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猫猫夫郎》
7. 萝卜炒腊肉
时候还早,两人从刘里正家出来,就去了周旺山上的小木屋。
自从跟于家人翻了脸,于眠是一刻钟也不愿多在家里呆。
晌午,于眠扫荡了周旺家的小灶屋,找到一点糙米和几根白萝卜,打算做个萝卜炒腊肉。
周旺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又插不上手,去外头薅了一把小葱回来。
“一个菜少了点,再做个小葱拌豆腐吧。”
这可是于眠第一次留在他家里吃饭,结果人家亲自下厨不说,早上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鸡蛋,周旺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于是把小葱放到灶台上,说道:“你先忙着,我去买豆腐去。”
“哎……”
于眠正在洗萝卜,想说不用,还没开口,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这小子。”于眠无奈,继续洗萝卜。
呆头就坐在一旁,把下巴枕在木墩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于眠看。
于眠洗完了萝卜,用刀整齐的切成圆片,瞥见呆头的目光,捏起一片萝卜在它面前晃了晃。
呆头毛烘烘的脑袋没动,眼珠子却随着的动作转啊转的。
于眠觉得有趣,捏起一片朝呆头丢过去:“萝卜你也吃啊?”
话音才落,呆头猛地一抬头,把那片萝卜吃了进去,咔嚓咔嚓,还嚼的挺脆。
于眠笑了,揉了揉它的头:“真好养活。”
一人一狗正互动着,听得外头有声响。
周旺端着一碗卤水豆腐,进了屋。
“这么快。”于眠道。
周旺:“一进村的赵家就是做豆腐的,刚出锅,还热乎的呢。”
他把大海碗递到于眠旁边,于眠正在切腊肉,抽空闻了一下,豆香味很浓。
“嗯,不错。”
周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是吧。”
“我,我还买了点松子糖,给你吃。”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三块黄橙橙的松子糖,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这下于眠切肉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松子糖这种东西村子里可没有卖的。
“从哪买的?”他问道。
周旺抿了抿唇,神情有点拘谨:“就,赵家夫郎给家里娃娃买了些,我……我问他买的。”
像是怕于眠误会什么,又赶紧解释道:“你放心,我真不是白拿的,花了两文钱呢。”
于眠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噗嗤笑了:“又不是小孩儿了,还馋这个。”
“你……你吃嘛。”周旺被他笑得脸蛋通红,手里举着糖,头也低了下去。
于眠便伸手捏了一颗放进嘴里,顿时,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轻轻一咬,糖又酥又绵,也不粘牙。
“好吃。”
“真的?”周旺猛地抬头,眼睛都亮了,“那,那下回我去镇上卖狼皮,再给你买。”
“嗯。”于眠应了一声,又捏起一块,递到周旺嘴边。
周旺一愣,“刷”地从耳朵红到脖子根上。
“我,我……我不吃,给你买的,你吃。”
“快吃。”于眠不跟他废话,把糖又往他嘴边递了递,不经意间,指尖触到了嘴唇,软软的触感。
周旺耳朵更红了,他顾不得许多,赶紧张口把糖吃了,手里还端着豆腐,慌里慌张拿起灶台上的小葱,就往外跑。
“我,我……洗葱去。”
出门时,差点被趴在门槛外边的呆头给绊个跟头。
周旺羞恼的抬手就给了呆头一巴掌。
呆头正趴在门口晒太阳,突然被人踢了一脚,又挨了一巴掌,整只狗都是懵的,一脸委屈的看向周旺,却只看见主人落荒而逃的身影。
于眠站在灶屋里瞧着这一幕,憋笑憋的辛苦。
太呆了吧,比呆头还呆。
