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欲[先婚后爱]》
7. 第 7 章
大概因为母亲是老师的缘故,许长悠自小对长辈及教师都颇有礼貌,问一答一,还要附赠详细解释。
然后通常就会得到这么一句评价。
“好孩子,乖孩子。”
这不是长辈和老师才能说出口的评价吗。
许长悠觉得容峥擅自打破社会默认的规则,细密热水兜头浇下,耳尖的热度变得不那么明显,她也自然想开。
短期的甲方,长期的老板,金字塔顶端的天之骄子,确实自有一套规则。
年纪大的有钱人说话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许长悠洗得浑身关节泛着红,边擦湿润发尾边笃定地想。
-
翌日,许长悠到公司先请了下午的事假,公司离家不近,梁伶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她没必要再回一趟,中午便留下来和顾惜、秦兆一起吃饭。
顾惜手头上的工作没做完,大家就随便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店吃便当,座位临窗,所以当容峥和几个公司高层从窗边走过时,隔着落地窗两拨人仍打了个照面。
秦兆囫囵咽下口中食物,“容总最近经常来公司啊,是盛柏不忙了吗?”
“据说容总刚拿下几个重要项目,盛柏内部忙得不可开交呢。”顾惜托腮朝窗外一行人望。
盛柏集团地产基建起家,如今总公司仍以地产为主,容峥接手后拿下两块风水宝地,新收购的商场项目正在进行,怎么看都比风港更忙。
容峥看起来也确实在忙,付则跟在身后拿着文件给他看,而他手中同时还接着电话。
脸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正值中午,楼下白领来来往往,隔着一扇落地窗,便利店内说话的声音便没有收敛,视线也明目张胆。
容峥挂断电话,若有所查朝便利店内侧了侧身,秦兆立刻垂头扒饭,顾惜欲盖弥彰抽纸巾擦嘴。
许长悠无知无觉抬头喝水,隔着明亮日光和他目光对视了一瞬。
容峥随即就移开了视线,和身后几个人进了一旁的私厨馆。
待一行人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顾惜才抬头,话题已然跑偏,“这家店我和家人去过,死贵,想吃还得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风港大楼地处京市最繁华的CBD,入驻的公司皆为行业顶端,昂贵的餐厅自然不少。
“那得多好吃啊?”秦兆咋舌。
“菜也就还行。”顾惜道:“主要是环境私密,适合谈事。”
许长悠闻言抬头朝那个雅致的餐厅大门看了一眼,开得正盛的玉兰遮住了门头,台阶上一个喷泉小景,古朴的墙上白天也亮着一盏小灯。
在遍地钢铁的写字楼间仿若一个世外桃源,看得见的静谧,确实适合谈事。
想到昨晚容峥说的下午等他电话,许长悠想应该不会太早,于是等顾惜和秦兆走后她散步去了一家离公司不远的咖啡馆等待。
想到接下来的行程,是场硬仗,她怕自己犯困表现欠佳,从而让甲方爸爸不满,她点了加冰的大杯冰美式。
毕竟她收了高额的薪酬,职业操守她还是有的。
她边喝边从包内拿出平板,就之前的营销方案继续分析,兼职的间隙也不忘主业,许长悠对自己努力的状态很满意。
公司往期活动反馈调研一半,容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许长悠看了看时间,她离开便利店才不过半小时。
她诧异按下接听键,容峥声音就响起,“来地下停车场。”
等她回应后,他就挂断了电话,非常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许长悠有种急着去找上司汇报工作的紧迫感。
许长悠手忙脚乱收拾资料、打包咖啡,一路小跑到停车场时,胸腔因突然的运动不停地起伏。
依照容峥发来的车牌,许长悠找到停在角落的宾利,车内只有容峥一人,正坐在驾驶位看文件。
许长悠犹豫两秒上了副驾驶,车内空间仍然宽敞,但她刚刚在咖啡店脱掉的针织外套搭在手肘,右边提包,左边拎咖啡,快要将整个座位占满。
精神比身体先一步警觉,飞速下达整理的命令。
外套轻薄,装进宽大的托特包绰绰有余,包再揽进怀里,不挤占一点空间,安全带扣好,手上就只剩了杯咖啡。
容峥在她进来后就将文件放下,侧头看她一连串的动作。
许长悠本着乙方的服务原则,早在心里下定决心不让容峥感到一丝冷漠,见他视线扫到手中的咖啡。
她殷切地问:“您要喝吗?”
安全带扣得紧,她正调整坐姿,身体往后挪动的同时,手臂下意识朝前借力,而由于她正看着容峥说话,捧着咖啡的手就朝前递了递。
容峥没接,也没说话,眉梢轻挑着。
许长悠随他的视线一同下移,落在在咖啡杯上的吸管。
透明的可降解吸管上清晰印着她的牙印。
她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坏习惯。
双手僵硬挪动,许长悠把咖啡抱进自己怀里,磕磕巴巴道:“我的意思是您要喝的话,我下去买。”
“不用了。”容峥终于收回视线,抬手拧动钥匙发动引擎。
轿车驶出停车场,视线豁然明亮,转弯时容峥侧头朝右侧后视镜看,彻底安静下来的女孩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加了冰的咖啡将塑料杯壁洇出水雾,她无知无觉地抱在怀中,一整片的水雾就沾湿了她的衬衫。
纯棉布料厚而柔软。
水雾像雨,在纯白间落下几点朦胧印记,没有透出其下的皮肤。
容峥转动方向盘,指尖点了点方向盘提醒,“衬衫。”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杯子慌忙挪开,放到储物格内,坐姿却还是拘谨,容峥开车汇入车流,放慢了车速。
到民政局的时候时间还早,正好先去拍合照。
车停在路边停车位,许长悠下车前视线扫到车窗上的影子,开门的动作就停住。
大概是因为从咖啡店到停车场那段路跑得太急,她早上扎在脑后的头发松散开来,耳边多出许多碎发。
她抬手飞快扯下皮筋,“您等我一下,我把头发扎好。”
车窗擦得干净,但由于贴了防窥膜,只能看到大致轮廓。
宝蓝色细绳习惯性咬在唇间,柔顺头发盈满掌心,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因余光中陡然靠近的身影按下暂停键。
许长悠诧然转头,隔着手肘的距离和容峥对上视线。
他太高,即使她支着手肘,仍能清晰看到她整个脸庞。
素雅白净的一张脸,乌黑瞳孔染上窗外日光泛浅,唇瓣涂了口红,水红色,衔着一抹蓝,画卷中清淡微波的湖面,怎么就多出浓墨重彩的两笔。
容峥抬高一分视线,瞧见她眼睑阴影下的那颗红痣被薄粉遮盖,几乎要看不出。
许长悠喉咙发紧,看容峥伸手将副驾驶上的镜子拨下就坐了回去,齿间的胶绳只微微泛潮,原来只过了几秒。
……
摄影师正坐在电脑上修图,看到两人进来就自然抬抬手。
“坐那边的凳子上,旁边桌上有镜子可以照哈。”
刚整理过外表,许长悠没再照镜子,和容峥一起坐在红色幕布前的长凳,噼啪的鼠标音暂停,摄影师从电脑桌上起身,才站到照相机就皱起了眉眼。
“您二位靠近点,咱这可是拍结婚照。”
许长悠尴尬朝两人之间隔了一段的长凳上看了看,点点头挪动了一厘米。
还是远。
摄影师嘴巴一动。
许长悠在他开口之前,鼓足勇气又挪动两厘米。
摄影师闭了闭眼,再睁眼双手指挥着,“再近点,衣服贴一起。”
许长悠还未动作,就见容峥直接坐了过来,衬衫轻微摩擦,皮肤隔着两层布料贴在一起。
甚至能感受到男人手臂流畅的肌肉曲线,带着皮肤的温度一并被她感知。
许长悠身体僵住,颈子梗着,呼吸都乱了频率。
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心理疾病导致,许长悠对一切触感过份敏感,因此她即使渴望和人触碰,但一直强迫自己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
可她的身体总有失控的时候。
好想再贴近一些。
意识刚刚显现,许长悠就吓了一大跳。
宋朗突然从脑海跳出来用嫌恶的语气说“变态”。
羞愧难当的情绪如潮水将她覆没,刚红了一点的耳尖被彻底白了的脸色掩盖。
身体下意识要往一旁移,容峥就侧目朝她看过来,温热的体温也瞬间靠近。
肩膀一紧,容峥手掌握着她的肩头拉近距离,阻止了她的乱动。
他很快就放下手臂,但距离已是最近,许长悠甚至感觉到了他平稳跳动的心脏。
大脑一片空白,好在摄影师拍得很快,在摄影师说了声“可以了”之后,许长悠第一时间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摄影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容峥也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不带什么情绪,许长悠却感受到了压迫感。
是在怪她戏没演到位吗。
本着对老板尽职尽责的态度。
她揉着腰侧,尴尬找补,“凳子好硬,坐得腰好酸。”
摄影师看了看自己专门选购的带着软垫的长椅,表情受伤,没有说话。
容峥勾了一下唇角,走到她身侧,对摄影师抱歉,“不好意思,太太比较娇气。”
慵懒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话的内容更似惊雷,许长悠如被雷电劈中的树苗,浑身冒烟地埋下了枝头。
……
洗照片花了一些时间,再去民政局,大厅已经来了不少办手续的人。
为了避免自己再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龌龊心思,许长悠跟在容峥身后进门,隔着一米远的距离。
大堂里忙碌的工作人员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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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两人一扫,“离婚得提前摇号。”
“?”
许长悠怔住,朝旁边正排队的离婚窗口看了一眼,每一对夫妻都平均隔着一个半人的距离,足足将队伍扩宽了一列。
“我们来结婚。”容峥递出证件,嗓音淡然。
工作人员闻言抬头,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的狐疑没有遮挡。
许长悠再也顾不上礼义廉耻,快步贴到容峥身侧,假笑看着工作人员强调,“真的来结婚。”
工作人员这才点点头,朝两人指引□□流程。
许长悠怕再引起怀疑,亦步亦趋跟在容峥身侧,微笑着走完了整个流程,等最终拿到红色的结婚证时,她脸都笑僵了。
出了民政局大门,跟在容峥身后悄悄揉了揉脸。
思虑一重,脚步就慢了下来。
容峥走到车边转头看落后一小段路的她,目光从她被揉红的脸颊上掠过,“是不是累了?”
开玩笑。
赚钱哪能说累。
“一点都不!”
许长悠瞬时收起萎靡神色,表情比刚刚宣誓更加坚定,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此刻正精神,剩下的几步路她用跑的。
民政局在老街区,人行道还是上世纪铺的花色地砖,靠近马路的台阶较高,经过年岁的挫磨,变得光滑,又不知是街边哪家店铺图省事,将水直接泼在光滑台阶。
许长悠跑得急,左脚直接踏上撒上水的台阶,右脚还未抬起,身体骤然失衡。
天旋地转之间,她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余光看到容峥朝她伸出手臂。
许长悠自认惜命,如濒死之人去够浮木,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朝面前的手臂抓去——
哧啦——
不是脑袋“噗通”砸地的绝望声响让她感到劫后余生,可等她站稳脚跟,眼前金星尽散,眼前的景象让她觉得不如刚刚就那么让她摔晕过去。
总好过面对容峥被她扯掉衬衫纽扣后露出的大片胸膛强。
刚刚还充斥着车鸣人流声的街道突然静悄悄,许长悠只能听见自己震得比暴雨前的雷电还要响的心跳。
她怀疑容峥也一定听到了。
但她不敢抬头。
仔仔细细又辨认了一遍眼前的场景,老板向来挺阔的衬衫做工考究,却还是被她生拉硬拽蹦了两颗扣子。
平直锁骨下男人前胸肌肉纹理分明。
而容峥还虚揽着她的肩膀。
怎么看她都像在耍流氓,许长悠终于从绝望的羞耻中抽出一点理智,手往容峥敞开的衬衫伸了伸,到底没敢碰。
“……我赔您一件吧。”许长悠垂着头,声音空灵,仿佛意识已经抽离至无人之境,但还是尽职尽责给出第二种选择,“或者我给您缝上。”
容峥不温不淡的嗓音从头顶上方响起,“提醒一下许小姐,我们现在是夫妻关系。”
许长悠讷然抬眼,虚虚看着已经收回手的容峥,“我知道的。”
“所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容峥低眼看她。
太阳西沉,日光染了黄,将他锋利的轮廓镀了层金光。
额头被晒得暖洋洋,许长悠缓下心神,说好,但又担忧瞥了瞥他缺了扣子的领口,“那衣服怎么办?”
容峥拉开副驾驶的门,回头问:“那容太太陪我回家换件衣服?”
刚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又轰然失序,明明知道是演戏,但还是克制不住紧张,她咽了咽发紧的喉口,点头如捣蒜,“好,好的。”
上了车才觉出脸颊发热,怕被容峥看出来觉得她不敬业,所以即便橙黄日光毫不吝啬洒进车内,许长悠如坐定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一心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轿车平稳驶进主干道,不久前才修缮的街道长而宽阔,暴露在阳光下,一眼望不到头。
许长悠闭起眼睛,隔着眼皮感受到一片朦胧澄光,又很快被阴影覆盖。
她睁开眼,看到容峥正收回的手臂,座位上方的遮阳板已经被放了下来。
镜子被擦得一尘不染,照出她被晒得发红的脸颊,光洁的额头攒了细密的薄汗。
纸巾擦拭额头的时候到底是没忍住,许长悠悄悄转头,却被男人逮个正着。
容峥姿态放松,垂眸睨她,“很热?”
许长悠抬起手背贴了贴脸,很烫,纤长颈子弯下弧度,她讷讷道:“……是有点。”
容峥了然“哦”了一声,又轻挑了下眉,“那怎么不放下遮阳板?”
这是在给她挖坑吧?
许长悠敏锐察觉到男人的意图,但这是她老板,拿钱办事理所应当,被调侃一句而已,多正常。
车内安静,风声从车窗呼啸而过的动静格外明显,许长悠想出绝佳借口,抬眸解释,“刚才觉得有点冷。”
容峥目光扫过她绯红的双颊,嗓音随性怠懒,“许小姐确实娇气。”
“……”
8. 第 8 章
饶是知道容峥资产丰厚,但一走进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复式,许长悠还是被金钱迷了双眼。
正是落日时分,整面落地窗外映照天际绚丽晚霞,夕阳陷进云端将钢铁森林染上霞色,满目波光粼粼。
室内灯光自动亮起,简约低调的深色系家装风格,几乎看不到任何装饰品,和容峥本人的气质无限贴合。
许长悠在宽阔的玄关换上拖鞋,跟着容峥走了两步,看到客厅的长沙发上没有一丝折痕,她甚至怀疑这看起来奢华昂贵的沙发到底有没有人坐过。
心下局促,她出声叫住容峥,“我在门口等您吧。”
容峥转头朝她抬了一下手,“跟我来。”
不知道他有什么吩咐,许长悠“哦”了一声,乖乖跟上。
男人走到一扇木质推拉门前,抬手一拉,里面是整齐悬挂的西装,许长悠意识到这是他的衣帽间,只打量了两眼,许长悠就愣住,门边放着一个可移动衣架,上面挂满了各种款式的女装。
是在委婉告诉她他有情人吗,许长悠谨慎琢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表达她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正兀自头脑风暴,容峥突然回头,下颌朝衣架轻点,“去挑一件,没有喜欢的我再叫人买。”
许长悠顿了顿,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您给我买的吗?”
容峥抬眉,“不然呢?”
许长悠抿抿唇,这才看到衣架上所有的衣服全都挂着崭新吊牌。挂在最外面的一件连衣裙在衣帽间照明灯的照射反射细密光泽,款式熟悉,她在顾惜的手机里看到过,是某个奢侈品牌当季新款。
再垂眸看自己身上没有品牌的纯棉衬衫,朴素得有些简陋了,许长悠突然明白了容峥的意思,毕竟是豪门家宴,穿着太过随便确实不礼貌。
想到这一层,她爽快挑了一件长裙,然后又犯了难。
容峥还站在门边,许长悠转头求救。
“我去哪换呢?”
容峥指了对面的房间向她示意,“去客卧。”
“好的。”
许长悠抱着衣服去了客卧,即便是客房也很宽敞,浴室旁也配有步入式的衣帽间,不过里面空空荡荡,只在门口立着一面全身镜。
她虽然不矮,但骨架纤细人也瘦,这一点脱了衣服后就更加明显。
脱掉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沙发,旁边放着新的青色中式连衣裙,刚刚挑选时她看过码数,容峥买的衣服皆是s码,和她平常穿的码数一样。
绸缎质地的连衣裙穿上的瞬间感觉到爽滑,除了腰围大了一点,其他地方都正合适,胸前颈后绣有同色系盘扣,扣子是莹白的玉石,触手微凉。
胸前的扣子扣好,颈后的那个却怎么都扣不进去,不知道是扣眼开小,还是玉石太大,折腾半天,凉玉在手中拨弄半天变得温润,却还是没能扣进螺纹扣眼。
门被敲响时,双手的食指拇指都已经蹭得发疼。
“好了吗?”
许长悠听着门外容峥的声音,视线看向落地窗外的天际,已经染上墨蓝,连时间都在催促,犹豫几秒,门再次被敲响。
心一横,胆量却没办法短时间内突飞猛进,许长悠只拉开一小截门,抬头朝上看,对上容峥不冷不淡的眉眼。
“……您能帮我扣一下扣子吗?”
她话说得小声,容峥扫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门,唇角抬了抬,眼里却没什么笑意的样子。
“从门缝里扣?”
许长悠咽了咽喉咙,小心拉开了门,在容峥再开口之前转过了身。
纤长白皙的颈子微微弯着,容峥低头就看到那撑起皮肤的小巧颈骨,视线再往下一寸才是需要帮忙扣的扣子。
许长悠进来后只开了门□□灯,此刻低下头就看到自己影子在地板缩成一个小团,在那一小团朦胧被更大的影子围拢时,许长悠感觉到容峥微凉的指尖碰到了她的脖颈。
玉石穿过扣眼的过程,许长悠只能由他指骨抵在皮肤上的力度来感受。
后颈皮肤因低头而变薄,只需轻微剐蹭就带来神经末梢的过电反应。
恶性循环,头垂得更低,颈子似一柄拉弯的弓,随着使用者的拨弄而微颤。
在扶住墙壁的瞬间,容峥在她身后说:“好了。”
许长悠停顿一秒,才转过身来,却发现两人之间只有她一个小臂的距离,和在民政局外扯坏他衬衫时的距离相似,明明容峥已经换上了新衬衫,扣子扣到了顶,但男性匀实的肌肉线条似乎还在她眼前浮现。
原本只是想要触碰人的心理疾病,怎么突然开始变异,大脑随意储存男性性感画面这种病症还有得治吗?
几个月前已经被心理医生宣布没问题,但现在她想再给医生打去电话询问,确定她没问题吗?
许长悠闭了闭眼睛屏蔽邪念,才浑身紧绷地抬眼看人,“谢谢容总。”
裙子小立领,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左边翻折下来,和她正经严肃的神色不相配。
容峥半垂着眼瞧她,“还记得我在电话里说的吗?”
“什么?”
距离过近,许长悠说话又成了蚊吟。
“让你叫什么?”
许长悠恨自己反应过快的大脑,在家里偷偷练习过几遍的称谓蹦到嘴边,她小心翼翼看着容峥的眼睛讷然开口,“……老公?”
容峥终于退开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却抬了起来,许长悠下意识屏息,视线随他冷白如玉的指骨动作。
男人手掌很大,手指修长,微微曲着,将她凌乱的领口扯正就收了回去。
“好孩子。”容峥笑了一下,却仍是未达眼底的笑意,淡声吩咐她,“等会儿记得也这么叫。”
这次听清楚了,不是长辈语气,硬要说更像是逗弄年岁不大的猫,许长悠蓦然生起些气闷,在容峥转身时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没用力,但容峥仍感受到回头。
“您一直说让我叫这个称呼,那您呢?”许长悠别扭道:“总不能在长辈面前叫什么‘好孩子’吧?”
容峥转回身来,倚在门框姿态怠懒,薄唇上下一开阖,仿佛好脾气地征求她的意见,“许小姐想让我叫什么?”
许长悠张了张嘴,“反正叫‘许小姐’是不行的吧?”
“叫‘您’好像也不行。”容峥似笑非笑看她。
许长悠怔愣在灯下,为表尊重她一直用尊称,经容峥这么提醒,在他家人面前她如果还是这副下属作派,确实可疑。
鼓了鼓勇气,许长悠说:“你。”
容峥“嗯”了一声,说:“许长悠。”
大抵是姿势作怪,容峥声音也染上了平日里难得的懒散,两人之间的鸿沟好像被从天而降的江水覆盖,变得也没有那么难逾越。
紧绷了良久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许长悠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听容峥再次发问。
“还是说想让我叫老婆?”
双颊轰然发烫,全身的弦又再次拉紧,还有些疼的指尖蹭着裙边,她磕磕绊绊道:“还,还是叫名字吧。”
“听你的。”
容峥淡然撂下话,转身出了次卧。
他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太多的变化,冷淡一直贯彻相处全程,即使是叫亲密的称谓也无半点旖旎情绪。
两厢对比,许长悠觉得自己实在不专业。
她觉得自己需要在空余时间看看爱情电影脱脱敏。
下次再听到容峥说出亲密字眼,一定要坦然面对才行。
许长悠眨眨眼,看两步外容峥挺拔的肩背,放平呼吸,跟上了他的脚步。
-
容峥所住的阑越距离容家老宅不算近,在路上容峥对她简单说了一下容家基本情况。
和许长悠听到的传闻相差无几,老容总容成仁一共有三任妻子,其中只有一位明媒正娶,正是容峥的母亲,港市珠宝大亨的女儿邱连涵,但两人早年就分居,直至容峥上初中,邱连涵因病逝世,容峥才被接回容家。
而彼时容家已经有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儿子,哥哥容谦弟弟容辰。
容谦早两年和向家千金联姻,也任职于集团总部,由于今晚有商业应酬就不参加家宴。
容辰闲赋在家,而容家现在的女主人常欣正是容辰的生母。
一家人关系如何,坊间传闻不一,新闻八卦的字里行间充满歧义,并不能完全轻信。
许长悠微侧着头看容峥,男人开车时肩背微微塌着,放松自如的姿态,想来和家人的关系不算太糟。
许长悠不常偷看人,记忆里唯二的两次都是偷看容峥,也统统被抓包。
右转绿灯亮起,容峥调转方向盘,视线习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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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副驾驶的后视镜看。
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却吓了正偷偷摸摸的许长悠一跳,眼睛不自然地转了转,脊背僵直贴紧座椅。
“这么复杂的情况是不是很为难?”
许长悠怔了怔,说:“不会,我能应付的。”
容峥垂眼扫她胸前,“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许长悠低头,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安全带的双手,这状态确实不够游刃有余,没有欲盖弥彰放下手,她指尖摩挲着安全带粗糙的表面说:“我怕等会儿有答不出来的问题,怕给,给你露馅儿。”
下意识要说“您”,许长悠顿了一下才扭转回来。
容峥显然也听了出来,笑了一下,问:“比如?”
许长悠“嗯”了一声,延长思考的时间,“就比如我们怎么认识之类的。”
“不会有人问。”容峥淡声说,看到许长悠露出讶然表情,他补充道:“有人问的话我来答,你不用紧张。”
多么体贴下属的老板啊,许长悠挺感动,转过头真诚问:“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工作场合上磨合出来的圆滑突然前来搅局,她又紧接着补充道:“我能做到的话都可以。”
话一说完,许长悠就感觉到脸热,她这话看似真诚,实则处处透露着精明,怎么看都是惹人讨厌的乙方。
好在容峥并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表现得亲密些就行。”
许长悠悄悄吐出一口气,点头说嗯的时候为表真诚,大声了许多。
-
容家老宅在城南二环里的玉台府,轿车从熙攘老街驶进依山傍水的园林别墅区,驶过路两边整齐排列的参天梧桐,直到到达一栋三层中式建筑外才停下。
天色浓黑,梧桐遮天蔽日,草坪葳蕤无垠,即便整栋建筑灯火通明,院内照明灯常亮,但一下车仍然看不真切地上石英砖的颜色和排列,许长悠摸索着走到灯下才站定。
容峥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她身侧时,一楼厚重大门轻响,出来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女人,头发梳得光洁,衣着整洁考究,腰上系着围裙。
“二少爷回来了。”女人下了门厅台阶,微微俯身,恭恭敬敬一句。
容峥随手锁上车门,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梅姨。”
梅姨再抬头视线就低了下来,扫在许长悠身上,探究意味明显。
许长悠下意识朝容峥看,两人隔着半人距离,不远不近,看不出亲密疏远。
想到车内对话,许长悠向他靠近,距离骤然拉近,半袖连衣裙,露出半截纤长手臂,直直撞上容峥手背,被他腕间反射冷光的腕表一冰,睫毛轻颤一下再掀开。
容峥俯低下眼,那截手臂垂在青蓝裙摆,如皎月坠入薄云,只有他手背的一半。
察觉到他目光所及之处,许长悠如被点拨,稍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问:“现在需要牵手吗?”
怕梅姨听到,许长悠故意压低声音,仿若微弱暖风刮过耳际。
容峥偏头看她,长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阴翳,瞳孔确是更深更黑。
男人故意学她,用气音缓声道:“许长悠,你提前报备的样子很可疑。”
呼吸几近交错,许长悠察觉后本能屏息,她咽了咽喉咙,下意识抱歉,“不好意思,我下次改正。”
手腕忽地被冰凉表带贴上,随后而至的是微凉的皮肤,许长悠感觉到男人微凉的指尖蹭过她掌心纹路,低头瞬间容峥的指节已经扣在了她的虎口。
再抬头,容峥已然转头,掌心被他轻带,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
走过石英砖铺就的庭院,到达颜色浓重的防腐木台阶,梅姨还在阶下候着,容峥向来走路快,却在踏上台阶时慢下脚步,转头平淡开口,“小心台阶。”
嗓音清淡平和,关心情绪暗藏其中。
梅姨诧异抬眼,意外神色没能藏好。
许长悠尴尬垂眼,轻声“嗯”了一声,缓步踏上台阶。
掌心一紧,许长悠掀起眼皮,微微睁大的双眼无声询问。
容峥很轻地抬了一下眉骨。
许长悠应激似得轻咳一声,说,“好的!老公!”
贴在虎口的指尖缓慢地蹭了蹭,像是无声夸赞。
许长悠还是很不专业地臊红了耳尖。
9. 第 9 章
梅姨随他们一道进屋,说去叫先生吃饭就去了二楼,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木槿色长袍,身型窈窕,转过头来才看出有了些年纪。
常欣先是叫了容峥一声,然后才缓声问:“这位就是许小姐吧?”
许长悠依照容峥先前车里的介绍,认出她就是常欣,遂点头问好,“常阿姨好,我是许长悠。”
容峥只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并没有和常欣寒暄的意思,牵着许长悠坐到沙发上才放开手。
常欣还凝眉看着容峥,而容峥已经拿起桌上的茶杯倒茶,待容峥把透明茶杯斟满淡色清茶时,常欣才回过神来一般,躬身赔笑,“你瞧我,茶都忘了倒了。”
容峥抬手把杯子递给许长悠,没什么情绪地回了句,“常姨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气氛僵滞怪异,许长悠只捧着杯子喝茶,眼观鼻鼻观心。
常欣讪讪坐回沙发,顿了一会儿又说:“小辰从公司回来之后一直在家学习,还找了公司的人来带他,昨天还跟我说想跟你回公司历练历练呢。”
容家三个儿子,前两个自小就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可偏偏她生的这个自小顽劣,学习工作一窍不通,以前仗着容成仁掌权,还能在自家公司混一个空闲职位,而自半年前容峥接任集团,容辰也不过是在生意上犯了个小错,就被革职。
常欣不是没求过容成仁,但容成仁早就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失望,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说话间手上不忘动作,她起身拿起杯子倒上茶,放在了容峥面前。
容峥拿起抿了一口,常欣紧绷的表情松动,却在他开口后脸色彻底晦暗。
“既然这么爱学习,那就先在家待着吧。”
常欣深吸一口气,压下眉间愤怒,张口又想说什么,却因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而闭嘴。
容成仁身材高大,却因病被夺去大半精神,可即便这样名利场上厮杀了一辈子遗留的威严还是足够震慑人心。
许长悠自容成仁坐下后就开始紧张,放下茶杯的双手交握在膝盖,坐姿也不自觉端正。
恭谦的一声问好换来的是容成仁不冷不淡的一个颔首,容成仁坐下后抬眼打量了许长悠几秒,才将视线转向容峥,询问起公司事务上,容峥神色淡然应答。
自高中毕业后,容峥就开始着手接触家族生意,一开始容成仁并不放心,并不是怕容峥搞砸生意,他怕的是这个自小聪颖沉稳的二儿子怀揣着其他心思。
可经过十年间的审视揣测,容峥一点错都挑不出,工作比年轻时的他更胜一筹,也没有兄弟阋墙,至于容辰,这个小儿子放在公司也是个祸害,不如就养在家里算了。
所以当公司事宜讲得差不多,常欣睇来殷切目光时,容成仁锋利的眉心皱了皱,常欣就没再开口了。
话题到底是又转到容峥的婚事上,结婚证容峥已经提前拍照发给他看,容成仁向来严肃的神色松动几分,“你和小许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办?”
容峥说得果然没错,容成仁确实对他们相遇相识的故事没半点兴趣,而是追求效率直接询问进度。
许长悠答不出来,想了想往容峥的身侧坐近了一些,扬起脸看他,一副任由他决定的亲密模样。
容峥淡淡瞥了她一眼,“等忙过这一阵,天策的项目还得忙上半年。”
公司事务繁忙,自他接任以来没日没夜的全球跑,半年期间回老宅的次数不过三次,容成仁点点头,“不要紧,缓缓也行,但是——”
他话音停顿了一瞬,伸手拍了拍容峥的手臂,是慈祥长辈作派。
容峥垂眼看了看衬衫被拍出的褶皱,浓密睫毛遮住漆黑瞳孔,神色意味不明。
容成仁继续道:“你也三十了,近期可以考虑要孩子的事了。”他头偏了偏看向许长悠,“小许年纪小,趁年轻生孩子也不会耽误工作。”
容成仁脸上带笑,可看人时仍有上位者的姿态,许长悠呼吸一滞,放在腿上的掌心握了握。
她下意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背突然被容峥的掌心握了一下,又很快收回,转瞬之间,他甚至并没有回头,许长悠讷然听他说:“就是因为她年级小,我们现在还不准备要孩子。”
他看了一眼还在愣怔的许长悠继续道:“等一年后再考虑。”
许长悠缓慢眨了一下眼睛,明白了他话中暗藏的意思,他们的合约正是一年,也就说合约期内她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瞥见容成仁皱起的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容成仁眼睛眯着打量许长悠,“维持婚姻还是得早点要孩子,你们尽快考虑。”
这是让她早点生孩子好拴住容峥的意思吗?许长悠讶异,没想到叱咤商界多年的集团总裁也会有这种无良帖子里才有的迂腐观点。
很轻的一声嗤笑,许长悠和容成仁都有所察觉,容成仁神色一顿,狐疑看向容峥。
容峥却垂眸敛目,“我尽早考虑。”
话只是重复的一句,没什么诚意,可他姿态谦卑,容成仁定睛看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
-
吃饭时容辰没有下楼,梅姨上楼去叫,吃了闭门羹。
容成仁面色不虞冷哼一声,“那就饿着吧。”
常欣低头绷唇,握着筷子的手隐隐发抖。
从容的只有容峥,夹菜吃饭姿态淡然。
许长悠向来会读空气,共情能力又强到泛滥,干嚼着米饭,祈祷这顿饭能赶紧结束。
一口米饭还没咽下去,碗里就多了块排骨,许长悠懵然转头,容峥看了她面前的碗一眼,“多吃菜。”
“好。”许长悠点头。
排骨炖得软烂,咬在齿间仍有轻微阻力,停摆的大脑也开始缓慢思考。
工作中如果只做别人踢一脚就动一动的傻木头,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的。
况且老板已经做出了示范。
许长悠吐出截面干净的骨头,轻声将筷子搁置在白瓷碗,拿公筷给容峥夹了块牛肉。
牛肉落到容峥碗内的瞬间,许长悠看到容峥很轻地抬了一下唇角,这是在夸赞她孺子可教吧。
视线转到对面,容成仁眉目终于舒展,甚至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这是在满意他们夫妻足够亲密吧。
工作受到表扬,许长悠备受鼓舞,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在殷切给容峥夹菜,从荤菜到青菜到汤,许长悠一视同仁全都夹给他。
一道虾仁烩西兰花舀进白瓷汤勺,盛入容峥的汤碗,汤底色泽浓郁,那一点绿就衬得格外新鲜。
许长悠怔了怔,推碗的动作慢下来,倾斜上身轻声问:“西兰花,你能吃吗?”
因着对西兰花从小的排斥,许长悠问出的话自带一抹嫌弃意味。
容峥抬手从她手中接过小碗,指尖覆盖上她的,“能吃。”
-
晚饭吃完,也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事情,容成仁上楼休息,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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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紧随其后。
一楼很大,每个区域都被隔开,玄关处直通走廊,只亮着一盏顶灯,不算亮,许长悠低头系鞋带时就多用了一些时间。
因容峥在等,许长悠起身时速度过快,眼前暗了一瞬才恢复视线,余光就瞥到走廊上一个漆黑影子。
等她转头,那道黑影就直挺挺扑了过来,一身黑色家居服,和容峥有着几分相像的脸,眉心却狠戾地拧着,朝容峥伸出的手紧握着,在顶灯照耀下反射出寒光。
那是一把美工刀。
许长悠瞬间悚到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只有力的掌心握着手臂扯到了身后。
闪着寒光的刀尖没入容峥的衬衫,许长悠低声惊呼想要去看他的伤势,抬眼却被他冷肃的神色吓到,抬着手愣在原地。
容辰也吓得松开了手,塑料刀柄带着刀片掉在地上。
当啷摔在许长悠的脚下,即便灯光暗淡,她还是看到原本闪着银光的刀尖上染上了鲜红血液。
容峥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手臂的伤口,抬手擒住了容辰的脖颈。
容辰不比容峥矮多少,再过度沉溺玩乐也是成年人的身躯,此刻却被容峥拎鸡仔一样拎起,空气很快变得稀薄,额上青筋暴起,口中发出嚇嚇如破风箱的可怖声。
许长悠惊惧到浑身发抖,攒足勇气想去叫人的下一秒,容峥松开了手。
如一块烂肉,容辰被扔在了墙边。
他扶着地板控制不住震颤,大口的喘息声愈演愈烈。
容峥长身而立,灯下如修罗,半垂着的眉眼满是森然。
常欣和梅姨下楼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常欣冲过去将容辰从地上抱起来,看到儿子脖颈处清晰的指印气得满脸通红,仰头看向容峥咬牙切齿,“你这是杀人!”
容峥对她的控诉并无反应,他慢条斯理将衬衫袖子挽起,修长匀实的小臂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泊泊冒着血。
常欣气焰瞬间消弭,恨恨地低头刮了容辰一眼,再开口求饶意味明显,“小辰他就是气不过,没想真的伤你的,你看在他是你弟弟的面就饶过他这一次,别告诉你爸行不行?”
容峥掀起眼皮朝二楼方向看了一眼,很淡地笑了一下,“那麻烦常姨看好他,别让他再出来发疯。”
容辰闻声抬头,目眦欲裂看着容峥,被常欣拧了一下后背才愤然低下头,被常欣搀扶着回了二楼卧室。
梅姨刚刚站在几人身后,等人一走才上前来,看到容峥手臂上的伤口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检查,发现刀口不深后紧张神色才缓下来。
许长悠坐在沙发一角,看梅姨给容峥包扎手臂,男人自始至终没有皱过一下眉头,明明纱布上都渗出了血。
走廊那一幕定格在许长悠脑海,怎么都挥散不去,所以等容峥包扎完站在沙发前叫她时,她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许长悠。”
容峥又叫了她一声,并对她伸出了手。
许长悠抬眸看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掌心很大,掌纹交错,虎口处颜色发红,过分用力导致。
垂在身侧的手臂下意识朝后藏了一下,手背蹭在粗砺的沙发罩,意识陡然回笼,她惶惶抬眼,对上容峥半垂着的眉眼,浓黑幽深看不出情绪。
他好像并不在意她拙劣的回避,唇线如往常一样平直,薄唇上下一开阖,用吩咐下属的语气唤她。
“走了。”
许长悠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闷闷一声“嗯”。
10. 第 10 章
春天的深夜还有些冷,轿车平缓行驶在空旷街道,路遇霓虹闪烁的商业街,行人却寥寥。
车里除了她开的导航在播报路况再无其他声音,许长悠下午时就和梁伶发过信息谎称加班,知道她在公司没多少空余时间,梁伶一般不会再发来信息。
但现在车内安静到有些闷滞,许长悠开始期盼着有人能给她打一通电话,随便说点什么,也好过现在这种坐立难安的状况。
心焦难耐了不过片刻,就发生了一件让她想要钻到地缝里的意外事件。
导航停顿的间隙,车内响起了她肚子叫的声音。
仅仅一声,音量也小。
但在本就安静的车厢内响出了一种立体环绕的错觉。
虽说她饭量小,但今晚那顿家宴她只顾着表现没吃几口,而整晚紧绷的情绪也消耗了身体的能量,才导致肚子蓦然抗议。
许长悠揪紧了托特包的包袋,震惊于肚子的背叛,尴尬到头皮发麻。
容峥没说话,腕骨一转,轿车下了便道停在路边,沿街的便利店灯光明亮。
“想吃什么?”他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
许长悠再顾不上胆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我自己去吧。”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车已经停下,她向来拒绝不了别人的好意。
容峥开车门的动作停下,侧头看过来,原本被利刃划开的衬衫露出被纱布层层包裹的伤口和其下小片皮肤,现在被一只纤瘦手背遮挡。
女孩的皮肤很白,快要和白衬衫融为一体,看起来很冷,触感却保留皮肤的温润。
经他视线提醒,许长悠才发现自己竟慌不择路抓住了他的伤口,手掌触电般收回,仔细观察那截雪白纱布没有血色渗出才放下心来,但还是礼貌地询问一句,“没弄疼您吧?”
“弄疼了。”
“啊?”许长悠双手交握着收紧,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张,“……那怎么办?”
容峥手肘搭在中央扶手,衬衫被划开的口因他动作而展开,露出小臂结实的肌理。
“许小姐下次轻点。”
没有下次了。
许长悠在心里默默发誓,表面仍淡定点头,开门下车的动作却像逃命。
便利店速食区逛了两圈,她只拿了一个饭团,这个时段的便利店没什么人,除了收银台的服务员就只剩她一个顾客,微波炉加热发出细微嗡鸣,许长悠塌下肩膀放松下来,目光随意扫向室外。
黑色轿车仍停在路边,车上的男人却已下了车,料峭寒风下,挺阔衬衫被吹得挺拔,他抬起手站在树下接一通电话,阶下一片白。
许长悠回过头,又去拿了个饭团,等拎着塑料袋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容峥的的电话已经到了尾声,许长悠走进听到他对电话里说“先这样”,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大概是和朋友通电话的缘故,容峥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以至于侧身朝她看过来时,即便居高临下,但神态清懒。
许长悠在离他一米远的时候停下脚步,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从袋中拿出加热的饭团,朝前递了递,“……您吃吗?”
便利店全年售卖的廉价饭团,是她早八赶时间时敷衍五脏庙的速食,手伸出去才意识到容峥一定吃不惯,另一只挂着塑料袋的手就抬起揉了揉鼻尖。
容峥确实感到意外,看向她掌心的眼睛罕见地出了神。
许长悠的勇气只坚持了三秒,心里默默计数,时间一到手就准时收回。指尖刚有了蜷缩的趋势,掌心就被容峥的手覆盖,饭团被他随手拿走。
站到台阶旁,许长悠才看到阶下那片白原来是散落一地的落樱,抬头看原本茂盛的枝头已经变得有些光秃,有风吹过,又簌簌落下一片。
寂寂春夜,万物有声,许长悠和容峥站得不远不近,各自沉默着吃完整个饭团,她很有服务意识地从容峥手中拿走剩下的塑料包装纸,扔到树下的垃圾桶,转过身容峥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
成年人礼貌的默契消减了冷硬的的氛围,再上车许长悠放松了许多,觉得这份工作还能继续坚持。
-
周末许长悠分析利弊,斟酌良久,最后决定约舅舅出门商量还钱事宜,接通电话后她才得知梁适去了隔壁市出差,要下周五才能回京市,两人就约在周五的晚上。
再上班,一连几天许长悠都没有见到容峥的身影,也没有接收到他的信息,也是开部门早会的时候听总监严静说了一句,城东的那块地已经开始动工,容峥一整周都在盛柏。
直到周五上午,部门讨论会,商讨电视剧前期的宣传,许长悠根据受众拟草了一份线下活动的方案,会前十分钟还在修整ppt,顾惜已经拿到一手资讯。
“等会儿开会容总也来。”
许长悠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容总不是在盛柏吗?”
“说是带了和烁传媒的卓总来,负责咱们线上的宣传。”
没等许长悠反应,严静出了办公室拍了拍手,“收拾收拾提前来会议室,容总也来,大家提前准备好文件。”
众人纷纷回应,顾惜连忙去收拾打印好的资料,许长悠点击保存,抱着笔记本起身,却看到顾惜手忙脚乱撒了一地的A4纸,于是放下电脑蹲下身帮忙收拾。
耽搁了一会儿,两人进去后就只剩下靠后对着落地窗的位置。
市场部的会议室四周摆放着绿植,大家轮流浇水清理枝叶,为确保植物能晒到太阳百叶窗时常卷到顶,此刻晌午的阳光大面积地洒进来,正好将许长悠坐的位置完全笼罩。
她被明亮日光晃到睁不开眼,顾惜注意到这个情况,正要起身去对面将百叶窗拉下来,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迎面走进两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原本窸窣的会议室瞬间安静。
许长悠闭了闭眼睛将顾惜拉回座位,低声说:“没事,很快就结束了。”
顾惜看着已经落座的容峥,点点头在椅子上坐好。
卓凡身材和容峥一样高大,但从他大刀阔斧的坐姿就能看出此人性格散漫,就连说起工作也一派随性,但他带来的营销方案却很优秀。
同事都专注地看向屏幕听他讲解,许长悠也转头认真听讲,但耐不住日光实在太亮,又不好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只好抬手虚虚挡着额头。
容峥坐在主位,姿态挺拔,一支钢笔却随意拿在手中,视线淡然地扫过不大的会议室,钢笔就在指节转了一圈,反射出窗外日光,随后就敲在桌上。
实木办公桌,闷而沉的两声,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容峥,卓凡也停下来疑惑转头。
光线削弱视线,朦胧薄光中许长悠看到容峥漆黑的瞳孔朝她看过来。
心下一紧,以为自己犯了错,遮挡日光的手惶惶放在桌面。
严静最先反应过来,紧张地跟着容峥看向许长悠,大概是临时会议太过仓促,她头发没有束起来,而是柔顺地披在肩头,鬓边碎发也拨到了耳后,但看起来仍有些随意。
高层会议开了几次,公司上上下下的领导都知道大老板的脾性,严肃古板容不下一点瑕疵。
严静悄悄朝许长悠睇去几个眼神,可许长悠因为光照太亮没能接收到,仍懵然愣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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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暗自着急,她就听到容峥淡声开口。
“许长悠,去把窗帘拉上。”
严静闻言脸色诧异,旁边的卓凡似乎也不理解,挑着眉看向被点名的女孩,素面朝天也挡不住的漂亮。
一整个会议室的视线都朝她聚焦,目光似箭,许长悠机械地站起身,低头敛目做足谦卑姿态,回话的声调也仿佛领任艰巨任务,“好的容总。”
百叶窗拉到底,视线不再被强光干扰,许长悠却失去再朝前看的勇气,装作全神贯注记笔记的样子,轮到自己汇报,也是只看屏幕快速展示,好在她准备充分完善,没有人提出问题。
散会后顾惜猛戳许长悠,“天呐!容总刚刚是在关心你吗?”
