡女在人间生下一女儿，且女儿亦是凡人。 对仙尊更是呼来喝去，从没好脸色。 天上小仙娥们都快咬碎银牙，见着阿蛮却又不敢露出一丝不屑。仙尊将她看做命根子，那可是心尖尖上的人。 小宫娥瞧见阿蛮幽幽看过来的目光，眼皮一跳，顿时跪在地上认错。 “奴婢口无遮拦，冒犯姑娘，还请姑娘恕罪。”脑袋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身子瑟瑟发抖。 仙尊脾气极好，往日里对宫娥们皆是和颜悦色。 但阿蛮是凡人，仙尊狠狠的敲打过伺候的宫娥，若有人轻视阿蛮，定要敲碎一身骨头，碾碎神魂，神魂俱灭。 小宫娥眼眶通红，她只是替仙尊不满。 要知道，在过去，仙尊十年百年都不曾回一趟洞府。 如今，却是整日整日候在姑娘身边。 现在，更是不许他跟随寒川仙尊，要去僻静处避世修行。 晏清仙尊，可是神界数一数二的高位神。便是府中伺候的小仙娥，走出去都被外人高看一头。 阿蛮一个凡人，哪里懂晏清仙尊手上的权利有多大。 当真是鼠目寸光。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只死死的藏在心中。 阿蛮勾起嘴角，竟莫名的有些凉薄：“是吗？他的要事，是帮着寒川颠覆人间数百万生灵吗？” “他的要事，是抛下良心，做那十恶不赦屠戮人间吗？” “这是神的职责？” 阿蛮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你们真不拿人命当命啊。”她紧紧攥着拳头，神界歌舞升平，底下苦苦煎熬的数百万生灵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阿蛮脸色微白，眼神看着大门，眼神从期待变得失望。 他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第922 出关 晏清仙尊正盘腿坐在诸神中央，魂魄离体进入远古战场。 远古战场内虚空兽极多，要时刻小心。 入目望去，满目疮痍没有丝毫生机。 当年三界混战，诸神殒落，便是在此。 这里，原本也曾孕育出许多生灵，鸟兽虫鱼花草树木，生机勃勃。那场大战，将此处毁的一干二净。 就连土地都是焦黑的，草木万年不生，成为一片死地。 “据说，当年神卫一族挺身而出镇守虚空，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有神明仰头看向黑黝黝的漩涡。 身侧之人摇头：“神卫一族以星辰修行，远古战场已经被封印，不见日月，神卫族无法修行，恐怕早已陨落。” “说来，也是三界的有功之臣。” “还是当年跟随始神的老人。” “而且远古战场临近虚空，时刻有异兽涌入，消耗更是巨大。”众人并未想过，远古战场是否还有人活着。 数万年过去，没有星辰之力，想来已经殒落吧。 晏清仙尊进去许久，却不见回来。 众人脸上隐隐带着焦灼。 其实，他们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他们在铲除朝阳剑尊弟子的命火，斩尽已经转世的残魂。 实在，怕啊。 剑尊留给他们的阴影太大太大，她曾两次单枪匹马杀上神界，一个人一柄剑，杀到神界步步退让。 若不是她自绝，神界拿她毫无办法。 她的名字，在神界都是禁词。 她统共收七个弟子，在她第一次献祭后，七个弟子纷纷飞升封神。便是帝君，都做不到。 唯有赶尽杀绝，才能心安。 “怎么晏清仙尊还未回来？”有人焦急的问道。 寒川紧抿着唇：“远古战场中危机无数，我去助他一臂之力吧。还请诸神守住入口。” 诸神纷纷应下：“是。” 寒川眼皮微掀，竟真身踏入虚空。 寒川一入内，便感觉到透入骨子里的荒凉阴冷。他飞快的跃上虚空，眼神四处搜寻。 “你……是外来者？”身后，传来少女警惕的声音。 寒川心头一紧，转身看去。 只见少女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寒川心头一沉“你们，可是神卫一族？” 对方听得此话，警惕的神情淡去几分：“你知道我们？” “外界还记得我们？” 寒川右手放在身后，紧握着拳头，面上却笑着道：“外界已经不知神卫一族，甚至不曾听过神卫族的存在。只我平日里爱看藏书，曾见过神卫一族的记载。” “传闻神卫一族各个骁勇善战，且心怀苍生，为镇守远古战场，舍身入虚空。令我极其敬仰。” “原以为，只是传说……不曾想……”寒川轻轻叹气，然后对着沉霜行了个大礼。 沉霜眼眸微亮，萦绕着水光：“倒……倒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伟大。” “神卫族可还有人？”寒川问道。 沉霜抿着唇：“自然有的，我们一族殒落大半，只剩一部分族人还坚守着。原以为，世人已经将我们遗忘，原以为……” 寒川笑着道：“帝君下界修行，如今由我暂管神界。” “可否请姑娘代为引荐？神卫一族守护万年，合该受神界一拜。如今，也该出去了。” 沉霜想不到自己运气竟这般好。 第一次遇到的小灿灿，送她一颗星星，真正的星星。 第二次遇到的外来者，竟是神界话事人。 若神卫一族离开此处，能结交神界掌权人自然更好。 “请随我来。” 寒川随着沉霜而去，穿过一片又一片荒芜的大地，才瞧见泛着微光的结界。 “哥哥，大伯，神界来接我们了。”沉霜笑眯眯的大喊道。神卫一族听得此话纷纷出来，瞧见寒川亦是满脸惊讶。 只不过，眼底还压着几分质疑。 直到寒川拿出代表帝印，神卫一族心底才渐渐放松。 偌大的神界，总不至于将帝印交给心术不正之人。 此人至少可信。 寒川面上不苟言笑，瞧着严肃又正直。看向神卫族众人，立在下方深深的行了一礼:“这些年委屈神卫族替三界负重前行，本君替三界，谢过神卫族。” “神卫族隐姓埋名数万年，本君必定昭告三界，让三界知晓神卫族的付出。” 年轻人听得此话，眼神中早已涌动着泪光。 “神卫族得始神之令，镇守虚空，并不在乎外界虚名。”为首的老人早已白发苍苍，他颤巍巍问到。 “始神老人家，可还好？” 寒川轻轻摇头“始神已数万年不曾露面，世人甚至不知始神的存在。” “如今人间浊气过剩，影响三界。还望神卫族能出关，协同三界覆灭人间邪祟，还三界太平！” 第923章 焚烧 “始神……” “外界竟不知始神？荒唐！”为首的老人满目浑浊，眼中却涌动着泪光。 寒川站在神卫族面前，恭敬又严肃，又执掌三界，让人极有信服感。 “世人忘记始神，但现在有神卫族。” “还望诸位神君，能随我一同出关，护佑这天下苍生。”寒川深深的弯腰下去。 族中年轻弟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老人。 神卫族守护此处数万年，当年满身荣光的神卫族，如今却只剩一丝血脉。 老人家仰头望着天：“我既答应始神要镇守虚空，便定不会离开。” “我们这把老骨头，便是出去，也帮不了什么。” 他看向身侧年轻一辈，轻轻摇头：“你们生在这漫无边际的荒野，不曾见过日月星辰，也不曾见过生机勃勃的大地。我啊，已经老咯。不能再将你们绑在身边……” “你们便随仙尊出界，肃清三界，护佑苍生。” “此次出界，为拯救苍生，你们……去吧。” “我啊，老咯，要守住神卫族的诺言。” 老人家佝偻着身子转过身，他抬起手摆了摆，几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始终不愿离开。 他们来时，满头青丝，满腹信念。 数万年过去，当年的青丝已成华发，他们一族，对得起始神的托付。 从不曾让异兽踏破虚空，抵达三界。 沉霜红着眼睛，沉舟轻吸一口气重重的跪在门前。神卫族年轻一代，素来信奉沉舟，此刻皆是跪在身后。 “神卫族必定以匡扶社稷，拯救苍生为己任！” “不肖子孙拜别老祖。” “不孝子孙拜别老祖。”诸多晚辈皆是在门口叩头。 寒川微敛着眉，掩下眼底淡淡的喜意。 这群老东西都是始神身边的人，他们若出去，反倒不好糊弄。但神卫族新生代，从未与外界接触过，心性单纯实力又强，对寒川反倒是助力。 寒川带着一行人离开，沉霜问道：“仙尊，不知我们能否为您帮忙？” “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虚空，无人比我们更了解此处。” 