将葱蒜爆香,萝卜片和腊肉一起翻炒,不多时,诱人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于眠将热腾腾的萝卜炒腊肉装盘,又切了一碟子细碎的葱花,跟捣碎的豆腐拌在一起,撒上些盐,搅拌均匀,一碟小葱拌豆腐就做好了。
唯一的遗憾是,周旺家里没有香油。
他心里合计着,等以后有钱了,必须得买一瓶。
这朝代本来调味品就少,再没有香油,那菜的味道肯定大打折扣。
将两碟子菜端上桌,周旺已经盛好了两碗糙米饭,摆好了凳子。
见他端着菜进来,赶紧伸手接过去:“快坐下吃饭。”
“眠哥,下回我来做,我做饭也好吃的。”
于眠倒是不在乎这些,他主动要求做饭,一个是他在现代厨艺就不错,平时下班回了住处,就喜欢做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另一个,他觉得自己既然来人家蹭饭了,又没出钱,没出食材,好歹应该出点力。
虽然他们快要成亲了,但现在还没成呢不是,总不好白占人家便宜。
菜虽然不多,但味道着实不错,腊肉咸香适中,瘦的劲道,肥的被爆出了油汁,咬一口,劲道又解馋,还有萝卜搭配调味,香而不腻,微微的辣度很是下饭。
小葱拌豆腐则清淡一些,不过豆腐鲜嫩,拌上碎葱又很爽口,也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吃过晌饭,于眠也没回于家,跟周旺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快到傍晚,两个人都有点饿了。
于眠又蒸了些红薯,做了点稀饭,两人凑合吃了一顿。
周旺家里能吃的东西实在少的可怜,他一边呼噜呼噜喝着粥,一边对于眠道:“家里平时就我一人,实在没啥吃的了,委屈你了,过两天我去镇上,你想吃啥,我多买点回来。”
于眠吃着热乎乎的蒸红薯,心里却在盘算别的事。
“你打算哪天去?带着我一起行不?”
周旺对他这个回答有点意外:“行啊。我后天去,到时候叫着你。”
“好。”于眠点头答应。
晚饭也解决了,趁着天还没黑透,于眠带上呆头回家。
“我送送你吧。”周旺道。
于眠摆摆手:“没多远,你歇着吧,有呆头呢。”
周旺想坚持,又怕于眠不高兴,到底还是忍住了。
站在门口,目送一人一狗下山,他竟然有点羡慕呆头能跟着于眠一起回家。
到家时,果然人家一家人已经吃完了饭,二嫂张采兰都开始收拾桌子了,看样子依旧是没有他的份儿。
见于眠带着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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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采兰动作顿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三呐,回来啦。”
于眠朝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正在灶屋里洗碗的大嫂朱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骂了句:“成天不着家,一个哥儿,像什么样子。”
于眠听见了,懒得搭理,带着呆头直接回了自己屋。
关上门,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小屋虽然又破又小,好歹是他自己的空间。
撸了会儿呆头,于眠从小窗户望出去,见院里没人了,灶屋也熄了灯,知道王香芹和大房二房的人应该都回屋休息去了。
正好,他可以烧些水,好好泡泡脚,舒坦一下。
刚要起身,忽然瞥见外头掠过一道黑影。
于眠一愣,摸到门把的手又缩了回来。
紧接着,就听到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屋里的呆头突然警惕起来,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耳朵也竖了起来。
于眠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吱吱”两声,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他门底的坏掉的洞里钻了进来。
是老鼠!