许长悠心口一跳,维持表面平静胡说八道,“他可能是强迫症吧,会议室就那一扇窗帘没拉。”
大老板严谨的传闻早在公司传遍,顾惜点点头,“你说得对,总不能是看你长得漂亮格外关注吧,那也太肤浅了。”
许长悠揉揉突突直跳的额角,没说话。
秦兆跟上来加入话题,“可是容总居然叫出了你的名字!”
“就是啊。”顾惜震惊睁大眼,“容总怎么会知道你名字的?”
不久前下楼拿咖啡,上楼就听严静说要开会,忙碌起来工牌就忘了摘,许长悠庆幸不已,拿起工牌指着上面清晰的名字对顾惜说:“应该是正好看到我的工牌了吧。”
市场部的会议室本来就不大,桌前到桌尾不过三四米,确实有可能看清,但顾惜还是感叹一句,“容总视力真好。”
“……是呢。”
-
下班后许长悠先给梁适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大概四十分钟到餐厅,然后才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电梯自顶楼下行,到达她所在的的楼层后,叮地一声提示到站,梁适的消息也正巧发来,问她所定的那家连锁餐厅具体是哪家门店。
明明在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但许长悠没说什么,找出餐厅的地址发了过去,低着头依照惯性进了电梯轿厢。
手机放回包内,再抬头撞上两道视线,一个偏浅玩味,一个漆黑平淡。
许长悠连忙叫人,“容总,卓总。”
“小许下班啦。”卓凡笑眯眯打招呼,一双眼睛却不断在她和容峥之间来回扫。
容峥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也装作浑然不觉,作势要继续搭话,许长悠警铃大作飞速转身,朝着电梯门面壁,拉开和卓凡的距离。
由于电梯门光亮如镜,许长悠甚至还垂下了眼睛,看着鞋尖,完全不想和人交流的样子。
卓凡这才自知无趣,拿起手机看起了朋友群消息,还不忘和容峥调侃,“周海明的场子,我请了一堆明星网红,今晚随便你玩。”
卓凡嗓音本就清亮,揶揄人时声音更大。
许长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联想能力居然这么强,卓凡的话刚传进耳朵,脑海自动上演海天盛筵,打了码的那种。
违反公序良俗的新闻原来真的要少看,真的会影响磁场。
显示屏上闪烁楼层一,电梯终于到站,许长悠提着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视线随着打开的电梯门上移,却猝不及防和容峥在电梯门上视线相撞。
黑沉冷厉的一双眼,怎么看都是生气了。
许长悠心中警铃大作,在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的时候,就慌忙夺门而出,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写字楼大堂。
卓凡瞪圆了眼睛纳罕,“小许这是干什么去?”
“报警。”容峥抬脚踏出电梯,留给他一个冷肃的背影,“警察马上来抓你。”
11. 第 11 章
下班高峰期,地铁站熙熙攘攘,许长悠排队进站,进了车厢也没空余座位。
她抬手抓上扶手,站定后列车发动,她看着列车广告微微有些失神。
想到电梯内撞见的事就觉懊恼,合约不过半个月,撞见老板两件私事,她这工作还能顺利进行吗,容峥不会毁约把钱收回吧。
果然来得太快的钱不保险吗,许长悠感到一阵阵心痛,但事已至此,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地铁到站,她依照原计划去了和梁适约好的餐厅。
她比原定的时间早到了五分钟,进提前订好的包间时梁适还没到,等侍应生出去后,许长悠从包内拿出了一张崭新的银行卡,里面是她前几天转进去的八十万。
梁适进来后就看到了桌上的的银行卡,坐下时的动作停顿一秒,“小悠,这是……”
“这张卡里是剩下的欠款。”许长悠把银行卡推到梁适面前。
梁适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看她的时候带着狐疑,“这些钱是哪来的?”
“我找朋友凑的。”许长悠说出提前想好的措辞,“舅舅能不能帮我瞒着我爸妈,你知道他们这几年精神压力大,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欠钱肯定不愿意。”
梁适目光闪烁,手指按上银行卡却并没有完全拿进手里,他犹豫看向许长悠,“那我该怎么说?”
“舅妈那边您就正常说,钱是我借来的,但需要麻烦您给我妈打通电话,说您最近炒股赚了些钱,剩下的欠款就等凑齐了一起还。”
见梁适还在犹豫,许长悠补充,“出了问题我来解释,您只需要打个电话就行了。”
这是许长悠思忖良久想出的对策,若说外婆一家还有谁能顾及一些亲情,大概就是舅舅了,他因小时候外公外婆把梁伶送到港岛远亲家住过一段时间,一直心怀愧疚,哪怕他有时受舅妈教唆说过一些重话,但到底是个能商量的人。
许长悠没再逼问,而是耐心地看着他,梁适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下来。
看到他点头,许长悠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印泥和两份收据,看着他签完字按完指印,将自己的那份放进包里,胸口的石头终于落地。
餐厅是京市有名的连锁私厨,价格不算奢侈,但平常人家请客也算是顶配,梁适知道她的用心,用餐时久违地关心起了她的生活工作。
许长悠不太习惯寒暄,随口回着他的问题。母亲和外婆亲情本就清淡,她自小也不常和亲戚们往来,加上这些年的恩怨,已经没了什么话题。
饭吃完工作话题才聊完,结完账餐厅在门口准备分开始,梁适又问起了许长悠婚恋之事,“小悠谈男朋友了吗?”
“没有。”许长悠摇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假装看工作群的消息。
梁适并未察觉她的排斥,又朝她走进一步说:“舅舅单位有个京大毕业的小伙子,能力很不错,就是家在宋县。”
他嘴上说着手上已经从包里掏出手机,相册一翻就找出了一张男性照片。
“长得挺老实吧。”
手机屏幕已经杵到她眼前,许长悠只好看了一眼,在梁适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看出她敷衍的态度,梁适收回手机,苦口婆心道:“你也不小了,再挑下去只会条件更差。”
他顿了顿,见许长悠神色仍然平静,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意思,再开口话里就多了些意味深长,“你是不是嫌人家老家在县城,但找对象也要看看自己条件对不对,你看你姐就找了个门当户对的。”
梁适话中的贬低许长悠听得明白,但现在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只好低声道:“舅舅我最近谈了男朋友,确实没办法再相亲。”
“有对象?我怎么没听说呢?”
梁适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两家人自几年前交恶,过年都难得聚一次,平常各家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清了清嗓子,“跟舅舅说说是什么样的人?”
真实情况难以言明,许长悠只含糊其辞说是公司同事。
梁适还想再问清楚,许长悠已经抬手拦了辆出租车,谎称自己回家还有工作就匆匆道别上了车。
许长悠坐在后座,没看到后视镜一闪而过梁适犹疑的表情。
-
出租车开出没多久,就遇到红灯停驻。
工作一周加上应付长辈,堆积起来的压力此刻在安静的车内流淌,许长悠闭上眼睛枕在座椅上休息,握在手心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以为是梁伶,许长悠睁开眼的同时指尖已经顺势划开接听键。
微凉屏幕贴在耳廓的同时,一道低醇声线从听筒传出。
“现在忙吗?”
听出容峥的声音,许长悠下意识挺直脊背,“不忙。”
“方不方便陪我见见朋友?”
“方便的。”许长悠立刻道。
容峥嗯了一声,说:“地址发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
工作方面她向来积极,可一挂断电话她才意识到不对,公司电梯里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心里刚刚觉出忐忑,容峥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蓝湾会所。
许长悠看到这个地址,立刻点开网页开始搜索,很快就有了大概的了解。
私人酒吧,环境私密,京市权贵常去的娱乐场所。
配合卓凡说得那番话,怎么想都不会是个正经局。
许长悠握着手机思忖了片刻,还是和司机说了新地址,她准备到了之后再和容峥问清楚。
蓝湾会所离他刚刚吃饭的餐厅仅仅十公里,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十分钟后许长悠就下了车。
站在灯光如昼的酒吧街垭口,许长悠看着街内错综复杂的路况和喧闹盛况,选择站在原地打电话给容峥。
垭口附近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个个光鲜靓丽,容峥身影出现在其中仍然挺拔显眼。
他还是白天那身穿着,西装外套脱了,只余一件衬衫,不知道是换了材质还是穿了一整天的缘故,向来挺阔的的衬衫此刻顺滑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宽阔的肩颈线条,和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
这和他平时冷峻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在晦暗朦胧的光线中有些许浪荡意味。
周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但他却完全没有注意,远远看到许长悠抬了一下手。
许长悠心口猛然颤动,抓紧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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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特包快步走到他身前,在容峥即将转身的时候叫住了他。
“容总。”
容峥侧过身,半垂着眸看她,“有事?”
许长悠扑眨几下眼睫,抬眸认真看向他的眼睛,“今晚只有您的朋友在吗?”
一旁的酒吧隐隐传出沸腾的电音,贴满冷色瓷砖的墙上亮着蓝色灯带,幽幽暗暗不算亮。
容峥彻底转过身来,将那一点幽暗也全部遮挡,他双手随意放在西装口袋,清懒的姿态,那双漆黑的瞳孔还是让人紧张。
“电梯里不是都听到了?”
“听,听到了。”许长悠咽了咽嗓子,打好的腹稿就咽回了肚子,声音也失去了气势,“……那请网红明星来玩什么呢?”
一声哂笑响起,加剧了许长悠的窘迫。
容峥却清声叫她,“许长悠。”
她立刻抬头,惶惶看人。
“想说什么直接说。”
许长悠心一横,心里话脱口而出,“您是在会所玩荤的吗?”
“比如?”
容峥慢条斯理开口,平直的唇角微抬几分,却并没有笑模样,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刨根问底,多少有故意的成分。
许长悠底气不足,声音讷讷,“……就网上报道的那些违法乱纪的行为。”
“哦。”容峥状似恍然大悟,张口就是请教的语气,“喝酒闲聊算违法吗?”
他故意一顿,逗她似得喊她一句,“——许警官。”
脑中轰然,耳根骤然发烫,许长悠被这股热度灼烧到口干舌燥,干巴巴地挽尊,“我跟您开玩笑的。”
“许小姐挺爱开玩笑。”
“……”
-
酒吧街最静的一处,一座三层现代化建筑就是蓝湾会所,落座于历史悠久的古河道旁,门口亮着灯却不见人影,容峥从口袋掏出一张磁卡刷开了门,大厅的服务生立刻鞠躬问好。
许长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脚步声放轻,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挽回自己在老板面前的形象。
但耐不住在工作上总想表现,她走快一步赶在上楼梯前站在容峥身侧,礼貌询问,“等会儿我需要跟您表现得亲密一些吗?”
由于他太高,会所内灯光不算亮,女孩下意识凑近,柔软的针织衫蹭到他露出的手臂,有些痒,甚至能闻到她衣服上浅淡的白花香气。
容峥上台阶的脚步没停,侧头看她时眸光稍顿,“需要。”
许长悠专注地看着他点头,没注意脚下台阶,鞋跟轻绊在地毯,身形一晃,又很快站稳。
楼梯只有台阶上的灯常亮,确实容易看不清路,走到楼梯转角,墙上有顶灯的开关,容峥伸手去按,手才伸出一半,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
容峥俯低下眼,看到许长悠懵然的神情。
许长悠虚握着容峥的手等了两秒,见他仍没有回握的意思,明白自己会错意就飞快地收回了手,却见容峥微凝起了眉。
许长悠思索两秒,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抬眸问:“这样可以吗?”
白花气息更重,容峥在她澄澈的瞳孔停顿须臾,转回头时点了头。
12. 第 12 章
卓凡听到容峥说已婚后第一反应就是震惊,更不用说其他几个完全不知情的友人,纷纷瞪大眼睛表示荒谬。
周海明甚至问出一句,“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众所周知容峥性子过冷,一向对情爱索然。
自中学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直至今日,他一向是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但别说恋爱,他身边就是连个暧昧的人也不曾有过。
虽然知道容家老爷子催得紧,但催了这么些年他从来我行我素,从不放心上。
就连和他最亲近的卓凡也以为他还得再拖个一年半载。
心里有了猜测,卓凡眉梢一挑,“不会是小许吧?”
容峥慢条斯理挽衬衫的袖子,“不行?”
卓凡饶有兴味地抿酒,其他人不免被吊起兴趣,就连经常一起组局打牌的明星也凑热闹询问。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容峥偷偷摸摸拿下。
“好说。”卓凡笑得贱兮兮,“让容总把人叫来嘛。”
他也就是随口胡侃,容峥这样的地位,谁敢开这个口,众人讪讪坐回原位。
谁成想容峥却施施然放下水杯,应了下来。
蓝湾二楼最东侧的VIP包厢关着门,房间内有影音及唱歌设备,隔音效果极好。
走廊灯光照得去拉门把的那只手冷白,手背盘踞的青筋微微一浮动,厚重的门就被拉开。
喧嚣的现代音乐中夹杂着热络的谈天涌出门外,幢幢人影浮现在眼前,许长悠下意识收紧手臂,耳尖无知无觉蹭上身侧男人的衬衫。
包厢内原本有人唱歌,只开了盏氛围灯,门才刚一打开,卓凡立刻拍亮墙上大灯开关,众人齐刷刷朝大门看。
站在容峥身侧的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色针织衫,头发松散挽在脑后,露出一张白净窄小的脸,漂亮出尘到与喧闹氛围格格不入。
圈子里年纪最小的魏宗,嘴也最甜,张口就喊:“嫂子好。”
抓着他手臂的指尖收得更紧了些,容峥垂眼,看到许长悠绷得很紧的脸颊,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仔细看甚至能看到细小绒毛。
看出她的拘谨,卓凡和周海明原本准备起哄一番也没了下文。
U型沙发和单人座椅上都零散坐着一些人,容峥坐在沙发一侧,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旁的扶手。
许长悠跟着坐在他身侧,看到面前的圆桌上摆了威士忌,便给容峥倒了一杯。
酒杯递跟前,容峥却没接,浓密睫毛一垂,视线落到玻璃杯中的酒液。
周围目光也似有若无朝他们看过来。
许长悠谨遵教诲,不等容峥再发号施令,手臂轻抬,玻璃杯举到他的唇前。
正要骰子的卓凡扑哧笑了一声,许长悠不解转头看他,容峥抬眸让他闭嘴。
视线收回的瞬间,容峥抬起手,掌心覆盖上她的,微一用力带着她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面。
许长悠为表亲密本就靠他很近,怔怔看他垂头气息沉稳道,“我不喝酒。”
“不好意思,忘了提前问了。”许长悠窘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随后又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然后装作不在意地问他,“你闻这酒是不是很好闻?”
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许长悠特意抬高了声线。
容峥淡淡看她一眼,“是还行。”
一旁正摇骰子的魏宗闻言疑惑问卓凡:“容哥不是最讨厌闻酒味了吗?”
卓凡轻飘飘一句,“男人结了婚就会性情大变。”
周海明和容峥聊起生意,许长悠就抱着酒杯小口抿酒,魏宗拉她去和几个明星玩游戏,都是因性格好而常聚的朋友,互相碰个杯,许长悠很快就融入进去。
魏宗提议玩游戏,挑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二十一点。
游戏简单,惩罚机制刺激,场子很快热起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许长悠刚刚坐到茶几旁,不知不觉就被挤到容峥身侧。
她向来运气好,游戏玩一盘就能掌握规律,但由于今天在场的人都陌生,她多少有些放不开,等玩的人多起来,她却频频爆点。
喝酒惩罚只是客气,浅浅倒满杯底,许长悠连喝两杯并没有太多感觉,接着再来一局却还是输。
卓凡拿过她的杯子倒完酒推到她面前,“连爆两局又选中最小,小许你今天点儿挺背啊。”
玩游戏还没这么倒霉过的许长悠抿唇点头,认罚地去拿面前的的杯子,却被人先了一步。
“可以了。”
容峥还是和周海明说话的姿势,手臂一伸却把她的酒杯拿了过去。
围着茶几的一圈人瞬时都抬头看向破坏游戏规则的男人,一时间却没人敢抗议,席间静了两秒,感觉到周围投射到自己身上揶揄的视线,许长悠搭在桌沿的指尖无意识收紧,看着容峥的表情隐隐带着埋怨。
容峥垂眸扫了她一眼,抬手把那浅浅一杯酒一饮而尽,“我能不能代她喝。”
一句问话却是陈述语气,先斩后奏的把戏众人看在眼里皆是怔住,魏宗嘴巴都张大了,卓凡却是勾唇一笑,“桌上的规矩,代喝可以,得亲一个。”
许长悠的眼睛瞬间睁大,心口重重一跳,喧闹声却在耳边炸起。
游戏本就玩到了兴头上,有人开了头众人也跟着起哄,叫嚷着“接吻”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轻轻拍起了茶几。
卓凡喝点酒就爱胡扯,嗓门又大,喊得最响,周海明看了看容峥没什么情绪的表情,抬脚踹了卓凡一脚,提醒他别在太岁头上动土。
卓凡感官已经被酒精麻痹,完全没感受到屁股上那一脚,仍不知天高地厚地带头闹。
许长悠脸颊已经红透,惶惶看向容峥,慌不择路似地又朝他贴近了一些,脑袋快埋到他身上。
容峥垂头看她柔软的发顶和碎发没能遮盖住的耳尖,像森林中被猎人团团围住的鹿,周围动静一响,耳朵就要颤上一颤。
他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指骨嗑在茶几玻璃桌面,“太太害羞,大家见谅。”
心平气和的一句,大家还想再闹,抬头看到容峥冷厉克制的神色,哄闹声顿时偃旗息鼓。
魏宗见状打起圆场,“嫂子今天第一天来,你们消停点啊。”
说罢拿起扑克熟练地洗牌,大家也跟着附和,转头投入新一局游戏。
许长悠头还埋着,还没从刚刚那场闹剧中回过神来,肩上一沉,容峥轻拍了拍她,问:“要回家吗?”
“要。”许长悠红着脸连忙道。
出了包间,许长悠才悠悠长呼一口气,想到刚刚包间内僵滞住的气氛,自己多少也有责任,结了婚的夫妻,接吻不是很正常吗,也不算是太离谱的要求。
她在心里默默复盘,在出了会所大门后叫住了容峥。
“抱歉容总,刚刚因为人多我太紧张所以没亲您。”许长悠对上他微沉的眸子,咽了咽发紧的喉咙真诚道:“下次我一定会主动一点的。”
“人少就不紧张了?”容峥抬眉问。
许长悠怔了怔,低声道:“……应该是。”
春风拂柳,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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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缓缓流动,潜藏在灌木丛中的昆虫鸣叫,寂寂春夜万物动静都动听,许长悠却完全没办法听清,在容峥微凉指尖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
许长悠知道这只手的力量,轻易能致人于死地,她应该感到害怕和恐惧的,但此刻皮肤相触的感觉却让她大脑轰然,失去思考的能力。
微凉指尖轻易托起她的脸颊,指腹摩挲在颊边,指骨抵着她的颌骨,明明隔着皮肉,却像是摩擦相撞,全身的骨头都因这一点撞击而酸软。
许长悠呼吸快到失去频率,心脏猛烈撞击快要挣脱胸腔。
“看来不是这样。”容峥收回手,笑也低沉,“不习惯不用勉强。”
-
轿车平稳行驶在夜间的街道,司机沉默开车。
后车座,许长悠坐右边,容峥坐左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半个小时的车程许长悠不知道容峥在干什么,因为她自上了车就在装睡。
行动证明装睡比运动来得累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骨头变得僵硬,不多的肌肉也变得酸痛,等轿车停在单元楼下,许长悠才抬手揉了揉眼睛,侧头对上容峥意味不明的神色,连忙喃喃感叹一句,“……已经到了啊。”
男人轻笑,“许小姐醒得挺是时候。”
许长悠拉车门的动作顿了顿,麻溜下了车熟练鞠躬,“是呢,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是我麻烦你。”
楼栋感应灯自上个星期就烧坏,物业报修了几天也不见人来修,许长悠望着黑魆魆的楼道也没在意,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摸黑也一样上。
习惯使然,还没进楼栋,就提前从包里掏钥匙,手一滑成串的钥匙直接飞了出去。
啪哒一声,掉进了地下室通道。
许长悠愣了一下,知道灯坏,仍徒劳拍了两下手,自然是无事发生。
手机拿出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耗尽电量自动关机。
叹一口气,掌心摸上粗砺墙壁,许长悠一点一点蹭着地面准备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帆布鞋才迟疑地下了一个台阶,眼前陡然明亮。
许长悠诧异转头,容峥抬手举着手机朝她走近,等他走到跟前,她才连忙道谢,借着他手机光线飞快下台阶捡起掉在走廊的钥匙。
再上楼梯时听到另一个轻盈的脚步,抬眼看容峥没动,是楼上有人下来。
许长悠本来没在意,走到容峥身前时才听到楼上不断逼近的脚步声中夹杂着一声轻咳。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梁伶,大概是下楼扔垃圾。
脑海有烟花炸起,许长悠头皮发麻,眼疾手快拉下容峥手臂关掉他手机上的手电筒,陷入黑暗前的一瞬间,她看到容峥薄唇微张。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容峥发出任何动静。
于是她倾身将他压在了楼梯间的墙壁,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隔着一堵墙,许长悠心提到嗓子眼,屏息看着梁伶出了楼道,她又强势地拉着容峥朝地下室走了几个台阶,等梁伶两手空空回了楼道,脚步声渐轻直至消失后,她才如释重负放开了捂着容峥的手。
眼睛已然适应黑暗环境,许长悠抬头看着他的轮廓刚想解释,嘴唇就碰上一个硬挺骨头。
那小山一样的骨头压在她的唇瓣上下一滑动,她才意识到那是男人的喉结。
容峥气息微顿,在暗昧中朝她垂下头。
许长悠听到低沉磁性的嗓音贴在她的耳畔缓缓发问。
“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13. 第 13 章
一楼客厅突然亮了盏灯,窗帘拉着,窗户紧闭。
许长悠声音细小,“刚刚过去的是我妈妈。”
容峥了然,“没跟家里说结婚的事?”
“没必要。”许长悠抬眼,“等一年后合约到期,领了离婚证没人会发现。”
容峥眸光微敛,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又轻笑着问,“至于吓成这样?”
这要从许长悠上中学时说起,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有男生缀在她身后单方面送她回家,最先发现的是许有舟,撞见三次,每次来护送的男孩又不一样,就在饭桌上当成笑话来讲。
梁伶却立刻警觉,下班后再也不和办公室老师闲聊磨蹭,骑上车就往家赶,接连抓到好几次,许长悠也是个脾气好的,虽然也烦恼总有人跟着,但和同学买了什么好吃的,还是会大方地分追求者一份,碰上脸熟的也能笑着聊几句。
因为这个,没少挨梁伶的吵,以至于她但凡和男性站在一起时看到自己妈妈那道熟悉的身影,条件反射就想找个犄角旮旯躲。
“……我妈看到会一直问。”许长悠盯着鞋尖赧然。
“怪不得这么乖。”容峥朝楼梯抬抬下颌,“上去吧。”
许长悠上楼的脚步声放重,二楼的感应灯亮起,一楼还是暗的,容峥就再次打开手机灯光给她照路。
一口气上到二楼,许长悠才扒着扶手用气音说:“可以了,您快走吧。”
语调很急,赶客意味明显。
手机光线立刻消失,楼道里回荡起一声磁性低沉的“嗯”。
许长悠吓一跳,又不敢怪罪容峥,飞快地潜上了楼。
打开家门的时候,梁伶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等许长悠换完拖鞋,电话也正好挂断,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眉心思虑地凝起。
心里打起鼓,许长悠表面镇定地挂钥匙,“您跟谁打电话呢。”
“你舅舅。”
许长悠稳下心,坐到她身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舅舅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他说前两年买的股票今年收益不错,跟你舅妈商量后让咱们先不用着急还钱,等钱数凑够了一起给就行。”
最要紧的事突然解决,梁伶却忧虑不减,“你说你舅舅怎么突然松口了?”
这件事许长悠早就考虑全面,她计划等一年后再慢慢告诉父母真相,那个时候和容峥的合约已结束,木已成舟,父母也不好再说什么。
关于如何打消梁伶的怀疑,她也早有准备,“舅舅过年的时候不就说过赚了些钱,最近股市也确实不错。”
“你舅妈能同意?”
许长悠眼睛转了转,耐心分析,“舅妈这几年一直闹就是因为家里急用钱,那现在有钱了自然就不着急找咱们还了,怎么说毕竟都是一家人。”
梁伶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长长叹了一声气,又问她,“最近一直晚回家,公司这么忙啊。”
“……是挺忙的。”
许长悠安慰自己不算撒谎,毕竟和容峥出席应酬也是在工作。
“晚饭吃了吗?”
“吃了。”
“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再睡。”
梁伶说着站起身去了厨房,许长悠也跟去,熟练从架子上拿牛奶递给已经拿出奶锅的梁伶。
牛奶倒进搪瓷锅,青色煤气火焰从锅底燃起,看着那团火的梁伶突然转头问:“刚刚楼下停了辆车,你看到没?”
许长悠心里咯噔一声,装作茫然,“……什么轿车?”
“好像是保时捷,灯还开着呢。”梁伶回想了一下,“没见谁家开过啊。”
京市豪车遍地,但他们住的附中家属院多是小康家庭,街坊邻居也都相熟,突然冒出来一辆豪车确实奇怪,况且看车型,大概能抵她们这个旧小区五套房,不像是他们这个阶层会买的车。
老小区格局,厨房朝北,有整面大窗,梁伶踮脚朝楼下看,漆黑流畅的豪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喃喃道:“走了?”
许长悠低头看咕嘟冒泡的小锅,摸了摸鼻子,“大概是走错了吧。”
牛奶热好,她关掉燃气,推梁伶快去睡不要想东想西。
-
新的一周,严静带着他们和卓凡公司的人一起做线上宣传,涉及剧透的不能说,剧刚开始拍除了演员粉丝拍的上下班的照片没什么物料,宣传自然引不起什么火花。
正好本周拍摄到客串主角儿子的流量廖宇的戏份,严静就叫她和顾惜跑个片场,拍点物料出来,说白了是想蹭一下流量明星的热度。
“我已经提前跟剧组联系过了。”严静看着电脑屏幕,打字的手不停,说话声音因感冒而沙哑,“今天江导和宋导都在,你们去了直接找他们就行。”
许长悠握着文件夹的指尖蜷了蜷。
顾惜立刻说,“好的。”
严静仍在打字,眼皮一掀看向许长悠,“有问题?”
许长悠立刻将抱在胸前的文件放下来,“没问题。”
“行,去了多拍点照片。”严静顿了一下,说:”能跟廖宇搭上话就多聊几句。”
吃完中饭,许长悠和顾惜没休息立刻赶往片场,京市老巷子外立了个牌子,院子里里外外站满了忙碌的工作人员。
下午的戏还没开拍,两人进去正好碰见江文清江导,江文清找场务给她俩拿了临时工牌,随口聊几句才得知宋朗带着人去外面拍空镜去了。
许长悠珍惜片刻专注工作的时间,刚一开机,就上前去找角度拍物料。
冲突戏耗费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两小时,导演喊了休息,顾惜就拉着许长悠到廖宇身边搭话。
廖宇原是男团出身,近两年才开始转型,先来电视剧里客串磨练演技,但他毕竟是流量明星,团队阵仗看起来比主演的老戏骨更大。
两人刚一靠近,廖宇的助理就板着脸将她们拦下,许长悠连忙拿出工作证对方才放人,廖宇本人还算随和,配合着聊了一些关于拍戏的趣事。
都是年轻人,加上顾惜是个社交悍匪,气氛很快热起来,聊天的话题也不再局限于拍戏。
聊了没多久,哈哈大笑的顾惜突然顿住,抬起手扬声打招呼,“——宋导。”
许长悠本来侧对顾惜坐,闻言转头朝后看,宋朗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正好站在树荫下,给他的脸刷上了一层阴暗,听到顾惜的叫喊,他才笑了一下。
宋朗处事圆滑,出去工作半小时,回来就带了两大箱奶茶,袋子里装了几杯,就朝她们走过来。
许长悠看他走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和廖宇已经聊得差不多,她准备去院内再拍些素材。
廖宇却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顾惜也挽住了她的胳膊,再找借口显得突兀,许长悠没再动。
宋朗端得是年长者的温和,廖宇和顾惜都没排斥,本来就认识,熟络地聊了起来。
许长悠垂头喝奶茶拿出手机假装回信息,忽略宋朗不时朝她投来的目光,直到他被江文清叫走,她才把没有任何来信的手机放回包内。
接下里来的戏份一直拍到天黑,夜色下的布景美而考究,许长悠忍不住多拍了一些照片,最后直接跟着导演一起收工。
已经过了饭点,江文清提议一起吃个饭,说着已经拿出手机定私厨包厢。
许长悠等他挂了电话才抱歉道,“江导,我今晚家里有事,就不跟着去吃饭了。”
江导表示理解,一旁一直看着手机的宋朗突然说:“刚刚跟你们严总约过了,她让你俩先去饭店,她一会儿就到。”
他语气乍听温和,其中却隐含着压迫意味。
许长悠皱眉看向他,手机却真的收到了严静的信息,和宋朗说的相差无几。
严静自然不知道她和宋朗的渊源,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宋朗从中作祟,她压下心头的厌恶,想着只是吃个饭而已就点了头。
应酬性质的饭局少不了酒,点菜时宋朗就这家餐品做了一番点评,显然是对这家私厨很是熟悉,一提到喝酒他立刻很有服务性质地站起身,亲自去前台点。
吧台各式各样的酒瓶搁置在顶天立地的展示柜,再由服务生倒进酒壶里送进包厢,若不是对酒类足够熟悉的人大概率品不出是什么酒,服务生耐心地给宋朗讲解各种酒的味道和度数,宋朗听完指了指度数高味道却清甜的调配金酒。
严静来得晚,屁股刚落座,坐她对面的宋朗开玩笑让她自罚三杯。
“这个真喝不了。”严静掏出包里一板吃了三分之一的头孢晃了晃。
宋朗不愿意,你来我往拉扯一番,他拍板擅自下决定,“那就让你手下的人代劳吧。”
坐在严静旁边的许长悠闻声蹙眉,席间却附和着闹了起来,酒桌上劝酒的小把戏,严静看得懂却也疲于应对。
知道严静最近一周都在高强度的工作,精神本就差。许长悠知道自己的酒量,杯子里的酒味道清甜,不过是普通的调配酒,她干脆地端起杯子喝了三小杯。
叫嚷的声音终于小了下来,脑袋却有一瞬间的晕眩,大概是空腹喝酒的原因,许长悠连忙低头扒了两口米饭。
精致菜肴摆了满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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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今晚这场饭局要进行到很晚,许长悠怕回家太晚打扰梁伶休息,提前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去公司分配的宿舍住。
之前加班太晚也有这样的情况,梁伶很快回消息说好,让她不要熬到太晚。
酒桌上弱势的一方一旦妥协,免不了被继续劝酒,许长悠又被迫喝下两杯,才恍恍意识到这闻起来清淡的酒度数不低,于是伸手拦住了顾惜被敬的那杯酒。
还没想好推托措辞,喧闹的席间突然被拍桌子的声音打断。
江文清满面红光拍着桌子说,“容总说要来。”
宋朗喝酒的动作顿住,诧异地重复他的话,“容总怎么会来?”
一众工作人员也感到惊讶,京圈权贵中的聚会容峥都很少赏脸参加,公司员工私下不正式的饭局谁也想不到大老板会来。
江文清五十出头,刚毕业就拍了口碑作,后来一直专注拍正剧,也就是七八年前容家宗亲纨绔接手风港,他才迫不得已拍起了烂片,容峥刚接手公司就给了他重振旗鼓的机会,他感激不尽,寻着机会就想表忠心。
“来之前就给付助理发过消息。”江文清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直没回,没想到刚刚问我要地址。”
宋朗的脸色彻底变了,眼睑阴沉下垂,借着喝酒的动作打量起圆桌侧对面的许长悠。
许长悠全然不觉,太阳穴阵阵发胀,脑海中翻江倒海,是喝醉的前兆,手脚发软,但还是使出全身的力气附到顾惜的耳边麻烦她等会儿找机会送自己回宿舍,顾惜抱住她的背连忙应下。
-
晚上八点容峥才结束跨国会议,付则看了眼手机,原定和投资人的应酬已经在催,但不久前他却收到了江文清的饭局邀请,此前也收到过两次,容峥皆是拒绝,但江文清紧接着发来一张片场合照,角落站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孩。
于是他在常规问话后又补充了一句,“许小姐也在。”
容峥揉了揉眉心,思考了须臾便说:“去看看。”
“那投资人的局?”
“改个时间。”
付则从善如流点头,立刻去开车。
轿车汇入夜晚的车流,红灯间隙付则轻扫后视镜,后座上的容峥阖着眼,和平常一样清冷神情,搭在臂弯的手指却在轻点。
绿灯亮起的时候,付则踩下油门,提了车速。
……
包厢门被打开的瞬间,众人纷纷侧头,看到门口的男人,热闹的的席间即刻静了下来,恭恭敬敬打起了招呼。
容峥仍是刚下会议的装束,暗纹领带一丝不苟系在颈间,脸上没带什么情绪,深刻的眉骨下一双黑沉的眸,朝包厢内一侧淡淡扫了一眼。
薄软针织衫袖堆在手肘,压出皱巴巴痕迹,女孩脑袋靠在同事肩头,几丝碎发垂在脸颊肩颈,纸白皮肤因橙黄顶灯而泛着温润如玉的光。
清透玉石表面却烧出一片坨红。
两道细眉拧紧,分明是难受的情状。
容峥目光雪一样冷,房间内高涨烘热的空气结了冰,人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开始犯怵。
他侧了侧头,对付则平声吩咐,“把喝醉的人送回家。”
江文清心里凉了半截,觉得自己在老板面前苦心经营了许久的良好形象荡然无存,暗自发誓再聚餐一定要杜绝酒桌文化。
宋朗眼睁睁看着付则上前将许长悠揽起来,面上仍维持着谦卑的笑,眼睛里却闪着寒光。
停车场光线明亮,不见人影,容峥从付则手中接过许长悠,躬身把她放进车后座,又从车尾绕了一圈上车。
许长悠被放在座椅,脑袋一挨头枕,身体就依照惯性下滑,发烫的额头贴上车窗,觉得舒服,下意识想蹭,被有力的手臂一搂就贴上了一具宽阔胸膛。
眼睛酸乏到睁不开,浑身的力量也被人抽走,脖颈下意识朝后,刚有了弧度就被一双大手掌住。
额头就贴上细腻微凉的皮肤,隐隐感觉有筋骨浮动。
因为热,也因为皮肤隐秘的渴望。
许长悠贴上前,将脸颊整个黏到那微凉的皮肤上才罢休。
夜色中走一遭,男人衬衫上也沾染了微风的凉,许长悠掌心连着手臂在那挺阔的布料上蹭了蹭就下意识收紧。
怀中腰腹却倏地坚实,头顶的呼吸微顿。
搭在她后腰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许长悠才老实下来。
容峥掀起眼皮,对着驾驶位眼观鼻鼻观心的付则说,“开车。”
平淡的语调,嗓音却比来时平添了几分暗哑。
14. 第 14 章
凛冽香气窜入鼻腔,清清淡淡中夹杂一丝烟草气,莫名抚慰人心,太阳穴阵阵胀痛都被平复。
许长悠深深嗅了嗅,觉得有些熟悉。
在哪闻到过呢?
香气私人而抽象,需要触发联想。
集中精神,脑海混沌影像却无法成章,好奇心作祟,强撑着掀起沉重如铁的眼皮。
入目一片冷白,昏暗中像儿时夜半醒来拉开窗帘看到的朦胧月色。
许长悠眨眨眼,秀挺鼻梁朝前蹭一蹭。
原来是颌骨,属于成年男人,心下一惊,后颈瞬间绷直,只微微一动,就被人握紧。
擒住她后颈的手掌大,很有力量,微一用力就将她千斤重的脑袋抬起。
深潭般漆黑的眼睛近在迟尺,眼型流畅俊朗,本该看谁都温和,却镶在深刻眉骨中,冷峻到叫人不敢直视。
这样一双眼,许长悠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
唇瓣张开,稀薄酒气扰乱气息,嗓子干而哑,在提醒她不要说话。
但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喷涌而出,迷蒙醉眼半睁,真诚而又迫切地问出一句,“容总……您做什么离我这么近?”
轿车上了高架桥,车速很快,风呼啸着从窗边飞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针落可闻的时刻,付则趁着转弯之际,抬眸瞥了一眼后视镜。
容峥以一个被绑架的姿势,被完完全全压制在后座,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下,衬衫纽扣开了两颗,露出小片皮肤。
付则悚到头皮发麻,连忙收回视线。
“有没有可能——”容峥又将她的脑袋拉远了一点,“是你贴得太近。”
男人的声音很冷,语调却慢,许长悠在心里反复咀嚼,理解其中含义。
大脑苏醒带动身体感官,触感开始变得清晰。
手臂紧紧箍住的是什么?低头,噢,原来是她老板的的身体。
酒精持续在体内升腾,文明世界的礼仪规矩被抛诸脑后,许长悠没有感到一丝不好意思,磨蹭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口中喃喃抱怨,“……好硬。”
言下之意是她也不是那么想抱。
容峥停了一瞬,才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手臂搭在座椅,任由她自己赖赖唧唧动作。
身体失去掌控,许长悠坐着晃了两下,连忙用手撑住车窗,微微撑起上身,刚稳住重心,车身突然一个颠簸,撑在车窗的手掌按在了身下人的大腿,额头也重重磕上一道坚硬的骨头。
“付则!”容峥冷声开口,抬头睨向驾驶位。
下高架直遇丁字路口,车速还没减下来,轮胎就从减速带上碾过。
第一次听到容峥压抑怒火的声音,付则没敢看后视镜,咽咽口水连声应,“我小心开,一定稳!”
额头受到撞击后闷痛,许长悠愣愣缓了几秒钟,抬手去摸攻击她额头的罪魁祸首,是容峥平直的锁骨。
指尖也就抚摸了两下,整条手臂就被人一把扯开,她整个人坐在他腿上,上身被箍紧到他的怀中。
命令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别动,就这样。”
全身都不能动,鼻子耐不住寂寞皱了皱,嘴唇张开缓缓发出疑问,“……您就这么想抱我啊?”
“?!”
付则忍住了朝后转头的冲动。
容峥没理她。
许长悠还没忘自己的职责,全方位配合老板表演亲密,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卑劣而贪得无厌的人格又在叫嚣,怀抱很舒服,她想多要点怎么了,“您晚上抱着我睡行吗?”
“……”
付则握紧了方向盘,额角青筋只突。
容峥分出一只手捏上了她的双颊,用了些力气,许长悠眼眶被迫睁大,听他一字一句道:“再说话今晚就别睡了。”
自得了心理疾病以后一直烦恼于睡眠障碍的许长悠立刻闭上了嘴,但这份安静在窗外景物越来越熟悉后被打破。
怕引起容峥的反感,她特意压低了音量,讷讷道:“这是去哪?”
“你家。”
紧贴着的耳廓的胸腔因他说话而嗡嗡,酥酥麻麻地传递到许长悠全身。
她惊醒一般,急切地小声道:“不行,我妈睡得很早,看到我喝醉了会担心……”
“那你想去哪?”
是错觉吗,付则听到老板说的这句问话尾音莫名有些上挑。
“麻烦,麻烦送我去公司宿舍吧。”
许长悠终于表达了一丝敬意。
容峥却还是不满意似的,黑沉瞳孔睨了她片刻才吩咐付则改变路线。
风港的员工宿舍临近公司大楼,酒店式公寓,房间很小,但一应俱全。家不在京市的员工很多直接选择住在这,而许长悠只偶尔加班时去住一晚。
宿舍一楼大堂灯光大亮,配备二十四小时的保安和客服,通往大堂的小路两侧种着四季常青的高大灌木。
车就停在一棵茂盛榉树下,漫长的行车路程,许长悠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自觉从容峥身上爬起来,缓慢地挪动打开车门下了车。
容峥朝车窗外扫了两眼,也跟着下了车。
单看外表,许长悠已经和平时别无二致,文静淡然地站在树下,见到容峥身影,她朝前迈了一小步,真情实意朝他鞠了个躬。
猛地垂头却让刚清醒没多久的脑袋充血,眼前金光闪现,踩在沥青地面的腿脚也开始摇摆。
嘭——
她一脑袋扎在了容峥的胸膛。
付则吓坏了,连忙从车里出来,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画面身体开始僵硬,试问京市上下谁敢拿脑袋这么硬撞他老板的胸膛?!
没谁了。
容峥黑发在夜风中涌动,神色隐在婆娑树影难以分辨,以付则对容峥的了解,下一秒,许长悠可能就会被撂在冰凉的水泥地。
毕竟自他三年前跟在容峥身边做事,就没见过谁这么肆无忌惮地撩拨过容峥,他踟蹰着上前,犹豫道:“要不我来……”
他没说完,被容峥睇过来的冷淡一眼顿住,站在原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后他就看到向来厌恶亲密接触的容峥弯腰将人拦腰抱起,而折腾他们一晚上的许长悠再次闭眼睡了过去。
一手抄膝弯,一手揽住女孩纤瘦的肩膀,将人重新抱回车内,容峥才对愣在车门前的付则说,“回阑越。”
-
无主灯的宽大客厅自动亮起柔和暖光,墨黑柔软的小羊皮沙发向来被家政收拾得平展,此刻因有人坐下而生出了细微褶皱。
容峥坐在沙发对面的单人座椅,视线落在那褶皱上两秒,断定这褶皱深浅和笔记本电脑压上去时相差无几。
许长悠还不甚清醒,但比起车内动手动脚的状态安静了许多,显然已经到了醉酒的最后阶段。她看似稳重地端坐沙发,一双眼睛却睁圆,偏浅的瞳孔一直随着他的动作转动。
“能自己洗澡吗?”
许长悠眨了眨眼睛,说:“能。”
答应得很快,态度很乖,容峥看着这个有前科的人仍不放心,一字一句告诉她,“如果不行就敲浴室的门,我找人来帮你。”
许长悠点点头,把容峥放在沙发上的睡衣和毛巾一把抱起,直接朝容峥示意过的浴室方向走。
负责城北项目的林总突然来电,工程上需要商议的问题,一时半会儿大概挂不了电话,容峥没有急着接,跟在许长悠身后在她进浴室前拉住她的手臂。
一楼主卧挨着客房,主卧朝西,客卧朝东,容峥指了指朝东的那间,“洗完澡去那间睡。”
许长悠顺着他的手势朝客卧紧闭的房门看了看,说:“好的。”
容峥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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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没有关门,接通电话点了免提,将声音调小至能隐约听到浴室水声,方案讨论到最后,他听到浴室门咔哒打开的声音,手中转动的钢笔一顿,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就听到规律的脚步声响起,他便没去管。
挂断电话时,窗外深色天空已然笼罩城市,周遭一切陷入平静的白噪音。
他抬手捏了捏酸痛的手臂,搁下钢笔起身回了卧室。
卧室窗帘半开,城市霓虹遥遥洒进房间,稀薄月光照在半空中,照得墨蓝真丝被下隆起纤瘦弧度。
容峥脚步顿了一顿,又朝床边走,轻薄柔软被子掀起一角,女孩恬然酣睡的侧脸就露了出来。
乌黑头发吹到潮湿,发尾却还余了几滴水,在枕头上洇出几个深色的痕迹,像有人哭过。
他松开被角直起身,带动凝滞空气,就这么点动静却被人察觉,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被子从身下一裹被抱进了怀里,整个脸颊埋了进去。
和抱他时一样毫无章法。
宽吊带睡裙,她整个手臂翻到外面,肩膀处的骨头凸起。
容峥抬手扯了把被子,想给她盖住,许长悠却避开他的手指,手臂下意识收紧,整条腿也伸出来压在被单。
睡裙质地轻薄柔软,随她的动作自然跌动,向上堆在了大腿根部,纤长的一条腿由膝盖弯折,白得晃人眼。
玲珑明月坠在蜿蜒交错的深蓝夜海,容峥手上动作停滞,敛眸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新的薄被盖了上去。
-
许长悠被生物钟从睡梦中叫醒,怔怔坐在暄软的大床上,环视起四周偌大的,冷色调的,装修简约却一眼看过去价值不菲的房间,缓缓得出一个结论。
昨晚聚餐她喝晕后被老板带回了家。
之后的记忆就是兜头而下的热水,和柔软舒适的大床,期间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混沌。
笃笃敲门声陡然响起,随后是容峥平淡的声音从门后响起,“醒了吗?”