沉舟点头：“仙尊有何差遣直说便是。” 寒川沉痛的吸口气：“原是神界丑事，不愿被外人诟病，本尊这才亲自入内。不过，你们也不算外人。” “想来你们也明白，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就连神明也要遵循的自然规律。” 沉舟几人颔首：“这是自然。” “神界却出了几个孽障。竟以逆天之术复生师父，又分出一魂一魄偷偷下界投胎。” “神界剥夺其神格，却被那复生的师父打上门。” “未免引起动乱，只得踏破虚空，前来寻命火。将其命火湮灭，投胎入世的魂魄才能灰飞烟灭。” “而且，那几人都是高位神。时空之神逆转时空，司法正神替他们遮掩，四季之神幸运之神等，在神界皆身处要职。若不铲除堕神残魂，将来恐怕酿成大祸。” 沉舟沉霜眉头一凛：“竟有此事？便是神明，也要遵循规律，怎可死而复生！” “他们搅的三界腥风血雨，神界不得不出此下策。” 寒川将命火方位留给神卫一族，他便亲自遁入虚空寻找帝君。 寒川眼眸深邃，眉眼紧皱。 从怀中取出法器，法器像个罗盘，闪耀着微光，中间的指针四处转着。 “奇怪，怎么不在虚空？”寒川心头一沉。 他遁入虚空，几次遇到异兽都险险避开。 饶是如此，身上也沾了点血迹。 远远听到神族的声音，寒川回头时，掩去心底戾气。 “仙尊，异兽闻不得血气，咱们速速离开此处。” “方才遇到另一位仙尊，咱们两方汇合，已经集齐命火。仙尊，咱们离开吧。异兽已经开始不安躁动，咱们得赶紧离开。” 寒川微抿着唇，神色难看。 虚空中，没有帝君的命火！怎么会这样！ “虚空中，可有外人来过？”寒川问道，神色隐隐带着戾气，只是很快便消散下去。 沉霜狐疑的看向他，被卷入虚空之人不少，但唯一出去的，却只有灿灿一人。 不过，灿灿尚是个孩童，并未有任何异样。 “仙尊，前段时日不知为何，出现许多漩涡，误入各界倒霉蛋入内。有妖族魔族，也有修士和凡人。但虚空，只进不出，并无一人离开。纷纷葬入异兽之口。”沉舟凝声道。 他狐疑的看向仙尊：“难道有何不妥？” 寒川摇头：“挚友下界多年，想看一看命火是否还燃着。却不想，竟不曾找到。想来……”他轻轻叹气。 沉霜不由宽慰：“仙尊节哀，寻不到命火，想来早已殒落。” 寒川不再多说什么，与晏清仙尊汇合后，便一同离开虚空。 神界众人瞧见漩涡处的身影，不由惊呼：“出来了出来了。” 只是，瞧见这多出的十几人，不由怔神。 寒川笑着道：“有幸遇见镇守虚空万年的神卫族后人，得他们帮助，才寻到逆贼命火。神卫族默默为三界负重前行，如今，该让三界看到他们的付出了。” 众人神君纷纷上前，沉霜眉宇洋溢出一抹笑意。 她并不爱慕虚名，只不过神卫族的付出被认可，她很开心。 寒川看向晏清：“命火一事，便劳烦晏清仙尊。” 晏清捧着特制的法器，其中装着陆朝朝几个弟子的命火。 明明事情已成，但心头不安却达到顶点。 他点头应下，临走前道：“此事，是我帮你的最后一次。从此后，三界诸事与我再不相干。” 寒川心里一冷，但面上不显，点头应下。 心头却是不屑的。 晏清自诩清流，不与诸神同流合污。但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有他的手笔，他就算隐居避世又如何？ 手上早已沾满鲜血，洗不净的污浊。 晏清仙尊将一道道术法打入法器中，法器中顿时燃起熊熊火光。就连他触碰法器的手，都能感觉到其中传来的灼热。 回到府邸时，府上静悄悄的，只伺候阿蛮的小仙娥白着脸跪在殿外。 小仙娥瞧见晏清回府，瑟缩着脑袋，神情恐惧。 “阿蛮呢？” 第924章 做错了什么 小仙娥缩了缩脖子。 低垂着头，眼神躲闪：“仙尊，奴婢伺候您多年，素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僭越。” “但阿蛮姑娘自上界以来，对诸神动辄痛骂，引得诸神对您不满。” “今儿，她又无故辱骂诸神，奴婢只替您说了句公道话，便被她责罚。” 小仙娥委屈的回道，自从阿蛮上界，对神界诸神可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晏清脸色一冷，他知道，女儿是凡人，在神界恐怕会被轻视。 却想不到，就连自己殿中伺候的仙娥，都敢在自己面前说阿蛮小话。 晏清仙尊气极反笑：“她愿意骂便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主子的不是？” “本尊实在太过纵容你们！！” “阿蛮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那孩子，像极她母亲，温柔体贴，平日里骂诸神，从不牵连外人。 必定是这小仙娥出言不逊。 “来人啊。” “剥其神魂，割去皮肉，打入无边炼狱，不得超生。” 小仙娥失力的跌坐在地，神情惊恐的想要拽仙尊衣角：“仙尊，奴婢之罪，求仙尊饶恕。奴婢之罪……” 晏清仙尊心头烦躁，今儿从进虚空开始，他这心头便突突的。 他大踏步入内，急声唤道：“阿蛮？阿蛮，爹爹回来了。” “你方才不是寻爹爹吗？阿蛮，快出来……爹爹回家咯。”晏清仙尊瞧见桌上琳琅满目的早已冷却的吃食，心头咯噔一声。 他快步朝阿蛮的寝殿走去，此刻…… 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踪迹。 晏清仙尊心头不住的下沉，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传音石，手上不停的哆嗦，差点连传音石都握不住。 “阿蛮，告诉爹爹你在哪里？”传音石亮起，对方却毫无回应。 晏清心口发麻，莫名涌上恐慌感。 他一低头，却见地面上有丝丝隐晦的血迹。 晏清伸手一摸，血迹尚未凝固，血迹中还混杂着细细的灰，阿蛮，阿蛮受伤了？ 晏清仙尊只觉这灰有些眼熟。 就像是，动用术法后的痕迹。 晏清猛地一震，狼狈的从储物戒中寻到一个巴掌大的傀儡娃娃。原本栩栩如生的傀儡娃娃，入手一碰…… 竟直接化成飞灰，从他指尖溜走。 “替身术，她用了替身术？”这是他给阿蛮保命的东西。 他将阿蛮的心头血以秘术印在傀儡娃娃中，一旦阿蛮遇到危险，便可以肉身脱壳，附身于傀儡娃娃。 他害怕阿蛮遇到危险，从不敢将傀儡娃娃离身。 “她什么时候用的替身术……”晏清仙尊喃喃自语，莫名想起方才阿蛮唤他那一声爹爹。 爹爹，回家吧。 晏清仙尊目眦欲裂，心跳几乎要停滞，他的阿蛮，随他入了虚空！！ 她是凡人，毫无修为，不知在虚空中吃了多少苦头。 她也知道自己背弃诺言，为寒川做事！ 晏清眼中泛着泪光，慌忙爬起来朝凡间冲去。 阿蛮，阿蛮！ 晏清仙尊手中法器都拿不稳，滚轮在地，发出咚咚的声音。他急忙捡起来，但法器中的烈火泄露，轰的燃起大火。 晏清眉头微皱，却来不及灭火。当即便凝声疏散小仙，舍弃洞府而去。 法器滚烫，他微眯着眸子看了一眼，隐约能瞧见一丝丝神魂的形状。 不过，宗白几人的魂魄，竟带着一丝丝金光。似有金身一般，他来不及多想，便急匆匆下界。 身后小神侍急忙大喊:“仙尊，七绝失控，凡间去不得。” 可晏清仙尊头也不回，只一张脸色阴沉到极点。 人间现在宛如炼狱，他的阿蛮该怎么办？ 他头痛欲裂，自从阿蛮上界，明明每日用灵药养着，身子却一日比一日差。至今做不到缘由。 晏清仙尊冲破阻碍来到凡间时，双脚落在地面，原本生机勃勃的绿意，已经变得满地焦黑，入目望去，看不到一丝绿意。 他心尖忍不住发颤，这里，即将变成另一个神弃之地，另一个上古战场。 寸草不生，一片死寂。 他的眼神仿佛被灼伤，忍不住移开眼，不敢再看。 突的，有人攥住了他的衣摆。 皮肉都被生生烧焦，姑且称之为人的东西，颤抖着有力的攥住了他。 对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但黑漆漆的脸上，落下两行鲜艳的血泪。声音早已被烧哑，浑身看不到一块好肉。 “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他等不到一个答案，他喃喃自语。 像在问晏请，又像在问苍天，问那满殿神佛。 