许长悠吓得在温暖晨光中打了个冷颤,坚硬指尖陷入柔软掌心,她强迫声音不要发颤,于是就发紧地回了声,“醒了的。”
“起来吃饭。”
许长悠有气无力道,“……来了。”
洗漱完她从衣帽间随便扯了件连衣裙来穿,容峥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厅吃饭,见她过来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忐忑坐进餐椅,许长悠看容峥已经吃了一半,连忙加快速度消灭三明治。
餐厅一时间除了白瓷杯盘和实木桌碰撞的轻响,再没其他动静。
而在厨房收拾卫生的阿姨很有职业道德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许长悠咽下一口牛奶,顿了顿决定率先打破僵局。
如何高情商和老板聊天,她上班这几年还是积攒了一些经验,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是位高权重如容峥应该也是爱听夸赞的吧。
她想了想,说:“您家的客卧也好大啊。”
容峥喝了口咖啡放下,垂眸睨她一眼,“那是我的主卧。”
“……”
不用想就知道是她自己霸占了老板的卧室。
许长悠僵硬地端起牛奶杯,掩饰尴尬喝了几口,彻底将脑袋埋在了胸口。
吃完饭她跟着容峥下楼,胃里温暖的的食物给大脑提供养料,思维终于运作起来,终于想起一些昨晚的记忆片段,近在迟尺的呼吸,衬衫上清冽的香气,和劲瘦紧实的触感。
越想越心惊,许长悠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原地晕过去。
电梯下到车库,许长悠跟着容峥出电梯,四下无人,地下车库到处水泥墙面,有光也昏暗,她徒增一点勇气,惴惴抬眸问:“……容总,我昨天没对您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抬手按钥匙,几步外的迈巴赫闪灯,容峥扯着领带随口道:“坐我身上算过分吗。”
15. 第 15 章
早八高峰期,轿车走走停停。
车外鸣笛声不断,车内静默无声。
容峥从容开车,许长悠缩在座椅无声埋头。
手机拿在手中,屏幕一直亮着,指尖绝望地来回点,装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车开到公司大楼的前一个路口。
许长悠在容峥驶过十字路时,小声道:“您把我放到路边就行了。”
打卡高峰,公司大堂不知道来来往往多少同事,喝酒被老板好心叫助理送回家还能解释一番,但若是坐老板的车来公司被撞见,纵使舌灿莲花她也难以辩驳。
容峥应该也不想在公司引起非议,转动方向盘停在路边让她下了车。
一楼大厅倒真没遇到相熟的人,站在电梯旁等待时却等到了严静,严静一看到她就挑了挑眉,正要说话,从负一层升上来的电梯叮地一声到站。
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容峥和付则朝门外看过来。
容峥站在电梯左侧,没占太多位置,姿态也清懒,却莫名给人压迫感。
严静咽下去原本要说的话,和容峥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电梯,站在了右侧,并抬手按楼层,将右侧的路挡得严实。
许长悠站在门边踟蹰着想,自己进去该站在哪才合适。
“不进来?”容峥突然开口。
心脏突然被提了一下,许长悠抬眸看了容峥一眼,嘴上干巴巴应着“进,进的”,小幅度地蹭到了严静身侧就不动了。
被吓着了一样,严静侧目扫了一眼许长悠绷紧的脸颊若有所思。
下了电梯,许长悠朝严静点了点头,照常去自己的工位,严静却突然叫住了她,“来一趟我办公室。”
许长悠应下,把包放到工位桌面,以为严静要找她说工作事宜,她专门拿上随身记的笔记本和中性笔。
进了办公室,严静却让她把门关上,抬手示意她坐沙发,许长悠懵然坐下,然后就见严静在她对面坐下。
严静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没有铺垫,她开门见山道:“昨天付助理送你回家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脑中轰然,许长悠想起早上在容峥车上渐渐浮现的一些画面,虽然记不清完整经过,但她的恶劣行径自己已经略知一二。
握着棕色笔记本的指节本就白皙,此刻因用力变得苍白,仔细看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严静不再试探,语气严肃地问:“付助理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许长悠怔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付助理就只是开车。”
严静也顿住了,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灌下一大口,再看向她的时候也开始犹疑,“难不成是容总对你……”
是她对老板色欲熏心上下其手,倒反天罡的真相她不敢言明,心虚地和严静发誓昨晚没发生任何过激行为,并连连夸赞一番容峥宽容大度有善心,严静这才松口气让她回办公室。
生物构造玄妙又充满道理,左脑严谨高效分辨工作数据,右脑负责储存不合时宜的醉酒画面。
思维打架,精神也被消耗,她一上午基本没有离开工位,化羞耻为工作动力,过于专注,所以没注意同事群里发的小道消息,自然也没有发现办公室骤然静下来的气氛。
顾惜上午去媒体公司谈合作,午饭前准时回公司拉她去吃饭,餐桌上许长悠经她说才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容峥临时召开高层会议,明令禁止公司员工以聚餐的名义实行酒桌文化,若收到逼迫下属喝酒的举报公司会严肃处理。
顾惜戳着餐盘里的沙拉,喃喃道:“之前一直觉得容总很严厉,没想到他这么正派。”她顿了一下,又看许长悠,“昨天还让助理送你回家,好体恤员工的老板啊!”
许长悠点头赞同。
想到昨晚自己受到的堪称无微不至的照顾,许长悠立刻明白过来,她毕竟是给他打两份工的人,所以容峥才这么纵容自己。
“不过你昨天怎么会喝醉呢?”顾惜皱眉咬上筷子,“明明喝得不多啊。”
昨天饭局上情况她已经想清楚,席间的酒水皆是宋朗去吧台所点,劝酒的伎俩他也驾轻就熟,答案昭然若揭,但有人会信她吗?
她已经想到若是对峙,宋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端着素来虚伪温和的面孔,惊讶道,那酒度数那么高吗?抱歉我确实不懂。
正出神桌面上的手机嗡一声震动,接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以为是店家营销,随意点开却满屏亲昵语气。
-小悠,真可惜你喝醉后没来找我,你猜昨天要是我送会把你送到哪?
全然陌生的号码,没有任何署名。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宋朗阴测测的目光,心情蓦然沉了下去,她怔了两秒,将短信界面截图保存,才将陌生号码拉入黑名单。
-
上午的线上活动分析报告做了一半,许长悠吃完饭没有休息继续打开了电脑工作,一口气将报告做完。
到了三四点钟的光景,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站起身去茶水间泡杯红茶放松精神,水烧到一半,容峥的电话打了进来。
心口重重一跳,握着杯子的手都要不稳,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司接到容峥的电话,还是在灯光如昼的办公室。
茶水间此刻正巧没人,铃声还在催促,许长悠硬着头皮滑动了接听键,一声“喂”没比虫鸣声响。
“来我办公室。”
“好。
听她应声,容峥就挂断电话,许长悠没喝茶,直接上了电梯。
许长悠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容峥说进来才开门,宽敞的办公桌后并没有人影,容峥正坐在休息室外的沙发。
成套的暗色西装仍一丝不苟,他的坐姿却比平常慵懒,手机屏幕亮着放在茶几,手中把玩着漆黑的钢笔。
深邃眉眼却如平常一样冷淡,看过来时仍让人捉摸不透。
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到沙发这边来,许长悠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坐下后,才发现茶几上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来电人备注是奶奶。
许长悠顿时紧张,捏着裙角看向容峥,容峥幅度轻微地对她敛了敛眸,揪紧的心口在他的目光下放松下来。
呼吸刚刚顺畅,她就听到容峥对着电话说:“小悠还在工作,奶奶你别跟她聊太久。”
许长悠因为容峥突入其来的称呼而愣怔,然后就听电话里传来周蕊华慈祥却不失铿锵的声音。
“小悠工作是不是很忙?”
许长悠轻声道:“还好,只是偶尔加班。”
“那就行,不要总想着工作,你们刚结婚不久得多相处,孩子的事尽早提上日程。”
许长悠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咽了咽嗓子看向容峥。
容峥仍敛着眉眼,神色不带一丝情绪,“还不急。”
周蕊华不像容成仁喜形于色,见容峥不想提,她也不逼迫,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事情,许长悠一一应答,答不上来的就转头看容峥。
眼看没什么话题再聊,容峥指骨轻敲桌面,不动声色对亲人下达逐客令。
周蕊华却并没有在意,再次转变话题,“北州这段时间一直阴天,我跟你爸商量好了来京市住一段时间,老宅你也知道到处都是台阶,我腿脚不方便就住你那了。”
她的声音虽然慈祥,可语气却带上了长辈的威严。
容峥轻敲桌面的指尖停住。
“小悠不嫌弃我跟你们住一起吧?”
这句话又带上了笑意,和她去世的奶奶音调有几分相似,许长悠下意识道:“不嫌弃。”
轻薄的眼皮撩起,漆黑瞳仁转过来,容峥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许长悠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算是间接答应下来,指尖蜷缩着攥紧了裙摆,惴惴看向一旁的容峥。
“那就这么定了,下周你们俩来机场接我一下。”
容峥指尖又点了一下桌面,微沉的嗓音应了一声“嗯”。
电话挂断,男人低眸看向她:“周末搬来我家。”
-
许长悠再次检查了几遍行李箱内的东西,在随手列出的物品清单依次划勾。
梁伶站在她卧室门口问:“什么项目要忙到住公司宿舍?难道要天天加班不成?”
将最后一项画上对勾,许长悠把用过的便签扔进垃圾桶,先是沉沉“嗯”了一声,而后如实道:“很棘手的项目。”
梁伶知道她对工作认真的态度,劝不住只好把刚做好的云片糕给她打包到饭盒里。
两人各自忙碌着,许长悠随手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平常在家手上忙着什么她便会让梁伶帮她接电话,毕竟会在周末给她打电话的只有单子仪和顾惜。
于是她下意识对站在沙发旁的梁伶说:“妈妈帮我接一下电话。”
梁伶应了一句,脚步声响起,正扣行李箱的许长悠突然顿住,想到电话极有可能是此刻正等在小区门外的容峥打来,她倏地从地上站起来,刚来到卧室门口,就眼睁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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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梁伶按下了接听键。
开朗的女声从扩音器响起,“许长悠,明天出来陪我过生日。”
是单子仪,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从梁伶手中接过电话,许长悠和单子仪又聊了一会儿,答应明天她满满登登的生日行程才挂断电话。
耽搁了一些时间,许长悠拎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一路小跑至小区门外。
周六的傍晚,小区门口熙熙攘攘,过往行人车辆不断。
超市门口向东五十米停着一辆熟悉的轿车,被梁伶怀疑过的那辆,许长悠将扎起的头发散下,小心谨慎地跑至轿车旁,然后敲了敲窗。
容峥丝毫没有任何避嫌的意识,看到她就开门下了车,因周末他穿了一身深色休闲服,站在蓝调时刻的天光中,随性地像刚刚下课的大学生。
人行道旁走过一群中学女生,叽叽喳喳侧头看过来,又笑闹着跑走。
动静不小,许长悠在容峥把行李箱放在后备厢还没来得及关上门时,就一溜烟儿开门钻进了车内。
伴随着沉闷地关门声,容峥朝车内身影扫了一眼,唇角轻抬。
充满古韵的老城街道被呼啸着抛至车后,周围鳞次栉比升起幢幢大厦,快到容峥家的路口,许长悠朝窗外一瞥,看到一栋亮着暖灯的精致建筑,门前门外有序摆放着盛放的时令花材。
是家花店,趁周末看的那几部爱情电影中不可或缺的的鲜花元素,是爱情、幸福、温暖的象征。
许长悠转头征求容峥的意见,“要不要去买点鲜花?”
容峥侧目看她时眉骨似是不解地抬了一下,但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
许长悠解开安全带,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看爱情电影里面主人公的家里都有花。”
她说完轻轻挠了挠耳尖,不好意思似的又补充一句,“我是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像真的夫妻。”
毕竟是容峥说的,让她趁着周末先搬到他家熟悉熟悉环境,为了在周蕊华面前扮演起夫妻更得心应手,那她作为员工也得想些法子吧。
“工作挺认真。”
容峥看了她一眼,率先下了车。
许长悠紧跟着他下车,温声表忠心,“收了这么多钱,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容峥睨了她一眼,没理会。
橘色洋桔梗,柔粉洋牡丹,明黄郁金香,桃色风铃草,搭一把纯白粉钻,许长悠从店员手中接过精心挑选的花束,就这么抱了一路跟着他回了家。
打开房门,自动亮起的暖光没能消减深色装潢的冷,容峥左手推着略小的白色行李箱,右肩挂一个双肩包。
许长悠关上门换上崭新拖鞋,把怀中一大捧鲜花往玄关的凳子上一放,连忙跟上前,“我自己拿吧。”
容峥转过头看到她时眸光稍顿。
女孩身上一件芽绿色连身裙随脚步闯进他的视线,轻薄柔软的苎麻衣料,同色系棉绳穿过衣领在锁骨处打个结,应该是随手而打,经过鲜花外的包装纸一路摩挲,就不知不觉松开来,露出锁骨下小片干净洁白的皮肤。
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容峥收回视线,敛声道:“我去洗澡,你先收拾收拾。”
许长悠连忙点头,看着容峥进入浴室后,对着几扇紧闭的房门犯了难,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房间,干脆先整理起那一大束鲜花。
等把鲜花都依次插进新买来的花瓶,再搁置到各个长桌,浴室细密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最后一捧花放在了卧室走廊边的置物柜,而柜子离浴室仅仅半米。
咔哒——
门打开的瞬间,稀薄白雾涌现,只在腰间围了一个浴巾的容峥自上而下睨住她。
男人漆黑发尾朝胸膛滴下几滴水珠,又顺着肌肉纹理滑向小腹,最终没入灰色浴巾,留下一点水痕。
许长悠右手还扶着花瓶,指尖随心脏紧缩,微微一动,玻璃花瓶连着盛放的鲜花一起摇摇欲坠。
赤裸的胸膛猛然贴近,容峥扶好花瓶,手搁在柜顶低眸看她,“不是让你去收拾?”
许长悠紧闭双眼,自抬起头才颤动着张开,“我,我晚上去哪个房间睡?”
“主卧。”
缓慢地眨了眨眼,许长悠低声道:“那多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您一直睡客房呢?”
容峥黑沉的眸子眯了眯,忽地又向她靠近了一些。
薄唇开阖,沾了水汽的嗓音沉而缓。
“你看的爱情电影里面,新婚夫妻怎么睡?”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乖乖,呼吸。”
浅色条纹病号服单薄, 阻挡不住温度,脊背受凉,许长悠下意识朝抱着她的人靠。
容峥的鼻梁很高, 骨骼硬朗, 红的薄唇却软, 一并贴上她的胸口。
衣服领口本就大, 拉扯间又向下掀开, 皮肤没有任何阻隔地相贴,引发表皮下血肉的颤栗。
许长悠轻吸着潮湿空气,说得话也变得含糊。
“要亲……这里吗?”
薄唇离开她的皮肤一些,容峥撩起眼皮看她, “你说了算。”
许长悠垂着眼睛,看到他的唇瓣比平时要红, 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胸前。
“……可以。”
声音微小到容易忽略, 容峥却还是听到了。
刚才能看到的身体弧度被他黑色发顶覆盖,只是皮肤相触的亲吻, 许长悠却被亲到身体不住地轻抖。
容峥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轻拂, 唇舌却咬住了她。
身体倏地绷紧,浑身的感官只落在了那一处,整齐的牙齿轻咬一下, 舌尖就轻柔抚慰。
纤长的脖颈扬了起来, 许长悠下意识随着他的唇舌而呼吸。
鼻梁压着的皮肤起伏越来越轻, 容峥松开她,将翻折的衣领理整齐。
许长悠脸颊连着脖颈红透,睫毛掀着茫然看着半空。
呼吸还很弱。
湿凉指尖捏上她的双颊,混沌意识回笼,许长悠看向容峥。
“乖乖, 呼吸。”
许长悠听话地大口呼吸潮热空气,脸却因为他突然的称呼而更烫了一些-
许长悠提前和严静请了两天病假,周一过了早会时间,顾惜就给她发来了关切微信。
身体除了伤口还有些痛基本无恙,许长悠拒绝了她的探病。
顾惜让她发来病房消息,要订果篮鲜花,她向来热情,许长悠就道谢应下。
果篮下午送到,许长悠只能吃流质食物,但看到容峥专注办公的样子,她挑了一些葡萄去卫生间洗。
买水果赠送的塑料盆放到水池,许长悠打开水龙头冲洗葡萄。
水声响了几秒,容峥就来到了卫生间外,门一打开看到她的动作就开始挽衬衫的袖子。
“我来,你去休息。”
许长悠侧目看了一眼站在门框处的容峥,“您去忙吧,等会儿直接吃就行。”
她说着关上了水龙头,将塑料盆里的水倒掉。
病房内的卫生间挨着大门,刚刚护士来检查她的伤势,推拉门还半开着,水声一停,门外脚步声和谈笑声都清晰传了进来。
“许长悠看到我们肯定会吓一跳。”
“说不定她男朋友正好在呢,我们好好瞧瞧嘿嘿。”
是顾惜和部门其他同事,许长悠吓得心脏停跳,动作麻利地将容峥扯进了卫生间,自己转瞬跑了出去。
卫生间的门“砰”地从门外关上,许长悠还很细心地把灯也关闭。
看到门口同事们的身影,许长悠立刻将被自己关在卫生间的老板抛之脑后,忐忑地迎接起同事。
上午微信里已经问过她的身体,顾惜就越过这个话题四处打探着问她。
“你生病对象都不来?”
秦兆自己拿纸杯喝水,“过分了吧。”
其他同事也附和。
“这对象不合格啊,小许你还是分了吧。”
“对啊,我们小许这种大美女什么男人找不到。”
“……”
许长悠心虚瞥一眼卫生间道:“他很忙的,是真的没时间。”
顾惜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在她眼前晃,“这可是下班店诶,你对象还不如我们同事关心你。”
“……他很关心的,”许长悠扫视一圈,“病房都是他定的。”
顾惜深吸一口气,“恋爱脑。”
许长悠在同事们关切的眼神下躺回了病床,硬着头皮听他们又批判了一会儿她的对象,才在她恳切的请求下离开。
同事们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许长悠倏地从床上下来,往卫生间方向走了两步,容峥已经打开门出来。
手中还端着一盘葡萄。
许长悠顶着容峥黑沉的目光下,蹭到病房门口拉上了大门,这才呼出一口气。
一盘葡萄放到病床旁的床头柜,容峥侧头看着门边罚站的她问。
“这么害怕?”
许长悠慢慢移到床尾,殷殷解释:“合约没剩几个月了,现在被发现很亏啊。”
容峥越过她坐回沙发,敛眸看着电脑屏幕,没有理她。
明明自己是为他着想,许长悠皱了皱鼻子,想了一会儿觉得,容峥应该还是在生自
己把他关在卫生间的气。
就像卓凡说的,毕竟是金尊玉贵的总裁,小时候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被人关在卫生间躲着确实有伤他的身份。
之前按摩受到了他的表扬,许长悠故技重施,又端起那盘葡萄走到沙发旁站定。
许长悠把葡萄放到茶几,容峥掀起眼睛看过来,“?”
又朝他走近一点,许长悠手抬起来放到他的肩膀,“您工作很累吧,需要按摩吗?”
她本就重心不稳,眼见着容峥按着她的手臂一拉,自己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距离陡然拉近,他衬衫上熟悉的味道冲入鼻腔,昨夜交融的画面尽入脑海。
许长悠蜷着指尖抬头。
容峥低眸睨她,“我像是会让病人工作的老板?”
“不像。”
许长悠立刻摇头,在他的目光下心脏开始紧缩,这种状态让她头晕目眩,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双手攀着他的手臂,许长悠慌乱站起身,“那您继续工作。”
她眼睛都没敢朝下看,僵着身体躺回了病房,并翻了个身背对沙发上的男人-
许长悠出院第二天就恢复了工作,堆积的文件整理一番,严静带着实习生来到了办公室。
听到严静的拍手声,许长悠就从文件中抬起眼,对上了严静旁边的高个子男生。
游司笑出一口白牙,朝她挥着手说:“又见面啦,学姐。”
许长悠即刻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严静却意外地挑挑眉,笑着说:“认识啊,那正好,小许你带他吧。”
“我刚来公司不久,资历不太行。”
许长悠说得是实话,但她工作认真业务也熟练,带实习生没问题。
严静思虑两秒,又朝顾惜抬了抬下巴,“那顾惜你和许长悠一起带一下游司。”
“好嘞。”顾惜爽快应下。
许长悠在心里叹着气点头。
下午正好要去见合作的媒体,游司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出了门。
谈完工作出来天色还早,三人到了公司楼下顺便买了咖啡。
从咖啡店出来,许长悠接到客户的微信,低头回信息的间隙,就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司楼下,眼下突然出现咖啡吸管。
以为是顾惜,许长悠咬上吸管喝了一口,冰凉液体灌入喉咙,头顶响起游司声音,“还喝吗?”
许长悠诧异抬头,却看到大厅正好走出一行人。
容峥走在前面,余光有人影,他就侧目看过来。
漆黑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身后有人询问,他就转过头离开。
等一行人走远,许长悠才发现游司和她站得很近。
夏日八月底的天气仍然莫测,临下班,落地窗外乌云滚滚。
轰隆的闷雷响彻天际,银色闪电劈裂云层。
办公室的大家都无心工作,有悠然端着茶杯观景的,也有焦虑掏出手机提前打车的。
许长悠没带伞,见状也拿出手机打车,输入地址弹出界面,却已经迟了,前面已经有五十多人等待。
刚切出界面,手机嗡的一声震动,容峥给她发来了消息-
下班来停车场。
许长悠望了望窗外阴沉天气,回消息说好。
消息刚发出去,玻璃窗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暴雨来袭。
打卡时间刚一过,同事们蜂拥往楼下冲,许长悠继续看着电脑,等办公室人都走得差不多,她才鬼鬼祟祟下了地下停车场。
容峥的车停在电梯外不远,许长悠本想按照之前习惯坐到副驾,但身后电梯突然传来到站响声。
坐副驾被人看到的几率很大,许长悠眼疾手快拉开后车厢的门坐了进去。
容峥从后视镜扫她一眼,就发动车开出了停车场。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暴雨堵车而卡在路上,路遇车辆稀少的小路,容峥转动腕骨开了进去。
却被越下越大的雨挡住了视线,轿车停在路边,容峥拿起手机查看天气。
容峥开车没有听音乐的习惯,窗外哗哗雨声衬得车内极度安静。
“大概还有半小时雨会小。”
听到容峥的话,许长悠朝前坐了坐,看着他说好的。
容峥把手机搁在中控台,解开安全带朝她侧头,“我们聊聊?”
许长悠怔了怔才开口,“您说。”
容峥直接打开车门,带着雨水坐进了后坐,抬眸朝她看过来。
他漆黑眉峰被打湿,许长悠手中本就攥着纸巾,下意识就抬手帮他擦了擦。
容峥唇角提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腕放到椅背淡声问。
“小悠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吗?”
腕部皮肤被他握着,脉搏仿佛都被扼住,许长悠讷讷答:“是啊。”
容峥继续问:“有喜欢的人也会等到合约结束再接触,可以做到吗?”
许长悠缓慢地点了点头说:“能的。”
她已经明白容峥的意思,抬起眸子一字一句解释道:“今天是意外,我以为是顾惜递的咖啡才喝的,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容峥敛目,温声夸赞:“小悠是个好孩子。”
车内冷气充盈,车外冰凉暴雨如注,许长悠皮肤上却攀上身体内传来的热度。
她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却听容峥继续道。
“可我是个商人。”
许长悠眨了眨眼,没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懵然看向他。
容峥薄唇开阖,缓声道:“商人可不接受口头保证。”
他指尖搭在腿上敲了敲,“小悠想付出什么行动?”
第42章 第 42 章 “那换别的?”
他应该也是喜欢接吻的吧。
许长悠悄悄蜷了蜷指尖, 垂下的手掌放在皮质坐垫,撑起身体在容峥的唇角亲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她垂着眼睛, 贴着没动。
交错的呼吸声中传来一声哂笑, 悬空的腰被他握住, 轻而易举把她抱了起来。
后车厢位置大, 顶也高,许长悠被他抱在腿上坐着,脑袋挨不到车顶,她低着头和容峥对视, 小声问:“还亲吗?”
容峥撩着眼皮“嗯”了一声,握在她一侧腰的掌心拿开, 指尖蹭了蹭她的下唇, “张开。”
僵住的后颈开始发麻,许长悠眨了眨眼睛, 听话地分开了唇瓣, 容峥手掌在她颈部抚摸两下又带着她向下,张开一条细缝的唇瓣被他柔软唇舌分开。
在渐深的吻里,许长悠觉得自己坐不住, 身体向后仰了一点, 就被他搂紧按在怀中。
越下越大的暴雨将车窗视线彻底模糊, 耳际偶然响起闷而沉的雷声,许长悠头晕目眩仿佛在大雨中飘摇,车厢是天地间唯一的方舟。
脑海被漫无边际的暴雨淹没,许长悠主动伸手抱住了唯一的热源。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下来,车窗外是被雨充分浸透的浓绿, 灌木下的人行道出现影影绰绰的行人。
许长悠撑着容峥的肩膀从他腿上下来,缓慢移动到另一侧车门边,嗡嗡吩咐。
“回家吧。”
被当成仆人对待的容峥心情却佳,打开车门下了车,许长悠移动视线隔着车窗看他,躬身进驾驶坐的时候,他的薄唇闪过一点水光,她立刻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由于暴雨,阿姨做完饭被周蕊华吩咐在家等雨停,雨看着小了,阿姨开始收拾起垃圾,等各个房间的垃圾收拾完毕,大门处传来开门声。
许长悠跟在容峥身后进门,换完鞋看到阿姨打了声招呼,阿姨笑着回应拎着垃圾要往门边走,可能是收拾太急,其中一个袋子没拎好掉在了地板,不多的垃圾散了出来。
周蕊华正坐在桌前喝茶,见状眉心蹙着,站起来想数落两句,看到地上的东西却愣住。
散的是主卧内的垃圾袋,除了几个药物的包装纸,就是一个火红姹紫的包装盒,上面写着三重快感。
非常明显的安全套包装盒。
周蕊华脸色难看,阿姨手脚僵硬,许长悠忍着快要停跳的心脏,躬身去捡,容峥却先她一步弯腰将所有垃圾都扔到了空了的垃圾袋,拿起来递给了阿姨。
阿姨抢走垃圾很快消失在门外,容峥
神态自然扫了一眼周蕊华,“不去吃饭?”
周蕊华这才回过神来,去了餐厅。
主卧的门一关,许长悠就拉住了容峥的手,“以后那个……您买行吗?”
“怎么了?”他显然是知道她在问什么。
看他转头,许长悠抬眼,“被别人看着我不好意思。”
容峥笑了,“为什么不在网上买?”
许长悠张了张嘴,也想这么问之前的自己,大概是这个东西超出了她平常的认知,才导致她忘了还有网购这条途径。
她憋着气,看着容峥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小小吐槽了一句,怎么不早点告诉她呢。
容峥站在桌前拆腕表,头也没抬地问:“在心里骂我?”
许长悠一惊,实话说得也气短,“……小小地吐槽了一下。”
容峥坐到沙发,下颌微仰着方便指尖扯松领带,又伸手把她拉到身前。
“以后我买。”
“?”许长悠睁大眼睛看他,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松口,“我以为您不答应呢。”
“刚刚不是让我帮忙?”容峥又把她拉到身前,慢条斯理道:“小悠试试提其他要求,我可能也会答应。”
因为毫无防备地被他拉到跟前,白色半裙下的膝盖和他的磨蹭,手腕也被他拉着,喉口轻微紧缩,许长悠承认自己难以克制心动,只好别过眼说:“没有要求。”
容峥又笑了,指尖按着她腕间脉搏摩挲,“小悠对我这么满意?”
唇缝抿紧,许长悠用力咽着喉咙,凛然道:“是的,您是公司历任满意度最高的老板。”
握着腕子的手总算放开,许长悠逃也似地快步出了卧室-
中秋假期一共三天,许长悠全部排满。
第一天和梁伶去邻市看望爷爷奶奶,第二天回外婆家吃饭,第三天陪容峥回家参加家宴。
临放假的下午,办公室气氛热烈,许长悠还在检查ppt,顾惜喝着奶茶戳她,“放假什么安排?”
许长悠把假期前两日的安排告诉她,顾惜继续问:“第三天嘞,音乐节去不去?”
她摇摇头,“要兼职。”
“哎呦,我们小许真辛苦。”顾惜夸张的给她按摩。
辛苦吗。
许长悠认真地想了想,和容峥一起工作时,遇到问题都是他在解决,自己就像条咸鱼混吃混喝。
她摇摇头:“还挺轻松的。”
顾惜一脸没救地摇摇头,“受虐狂。”
由于被顾惜心疼,下班点一到,许长悠就被她强势地拎起来,“听我的话,回家好好休息,这么拼命我心疼。”
正好也站起来的游司附和,“我也心疼。”
许长悠扯了扯唇角,低头收拾东西,没理这俩互相传染油嘴滑舌的人。
等电梯时许长悠没再走神,看到电梯门打开,先朝轿厢内看,看到容峥和两个助理站在左侧。大概是因为最近一直住一起,想到要分开两天她有点不适应,跟在顾惜身后进电梯时慢了些,偷偷多看了几眼老板。
游司看她磨蹭,忽地低头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电梯里带了带,“你再慢电梯门要关上了。”
许长悠被他这么一拉,正好撞到容峥跟前,她一抬眼,正好看到容峥视线落在她刚刚被游司抓过的手臂上。
电梯里的人都看着,她讷讷开口,“容总,不好意思。”
容峥收回视线,“站好。”
老板没什么情绪的一句话,电梯里的众人都转起了脑筋,面面相觑互看一眼,得出老板不是很高兴的结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站好。
许长悠走到电梯一侧,游司却跟了过来。
在游司马上贴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突然轻声开口:“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站在一起。”
“?”游司没明白,仍笑着疑惑问:“为什么?”
除容峥外的人都悄悄抬眼吃起在线瓜,许长悠忽略众人的视线,为难地看向游司,“我和男朋友以外的男性靠近就觉得对不起他。”
这什么绝世恋爱脑发言?
游司的笑容卡住,颇有些震惊地看着平日里清冷温柔的学姐,怎么看都不是沉溺恋爱的女性啊,他从初中起就流连花丛,怎么还有看错人的时候?
顾惜一脸“你不是吧”地看过来,嘴唇蠕动着仿佛是想骂醒她。
许长悠顶着众人变得五花八门的视线岿然不动,心里却已经尴尬到想冲出宇宙,电梯一到站,她立刻抬头准备冲出门,却在光亮的电梯门上撞到容峥的视线。
仍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眉眼,可平直的唇角却提了起来。
心口轰然发烫,电梯门一开,她不顾顾惜的呼喊,大步走了出去-
许长悠回家后先和梁伶解释了一番容峥工作有多忙碌,又随口带过他家复杂的情况,梁伶从前就知道一些,就没有怪容峥节日不来看望。
翌日,去邻市看完爷爷奶奶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一整天的忙碌让梁伶腰酸背疼,许长悠洗完澡给她按了按背才睡觉。
因为太累,她比昨晚更适应自己一人睡觉,但躺到床上又忍不住摸出手机看,先是欲盖弥彰刷了会儿朋友圈,然后才打开和容峥的聊天记录。
大半年的相处,两人的聊天记录却少得可怜,你来我往都是客套公式的话。
心情平缓下来,许长悠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明明只是合约的关系,她却不自觉上心。
她切出聊天记录,稳下心神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分寸。
吃完早饭,再去超市买礼品,等到外婆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
梁适从厨房出来开门,外公外婆正看着电视择菜,见梁伶和许长悠进来,外婆招呼两人吃水果,聊天时得知舅妈带着表姐去产检,表弟去上补习班,三人等到晚饭时间才能到。
即使团聚的人不多,梁伶还是进厨房帮忙做了一整桌的菜,午饭时,外公还拉着大家小酌一杯,一顿饭吃完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再收拾一番又快到了晚饭时间,外婆就留她们两人吃完再走。
许长悠洗完杯子,掏出手机才发现容峥给她发了微信-
晚上来接你?
因为明天一早要去容家老宅,再单独来接她一趟确实耽搁时间,许长悠给他回了话,并把大概时间给他发过去。
门边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她发完信息抬头,舅妈曾蓉就带着表姐表弟进来,曾蓉将钥匙放在鞋柜,许长悠正好坐在沙发靠近鞋柜的位置,下意识把手机反过来扣到腿上。
曾蓉眼睛转了一下,笑道:“神神秘秘的,跟男朋友发消息呢?”
许长悠轻皱了一下眉心,“是同事。”
曾蓉眼睛眯着,瞧了她几眼才换鞋进来,由于舅妈自她小时候看人就爱打量,许长悠没在意端起杯子喝水。
曾蓉却坐到了梁伶旁边,边吃水果边问:“小悠也该恋爱了,早点结婚,你看她姐姐现在过得多好。”
表姐梁茹也看着许长悠附和,“是啊,你现在正年轻,再拖可没什么条件好的了。”
许长悠提前和梁伶商量过,她和容峥结婚的事情对外保密,梁伶听她说是为容峥着想就爽快应下,这会儿被问也是摇着头说:“这种事急不来。”
曾蓉侧头看着许长悠笑得意味深长,“小悠这么漂亮,不得找个大款。”
许长悠眉心皱了起来,侧目看向梁适,梁适却没看她,但切断了曾蓉的话题,聊起了表弟的学业。
比起中午,晚上的餐桌要热闹得多,但主要还是曾蓉和梁茹说话,两人又将婚恋话题重新翻了出来,聊到婚恋家庭状况又要说道一番,话里话外免不了贬低她们家负债的情况,外公外婆始终沉默。
但好在她和梁适的谎言没有被揭穿。
出了门许长悠长呼一口气,看着梁伶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些难过,她不知道妈妈从小受到了多少不公平的对待。
许长悠提前和梁伶说了晚上要去公司加班,然后不顾她阻拦地将她送回家才给容峥播去了电话,接通后才得知来接她的车就在小区门外。
因为过节她以为容峥
会派助理来接自己,可等她找到来接的车,却看到容峥正在副驾驶坐着。
原本应该雀跃一些的心情,却因为下午的糟心事而提不起精神,许长悠上了车打完招呼,就默默看向窗外。
假期的京市,街道上的车辆不断,路遇长红灯,容峥停车后侧目:“心情不好?”
自己状态确实不对,许长悠也没掩饰,点点头说:“您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怎么办呢?”
容峥扫了一眼车窗外黯淡的天色,“看烟花。”
许长悠讷讷点头,她有些羡慕地想有钱人的排解烦恼的方式好奢侈,轿车穿过条条大道,直到彻底偏离路径,她才意识到不对。
“我们去哪?”
“烟花,要看吗?”
许长悠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想到什么就能实现的人生她从未想过,耳畔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她突然想要任性一次。
“要看。”
轿车停到太湖公园外,许长悠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墨蓝的天空,星星没几颗,月亮也黯淡,正想着公园负责人就前来打开了大门。
夜晚的湖面只有点点波光,沿湖的柳树只剩枝桠,柳条寂寞地拍动着湖面,除了隐藏在草丛的虫鸣,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一节节走上湖心白塔的顶端,许长悠微微喘着气,双手撑上半人高的围栏,夜空湖面连成片,一点火星也看不到。
她侧头去看容峥,却见他正将手机放进风衣口袋,随后抬手朝虚空一指,黑暗中就真的炸开了一朵烟花。
明亮烟花不间断地一朵叠一朵,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石头雕成的栏杆被夜风吹得冰凉,许长悠却无知无觉抓着仰头看向天空。
然后就逐渐发现了不对,从小到大看到的烟花秀次数不少,但儿时在维港看到的稀有蓝色流星烟花让她记忆犹新,而现在蓝色流星就正在眼前绽放。
烟花火星逐渐消失天际,许长悠转头不确定地问:“这是您找人放的吗?”
看她稚气的神态,容峥敛眸点头,“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
许长悠用力咬了下唇,心跳惶惶地跟着他下楼,心里想的却是不公平。
他随手放的一场烟花,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再难忘记了。
回到家,洗完澡关了灯,许长悠依照惯例钻到他怀中睡觉,脑海中的烟花却没有停歇的意思,她翻动两下身体,被容峥搂过腰问:“怎么了?”
反正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许长悠不好意思地实话实说:“我还有点兴奋。”
搭在腰上的掌心朝下几分,轻笑声引发胸腔震动,许长悠耳廓麻麻地听他说:“要吗?”
烟花要一直绽放,她有什么办法?
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吗?
默念的洗脑言论不过半分钟,她就被自己说服。
许长悠把开始发热的脸颊埋进他的颈间,嗡嗡道:“……谢谢。”
宽大掌心从她腰侧滑过,这次却嫌弃她的睡裙碍事,他先是一把将裙摆撩开,才摩挲着按住她。
许长悠几乎是立刻打了个寒颤,容峥另一只手握上她的后颈,轻往后侧拉开一点距离。
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她咽着紧缩的喉咙,委屈道:“好凉。”
握着她后颈的指尖轻抚着她耳后敏感皮肤,容峥淡声问:“那换别的?”
她甚至不能思考,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下颌点下去的瞬间,膝窝就被有力的手掌握住,向上抬了起来。
脊背陷入柔软床铺,许长悠本能地攥紧了床单,不停扇动的眼睫下是茫然眼眸,看着撑在她腿间的容峥俯下了身。
第43章 第 43 章 “对不起。”
睡裙叠在腰上, 许长悠伸手抓着,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因为平躺胯骨将仅剩的布料撑起,她能感觉到容峥的指尖按在薄布上面, 她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 掌心松开裙摆, 惴惴抓住他的手臂。
容峥没有再动, 她的小腹处突然传来清浅的气息, 腰腹瞬间紧了一下,然后就感到他柔软薄唇亲上了腹部的皮肤,轻柔的吻不断向下,直到隔着布料亲上缝隙。
抓着他手臂的掌心失去力气, 一直停在原地的指尖就沿着边缘将整条布料褪了下去,极具观赏性的挺直鼻梁现在只能感受, 坚硬的骨骼抵在她挺立的地方, 柔软的唇舌在亲她。
比之前每次的力道都更重,虽隔着身体的距离, 但交缠时的水声还是清晰传入她的耳畔, 许长悠抓着被单的指尖攥紧,胸腔随他的动作上下迭动。
曾轻咬她下唇的牙齿又咬伤另一个唇瓣,喉咙发出一声闷哼, 睡裙已经堆在胸前脖颈, 许长悠张口咬住了裙边, 但还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唇舌比指尖更灵活,在一下下的抚慰中,她浑身上下的神经末梢都在发麻,攥着床单的指尖松了又紧,在最后时刻全然泄了力气。
纯棉布料的床单有轻微摩擦力, 沾上薄汗又变得有些潮湿,许长悠却没能感觉到,眼睛大张着,鼻腔在细细抽气。
嘴里咬着的那团裙摆,被人轻而易举地扯出来,许长悠眨了一下眼睛,抬眸看向身前的容峥,却感觉到他的指尖正揪着绷在她腿尖的布料向上提。
许长悠呼吸一窒,要伸手去捞被子盖在身上,却被容峥另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
他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手掌居然这么大,轻而易举锁住了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将她抬起来把衣服穿好。
干燥的纯棉布料贴上后变得有些潮。
平复的胸腔又上下浮动 ,许长悠有些气闷地仰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舌尖却尝到了一点甜腥。
脸颊轰地爆红,许长悠庆幸房间没开灯,不然容峥一定会讶异自己怀里抱了个煮熟的虾子。
握着她手腕的掌心松开,她小心地撑着床单,作势从他的怀中钻出来,膝盖抬起却撞上了坚硬的一团,头顶发出一声闷哼。
灼热气息铺洒在耳廓,他说:“别乱动。”
许长悠立刻停止动作,脸颊悄悄贴在枕套降低了一些热度,大脑也恢复思考,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她扯了扯容峥的睡衣。
“我帮您吧。”
她说着还闭上了眼睛。
容峥手肘撑着床铺,稀薄光线下低眸,“真的想帮?”
许长悠抿着唇点头。
“会吗?”
“大概……也许,吧。”
虽然没实践过,但多少听到过一些,牙关紧张地咬着,许长悠猜自己一定会咬到他。
她吸了吸鼻子,提前警示,“可能会咬到您……提前说声抱歉。”
看着她的眸子立刻眯了一下,“小悠不用事事跟我讲公平。”
许长悠疑惑地“嗯?”一声,垂在床单的手就被捉住,并带着她向下。
“用手。”他说。
……
房间的灯还是打开了,在许长悠的强烈要求下容峥只开了盏小灯,但还是能将整张大床都照亮。
浅灰色床单被罩扭在一起,摸上去时能感受到潮湿的气息。
容峥站在床的另一侧,刚刚浪荡的睡衣已经穿得整齐,他微拱着腰,伸手利落地整理床铺。
许长悠左手攥着酸软的右手放在身后,罚站一样站了几秒,等大脑将右手心灼烫的触感驱逐出去后,才低头去扯另一侧的床单。
“不是让你去洗澡。”
许长悠垂着头继续动作,“两个人快一点。”
等换完床单被罩,再各自洗完澡,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三点,许长悠困得眼皮打架,对黑发还沾着湿气的容峥说:“晚安。”
容峥轻笑了一下,“你这么说好像老夫老妻。”
身体再累,精神仍知道自己在上班,许长悠立刻领略的老板的意思,是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她说:“不好意思,下次不说了。”
“没怪你。”
容峥说完侧眸,却
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不管折腾到多晚,翌日一早两人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起床,许长悠下床的时候偷偷瞥了容峥一眼,他冷白眼下没有一点青色。
她下意识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在容峥看过来的时候,踩着拖鞋目不转睛地进了浴室,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后,容峥已经站在打开的卧室门边等她。
昨夜冲动的亲密,让她有些难以面对容峥,为了掩饰不自在,许长悠刻意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到了客厅,许长悠才讶异发现,平常起得晚的周蕊华已经起了床,甚至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沙发等他们,林姨站在旁边拎着行李箱。
许长悠昨天回来时就听容峥说过,周蕊华要趁着节日回老宅住几天,知道人老会念旧,但她没想到周蕊华这么积极,毕竟许长悠眼中的她向来是一副冷情的模样。
答案在一个小时后揭晓,车停到容家老宅后院,他们刚下车,院门前站着的一个青年男人走了过来。
几步远的时候,男人的面目也逐渐清晰,不算高的个子,稍显消瘦的面庞,眉眼却深邃,许长悠心里大概猜到来人是谁,等周蕊华笑着朝男人走近,并亲热喊了一句“小谦”后,她才确定。
眼前的男人是容峥同父异母的哥哥容谦,容谦朝两人笑着打了招呼后,看容峥敛目颔首,他又朝许长悠伸出了手。
“弟妹,不好意思,上次太忙,没有去成家宴。”
许长悠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事,伸出手礼貌性握了一下他的指尖。
脚步放得慢,许长悠看着前面周蕊华拉着容谦慈爱的样子,喉咙哽了哽,原来没有什么冷情的人,只是不爱不关心罢了。
不知道是在顾及她的脚步,还是因为受前面两人的影响,容峥走得也不快。
许长悠早上拉开的微妙距离,还在两人之间横亘,鼻腔有些泛酸,她抿着唇将距离缩近,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交握的掌心没再分开,两人先去书房见了容成仁,容成仁的状态比上次见到时更差,整个人老态毕现。
这次容家的家宴,除了亲戚容家的合作伙伴也来了不少,卓凡跟着自己父亲过来,左右逢迎了一番,路过花园看到容谦正和人聊天,他本来没在意,侧身而过时看清容谦身前人的容貌,脸色立刻变了。
容峥坐着的餐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卓凡从院内找过来,从一旁的桌旁拎过椅子硬挤到容峥身侧,一眼就看到他在拆螃蟹。
卓凡从路过的阿姨盘中拿下一个干净杯子,灌下一口酒才问:“你怎么吃起海鲜了?”
话刚说完,拆得干净的蟹肉就放在了左手边的盘子里,许长悠夹起来吃了。
“我真多嘴。”卓凡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朝周围坐着的人看了一圈,神色正经道:“有事跟你说。”
因为知道容峥不喜欢别人靠太近,宽阔长桌只有三把椅子挨在一起,容峥低眸看了看正靠在他旁边安静吃饭的许长悠。
“就在这儿说。”
刚刚因为面对一群陌生人才埋头吃饭的许长悠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欲言又止的卓凡,立刻明白过来状况,侧头对容峥轻声说。
“我去拿个冰淇淋。”她说着已经抬起了身体。
“坐下。”容峥摘下拆蟹的手套,按着她的手臂坐下,“等会儿我给你拿。”
借口被堵住,许长悠只好在四周莫测的目光下坐好,吃容峥又给她夹的青菜。
“容谦已经离婚了你知不知道?”
卓凡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许长悠离得近,还是被迫听到了。
容峥没说话颔了颔首,卓凡立刻有点急,“你知道还有闲心在这儿拆螃蟹,你知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他跟谁站在一块吗?”
头也没抬,容峥稳声道:“苏润潼。”
卓凡嘴巴张了半天,不可置信地问:“你早知道了?”
“他不会坐以待毙。”
“那你准备怎么办?”
卓凡放在桌面的手攥紧了,说话不自觉大声,周围人立刻投来探究视线,看卓凡的样子人人都有些凝重。
容峥唇角却提了一下,拍了拍卓凡的手臂说:“一件小事就这么着急。”
看他沉稳的态度,卓凡紧绷的心松了下来,呼出一口气,端着杯子又顺了口酒。
许长悠却有些心不在焉,容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这几个月也有耳闻,容家最大的合作方便是京市建材行业龙头的苏家,如果没猜错的话,苏润潼应该就是苏家的千金。
一片菠菜被她戳得叶片分离,容峥指骨敲了敲桌面,“挑食?”
听到他的话,许长悠飘渺的思绪才回笼,侧目看着他淡然的神色,不好意思地说:“没有。”-
午饭吃完,容峥带她去花园消食,并嘱咐半小时之后才能吃冰淇淋。
秋日午后的阳光也热烈,洒在别墅区层层泛黄的灌木上一片金黄,许长悠伸出手掌挡着阳光,被他说得有些赧然。
从小到大只有父母才这么细心地叮嘱。
站了一会儿后,卓凡带着容家合作的企业总裁找来,三五个人站了过来,大概是因为都身居高位,人人身上都带着压迫感。
聊天也会是商业机密,许长悠不好再待下去,掏出手机说回信息就溜走。
从一楼的大厅穿过时,她看到开放厨房的岛台上整齐摆着各类点心和冰淇淋,方才被院子里的阳光一烤,还真有些想吃了,但她看了看时间,离午饭才过去十五分钟,就没有拿。
别墅后院的桌子上也放着各类酒,只有零星几个来躲闲的客人,但刚好每一个桌子旁都有人,不是很想和人交流的许长悠绕去了灌木后的凉亭。
常青树将小道遮掩,许长悠透过枝叶缝隙看到亭内有人后,本打算转身离开,可在听到两人的交谈声中听到容峥的名字就停了下来。
许长悠抿着唇又朝侧对她的两人看过去,穿浅色衬衫的人站着,是早上握过手的容谦,半跪在地上一身黑的人仰着头,是之前在连廊有过一面之缘的容辰。
“哥你不能不管我,容峥马上就要把我和我妈逼死了,他接管这半年我和我妈一点钱都没有。”容辰边说边晃着容谦的手恳求。
“那你怎么不去工作?”容谦脸色隐在枝桠下很暗,“亏钱了是吧,那还敢拿刀捅容峥。”
容谦抬脚将容辰踹到地上,“你这么蠢让我怎么帮?”
容辰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见容谦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嚷嚷道:“哥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小时候欺负容峥的时候你也出了不少点子。”
容谦眼睛眯了起来,冷笑着说:“我出点子有什么用,你把他赶出容家了吗?”
容辰吸着鼻子,想到儿时的事咬牙切齿道:“我当初就不该剪他的手臂,我就该一刀捅了他的脖子……”
说话声嗡嗡不断,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响声,许长悠从树丛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到阳光下仍是浑身冰冷。
她有些站不稳,只好扶住树下的桌子,指尖却碰到放满冰块的玻璃壶,按着桌沿缓了几秒,身后就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许长悠侧目,看到容辰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却仍然阴鸷,察觉到她的视线,阴狠目光也朝她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蛇一样的眼睛,让和他对视的人本能不寒而栗。
指尖还贴着冰凉的玻璃壶,壶底很厚,即使有把手也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端起来。
许长悠力气不大也怕冷,但她觉得日光之下一切都该亮堂堂。
她没有犹豫,拎起那一壶冰水朝容辰兜头泼了过去。
耳边惊呼声不断,刺眼的阳光下她看到浑身被浇透的容辰脸色阴沉,怒喝着朝她扑了过来。
几个客人迅速跑来将容辰拉着往后退,她也被人抓着手臂不能动。
鼻腔酸涩之意快要将她淹没之时,围着她的人被分开,看到容峥眉眼的下一秒,她就被抱进了怀中。
也跟着过来的卓凡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边遣散着人群,一边叫来了管家押送似的将容辰带回了房里。
绕过茂盛灌木丛才到小停车场,除了停满的轿车,就只有他们两人。
被带着过来的时候,许长悠就没能控制住眼泪,此刻泪水已经湿了
他衬衫一小片,容峥就握着她的后颈朝后拉,神色无奈地低眸看她。
“泼了人还哭?”
许长悠心口还在颤,疼得呼吸不畅。
脸都皱在一起的样子一定很丑,她又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鼻音嗡嗡地说:“哥哥,对不起,我小时候应该去找你的。”
第44章 第 44 章 “哥哥……我们做吧。”……
母亲葬礼的前一天晚上, 容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
血缘多奇怪,明明没从邱连涵那里得到多少关爱,可一想到明天她就要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他的胸腔仍传出一些说不清楚模模糊糊的窒闷。
于是他干脆下了楼, 整栋别墅都陷入宁静黑暗, 只有他的脚步声清晰。
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倒出一杯, 他端着去了寂寂前院。
廊前一盏小灯, 长椅上坐下, 能看到层叠山林下的港岛霓虹。
放冰箱里也没能减轻甜度的柳橙汁,他喝了一口就腻。
握着杯壁的掌心变凉之后,大门处传来弱弱的一声“哥哥”。
容峥转头,看到许长悠穿着睡裙正扒着门框看他。
换成一个胆子小的人一定会被吓到, 容峥无语了几秒问:“怎么不去睡?”
女孩揉了把脸颊,惺忪着眉眼, 踩着凉鞋啪嗒啪嗒走过来坐到他旁边。
“我想到明天阿姨葬礼就睡不着。”
原来还有比他更奇怪的人。
容峥顿了顿, 问她:“喝不喝果汁。”
他本是想再去给她倒一杯,许长悠闻声却直接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这一杯。
女孩掌心还带着被窝里的暖意, 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小声说谢谢。
院子里太黑,她可能是害怕,就蹭到了他旁边紧紧挨着。
原本寂静无声的庭院逐渐传来了虫鸣声, 风吹过林间, 飞鸟惊醒扑扇起翅膀。
更远的维港甚至响起邮轮鸣笛声。
沉默夜晚因她而来变得热闹。
容峥侧目, 看了她圆润的面颊一眼,疑惑地想,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柔软的人类。
他的刻板印象在第二天就被打破。
家里来了众多亲戚,大人们屋内悼念抹泪,小孩子跑满整个庭院。
许长悠突然失去社交能力, 始终黏在他旁边寸步不离。
花园外的梧桐下吊着秋千,上面坐着个男孩,其他孩子围在周围,叽叽喳喳不停。
童言无忌,谈的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八卦。
秋千荡了两下,轮胎上的男孩笑道:“我爸说了,容家都不是好人,我猜容峥一定很坏,等会儿咱们见了他都别跟他说话。”
抱团仿佛是孩子天性,在周围人的附和下,秋千上的男孩笑得得意。
容峥只觉得幼稚,眼睛都没抬地从旁走过,身旁一直贴着的小人儿却倏地离开。
他诧异转头,见到个子不高的小孩大步走到秋千下,恶狠狠地将秋千上的男孩推了下去。
许长悠动作迅速,男孩被推了一个跟头,脑袋撞到草坪,嗡嗡地响,听到有人笑,他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伸着拳头要去揍推他的人。
一抬头却看到推他的人哭了,女孩鼻子皱着眼泪大颗往下掉。
正被人搂在怀里擦泪。
还有没有天理了,男孩愤愤抬头,对上抱着许长悠的人,猛地打了个冷颤。
容峥很高,低眸朝他看过来,漆黑瞳孔没什么情绪,让他不敢再说话。
因为从小没和人发生过冲突,许长悠这会儿手指都在颤,眼泪流个不停。
容峥把她带到无人的阁楼,边给她擦泪边哄,女孩眼泪下坠的频率降低,但还是偶尔落下一颗。
他觉得麻烦胸口却有些泛酸。
因为不爱喝甜的,阁楼的冰箱只放了矿泉水,容峥翻找半天才在冷冻层找到林叔给他放的冰淇淋。
盖子打开,拿勺子剜了一勺喂给许长悠吃,她才慢慢止住泪。
漫长岁月里圆润的脸颊变得更清瘦,哭起来的委屈模样却没变。
容峥抬手用指背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湿润:“要不要吃冰淇淋?”
听到他的话,许长悠愣住。
什么人会在这种煽情的时刻说什么冰淇淋啊。
可在刚刚冲突中,她情绪激动万分,又使出来浑身的力气,这会儿喉咙干哑发燥。
来一个冰淇淋确实再好不过。
许长悠揉了揉哭涩的眼角,低声道。
“那吃一个吧。”
她记性真是一般,容峥提了一下唇角-
轿车开到闹市区,春晖街不愧为京市的旅游景区,长街里外都站满了人。
路边意外空出一个停车位,容峥率先下车,许长悠下来后看到他的背影有些发愣。
衬衫包裹着挺拔的肩背,因步伐而摆动的腕间闪过腕表的冷光。
怎么看都不像是为别人服务的人。
街口的网红冰淇淋店内外排满了人,碰巧都是女生,容峥站过去怎么看都奇怪。
他却神色坦然,忽视周围女生的视线,垂眸问她,“吃什么味道?”
许长悠被他拉着手腕站到一起,揉了揉鼻子看向菜单,“柚子拼抹茶。”
容峥点头,和旁边的女生们一样拿出手机扫码点单。
排队的人自动站成一排,许长悠不好意思站在队伍外,挪到容峥身后站好。
排在她们后面的两个女孩刚刚就在看他们,看许长悠站到了后面,便不好意思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以为是挤到别人,许长悠朝前面挪了挪才转头,女孩却是问她外套的链接。
许长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是容峥的助理买的,她扯了容峥的衬衫,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问:“您知道我穿这件风衣的牌子吗?”
容峥闻言侧身,没说知不知道,直接抬手伸进她的衣领去看。
她里面穿着一条吊带针织裙,低头时颈骨节节凸起,容峥的指背似有若无从其上擦过。
骨头处传来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许长悠放在口袋里的指尖蜷了蜷,听到容峥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告诉了女孩衣服品牌。
队伍前进的很快,等容峥拿着拼好的冰淇淋盒递过来时,她还有些出神,怔了怔才结果。
街道垭口涌进来大批游客,许长悠吃着冰淇淋被旁人擦过肩膀。
腰上一紧,容峥将她搂到身侧,低头问:“要回家吗?”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熙熙攘攘,不时走过对对情侣游客,许长悠吃着冰淇淋含糊说:“我们逛逛好吗?”
容峥点头说好,搂在她腰侧的手臂却没松开。
没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逛过街,更别提还是这么亲密的姿态,仿佛他们和四周的普通情侣没什么区别。
她想得出神,脚下一慢被凸起的石阶绊住脚,容峥的掌心紧了紧,低眸问:“在想什么?”
许长悠心跳怦怦,快速咽下口中的冰淇淋:“柚子味的里面有果肉颗粒。”
当傻子也好过被人看穿,她没忍住脸有些红。
容峥眉梢扬起,薄唇开阖着说:“我尝尝。”
他这么说着,双手却没动。
他们停在一家文创店门口,门牌下人少,能随意站很久。
这么想的许长悠,只顿了几秒钟,就剜起一勺柚子冰淇淋,抬手喂给容峥吃。
木勺上的冰淇淋被吃得很干净,许长悠拿回来在冰淇淋盒里搅拌了几下才再次送入口中。
酸甜的柚子和微苦的抹茶同时充斥口腔,她缓慢咽下。
胸腔被雀跃盈满。
她不是神仙,也没有超能力,喜欢就是喜欢。
许长悠沮丧地想,情绪的变化她好像别无办法。
大学时才有闲心逛的商业街,现在又逛了一遍,只挑了几家店看了看,他们走出春晖街时,太阳已经落山。
旁边的街道有些熟悉,看到隐藏在闹市中的一家面馆后,许长悠的眼睛亮了亮,仰头对容峥说:“我请您吃面吧。”
本以为容峥会拒绝,但他点头答应,本以为他会和苍蝇小馆格格不入,他却很自然地融入。
临窗的木桌,两人相对而坐,许长悠看着容峥抽出纸巾给她擦面前的桌子。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将玻璃窗氤出白雾,他就在白雾下垂着眼睛吃面。
夜里林间弥漫的飘渺薄雾,飘散至市井热闹的小馆。
许长悠坐在熟悉的环境中,讷讷地想,如果容峥也自小就出没这种小餐馆就好了。
到家时天色已晚,轿车驶离繁华老街道,到了楼宇高耸入云的市中心。
洗澡时许长悠还有些出神,突如其来的半天时间好像偷来的。
以后可能都不会有。
洗完热水澡出来心情落到谷底。
容峥已经换好睡衣坐在沙发上回信息,许长悠站在床尾磨蹭着没去睡。
大概是余光看到她奇怪的行为,容峥将手机搁在茶几,侧目朝她看过来。
“亲一会儿再睡?”
一句话不说就被人猜到龌龊心思,许长悠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目光从柔软床铺落在容峥胸膛,来回切换须臾,她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缓慢走到了容峥身前。
手腕被他握着下拉,许长悠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吻得慢条斯理却深,许长悠压下喉咙处的喘息,悄悄抬眼偷看他,睫毛却扫到他的眼睑。
容峥分开一些,沉沉看她,许长悠被他看得耳根发红,抿着唇碰了一下他的唇瓣。
下一刻她被容峥拖着臀抱了起来,沙发到大床短暂的距离,许长悠抱得很近,所以两人几乎是交叠着陷进床铺。
被按着接吻的间隙,许长悠抬手想继续抱,却不小心撞掉床头的东西。
“啪嗒”一声,砸断了她的呼吸。
她伸手朝床下摸,容峥咬了她一下才放开。
许长悠将掉在床下的盒子拿起来时,两人都愣怔住。
是她从网上买来的安全套,普普通通的蓝色盒子,却仿佛将她的指尖烫伤。
盈盈灯光下,容峥眸光微敛,伸手从她手中拿过安全套。
轻松拿到手中,他刚要抬手放回床头柜。
已经熟悉房间格局的许长悠伸长手臂将床头的灯关上。
眼前猛地陷进昏暗,不安分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许长悠抓着他的睡衣,把发烫的脸颊埋入他的颈窝。
“哥哥……我们做吧。”
第45章 第 45 章 “乖乖,再做一次?”……
纸盒在指尖转了一圈, 被容峥随手扔在了床头。
双颊轰然发烫,许长悠以为被拒绝,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还没用力手腕就被他捉了去。
容峥故技重施, 将她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压在了枕头, 许长悠怔了怔, 黑暗中看他俯下身去, 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手臂被桎梏,脚就抬起来踩他的小腿,哑着嗓子叫他,“不行……您别这样。”
他亲得很舒服, 但许长悠觉得自己没有面对第二次的勇气了。
容峥抬起肩膀在她耳廓亲了亲,“听话, 不然你会疼。”
许长悠抿着唇想不出反驳的话, 容峥直接伸手拎起她的裙摆撩到了小腹。
声音如潮水,反复拍打过柔软沙滩后彻底褪去。
许长悠脸颊红着, 抬起眼看容峥去拿刚刚撂在一旁的安全套。
纸盒摩擦着打开, 薄薄的塑料包装一片,撕开时发出弱电流的声响,滋滋地点燃沉寂的夜。
容峥做事向来有规矩, 撕掉的包装随手扔在地板这种事应该是第一次做。
被水浸透的沙滩绵软, 许长悠被他抵上来时还没知觉。
只进去一点, 她就皱着鼻尖抽气,因为疼而下意识伸手去探。
抓了一下就吓得松开。
晃在半空的手被他握上来,指尖一点一点穿过她的指缝,直到十指相扣。
双手被他紧紧握着,辅助呼吸而张开的唇被他含住, 闷声也被吞没。
容峥的舌尖温柔地勾着她的,每一次的抚弄都让她放松一分紧绷的神经。
身体软下来的下一秒,容峥躬身沉了进来。
窗外是深秋夜难得的平静天气,暴风雨却被困在了室内,风速很快,雨点打落在身上很重。
交叠在一起的睡衣沾上水汽变得潮湿,原本光滑的布料变得艰涩,因频繁动作而紧紧箍在身上。
好难受。
许长悠在雨中分出一点注意力,揪了一下睡裙的肩带,却徒劳无功。
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被亲着她的容峥发现,唇舌分开一瞬,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腰,容峥带着她翻了个身,相连的地方也随动作而摩擦。
许长悠喉咙溢出低唔,却在容峥的动作下愣住了神,微张着唇瓣看他。
刚刚没有脱下的上衣纽扣扣到了顶端,修长的指尖只解开了最顶端的一颗,他就拎着领口兜头脱了下来。
衣服抓在手中一小团,容峥直接扔到了床下,肩背手臂上匍匐着的流畅肌肉隆起又伏下。
轻易就能将她抱起。
发怔的视线从他胸膛移开,许长悠咬着下唇把脸埋在枕头下。
睡裙覆盖的范围都被他的指尖擦过,从腰到肩,容峥拨开枕头将她的呼吸拯救出来,低眸轻哄,“乖孩子,把手抬起来。”
许长悠不动,他就很轻地撞她。
被他黑沉目光看着,许长悠神色都不敢变,喉咙哽着,呼吸逐渐变重。
对峙几秒,她就败下阵来,把脸蹭到他的锁骨,手臂抬了起来。
细细的吊带顺着肩膀滑落到手腕,被腕骨勾了一下才彻底从她身上离开,第一次毫无隔阂的怀抱,许长悠脑海轰然炸开烟花。
漫天烟花的火星消失之际,狂风暴雨才终于有了停歇的意思。
快速迭动的胸脯平复下来,她的理智也悄悄回笼。
容峥退了出来,许长悠还是紧抱着他不放,脸颊埋在他的颈窝持续发着烫。
搂在她腰后的掌心轻拍,容峥侧头亲了一下她的耳尖,“要不要去洗澡?”
身上出了薄汗,自然是想洗澡的,可抱着她的手臂却没动,许长悠浅浅呼出一口气,移开脸颊小声道:“亲一下再去吧。”
刚刚做的时候也在接吻,可亲吻的舒服被其他感官覆盖,她想再体验一下。
容峥捏着她的后颈,抬眸看到她快要发烧,才垂下眼睛亲过来。
腰间的手随着轻柔的吻不断向上抚弄,穿过她的手肘按在胸前,粗粝的指尖摩挲着柔软的皮肤,引起她神经末梢的颤栗。
许长悠心口一窒,故意咬他伸过来的舌尖,容峥鼻腔发出一声轻笑,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交缠的气息逐渐变深,意乱情迷间容峥唇舌突然离开,许长悠下意识仰头跟了上去,唇瓣相贴一下她就落回枕头,眼眶变得湿润,她抬着乌黑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看他。
容峥握着她的脖颈,拇指在她喉咙处轻蹭,“乖乖,再做一次?”
耳畔接收到他暗哑的声音,大脑却没能厘清其中意思,她茫然点了头。
眼睫被泪水打湿成簇,容峥不断吻着她的眼角,她才渐渐缓过鼻息,眼角干了没多久,又在他重而深的动作下溢出水珠。
卧室没拉遮光窗帘,纯白纱窗透出窗外天光。
黑魆魆的夜破开了一道缝隙,蓝调天光透过窗帘漫了进来。
许长悠眨了眨发酸的眼,看清了容峥的面容,除了汗湿的黑发贴在额角,他神色仍然平静。
她抬起无力的手拨了拨黏在脸颊的发丝,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
“去洗澡吧……”
她尽量用平淡的声音说,嗓子却干哑的可怜。
许长悠从他胸前移开,掌心按在潮湿被单,本想将身体撑起来,可酸软的手臂没能使出力,身体又趴在了他胸前。
容峥揽在她腰后的掌心朝下移,拖着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
抱着她下床的时候,他甚至还拎上了她的拖鞋。
到浴室几步路,他走路的动作很稳,许长悠的心
跳却开始颠簸。
她坐在容峥的手臂,额头抵上了他的肩膀。
脚步停在浴室门口,容峥要开灯,抬起手刚碰上开关,许长悠就抱着他的手臂不让。
容峥缓声笑了一下,“不开灯,那我帮你洗。”
“……嗯?”
容峥直接抱着她进入浴室,许长悠懵然被他放进了淋浴间。
浴室很暗,他们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身体,洗澡也真的只是洗。
容峥拥有摸□□她吹头发穿睡衣的能力,许长悠搭着眼皮,被他抱出去的时候睡着了。
挨上床的一瞬间,许长悠立刻睁开了眼,看着墙上的挂钟,喃喃道:“我是不是该上班了。”
正弯腰收拾撒了一地衣服的男人,头也不抬地回:“上午不去。”
开会的周一上午,全勤的一千块钱。
许长悠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我得去。”
容峥将衣服撂在沙发,站在床侧躬身看她,声音很是温和。
“我去请假,你去请假,选一个。”
许长悠躺回被窝,认命回:“我。”-
一觉睡到中午,喝了加浓拿铁的许长悠神色空茫地坐在工位。
顾惜从茶水间八卦回来,挂在她椅子后面说话。
许长悠回答得缓慢,简单的问题还要思考几秒。
她早上请的病假,顾惜只当她还不舒服,嘻嘻哈哈说了几句之后突然顿住。
许长悠疑惑侧目,看到顾惜正瞪大了眼睛看向她的脖颈。
头皮麻了一下,她瞬间想到昨晚容峥亲在她颈间的场景。
顾惜却已经看清楚那个印记,勾着唇角凑到她耳边笑,“你男朋友占有欲挺强啊。”
“什么?”许长悠决定装傻。
“亲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这不就是在宣示主权?!”
游司从电脑上移开视线,微转着座椅朝她们看过来。
许长悠穿了条杏色的针织裙,外面套着件同色系的短褂,露出来的脖颈修长白皙,却明晃晃的印着个吻痕。
白纸上落了个墨点一样显眼。
游司鼻腔发出一声嗤笑,心想或许那纸本来就不是纯白。
顾惜刚告诉许长悠晚上部门聚餐,容峥就发来了信息-
晚上陪我见朋友?-
是很重要地聚会吗?晚上我们部门要聚餐。
许长悠将文字发送后,又发了一个小猫哭泣的表情包-
不重要,要不要接你?-
不用不用,我会尽早回家。
容峥没再发来微信,许长悠下了班就安心和同事们去聚餐。
部门负责的影视剧宣传效果很好,奖金发下来,严静爽快带他们去了人均不低的私厨。
包间低消太贵,他们就在大堂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聚餐除了庆祝工作,还为了欢迎新入职的游司,所以当慢一步的游司坐在自己旁边之后,许长悠没说什么。
他们来得早,私厨的顾客也不多,等他们的菜开始上,隔壁桌才来了人。
落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大门处又传来动静,许长悠坐的位置正对走廊,闻声抬头看了一眼。
却蓦然愣住。
容峥还是中午穿得那套西装,挺拔的脊背从走廊闪过,抬脚踏上了通往二楼包间的楼梯。
除卓凡外还有两个之前在酒吧见过的男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精致的套装,卷发垂在肩膀,眼皮上的珠光在吊灯下很亮,是谭莺。
哒哒的脚步声消失,许长悠才收回视线,杯子里的红茶喝了两口,喉咙却还是不舒服。
私厨的菜皆是佳肴,许长悠却吃得心不在焉,目光下意识看向走廊的第三次,她有些泄气地放下了筷子。
打开微信,趁周围人都没注意她飞快地点开了和容峥的对话框。
本来一定会犹豫或者不发的信息,在怕被人看到的紧迫感下顺利发了出去-
餐厅有些远,要不您还是来接我吧。
餐桌上的同事们欢声笑语,别人大笑她也扯扯唇角,可注意力全在握在掌心的手机上。
掌心开始泛潮,手机才嗡的一声震动-
地址发我。
许长悠屏住呼吸,将私厨的名字发了过去。
他这次回得很快,回答却在意料之外-
看见我了?
心脏发颤,许长悠按灭屏幕,慌张地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她不敢再乱看,埋头认真喝汤,可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
在路过三个服务生后,大门边的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西装外套脱了,衬衫挽到手臂,可锐利的气质却不减。
容峥朝大堂左右张望,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许长悠紧抓着汤匙,心跳随他逐渐走近的脚步而渐重。
她身侧空着的位置,很快被来人占满。
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许长悠也站起来,眼睛看的却是自己的汤碗。
容峥颔了颔首,指骨点了一下桌面,“方便我坐会儿吗?”
严静最先反应过来,点头说:“当然当然。”
她坐在最里面,起身不方便,就招呼站在容峥身边的许长悠,“小许,给容总搬个椅子。”
许长悠点了下头,从一旁拖着椅子放到容峥身后,“您坐吧。”
容峥朝她礼貌一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严静本就直爽,工作时间尊敬归尊敬,私下就放松下来,继续和旁人聊了两句刚才的话题。
许长悠之前一直在出神,这会儿才发现严静聊得是婚恋问题。
她本就紧张,此刻莫名叠加了心虚,一旁坐着的老板仿佛定时炸弹,许长悠下意识朝游司坐了坐。
游司乐得她靠近,亲热地喊她,“学姐,还喝茶吗?我给你倒。”
许长悠又赶紧坐正,余光看到容峥神色正常,就松了口气。
严静哪能冷落了老板,笑着问向容峥,“容总,您有结婚的打算吗?”
许长悠本就紧缩的喉咙口倏地卡住,桌下的双手抓住了两侧的裙摆。
手背突然被宽大的掌心握住,身体慢慢僵直,许长悠低着眼睛看到容峥的指尖正一点点插入她的指缝。
抬头看,他神色仍然淡然从容,唇角提起的弧度也低。
看起来对婚恋话题毫无兴趣,沉缓的嗓音说的却是,“我已经结婚了。”
第46章 第 46 章 “帮我戴上。”
这么劲爆的消息。
别说外界, 就连他们公司内部应该也没人知道,就这么让他们部门赶上了。
众人皆是惊讶,严静也睁大了眼, “恭喜您啊,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没听说呢?”
严静话音刚落, 许长悠全身的神经都绷紧, 坐她旁边的男人还云淡风轻地捉着她的手,她脸上勉强维持着冷静神色,另一只手已经偷偷抓住了他的手腕,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容峥唇角提了一下, 缓缓从她腿上抽回了手,冷白掌心搁在桌前。
“隐婚。”
许长悠撑起的胸膛软了下去, 后颈惊出一层薄汗。
危机一过她心里又生起一些忿忿, 不明白容峥为什么要大起大落地逗她,在他淡然的谈话声中, 许长悠在桌下抬起脚尖踩了他一脚。
容峥眉头都没皱一下, 许长悠却是不敢再踩了。
服务员递来一份新的餐具,他却没碰,半杯白水喝完,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又放回了口袋。
“你们继续, 我有事要去处理。”
老板说有事,没人敢留,大家站起来道别,一直低着头不礼貌,许长悠也装模作样跟着别人一起看向容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转身时垂眸从她脸上扫过,没人注意到,许长悠却被他轻飘飘地一眼看到指尖轻颤。
容峥走之后,严静叫住服务生又点了两个菜,饭局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许长悠又吃了几口菜,端着茶杯和大家碰了两次杯,她就找机会说要走。
严静体谅下属闻言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顾惜从游司旁白伸出手拉住她的袖口,“这么早就走干嘛?”
“学姐有急事?”游司也抬头问。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事,只好撒谎说家里人有事让她回家,这才脱了身。
推开餐厅玻璃门,许长悠裹紧大衣,才暗骂自己
奇怪,明明没有人催,干什么急着要走。
这家私厨坐落在京市老城街道,却并不繁华,风吹过路边大树枝桠,几片落叶堆到红墙下,街道入目是一片寂静,路灯也暗。
因着时间还早,许长悠干脆慢慢走去地铁站,顺便在心里计算着到家的时间。
容峥大概会很晚才到家,他会再上楼和朋友们继续聚餐吗。
可他刚刚和她一样推开了餐厅大门走了出去。
街道转角,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握住。
辗转思虑的事情有了答案。
容峥微微用力,将她拉进巷内的阴影。
许长悠愣了愣,脚下踉跄,站稳前靠了一下他的胸膛。
很淡却甜的女香。
她扶了一下墙壁,抬眸看的确是路边的树,“您不是走了吗?”
“刚刚不是说有事?”他反问。
她的手还搭在红墙,圆钝的指甲抠了抠粗粝的墙面,喉咙处却也像是被抓挠,开始阵阵紧缩。
“您有什么事啊?”她低声问。
“小悠猜猜看。”容峥说着把她破坏古墙的手捉下来。
他的掌心宽大温暖,许长悠有了和他对视的勇气。
“……送我回家?”
话刚说出口,她就为自己的自大赧然。
容峥弯了眼睛,空着的那只手搭上她后颈,朝自己的怀中带了带,许长悠耳廓贴上他的衬衫,听他沉着声音自头顶响起。
“真聪明。”
在他好似夸赞小孩子的语气下,她的脸红了。
刚上车,容峥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接听,卓凡的声音立刻充斥车厢。
“你怎么走了,不会真生气了吧,谭莺临时要跟来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你是因为惟信那个项目?”
被容峥直接戳破心思,卓凡也不生气,嬉笑着说:“既然知道了,就别怪我了呗。”
容峥道:“改天我约惟信的陈总,你一起来。”
卓凡本来是怕他忙就没来麻烦,正好谭莺主动说帮忙,他就乐意地应下,眼下容峥主动揽活,他立刻笑着感谢。
待电话快要挂断之时,容峥说:“把我外套拿下来。”
卓凡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才问:“你没走?那这么长时间你干嘛去了?”
“大门向外五百米右转,给你一分钟。”
卓凡气得直接挂断电话,任劳任怨去餐厅给他拿外套,外套却被谭莺拿在怀里,见他回来仰头问他,“容峥呢?还不回来?”
好一个正宫的语气,卓凡扯了扯唇角,从她手中拿过外套,顺便再安抚一下大小姐,“要不你先回吧,他家有急事已经走了。”
身体听话,脑子却疑惑乱想,容峥这么个严谨的人,什么事能让他丢三落四,又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深秋的冷风里等半个小时。
即使和容峥认识这么久,他还是想不到。
刚刚上楼没注意楼下动静,这会儿脚步慢下来,卓凡才注意到一楼大堂聚餐的市场部的员工,之前开会毕竟见过,他过去打了声招呼,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
没有熟悉的小许,卓凡心里有了答案。
刚转过街角,卓凡就看到容峥的车停在路边,敲开车窗他就探头朝车内望,副驾驶上坐着的可不就是许长悠。
察觉到卓凡的视线,许长悠侧过头,和他打了声招呼。
车内亮着照明灯,卓凡看到许长悠嘴唇在灯下红得明显,脑子终于转动起来,什么办公室play,什么等半个小时,容峥一切的出格大概都是因为眼前的女孩。
容峥伸手从车窗拿过西装外套,卓凡马上扒着窗玻璃朝内笑,“哥,嫂子,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唇角抬了一下,容峥升上了车窗,把手中的外套递给了许长悠。
卓凡奇奇怪怪的一句话,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原本她要消化很久,此刻注意力却全都被怀里衣服的气味夺走。
他外套上的甜香气息更浓。
指尖捏了捏外套袖口光滑的纽扣,许长悠抿着唇看向窗外夜色,觉得卓凡真是油嘴滑舌-
临近年末除了新发行的影视剧宣传要做,还要做一整年的工作汇报,许长悠忙得昏天黑地,还是等社交软件发来提醒,才知道自己生日马上就要到。
生日当天是周六,许长悠加完班,就接到了单子仪的电话,约她例行出来逛街吃饭。
她公司离单子仪家太远,许长悠没让她开车来接,两人直接约着在商场见面。
她下了公司电梯,在大堂见到一行人从大厅进来,许长悠一抬头,就看到走在人群中心的容峥。
大厅内有不少公司的员工,许长悠本就离容峥有些远,就没打招呼,从角落离开。
开完会,容峥带着付则回了办公室,他坐下后签了几份合同后,突然打开电脑找出一份文件看了几眼,眉心皱了一下。
“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听到容峥这么问,付则怔了怔才拿出手机来看,容峥很少向他确认行程,但由于最近几家公司来回跑,有时候他忙得连饭都忘了吃,忘记安排也正常。
“两点半去盛柏开个会,晚上约了天策的任总吃饭。”
容峥手中的钢笔在桌面上点了点,思索了几秒道:“和任总的饭局改到明天晚上。”
容总不是爱拖延的人,付则虽然不理解他这次的决定,但还是应下去打电话。
…
逛完街买了礼物,两人到咖啡馆歇脚,单子仪把包往沙发上一放,就去了洗手间,许长悠扫码点单,正在摩卡和澳白之间纠结,容峥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即使在无人认识的咖啡厅,许长悠还是做贼心虚,接听电话后很小声地说:“喂?”
“生日快乐。”
“……您怎么知道?”许长悠压抑着猛然跳动的心,低声问。
容峥坦言,“合同里有写。”
许长悠揉了揉鼻尖,低声“噢”了一声。
“晚上请你吃饭,想要什么礼物?”
许长悠知道他这几天忙碌,经常是她睡着后,身侧才隐隐传来他上床的动静,加上已经和单子仪订好了餐厅,她就爽快拒绝。
“吃饭不用了,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礼物呢?”
“不着急的,什么时候送都可以。”
容峥停了一秒才继续说:“我是个遵守规矩的人。”
许长悠没办法,想了想提议,“您忙完顺路买一个就行,我不挑的。”
“随便买被奶奶看到怎么办?”容峥耐心道:“你应该知道她周一就要回来。”
处在怀疑状态的周蕊华很难对付,许长悠抿了唇让步,“那吃完饭我们去挑好吗?”
容峥很快问她要地址和时间。
许长悠发了过去,才意识到他们不说,周蕊华怎么会知道。
想到等会儿容峥要来,许长悠饭吃得很不走心,虽然每晚同床共枕,但由于太忙,这几日他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吃完饭,两人又随意在商场一楼逛了逛就准备回家,单子仪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了。”许长悠抓着包带,尽量自然地说:“我坐地铁就行。”
一说谎手指就乱动,单子仪太了解她,略一思考就得出结论,“你老公来接你?”
“是老板。”许长悠强调。
单子仪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吹了个口哨说:“你说是就是吧。”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走之前凑到她耳边揶揄一句,“哪天和你老板做了告诉我一声。”
容峥到的时候,许长悠因为单子仪一句话而爆红的耳根还在发热,看了看她手中的礼物盒,他问:“朋友送的什么?”
“肩颈按摩仪。”
容峥提起唇角从她手中接过盒子,“还想要什么?”
他们站在商场的大门口,两侧都是宽阔街道,秋风卷着落叶从他们身侧刮过,许长悠在风中轻轻嗅了嗅,容峥深色西装上只有风的凉爽。
心里有了答案,她却不好意思直说,低头讷讷道:“逛逛看吧。”
容峥直接带她进了奢侈品专柜,玲琅满目的商品都标着昂贵的价格,香水柜台就在最里面,她却没直接过去挑,而是假装随
意地看其他商品。
项链腕表丝巾处看一圈,又好似很感兴趣地看起了男士领带和袖扣,最后才磨磨蹭蹭地站到香水柜台,几张卡片喷上不同气味的液体,许长悠闻了又闻,选了一个水生调的香水。
味道清新,却留香持久。
许长悠避过容峥的视线,对一旁的柜姐说要哪瓶。
容峥从她身后伸出手臂,以一个将她抱在怀中的姿势,用手指在玻璃柜台点了点。
“她刚刚看过的都打包起来。”
柜姐见多了豪爽的顾客,碰到容峥这种的还是悄悄咋舌,加深笑意说好的,她全程跟着,许长悠看了哪个商品,她全记得。
许长悠抓着容者的手臂,抬头急道:“我随便看的。”
“那就随便戴戴。”放在柜台的手放下来,容峥搂上了她的腰,“为了让奶奶看。”
还想辩驳几句的许长悠熄声了,等跟着容峥出了门,看到他满手的购物袋,她才反应过来跟到他身侧。
“领带和袖扣我又不戴,怎么也买啊?”
就算不是自己的钱,随意浪费还是让她感到痛心。
“既然都买了——”容峥侧目看她,“能不能麻烦小悠给我戴?”
领带的温莎结确实难系,袖扣一只手也不好扣紧,许长悠缓了一会儿说:“可以的。”
到家后,礼物先放在沙发,两人就各自去洗澡,许长悠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容峥已经帮她把礼物都拿进了卧室,此刻都堆在茶几。
她走过去一一拆开之后,手心握上了香水冰凉的瓶身,侧头看,容峥正在用平板处理工作,许长悠放轻脚步,拿着香水准备出卧室。
容峥却突然朝她看过来,“不睡觉?”
许长悠眨着温润的眼睛,耳尖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洗了热水澡的缘故。
她拿起手中的香水给他看了一眼,又很快放下。
“我把这个放到衣帽间。”
容峥颔了颔首示意她去。
两侧的长衣柜本来各自放着两人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混杂起来,衣柜里女人的裙子和男人的衬衫挨在一起,许长悠看了几眼就垂下头。
瓶盖拔开,她将香水举了起来,正对着衣柜按下了喷头。
带着绿叶气息的水生调香气瞬间充斥鼻腔,她踮起脚凑近衣服闻了闻,又离近了一些喷,喷头按动第四下的时候,衣帽间的门被人拉开。
她做贼一样蓦然转头,容峥的手按在门上看她。
心跳怦怦,快要跳出喉咙。
容峥一句话没问,她却慌张解释,“网上说喷在衣柜味道会持久一些。”
“哗啦”,衣帽间的门又被关上,许长悠惴惴抬眼,看到容峥朝她走了过来,香水瓶被他轻易拿走,放到了中间的展示柜。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男女混放的衣柜,薄唇动了动,说的却是完全无关的事。
“奶奶后天就要回来。”
许长悠被他的手臂困着,小心而疑惑地看他,“……?”
他的另一只手臂也按在了柜沿,将她整个笼罩在怀,他很绅士地提议,“想不想做点什么?”
偷偷喷进衣柜的香气不见天光,被容峥这么温柔看着,许长悠脑子里贪婪的念头就开始叫嚣。
于是她踮脚在他的下颌上亲了一下。
唇瓣柔软,女孩亲完将额头埋在他的颈间。
是无声地邀请。
容峥抬手摩挲着她的耳侧下颌,一下下地啄吻她的唇瓣,看女孩逐渐嫣红的双颊,眸色深了下来。
他从口袋摸出一个薄薄的塑料包装,放到了她的手心。
许长悠指尖握了握,低头发现手心放着个安全套,她赧然抬眸,磕磕绊绊问:“您,您怎么拿这个?”
“可能因为我不是好人。”
男人平淡语气说出讶人的话,许长悠睁圆了眼睛不知道如何回应。
容峥唇角勾了起来,握着她的腰一转,将她放在了衣柜上坐着。
“帮我戴上。”仿佛是让她帮忙戴领带一样的坦然,容峥揉着她的唇瓣问:“小悠能做到吗?”
第47章 第 47 章 “咬着。”
塑料包装的锯齿划在手心, 很痒。
容峥没说话,双手还放在她的腰上,薄唇蹭在她的脸颊, 是在鼓励。
指尖捏住一角, 顺利地撕开了包装, 许长悠捏着打开来的安全套, 低着眼睛问:“怎么戴啊?”
容峥握住她的手腕, 指尖在她脉搏处蹭了蹭,“宝宝先帮我拿着。”
记忆里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听爸爸妈妈叫过“宝宝”。
这令人羞耻的称呼,让她的手指瞬间蜷缩起来, 塑料包装纸发出摩擦轻响。
她立刻不动了。
垂在小腿的裙摆突然被掀开,容峥修长的指节将裙子层层握在手中, 最后递到她的唇边。
“咬着。”
全身的皮肤都因他的吩咐而泛粉, 许长悠垂眸,和他视线相触, 他的瞳孔被光照得很亮, 温柔而沉着。
她本能地照做。
之前都在卧室,她躺着望向天花板,灯都没开, 因此什么都没看到, 而现在衣帽间的顶灯很亮, 许长悠甚至能看到他亲吻时唇边的水光。
许长悠抬起手臂挡着眼睛,皮肤相贴的地方很快就湿润。
容峥轻柔拉下她的手臂,指腹抹着她眼角泪痕,沉声哄:“好孩子,别哭……。”
在他自然的语气中, 急促的呼吸变缓,她抬起被泪打湿的眼睫,含混地问:“还要帮您吗?”
哦,对。
女孩发红的指尖还拿着打开的包装纸。
容峥咽着喉咙,目光停在她眸中。
为什么这么乖,被欺负了还想着帮他。
容峥确信自出生以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
内心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他配得到这么纯净的灵魂吗?