第925章 万物不存 他紧紧攥着晏清仙尊的衣角。 这一口气慢慢散去，染血的手滑落，只在晏清仙尊衣角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指印。 一边吐血一边呢喃着：“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气息散去，一双灰白的眸子瞪得极大，满眼血丝，死不瞑目。 晏清仙尊喉咙堵着，像是一口气被堵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他紧紧攥着法器，那炽热的血那绝望的低语，仿佛是一场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替神界承担后果！ 晏清仙尊脚步踉跄，地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焦土。入目望去，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他深深的吸口气，不敢再看地上躺着的无数尸体。 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他脸色微白，走路都有些不稳，强稳住心神才来到北昭境地。 凡间的结界，撑不住暴乱的七绝三掌。 他凌空立着，双眸毫无神智，早已失智，深陷狂暴之中。 少年手腕的佛珠已经染血，正散发着幽光，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升起。可他眉头也不曾眨一下，右手持剑，抵达抵达的血滴，无情的落下。 朝阳宗弟子正无力的倒在地上，满地都是血。 佛子盘腿坐在中央，手中木鱼轻轻敲着，口中不断的念诵着佛经。 佛经化作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卍字在上空旋转，一点点朝着善善逼近。 许时芸推开拦路的登枝，跌跌撞撞朝前奔去。 登枝急忙追上去：“夫人，快回来。小少爷，已经不是小少爷了。”登枝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下，她认识的善善，从不是这样的。 许时芸摇着头落泪：“登枝，善善因我而来，我如何能躲在众生之后？” “我才是罪恶之首。” “善善，善善，你答应过娘，快回到娘身边可好？” “善善，娘求你了。善善……”许时芸声声泣血，仰头看着浑身杀戮之气的儿子，整个人都被绝望所淹没。 卍字不断压迫，善善听得母亲凄厉哀求的哭声，眼神闪过一抹挣扎。 云端上的神将眸子微眯，当即低语念着什么。 很快，善善那一抹挣扎顿时消散于无形。 染血的长剑抬起，直直的指向许时芸。 许时芸毫无畏惧坦然的张开双臂，只一双带泪的眸子深深的看着他：“善善，娘一直在等你。咱们回家，好不好？” 善善持剑的手微顿，可眼中的红光越发明显。 瞬间，便抬起长剑朝着她挥去。 容澈疯了一般护在她前头：“芸娘！”他紧紧抱着芸娘，紧闭双眼。眼角，一滴泪痕落下。 只听得轰的一声，容澈转身，便见佛子正凛然立于他前方。 “善善，回头是岸。” “你忘记对朝朝的承诺了吗？” “你的姐姐陆朝朝，正在天上看着你呢。”佛子凝声质问，手中佛珠捻得飞快，一道道佛光将许时芸夫妇护在其中。 佛子眼耳口鼻都在滴血，却寸步不敢让。 听得陆朝朝的名字，他举起长剑的手，霎时顿住。 甚至眼中出现刹那的清明，可随即一声呵斥：“七绝！你还在等什么！” 善善眼中不断的挣扎， 手腕处佛珠发烫发紧，痛得他面部狰狞。 灿灿无助的站在院内，抬头望去，数不清的天兵天将，仿佛天都要塌了。 凡间早已失控，丫鬟跑的跑散的散，护着她的奶娘和侍卫，也被善善一剑斩杀。 满地都是血。 她穿着一身浅绿色小裙子，白嫩的脸颊上沾染了血迹。 小脸上无助，又带着惊恐过度的麻木。 “阿蛮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她看着凭空出现的阿蛮，却发现阿蛮脸色白的骇人，身形不断的摇晃。 小姑娘上前扶着阿蛮，阿蛮才勉强站稳。 阿蛮浑身没有一丝血色，灿灿触碰到阿蛮时，呀了一声。 “阿蛮姐姐，你身上好烫好烫，就像……要烧起来了。” “阿蛮姐姐，你病了吗？呜呜呜呜……”灿灿见到熟悉之人，才猛地哭出来。 阿蛮虚弱至极，强撑着替灿灿擦泪。 “不哭……不哭。别哭……”她仰头看着天，她能感觉到自己说话都带着热气。 这一路下来，眼角的泪都已经被烧尽。 只剩无边的苦涩。 “姐姐，你不是跟着晏清仙尊去享福了吗？怎么会受伤了？你的神仙爹爹呢？” “他没有保护姐姐吗？” “姐姐，我该去哪里找医修，呜呜呜……大家全都死了。小叔叔疯掉了，我讨厌小叔叔。我再也不要喜欢小叔叔……”灿灿以前最喜欢善善，如今，却害怕那张脸。 第926章 乱斗 阿蛮一张口，鲜红的血迹便顺着嘴角落下。 她抿着唇，虚弱的笑笑：“不怨他。” 从他被投入轮回，命运的齿轮便开始推动，他亦是灭世的棋子之一。 阿蛮见过善善，他是七绝，也不是七绝。 “我去请医修好不好？姐姐你流了好多血。”灿灿怎么擦，都擦不尽鲜血，吓得浑身发颤小手直抖。 “你身上好烫好烫，我去拧毛巾好吗？娘亲说，用湿毛巾敷一敷，就会降温。”灿灿发热时，便是母亲帮忙拧毛巾降温。 阿蛮摇着头，脸上早已毫无人色。 她怀中紧紧攥着什么，微弓着腰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了……”她攥住灿灿的小手，灿灿觉得手痛，但咬牙忍住并未吭声。 阿蛮姐姐好瘦好瘦。 阿蛮姐姐离开时，那会灿灿年岁不大，但灿灿记忆极好。只记得阿蛮姐姐脸蛋圆溜溜的，总是笑眯眯的跟在小姑姑身边，一步一步不肯离开。 后来，听说阿蛮姐姐去天上做小仙女享福啦。 但灿灿想不到，天上的生活这么差。 胖乎乎的阿蛮姐姐，瘦的皮包骨头，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阿蛮姐姐，我见到姑姑了。我见到小姑姑了……呜呜呜，她回家了。” “快来人啊，救救阿蛮姐姐。”灿灿见她吐血，一边扶着她，一边转头大声呼喊。 可神界入侵，凡人仓皇逃离，陆家几兄弟奔走在最前线。 温宁还怀着身孕，临走前将灿灿交给侍从和奶娘，便毅然决然站在了前方。 府邸中早已无人。 “真的？她回家了吗？”阿蛮灰白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此刻府邸之外，又是一阵猛烈的颤动。仿佛大地都在颤抖，长廊下的铃铛不住的的抖动，瓦片从顶端滑落。 她紧紧攥着灿灿的手，强撑着一口气：“真的是她吗？” 灿灿哇的大哭起来：“是姑姑，娘亲一眼就认出姑姑了。” “阿蛮姐姐你撑住啊，有没有人，快来救救阿蛮姐姐。呜呜呜呜……灿灿好害怕。” “姑姑，姑姑你来啊……” “姑姑你在哪里，你救救阿蛮姐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凄厉的哭声响彻云霄，外围争斗亦是打响，远在昆仑山巅的陆朝朝猛地站起身。 阿辞蹭的拉住她手腕。 “朝朝！”阿辞神色严肃，他在陆朝朝面前从未似这般狠厉过。 “你已经为凡间出手两次！朝朝！”没人比阿辞更明白。 朝朝为创世而生，从三界创立，自由运转的那一刻，她就不能再随意插手三界运转。 三界运转自有其规律，她便是创世神，便是规则创立者，也不能打破。 当初她献祭救世，他集齐天道之力暗中助她七个弟子，才勉强将她投入轮回。可第一世，出世便被溺毙。 冥冥中在拨乱反正。 第二次献祭…… 阿辞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没有说话。 她可以审判三界，可以审判神明，但不能出手干扰。 陆朝朝手中持剑，神色难看，呼吸急促，仰头深吸好几口气，才紧握着拳头，转过身紧闭双眼。 阿辞看着手掌被朝阳剑剑气划过的伤痕，手掌溢出一滴滴血珠子。 他紧握拳头，将伤口握紧。 陆朝朝扔下朝阳剑，朝阳剑顿时化作小姑娘，偏着头狐疑的看过去。 奇怪，天道会流血？ 