邱连涵含恨的目光又看向了他。
和父亲一样无情无义的一句话,现在才发现是诅咒。
枷锁一样困住他,即使想到问题,也找不到正确答案。
男人的额头埋在她堆叠着睡裙的小腹,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凉。
胸口还微微抽噎着,许长悠吸了吸鼻子,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放在了他的后颈,轻柔地捏了捏,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扣在腰侧的双手收紧,左边的衣柜顶天立地,两人的大衣混着挂在一起,衣摆触不到底。
许长悠后脑勺挨上实木板的时候,容峥俯身亲了下来。
突然暗下来的光线,增加了一股安全感,她信任地抱住了容峥的脖颈。
衣柜相连,气味互通。
她贪心多喷了几下的香水味在衣柜狭窄的空间弥漫。
光线被百叶窗切割成一道道,洒进衣柜里又落在人身上。
气味动作都在描写海面,她的意识开始随海浪漂浮,直到纠缠的唇舌分开,容峥贴在她耳边说“需要”,意识才逐渐回笼。
黑暗中她被容峥捉住手,被带着触碰到他的皮肤。
容峥又吻向她的唇,手掌握着她的按在柜子上,指节相贴地摩挲。
许长悠睫毛掀着,瞳孔看向柜子内的光隙,被额角流下的汗蛰到,才不得不闭上眼。
被抱着回卧室的时候,许长悠低眸看向容峥,和平常一样的神态,她却莫名觉得他不高兴。
躺回床上时,许长悠抱紧了他的肩膀,侧过头时看到他阖上的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他的鼻息很轻,铺洒在她的皮肤上微暖。
丛林中的统治者睡着,危险的气质荡然无存。
平稳的呼吸,跳动的心脏。和她没有什么区别-
周一的早上,许长悠差点起晚,她忍着浑身肌肉的酸软,快速地穿衣服,时间却还是紧张,只好坐容峥的车去公司。
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她刚好吃完早饭,待停车场无人,许长悠才偷偷摸摸和容峥下车。
偌大的电梯里,许长悠站在最左边,和随意站在右侧的容峥拉开明确距离。
一楼一到,相熟的同事陆续进来
,大家自然而然认为容峥自己一人,纷纷打了招呼。
顾惜站到她身边,边喝牛奶边问:“自己开车来的?”
她声音不大,许长悠用更小的声音回:“是的。”
顾惜眉一挑,“那你男——”
“朋友”二字她没能说出口,许长悠捏着她的手臂示意她身后有老板,不要乱说话。
神经大条的顾惜立刻噤声,并伸手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话锋被切断,安静站着的顾惜突然眉头一皱,凑近许长悠的外套闻了闻,又朝站在右侧的容峥嗅了嗅,电梯在市场部停下,两人刚出电梯,顾惜就拖住了她的手臂。
“你闻到了吗?!”
许长悠没反应过来,疑惑道:“闻到什么?”
“容总身上的香水味跟你身上的一样!”
许长悠立刻抿住了唇,等猛烈跳动的心脏平复,才含糊道:“是吗?我没注意。”
顾惜眉头皱着,猜测道:“容总老婆应该跟你用的是同一款香水。”
眼皮直跳,许长悠绷紧脸颊,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疑表情地说:“……为什么不是容总自己用的呢。”
“不可能!”顾惜信誓旦旦,“容总这种沉稳的男人怎么可能用这么甜的香水。”
顾惜说完又看向她,“话说,你之前好像也不爱用甜香吧。”
变身福尔摩斯的顾惜像是开了天眼,许长悠铤而走险说:“是男朋友给我买的。”
逻辑链被打断,顾惜嘴角一扯,“确实符合你恋爱脑的性格。”
“……是啦。”
下班后许长悠和容峥一起去容家老宅接周蕊华,等轿车稳速开出别墅区,周蕊华才开口说起自己的安排。
“老家亲戚有事,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去。”
考核突然通过,不仅许长悠惊讶,就连容峥也有些意外。
他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我等会儿去滨城出差,大概明晚七点回来。”
周蕊华也淡淡抬眼,“我让小谦送我去机场。”
容峥闻声扯了一下唇角,没再理会。
轿车停在楼下,周蕊华和林姨下车,许长悠正要开门,被容峥抬手拉住。
“陪我去买个东西。”
许长悠立刻收回手,再次坐好后说“好的”。
周蕊华正往车内探看,听到她的回答,满意地笑了笑,就带林姨先上了楼。
小区内植被茂盛,车门关上,车内光线昏暗。
许长悠侧头,“去买什么?”
容峥没说话,漆黑瞳孔看着她。
许长悠知道了。
手肘撑在中控台,她没有犹豫地朝他唇上亲了一下,容峥抬手揽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唇分开时气息不稳,许长悠掌心撑着还算凉的座椅,想自己要说的话。
他只不过是走一晚,许长悠就有些不习惯。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要独自面对周蕊华的缘故。
而周蕊华明天就要走了,那她还要继续住下去吗,按照合约来看确实没了继续住的必要。
作为下属,她应该主动提的。
她咽了咽喉咙,指尖抠着座椅边缘,说出口的却是,“您路上小心。”
说完还看着他,如果他说出让自己搬走,许长悠想自己一定会干脆地点头说:“好的。”
可他却抬唇笑了一下说:“等我回来。”
许长悠还是说了好的。
入了冬的夜晚,寒风凛冽,她却在起风的楼下转了两圈才上楼-
翌日清晨,许长悠在餐桌上得知周蕊华下午五点就要赶去机场,她本来正犹豫要不要请一个小时的假去送,下午和严静去见客户,出来时间接近下午四点,严静就直接让她回了家。
客户的公司离阑越不远,许长悠到家的时候时间才走了一刻钟,推开大门宽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她换了拖鞋朝卧室走,到走廊时就听到了侧卧内传出的声音。
“小谦,你要太忙就别来了,我让小林订车就行。”
听出周蕊华是在和容谦通电话,许长悠就准备到客厅等她,却因她接下来的话顿住脚步。
“容峥看起来挺喜欢小许的,近几年应该不会离婚,不会威胁到你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蕊华笑了笑,叹着气道:“还好你爸想出了这个办法,要是容峥和盛柏合作的哪家千金联姻,肯定会把你赶出公司,娶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气焰就消了一半。”
……
“这下我就放心了……”
周蕊华挂完电话才从卧室内出来,穿过走廊到了客厅,许长悠正和林姨在说话。
林姨拎着收拾好的全部行李,听到脚步声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周蕊华。
周蕊华心沉了沉,看着许长悠问:“小许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许长悠站起来笑了笑,“正好见客户,就提前回来送送您。”
许长悠笑得温柔,神色语气与平常无异,周蕊华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回,“幸苦你了。”
许长悠摇摇头,从她手中接过行李袋,送她们下了楼。
由于提前订好了车,许长悠就跟着她们来回搬搬行李,等她再从机场坐地铁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乘电梯,到家门口,输入密码后她进入空荡荡的房间,在玄关处亮起的感应灯下,缓缓靠在了大门上。
感应灯五分钟后自动熄灭,许长悠才坐到穿衣凳上换拖鞋,再起身灯再次亮起,照得她眼下一片亮。
……
付则转动方向盘,轿车从高架桥驶入繁华街道,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
容峥正阖着眼皮,枕在后座的头枕,看不出来是睡着还是养神。
昨夜去滨城,公司会议开完,开小组会,凌晨两点容峥让他去睡,今天一早天刚亮,付则跟着他一起和负责人去项目现场,再一忙就忙到了傍晚,到了飞机上容峥还在看文件。
为照顾老板精神,付则放慢了车速,可在经过繁华的商场路口时,容峥却睁开了眼,开口说话时听不出一丝疲倦。
“前面停车。”
付则应下,车停进路边停车位,以为老板还有工作要做,他也跟着下了车。
老板去的却是临街的奢侈品店,在饰品柜台挑选时,在店里晃眼的灯光下付则才看出他有点累,可容峥眼皮明明耷着,却对每一对精美的戒指吹毛求疵。
满钻的奢靡,一颗钻的暗淡,纯金色俗气,玫瑰金不够显眼。
最后挑了一对白金镶一排细钻的对戒。
付则记忆里老板签几个亿的合同都没这么纠结。
事实证明,再大的项目和精致盒子里的对戒相比都不重要,轿车停进小区停车场,笔电文件还搁在后座,容峥只拎着个纸袋上了楼。
客厅的灯亮着,房间内照例收拾得一尘不染,透明花瓶里的香雪兰开得正好,茶几上却落了一瓣粉白。
手中的纸袋放在茶几,又顺手捡起那片花瓣准备扔进垃圾桶。
咔哒——
走廊传来一道开关关闭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轱辘在地板碾过的动静。
动静越来越大。
容峥疑惑,这个时间,周蕊华应该已经走了才对。
暗淡走廊走出一人,拎着行李箱的是许长悠。
捏着花瓣的指尖捻了捻,容峥默了几秒才问,“回家?”
“对。”许长悠朝他弯了弯唇角,“奶奶走了,我就不继续打扰您了。”
站在走廊外的女孩手臂清瘦,却轻易拎起过大的行李箱,神色轻快地跟他说话,想必是很高兴。
容峥走上前去拿她的行李,意识到他的动作后,她握着行李箱的手朝后错了错。
乌黑的瞳孔看着他,礼貌地清楚地告诉他,“我自己来吧
,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她垂下头,仿佛很艰难地说:“之后有应酬您叫我就行。”
两人离得不远,却各自站在不同地板,中间划开一道缝隙。
容峥视线从许长悠的脸侧移到落地窗外的冬夜,深沉的幕布中落下片片白。
他心中模糊的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她明确地给出了。
是不愿意的,排斥的。
就像北方的冬天会下雪,女孩的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许长悠觉得自己装腔作势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可她也只能这样,脑袋垂着,因为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流下泪来。
容峥干脆地离开,许长悠轻呼一口气,拎着行李抬起头,却见容峥已经站在了大门边。
男人利落推开大门,冷风中侧目看她,神态一如既往平静。
不容置喙地开口,“我送你。”
是了。
许长悠闷闷想。
之前亲密的种种,都是容峥在履行自己的义务。
成年男女擦枪走火,多正常的事。
路走歪了及时摆正就好。
许长悠吸吸鼻子,也尽量用平静地语气说:“谢谢您。”
她拎着行李先出门,按下电梯的下行键,容峥在身后关门。
闷而重的一声。
好像比平时要响。
以为是风大,许长悠没转头去看。
第48章 第 48 章 来我办公室。
轿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许长悠才看到外面下了雪。
雪应该下了有一会儿,墨色沥青街道洒满一层糖霜,初雪时分即使每年都会来临, 人类还是不厌其烦地出门迎接。
车窗外的高大松树一闪而过, 人行道不时冒出一两个人影, 拍照的, 打闹的, 街道遍地欢声笑语。
车内却平静。
雨刷器不时动作,将自天边坠落的雪花一扫而过,欢声笑语也一并被清理干净。
许长悠端坐着,视线平直看向窗外, 雨刷器催眠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却格外清醒, 没有一丝困意。
她有预感自己今晚可能要失眠。
这个预感让她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所以等车开到单元楼下时,她开门下车时没有看路, 柏油路边的花池铺着光滑地砖, 脚刚踩上去身体就一个趔趄,许长悠扒住车门才堪堪站稳。
没好意思回头,她小心翼翼踩在粗粝的柏油路, 才把车门轻轻关上。
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又关上, 许长悠转头就看到容峥靠近的身影, 手臂被他握着,没有用力,轻轻带着她往前走。
板鞋穿得时间久,底部防滑花纹被磨平,让容峥松开手的后果大概是, 她会在雪地栽一个跟头,许长悠没有拒绝任由他带着走到了无雪的楼栋內。
她的东西虽然不多,但装满了整个行李箱,拎着上到楼上时许长悠扶着大门喘息一会儿才拿钥匙开门。
梁伶还没睡,走上前拿过她的行李。
医院坦白那次,许长悠趁机说为了方便上下班,她就住在了容峥的家里。
新婚夫妻本该住一起,梁伶爽快答应。
之前的谎言到现在需要继续圆。
许长悠坐在穿衣凳上换鞋,假装不经意地说:“容峥出长差了,我就回家住一段。”
“是吗?”梁伶把行李箱放好,朝窗户点了点下巴:“我都看见他送你回来了。”
“……”许长悠顿了一下没说话,心里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可知女莫若母,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梁伶就问:“你是不是和容峥吵架了?”
当着母亲的面,许长悠不想再撒谎,干脆就提前打起预防针。
“妈……我觉得和他不是很合得来。”
“合不来还背着我偷偷结婚?”梁伶脸色严肃下来。
许长悠坐到她旁边,眉心凝起来,“就是因为太冲动了啊。”
真情实意的一句话,梁伶看出她此刻心情忧郁。
“恋爱结婚哪有不冲动的。”梁伶拉过她的手,“我和你爸当初还想私奔呢,结了婚一样闹别扭,生活中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
可她和容峥并没有矛盾,别扭也谈不上,真要说的话是她越了界,怪不得容峥冷情。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梁伶轻叹一声,“但妈妈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的,所以别害怕,爸爸妈妈永远都支持你。”
许长悠眼眶发酸,又不想让梁伶担心,眨眨眼将眼眶的水汽眨回去,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夜已深了,窗外的雪不停地下,梁伶站起身看了看楼下的积雪,转头对她说:“给容峥发个信息,下雪天他开车不安全。”
洗完澡,吹干每一缕发丝,躺进久违的小床,灯一关,她才给容峥发去了关心信息。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钟。
容峥早已回了家。
她的关心毫无诚意,但她却贪婪地期待他的回信。
消息发出十分钟后,许长悠在黑暗中看着过亮的屏幕,眼睛开始酸涩。
她垂着眼想。
容峥今晚会给她回消息吗-
咖啡店外,露台的雪被扫到围墙边,被升起的太阳一照熠熠闪光。
落地窗下支起遮阳伞,摆上几方小桌,吃完午饭的几个员工就坐在桌下的露营椅,喝刚磨好的热咖啡。
接连几天没睡好,许长悠顶着眼下的青灰,无精打采地捧着被暖热的杯子,同事们聊天的话题她只听个表面,目光随意地飘荡。
没几秒她就看到几天没见的容峥正步入咖啡厅。
深色敞襟大衣,里面是成套的西装,黑发依然整齐,眉眼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原来这几天受影响的人只有她自己。
许长悠抿着马克杯心想。
男人身后走出一道窈窕身影,唐映真披一件墨绿大衣,竖起的衣领上露出雪白脸颊和大红的唇。
成熟的俊男靓女,加上两人背景加持,他们一进门就吸引了咖啡店内外所有人的视线,目光中皆流露出欣赏。
甚至忽略了两人身后跟着的几个公司高管。
同事们谈笑声中许长悠仍看向落座角落的两人。
谈到了什么,两人脸上都露出一抹笑。
大庭广众之下,靡靡绯闻之中,容峥神色坦然,唇边勾起的弧度都没变。
即使知道唐映真已有对象,许长悠还是跟着旁人的感叹说一句好配。
相配的不止是外表,就连两人的神态,和交谈时的自在都在说两人合适。
许长悠指甲轻轻抠着咖啡杯上凸起的图案,总结出了爱情的关键。
要大方光明,也要默契相惜。
她和容峥的关系好想没有满足任何一条。
许长悠收回视线,打开微信翻起了朋友圈。
其实没有那么想看,所以她指尖划动的速度逐渐加快,翻到头一条信息都没接收。
意识到自己的心不在焉,许长悠不再继续假装,站起来走到堆着雪的围栏边,再次从口袋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您到家了吗?
点开和容峥的对话框,映入眼帘的是她几天前发出的消息。
这条信息下方空空荡荡。
没有任何回信。
句子末尾的问号,许长悠愣怔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恢复往常模样,手机也熄屏放进了口袋。
游司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站到她旁边,手上端着的一个精致瓷盘,上面摆着一牙慕斯蛋糕。
许长悠闻到蛋糕香醇气味,才觉出喉咙处发涩。
干脆就吃一块。
她伸手接过,对游司说谢谢。
游司看她接过吃了一口,又靠近她一些问:“好吃吗?我特意给你点的。”
香甜蛋糕立刻失去魅力,许长悠咽下一小口蛋糕,抬起眼公事公办说:“多少钱,我转你。”
游司发出一声轻笑,抓起围栏上的小簇雪,朝她脸上撒了过去。
雪花轻柔冰凉,落在脸上很舒服。
但许长悠不笑,神色摆得严肃,抓起一团雪捏揉两下朝他露出的脖子扔了过去。
一击即中,游司抬手捂着脖子,喉咙发出一声嘶响,在许长悠担心愣神之际,他弯下腰飞快团起一个雪球朝她砸过来。
剩下几个在露营椅上悠然喝咖啡的同事,看到两人幼稚的行为不但不嘲笑,反而
是兴冲冲地加入战斗。
雪球互砸中,许长悠莫名和游司变成一组,一齐团着雪球朝旁人砸过去。
影视公司氛围开放,一群员工在公司内的咖啡店打闹是常有的事。
大老板向来不在意这种小事,今天却脸色沉沉看向窗外。
几个高管也跟着看向窗外打闹的员工,脸色一变,正想着要不要去露台提醒他们小点声,毕竟他们正在讨论公司明年的企划。
容峥很快转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他刚刚只是随便看一眼。
没人再将注意力放在窗外,唐映真却抬起手撑着下巴朝露台那群人看。
几人因打闹而变换姿势,唐映真很快就看到要找的人。
许长悠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脸颊鼻尖却还是冻红,对比着她的那双眼睛更润。
游司见她累了,主动将自己捏好的雪球放在了她的手中。
唐映真唇角勾了起来,看着露台献殷勤的偶像剧情节,又侧目看向冷着脸听策划的容峥。
爱神原来也公平。
自小学起就不断拒绝女同学告白的容峥,大概也能明白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了。
唐映真不过是在心里调侃一句,并没有真的认为容峥会为情所困。
可公司几个高管汇报完策划,簇拥着容峥一起出咖啡厅时,和刚刚玩闹的一群员工打了个照面。
大家纷纷打招呼,许长悠边走边跟着喊人,忘记换的板鞋又在地板上打滑,身体依照惯性调转了个弧度,她直挺挺地朝容峥撞去。
所有人都看着,许长悠用尽全力抓住了站在她旁边儿的游司。
游司的夹克被她猛地一拽,两人的身体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游司下意识揽了一下许长悠的后背,只一下,就被容峥看到。
他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和带着他们朝咖啡厅大门走。
仿佛对身后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
唐映真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容峥跳动的额角,和暗下来地眸色。
她心里一惊,因为没见过这幅模样地容峥。
到了办公室,许长悠还在想刚刚在咖啡厅发生的事,容峥不带情绪的目光,和他转头时锋利地下颌。
这让她的心口感到微窒,却不知道该怎么缓解。
只好病态地咬了一会儿指甲,很短的粉色指甲被她咬完。
牙齿又咬到皮肉。
猛地一疼。
身体和放在桌上的手机同时震动。
她这次甚至没来得及观察周围人的视线,就直接拿起了手机来看。
几天没更新的对话框动了。
容峥只发了简单一句话-
来我办公室。
第49章 第 49 章 “您生病了吗?”
离下午上班还有二十分钟, 同事们已经各自坐回了工位,有的闭目休息,有的刷起手机。
没有人注意到她, 但许长悠还是欲盖弥彰地端起保温杯才站起身。
掩饰起了作用, 顾惜余光瞥到她的动作, 以为她要去茶水间接水, 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她。
站在容峥办公室门前时, 许长悠一手拎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杯,她用手背敲了敲门,却没听到办公室内传来容峥的声音。
疑惑没几秒,她正犹豫是继续敲门还是就这么离开, 厚重的大门从内拉开。
容峥握着门把手,低眸看了一眼她占满的双手, 才让开位置让她进去。
等她进门, 容峥把门再次关上,率先坐到了沙发的一侧, 许长悠跟着他坐到了另一侧。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个常见的牛皮纸文件袋。
容峥没有理会文件袋,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许长悠就没将文件联想到自己身上。
递过来的不是纸杯, 而是许长悠见他用过的马克杯, 许长悠道谢后接过, 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垂着头问:“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小悠不是说有事就叫你?”
还是亲亲密密的称呼,语调也平缓懒怠,自己搬走这种微小的事,他果然完全不在意。
许长悠低着眸去看他搁在茶几上的手, 很放松的姿态,掌心收拢着,仍然很大。
皮肤紧致细腻彰显着他的养尊处优,指腹有薄薄的茧,被这双手触碰时,她会产生轻微颤栗的反应。
许长悠睫毛垂得更低了一些,看着光滑的茶几桌面说:“是的。”
被她屏蔽掉的手,掌心按上桌面,又闯进她的视线中心。
看起来不是一个礼貌的距离,许长悠惴惴抬头,容峥果然朝她躬身,停在一个彼此能感受到呼吸的位置,许长悠甚至能看清他薄唇开阖的痕迹。
“做.爱呢?”
心口猛地一跳,她诧然抬眸,撞进他漆黑眸中,仍然平静无波,声音也平地听不出情绪。
爱和性是全然不同的事情,她当然明白,但道理没能阻止她将两者混淆,迷迷糊糊就想对他交付真心。
容峥如果知道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觉得她可笑吧。
许长悠没能修炼成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从容的面具被心底的真实心意层层拨开,眼前弥漫上水汽。
她抿紧了唇线,牙关也咬紧,才控制住眼泪从眼眶掉出来。
眼皮快速眨几下,将眼泪退回去,只有湿润成簇的睫毛展示她的难过。
视线清明,看到的是男人微晃的眸光,看起来是在惶急,得出这个结论,许长悠立刻在心里摇头否认。
容峥掌心收了回去,修长指节无意识蜷着,他沉下声音说:“抱歉。”
许长悠咽了咽喉咙,抬眸定定看向他,“容总,合约就快结束了,我们就按照合同上的要求工作可以吗……不要再越界了。”
宽阔肩膀高出沙发背,容峥的脊背微微躬着,仍比她高太多,低眸看过来的样子有些居高临下,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觉得容峥是在笑她不识趣,许长悠攥着指尖错开视线,却听他说:“如果我想续约呢?”
耳朵听到他的话,大脑晚了几秒才接收,却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意图,她抬眸不知所措地看他。
容峥抬起下颌,朝被忽略良久的文件袋点了点,“合同在里面,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再帮我一年。”
许长悠看向那个文件袋,鼻腔开始泛酸,他所谓的家人还要监视他多久呢,让他这么一个钟鸣鼎食的人这么求她。
理智知道不该答应,不能再继续沉溺虚假的情感,可牙齿紧咬着下唇,拒绝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下午去欧洲出差,大概一个星期才回来。”容峥伸手按着文件推到她面前,“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决定。”-
许长悠抱着文件袋手拎保温杯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的同事们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刚坐到办公桌前,顾惜就转着椅子来了。
“干嘛去了?茶水间都没你人影。”顾惜拿过保温杯,奇怪地问她。
“我……我去顶楼透透风。”
“天这么冷你疯了,忘了自己在生理期了?”
她看到办公桌上放着的暖水袋,一直被屏蔽的小腹处的闷痛又朝她袭来。
许长悠捂着小腹摇摇头,“我忘了。”
顾惜朝她桌面一指,“从哪拿了个文件袋?”
许长悠错开视线,握着已经凉下来的热水袋,“静姐给我的宣传资料。”
严静刚进办公室,许长悠就从茶水间方向过来,两人没可能打照面,再说,严静手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拿。
顾惜相信自己的视力,怀疑地看向许长悠,却见她已经捂着肚子疼得眉心都皱了起来,顾惜叹口气,拿过她手中的热水袋,“我去给你灌热水。”
烧热水的时候,顾惜无聊地四处张望,这么一看把她吓一跳,容峥正带着助理去严静办公室。
年末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老板怎么会跑部门总监的办公室?难不成是他们部门犯了什么大错?
顾惜灌好热水袋回到工位还在思考这件事,见许长悠实在不舒服就没和她八卦,自己在心里担心受怕。
严静也怕,只是一周的工作企划而已,
老板亲自到她办公室检查,即使她汇报完容峥认可地点头夸赞,她还是不放心,直接送老板出门。
总监办公室的门一响,顾惜立刻抬眼去看,却直直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害怕地多看了几秒,就发现容总看得好像是她旁边的人。
许长悠半躬着纤瘦背脊,正抱着热水袋处理工作,怎么看怎么可怜。
顾惜看到向来冷淡的容总皱起了眉,沉沉看了许长悠一眼才转身离开。
她慢慢瞪大了眼,看看容总的背影又看向许长悠的脑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大概过了十分钟,行政部送来了甜水外卖,精致硬挺的包装盒,彰显着品牌昂贵的价格。
顾惜自己拿了一份牛奶炖南瓜,给许长悠拿了一份红糖姜枣茶。
等放到许长悠桌上的时候,顾惜才意识到不对,两大袋甜水,姜枣茶占了一半。
她又偷偷看向许长悠,瞳孔开始地震-
一连几天许长悠都神色恹恹,工作时没精神就算了,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秦兆开玩笑道:“你不会是跟男朋友分手了吧?”
他话音刚落,许长悠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她扫了一眼看热闹的游司蹙着眉摇了摇头,“没有。”
这话一说,大家心里就有了猜测,虽然还没分手,但许长悠和她男朋友一定是出现了严重危机。
奇怪的是顾惜,平常聊到这种话题她总要说道几句,今天埋着头扒饭,时不时又欲言又止地扫许长悠一眼,像是在忍耐什么。
游司注意力全放在了许长悠身上,起身去给她点了一杯热牛奶,再回来干脆就搬着凳子坐到了她旁边。
“学姐喝牛奶,”游司露出标准笑容,贴心地把杯子推到许长悠手边。
身体就顺势贴向了她。
许长悠还没开口拒绝,顾惜就把牛奶推了回去,半开玩笑地说:“许长悠不爱喝,你忘了他男朋友占有欲很强吗?小心他来公司找你闹哦。”
游司额角抽了抽,不打算和顾惜纠缠,无辜地看向许长悠,“学姐想喝什么?”
“谢谢,我不渴。”
饭吃得差不多,许长悠拒绝完游司,干脆叫着顾惜上楼买咖啡,等两人出了餐厅的门,远远跟在后面的游司脸色冷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看到是同寝的张童,游司接起。
“游大少爷,晚上来one联谊吗?除了师大的女生,最近酒吧来了几个漂亮的女销售……”
等男生叽叽喳喳说完,游司才漫不经心说“去”。
听出他语气不善,张童贱兮兮道:“在漂亮学姐那儿触霉头了?我说你行不行啊?这么长时间了都搞不定?”
游司冷笑着说:“她正闹分手呢,打个赌,这个月我就能得手。”-
今日天色阴沉,露台外的天空中乌云时舒时卷,风也猎猎,她们就在咖啡店室内落座。
还是靠墙壁的沙发卡座,两人坐下没多久,唐映真和助理就走了进来。
自唐映真签到风港,公司里上上下下员工见到她的次数多了,也不再稀奇。
等她进来,许长悠才发现唐映真正戴着蓝牙耳机打电话。
唐映真朝室内一扫,看到许长悠和顾惜就笑了,抬手朝她们打了个招呼。
顾惜边挥手边感叹,“唐影后真美啊。”
许长悠收回打招呼的手,看唐映真坐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卡座。
咖啡厅里本来就静,唐映真讲电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们耳朵。
唐映真余光看着许长悠,眼睛眯了起来,上次在咖啡店她就发现容峥的婚姻出了问题,人家小许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打断容峥安排工作的话,冷不丁对着听筒来了一句,“呦,您怎么生病了?”
“?”
容峥确实没说话了,但很有可能马上就挂电话,唐映真抓紧时间继续道:“严不严重啊容总?什么?都住院——”
还想再说两句的唐映真,被容峥挂断了电话,她哼笑两声,找出和容峥的对话框,让他准备感谢宴。
许长悠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激烈的小组会都走了神,策划案磨了半天才写了个开头。
心生愧疚,她加完班赶了赶进度才回家,出了公司大楼,却没着急进地铁站。
街道车灯如流水,她走在没什么人的人行道,手掌放在大衣口袋,攥紧了手机。
转弯处一个街心公园,京市的冬天入了夜很冷,公园内除了广场有一小队跳广场舞的大妈,就没其他人。
穿过震耳欲聋的音乐,走到只有虫鸣的假山下,许长悠坐到木质长椅上,拿出攥了很久的手机。
这次她算好了时差,下午一点钟,没有午睡习惯的容峥应该能听到电话响。
号码播出后,许长悠先是闭了一下眼睛才在嘟嘟声中看向屏幕。
每一下震动都牵动她的心跳,心跳怦怦,脑海里咚咚打着鼓。
鼓噪喧嚣的声音让她越来越紧张,她抿紧唇瓣,伸出指尖挂断的前一秒,电话被接了起来。
巴黎街头,天气也阴沉,正午的太阳藏进云层,匆匆的行人无心在意。
几个合伙人吃完饭正大步朝公司走,为首的男人从口袋拿出震动的手机,脚步顿住。
他让其他人先上楼,他在车水马龙的街角接起电话。
信号跨越山海,经过电流传到他耳中时,女孩的声音有些失真。
电话接通了几秒钟后,她才轻声问:“您生病了吗?”
微弱又温柔的声音,语调带着关心的焦急。
容峥觉得自己在妄自揣测,可一抬眸,眼前是苍翠生机的一片绿。
他看着街道外被风吹得摇晃的翠柏,动了动唇,暗声说“对”。
第50章 第 50 章 “受欺负没有?”……
听到他说因为感冒而住院 , 许长悠有一瞬间的恍惚。
难道异国的冷风比京市还要猛?让大半年来一点小病都没有得过的容峥直接住院。
等坐上地铁许长悠才想起来,刚刚那通短暂的电话,她甚至没有对老板说一句关心的话。
地铁上不能吵闹, 她也没有勇气再给容峥拨去电话, 就给他发了一个问候信息-
您多出门多穿衣服, 做好保暖一定能早点康复。
过了一会儿容峥才回信息-
医院也很冷。
“?”
许长悠看着聊天记录陷入沉默, 以他的身份住的医院怎么会冷?可容峥看起来也不像会撒谎的人。
她抿着唇想了一会儿给他回:【让护士给您加一床被子?】
这次直到她回家, 容峥都没回-
周末严静去邻市出差,负责公司近期上映电视剧的宣传活动就落在了许长悠和顾惜身上。
第二天到商场门口的时候,顾惜给许长悠发来了请假短信,她中了突如其来的流感, 头痛又发热正在赶往医院打吊瓶。
活动的策划案就是许长悠写的,流程足够熟悉, 她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但顾惜却说怕她忙不过来,就叫了游司来给她打下手。
知道顾惜是帮忙, 许长悠还是有些烦闷, 等游司到了后,就带着他去了活动现场。
活动紧凑,需要记录和拍照的事情很多, 整场活动下来游司倒是没有越界的地方, 等两人忙完出商场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商场门口寒风凛冽,许长悠裹好围巾,游司就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学姐今天
谢谢你啊,我学到了很多,”男生露出标准笑容, “我请你吃饭吧。”
活动现场忙碌,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她哪有教过他?
听出游司的客套,许长悠也笑着摇头,客气道:“应该的,没有让后辈请吃饭的道理,天这么冷赶快回家吧。”
见她朝前走,游司立刻拦到她前面,倒退着走路并伸手朝商场楼上指了指,“我都定好位置了,吃完再回吧。”
许长悠无奈从他身侧绕过去,却被抓着手臂不让走,见她蹙眉,又很快放开。
想发火发不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游司,游司还是那副就算这次被拒绝但下次还敢的模样,余光看到街边亮着灯光的咖啡厅,她朝咖啡厅抬了抬下巴。
“饭就不吃了,我请你喝咖啡。”
周末的咖啡店很热闹,两人找到唯一的卡座坐下,许长悠扫码点完单之后,就开始琢磨怎么在不伤人的情况下郑重拒绝游司。
游司坐下后就对她抬起手背,许长悠没有防备被他贴了一下额头。
游司笑得正经,“我看你冷不冷。”
“……”
许长悠打消了委婉拒绝的念头,清了清嗓子,直接问:“你喜欢我什么?”
没想到她直入正题,游司愣了一下,挑挑眉,“温柔?”
许长悠笑了一下,“我对你不算温柔吧。”
游司眉毛耷下来,“漂亮总没错吧?”
“说实话你对我根本就不了解,漂亮就要追,京市这么多漂亮女孩你追得过来吗。”许长悠看着他说:“你对我就是一时兴起,但我没有和你玩的意思。”
她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你知道什么是越界的动作,以后不要再做。”
许长悠说完,吧台处传来咖啡师让她取餐的声音,她站起来去到吧台,店里只有咖啡师一人忙碌,端着托盘转身时,脚步一顿,托盘上的其中一杯咖啡就撒了出来。
咖啡师嘴上说着抱歉,手上连忙把托盘放在了台上,着急忙慌地拿抹布擦脏了的盘面。
“我再忙您坐一杯吧。”
本来就没想多待的许长悠说没事,抽出纸巾帮忙擦杯子。
咖啡店内被各类嘈杂声音填满,许长悠没能听到自己手机铃声响起。
游司看着对面嗡嗡震动起来的手机,抬眼看,许长悠还站在吧台。
他没犹豫,把许长悠的手机拿到自己面前,来电显示出乎他的意料。
工作日的夜晚,远在欧洲的大老板怎么会想起给一个小职员打电话。
游司眼睛眯了起来。
许长悠端着两杯咖啡回到卡座的时候,游司正低头看手机。
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原地,她点开看了看,有一个来自容峥的未接来电。
心里咯噔一声,许长悠抬头看到游司正好也看向她。
“你手机刚刚响了,我看你在忙就没叫你。”
看着游司平淡的脸色,她放下心来,随口道:“骚扰电话。”
游司点点头,像是对她冷淡下来,继续翻动着手机。
又随便聊了几句工作,两人喝完各自的饮品就出了咖啡厅。
回家不在一个方向,许长悠率先和游司道别,转身朝地铁站方向走。
老街道的路灯灭了几盏,人行道昏暗得看不清人,但来回走过的路人的谈笑声清晰。
商业街常年有游客,一直到地铁站人都很多。
许长悠从包内拿出手机,手指点到通话记录最顶上的未接来电拨了出去,放到耳边时容峥正好接起。
“喂,”许长悠轻声问:“容总,您打电话有事吗?”
“路过礼品店,给阿姨带巧克力可以吗?”
许长悠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的意思,忙说:“不用买的。”
“现在还在合约期,女婿去出差一点表示都没有,”容峥问:“你好交差吗?”
无非就是多被梁伶数落几句,许长悠还想拒绝,容峥继续道:“松露巧克力?”
由于不想继续纠缠,她才松了口说:“好的。”
电话陷入沉默,许长悠挠了一下耳廓,认同他在合约期就要履行承诺的道理,主动关心道:“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他这么说完,又轻咳了一声。
许长悠皱皱眉,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心。
容峥却完全不受病痛影响,又淡声道:“会议提前了,我周六的飞机,然后去你家坐坐。”
坐坐?
许长悠瞬间睁大了眼,“为什么?”
“给阿姨送巧克力,这么快就忘了?”
许长悠讷讷应一句“噢”,提议道:“我去您家等行吗?”
“可以。”容峥很快说道。
许长悠把手机放到包里的时候才觉得不对,明明下定决心减少接触,怎么就答应去他家了呢。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身后跟着她的身影。
游司看着许长悠的背影冷笑出声,一直被拒绝的理由找到了,既然能攀上大老板,他这个实习生是不够看了。
上次聚餐容峥清楚明白地说自己已婚,居然还有人恬不知耻黏上去。
游司看着许长悠的背影,站到树下翻出了公司的小群-
许长悠端着杯子走到茶水间的时候,几个正在交谈的男同事瞬间熄声。
这是这周来上班后的第二次,但她并没在意。
这种情况上学时也碰到过,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神秘聊得无非是女性的话题。
看到她就闭嘴也正常。
许长悠泡了茶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男同事探究地朝她看了过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许长悠意外接到关竹的电话,她接到一部电视剧的女二角色,邀请所有的朋友到酒吧庆祝。
她不熟悉关竹的朋友,许长悠本想拒绝,但关竹却说马上就到她公司楼下,许长悠只好应下来,准备玩一会儿就回家。
车里除了关竹还有卓凡,一段时间没见,卓凡晒得很黑,露出一口白牙给她打招呼。
许长悠朝他笑了笑,卓凡立刻问:“你怎么不跟容峥去巴黎啊?年底了那边很多好玩的活动。”
“工作太忙了。”许长悠说:“而且周六公司开年会,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卓凡了然点头,想到了什么又对她说:“那容峥估计到不了了,听他说晚上十点才到。”
容峥也提前和她说了时间,因为公司订的开年会的酒店离阑越不远,她准备参加完年会再去找他拿巧克力。
到了酒吧包厢,里面坐着的人她确实都不认识,关竹知道她不热爱社交,就一直拉着她做自己旁边。
切完蛋糕,大家纷纷举起酒杯祝关竹星途一片璀璨,许长悠看着高脚杯里不多的香槟,也干脆地捧杯喝了下去。
太久没喝酒,猛地喝一杯,脑袋还晕了一瞬,她连忙吃了口菜缓解,然后在心里计划着离开的时间。
关竹兴致很高,酒一直倒话也不停,就这么在包厢里聊完一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等关竹再坐回自己旁边,许长悠凑到她耳边说自己要走。
酒吧里本来就热闹,她说话时门口传来开门声,彻底将她的话掩盖。
关竹疑惑地“啊?”了一声,转头看到来人,又诧异地凝起了眉。
谭莺坦然朝关竹道一声恭喜,从容地坐到了卓凡旁边,“我就在隔壁间,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就来聊聊。”
她说完,目光瞧向了许长悠,“还挺巧。”
许长悠没在意她的目光,拿纸巾擦嘴。
关竹笑着道谢,又朝卓凡轻轻瞪了一眼。
卓凡耸耸肩,觉得自己也无辜。
旁人不知道这厢龃龉,有人认出谭莺是谭家千金,笑着来攀关系。
卓凡松了一口气,正想挪动自己的位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容峥。
他在没人在意的情况下接起了电话,接通后容峥直接问他盛柏最近几天的情况。
他低声回了句:“我在酒吧,等会儿出去跟你聊。”
他刚站起来就被谭莺发觉,也不管他正接着电话,谭莺拉着他坐下,直接和他聊起了天,话题中心正是容峥。
“容峥元旦来参加我家家宴,你也一块来?”
电话里容峥没说话,卓凡挠挠头,“看情况吧。”
“邀请你还不来?”谭莺似笑非
笑道:“知道有多少人被我爸拒之门外吗?”
她抿了口香槟,再开口语气慢了下来,“毕竟阶级不同,来往再密切迟早也得散。”
许长悠知道谭莺在含沙射影,但她意外地一点也不生气,毕竟谭莺说的也不是假话。
见她没有理会,谭莺挑着眉稍盯住她,“你说呢,许小姐?”
许长悠转头看向她,入目是一张趾高气昂的脸。
原本想要风平浪静的心湖刮起了风,明明知道她和容峥的关系会印证谭莺的话,她还是想要趁容峥不在的时候反驳。
“我觉得不对,关系长短看得是个人,外人怎么会知道?”
谭莺勾起的眉梢挑得更高,神情透着轻蔑:“你不会觉得能和他一辈子吧?”
许长悠按在桌沿的指尖发白,她一错不错看着谭莺道:“当然能。”
温柔内敛的人突然强势,让熟悉的人都愣住了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电话里的人。
容峥吩咐他,“电话免提,放到桌上。”
卓凡照做了。
“小悠,喝酒了吗?”
看到桌子上的手机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许长悠吓了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卓凡在和容峥打电话。
那他们刚刚的谈话,容峥也一定听到了,觉得她喝了酒,于是在训斥她的胡言乱语。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喝了一杯。”
说完,心口像是被无形大手攥紧,许长悠抿紧嘴唇,等待他的宣判。
电话里却传来很轻的一声笑,低醇的声线,让许长悠以为自己喝多了在发梦。
但她却听到容峥继续说:“好孩子,现在打车回家,到家给我发消息。”
上次被叫回家的场景还停留在高中,那时候下了晚自习她还想再做几道题,梁伶或者许有舟就会打电话给她,温柔地说这些关心又强势的话。
许长悠下意识看向手机,时间还不到八点,但她确实想走了,于是她就对着电话说好的。
从酒吧包间出来的时候,许长悠没有注意到谭莺难看的脸色,大脑钝钝地思考刚刚容峥话里的意思。
出了酒吧大门,走到安静街角,点开打车软件叫了车,许长悠才找到答案。
容峥是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面子。
所以等他的电话打进来时,许长悠带着些感激之情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人走动和交谈的声音,容峥应该在忙,她小声说:“喂。”
“打到车了吗?”
“司机正在来。”
“头晕不晕。”
其实有一点,但许长悠晃了晃脑袋说:“不晕。”
容峥“嗯”了一声,然后对着电话外的人用英语吩咐工作。
不想再浪费他的时间,等容峥和旁人说完,她主动解释道:“刚刚在酒吧我说的是气话,您别在意……”
“我知道。”语调有些淡然地打断她的话,容峥走到无人的地方,清晰地问她,“受欺负没有?”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接太太回家。”……
问她有没有受欺负。
容峥当她是小孩吗?
许长悠有些负气地说:“怎么可能受欺负。”
“是我说错了。”容峥温声道:“小悠很厉害。”
出租车打着双闪停到马路边, 许长悠立刻对着手机听筒说:“我要上车了,你……您快去忙吧。”
拉上车门,和司机确认尾号, 她抬手摸了一下发热的耳廓。
到家时, 梁伶也刚从邻居家回来, 拿出手机给她看赵阿姨推荐的巧克力。
“法国进口的呢, 我吃了一颗很好吃。”梁伶又瞄了一眼价格, “还是不吃了。”
许长悠脱掉大衣凑过去看,压下心头咋舌说:“我来买吧。”
“不吃了。”梁伶把手机熄屏,“也不是很好吃,这会儿觉得有些腻了。”
自许有州的公司破产, 梁伶就一直节省,她从前偏爱进口零食, 现在几乎没有买过。
因为知道自己买就会被念叨, 许长悠干脆就说:“那我不买了,容峥去巴黎出差, 说要给你带呢。”
梁伶闻声即刻转头看她, 笑盈盈地问:“和好了?”
能骗一时是一时吧,许长悠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含糊说嗯-
流感肆虐, 一直到周六开年会, 顾惜都没有来公司, 微信里告诉许长悠自己周一一定上工。
生病还冲浪,许长悠让她好好休息,别总玩手机。
切出对话框,将手机放进包里,她就到了站。
盛柏旗下的酒店, 顶楼两层宴会厅全被包下,进出楼梯的基本都是同事。
酒店外寒风凛冽,大家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可进入电梯的许长悠还是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身旁的同事都在有意无意看她。
被人注视的感觉进了宴会大厅更甚,甚至有别的部门的男同事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她。
心生疑惑,许长悠在大厅的角落坐下,拿出了手机来看。
工作群和部门小群只有年会信息,并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言论。
地铁到酒店五分钟的路程,许长悠手冻得冰凉,拿杯子倒了一杯开水暖手,看舞台上行政部总监讲话。
年会流程,表演节目,游戏互动,抽奖环节,所有的公司的年会应该都大差不差,许长悠听得百无聊赖,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就下意识转头看了一下。
游司和部门几个男同事正从她身后走来,原本正嘻嘻哈哈闲聊,其中一人看到许长悠立刻戳了戳游司。
几人已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轻笑。
许长悠大概猜到了同事们对她异样的原因,但又无法确定,直到没有听她嘱咐休息的顾惜给她发了一条帖子。
【风港员工勾引已婚总裁。】
帖子是匿名贴,有同事刷到后就转载到了公司员工大群,许长悠没在里面。
看到帖子醒目的标题再联想到同事们的反应,许长悠明白过来了,点开帖子,毫无意外的是指向性明显的造谣。
她仔细去想和容峥在公司内的表现,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才对。
许长悠想了良久,只有两种可能,地下室有人撞见了她上了容峥的车,或者那天在咖啡馆游司看了她的手机。
可帖子匿了名,她也没办法确定是谁。
估计她看帖子的时间,顾惜过了一会儿又发来微信:【发帖这个阴暗批还故意写是市场部最漂亮的女员工,这不就是在暗指你吗?!】
许长悠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想了想干脆和她坦白,【惜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你答应替我保密好吗?】
先提前给顾惜打好预防,她继续斟酌怎么淡定地说出和容峥的合约,顾惜却等不及直接发来了猜测-
和容总结婚的是你吧?!
许长悠瞬间抿住嘴唇,对话框的字打了删删了打,半天才组织出语言-
我伪装得这么差吗?-
不差不差,要不是那天看到容峥看你深情的眼神,我还不敢确认呢。
深情的眼神?