它竟能伤天道？ 小小的剑灵迷茫的挠头，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善善满脸默然的看向陆家人。陆元宵倒在地上，凄然道:“善善，你答应三哥的话，不记得了吗。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 陆政越身穿铠甲，眼神坚毅，身上已经染血却一步都不敢退。 身后有他的家人，他的妻儿，他所保护的黎明苍生。 “兄弟？区区蝼蚁，也配与我做兄弟？”善善睥睨世人，这一刻，他是善善，也是七绝。 振臂一呼，身后还有万千邪祟。 陆元宵听得此话，脸色陡然苍白。 “我的善善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善善，我知你被寒川蛊惑控制，我的善善从来不是这样的。” 善善看向凡人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嘴角噙着令人恐惧的冷笑。 “佛子已无佛心，你挡不住我！”他看向谢玉舟。 谢玉舟身上的袈裟变得暗红。 咚咚咚…… 手中佛珠一颗颗挣断，噼里啪啦滚落满地。经文霎时一顿，头顶上空的梵文瞬间消散。 善善抬起剑步步逼近。 可一道道熟悉的金光自朝阳宗升起，神将眉头一凛:“有神明的气息！” 竟然，还有神明为凡人而战？ 第927章 你恨我吗 “奇怪，这神明气息为何……有些古怪？”似乎，没有神界的册封。 神将眉头紧皱，神界已经许多年不曾册封神明。 这些年灵界式微，凡间被困，也不曾有人飞升。 突的，想起前几年似乎有新生神明诞生，但并未前往神界接受册封。他恍然，原来竟在凡间。 此刻，那几道金光冲天而起。 他不急不躁道：“几位仙友飞升几年不曾上界，寒川仙尊正等着册封几位呢。” “几位可莫要耽搁，速速去上界。” “被册封过的神明，才算是位列仙班，才能塑金身得香火。”他眉宇微佻，含着几分浅浅的倨傲。 “如今嘛，仅仅是不入流的野神罢了。”神将极其自信，不曾被册封，便不被三界认可。 那算什么神明？ 没有神能抵挡诱惑。 只不过，他瞧见凌空而立的几人，眸子微眯，浑身汗毛倒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见过。 神将抿了抿唇，睁大眸子试图看的更清楚。 可金光中走来的身影，渐渐露出的面庞，让他嘴角的笑意陡然凝固。他抬起食指，指着白衣白发的宗白，不可置信的结结巴巴惊愕出声：“司……司……” “司法正神宗白！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瞧见对方面容的那一刻，神将几乎跳起来。 “不可能！你的神格被碾碎，就连庙宇中的金身都被打碎，怎么可能……”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白光闪过，他的食指竟被生生切断。 那股浩然的气息，他化成灰都认得。 司法正神宗白。 宗白掌司法，神界哪个神明不惧他？他便是规则律法的代名词。 当初整个神界对付陆朝朝，废去宗白神格，谁不怕他回来报复？ 乍然瞧见宗白，即便他手中握着千军万马，此刻也忍不住心生惧意。 扭头就要逃离。 可他刚转身，却见自己的视线变幻，在空中旋转，咚的一声，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回过头，见自己的身子与脑袋分离，轰的一声…… 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 宗白伸出手，轻轻捏碎他的神格。 视线定格， 身形消散。 寒川带神卫族赶到时，正好瞧见这一幕，他满脸怒意：“诸位可亲眼瞧见了？！他们当初叛出神界后，神界使计废除其神格。不知他们又用了何种邪术复生，如今竟残害神族！” “当真欺我神族无人！” “还有那七绝，原是三界浊气所化，我于心不忍。便给他机会重入轮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如今，却死性不改吸收浊气失去理智，导致整个凡间灌满浊气，此界已毁，罪大恶极。” 寒川眼中萦绕着几分不忍，还有自责。 沉霜不由道：“仙尊，您已经尽力，该愧疚的应是那群邪祟。” “凡间灌满浊气，难道没有法子驱散或是吸收吗？凡间生灵数百万，难道就无计可施？”沉舟却是看着底下断壁残垣，隐隐捏紧了拳头。 沉舟的眼神略显锐利，看向寒川的目光丝毫不掩饰怀疑。 寒川直直的对上他：“浊气无孔不入，如附骨之疽，即便再次转世也无法消除。而且浊气来自七情六欲，是无数欲望混合，一旦被吸收，便再无转圜之地。此界，将会成为一片炼狱。” “若是对凡间不忍，只怕三界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沉霜不由问道：“浊气何处来？为何这般大威力……” 寒川遥遥看向远方：“来自三界诸人的欲望，是人，便会有欲望。” “神卫族听我号令，随我一同助神界一臂之力！”沉舟来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带着族人加入战斗。 此刻阿蛮已经站都站不稳，无力的瘫倒在地。灿灿心头乱糟糟的，眼泪一抹，哭着说:“我去找爹爹，我去找人，阿蛮姐姐你别怕。” 明明母亲让她撤退去后方，此刻灿灿却不敢退缩。百姓不断的后退，灿灿逆流而上，一边哭一边喊:“快来人啊，救救阿蛮姐姐。” 晏清仙尊站在门口，正好与灿灿擦肩而过。他手中法器已经烫的骇人，法器中几道身影正痛苦的立于烈火中。 半空中宗白等人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阿蛮，你可是在怪爹爹？”晏清仙尊入门时，阿蛮正盘着腿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 “爹爹不是有意骗你。” “爹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待事情结束，爹便带你隐居，再不掺和外界的恩怨。你原谅爹爹可以吗？” 阿蛮背对着他静静的坐着。 良久，才听她问出一句:“你真的恨剑尊那七个弟子吗？你恨……四季之神吗？” PS:姐妹们，跨年啦～我们2025再见～祝姐妹们事事顺意，平安喜乐～ 第928章 立场不同 晏清仙尊微顿，似乎没想到阿蛮会问此事。 他紧攥着手中法器，法器中燃烧着熊熊大火。 只消三个时辰，就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晏清仙尊抿着唇，听到剑尊的名字，眼神飘忽忍不住看向阴沉的天空。入目所及，漫天神兵，人间已经再无机会。 “阿蛮，这世间许多事，并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我敬重仙尊，也为仙尊大义而惭愧。她那七个弟子，都是世间至纯至善之人。但……” “我们的立场，注定我们会成为敌人。” “她那七个弟子，爹爹算不上厌恶或是讨厌。但立场注定，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 阿蛮无力的垂着头坐在地上，她能听到外界传来的打斗声。 她嘴角有几分苦涩和无力，晏清仙尊慌忙上前扶住她：“阿蛮，爹爹不论为寒川做事也好，为剑尊效力也罢，你都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爱你的心却是不变的。” “阿蛮，爹爹答应你，从此后再不参与任何争斗，神界的恩恩怨怨爹爹都不在乎。” 阿蛮嘴角的血鲜红而刺眼，哐当一声，他手中法器落地，慌忙去抱女儿。 可碰到阿蛮肌肤，晏清仙尊眼眸顿时微变。 “身上为何这么烫？” “你在虚空受伤了？你……你是凡人之躯，进虚空做什么？”晏清仙尊心头发慌，几乎控制不住那股子不安，心脏快要跳出来。 晏清仙尊手掌摊开，一道道力量打入阿蛮体内。 可所有力量沉入体内便再无踪迹，阿蛮脸上甚至冒出一丝丝冷汗，看的他心惊肉跳。 阿蛮紧攥住他的手：“爹，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爹，放过凡间吧。爹……” “阿蛮求你，求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你听到了吗？凡人在哭，在流泪在绝望，爹……” “我不要长生，也不要寿元，我什么都不要。只求爹能放过凡间，求你了爹……”阿蛮声声泣血，她胸膛就像有火在烧，她哪里不明白，她那几位师兄恐怕亦是强撑着。 晏清仙尊不明白，他只半日未见女儿，女儿就变得这般虚弱，甚至于…… 命悬一线。 他手掌落在女儿肌肤，几乎被她灼伤。 她的五脏六腑，恐怕都要被烧成灰烬。 晏清仙尊浑身发冷，眼眶通红：“别说话，阿蛮别说话。爹爹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阿蛮，他的孩子，他还来不及补偿女儿，便要面对失去女儿的危险。 他不敢想，只要一想，几乎要窒息。 阿蛮却紧攥他的衣角，一双眸子早已烧的赤红，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像极了她的母亲。 他这辈子亏欠的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女人。 如今，他要再次亏欠自己的女儿，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晏清仙尊疯狂的用法宝为女儿降温，他声音发抖道：“阿蛮，爹爹是神界尊者，背负着整个神界的责任。”对付仙尊，斩草除根，他明知是错，却也无法回头。 凡间已经千疮百孔，他不能将神界也搭进去。 “爹这辈子就是个罪人，一生也无法恕罪。” 阿蛮瞧见他眼中的犹豫，攥着他的衣角突然就那么无力的滑落。 眼神呆呆的，声音呢喃，几乎随风而去：“阿蛮……明白了。” 母亲，不被选择。 如今的她，依旧不被选择。 无非，因为她们都是凡人。 弱小到可以被随意舍弃的凡人。 她眼中的光芒仿佛要就此散去，一下子变得灰暗。 晏清瞧见这一幕，只觉心脏痛到彻骨，他几乎微弯着腰才能缓解疼痛。他抱着阿蛮不敢松开，阿蛮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高到，肉身几乎要要被生生焚烧至死。 他不明白，阿蛮到底怎么了。 战场内，七绝已经杀红了眼，任凭力量席卷全身，任凭理智被淹没。 随着神卫族的加入，宗白等人被生生压制一头。最让人心惊的是，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灼热感，如影随形。 宗白眼前甚至出现幻影，被善善一剑劈下云端，踉跄着倒飞出去，直直的落在地面。 云层之上，一声高过一声的龙吟凤鸣盘旋。 龙吟虽显稚嫩，但高昂的声音惹得众人胸腔都忍不住焕发出阵阵雄心壮志。 小凤凰拖着长长的尾羽盘旋而下，化形落在凡间。 两个小童儿生的冰雪可爱，白皙而胖乎，稚嫩的脸上却少见的郑重。 两人手握武器，站在凡人前头。 “天地初开，始分三界。神人魔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神族占上界，以护佑苍生为己任。如今，神界仗自身修为对凡人赶尽杀绝，有违天命！”小小的人儿直视上苍，眼里喷涌着怒火。 第929章 无所畏惧 龙族站在神兵背后，龙王瞧见眼前这一幕，头发都快愁秃了。 “哎哟，哎哟，凤梧怎么带的孩子！这等大混战，岂能让两个孩子参与？这可是我龙族盼了万年的龙主，不能折在此处！” “好好的孩子养在凤族，孩子都养废了！烛墨这个蠢货，媳妇媳妇跑了，孩子孩子回不来。连他这个蠢货，现在都成了凤族的人。整日去凤族养孩子，没名没分的，天材地宝都往凤族上，人家凤主一次都没见过他！”龙族又气又怒，简直赔了儿子又折孙子。 “还不快去把小主子请回来。”龙王眼皮子狂跳。 转头对寒川赔着笑：“仙尊饶恕，这俩孩子年岁小，分不清是非。素来又养在妇人手中，哪里分得清大是大非。待此事结束，老龙必定将孩子接回家，必不让两孩子长歪，将来为神界效力！” 寒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眼神微冷。 只看向远处神卫族，微眯着眸子。 老龙落了个没脸，当即也不敢迟疑，立马命人去寻两个小主子。 “小主子快回龙族吧，这三界大战，哪里是您能插手的。” “颠覆凡间，已是定居，谁也无法更改。况且，您是神族，怎能替凡间而战。岂不成了叛徒？” “小主子，您身份贵重，何至于为凡间与神界为敌。您年岁小，仙尊不会怪罪的，快随我来，回龙族吧。” 哪知，凤疆瞧着年岁小，眼里却容不得沙子，直接当着漫天神兵的面怒斥：“我年岁小，但我分得清对错。你们是白长年龄，没长脑子。” “便是我凤疆今日折在此处，也绝不会退缩。” “凡间做错了什么？他们唯一的错处，便是弱小。弱小就要挨打吗？他们就该承受神界的错误吗？” “若与天同寿要建立在丧心病狂的杀戮上，我宁愿不要这身修为，也要为凡间争一争！” 此话，不由让沉舟侧目。 入局后，他总觉得有种违和感，却总摸不清头脑。 前脚出上古战场，后脚便发生三界大乱。饶是他少年老成，此刻脑子里都乱哄哄的。 深怕自己站错队，成为帮凶。 龙族一听此话，面上无光。龙王见寒川看过来的视线，更是心头狂跳。 心中暗骂凤梧，将两个孩子养废，不由大声斥责：“还不快将烛墨这个畜生唤回来，孩子都管不住，废物！” “孩子不能养在凤族了，是非不分的孽障。”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传来的啼鸣响彻三界。 凤凰纷纷化形落地，身上翎羽化作盔甲，站在神界对立面。 “我凤族，不愿与神界同流合污。今日，战死犹荣！”凤梧铿锵有力的声音，让凤族士气高涨。 黑龙烛墨忍不住笑了笑。 寒川凝声道：“黑龙，你本是戴罪之身，今日你若生擒凤女，便可戴罪立功。” 烛墨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甚至带着几分无畏。 当初陆朝朝以灵魂烙印将他困在身边，他不得不杀上神界。 他原以为，自己是不愿的，是抗拒的。 如今，灵魂烙印抹去，他是自由的。 可自己，依旧当着漫天神佛的面，走到了神界对立面。光明正大的站在前妻身边…… 阿梧，终于不再避着他。 他终于，能够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 凤啾啾偏着脑袋，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哥哥，哥哥，他还有救咧……” 寒川一张脸气得铁青。 让人诧异的是，凤疆与凤啾啾两人年岁极小，在龙凤二族中，仅仅是婴孩般的年纪。两人联合起来竟不亚于仙尊之力。 就连沉霜沉舟在上古战场颇有经验，对上两人，都忍不住心头凝重。 “他们二人若在成长几年，你我两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的力量，比龙凤两族更强悍。”沉霜心有余悸，外界果然卧虎藏龙。 他们兄妹俩日日屠戮异兽，竟比不过两个孩童。 沉舟摇头：“他们身上的血脉极其纯粹，总觉得有点熟悉。不可掉以轻心……但……”他忌惮的瞥了眼寒川。 “但也别伤人。” 沉霜听得此话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宗白身形摇晃，竟浮现出一种透明感。朝阳宗弟子道：“师父……” “师父的金像出现裂纹，只怕师父撑不住了……” 朝阳宗弟子为几位师父立金像，藏在神庙中接受世人香火。如今，法相竟碎裂漂浮…… 陆政越浴血奋战，浑身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不知疲倦，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立于万人前。 