许长悠疑惑问:【哪天?】
她发过去消息,对面马上传来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钟顾惜就回了消息,【容总出差那天啊,你肚子疼没在意,容峥疯狂看你,心疼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皱眉她信,但疯狂这个字眼怎么都和容峥搭不上关系,她点着屏幕回:【你是不是看错了呢?】
顾惜:【不可能!我这种火眼金睛!】
许长悠缓慢地将真实情况打了出来,【我和容总是合约婚姻,到明年就到期了。】-
那你喜欢他吗?
显而易见的问题,她的内心早就给出了答案,其实可以撒谎,但仿佛在宣泄,她破罐破摔地回:【喜欢的。】-
那不就得了,你们两情相悦还说什么合约啊-
不是的,容总只是让我帮忙应付家人。
正在输入中不时闪动,须臾后顾惜才问:【你问过他吗?】
感情问题旁人不好插手,顾惜切断话锋说起最重要的事,【先不说这些
,谣言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要不要我直接把真相发到群里?】
想到当初合同签的保密,许长悠说:【不用,谣言而已过一段时间就没人在意了。】
顾惜明显比她生气:【这个小人又匿名又不直说大名,要不然你还能报警,不然你干脆告诉容总吧,让他彻查公司上上下下,把欺负你的人都赶出去。】
看着屏幕中一大串的快意恩仇,许长悠心口泛上暖意,安抚道:【放心,等容总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
又聊了几句,等顾惜说要去洗澡两人才结束对话,台上正好响起音乐。
许长悠抬头时余光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坐着风港的高管,游司也在自其中。
之前听说过游司家境富裕也有产业,轻松混入公司高层也是常事。
可即便高层仍抵御不了谣言的侵蚀,似有若无的探究目光又朝她看过来。
菜吃了一小会儿她就放下筷子,心里劝告自己不要在意,可精神还是切实受到了打击。
明明再坚持几个月合约就到期,怎么到这时候被人发现秘密。
心里猛地蹦出提前解除合约的想法,容峥说要续约的话又强势显现。
她难以克制对续约的欲望,拿回家的合同被她藏到书架,她能想象到里面丰厚的报酬。
可她却贪心地想得到容峥的心。
可就像顾惜说的,她连问都没问。
许长悠再次拿出手机,点开和容峥的对话框-
风港豪气,宴会大厅足够宽敞,前面的桌子上围满了人,到她坐着的角落这桌就只剩下她一人。
看起来像是她被众人孤立。
许长悠自嘲地笑笑,真是情况也确实如此。
秦兆和周禹去走廊抽烟,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她,便过来打招呼。
毕竟相处时间久,彼此知道对方的品行,秦兆颇有些气愤地说:“造谣真是没有成本,黄谣张口就开。”
周禹也忧心忡忡,“你最近在公司得罪人了?”
许长悠摇摇头,现在她还在猜测阶段,要是后续她得知了造谣人是谁,她肯定要让大家知道。
聊了没一会儿,有人来叫秦兆和周禹去应酬,许长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们才离开。
节目表演完,开始玩起游戏,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充斥着欢声笑语,许长悠无心参加游戏,正准备悄悄离席,被游戏中心的严静叫住。
“小许,你运气好来帮我抽个签。”
严静见她不动,伸长手臂把她捞进人群,许长悠和众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运气确实好”。
话音埋进人群,炸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严静平日工作忙碌,不在员工小群,也从不听八卦,所以她完全没注意到人群中的恶意。
许长悠站在铺着丝绒毛毯的抽奖桌前,头顶的光好亮,四周埋伏着打量的利剑。
她垂着眼睛屏蔽周围一切,伸手给严静抽了个上上签。
严静得了大礼,笑闹一圈也累了,和许长悠一起坐到了角落的桌上。
提前走的念头打消,许长悠看严静喝得脸有些红,便拿杯子给她倒水。
严静一杯水下去,干渴的喉咙被浸润,身体立刻舒坦。
她看着自己的得力下属,开始传授工作经验。
左右走不了,又能转移注意力,许长悠乐得听她讲话。
台上已经开始狂欢,彩带亮片飘满整个大厅,喧嚣声将场地填满。
严静不得不凑近她说话,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停了话头,顿住了身体。
许长悠怔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朝后看。
灯光如昼的宴会厅大门出现一个男人,深色的羊绒大衣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容峥掀起眼皮,落了光的漆黑瞳孔环视四周。
有人高声喊了一声“容总好”,人群中的吵闹声低了下去,富有节奏的音乐也调小。
离门口最近的几桌人都纷纷站起身打招呼,许长悠心里敲着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起身。
她隐藏黑暗中,容峥根本就不会看到她。
隔壁桌坐着公关部的总监,他拉着坐他旁边的游司一起打招呼。
容峥闻声朝他们睇过来,视线却只停留了一秒,就朝他们身后看了过去,随即就大步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游司看到他肩头上落了不少白,仔细看才发现是雪,在暗色大衣上格外显眼。
年会不过是为了让员工放松的一个派对,是什么让金尊玉贵的大老板冒雪也要赶来。
游司余光扫向角落里的许长悠,直觉容峥不可能为因为她而来,盛柏的股市经受不住总裁的丑闻。
想到容峥大概是来亲近员工关系,游司露出标准笑容,殷切地问:“容总您怎么来了?”
容峥目光扫过他,低沉嗓音漫不经心,“接太太回家。”
准备给容峥倒酒的手放下,游司惊愕地看着容峥走到角落坐着的人身前,躬身搂住了她的腰,将愣住的许长悠抱了起来。
第52章 第 52 章 “去睡觉,还是自己来?……
轿车挡风玻璃落了一层雪, 容峥打开雨刮器等待前窗变清晰,暖风徐徐吹着,许长悠抓着安全带侧目问。
“您怎么没回家。”
“顺路来接你。”容峥说着看了眼被雾气覆盖的后视镜, 抽出纸巾开门下了车, 绕过车头到副驾驶的后视镜擦拭。
路灯照耀的范围内能看到风雪痕迹, 许长悠看到他黑色的发顶在冷风中浮动, 肩头重复叠着雪花。
再进入车内时, 他带进来一阵冷风。
在暖气下坐了一会儿的许长悠立刻打了个寒颤。
容峥把车门关闭,手掌抬起来像是要触碰她的额头,从而来感知她身上的温度,可他伸到两个座椅之间的时候却顿住, 改变方向从后车座捞起叠好的毛毯朝她递了过来。
许长悠伸手接过的时候,也顺势朝后座看了一眼, 红色真皮座椅上整齐摆满了各类奢侈品牌包装袋。
他应该是给不少人带了礼物, 许长悠收回视线转过身坐好。
容峥调试空调温度,“只拿巧克力寒酸, 又给阿姨买了些其他东西。”
整理毛毯的手一滞, 许长悠转过身说:“您不用这么麻烦,我妈收了礼物会一直念叨你,到时候可能会麻烦您一起吃饭什么的, 所以——”
拒绝的话没有说完, 容峥却不冷不淡地应了下来, “那就去。”
许长悠动了动嘴巴,没有继续反驳,暖风吹得她脸颊发热,在被他这么看着,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瞥开视线。
可目光一错, 就定在了他肩头,堆着的雪被暖风吹化了边缘,但仍是白色,等全都化掉雪水应该会透过大衣濡湿他贴身的衣服。
她伸手将他肩头剩下的雪全部拍掉,收回的手腕却被容峥捉住。
许长悠抬头就听他说:“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嘴唇嗫嚅,她在考虑怎么说才能不出格。
容峥没松开她的手腕,继续问:“我是说想不想老板?”
“想。”
拙劣的台阶,她犹豫两秒还是下了。
微微一用力,容峥拉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搭在自己肩头。
雪夜的停车场静谧,雨刮器规律地动作下响起唇舌交缠的水声。
原本搭在男人肩头的手慢慢朝他后背环绕,许长悠身体还被安全带束缚,嘴唇却乖乖凑过来给他亲。
信任到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容峥掀起的眼皮下眸光幽暗,他轻轻捏着女孩的后颈,等分开一点距离,哑声恶劣地问:“这么喜欢和老板接吻?”
许长悠被他问得羞赧,咬着红润的下唇不说话。
容峥就叹气,凉的指尖撬开她烫的唇瓣,他又地吻了上去。
雪簌簌地下,漫长的吻里,许长悠迷失了意志,在容峥问她要不要跟他去家里坐一会儿,她很快点了头,还跟了一句,“走吧。”
容峥的唇角抬了起来,指尖蹭过她唇边的水光说:“我得先擦一下后视镜。”
他说完降下车窗,抽出纸巾去擦,许长悠仰身去看,不久前被擦干净的后视镜再次被雾气覆盖。
许长悠抵挡不住从心口冲上双颊的臊意,降下车窗接着擦后视镜来掩饰-
轿车开进地
下停车场,许长悠看了一眼后座上的礼物,跟着容峥上了楼。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她看到自己一直穿的拖鞋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换上之后容峥叫她去卧室,到了卧室门口,许长悠没有进去,但还是能看到大床上摆放着两个枕头。
容峥进浴室找出干净的毛巾搭在她的头上,下巴朝卧室内的沙发一点,“先去坐着,我去给你泡茶。”
许长悠在沙发上坐下后,拿干燥的毛巾擦了擦只有一点湿的发顶,坐了没一会儿,容峥就端着茶壶走了进来。
锤纹茶杯一人一个,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动静,容峥在她对面坐下,拎着茶壶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倒进杯子。
乌龙茶醇厚的气味随氤氲水汽飘散在两人中间,许长悠很轻地吸了吸鼻子,乌龙茶是她住在这里时最常喝的一种茶。
心口蓦然发酸,许长悠抿了一口热茶,在氤氲白雾的掩盖下轻声问:“您为什么要对下属这么好?”
容峥闻声将茶杯放到茶几,白雾也在顷刻间消散,“我不会把下属带到家里来。”
被热气蒸过的冷厉轮廓变得柔缓,他的神色平静而包容,许长悠确信自己贪念这样的容峥,于是将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您之前说和我结婚一部分是因为儿时渊源,另一部分是因为家里逼迫吗?”
眸光微敛,容峥低眸看着她问:“听周蕊华说的?”
许长悠摇了摇头,“她走的那天,我听到她打电话说的。”
容峥颔了颔首,直接否认,“不是,我没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是觉得不重要。”
许长悠追问:“那是为什么?”
“再次遇到你的时候,”他低了一下眼睛又很快抬起,“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全然出乎意料的答案,大脑缓慢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含义,茶杯中的热气又弥漫上来,许长悠眨着酸胀的眼眶,眼角的水光因她眨眼的频率闪动。
“所以我有吗?”他问。
眼泪还是流出来,许长悠带着鼻音回答,“有的。”
声音也哽咽。
容峥似是叹了一口气,从对面站起来坐到她身侧,掌心抬起她的下颌,指尖顺势擦过她的泪痕。
“小悠因为这件事生气?”
“我没生气。”许长悠咽了咽喉咙,掀起湿润的眼睫看向他,“我怕你只是遵守合约,但我快要遵守不住了……”
“你喜欢我。”
猛地从他口中说出真相,许长悠快要抑制不住心跳,讷讷问他:“那您呢……喜欢我吗?”
落地窗外倏地炸开一朵烟花,这不稀奇,临近春节,一到周末就有人放烟花,可怎么就开在她的话音之后。
许长悠愣怔看向窗外,白净的脸上被烟花映照得绚烂,火焰升空中的盛大声响中她听到容峥说“我爱你”。
深蓝幕布下的梦幻泡影不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许长悠垂下眼睛,倾身抱住了他,声音闷在他的怀中。
“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没有睡好。”
腿弯被勾起,她被抱在容峥腿上坐着,他眸光敛着问:“想我抱着睡?”
许长悠点头,想伸手去抱,却被他支着胳膊不能动。
“身体想要还是心里想要?”
落地窗挡不住烟花的粉色火光,许长悠耳廓被染红,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
她抓着容峥的手臂,讶然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碰别人的想法了。”
容峥的眉骨抬起,轻笑着说:“所以是心里想要。”
扑通扑通。
心跳在耳畔,又重又响。
总不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吧?
许长悠自认贪婪地要求,“我可以都要吗?”-
容峥握着她的脚腕上抬,正要俯身下去,许长悠按着他的肩膀不让。
“……灯还开着。”
容峥撩开眼皮看过来,“乖乖,能让我看吗?”
他说完就垂头亲了一下,许长悠脊背绷紧陷进了床内。
发间的水汽干了又湿,她被哄着去拉开床头的柜子,纸盒拿在手中,容峥让她打开,一共有三片。
撕开,戴上,沉入,她的手指一直被容峥带着。
脑袋埋在暄软枕头,许长悠又想咬住什么,牙关还未触及唇瓣就被容峥阻止,她细细抽着气听他哑声吩咐。
“要叫我什么?”
“容,容峥。”
“不对。”
“……老板?”
许长悠哭得眼角湿润,抽噎着想下一个答案。
“老公吗?”
漆黑眸子一错不错看着她,容峥垂头在她颊边亲了亲,用温柔的声音说:“以后都要这么叫。”
……
许长悠睡了一会儿才去洗澡,两人还是老规矩,她去卧室内的浴室,容峥去客卫。
擦着还湿润的发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容峥已经洗完澡回了卧室,就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换了套新的。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正在震动,容峥离得近拿起来递给她,顺口道:“你妈妈。”
许长悠揉擦着发丝没听清楚,下意识跟着他重复,“你妈妈?”
容峥抬眼笑了一下,朝床尾坐下,把手机放到她手边。
许长悠也跟着坐到床尾的另一侧,当着容峥的面接起了电话。
“喂。”
“小悠怎么还不回家?”电话里传来窗户推拉的声音,梁伶声音担心:“外面还下着雪呢,再晚路就不好走了。”
许长悠揪了揪被单:“容峥回来了,我来拿他给你带的巧克力。”
话说完她颇有些心虚,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此刻被她落在了地下车库。
“那你现在回来吗?”
许长悠下意识看向容峥,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容峥把电话接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还不想离开。
“现在路上滑不安全,就让小悠在这儿住吧,明天一早我就送她回去。”
容峥嗓音沉稳,完全不像做时的暗哑,但许长悠还是听得面红耳赤。
梁伶本就希望两个孩子过得融洽,温声应下后又说,“在家住不比公司宿舍,你们俩睡前记得把天然气关了。”
“也别熬夜,早点睡觉。”
她虽然叮嘱着两人早睡,但还是忍不住又多聊了一些。
电话切换成免提,两人从床尾坐到床中间,多数时间都是许长悠和梁伶说话,容峥就坐在一旁陪着,偶尔梁伶问到他,他才回一句。
等和梁伶的通话挂断,时间也真的走到凌晨,窗外的烟花都停歇下来。
许长悠揉了揉耳朵,朝容峥靠近一点说:“我还不困。”
“想做点什么?”
许长悠也想不出具体答案,但她就是想睁着眼睛看到他,伸出手指也能触碰到他。
中学时期情窦初开,班里恋爱的男生女生打起电话快要一个通宵,那时候许长悠徜徉题海,完全不理解这种行为。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她的青春期一直拖着,重逢容峥后才悄然来袭。
“您想做什么?”许长悠被突然得到的珍宝冲昏头脑,把脸贴到他的颈间,“我都会答应。”
情话落到软绵绵的床铺,后颈突然被他握上而后后退,停在一个咫尺距离。
漆黑瞳孔有浓墨翻涌,容峥将剩下的两片放到她的手心,看着她一字一句问。
“小悠还有收回这句话的权利,不收回的话就来选。”
容峥指尖摩挲着她的耳垂,“去睡觉,还是自己来?”
第53章 第 53 章 “老婆。”
许长悠犹豫太久, 容峥替她做了决定。
被抱着坐到他身上的时候,许长悠终于找到关灯的机会。
整间卧室陷入黑暗,触感变得清晰起来。
许长悠动得艰难, 睫毛垂着过了良久才在昏暗中分辨出容峥的五官, 眉心蹙着, 却是舒服的神情, 漆黑瞳孔有微弱的光在流动。
神经末梢被那一点光源点燃, 噼里
啪啦地在她脑海中爆炸,目光也被烫到,她慌忙低头。
男人坚毅下颌微微抬起,凸起的、冷峭山峰一样的喉结在滑动, 每一下都牵动血管浮动,血缓慢自其中经过。
许长悠产生一种掌握他的命脉的错觉, 视线跟随他喉结滚动的轨迹, 直到汗水模糊她的视线,视线被剥夺, 她只好伸手去触碰。
山峰也被皮肤热度沁润, 她只碰了几秒钟就被容峥捉住手,压放在被被单去乱动的权利。
呼吸越来越浅,耳边无声寂静, 许长悠闭上眼就感觉四周空气凝结, 一点点抽走她的力气, 直到她塌下肩膀带着鼻音说没力气,容峥才把她抱进怀里。
最后两个包装袋都被拆开,被抱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许长悠余光扫到里面空空无也的包装盒。
“用完了。”
容峥托着她的臀朝盒子扫了一眼,“以后我买。”
许长悠困得眼皮耷下来, 下意识说:“谢谢。”
乖得让人想要得寸进尺。
容峥推开卧室的大门,先扯下浴巾放在洗手台,才将她抱上去,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抬眸耐心问:“以后我能在主卧浴室洗澡吗?”
他说着又靠近一寸,“老婆。”
许长悠被他叫得面红耳赤,伸手捂上了他的嘴,“……别说。”
容峥任由她捂着,眉骨抬起,用闷在她掌心的声音继续问:“可以吗?”
许长悠吸着鼻子别过脸,恼羞控诉:“这是您家!”
“小悠不是女主人吗?”容峥指尖按上她的脊骨轻蹭,“我理应征得你的同意。”
她崩溃地闭紧眼睛道:“同意我同意。”
容峥躬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好乖”,然后抱她下了洗手台。
……
许长悠一直睡到室内大亮才醒,惺忪从床上坐起来时,身侧的人已经不见。
手机放到床头,她打开后看到梁伶早上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和赵阿姨去爬山,让她不着急回家。
再一看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她给梁伶打去了电话,接通后才说了一声“喂”就立刻噤声。
她的嗓音沙哑到仿佛得了重感冒。
梁伶已经听到了她的话,担心地问:“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
许长悠捂着听筒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没有,地暖太干了,我喝点水就好了。”
察觉她嗓音困顿,梁伶狐疑道:“你这是刚睡醒吗?”
“没有啊。”许长悠心里一惊,轻声从容峥那侧床头柜拿过他的杂志翻得哗哗响,“在工作呢。”
“所以才忘了给你回微信。”
梁伶被赵阿姨叫着拍照,不再继续追问,嘱咐她两句注意身体就挂断了电话,许长悠约好周一下了班回家给她送巧克力。
电话挂断,许长悠抬起头才看到卧室门口站了个人。
容峥穿一身质地柔软的睡衣,笑了一下问:“用我的杂志工作?”
想到昨晚的种种,许长悠不敢看他,视线垂着嗡声道:“不能用吗?”
“可以。”容峥朝她抬了抬下颌,“过来吃饭。”
许长悠“噢”了一声,指了指浴室说:“我先去洗漱。”
刷牙刷得漫不经心,她满脑子都是容峥穿着居家服叫她吃饭的身影,非常的人夫。
饭不会也是他做的吧。
许长悠抱着幻想来到餐厅,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盒,她无意识地问了一句,“饭店做的啊?”
容峥闻言提了一下唇角,“小悠想吃我做的?”
“不是不是。”许长悠摆摆手,拉开凳子坐下,“我随便说的。”
“我不是说可以对我提要求吗。”容峥给她递了小碗,“有想吃的菜告诉我,我学。”-
一直到周一上班许长悠都在琢磨自己喜欢吃什么菜,到了办公室被同事们八卦的眼神一瞄,瞬间将做菜抛诸脑后。
她照常和同事们打招呼,心里却尴尬到手指蜷缩,快速走到工位开始忙碌。
顾惜打断了她的假装,拽着她的胳膊挤眉弄眼,“我都听说了,前天容总出现狠狠打了造谣人的脸,你俩现在怎么样?和好没有。”
“没吵架。”许长悠小声强调,脸颊微红地说:“……误会都说清楚了。”
顾惜兴奋地拍桌板,“我就说吧!容总爱你爱得要死,我的眼睛就是尺,怎么可能会看错。”
秦兆也一脸扬眉吐气,朝一直抢他早饭的张葛一指,“小许你现在是总裁夫人了,能不能让容总开了这逼。”
张葛吃着他的早饭含糊道:“小许才不是这种人。”
许长悠被他们调侃得满脸通红,咬着吸管狂喝牛奶,一直到严静出现才将她从团团包围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游司迟到,故意绕了一圈从他们电脑前面走过。
顾惜抬头热情问:“赶紧坐你位子上,别被静姐看到了。”
许长悠原本看着电脑整理分析报告,听到顾惜的话也跟着抬头看向游司。
游司张了张口,本想回顾惜的话,可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立刻转头装作没听到,等他坐下后也一副要和她们划清界限的架势。
顾惜咕哝一句,“莫名其妙。”
许长悠看着戴上卫衣帽子的游司,陷入沉思,等游司端着马克杯去茶水间的时候,她也跟了过去。
“造谣的人是你吧。”
许长悠站在柜子和岛台中间,堵住了游司的要走的路。
游司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网站可以匿名,但也可以举报,”许长悠抬眸睨着他,“如果我找到证据,可以报警也可以起诉。”
听到她的话游司笑了,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嗤笑道:“以为傍上总裁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怎么证明那篇帖子说的是你?就算真的是你有证据吗,学姐?”
又有人拿着杯子来茶水间,游司笑着和人打招呼,并趁机从她身侧走了出去。
许长悠被噎到无语,回到工位抿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游司确实没有点名道姓造谣,就算真的找到是他发帖子的证据,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心情憋闷,中午吃饭时,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就连容峥给她发消息,她都忘了看-
卓凡直接推门而入,容峥放下手中的汇报,抬手捏了捏鼻梁。
“查到了?”
“洁维日化家的公子,”卓凡挑了挑眉,“小许带的那个实习生游司。”
容峥眼睛微转了一下,哂笑了一声。
“现在正和几个同事在公司健身房呢。”卓凡补充道。
容峥利落地站起身,“去会会。”
和许长悠起冲突,游司虽然面上嘴硬,心里却还是有些慌。
虽然不相信容峥是真心娶这么个无权无势女人,但他明显在兴头上,要是许长悠告了状,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受惩罚。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家在京市也是有头有脸,虽和盛柏相比不过牛毛,但容峥念在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游司安然放下心,吃完饭和几个同事去了公司健身房,拳套戴上,作势和同事你一拳我一锤地瞎闹,连门口传来脚步声也没注意。
等身边人喊了一声“容总”,他才转头去看,抬眼看到容峥的瞬间,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容峥却没注意到他,游司紧绷的心松了松,然后他就听容峥问:“在打拳?”
和他对打的同事回:“是的,您要玩吗?”
只是客套的一句话,容峥却颔首说行,并真的伸手接过拳套。
容峥动作熟练地带好拳套后,提眉看向游司,“陪我练练?”
游司心里咯噔,但觉得众人都看着,容峥应该不会做过分的事,就答应下来。
作为老板,容峥很绅士,打之前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你先来,但是先说好,我不会手下留情。”
游司也跟着笑了笑,先伸出拳试探着打了他的肩膀,换来容峥猛地打上来的一拳。
锁骨瞬间传来剧痛,平日里没人敢打他,游司脸色一懵,胸口传来压抑的愤怒,他很快反应过来,拳头飞快朝着容峥的脸挥去。
容峥稍一侧身就躲了过去,反倒是他用力过猛差点扑倒在地,扶着一旁的健身器材才站稳。
“这就不行了?”
他喘着粗气抬眼,就看到容峥轻蔑的目光。
下一拳,游司自以为这次拳头很准,却只擦了一下容峥的手臂。
还没站稳,他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这一下他再也稳不了重心跌到在地。
游司脑袋抬不起来,剧痛让他蜷缩在地,耳鸣声也很重。
围观的几个员工都压下心头的诧异面面相觑,就连坐在椅子上悠然看热闹的卓凡也愣住。
成年后容峥就稳如磐石,喜怒不形于色,从来没有展现出狠戾的模样。
这是卓凡第一次看到容峥打人。
还是借着切磋的幌子。
最意外的还是游司,等身上钝痛劲儿缓过去,他瞪着眼睛爬起来想继续打。
却被容峥轻易地躲开,他的下颌肩膀都一一被重击。
游司瑟瑟发抖着伏在地上,看容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拳击手套已经摘下,男人浑身上下不带一丝暴力的痕迹,西装革履地低头睨着他。
“下班前你会收到辞退通知,风港不留造谣污蔑同事的员工,”他缓慢地转了转发过力的腕骨,“当然,其他公司也会知道你的底细。”
看他呆愣着不说话,容峥眉头蹙了一瞬,一字一句问:“听懂了吗?”-
一直到下午过半,游司才从外面回来,他一进到办公室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即使戴着口罩遮掩着一些,游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也很明显。
过街老鼠一样,即使没人问,游司还是遮掩着到自己工位,很快就收拾好东西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办公室开始哗然。
办公室内关于游司的讨论一直到快下班,人事在办公群里下发了游司的辞退通知。
通知里明晃晃地写着他因造谣生事而被辞退。
这一切是谁做的不言而喻,许长悠点着那则通知看了好几遍,同事们围上来感叹着恶有恶报。
即便是办公室喧闹,许长悠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走到市场部大门的容峥。
就算现在人人皆知她和容峥的关系,但想到在办公室和容峥夫妻相处她还是赧然。
所以等容峥朝她看过来时,许长悠错开目光假装没看到,心里祈祷着容峥是来找严静。
可他太过显眼,两秒钟就吸引到了同事们的目光。
手背抬起在玻璃门上敲了敲,容峥看着埋头似鹌鹑的妻子,很浅地抬了一下唇角,“许长悠,过来。”
第54章 第 54 章 和陌生男人亲嘴。
许长悠包还没收拾, 先将电脑关机,再手忙脚乱把桌子上放着的水杯、耳机、护手霜通通扫进包里。
挂着玩偶的钥匙被她手肘一撞,掉在了地上。
许长悠弯腰去捡, 手指还没碰到玩偶的耳朵, 就被人抢先拿了起来。
指尖转了转钥匙扣, 容峥淡声道:“怎么又丢三落四的。”
又?
她什么时候丢三落四过, 许长悠疑惑抬眸, 容峥神色不动,自己的钥匙被他放进口袋,他伸出手作势来牵她。
整个办公室的同事有拖拖拉拉收拾东西的,有加班的, 也有在喝水的,但所有人的余光都在朝她的方向瞟。
受人瞩目的状态堪比煎熬, 许长悠眼睛一低, 忽略容峥的手,拖着他的手臂就往大门处走。
一直到进了电梯, 她才放开双手, 站在离容峥不远不近的位置,余光看到容峥面色不虞,等下了电梯人少之后重新贴近他。
到家的时候, 梁伶正在厨房做饭, 一进门就闻到小米粥和炒菜的香气。
许长悠指了指沙发, 让容峥坐在那儿等,自己去了厨房帮忙。
饭已经做好,梁伶盛好,许长悠负责端出去,容峥见到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碗放到餐桌, 然后就顺势将她按在凳子上。
许长悠坐在餐桌前,看容峥从厨房的推拉门出来,手中还端着印着小花的瓷碗,推拉门上层做了储物柜,他需要躬身才能不碰到头。
他身着和气场都和她们陈旧的小家不符,但他弯腰走动时,却熟悉到仿佛在这个小房子里住了很多年。
瓷碗放在餐桌,容峥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一直看我做什么?”
许长悠眼睛转了一下,仰头轻声问:“您在我家习惯吗?”
容峥闻声环顾了一下房间,轻笑道:“很习惯,这个房子和你很像。”
许长悠不解,“哪里像啊?”
“很温馨,让人不想离开。”
开饭时许长悠露在头发外的耳朵很红,在梁伶发现之前,她先发制人问道:“今年小区暖气开得好足,我都有点热了。”
梁伶并不觉得,“和去年温度差不多,是不是你穿太厚了?”
许长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薄毛衣,在二十度的暖气房里确实算厚,她点点头说:“应该是。”
耳尖突然被碰了一下,许长悠转头,容峥已经收回了作乱的手,平声道:“确实热。”
许长悠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离容峥远了一点点。
吃完饭,梁伶才发现放在玄关凳子上的一堆礼盒,她诧异看向许长悠,“都是给我带的?”
许长悠瞅向容峥,容峥已经笑着说:“随便买了些,不值钱。”
电视上放着节目,三人坐在沙发上拆礼盒,京市各个商场外的地广经常更换海报,但奢侈品品牌却不变,梁伶就算不热衷奢侈品但也认得品牌,拆出几个昂贵的皮包项链就停下了手。
她有些责怪地看向容峥,“下次不要这么破费,你买这些我都用不着。”
容峥从善如流点头,许长悠却觉得他下次还敢。
梁伶吃了巧克力,去厨房给她炖雪梨银耳羹,许长悠跟上去问:“怎么想起来炖这个?”
“上次打电话你嗓子哑成什么样不记得了?”梁伶开了火等水沸,朝着客厅扬声道:“小峥也喝一碗。”
许长悠拿出手机看了看,说:“要不炖完打包回去吧,喝完回去有点晚了。”
“那你们今晚就住这。”
“……没有多余的房间啊。”
梁伶奇怪地瞟她,“跟你住一起不就行了。”
“可……”
可什么?许长悠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手指扒着门框想了想说:“我房间的床睡不下吧。”
“一米五的床是挤了点,”梁伶思考了一下:“但也能睡得开。”
许长悠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容峥的声音:“可以。”
和容峥真的在一起还不到一周的时间,现在就和他住在自己从小生活的房间,许长悠有种说不出的赧然。
所以等睡前,梁伶收拾垃圾要扔下楼的时候,许长悠马上从卧室出来说自己去,换上梁伶给许有舟新买的睡衣的容峥也跟了出来。
从她手中拎过一个垃圾袋,说:“我跟你一起。”
积雪堆在花坛的台阶,灯下的的枝桠被风吹得不断摇摆,许长悠一出楼道就打了个寒颤,容峥伸手把她捞进楼道,拿过她手中的垃圾袋去了两个单元中间的垃圾车。
许长悠站在单元门前探头等他,等容峥的身影逐渐清晰,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她微微一滞,想到梁伶曾跟她抱怨过,楼道内新换的感应灯需要很大的声音才能亮起。
她试探着拍了拍手,力道不算太重,灯果然没亮,从睡衣口袋拿出来的双手被握住。
黑暗中容峥的声音打破静谧,“不冷?”
“……我是在让灯亮。”
容峥抬了抬头,扫了头顶的圆形灯罩一眼,“我们这样,你觉得熟不熟悉?”
之前差点被梁伶抓到的记忆涌现出来,两个人躲在地下室的缓坡,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许长悠咽了咽喉咙,“记得。”
容峥躬身下来,凑到她耳边说:“我那个时候就想吻你。”
呼吸先是一顿,而后开始急促,许长悠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好啊。”
真的像是偷情一样,许长悠怕有人看到,再次把容峥拉到了缓坡上。
容峥站在墙边把她抱进怀里,隔着他宽厚的肩膀,许长悠能听到门外冷风猎猎,明明没感受到冷风,她还是默默把抱在他身后的手收了回来。
下唇被咬了一下,容峥捉着她的手说:“别动。”
手背被他温热掌心包着,许长悠就真的不动了。
亲吻将昏暗中的空气点燃,在皮肤攀上热度的时候,安静中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跺脚声,小女孩清脆地一声“哒”,感应灯随即亮起。
许长悠飞快地把容峥推开,却还是晚了一步。
兼顾梁伶的得意门生和小邻居的安琪端着一筐红糖馒头,脆生生地说:“小悠姐姐,你怎么和陌生男人亲嘴!”
许长悠尴尬地挠起了她墙皮,“不是的,这是姐姐的对象。”
安琪琢磨了一秒这两个字的含义,“哦,对象就是可以亲嘴的关系。”
“……宝贝快别说了。”许长悠从安琪手中拿过竹筐,“我拿上去就行,你快回家。”
安琪却直接越过她踏上台阶,“不行,梁老师给我奶奶发信息,让我来拿巧克力吃。”
许长悠只好跟上,轻声吩咐安琪,“刚刚的事不可以告诉梁老师哦。”
安琪不理解,但面对经常给她投喂小零食的小悠姐姐还是乖乖点了头。
有小孩子在,又被撞到接吻,回到家许长悠一直和容峥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容峥面色坦然,给安琪剥巧克力糖纸,和她一起送安琪回家。
等回到卧室,他坐在不大的床尾似笑非笑看一直不靠近床的许长悠。
“真把我当陌生男人了?”
许长悠把护手霜放回书桌,一转头就把空气变成葡萄柚的香味。
容峥没忍住把她拉到身前,许长悠才低头说:“还不熟悉你睡在我房间。”
放在身后的掌心用力,容峥把她抱在腿上说:“以后就熟悉了。”
许长悠点头,捏着他的睡衣领口道:“你如果喜欢来我家的话,可以常来。”
容峥看了她一会儿才哑声道:“好。”
理论上可以睡两个人的一米五小床,等他们睡下后就不能随便翻身。
容峥照常把她抱在怀里,怕他睡在床边掉下去,许长悠伸着手够到他身后去摸。
还没够到床沿手臂就被捉回来,容峥低下头,“做什么?”
没摸到床沿就代表他不会一不小心掉下去,许长悠摇摇头说:“没事。”
容峥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指尖隔着睡衣摩挲一下她的肩胛骨,“回阑越再做。”
双颊腾地一下爆红,许长悠怔了怔才辩解。
“……我没想这个。”
“嗯,是我想。”
许长悠没再说话,也没再动-
闹钟停了以后,耳边继续传来“滋滋”声响。
许长悠下床去到卧室外,发现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煎蛋的香气飘到客厅。
她喊了一声妈,走到厨房发现煎厚蛋烧的人是容峥,梁伶正在一旁指挥。
听到她的声音,梁伶笑眯眯转头,“小峥非要试试,说是要学做饭,一上手就老熟练了。”
许长悠掀眸看了一眼容峥,不好意思地含糊夸了一句。
厚蛋午餐肉被生菜包着放进烤过的吐司,即便被塑料袋包裹,仍然散发诱人的香气。
轿车开出小区,许长悠又真情实意地夸赞道:“闻起来很香,您好有做饭天赋。”
“只做饭有天赋?”
许长悠一愣,以为他说床上那些事,低着睫毛缓解脸部发热。
容峥扫她一眼,“我是说咖啡,下次给你做。”
“……哦。”许长悠淡定看向前窗,“谢谢。”
车开到公司地下停车场,许长悠坐了五秒心理建设,和容峥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里除了几个员工,还有不久前出差,今天才回来的副总。
虽然知道公司最近几天的爆炸性新闻,但他并不知道和容峥结婚的人就是许长悠。
而许长悠进了电梯之后下意识离容峥远了一些。
副总打了声招呼,等电梯门一关,轿厢里的空气密封,他才闻到容峥身上带着一点煎炸气息。
他微微睁大眼睛,满脸疑惑,“容总你身上这味道哪来的?”
容峥侧目时提了一下唇角,“给老婆做早餐。”
第55章 第 55 章 “在家就为所欲为?”……
副总第一次听他用这种仿佛炫耀的语气说话, 话里的内容还这么劲爆。
他这才看到容峥和站得很远的许长悠手上拎着一样的保温袋,还没等他说话,电梯门在市场部打开, 许长悠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你老婆好像不是很想理你。”
容峥抬了抬眉没有理他。
梁伶怕许长悠嗓子干哑演变成感冒, 一连几天都要求许长悠和容峥回附中家属院, 晚上看着两人喝完雪梨银耳汤才让他们睡觉。
过了几天健康规律的日子, 到了周五吃晚饭时, 容峥说明天他和许长悠都要加班,可能时间会到很晚,所以晚上就准备回阑越。
梁伶理解地点头,还不忘叮嘱一句加班晚回家早睡。
周六下午, 许长悠和严静去见合作商场的负责人,等回到公司才六点钟, 想到容峥说要加班到很晚, 她先去茶水间冲了一杯茶才重新回到座位。
打开手机本想看看点什么外卖,却看到容峥在半个小时前就给她发了信息, 让她来地下停车场, 并给她发了话剧的宣传海报,和他订的票的时间。
是她喜欢的话剧演员的新戏,许长悠因这段时间忙碌没有关注该演员的信息, 而容峥已经买好了票。
话剧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开场。
拧紧保温杯的盖子, 许长悠抱着保温杯快速下了楼, 容峥还在车内等待。
“抱歉我刚看到信息。”许长悠关上车门,转头看着容峥拉安全带,“我们现在走吧。”
时间紧迫,许长悠没有问容峥为何提前结束加班。
他们赶在话剧开场前十五分钟赶到,容峥应该是提前几天订好的票, 这家剧院偏小,他们的位置在前排中间,视野绝佳。
两个小时的话剧许长悠完全沉浸其中,等开始散场她才觉得饿,但她却顾不上,出了剧院拿着进来时领的明信片等待喜欢的演员出现。
江明是近几年备受欢迎的话剧男演员,颜值高,演技好,剧院门口一遛的女孩都是在等他。
许长悠也在其中,旁边站着个引人瞩目的容峥,等江明一出来,许长悠慢了一步,就被挤到了人群后,被容峥伸手搂住才没摔倒。
许长悠举着明信片,晃了半天也没能引起江明的注意力,缓慢意识到容峥站在她身后。
她觉得自己动作傻气,站定后将手放下来,抬头对他说:“等她们签完我再去。”
说完她的肚子就发出咕噜动静,许长悠尴尬地看向旁边,假装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给我。”
许长悠看到容峥对她伸出的掌心,犹豫了一秒把印有话剧海报的明信片递给了他。
容峥拿起来不动声色看了看海报上站在c位的男演员,而后超前半步,手臂抬起来轻易递到江明旁边。
江明接过明信片,抬头看到容峥顿了一下,周围的女孩们也纷纷仰头看他。
人群露出缝隙,容峥指了指站在台阶上的许长悠,“帮老婆来签。”
江明立刻朝不远处的许长悠笑了一下,许长悠连连挥手回应,等拿到签了名的明信片,脸上的喜悦之意藏都藏不住。
她上了车还在摆弄,对着签名拍照发微博。
路遇转弯,容峥侧目看副驾位的后视镜,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突然道:“这段路很黑。”
“?”
“帮我看看路。”
许长悠看了眼不算太黑的街道,“……噢。”-
剧院离家不近,车程过了一半,容峥将车停在便道,对着街边的便利店一抬下
颌。
“先吃点东西。”
上车时容峥说已经订过了餐,但她这会儿确实饿,于是点点头准备下车。
容峥拉住她的手臂,“你在车里等,想吃什么?”
许长悠想了一会儿说:“关东煮吧,不要太多。”
容峥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许长悠透过车窗看到他除了拿着关东煮的纸盒,还拎着个塑料袋。
以为他又顺手买了些吃着,等容峥上车把东西递给她时,她自然地打开来看。
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她的耳尖开始蔓上热度。
容峥买安全套的时候一定坦然,因为他挑的全是最普通的款式,还顺带着买了一盒薄荷糖。
许长悠撕开塑料纸,叩开铁盒的盖子,一口气吃了三颗薄荷糖。
到家的时候,许长悠已经吃完了关东煮,和容峥一起将餐厅放在门外的保温食盒拎进房间。
食盒拎着的时候就很重,等放到餐桌上的时候她发现菜的种类很多,好在每个食盒里的量不是很大。
许长悠拆开最后一个包装盒,容峥走去客厅打开了顶灯,“先来吃蛋糕。”
客厅的茶几上整齐堆着的礼盒,最上面放着一个蛋糕。
许长悠走上前,问:“怎么突然吃蛋糕?”
容峥拉她坐到沙发上,“我生日。”
许长悠愣了愣,“抱歉,我忘了,没给您准备礼物。”
“小事情没什么抱歉的。”容峥说:“拆蛋糕吧。”
许长悠拆着蛋糕盒上的蝴蝶结,突然想到了什么侧目看他,“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给你买的。”容峥把不锈钢蛋糕刀放进她手中,“小悠替我吃,芝士味,你喜欢是不是?”
许长悠抿着唇点头,将不大的蛋糕切成四份,觉得容峥语气像在哄小孩,她语调中带着点怨气道:“谁会不喜欢吃芝士啊?”
容峥看她把一块蛋糕放在小盘,挑眉道:“那我也试试。”
他说完并不动,许长悠默了两秒,拿小勺挖了一口蛋糕递到他嘴边。
容峥垂着眼睛吃了下去,将不锈钢勺面抿得干净,等蛋糕咽下去才说:“确实好吃。”
许长悠低眸,没有换勺子,假装专心吃起了蛋糕。
吃完的小盘放到茶几,许长悠看着堆起来的礼盒,大胆猜测道:“这些不会是给我的吧?”
“要现在拆吗?”
“您的生日。”许长悠咽咽喉咙,“干嘛要给我买。”
“想小悠戴给我看。”
“项链吗?”
容峥提醒道:“可以先从最小的拆。”
许长悠从众多礼盒中找到那个最小的,刚拿到手里就想到了是什么。
丝绒盖子打开,两枚对戒在灯下闪耀。
“愿意为我戴上吗?”他问-
夺走注意力的东西从明信片转移到戒指,铂金戒圈光亮,其上镶嵌的一圈小钻每个角度都折射不同的光彩。
许长悠看看自己的又偷偷去瞧坐在对面的容峥的,精致的菜肴吃得很不专心。
在她磨磨叽叽吃完几片芦笋后,容峥放下筷子,“不饿了?”
许长悠摸了摸肚子,“饭前吃太多了。”
容峥靠上椅背,“小悠想不想做点什么?”
“……好的。”
她话音一落,就见容峥指骨在桌面轻点,平声吩咐,“好孩子,来我这儿来。”
餐厅宽阔,覆有真皮软垫的座椅拉开一些,许长悠就轻易被他抱在腿上。
和他浓黑眸子对视,许长悠就容易迷失自我,她双手撑在容峥肩膀,低头去碰他的嘴唇。
柔软唇瓣刚触碰一秒,大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动静,厚重大门才开一个缝隙,几声欢呼就传了进来。
“生日快乐!!!”
等门真的大开,卓凡带着身后几人喷着彩带闯了进来。
彩带落地,卓凡看清房间内的场景,容峥大马金刀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许长悠低着头站在旁边候着。
卓凡嘴里啧啧不停,“不是吧哥,你过个生日还让人小许伺候你?”
关竹和唐映真以及之前见过的周海明和魏宗,都一脸复杂地和许长悠打招呼。
擂鼓的心跳还未平息,许长悠皱着鼻子和他们挥手。
容峥掀眸,“来之前不知道打电话?”
卓凡:“打电话哪有惊喜?”
魏宗:“就是啊。”
之前容峥出差让他拿文件,就告诉了他家门密码,卓凡就等着生日这天给容峥送惊喜。
容峥却一脸冷淡地回:“收到了,可以回了。”
卓凡佯装痛心疾首,“我这是痴心错付了啊。”
魏宗也跟着附和,年纪稍长的周海明也跟着演,“发小突然见色忘义啊。”
容峥淡定看他们演,没有松口的意思,卓凡收起拙劣的演技,手肘戳上唐映真。
唐映真笑得淡定,扬声问容峥,“容总,你之前还欠我一个人情,你不会忘了吧。”
她说着又笑眯眯看了一眼许长悠。
容峥看向卓凡,“给大家拿拖鞋。”
“?”许长悠讷讷问:“什么人情啊?”这么有威力。
容峥从容起身迎客,“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餐厅一下多了五个人,加上他们带的餐点和酒,整张餐桌都被占满。
气氛热闹起来,许长悠看到容峥和周海明放松地聊天,本就上扬的心情变得飘然,跟着大家喝了点酒。
梅子酒酸甜,酒劲儿却不算小,倒第四杯的时候,许长悠没拿稳酒瓶,洒了一些出来,指尖也被冰凉酒液浸染。
许长悠去餐厅旁的卫生间洗手,里面已经有人在,她就去了主卧的卫生间。
常温的自来水哗哗响起,许长悠用洗手液将酒味洗掉,伸手去拿毛巾,门口传来脚步声。
咔哒,卧室门被锁上,容峥来到浴室内,再次将门反锁。
没拿到的毛巾被男人拿起,仔细的给她擦干了手的每一寸。
毛巾又铺在洗手台,许长悠被他掌着腰抱到洗手台上坐着。
指尖擦了擦她因酒精而发热的面颊,容峥看着她问:“怎么又喝这么多?”