第930章 洒热血 温宁不敢落泪，紧紧的咬着牙，站在城墙上一眼不眨的看着丈夫。 心头酸涩，担忧万分。 陆政越握剑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早已杀红了眼。 “善善，回头吧。善善……”他的喉咙早已沙哑，弟弟闯下弥天大祸，陆家难辞其咎。 灿灿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出门，人间早已如血海。 一脚一个血脚印，脚下一滑，灿灿糊的满手都是鲜血。 她恐惧的吞着口水，不断的奔跑。 “救救阿蛮姐姐，救救阿蛮姐姐……祖父祖母……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啊……”她看着空中大开杀戒的小叔，灿灿澄澈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宗白，我不知你用何种逆天之术复生，且重新谋得神位。但本尊活着一日，必不让你们乱三界规矩！”寒川难掩戾气，幸好，幸好寻到命火。 否则，后患无穷。 他甚至忍不住生出恐惧，对陆朝朝对宗白等人的恐惧。 陆朝朝的强大，已非常人。 “三界诸神，听我号令！全力进攻凡间，不计代价，诛杀邪神！” 打杀声四起，遍地硝烟，就连北昭城外的护城河都被染的鲜红。 无数鲜血化作浊气，善善力量越发强大。 陆砚书一袭白衣，不知何时瘦成这般模样，衣裳空荡荡的。 “善善，你若继续吸收浊气，便会沉溺在欲念中无法脱身。将会丧失你成为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容向善，你看看我！”陆砚书瞧见犹如炼狱的世界，有种无力的绝望。 “你若为非作歹祸害天下，你便是我亲弟弟，我也绝不饶你！” “善善，你我兄弟情，就此断绝。”陆砚书狠狠的闭上眼。 他本是文弱书生，此刻挑起手中长枪，直直的朝善善冲去。 他只是一介凡人，肉身如何与铜墙铁壁般的神明相比。可他只能前进，前进…… 那是他的弟弟。 善善似乎被他眼中的杀意所震，倏然怔了怔。 长枪入胸膛…… 噗嗤一声。 善善低头看向胸口，长枪没入胸口，可一股巨大的力量却将陆砚书穿透。 陆砚书噗的一声，眼中含泪，看着善善的眼神几乎带着哀求。 他的热血撒在善善脸颊，又烫又灼人。 甚至被烫的打了个寒战。 “伤我主人，该死！” 陆砚书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如脱线的风筝朝飞出去，落地猛地吐出一口血。 哐当一声，长枪落在地上。 一柄尖锐的长剑自后背穿透，他低头，便能瞧见闪着寒光的剑尖。 他一张口，便涌出无数鲜血。 轰的一声，他单膝跪地。 “善善……回家。大……大哥，不怪你。大哥在等你，回家……”艰难的勾了勾嘴角，却痛得笑不出来。 陆家儿郎可战死沙场，绝不后退。 他用尽力气抬头，遥遥与白发苍苍的母亲相望。 许时芸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切，两眼泛泪，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此刻，她就像即将窒息的鱼，喉咙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砚书，她的砚书…… “大伯大伯……”灿灿深一脚浅一脚的冲进来，却瞧见这惨烈的一幕。 凄厉的哭声直上云端。 沉霜听见熟悉的哭声，循声望去。 只见灿灿无助的站在战场中央，白嫩的脸上溅上血迹，正抱着个气息将近的白衣男人嚎啕大哭。 善善呆滞着站在原地，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大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小叔叔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原谅你，再也不要见你了。呜呜呜呜，爹爹……爹爹我好害怕。爹，快来啊！！”灿灿想要抱住大伯，可大伯虽消瘦，但哪里是她一个孩子能托起来的。 陆砚书身形滑落，她怎么也抱不住。 小小的人儿指着大魔头，吓得沉霜心口直跳。 沉霜单手持剑，直接挡在灿灿身前：“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善善却是深深的看了眼灿灿，转身离开。 沉霜有些狐疑，这魔头竟然不曾出手？ 但现在无暇深想，看着灿灿满脸焦急：“灿灿你怎么在此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我送你离开。” 灿灿抱着陆砚书不肯撒手：“姐姐……”呜呜呜，大伯一生不曾娶妻，拿她当亲女儿看待，灿灿泪如泉涌。 仅仅一天，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她熟悉的世界熟悉的亲人渐渐离开，世界一点点变得陌生，灿灿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会回到原点，祖母会笑吟吟在床前叫自己醒来上学。 沉霜顿了顿。 “沉霜姐姐，你为什么助纣为虐？你也歧视凡人，认为凡人不该活着吗？因为弱就要剥夺我们的生存空间吗？因为弱，我们就该死吗？” 沉霜倏然看向上空，心头被阴影所笼罩。 “哇……”陆朝朝猛地吐出一口浊血，单手撑地，垂着头发丝散落。 脑海里，大哥抱着她，一声声唤着…… 朝朝，朝朝…… 阿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瞧见一滴泪落下，没入泥土之中。 第931章 阿蛮是甘棠 “大哥！”陆政越踉踉跄跄朝陆砚书跑去。 灿灿早已哭的眼眶红肿，无措的看着父亲：“该怎么办啊，大伯该怎么办啊……” “呜呜呜，他流了好多血，灿灿不知该怎么办……”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离开，熟悉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改变。 灿灿有种恐慌，这个世界会这样一点点消失吗？ 陆政越满手都是血，颤抖着将大哥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大哥一身白衣早已染的通红，当年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如今已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许时芸浑身无力，跌跌撞撞的几乎站立不稳。 她哭嚎着朝儿子而去，她的砚书，她的孩子。 许时芸抱着长子嚎啕大哭：“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什么冲我来，有什么惩罚让我受，不要惩罚我的孩子。” 砚书做错了什么？ 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却因一桩婚事，残疾十年，受尽屈辱。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再次重生。 还未娶妻生子，一生兢兢业业为天下为苍生而活…… “不应该是这样啊，我的砚书。娘对不起你。”许时芸宁愿舍弃一身富贵，带着几个孩子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粗茶淡饭生活，也不愿几个孩子都没有好结局。 她心疼的抱着陆砚书，一点点擦去他脸上血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陆砚书想要抬手给母亲擦泪，心口的剧痛却让他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他一张口，大口大口的血便涌出来。 “不要说话，砚书不要说话。”许时芸心疼的捧着他的脸，惊惧万分。 陆砚书撑着抬起手，握住母亲的手，眼中露出歉意。 “不……不孝子，让……让娘，担忧了。”他想笑一笑，让母亲宽心。可笑的比哭还难看，许时芸几乎要窒息。 “娘多希望我的砚书就这么平平凡凡的做个庸人，快活一生。”许时芸好后悔，状元也好，首辅也罢，都不及她儿好好活着。 陆砚书轻轻摇头，素来熠熠生辉的双眸，这一刻有些飘忽。 他呆呆的望着天，望着乌压压的云层。 “天……该亮了。”他低声呢喃，那双眸子陡然失去神采，渐渐变得灰暗。 许时芸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 善善抱着头面容狰狞，整个人都在挣扎。 可寒川手掌上无形的红线仿佛将他束缚，任凭他怎么挣扎，也逃脱不开。 红线丝丝缕缕深深的缠绕在善善的灵魂之中。 “凡间大势已去，所有的一切都将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就像，从未存在过。” 谢承玺站在高墙之上，他感觉自己就连呼吸都是炽热的。 小院内。 “阿蛮，爹该如何救你？为什么会这样……”晏清仙尊抱着她都能感觉到炽热，他的女儿五脏六腑如何承受得住？ 为何会这样？ 阿蛮强撑着推开他，白皙的手撑着地面。 地上嫩绿的小草在她的触碰之下，仿佛被高温烫伤，叶子瞬间变得焦黄枯燥，一碰，就碎了。 晏清仙尊触目心惊，一颗心都抖了起来。 他莫名的，升起一丝不安和焦灼。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 阿蛮盘腿坐下，双手交握放于丹田。 她深深的看了眼父亲，然后合上双眼。 晏清仙尊心慌的后退一步，无意中踢中地上的法器，法器发出金属冰冷的声音。 “啊！”法器摇晃，似乎焚烧的烈火变得越发灼热。 阿蛮紧闭的眉头一抖，没忍住嘤咛一声。 晏清仙尊一怔，他伸出手，脑子里莫名钻出个恐怖又不可置信的想法，他惊愕的指了指阿蛮…… 突的，又看向地面已经烧的通红的法器。 法器已经红的像一团火球，已经能清晰的瞧见火球中挣扎的影子。 晏清仙尊喉咙一紧，突的攥紧拳头，想起某个猜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慌忙上前抓起法器。 法器烫的他嘶的一声，他是神明金身，仅仅是触摸法器便痛的他神魂都在颤抖。若转世，当真是阿蛮…… 晏清几乎不敢想。 他飞快的掐诀，一道道打入法器中。 可这秘法是寒川亲自传授，晏清急的满头大汗浑身发抖。 “不要不要，不要是她……”晏清解不开，无奈之下只能透过法器焦急的看向烈火中。 火中几道身影已经变得透明虚弱，他一眼不眨的看着，连呼吸都不自觉停下…… 一道娇俏玲珑的身影立于火中，他知道，那是四季之神甘棠。 他突然不敢看。 命火会随着转世投胎的面容而改变，他害怕，看到那张令他熟悉又亲近的面孔。 第932章 唤醒帝君 晏清仙尊瞧见灼灼烈火中面容的那一刻。 惊骇的倒退，甚至有几分绝望和癫狂。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甚至试图打开法器，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癫狂。 “怎么打不开，快打开啊！！！”他额间青筋乍然鼓起。 一张脸通红还带着隐隐的青紫。 是他的囡囡，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啊！”他近乎疯狂的用尽一切力量试图摧毁法器，可此举本就是寒川为防止意外而造，又岂会容易打开》 且因着他的举动，烈火竟变得越发猛烈起来。 便是阿蛮都忍不住哇的吐出黑血，身上的肌肤竟一点点变得腐败溃烂。 “不要不要，不要吓爹爹。都怪爹爹，爹爹太蠢，都怪爹！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猛地抬起巴掌便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难怪，难怪阿蛮上神界后，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 且不断的向他确定。 他依稀记得，阿蛮曾多次问他：“爹，你真的不再为寒川做事了吗？” 他那时正在确定转世者身份，仓皇的将东西藏在身后：“爹爹答应过你，自然不会骗你。” 那时，阿蛮总是用那双眸子看着他。 眼眸仿佛盛满悲伤，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 记忆中的画面一点点呈现，晏清只恨自己蠢。如今瞧见女儿瘦弱的身影，愧疚又自责。女儿本就是棺生子， 生来被人视为不祥，受尽苦楚。 原以为能苦尽甘来，却不想…… 苦痛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竟从未想过，为何女儿来到神界后，身子一日日破败下去。明明在凡间时，还是圆润的胖乎乎的小脸蛋，如今瘦的脱相。 “爹就是个蠢货，爹错了，爹不该骗阿蛮……” “爹一定会救你，咱们回神界，我一定会救你的。”晏清仙尊当即便要扶着她起身，可阿蛮纹丝未动。 “你有你的大业，我有我的职责。” “从头至尾，我们就不在一条道。”阿蛮的喉咙被烈火烫伤，说话沙哑又弥漫着痛意。 她抬起头，仰头看着天。 “总要有人驱散黑暗啊……” 帝君无法清醒，她便成为那盏引帝君回家的引路灯。 一股磅礴的力量乍然而出，阿蛮双脚离地一点点浮上半空。 满目疮痍天地一片荒芜，人间，不该就此谢幕。 她立在半空中，刹那间熊熊大火瞬间将她吞没。 晏清仙尊眼底倒映着火光：“爹错了，阿蛮！爹爹知错了，爹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管了。神界也好，三界也罢，是死是活与我毫不相干。爹什么都不要，我们寻个地方隐居，爹知道错了……”晏清此刻哪里还有仙尊的体面，眼中那团火光越烧越裂，他光是靠近都有被灼伤的痛苦。 他的女儿，肉体凡胎，只是个凡人。 她该有多痛。 晏清踉跄着倒地悲鸣，他试图熄灭烈火，可这囚神俱灭阵是他亲自所创，他如今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火光燃烧着，几乎要照耀这片大地。 她殒落的那一刻，四周的绿意瞬间变得枯黄卷起了叶子。 “四季之神……甘棠。”寒川低语，压不住的火气。 只见冲天的火光中，一丝清气席卷而来，清气泄露的那一刻寒川面色突变。 “这道气息……”身后有神君满脸诧异。 “她在燃烧自己给帝君引路！她要强行唤醒帝君！” “胡闹，帝君历劫是大事。怎能乱来！快阻止她！”神界顿时不敢迟疑，若帝君回归，只怕他们全都没好下场。 沉霜冷着脸：“神卫一族听我号令，护佑人间，对抗神界！” 寒川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灿灿是什么人！ 她们一家满门忠骨，她分得清好坏。 “七绝，你还在迟疑什么？还不快速速剿灭邪神戴罪立功！”寒川手中红线蹦的笔直，善善被大哥唤醒的理智瞬间绷断。 “凡间复生邪神，其罪当诛！” “我命你，速速剿灭凡间百万生灵，尘封此界，再不启用！” “戴罪立功的时刻到了，还不快动手！” 善善缓缓站起身，凡间生灵早已瘫倒在地：“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覆灭整个人间，数百万生灵，你就不怕上天责罚吗？”有百姓哭着喊道。 寒川低低的笑出了声。 此刻甚至不再掩饰。 “天谴？我就是天，谁敢谴责于我？”他傲然立于九重天，摊开手，享受众生的臣服。 “就连天道，都已经殒落，还有谁，能谴责我？哈哈哈哈哈……” 史书乃成功者书写，待整个人间覆灭，整个神界都是刽子手。 谁，又在乎真相呢？ 天谴？呵，他寒川，就是三界的天。 朝生暮死的蜉蝣，终将…… 撼动天地。 