许长悠想了想,自然而然道:“因为……在家啊。”
容峥笑了,“在家就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她醉酒的大脑只能单线思考,听到他的话就自动分析其中的意思。
许长悠顿了几秒,拿发热的手指掀开容峥的衣服,掌心贴上他紧致的腹部。
“不行吗?”
第56章 第 56 章 “小悠玩够了。”……
他腹部的皮肤紧实细腻, 许长悠的掌心贴上去后就忍不住上下蹭了蹭,还未感受到摩挲的感觉,手就被容峥捉住, 不能再乱动。
许长悠慢慢撩起眼皮。
容峥眸光晦暗地看着她, 不答反问:“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许长悠闻声愣住, 眉心凝起想了半晌不确定地问:“您……不是好人?”
容峥眉梢轻抬, “喝醉了还这么聪明。”
许长悠抿着唇笑了笑, 害羞道,“谢谢。”
“现在说谢太早了。”贴在她颊边的指尖抚上了耳廓,他说:“我接下来可能会对你做过分的事。”
容峥难得说长句子,许长悠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 讷讷问,“那, 那我不能做坏人吗?”
膝盖被他掌着, 容峥贴进来,耐心问:“小悠想怎么做坏人。”
手被松开, 许长悠视线顺着他的喉结向下, “您身材真好,我能不能看看。”
她说着已经将眼前睡衣的纽扣逐个解开。
容峥任由她撒野,甚至还帮着她把搭在肩上的睡衣脱了下来, “就这些?”
平时挺懂审时度势的姑娘, 喝多了之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她激怒, 许长悠睁圆了眼睛,低头认真去脱丈夫的裤子。
容峥捉住她的手,低眸吻了上来。
帮助和被帮助同时进行,许长悠混沌着思绪,注意力难以集中, 在心脏即将跳出喉咙的时候,她低头去看。
被他握着的掌心一片湿润,脸颊也溅上一点微凉。
许长悠还没回过神,一阵“笃笃”敲门声响起,隔着两道房门
,挡不住的急促。
声音刺激神经,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敲门声再次响起,卓凡揶揄的声音冲破两层厚重隔阂,传到了卧室。
“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喝着酒怎么跑卧室去了?!”
许长悠愣愣看向房门,正要开口,被容峥捂住了嘴巴。
周围不过安静两秒,卓凡就脑补了万种可能,急道:“诶——没事吧你们,不开门我喊人了啊!!”
锋利的眉心蹙了一下,容峥抽出干净的毛巾把许长悠的脸颊和掌心都擦干净,将她抱到了浴室内的长椅。
男人蹲在她面前,低声吩咐,“我马上回来,能等我一分钟吗?”
许长悠已经有些清醒,点点头说好。
容峥打开卧室的门,将正欲闯进来的卓凡拎出去,客厅里几个人都喝得醉醺醺,他打电话叫来司机把他们一窝蜂送走。
超时了。
他回到卧室打开浴室的门,许长悠正在嗡嗡地刷牙。
不知道刷了多久,嘴角都开始泛红。
许长悠在镜中看到容峥,才将口中的牙刷拿了出来,漱了漱口转头对他说:“他们都走了吗?”
容峥点头,看着她嘴角残留的泡沫,和仍发怔的瞳孔。
清醒了点。
但还是呆。
容峥走上前,靠她很近地问:“还玩吗?”
许长悠脸红了,眼睛飘忽一阵才看定他,“您说什么啊……”
容峥淡淡“哦一声,“小悠玩够了。”
“……”-
临近春节放假,许长悠和容峥一起出席一场慈善宴会。
出门前她挑了很久的礼服,不是追求华丽,而是想找一件朴素的礼服,等下好隐藏在人群中。
可她却忽略了盛柏的影响力,等她挽着容峥的手臂下了车后,一旁候着的媒体就开始拍照,等进了宴会厅,她们又被各行各业前来参加的人围住。
好在并没有太多人问她问题,就算提问也是寒暄客套,可即便只是当挂件,不爱社交的许长悠还是觉得不适。
所以等去了内场,她就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容峥却跟了上来,带了一群谈笑风生的客人。
趁他们话题还没开启,许长悠拽了拽容峥的手臂,凑到他耳边说:“您去旁边应酬吧。”
容峥侧目,又朝她靠近了一些问:“赶我走。”
“不是啊,”许长悠余光看到众人揶揄的目光,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动作在大庭广众下过分亲密。
容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许长悠抿了下唇,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想自己坐一会儿……老公。”
他提了一下嘴角,正要转身,却被人拦住。
游家父子远远看到这边围着人,慈善晚会,多好的社交机会,两人也凑了过来。
见人群中心的男人是容峥,游正宏露出笑容,并向他伸出手,“容总,幸会。”
容峥抬手和他握了一下,目光转向游正宏身后僵住的人脸上。
游正宏把游司扯到他的跟前,“说来也巧,犬子之前还在您公司实习过。”
他不知道儿子和容峥之间的龃龉,热切地让游司攀关系。
容峥温和地看向游司,“这么巧,那游少爷见过我吗。”
“……不记得。”游司回避着他的目光,“我待得时间不长。”
容峥了然地抬抬眉,自然地朝他伸出手,“那就幸会了。”
许长悠看到游司伸过来的手抖了一下。
游正宏和一旁的苏总有合作,人熟悉,天就聊得欢快。
许长悠看没人注意,将容峥扯到自己身前,小声问:“您是不是打他了。”
“觉得我暴力?”
“不是……”许长悠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夸赞道:“打得很好。”-
再有人过来,容峥就带着人去了展示台旁边,很快晚宴就开席,拍卖的是偏远山区儿童的画作和手工艺品。
拍卖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有人姗姗来迟,宴会大厅亮如白昼,众人看到来人之后皆是愣住。
容谦带着苏润潼面色坦然回看。
容家兄弟相争这是业界都清楚的事情,在此之前,除了家宴,两人没有同时出席过别的宴席。
而现在容谦却施施然过来,前几个月才离婚,这就搭上了容家最大合作伙伴的女儿。
风暴在即,容谦却上前和容峥打了声招呼,态度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任何不快。
容峥抬了抬眉,也随和同两人寒暄一二。
许长悠没注意周围的动静,等周围安静下来才朝大厅中央看过去。
即使隔得不近,许长悠还是看出来和容峥说话的人是容谦。
上次家宴的回忆涌上心头,果汁在喉咙哽了哽才咽进肚子,剩下的半杯再也喝不下去。
拍卖会彻底结束,两人的寒暄也停止,各自回归自己的阵营。
盛柏产业丰富,合作的公司也多,容峥一走,跟上去了不少人。
许长悠无心再吃东西,理了理裙摆朝着容峥离开的地方去找。
认出她是容峥的太太,中途一些人拦住她搭讪,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她不好意思不理睬。
等终于找到结束话题的空隙,大厅内已经看不到容峥一行人的身影。
略微一思考,就知道他们必定要去无人的地方说话,许长悠往各个角落找去。
临近酒店停车场一个半开放的包厢,外面立着一扇朦胧屏风。
许长悠在精细的花鸟纹绣中认出容峥的背影,宴会厅暖气充足,他只着一件挺阔衬衫,修理得干净整齐的发尾下是修长的脖颈。
即使看到周围人多,她也想马上就见到容峥,可只往前迈了一步,就听到屏风内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容总你当初就该先一步和苏家联姻,不然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容谦——”
许长悠心口一窒,听到背对着她的容峥冷声打断,“闭嘴。”
说话的是和容峥交浅的世家少爷,被容峥严厉语气镇住,不敢再随意胡扯。
席间陷入了冷静,卓凡转了转杯子,明白容峥这是在众人面前抬小许的身份,让她以后不会再听到这些冒犯的话,于是他压下打圆场的本性闭嘴。
屏风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许长悠走到屏风内,坦然看向容峥,“聊完了吗?”
容峥抬眸,“不玩了?”
晚宴被他说成儿戏,许长悠有些脸热,但还是坦然点了点头。
“那走吧。”他说着就站起身,将外套拎起来挂在臂弯,从容地对巴巴看着他的众人平声开口,“不要担心,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到了车里,许长悠还有些闷。
想了想,问他:“公司的事情真的很棘手吗?”
容峥转头认真看向她,“有一点,但很快就会解决,小悠能相信我吗?”
和他在席间全然不同的回答,许长悠觉得是夫妻间最真实的回答。
她握住容峥放在中控台上的手,“当然。”
容峥没有急着开车,继续问:“刚刚的谈话是不是听到了。”
许长悠点头。
“怎么想的?”
许长悠没有隐瞒,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您已经和我结婚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容峥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耳廓,轻笑道:“好孩子。”-
车快开到家,在红灯最长的一个路口等待时,许长悠接到了许有州的电话。
许有州所在的地方和京市有四个小时的时差,他那边已经是凌晨。
许长悠心里咯噔一下,有点着急地接下电话,还没开口,听筒就传出了父亲兴奋的嗓音。
“小悠,爸爸申请到回国的假期了,终于能陪你们过春节了。”
心慌被幸福覆盖,许长悠开心地攥紧了安全带,“爸,你记得把航班发过来,我和妈妈去接你。”
许有州连声说好,又叮嘱道:“你妈可能在洗澡没接电话,等会儿你回家跟她说一声。”
车窗外是回阑越的街景,许长悠这才想起容峥还在一旁,一转头看到容峥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
许长悠很快领略到他的意思,等又和许有州聊了几句家常后,清了清嗓子道:“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电话那头传来呼喊声,许有州和同事说了几句话,说完后给她解释道,“刚刚是你赵叔,跟我商量机票的事。”
许长悠知
道父亲所在的工程队忙碌,同时允许两个工程师请假很难得,于是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突然申请到假期了?”
“嗨——”许有州耐心地给她解释,“是你赵叔的女儿过年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公司肯定批假,我自己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就也给我批了几天。”
许长悠还没回应,许有州又亲切地和她说起了八卦,“赵坤可怜啊,女儿一声不响就订婚结婚了,这都过了大半年才告诉他,你赵叔那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悠你说说,赵叔的女儿是不是没把他当亲人。”
“……”
许长悠心虚地顿了好一会儿,忽略容峥扫向她的视线,低声对着听筒说:“……没这么严重吧。”
许有州叹气,又和她闲扯几句,突然想到被打断之前的对话,温声问女儿。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事?”
第57章 第 57 章 “又想脱我裤子?”……
因为许长悠没有和父亲介绍他, 接下来的路程容峥一直沉默。
等车开进地下车库,许长悠下车快跑几步拉住了容峥的手臂,“是这样的, 我准备等我爸回来先给他说一声, 然后再让你去, 这样不会吓到我爸。
许长悠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可以吗?”
“原来是这样。”容峥低眸, 一副了然的神情,“我还以为我见不得人呢。”
“……怎么会呢。”许长悠真诚道:“您这么帅,能力又强。”
“这么干瘪的夸奖以为我会信?”
叮,电梯到站, 许长悠跟着容峥进门,花言巧语她自小不知晓, 只好用行动来表示, 许长悠换好鞋从他背后抱住他,“那您怎么才信。”
许长悠耳朵贴在他的后背, 低醇的轻笑震麻她的耳朵, “看你以后表现。”
微微转动身体,许长悠看着他的侧脸说:“今天也可以表现。”
容峥转动手臂把她捞进怀里,“又想脱我裤子?”
那天喝的不算太醉, 是许长悠最后悔的事情, 清醒之后那些羞耻的记忆涌现脑海, 这两天才假装忘记,容峥又提。
“……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许长悠再次选择了装傻,容峥却没打算放过清醒的她。
大衣本就没系腰带,容峥轻易撩起了她的打底衫,“那换我来。”-
许有舟在她放假的前一天到达京市, 去机场的路上,许长悠一直在和梁伶商量怎么和父亲说明自己已经结婚这件事。
她怕许有舟会像赵叔一样痛哭流涕,想到这儿许长悠胸口就开始打鼓。
梁伶看许长悠紧张的样子,提议道:“晚上你去找子仪去逛街,我跟你爸说。”
许长悠犹豫两秒摇摇头,“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是我偷偷结的婚,我要是出去,爸爸肯定更伤心。”
“真的不让小峥来吗?”梁伶说完自己也否定,“还是算了,你爸本来就有点大男子主义,没说开之前我怕你爸要吵架。”
怀揣的紧张在看到许有舟那一刻崩塌,鼻腔猛然发酸,在许有舟看过来的时候,许长悠没有忍住眼泪从眼眶流出来。
许有舟的工作性质不算累,但他一个人在外懒得打理自己,视频和照片都有美化,等走近了许长悠才看到皮肤晒得发黑的父亲脸上有了不少皱纹。
看到女儿发状态,许有舟也抬手抹了抹眼角,和妻子女儿抱了抱才亲热地去停车场。
许有舟爱吃火锅,但他工作的地方需要跑很远的地方才能吃到,之前就听他在电话里抱怨过,许长悠就提前定了火锅店。
有口碑生意兴隆的火锅店,赶上春节,许长悠提前一天订了位置,却也只订到大堂,他们到了店内,许长悠报了预留的手机号,服务员带他们去了大堂中间的桌子。
点完菜,许有舟看到收银台旁边的柜子,站起来去给她们拿果汁。
许长悠环顾四周,相邻的卡座都坐满了人,空气中都是热闹谈笑,实在不适合开启一个有极大可能争吵的话题。
梁伶也有同样的顾虑,两人赶在许有舟回来之前达成共识,等他们吃完饭回了家,再聊她和容峥婚姻的事情。
饭吃了一半,容峥给她发来了微信:【接到人了吗?】
许长悠和容峥提及过这天许有舟晚上回国,但具体时间容峥并不知道。
即便许有舟不知道她在和谁聊天,许长悠还是心虚地飞快打字发送,并将声音关闭-
接到了,现在正在外面吃饭。
屏幕再亮,容峥直接问:【准备什么时候坦白,我去你家楼下】
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许长悠假装工作,去了店外给容峥打去了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听,她连忙问:“您最近不是很忙吗?”
“今晚有时间,你如果晚上说的话,我去找你。”
见容峥坚持,许长悠道:“是准备今晚说呢,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您不用来。”
容峥理性分析,“我在楼下等,你爸接受我可以直接上楼,要是没接受我也好想对策。”
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许长悠不再争辩,“那好吧,但您能不能……在小区外等?”
说出这话的同时,许长悠自己都觉得过分,但容峥顿了须臾还是应了下来。
火锅店离家不算太远,梁伶开车,许长悠坐在后座始终看向窗外,到达小区门外的时候更是聚精会神。
小区门头上挂着一排红灯笼,门前的沥青地面被映照得反射红光,光秃秃的树干上也挂着彩灯,人行道停着一排车。
梁伶车开得不算快,许长悠目光有限,还没能找出那辆熟悉的车,梁伶就开进了小区内,她讷讷从窗户收回视线。
为了营造温馨的气氛,许长悠打开了电视找出一个家庭类的电视剧播放,又去厨房切了水果出来,端着水果出来的时候,梁伶和许有舟两人正津津有味地磕着瓜子看电视。
许有舟看她忙碌,伸手接过盘子,“小悠别忙了,来和爸爸聊会儿天。”
心里咯噔一声,许长悠一错目光,看到梁伶微微点了下头。
许长悠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先是叉了一块橙子吃到嘴里,借由吞咽的动作缓解阵阵紧缩的喉咙。
迟早都要说,她就没有犹豫太久,清了清嗓子直言道:“爸,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许有舟放下手中的水果叉,看许长悠神色严肃,他也不觉挺直了腰,略一思考后问:“是你那天在电话里想告诉我的事情?”
打电话那天,面对许有舟的追问,许长悠拙劣的借口果然还是引起了他的怀疑。
梁伶把电视的声音调至最小,客厅一片安静,许长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一想到容峥在小区外等着,她就突然平静下来,觉得许有舟一定能理解。
许长悠抬眼看着疑惑的父亲,轻声道:“今年上半年,我结婚了。”
车窗外冷风吹着,车内的暖气开得却不高,卓凡在座椅上来回扭动半晌,看着不动如山的容峥终于忍不住开口,“这都多长时间了,小许怎么还不来消息。”
容峥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点了点,“快了。”
他素来严厉,就连手机都遵守他的命令,容峥话音刚落,许长悠就打来了电话。
不是微信而是电话,卓凡嘴角一扬,“这是成了,该请你这个女婿上去坐坐了。”
电话接通,听筒传来的声音却是像做贼,“喂,您还在小区外面吗?”
“嗯。”
“要不……您今天先回吧。”许长悠抱歉道:“我爸不是很高兴,等我再和我爸缓和一下再叫您来。”
容峥给幸灾乐祸的卓凡一记眼刀,“我明天要出差,现在还不
确定几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许长悠以更小的声音说:“那您注意安全。”
“……”-
许有舟的不高兴一连持续了几天,日常说话没有任何矛盾,就是不能提结婚这两个字眼,梁伶劝他见一见容峥再下结论,他只说需要冷静冷静。
因此许长悠没有找到软化他的机会,加之过年这几天事情确实多,容峥在国外也忙到需要抽空才能给她打个电话。
去外婆家聚餐的初二,临出门许长悠接到了容峥的电话,许有舟穿着羽绒服从卧室露个头,许长悠淡定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子仪。”
她边接电话,边拎起门外的垃圾,率先下了楼,一口气跑到楼下才重新把手机贴到耳朵。
听到她匆忙下楼的声音,容峥没有理会她刚刚的掩饰,问她:“在楼下?”
许长悠压下喘息,“对。”
“去楼道听。”
许长悠一怔,发现楼下风有些强劲,跑下楼的热气已经被吹散,她戴上外套的帽子,听话地去到楼道内,将寒风隔绝在楼栋外。
“您快回来了吗?”
“快了。”容峥问:“是不是今天回外婆家?”
许长悠应声“嗯”。
“地址给我发过来,我买了些礼品送过去。”
“不用了,外婆家已经堆了很多了。”
“小悠想不想我快点得到认可。”
许长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将地址告诉了他。
挂了电话,楼道里正好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许有舟和梁伶说话的声音,许长悠低头发现,刚刚只顾着接电话,垃圾都忘了扔。
到外婆家的时候,离中午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舅舅一家人没有来齐,表弟去补课,表姐梁琪的丈夫加班。
曾蓉和梁琪的脸色都不算好看,见到许久没回家的许有舟才勉强笑了一下。
因着梁适和曾蓉对欠款的宽限,许有舟心存感激主动和梁适攀谈,“听小伶说今年你们公司效益不错。”
梁适谦虚道:“还行,勉强养家。”
曾蓉叹气道:“都是死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比头脑活络的人。”
许有舟觉得她语气奇怪,以为是在点他赶紧还钱,他就好声好气道:“欠你家的钱我一定尽快还,明年还有悠迪拜一个项目,奖金很多。”
曾蓉笑了笑,怪腔怪调地回:“不急。”
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朝坐在凳子上的许长悠瞥了一眼。
许长悠没在意,单子仪给她发来一家男模酒吧的信息,说得赶在复工前好好享受一把,从前单子仪叫她做什么她都是马上答应。
她抿着唇瓣,想,自己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去男模酒吧这不就是背叛?许长悠指尖轻点给单子仪发去回应-
我是已婚妇女,不好出没这种场合-
你老公又不知道,再说我们也就是看看,这和看咱们肌肉男电影有什么区别。
许长悠提醒,【我没有看过肌肉男电影。】
单子仪油盐不进,【所以更得来看看啊,你放心我一个单身美女自己去这种如狼似虎的地方吗?】
许长悠无奈地妥协一步,【我可以在楼下等你。】
单子仪直接给她发了一条欢呼感谢的长语音。
许长悠正挑选着表情包,肩膀被人拍了拍,梁琪扫了一眼她的屏幕,笑道:“跟男朋友聊天?”
许长悠按了一下熄屏键,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和朋友。”
梁琪挑了挑眉,显然是不信,脸色暧昧嗤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被梁适的声音打断。
“新闻里这不是盛柏吗?”梁适转头看向许长悠,“小悠是不是在盛柏旗下的公司上班?”
许长悠随口应一声,注意力全放在电视里的财经新闻里。
主持人侃侃而谈,将盛柏的危机剖析得细致清晰,盛柏现在的总裁容峥拥有最大的股权,可同样持有高股权的容谦已经和苏家放出了联姻的消息,这则新闻最后以主持人得出结论收尾。
盛柏如今的掌权人地位不稳。
啪,许有舟把杯子放在玻璃茶几,看向许长悠的神色严肃。
和许有舟坦白时,许长悠和他说过容峥的身份,许有舟担忧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两人身份差距霄壤之别,此刻再看到这则新闻,许有舟不免更加不赞同他们的关系。
许长悠心里却没太大波动,容峥和她说的话犹在耳中,他唯一一次不确定,许长悠却对他抱有十二分信任。
梁伶悄悄拍了拍许有舟的后背,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这是他们在家商量好的结论,因容峥身份问题和许有舟的不赞同,他们暂时不将这桩婚事告诉亲戚。
面对梁伶的的强势,许有舟只好先稳下心神。
电视的台一转,几人终于将刚刚的新闻抛诸脑后,只有梁适还在小声念叨,“也不知道这盛柏的股票会不会跌……”
曾蓉打了一下他的手机,“天天股票股票,关心关心你女儿的事情吧。”
“嫁都嫁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曾蓉冷哼一声,“你研究这些行业的股票,怎么不教教你女儿找个行业总裁嫁了!”
梁适额角直跳,“别什么都怪我头上,梁琪这个丈夫也是你同意的。”
梁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爸妈别说了,你们还嫌我不够丢人是吧。”
梁伶之前听梁适说过一句,梁琪和丈夫家境相当,男孩人也老实,可等梁琪怀孕才发现对方嫖/娼,她自己也因为情绪激动而流产。
曾蓉还摆着一副和梁适吵架的架势,外公外婆连忙把两人拉开距离,好声劝。
见曾蓉气得流眼泪,梁伶再也顾不上之前过节,抽出纸巾也上前去劝。
曾蓉边擦泪边追悔莫及,“当初就该多观察一段时间,这么仓促结婚最后害得还是孩子,以后几十年梁琪怎么过啊。”
梁伶听她没有让孩子离婚的意思,想到毕竟和她是亲人,到底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嫂子,你还是让小琪离婚吧,及时止损也比一直耗着强。”
曾蓉闻言猛地顿住,脸色阴沉瞪向梁伶,“你安的什么心?就这么见不得小琪过得好?她离婚以后别人怎么看她,以后嫁不出去你能替她兜底是吗?”
梁伶被她冷厉的表情和急促的问话吓住,许长悠拉住梁伶的手,许有舟上前搂住梁伶的肩膀把她往后带了带,声音也带了厉色,“小伶好心劝告,你看你说得什么话,到底谁没安好心?”
曾蓉看着他们一家人亲亲密密,瞬间怒上心头,凭什么他们欠了钱还过得逍遥自在,他们家老老实实生活却要遭受这种事情。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认定他们家不过是表面平静,里面的腌臢不知道多少,曾蓉看向许有舟,一字一句问:“你有闲心掺和亲戚家的事,不如睁大眼好好看看自己家的龌龊事——”
呼吸一窒,许长悠抓着桌沿惊惧地朝曾蓉看过去。
看到她的表情,曾蓉脸上写着得意,扬声道:“小悠早把那七十万还给我们了,你们不知道吧。”
曾蓉重新看向愣住的梁伶和许有舟,“她为什么不敢告诉你们,因为都是脏钱,不知道傍了几个有钱老头拿到……”
啪——
曾蓉没说完的话被梁伶的一巴掌打断,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她瞪大眼睛伸手就要还回去,却被梁适禁锢住,并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
梁适的话说完,客厅内陷入了争吵后的死寂,许有舟和梁伶不可置信地看着许长悠。
被曾蓉当众诋毁不算什么,可因她的隐瞒让父母被人骂到脸上,这让许长悠觉得羞愧,可这钱确实是合约拿来的,她嗫嚅着说不出解释的话。
笃笃——
大门突然被敲响,所有人皆是一愣,梁家在京市亲戚少,邻居也不算多熟,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访。
坐在大门旁沙
发上的梁琪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去开门,大门缝隙逐渐变大,楼道内呼哨着的冷风也卷了一些进来。
男人很高,深邃的眉眼低下来朝室内望去,细腻厚重的的羊绒大衣随意敞着。
万物萧条的冷冬里开出一朵正好的蔷薇。
男人矜贵到和破败的楼道格格不入。
梁琪本能以为他走错了地方,结结巴巴问:“你是,是谁?”
容峥没看她,指节屈起在大门上敲了敲,让站在几步外的妻子抬头看他。
“许长悠丈夫。”
梁琪听到这话,下意识让开了路,容峥朝几个愣住的长辈温和笑了笑。
他走到许长悠面前伸手蹭了蹭她发红的眼角,看到她凝滞住的可怜模样,笑问:“这次被欺负了?”
第58章 第 58 章 “去浴室做?”
梁适认出眼前的男人, 讶异道:“你是风港的容总?”
他话说完,曾蓉脸色一下变了,“既然是小悠的丈夫, 你知道她……”
曾蓉被容峥扫过来的视线震住, 原本高涨的士气瞬间哑火, 两片嘴唇黏着张不开。
容峥神态坦然, 平声问她:“她什么?”
曾蓉犹豫了两秒, 动了动嘴唇,“在外面借钱。”
“七十万?”
曾蓉点头。
像是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容峥抬眉哂笑,“不是借, 是给,知道婚姻财产是夫妻共同的吗?”
曾蓉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话, 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成了跳梁小丑, 梁琪将面色灰败的曾蓉拉进卧室关上门,结束了这场闹剧。
丰厚的礼品还搁在门外, 容峥的助理一一将礼品拎到客厅, 又很快离开,外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走到梁伶身边, 小声问:“小悠结婚怎么不说一声。”
梁伶忧愁地摇了摇头, 被刚刚的争吵闹得头疼, “妈,我先带小悠回家,改天再来吃饭。”
到楼下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许有舟看向跟在女儿身后的容峥,“你给了小悠多少钱?”
许长悠抿紧下唇紧张地看向许有州。
容峥在身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随后看向许有州,“七十万。”
因为七十万金额已经巨大,许有州没有怀疑,点头严肃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支中性笔和一个小尺寸笔记本,刷刷地写了两页,朝容峥递了过来。
“我写了个欠条,你把字签上,我之后给你把钱还清。”
因着工程师职业使然,许有州外套里经常揣着纸和笔,梁伶和许长悠已经习惯。
容峥却愕然,甚至以为许有州外套揣纸笔的行为是专门为了防他。
许长悠戳了戳容峥的手臂,示意他接过,容峥凝了一下眉头从许有州手上接过纸和笔,用手掌做支撑签名。
没人比许长悠更了解她的父亲,一板一眼,行事坦荡,让他不明不白地欠别人的钱,他肯定不愿意。
看着许有州拿过笔记本,将其中一份撕下来递给容峥,许长悠暗自松了一口气,谁想许有州把欠条往口袋里一塞,拉着她就上了停在一旁的车。
啪嗒,许长悠隔着紧闭的车门,和窗外的容峥相视无言,都因许有舟的行为而发懵,待车开起来,许长悠醒过神,对被轿车甩到后面的容峥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许有舟自小对她实行的都是温和的教育,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强势,等到了家许有舟让她坐在沙发上,梁伶一脸忧虑地和许长悠一起坐下,看到父母的架势,许长悠不由得紧张。
茶几的茶壶有许有舟出门前倒进去的开水,许有舟拿起杯架上的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她面前,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是我的错,没给你创造好的条件,导致你跟别人借钱。”
悬着的心脏坠到底,许长悠鼻腔酸着,没忍住流了泪,嗡嗡道:“您别这么说。”
梁伶给她抽了几张纸,“也怪我没早点意识到,曾蓉那么咄咄逼人的人,怎么可能说缓就让咱们缓。”
许长悠满脑子乱麻,听许有舟继续道:“但你怎么能因为钱就和别人结婚,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许长悠哽咽道:“我承认一开始是为了钱和容峥结婚的,但我现在是真心爱他。”
“你真心,有想过他真心吗?”许有舟沉声道:“就算你们现在是真心相爱,那以后呢?你们俩差距太大了,我怕你以后会吃亏会受伤。”
许长悠顿了顿,抬眼认真看着许有舟,“可不能因为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否定现在,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许有舟低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还有几天才复工,我看他最近也忙,你这几天在家再好好想想。”
他凝着眉,下定决心般说:“真的考虑清楚,我就不再干涉,但他要是敢有对不起你,管他什么身份,爸爸妈妈一定饶不了他。”
许长悠深吸一口气,忍着没掉泪,点头说:“谢谢爸爸。”-
新春的余韵还在发散,夜里除了小区街灯,窗外还零零散散有几家亮着灯,但四下已经足够安静。
许长悠刚刚假装去卫生间听了听主卧的房门,听到许有舟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才轻着脚步回了房间,房门一关,才跑到窗户处拨通了电话。
通话很快被接听,听筒内传来快速且规律的键盘音,春节假期的深夜他还在加班,许长悠肃然起敬,“您好辛苦。”
打字声没停,容峥说:“再这么客气,我就别想进你家门了。”
许长悠没忍住轻笑了一下,“不会的,你很快就能来了。”
她停了一下,捂着脸小声叫:“老公。”
容峥的声音有一些懒怠,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办公室很多人。”
面颊一下爆红,许长悠面红耳赤挂断电话,将今天和许有舟的谈话编辑发给了他,容峥很快回信息-
好的,老婆。
口头上的“老婆”她已经听过,文字版的怎么也这么让人心跳怦然,许长悠盯着这则消息,久违地犯了病。
好想抱着他睡。
不过鉴于容峥还在辛苦加班,许长悠没有再骚扰他。
接下来的两天,容峥一直加班,许长悠久违地在家休息,两人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短暂地通个话。
即将复工的前一天,容峥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身,给梁伶打电话,约岳父岳母出来吃饭。
许长悠本来正在房间看电影,听到动静出了卧室一问,才知道父母要赴容峥的约。
知道后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不叫我。
所以等父母出门下楼后,许长悠给容峥打去电话,颇有些委屈地问:“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啊?”
“我怕你爸见到你和我站一起生气。”
许长悠挠挠耳朵,“……也对。”
答完,没了话说,她却不说结束语,更不挂断电话。
容峥笑了一下,问:“小悠想我了。”
“……一点点。”
“家里车是不是去保养了?”
许长悠“嗯?”了一声,不明白他的意思,“是的,怎么了吗?”
“等会儿我送爸妈回来的时候,你可以从楼上偷看我一眼。”
这是什么很好的主意吗?
许长悠在心里默默吐槽,闷闷回了一个“哦”。
不是好主意的主意却让她再也坐不住,电影播放着也不记得演得什么,许长悠游魂一样,每五分钟都要飘到客厅的窗前,朝楼下的街道张望。
一套流程不知道进行了多少遍,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单元楼下,容峥率先下来,再拉开后车门让梁伶和许有舟下车。
楼层不算低,他们离墙壁很近,许长悠只能看到三人的头顶,什么表情都没看到,在代表梁伶和许有舟的脑袋进入楼栋时,许长悠连忙快步回到房间,
错过容峥抬头看过来的目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心跳才逐渐平息,等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许长悠才假装刚发现一样打开卧室的门。
为首的梁伶脸上挂着笑,目光上移,许有舟嘴角也噙着一抹笑意。
心里已经飘满彩带,许长悠面上却还保持着平静,“你们都聊什么了?”
“聊他给你设立的信托基金。”梁伶怪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许长悠愣怔住,“我也才知道。”
许有舟坐到沙发上,倒满一杯水全部喝完,“他把自己的情况都跟我和你妈说清楚了,不管怎么样婚前协议和信托基金能保证你的权益。”
他停了几秒,不情不愿道:“这小子还不错。”
许长悠压下心头的喜悦,也坐到沙发上缓慢地喝水,心思却已经飘到了窗外,可梁伶却去了窗边整理精心培养的多肉。
父母一左一右把住了窗户,许长悠心里升起焦急的火焰,却没好意思当着两人的面去看楼下。
余光扫到自己卧室里的垃圾桶,她刚刚躺在床上看电影时往里面扔了不少零食包装袋,垃圾桶内甚至都露出了一角。
许长悠放下水杯,站起身去到卧室,穿上外套拿上手机,将垃圾袋系好,打开卧室门对父母说:“我下楼扔垃圾。”
得感谢她的卧室离大门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没等许有舟反应过来,许长悠已经拉开大门,假装淡定地下了楼。
楼梯越走越快,许长悠最后跑了起来,漏进楼道的一点风在耳边呼啸起来,心跳比脚步更快地撞上胸膛。
跑到一楼的拐角,许长悠看到容峥背着光站在楼栋口,她还没能看清容峥的表情,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容峥第一次被她带得趔趄,往后顿了半步才稳住身体,掌心拍在她的后背,缓解她剧烈的心跳。
等她呼吸顺畅后,容峥低眸看着她发红的脸颊说:“一点点?”
许长悠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脸往他的大衣上埋了埋,“很多。”
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许长悠才意识到楼栋外正刮着寒风,天色也暗了下来,她松开手臂把容峥往楼道内拉了拉。
她还捏着垃圾袋,没有去扔的意思。
容峥抬起手在她耳廓捏了捏,“小悠跟不跟我回家?”
许长悠咽了咽因急促呼吸而干哑的喉咙,犹豫不决地抓着他大衣的衣摆。
她从小就乖,没有违背过父母的意愿,下楼扔垃圾然后和男人跑了这件事,在她的字典里太出格。
可这个男人是她合法的丈夫。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许长悠握住容峥的掌心,说:“回。”
轿车刚开出小区大门,梁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在座椅上吓了一跳,容峥摸了摸她的脑袋,将车停在路边接起了她的电话。
“小悠,扔个垃圾怎么还不上来?”
容峥声音坦然,“我是容峥,刚刚在楼下小悠突然接到工作电话,我现在送她去公司加班。”
梁伶本能不相信,可听容峥沉稳语气,怎么也不像撒谎,犹豫了几秒问:“那今晚还回家吗?”
容峥顿了一下,“时间还不确定,如果太晚的话就回阑越。”
许长悠也跟着开口,“妈妈,工作有点急,应该会很晚。”
梁伶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许长悠已经羞愧到无法面对手机,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灯笼消神。
越接近熟悉的地方,两人就更亲密一分,容峥牵着她的手打开房门,待她进来后,他的指节就扣住了她的双腕,扣到了门上。
微凉的唇瓣很快被水液浸湿,研磨中变得发烫。
被容峥抱到玄关的台上坐着时,许长悠心有余悸看向大门。
容峥握着她的腰,声音暗哑,“换了密码,没人能进来。”
玄关的大理石台面冰凉,容峥发现之后就抱她回了卧室。
大衣被随意扔在地上,许长悠被容峥压在暄软的大床,带着薄茧的指尖从她打底衫的下摆伸进去,许长悠怔了一下,抓着他的手臂说:“我想先去洗澡。”
容峥抬高了一些身体,俯身看着她问:“去浴室做?”
上次在浴室胡闹被打断的记忆还清晰,许长悠红着脸说不出话。
握在腰间的指尖缓慢地抚摸,皮肉下的骨头被他碰到轻颤。
他又问:“乖乖,同意吗?”
第59章 第 59 章 “先吃你。”
浴室内全年恒温, 可脊背猛然挨上光滑瓷砖,许长悠被凉得睁圆了眼睛,细密水流自上而下倾泻到身上, 水汽白雾蒸腾, 很快就看不清容峥的面容。
朦胧间心会荡起, 脚急着去找可以支撑的实点。
因为没有穿拖鞋, 想到脚掌踩在湿漉漉的瓷砖上, 她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她稳稳踩在容峥的脚上,因重心不稳, 腰也被他揽着。
在逐渐加深的吻里,膝窝被他的掌心握住抬了起来, 身体腾空, 许长悠本能收紧牙关,咬上了他的舌尖, 又很快放开。
被容峥抱着出浴室的时候, 许长悠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低着眼睛去看浴室地面哑光的瓷砖,不满地说:“我还没有洗头, 但没力气了。”
容峥翻箱倒柜找出了沐浴球, 大概是刚住在这套房时阿姨买来的, 因他不喜欢泡澡也没有加浴球的习惯,所以就只有几颗,被阿姨放在柜子深处。
许长悠从浴缸里露出眼睛,拿着浴球看了半天找到限用日期,撕开塑料包装, 将浅蓝色浴球放进浴缸内,海盐清爽的味道弥漫开来,这对刚刚在热水中耗尽体力的身体来说再好不过。
她将头搁在浴缸台沿,容峥搬来凳子坐在后面将她被水打湿的头发拿在手中,他洗得不算快动作也轻柔,许长悠很快就睡着,等容峥给她吹头发的时候又惺忪醒来。
应她的要求,容峥给她拿来了拖鞋,她踩着拖鞋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他们各自喝完才去睡-
在家温存半天的时间,仿佛是容峥偷来的,自复工以来,他就去了邻市出差,每天忙到半夜,有时连电话都没时间打。
风港内部一切照旧运行,办公室表面一派欣欣向荣,其实人人都有些焦虑。
盛柏的危机新闻里播报的清楚,大家现在就是怕万一公司再易主,他们还会不会再经历一次裁员,有同事的朋友在盛柏总部工作,知道容谦行事风格严苛,所以就算没被裁,大家也担心薪资待遇减少。
更有甚者开始担心起许长悠,觉得她好不容易坐上总裁夫人的位置,一朝跌下来肯定不好受。
顾惜午饭前去了趟别的部门送资料,带回来一肚子气,愤愤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摔,“他们嘴怎么那么碎?!说你处心积虑接近总裁嫁入豪门,现在一定担心死了,我看是他们酸死了!”
许长悠正在做分析,点在平板上的电容笔没停,“没事,他们也就在背后说说。”
风港部门众多,即便她入职一年多,其他部门的同事她就只认识几个,不了解的人听到谣言难免会加以猜测。
秦兆转过头,“所以容总怎么样了?”
许长悠无奈地抬抬唇角,“一直在临仙加班。”
顾惜也蔫蔫坐回椅子,“我不是咒你啊,要是容峥真的下位,你们准备怎么办?”
许长悠终于放下笔,“该怎么做怎么做啊,我继续工作,他大不了再找份工作嘛。”
顾惜和秦兆同时竖起大拇指,“小许真豁达。”
许长悠笑笑,没有说自己曾经经历过家庭破产,自那以后对于金钱她就不再执着,想着这段时间父母和容峥都在身边的日子,觉得这就够了。
工作几天,又到周末,周五下班前,许长悠意外接到一通陌生号码,以为是快递她随手接下,听筒里却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
“许长悠,出来喝个咖啡?”
许长悠顿了顿,不确定地问:“谭莺?”
“对,”谭莺道:“敢来吗?”
临近周末的咖啡馆本该热闹沸腾,许长悠按照谭莺给的地址到闹市区的咖啡馆,输入密码打开玻璃门却见里面分外安静,大堂只有吧台,客人全在里面的
包间。
服务生正好要去8号包间上咖啡,许长悠跟着服务生一起进到包厢,谭莺已经坐在沙发,等服务生出去关上门,她开门见山问:“你说的能帮容峥的办法是让他和你结婚吗?”
来之前的电话里,她说能帮容峥解决危机后,许长悠爽快地答应了应约。
谭莺自以为许长悠是着急的,那见了自己一定会低声下气。
但她却没有。
非但没有,居然还不冷不淡地说出了她的计划。
谭莺挑起了眉,“你既然知道这么做能帮助容峥,还不收拾收拾跟他离婚?”
谭莺说话素来趾高气昂,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看人仍然睥睨,但面对她许长悠从来没有感到胆怯。
说来好笑。
许长悠来应约,是实在好奇谭莺为什么对容峥穷追不舍。
左右容峥不在家,她又没有工作要忙,就当出来转一圈。
鉴于谭莺是个直接的人,许长悠没绕弯子,直接说:“这个提议你该去问容峥,但我想他不会答应。”
谭莺上下扫着眼前的女孩,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和许长悠见面,本以为她就是个菟丝花,被自己问两句话就会抹泪,那成想许长悠离了容峥反倒将一身的刺亮了出来。
她不理解地嗤笑,“我说你跟容峥结婚不就是图他权势,要是他这些没了你准备怎么办?”
“……是他要跟我结婚的,”许长悠坦然,“工作没了就再找啊。”
“……”
谭莺脸色很黑,顿了好一会儿才瞪她,“你这是在跟我秀恩爱?”
“没有这个意思。”许长悠摆摆手,想了想不顾谭莺的冷脸问:“所以……你真的很喜欢容峥吗?”
谭莺嫌弃地打量她,“你知道我和容峥联姻能创造多少价值吗?至于感情,也就你们这种蠢人才在意。”
她轻蔑地得出结论,“幼稚,天真。”
许长悠莫名其妙被断定为蠢人,心里也起了些忿忿,对仗回怼,“市侩,精明。”
两人怒发冲冠安静对峙,许长悠站起来要走,谭莺伸出身手臂拦住她,冷声道:“咖啡给我喝了。”
刚刚说话带了情绪,许长悠确实渴了,谭莺给她点的是一杯冰拿铁,咖啡杯小巧,她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她温声强调:“我是为了不浪费粮食。”
谭莺那杯已经喝完,她站起来率先出门,抛下一句问话,“容峥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牙尖嘴利吗?”
许长悠跟在她哒哒的脚步声中,也出了包间,“你如果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可以告诉他。”
谭莺很少被人怼到哑口无言,拉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转身仰着脖颈居高临下看着许长悠,“你最好祈祷容峥和你是一样的人,不然等他什么时候明白过来需要谭家的势力,我一定会回来。”
许长悠安静站着,抿抿唇没忍住问了一嘴,“你看过喜羊羊和灰太狼吗?”
啪,谭莺把咖啡店的门狠狠怼上,深吸着气踩着高跟鞋走了-
工作一整天,下午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咖啡,许长悠揉了一下空荡荡的胃,四处看着寻找吃食祭五脏庙。
风港下班早,刚刚和谭莺在店里停了二十分钟,现在街上灯亮起人却不多,走过街角,许长悠看到顾惜曾给她推荐过的汉堡店,现在正好没人排队,她直接进了店内点餐。
她点了店内招牌的美式汉堡套餐,出餐后她端着托盘到临着落地窗的卡座吃,肉饼鲜嫩,蔬菜多汁,面包被烘烤得暄软,许长悠吃得满足。
快吃完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容峥之前说很少吃速食,许长悠拿湿巾擦着手,猜他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汉堡。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许长悠拿出手机,找出容峥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接听得很快,可听筒内却传来的工作的交谈声,她有些懊恼小声对着听筒问:“您还在忙吗?”
几声脚步后是打开门的声音,容峥再说话四周已经安静下来,“对,等会儿还得开个会。”
许长悠看看时间,又问:“那您吃饭了没有?”