第933章 晏清叛神界 火光中的阿蛮静静地立于半空，悲悯的神情俯瞰大地。 发丝飞舞，但很快消失于火光中。 晏清仙尊几乎窒息，他疯狂的将法宝仙力砸上去，可火光却越发变得灼人，眼睁睁看着烈火将阿蛮吞没。 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于三界，连一片衣角也不曾留下。 就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晏清仙尊呼吸停滞，步步艰难，眼神呆滞，踉跄着爬上去，试图拢住消散的灰烬。 “不要啊，阿蛮，你是在惩罚爹爹吗？” “爹错了，爹该死……”阿蛮燃尽神魂，灰飞烟灭，只剩一捧飞灰。 晏清仙尊颤抖着恐惧的将灰烬聚拢，小心翼翼的护着。可一阵风袭来…… 灰烬顺风扬起，竟连一丝也不曾留下。 “哇……”一口浊血猛地吐出，晏清仙尊伸手想要抓住灰烬。 “你连一丝念想也不愿留给爹爹吗？你和你母亲一样……都不愿见到我。”连个念想也不愿留给我。 悔恨几乎将晏清仙尊淹没。 微风卷起阿蛮的骨灰飞扬，竟一丝也不曾给晏清仙尊留下。 “报应，这都是上天对我的报应，哈哈哈哈……全都是报应。最该死的便是我。”晏清仙尊心底茫然，于公，他愧对凡界数万生灵。 于私，他愧对阿蛮母女，一生也还不清。 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告诉阿蛮，他厌恶甘棠，必取甘棠性命。那时，阿蛮不知该多难过。 晏清仙尊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上界寒川眉宇紧皱：“晏清仙尊，还不快速速摧毁法器，镇压邪神！” 晏清仙尊仰头看着他。 “待事了，便予你凡人修行之术。” 晏清仙尊牵动嘴角，扯了扯嘴巴，却笑的酸涩无比。 用不上了，他的阿蛮全都用不上了。 她用那般决绝的方式离开，宁愿燃烧自己为帝君引路。他的阿蛮…… 晏清仙尊突然觉得可笑。 在神界时，诸神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明面上不曾说什么，可背地里，总是看不起凡间来的阿蛮。 他们甚至将阿蛮，看做自己这一生的耻辱。 可现在…… 凡间来的小阿蛮，被他们所看轻的小凡女，为救众生纵身烈火。 反倒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神，做尽一切卑劣之事。 晏清想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不配，你们不配……”晏清仙尊几欲癫狂，他就是为了这么一群人而背弃女儿，背弃良心。 他所拥护的神界，拥护的真理，竟这般丑陋不堪。 “啊！！”晏清仙尊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的当着寒川的面，便要强行破开法器。 寒川目眦欲裂：“你敢！” “晏清，你可要想清楚！你乃神界仙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若与邪神为伍，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寒川声音透着渗人的冷意。 “仙尊，您何苦自甘堕落。您修行数万年才得以飞升，在这神界更是仅有的两位仙尊……”说句难听的，若帝君回不来。这神界，将来便是寒川和晏清仙尊做主。 晏清仙尊微敛着眉，他看着神界诸神的目光，多了一丝苦涩。 “剥夺数百万生灵，只为换的神界安宁，这样的神，我宁愿舍弃。”他凝聚力量，便狠狠朝法器砸去。 “没想到，晏清仙尊倒是神界唯一清醒之人。”老太监缩着脖子，站在皇帝身后，颇有几分感慨。 谢承玺作为时空之神时，曾与晏清仙尊共事过，晏清仙尊怎么说呢…… 本性不坏，甚至……留着一丝底线。 但也仅此而已。 “那是因为，刀子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愧疚的妻子，死亡后产下的棺材子，从坟堆里爬出的孩子，早已让他满心愧疚和怜悯。 再者，心上人死在两人感情最浓厚之时，阿蛮自然便得他喜欢。 阿蛮虽是凡人，但在他心里，凡界众生是比不上阿蛮的。 他替寒川对付凡间，保全神界，无非，也是因着凡间最弱。 两利相权从其重，两害相权从其轻，凡间便是那个轻。 第934章 我姐活了 从未有人想过。 神界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晏清仙尊，到底是神界之人。神明的高高在上，刻进了骨子里。他真正破防的，从来不是凡间被舍弃。 而是，他的孩子也是凡间众生的一员。 寒川手中那柄刀，割到了他子嗣身上。 晏清仙尊的加入，让艰难对抗的凡间渐渐缓口气。 宗白等人对视一眼，原本摇晃的身子慢慢变得稳固。陆政越早已杀红眼，京城外的护城河，早已如血海。 “不行！” “七绝力量太过强大，集齐凡间之力，都难以抵挡。”宗白面色凝重。 “必须想尽法子将他唤醒。”他如今就是寒川养在人间的利器，需得先斩断这柄利刃。 星回一身铠甲染血，他原是神界无往不利的战神，在神明中颇有威严。 如今，寒川新立的战神，在他手中，甚至过不了百招。 “他早已失控，连嫡亲的大哥都无法唤醒，只怕再无回头的机会。”星回瞧见那杀红眼的善善，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若不是师父这些年将他压制，只怕凡间会提前几年被摧毁。 善善早已沉溺在力量的海洋，无法挣脱。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沉入深渊，眼睁睁看着光芒一点点散尽。 陆朝朝站在山巅，善善正大开杀戒。 陆朝朝眼神落在他身上时，善善身形一顿，浑身冒起寒意，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胳膊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七绝，屠尽凡界！” “七绝，命你速速屠尽邪神！”寒川手中红芒毕现，善善狰狞着脸高昂起头，犹如失控的野兽怒吼。 善善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理智仿佛被隔绝在外，他看到父亲母亲摇着头，眼里失望又绝望的目光。 他看到大哥倒在血泊中，二哥浴血奋战，三哥一介书生被迫拿起武器对抗自己。 他好像被关在隔绝一切之外，好像被剥离了情感。 善善眼睛中闪过挣扎。 “善善，快住手！” “善善，收手吧……”陆家众人无措的看着他，容澈满头白发，放下武器，张开双手走到最前沿。 善善早已举起手，正要朝着容澈而去。 突的……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一声叹息，就像，在他脑海炸开。 善善狰狞的目光，有一瞬间茫然。 “善善……”他仿佛听到一声低语，那声，刻进骨子里，以为再也不会听见的声音。 她在叹息。 在轻唤他的名字。 原本脑充血毫无理智的他，刹那间，浑身血液几乎凝结成冰，冷的骇人。 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就像，他撕去陆朝朝昼夜不停狂补三日写出来的作业，被姐姐抓了个正着。 吾命休矣。 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几个字。 我，我把姐姐气活了？？！！！ “告诉我姐，我不是个孬种！！”他浑浊的目光逐渐清醒，扭头便朝神界冲去。我可以战死在今日，但绝不能落在姐姐手中！！ 寒川？？ 他紧了紧手中红线，红光几乎无法掩饰。 可善善心中恐惧太过刻骨，竟生生保持住了清醒。 寒川几乎骂娘。 他到底在怕什么？！！！ 善善…… 好消息：我姐活了。 坏消息：活过来杀我的！！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