听筒传来很浅的沉吟,容峥顿了一两秒才说:“得等晚上回酒店吃了。”
许长悠说:“你把酒店房号告诉我,我给你点外卖。”
挂断电话,许长悠将外卖软件的地址切换成临仙,汉堡店有很多家,菜单上的宣传照极尽诱人,但她莫名觉得没自己刚刚吃到的美味。
外卖软件又刷了一会儿,许长悠页面切出,想了想点开了买票的软件。
京市到临仙两个小时高铁车程。
汉堡店到高铁站仅需十五分钟。
而现在时间还早,容峥在电话里说十点钟才能回酒店。
许长悠这次没有犹豫,去吧台又点了两个汉堡,这次等餐的时候有了焦急的感觉,汉堡装进保温袋内,她打的车已经停在门外。
等坐上高铁,许长悠才有些恍惚,脑袋一热的情绪退散,她有些赧然,觉得自己行为夸张,又怕容峥忙到没时间理她。
可列车启动,没有回头路,马上要见到容峥的喜悦把其他情绪覆盖,她抱着装汉堡的保温袋,心口却感知到温度一般开始发烫。
到酒店的时间因堵车比预想晚了半个小时,她坐在酒店大堂给容峥发短信确认时间,得知他半个小时才到。
时钟嘀嗒走得很快,转瞬之间就到了十点钟,许长悠的心跳在看到容峥的身影的瞬间高涨至顶峰,又在看到他身后的下属时落回原地。
身体朝沙发旁的散尾葵枝叶里藏,她思考自己要走还是要留。
助手给他看刚刚科斯集团发来的协议,容峥侧眸看协议的时候,余光扫到大堂沙发上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莫名熟悉。
他伸手把伸到眼前的资料往下压了压,朝沙发上睇去视线,只一秒平直的唇角就勾了起来。
肩膀被拍,以为是大堂经理见她猥琐来询问,许长悠一抬头却看到容峥正站她面前。
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是说周一就回,小乖想我了。”
许长悠站起来,面对容峥下属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保温袋往他面前递了递,“我给您送餐。”
揶揄目光一束是安静照亮羞涩的光,几束就成了亮度极高的探照灯,将她神色中每一分难以掩藏的依恋都公之于众。
许长悠只好背对容峥的下属们,绷好脸颊,很识大体地说:“您先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待一会儿。”
容峥朝落地窗外湛蓝夜空扫了一眼,接过保温袋,又拉上她的手走到一行人前面。
“明天五点钟起来开个小会,然后去科斯谈合同。”
几人点点头,识趣地先他们一步上了电梯。
一台电梯上去,另一台下来,容峥牵着她的手上楼,顶楼的套房,容峥在厨房桌子上打开保温袋,打开盒子看到汉堡笑了一下。
因为还温热着,他就不打算加热。
还没将装汉堡的盒子拿起来,余光注意到自己的衣角正被人握着。
相贴的手掌分开后,许长悠凑近去感觉汉堡的温度,下意识就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看容峥动作停下,带着疑惑问:“不吃吗?还热着。”
攥着衣角的手被他拉开,容峥将保温袋推到一边,搂上她的腰将她放在桌上,“先吃你。”
第60章 第 60 章 “是谁在床上说腿软?”……
餐厅头顶的光柔和, 亲吻结束许长悠低着眼睛,看容峥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块阴翳,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容峥把她的手握到唇边, 潮湿的吻落到她的虎口, 许长悠把下颌搁在他的肩膀, “真做啊?”
容峥抬头揉了揉她的脸颊, “小乖不愿意?”
许长悠掌心撑着他的肩膀低头, “现在快十一点钟,你明天五点就要起床。”
容峥提了一下嘴角,“心疼我?”
两人靠得很近,许长悠被他低沉声音震得心口发麻, 不好意思地点头。
“那老公也疼疼小悠。”
许长悠被他说得耳根爆红,讷讷看着容峥到水池旁洗手, 清洗液被水流冲洗干净, 他再抽出纸巾擦干。
她穿着针织长裙,柔软打底袜被褪到小腿。
手还是凉的, 她下意识紧张, 然后就感到容峥的虎口磨了上来。
许长悠额头放在他的肩膀,余光看他指尖在灯下亮着水光,耳尖的热度往脸颊上蔓延, 容峥像是故意, 指尖在她的目光下揉捻。
她不说话, 抓着他手强制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容峥任由她用纸巾把手指擦红。
汉堡还是凉了。
许长悠执意和他一起等加热。
机器极小的嗡鸣给大脑做按摩,她缓缓记起楼下大堂容峥和下属说的话,敏锐地捕捉到了重要字眼。
科斯建材。
临仙市建材行业龙头,财力和京市的苏氏集团比肩。
许长悠扯了扯容峥的袖口,“你不准备和苏家续约了, 要和科斯合作?”
容峥打开微波炉,将热好的汉堡端到流理台,“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事?”
许长悠抿抿唇,“我都准备给你找工作了。”
容峥笑了一下,“那我得感谢你,小悠想要什么?”
小时候的许长悠如果听到有人这么跟她承诺一定欣喜若狂,可现在她仔细想想,什么都有了,她摇摇头,“现在又不用找了。”
容峥挑眉,“合同还没签,小悠还有帮助我的机会。”
许长悠微张着嘴唇,一开始真的以为容峥胜算不高,可看他一脸运筹帷幄,她了然于心,“您早就胜券在握了吧,我根本帮不上忙。”
“怎么帮不上。”容峥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揽着她的腰道:“本来以为要到周一才能谈好,你一来就提前了两天。”
他略思考一下,问:“周末想去哪玩?”
过年前后这段时间,两人各自忙碌,认真算下来,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更别提一起去别的城市。
许长悠眼睛立刻亮了亮,“我现在去搜攻略。”
“不急。”容峥咽下口中的肉饼,“我明天去科斯开会,你在酒店好好想。”
许长悠犯了小时候春游前会失眠的毛病,想到容峥五点钟就要起床,她耳朵贴着容峥的胸膛,安静听着他的心跳,不知道多久才睡着。
放在床头的手机一震动,容峥很快醒来,把震动关闭后,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箍着,在不吵醒怀里人睡眠的情况下,容峥费了好长一会儿才从她的禁锢中脱身-
新闻比人来得更快,风港工作群里转发了盛柏和科斯的合作,页面很快被喝彩的评论淹没,许长悠被热烈气氛感染,她想来想去,还是按照最俗套的庆祝方式给容峥买了束花。
残阳西斜,酒店落地窗迎进橙红日光,整个房间都暖洋洋。
大门处传来刷卡动静,容峥抱着从外卖员手里拿过来的一束剑兰走了进来。
纯白花瓣染上暖意,逐渐向她靠近。
许长悠在霞光里站定,笑意盈盈地恭喜,“哥哥,希望你的仕途一直坦荡。”
容峥把花放在茶几,“那我贪心再要一个心愿。”
“什么?”许长悠说着已经贴到他身侧。
“小悠愿意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吗?”
鲜花芬芳,许长悠无师自通学会了甜言蜜语,“下辈子也可以。”
时间走到悠闲的下午四点钟,离晚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相爱的人凑在一起,总有消磨时光的办法。
夕阳从窗外悄悄溜走,静谧的蓝覆盖天地又从落地窗照进室内。
许长悠掀开酸软的眼皮,指尖揪着容峥脑后的短发,嗡声说:“……我有点累。”
容峥脑袋抬起一些,潮热薄唇贴在她的耳边,“那休息会儿。”
扣着腰的掌心朝后背收拢,容峥抱着她翻了个身,让许长悠趴在他身上聊天。
两人指尖交握,随意地说着话,话题天马行空,说完就抛诸脑后。
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就被容峥抱起来坐着。
这次力气更快耗尽,许长悠趴在他耳边哭着说“混蛋”。
容峥将她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吻变得轻柔,“我是。”
许长悠泡在堆满泡沫的浴缸内,舒服到不想动,违背刚和容峥说好要下楼去吃饭的约定,从浴缸里抬起湿润的瞳孔看着他。
“我能不能就在这儿吃?”
披着浴袍的容峥转头,把挡板搁在浴缸之上,他随意坐在浴缸边问:“想吃什么?”
肚子是饿,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吃什么,“餐厅有菜单吗?”
容峥说有,然后去卧房拿手机给餐厅打电话询问,顺便也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搁在挡板上。
他电话刚拨出去的下一秒,许长悠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惜。
容峥站在浴缸边,抬下颌示意她接电话,“我出去接。”
说完他起身朝浴室外走,许长悠甩甩湿漉漉的手指,划开了接听。
“许长悠,你老公牛逼啊啊!!集团在他手里稳了!!刚听财务部小刘的消息,今年的年终奖要往上调啊啊啊啊!”
许长悠拿开些手机,等电话那头音量减少,才重新贴回耳边,安抚起顾惜激动的心灵,“那太好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你还不给你老公打个电话贺喜!”
许长悠刚想回她自己正和容峥在一起,顾惜就继续说:“算了,你这么淡定的人就等容总给你回信了吧,话说好几天没见,你真不想他?”
咔哒,刚刚关上的浴室门再次打开,容峥站在浴室门前问:“海胆吃不吃?”
套房的浴室很大,窗户都关着,他低醇的声音甚至有了回音。
听筒内静默两秒,顾惜字正腔圆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和容总抓紧享受,我就告辞了。”
她说完,啪地挂断了电话。
都怪顾惜嗓门大,许长悠确定容峥听到了她的话,因为她余光看到容峥唇角噙着一抹轻佻的笑。
许长悠忍不住侧头去看朝她走过来的容峥,暗银色浴袍,腰带随意系在腰间,将他身形勾勒得落拓。
触感微硬的黑发垂在眉间,他深邃眼睛反射顶灯的一点光。
仿若情窦初开,许长悠心跳怦怦,把发红的脸颊藏在泡沫里。
容峥走到浴缸边坐下,伸手虚握着她的下颌抬起来,哂笑道:“被同事说笑一句也害羞?”
许长悠把他的手拨了下去,指尖交握没有松开,她怎么好意思承认,脸红哪是因为害羞,是她因色/欲熏心而羞耻。
吃饭时,许长悠和容峥商量明天的计划,临先市一年四季活动不断,即便是刚开春,沿湖公园就举办了音乐节,阵容也相当庞大。
等容峥看完,许长悠道:“虽然征求您的意见,但我已经确定要去了,因为临时买的二手票,不能退……”
容峥放下手机,“不是说了由你决定,你想去那就去。”
“噢。”许长悠把浴缸上的挡板放到地板,侧头对他说:“您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不行。”
“?”许长悠不解,为什么刚刚说听她话的容峥,下一秒就变卦。
容峥朝浴缸内扫了一眼,“是谁在床上说腿软?”
许长悠直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没了手臂的阻挡,容峥直接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睡前容峥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不停,他拿起来的时候,许长悠也抬眼去看。
容峥看着屏幕上容成仁名字,指尖一划直接把电话挂断。
想也知道容成仁现在打电话是为什么,觉得容峥脱离了他的掌控,怕他得了势把亲兄弟赶出家门,败坏家风。
可明明小时候,
没人管容峥被剪刀剪伤的手臂。
许长悠想得出神,容峥捏了捏她的后颈,低眸问:“觉得我冷血?”
手臂搂紧了一些,许长悠说:“觉得你挂得好。”-
舞台搭建在空旷的草坪,这次音乐节请的大部分都是摇滚乐队,整个公园被震耳欲聋的音乐覆盖。
两人喝着汽水站在人群后听歌,也乐得舒服自在。
他们临时起意来音乐节,野餐垫没有带,只在进公园时买了些零食面包。
因为没座位,两人干脆就站着吃,等到了午饭时间,坐到餐车搭的简易卡座上时,才觉得脚掌有些累。
许长悠从包内拿出手机,扫桌面上的二维码点餐,打开屏幕却发现居然有一通周蕊华的未接来电。
她拿着手机抬手要给容峥看,却见容峥神色微敛,他放在桌面的已经有了好几通容成仁的未接电话。
许长悠动了动嘴唇,还未说什么,容峥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是付则,容峥滑开接听键后,将手机拿了起来。
付则声音比平日焦急许多,“容总,老宅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老容总突发疾病进了医院,让你马上赶回来。”
容峥嗓音仍旧沉稳,“知道了,再给你打电话不用接。”
第 61 章【VIP】
第61章 第 61 章 “白天哄我晚上去点男模……
下了京市高速口, 付则和容峥的另一个助理正等在路边,容峥本想让付则送她回家,在许长悠执意要和跟他一起去医院后松了口。
付则一边开车一边汇报自己得到的消息, 容成仁住院的原因是旧疾复发, 是年轻时喝酒导致的病根。
听到容成仁现在在仁泽医院后, 容峥冷峻的脸色舒展下来。
仁泽作为京市名气最大的私人医院, 不仅医疗水平高, 环境也清幽。京市不少名门望族年老后直接在此养老。
许长悠一开始因付则语气凝重而紧张,现下看到容峥的态度也稍稍放下心来。
沿路繁华逐渐后退,轿车开进遮天蔽日的蜿蜒大道,五分钟后停在仁泽医院前院。
容成仁的贴身助理程肃正侯在住院部的楼下, 见容峥下车连忙过来迎接,“您可算到了, 容总已经等您一天了。”
程肃说完瞥了一眼站在容峥身旁的许长悠, 为难道:“您先自己去病房吧,容总想跟您聊一下公司的事宜。”
容峥提了一下唇角, “父亲病得这么重, 还有心思交代这些小事?”
程肃尴尬地笑笑,他态度恭谦,却应了容成仁的吩咐拦在他们跟前不动。
许长悠侧目, 看容峥神色冷肃, 抬起手把程肃往一旁拨了拨, “我父亲没告诉你,我太太在家才是说话算数的那个?”
程肃自然听说过,不论是家宴还是商业宴席,容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足了新婚太太面子,甚至有做小伏低之意。
他之前一直以为容峥不过是为了争夺股份逢场作戏, 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许长悠看程肃被瞥到一旁,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干脆地拉了拉容峥的手,“我在网上刷到这家医院的餐点很好吃,我去买一点。”
容峥哪会不懂她的意思,善良如她见不得别人为难,但规矩还是要立,他点点头,“买完到病房找我。”
对美食频道没什么兴趣的许长悠自然没有刷到过这家医院的美食,但说都说了,她去护士台问了方向后,干脆就去餐厅给两人买些晚餐。
仁泽医院的餐厅一共有两层,除了专门给病人吃的清淡餐食,也照顾到工作人员和家属的胃口,开设了很多口味的窗口。
许长悠买了几样方便打包的食物,去了住院的大楼,大厅内设有沙发卡座,许长悠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楼。
容峥给她发了病房编号,许长悠找到三楼的病房门口,这次没有进去,在门口的长椅坐下等待。
她刚刚在餐厅逗留了不少时间,病房内的谈话已经从公司机密过渡到了家庭矛盾。
容成仁的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压着怒气问:“容谦想和苏家联姻,我还没同意你着什么急?”
容峥平淡道:“没这件事,我也不准备和苏家续约,仗着合约到期狮子大开口,以后更难伺候。”
容成仁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是我想了个办法缓和,你早就对兄弟赶尽杀绝了。”
“这么担心当初为什么把集团交给我。”容峥平静地叙述,“因为你那两个儿子一个庸才一个废物。”
“你——”容成仁气得咳了两声,自觉无法撼动羽翼丰满的儿子,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以前再怎么闹,他们始终是你的亲兄弟,如果你不珍惜,等哪天我不在了,你就一个亲人都没了。”
“你从前就真没想到这个情况?”容峥轻笑了一声,“不会真以为这个家父慈子孝吧。”
容成仁脸色铁青,颤抖着拿起床头的玻璃杯摔在地上。
啪,容峥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反射病房冷调的光,和自己家暖黄的灯光截然相反,灯下那双温润的瞳眸说会一直温柔看着他。
“公司在我手中自然要按我的决策来。”容峥站了起来,冷淡看向容成仁,“至于你那两个好儿子,他们不作乱我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容成仁猛地出了一口气,倚在床头满面狐疑,“你怎么会突然改主意?”
容峥自小和他不亲,他在外出差,半夜到家,看到容峥带着伤从楼上下来从冰箱里拿水喝,路过他一句爸也不叫。
容成仁从那时候就觉得他这个儿子是个养不熟的狼,对他都不尊敬,对兄弟就必定只记得仇怨。
容峥大学毕业刚进公司时,已经在公司待了几年的容谦不满给他使绊子,容峥果然如他所料,厨房和容谦狭路相逢,精钢刀刃抵在容谦喉结,他自己却淡定。
之后被容辰拿刀刺伤也不见半点惊慌,很快就占据上位扼住容辰喉咙。
容峥的冷血,容成仁全都看在眼里,他只是求容峥能对兄弟手下留情,容家的颜面还需要维持。
他以为得和容峥胶着一段时间,没想到容峥突然答应了下来。
容成仁看着容峥不冷不淡的神情,再次疑问:“你真的能按你说的放过容谦和容辰?为什么?”
“你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容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出门前平声撂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我爱她,就当是为她积福。”
许长悠在脚步声接近大门时,无声地跑到了楼梯间,并关上了门。
容峥沉稳的脚步走向一旁的电梯,她捂着发热的脸颊等了一会儿才下楼。
一楼大厅无人,门外的台阶下,容峥侧对着门站着,许长悠拎着快要凉的餐点走到他旁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面露疑问:“我刚刚走楼梯上楼怎么没见您?”
“我坐的电梯。”容峥从她手中拿过打包袋,“我也奇怪,出病房时明明听到脚步声,一出门人不见了。”
他轻笑着侧目,“可能是跟你一样走的楼梯。”
许长悠搓了搓爆红的脸颊,和容峥一起去了车旁,容峥已经让助理离开,停车的前院此刻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坐进车里,她再也忍不住,把额头埋在他的肩上,“您真的这么爱我啊。”
容峥捏了捏她的后颈,“现在才知道?”-
许有舟要赶在项目开工前到项目部,航班就在周日,许长悠先和容峥一起回家帮忙收拾行李,然后一行四人去往机场。
他们出发得早,到机场时还有很多空余时间,就在机场外的广场说了一会儿话。
又要分别,不免伤感,许有舟不舍地抱了抱妻子女儿,对容峥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浅笑着和他聊了一些话。
聊得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容峥却认真听着,不时地回几句。
这次回程,梁伶没有之前那么伤感,坐到车上就已经联系上邻居打个麻将舒舒心,到小区外下了车,就赶两人也去逛逛街玩一玩,别只顾着工作。
上了车之后,容峥还未发动引擎,许长悠就脸色严肃地按住了他的手。
容峥抬着眉侧头,“我刚刚表现不好?”
许长悠摇摇头,“您有家人,我,还有咱们爸妈。”
容峥
难得愣了一下,知道她是在意昨晚容成仁的话,低眸无奈道:“不用谁的话都当真。”
“不行。”许长悠摇摇头,“要避谶,他不能这么说您。”
容峥提唇附和,“不能。”
许长悠本想应梁伶的提议和容峥去看电影,路上却接到了单子仪的微信-
之前加班耽搁了!!今晚我一定要点八个男模!!!
许长悠想起来之前答应陪她去男模酒吧,指尖点在输入框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背信弃义抛下单子仪,正要回复,单子仪又发来了催促-
别磨叽,我马上来阑越接你。
许长悠吓一跳,怕单子仪见到容峥说漏嘴,她连忙让单子仪到酒吧楼下等,她打车去。
和容峥说她晚上要和单子仪一起吃饭,他看过的眸光就有些深沉,但还是答应,在她的要求下将车停在路边。
许长悠手按在把手要开车门,被容峥掌着后颈接了个吻才放她下车。
打车到酒吧街外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单子仪站在垭口,老远见到她就兴奋挥手,等许长悠走进,单子仪就将酒吧详情页上的男模界面怼到她眼前。
许长悠兴致缺缺,“别忘了,我是在楼下等你。”
“没忘没忘。”单子仪自怜自艾,“我要是有大帅哥老公也看不上这些个男模。”
单子仪眼睛转了转,“话说,你来和你老公说了吗?”
许长悠叹气,“瞒着他的。”
“呜呜呜……”单子仪一把搂住她磨蹭,“你对我真好,为了我都开始背叛你老公了。”
许长悠再次提醒,“……我真的就在楼下等。”
单子仪的身影消失在酒吧入口处的楼梯,许长悠抬头看了一眼她去的那间酒吧的位置,然后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去单子仪的车里吃。
闲着无聊,许长悠干脆翻起工作资料,想新一年的策划案怎么做,她边翻看,边在备忘录里记笔记,关东煮很快吃完,她打开酸奶,继续边喝边工作。
酸奶喝到底,单子仪的电话打了进来,距离她去酒吧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许长悠接下电话问:“玩够了?”
单子仪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话,用比酒吧内音乐更亮的声音喊:“宝贝,上来玩,我打牌一直输,你来帮我打趴他们!”
许长悠也不自觉加高了音量,“输了就不玩了,你下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吃过才来的。”单子仪不服道:“赶紧来,不来绝交!!”
许长悠立刻觉出不对,单子仪一喝多脾气就大,容不下任何人忤逆,可她酒量明明很好,才四十分钟就醉,这是喝了多少?
她立刻拿着车钥匙下车,边给单子仪打电话边锁车上楼。
电话接通,是个轻佻的男声,“美女,什么时候来啊?你朋友都等不及了。”
许长悠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问:“马上到了,你们在哪个卡座。”
男声报了卡座号码之后,许长悠仍没有挂断电话,推开掩盖音乐的大门,许长悠发觉这间酒吧内环境昏暗,从她身边路过的几个男生打扮精致,直接朝她打起响指,“美女需要陪玩吗?”
许长悠眉头紧簇,没有理会他们,在浑浊的灯光下辨认每个卡座上的号码,找到09号卡座时,单子仪又输了牌局,一个穿着皮衣的男生把酒推到她的跟前,另一个男生问:“小姐姐,要再加酒吗?下次来可以免预约哦。”
单子仪不太清醒,居然真的听话地摸向了茶几上的酒水单。
许长悠上前把酒水单扔到了地上,拍了拍单子仪的肩膀,“子仪,看着我。”
单子仪闻声抬头,看到是她笑得灿烂,“小悠你来啦,你来帮我玩,我刚刚又输给他们了。”
许长悠用力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跟我回家,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给你妈妈打电话。”
单子仪从小被妈妈严加管教,工作了才偶尔想要放飞自我,听到许长悠的话她吓了一个激灵,皱着脸说:“同意我同意。”
许长悠架着她的肩膀要走,坐在沙发上的三个男生站了起来,七嘴八舌。
“小姐姐,你们不能走。”
“这个美女是单点的酒,不是团购,还没付钱。”
许长悠转头看着他们,视线清明,“我朋友来之前给我看了团购单,你们胡说以为我会信吗?”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她确实核销了团购的单子,但人是另点的,另外还点了几杯鸡尾酒。”
许长悠扫了一眼茶几,确实有几个空了的高脚杯,“行,你们跟我去柜台,一个个核销。”
其中一个男生站了起来,拦在她们面前,嬉皮笑脸道:“小姐姐,你跟我们去后台结账,这样便宜一点,下次来再找我们可以打折。”
许长悠看他油嘴滑舌,原本就没的信任值开始降为负数,“就去柜台结,你们谁跟着去?”
见她要走,三个人立刻急了,他们本来就是刚入行,骗骗年轻女孩多点酒,还能和经理走个假账,多拿点钱,运气好了还能带美女回家。
眼下带美女回家的油头已经没了,现在就连回扣都拿不到,其中一人干脆上手拉住许长悠,不让她走。
手机放在外套的口袋,口袋浅,衣角被男生一拉,手机就从兜内掉了出来。
坐在后方的男生伸手接住电话的同时,手机震动起来,屏幕显示有人来电。
为了拖住许长悠,男生拿着手机往沙发的另一头躲,动作间指尖擦过屏幕,接听了电话。
酒吧正在换歌之际,手机听筒清晰地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小悠,现在在哪?”
许长悠愣住,一手搂着单子仪,一手去抢自己的手机,男生却被电话里仿佛长辈的声音镇住,脱口而出酒吧的名字。
拿到手机之后,许长悠听到容峥在电话里说:“等我过来。”
她真有种被家长抓包的慌张。
酒吧就在市中心附近,容峥来得很快,到酒吧时,许长悠正在前台和几个男生掰扯费用,看到容峥的身影时,他们默契地噤声。
容峥气场太强,几个男生被衬托的仿若豆芽菜,一个个不敢再扯皮撒谎。
结了账,许长悠叫容峥一起,一人抬一个胳膊,把单子仪从沙发上抬起来下了楼。
因单子仪明天还要上班,许长悠提议两人分开开车,先将单子仪送回家,他们再返程。
容峥应下,全程高度配合,最后和她一起将单子仪交到父母手中。
从单子仪家出来,许长悠才觉得愧疚,和容峥一起下楼时在心里想着怎么弥补。
出了楼栋,快要走到车前,许长悠拉住了容峥的手,“我今晚不是有意骗您的……”
容峥转过身,背着路灯暖光低眸,“小悠白天哄我,晚上就去点男模?”
第 62 章【VIP】
第62章 第 62 章 “去卧室做吧……”……
容峥拉开车门, 许长悠拖住他的手臂不让他上车,势必要和他解释清楚。
被使唤了一整晚,现在又被人拖住, 容峥也不恼, 转过身靠在车身上, 神色淡然, 兴师问罪的架势。
许长悠被唬到, 缓缓蹭到他身前,“我真没点,是子仪说想看看,我就答应陪她在楼下等。”
容峥提了一下唇角, 不作声。
“我听到子仪喝醉了我才上楼的,您也看到了, ”许长悠比划了一下, “那几个男生看起来像高中生,我怎么可能感兴趣。”
“成熟的就感兴趣?”
许长悠懊恼自己说错话, 憋了半天, 说:“不感兴趣。”
女孩老实,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全盘托出, 还自以为做错事一样低眉顺眼。
但她确实做错了事。
容峥眯了一下眼睛问:“在酒吧被人缠上怕不怕?”
许长悠动了动嘴唇, 回想在酒吧和几个男生发生冲突的场景, 当时只觉愤怒,现在脱离那个环境才知道后怕。
她点点头,“有一点。”
容峥问:“下次还撒不撒谎?”
许长悠又摇摇头,“我是怕您不让
我去酒吧。”
“我没那么封建。”
春夜缭绕吹来一阵风,不知道从哪带来新鲜花香, 爱人说话的声音渐轻,仿佛草丛虫鸣,轻柔而婉转。
四下无人,许长悠倾身抱住他,贪心说:“那下次我们可以和子仪一起去。”
“还点男模?”
许长悠听出他的调侃,她收紧手臂,学着单子仪的话说:“不点,有更好的谁还理男模。”
“没有空口就说的道理。”
“?”许长悠不解抬眸。
容峥按在她颈骨的指尖有意无意蹭了蹭,“小悠要回家实践吗?”-
办公室沉浸在欢声笑语中,许长悠难得来晚一次,刚踏进办公室就被大家围住,同事们叽叽喳喳说着容峥的这次决策。
声音从左耳进右耳出,许长悠拿着手机挑选近期要上映的电影,严静一进办公室,围在一起的同事作鸟兽散。
等严静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大家也不敢再有大动作,顾惜悄悄凑到许长悠旁边,“看《鬼影再现》。”
“嗯?”
“你是要跟容总看电影吧?”顾惜一脸我都懂的样子,“这个我和暧昧对象去看了,效果老好了。”
许长悠更奇怪了,“什么效果?”
顾惜神神秘秘凑到她耳旁,“你想想,黑魆魆的电影院,大荧幕上突然Jump scare,你吓得一个激灵,容总不得好好抱着你安慰安慰。”
“……”许长悠委婉道:“我们都结婚了,用不着这种技巧了吧。”
“怎么用不着?”顾惜瞪大眼,“结了婚更需要新鲜感,听我的就买《鬼影再现》!!”
顾惜椅子转回去开始工作,留许长悠独自纠结,准备看电影的起因,是昨天做完她和容峥一起泡澡,聊到电影,容峥说自接手盛柏后没有空余的时间看电影,她立刻提议明日下了班就去看。
许长悠算是一个电影爱好者,昨晚她信誓旦旦自己来挑选电影,保证好看,而现在正好有一部口碑很好的刑侦电影在上映。
指尖滑动影片海报,许长悠看到顾惜推荐的那部恐怖片,猩红色的背景图上鬼影重重。
两部电影中来回滑动,她最后地定下了恐怖片,飞快买了票将手机倒扣着放在桌面。
……
容峥看了一眼电影票上的片名,在等候区找到这部电影的海报,粗制滥造的画面,无名的导演演员,类型上写着恐怖片。
唇角提了一下,他看着左顾右盼假装很忙的小妻子,“喜欢看恐怖片?”
“没怎么看过。”许长悠挠了一下耳垂,“同事说好看。”
电影开始后的十分钟,许长悠就庆幸自己和这部影片撇清了关系。
电影讲述了民国时期一个家族的命案,大少奶奶因丈夫出轨而自杀,从此冤魂就弥留空荡荡的古宅,直到一群来探亲的人在暴雨夜住进来,少奶奶因其中一人和丈夫长相相似开始复仇。
画面一转,随着红衣女子尖叫声响彻破旧鼓楼,镜头就开始狂闪,身后鬼影穷追不舍,女子踉跄出逃,等终于跑出鼓楼,来到暴雨的室外,摇晃的镜头终于暂停一瞬。
许长悠轻晃了一下脑袋,咬着吸管喝了口冰可乐冷静冷静,可乐还没完全咽进喉咙,鬼影就已经追了出来。
镜头再次摇晃……
由于镜头太晃,以至于许长悠根本没能看清鬼的模样,就更别说害怕,前座两个女孩却时不时发出惊叫声,在鬼脸再次贴进屏幕,且长达三秒时,许长悠装模作样跟着前坐的女孩惊叫了一声。
容峥的手臂果然搂了过来,挑眉垂目,看着她的目光含笑,“害怕?”
许长悠屏了屏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装的。”
电影还是没看完,两人拎着没喝完的可乐走楼梯下楼,商场的楼梯间干净宽敞,灯却出了故障,眼前黑下去的瞬间,许长悠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容峥从下一节楼梯转过身来,微微俯身,灼热气息铺洒在她的耳廓,“刚刚在影厅,小悠想做什么?”
容峥强势又温柔的看着她,不容置喙地要她演示,许长悠在他目光下逐渐烧着,抱住他微凉的外套才堪堪降温,而主动亲上去的唇瓣很快变得湿润。
下到地下停车场,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许长悠站在大道上等容峥将车开出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爸妈再反对也得离,我不能守着瓢虫等他悔改。”
“你这么想就对了,离了他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许长悠回头,看到梁琪和朋友正从道路右边走过,两人聊得专心没有看到另一侧的她,看她们离开容峥的车也开到身边。
车开出地下停车场,许长悠从前窗朝外看,澄澈夜空一片晴朗-
风港在港岛准备举行一场盛大宴会,整个市场部再次忙碌起来,许长悠电脑手机平板齐上阵,午休时才能远离屏幕歇歇眼睛。
一周的工作下来,许长悠负责的其中一场活动出了雏形,为了早点做完细节,她晚饭后决定加班。
部门加班的同事不少,一起去楼下买咖啡的时候撞见了容峥正带人进门,几人立刻撇下许长悠先走一步。
容峥和下属交代了几句工作,走到她面前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咖啡,问:“要加班?”
许长悠点点头。
“忙完了叫我。”容峥自然地伸手将她一绺碎发别到耳后,“我正好也开个会。”
容峥进电梯后,一个助理不解地问:“容总,会议不是改到明天早上……”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付则一个眼神制止。
……
许长悠沉浸到工作中时效率很高,一个小时过去,策划案的细节都添加完整,咖啡见底,眼睛也发酸。
她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泡茶,绿茶茶包放进杯底,冲下热水的瞬间,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
精神彻底放松,等茶泡开的时候,许长悠拿出手机随意翻看,icloud蹦出来空间即将用尽的信息,节俭如她立刻如往常一样将不需要储存备份的软件一一关闭。
茶泡好,空间也整理完毕,她悠然地端着马克杯回了工位。
工作已经整理完毕,她只需检查一下刚才的策划案就可以下班,可等她打开软件的一刹那,头顶像有响雷劈开。
几天时间辛苦做好的文件成了空白。
颤抖着手将茶杯放下,许长悠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她刚刚关闭所使用的软件的备份。
可即便这样,原有的文件不可能消失才对,她立刻扩充了icloud的容量,试着找回文件,却还是无果。
许长悠看着空白的文件,大脑陷入两秒钟的空白,然后她拿起手机去到电梯旁的走廊。
明知道客服不在线,她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理所当然地没人接听,她留言自己的问题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顾惜在办公室时就觉得许长悠不对劲,她快速把工作进行到下一个节点后,出门去找人。
电梯离窗户有五十米,顾惜走过去没注意到身后的电梯门打开,因为她看到许长悠正在窗户前抹泪。
走进一看,甚至还在颤抖。
顾惜忙上前拍拍她肩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许长悠喉咙哽着,眼眶被气得发红,模样甚是可怜。
顾惜深吸一口气,“容总要和你离婚?”
许长悠蹭了蹭眼角,“比这个更恐怖。”
话刚说完,两人身后传来容峥的声音,“我听听?”
到家时许长悠点的咖啡外卖正好送到楼下,许长悠一手拎咖啡,一手搂着容峥的手臂,吸着鼻子道:“麻烦您了。”
刚才在公司容峥听了她的问题之后,当机立断收拾她的东西,要回家帮她一起重新做。
策划案的逻辑许长悠已经熟记于心,资料参考从哪找也都有印象。
两人分工合作,窝在书房加班两个小时将策划案还原了七七八八。
窗外夜色已深,许长悠因晚上接连喝了两杯咖啡而没有困意。
但身体还是有些疲惫,她犯懒一样趴在容峥怀里说谢谢。
腰却被他的掌心箍住,他手臂稍一用力就将她放在了刚刚工作完的桌子。
为了舒服,许长悠回家就换上了睡裙,睡裙下摆坠着流苏,先是在桌下晃着,又被容峥攥在手中撩至膝盖。
握过钢笔的指尖摩挲她的皮肤,容峥淡声问:“我还没这文件重要?”
许长悠顿了顿,不明白他因冷冰冰的数据而不虞,她主动搂上他的脖颈,温声哄骗,“怎么会啊,当然是您更重要。”
“我只看事实行动,”容峥拨开小片布料,“小悠想怎么取悦我?”
许长悠又哭了,脸颊贴在被暖热的实木桌面,大概是环境庄肃,或者还有其他一些刺激源。
这次她感觉要被羞耻淹没。
最后开始语无伦次骂人,克制的“您”再也叫不出,“你”和“容峥”这两个称谓不停重复。
“容峥,去卧室做吧……”
“你混蛋。”
“……”
容峥把她软热的脸颊掬到掌心,低眸瞧那双被泪光笼罩的眸。
满足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喜欢他的小妻子在最亲密的时候唤他的名字。
没有尊敬没有礼貌,只有全身心的爱和恼。
汹涌起伏的河流,潺潺将他淹没。
容峥低头在她的眼角亲了亲,醇厚嗓音被她的泪水浸得暗哑,“再骂。”
第63章 正文完结
第63章 正文完结 “我找到你了。”……
风港在港岛举行的活动预计两天, 出席这次活动的不止内地的流量明星,还有港岛的老牌演员,所以此次参加的娱乐媒体很多, 严静决定抽出几人随她到现场出差。
出发前一天, 严静开小组会议, 规定明早大家在公司集合, 随公司艺人一起去机场, 坐飞机去港岛。
回家吃完晚饭,许长悠就开始收拾行李,加班回来的容峥进门对她说:“明天我也去港岛。”
“您也去活动现场吗?”许长悠嘴上说着,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
“去开会。”容峥在沙发上坐下, 给她递叠好的衣服,“跟你们住一个酒店。”
许长悠抬头, 听他继续说:“我跟严静说过了, 你跟我住。”
想到工作一天,大家都累得倒头就睡, 应该没人会八卦, 她点点头说可以,想了想又说:“但我明天想坐市场部的车去机场。”
容峥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翌日一早,许长悠先到工位把昨天打印好的资料收进包里, 然后跟着几个同样要出差的同事下楼。
严静已经和司机在等在楼下, 他们依照车牌号找到市场部的商务车, 严静降下车窗,叫他们上车。
许长悠站在最后面,等其他人都进去后,她刚要抬脚,发现车里已经没了位置。
严静从副驾驶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没位置了,小许你坐容总的车吧。”
总不能让其他人下来,许长悠点点头,等车开走皱着脸颊给容峥打电话,声音没底气地嗡嗡,“您能来B座门口接我吗……”
五分钟后,熟悉的轿车停在她身边,容峥拉开车门让她上来,并问:“怎么不跟市场部走。”
许长悠关上门,眼睛低着,“我还是想跟您坐一起。”
事已至此,不如卖个乖。
容峥轻笑一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想还坐那么远。”
“……”
前座的司机和付则都安静如化石,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许长悠还是有些脸红,一边朝容峥身边蹭,一边琢磨着等下了车就去和同事们汇合。
一路奔波,到港岛酒店时,许长悠欲盖弥彰一直磨叽到大家都领完房卡上了电梯,她才拎着行李去了顶楼的套房。
在酒店餐厅吃完午饭,市场部一行人就去了活动现场安排演员们彩排,一直忙到夜深才回酒店,第二天继续从早上忙到晚上。
和容峥见面的时间只有睡前的半个小时,见面时间急遽缩短,加上两人私密的空间,许长悠变得特别黏人,被容峥抱着去浴室洗完澡躺回床上才老实。
可即使昨夜再温存,第二天一早许长悠就变成了冷漠的打工人,出了房门就和他拉开关系,到了餐厅更是坐得离他最远。
付则看容峥慢条斯理吃饭,试探着问了一句,“许小姐怎么不理您?”
容峥掀眸淡然扫他一眼,言简意赅道:“害羞。”
付则闭上嘴,他就多余问。
活动最后一天,上午紧张的流程走完,下午没什么事,工作人员都松懈下来。
经过两天的合作,市场部的员工与港岛对接的员工已然熟悉,一行人约着到室外的咖啡馆买咖啡。
港岛的五月即便下午四点仍阳光明媚,草坪内有鹅卵石状的石凳,他们有坐有站放松地闲聊。
年轻男女,聊完工作状况聊婚恋,港岛男同事邹维用不太熟练地语调问许长悠:“小许有男友吗?”
许长悠笑了笑,把项链上挂着的戒指给他看,“我结婚了。”
邹维惊讶:“怎么会?你看起来这么年轻。”
“马上满二十六了。”许长悠笑道。
邹维笑着摇摇头,“在港岛三十结婚,都会被问有没有考虑清楚。”
说到两座城市的差异,两人话密了起来,话题转了一圈说到美食,邹维给她介绍港式不知名但极美味的餐厅,许长悠边听他说边拿出手机来记。
指尖正不停地敲着键盘,许长悠听到身旁有人说“容总”,打字的动作就顿住,她循着同事的目光朝草坪外的大道望去。
容峥正和合作伙伴江总边走边朝这边看过来,一行人精英派头足,压迫感也强,同事们都纷纷站起来回活动现场。
隔着渐渐浓郁橙黄的日光,容峥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她,许长悠一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转身跟着同事回了室内-
江珉和容峥认识了几年,第一次发现他这么奇怪。
会开完,容峥说要去风港的活动现场看看。
盛柏旗下的小公司开个小盛典而已,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没事去凑什么热闹,他不解问:“你是要去监督员工?”
容峥瞥了他一眼,“接太太。”
哦,江珉想起来了,容峥去年隐婚,老婆还是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他知道后以为容峥闹着玩,没想到容峥比谁都认真。
到了活动现场外,几人下车,迎着光朝草坪一看,容峥神色柔了下来,江珉朝那群聊天的员工看去,最外面站着一男一女,正低头看着手机说着什么。
江珉朝那低着头也秀美的女孩一抬下巴,“你老婆?”
见容峥颔首,江珉就笑,故意刺他,“她好像和旁边那个男人很亲密哦。”
容峥面色不改,“去挂眼科。”
“……”
又走近了些,女孩终于抬头,定定看了容峥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江珉笑出声,“你老婆怎么跟你一点都不熟。”
容峥抬了抬眉骨,“戏瘾犯了。”
“……”
江珉在心里默念,结了婚的男人最可怕。
结束工作又是晚上,大家收拾完资料,疲惫地瘫在车上回酒店,下车到大堂的时候,容峥坐在大堂的沙发,见他们进来,叫住了许长悠和严静。
严静疑惑走近,“容总找我有事?”
“给你请一天假。”容峥朝站在严静身后的许长悠抬了抬下颌,“明天带她去见长辈。”
严静笑了笑,“当然可以,小许有年假了的。”
洗完澡躺在床上,许长悠才想起来问:“明天要见哪个长辈?”
容峥看着她困到耷下来的眼皮,“睡醒告诉你。”
……
许长悠看着眼前的老人,愣了一会儿才问:“林叔?”
“诶,”林叔头发花白,看着两人时眼底有泪花,“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那个总是满
脸笑意,慈祥地拿着相机给他们拍照的老伯从记忆长河中浮现,许长悠鼻腔有些酸。
邱家没落后,林叔就在闹市区开了间冰室,每月回老宅检查一番,算是为邱家守住了最后一方天地,两人在林叔的冰室坐了很久,许长悠抵不住林叔的热情,吃了菠萝包配鸳鸯奶茶。
离开时,林叔拉住了容峥的手臂,“小峥去你妈妈的墓地看一看,她会想见到你的。”
容峥眸光微敛,点了点头应下。
许长悠儿时听闻容峥母亲对他的怨怼,十年后的现在也不曾听容峥提起母亲,她不知道容峥是否会听林叔的话,但她想让容峥凝起来的眉宇放松一分。
她按住容峥的发动引擎的手,“我们去看你妈妈吧。”
墓园入目一片苍翠,两人踩着整齐干净的石板上台阶,找到了邱连涵的墓碑,照片上的她笑得温柔,和容峥有几分相像。
许长悠把买来的花束放到墓碑前,又拉着容峥在碑前说了一会儿话,有关工作,有关爱情。
下台阶的时候他们和灿烂晚霞打了个照面,时光匆匆从眼前流逝,他们会向前,留在原地的人会释怀,等出了墓园,许长悠突然有些不甘心,为过去错过的时光。
“您刚毕业的时候是什么样啊?”许长悠在心里描摹着,却怎么都不准确,有些沮丧地说:“好想见见啊。”
“有照片,”容峥低眸,“要看吗?”
邱家的老宅经过年岁洗礼并不显旧,实木地板和旋转楼梯在灯下反射温润的光。
书房的书架被擦得一尘不染,容峥打开衣柜用目光检索,并告诉她,“当时我毕业一年,林叔打电话让我来港市祭奠外公外婆,林叔就趁机拍了几张照片,说要做纪念。”
容峥连续翻了两个相册,都没找到当时的相片,许长悠摸着肚子说有些饿了,他就关上书架的玻璃门,去给她热三明治。
山下的便利店买的三明治烤起来很香,容峥又撕开纸盒将牛奶倒进冲洗过的小锅,厨房被咕嘟的热气盈满,他突然想到,“那几张照片好像放在阁楼了。”
许长悠睁大眼睛,“我去找。”
容峥还没回,就见妻子已经啪嗒啪嗒上了楼,他伸手在锅上探了探,还不够热,只好无奈朝楼梯的方向说:“把灯都打开。”
旋转的木质楼梯将声音削弱变得稚气,一声“噢”的回应后,整个楼梯乃至一楼向上的空间都亮了起来。
牛奶终于煮沸,容峥将倒进玻璃杯的牛奶和烤到金黄的三明治放进托盘,端着沉甸甸的食物上了楼。
灯火通明中,他第一次意识到记忆中暗淡的老房子原来这么敞亮。
走到三楼的转角,阁楼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哒哒,木质扶手被人敲了两下。
他抬头,看到许长悠正趴在阁楼外的楼梯扶手。
她手中挥着一张薄薄的相片,笑起来的样子和儿时一样,瞳眸亮亮地对他说:“哥哥,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