他倒是不怕,抬脚要踩,却被呆头抢了先。
只见呆头往前一扑,一爪子就按住了那老鼠。
但很快,第二只,第三只老鼠接连不断的钻了进来。
呆头一爪子一只,腾不出爪,就上嘴。
一口一只,倒也干脆利落。
不多时,足足五六只老鼠,都被呆头解决了。
于眠有点惊讶,都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想到呆头抓起老鼠还挺熟练的。
咬死了老鼠,呆头也不吃,整整齐齐摆成一排。
大黑狗还歪头望着他,像是在邀功。
于眠眯眯眼,伸手揉揉它脑袋:“明天奖励你鸡蛋吃。”
在周旺家,呆头的饭就是菜汤拌饭和蒸红薯,偶尔才有骨头啃,这么大块头就吃这些,那营养肯定是不够的。
也不知道他今天拿光了家里的鸡蛋,他那便宜娘又去买了新的没有,要是没有,那就只能奖励呆头别的东西了。
这时,门外又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于眠轻轻靠近门口,附耳去听,外头的人呼吸很重,像个孩子。
也是,这么幼稚的事,也只有小孩能干得出来了。
他猜测,应该是二房家的于金宝。
摸摸下巴,于眠又憋出个坏主意。
他从屋里翻出几段麻绳,用麻绳把几只死老鼠的尾巴拴在了一起。
然后轻轻把窗户推开一点,将五只死老鼠,往蹲在他门口偷听的人身上丢了过去。
果然,下一瞬,门外就响起了于金宝的尖叫,然后就是嚎啕大哭。
“啊啊啊!耗子!”
“呜呜呜呜!奶!奶!”
“有耗子啊!耗子咬我!”
听着熊孩子在门外鬼哭狼嚎,于眠心情好极了。
他也不急着开门,听着从正屋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默默数数。
果然,还没数到三,王香芹的声音就在院里炸开了。
“于眠!你给老娘滚出来!”
“金宝是你亲侄子啊!你连小孩儿也不放过?!”
8. 打起来,打起来
破门板被拍的“咣咣”作响。
于眠不紧不慢开了门:“又怎么了?”
“你说咋了!”
王香芹大嗓门喊了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孩子?”
于眠站在门口,呆头也凑热闹的挤了出来,蹲在他身边往外看。
王香芹本来气势汹汹,瞥见于眠身边的呆头,不由得拉着于金宝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要干啥?”
“你宝贝孙子往我屋里放老鼠。”于眠直接告状。
王香芹不以为意:“他还是孩子!小孩贪玩,你吓唬他干什么?”
“我可没有。”于眠低头瞥了一眼地上捆在一起的几只死老鼠,拿脚往王香芹和于金宝那边踢了踢。
“这几只老鼠被呆头咬死了,我绑在一起,丢出去而已,哪知道会正好砸金宝身上啊。”
说完,他瞥了一眼躲在王香芹身后的于金宝:“金宝,你说,小叔是故意拿死老鼠丢你的吗?”
于金宝早就被这几只浑身是血的死老鼠吓破了胆,哪敢说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于眠便笑了:“娘,你看吧?”
“所以说,别一有事就先找我的不是。你也说了,我挺大个人,干嘛跟孩子过不去。”
“再说咱家这么大,他蹲哪不好,偏偏蹲我门口,这可不能怪我吧。”
王香芹:……
她发现于眠最近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三两句就把她怼的哑口无言。
正这时,张采兰和老二于行,朱玉和老大于立带着于银元也匆匆跑了出来。
一见到自己儿子哭的满脸是泪的模样,张采兰顿时心疼的把人拉过去抱在了怀里。
“金宝别哭,让娘看看伤着哪了?”
于眠翻了个白眼:“他没事。二嫂,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张采兰正要埋怨于眠几句,结果被这话堵了回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行了,这事是金宝贪玩,好在都没伤着。”一旁的于行开了口,“老三,你也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呵,又来一个和稀泥的。
于眠笑了:“二哥,今天我是没被咬到,你能说算了。要是我被咬了,你也想就这么算了?”
于行脸上的表情明显一黑,咬牙道:“要是你真被老鼠咬了,二哥肯定陪你银子去治伤,也会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哦。”于眠点点头,“所以我没被咬,这事就翻篇了是吗?”
“于眠!你到底要干啥啊。”王香芹急了,“你又没伤着,还想咋样?”
于眠没理她,却看向了旁边的老大一家:“小孩犯错就是贪玩,他今天要是因为贪玩把这几只老鼠放进大哥他们屋里,大哥大嫂觉得能就这么算了吗?”
“眠哥儿你什么意思?”朱玉尖声叫了起来。
于立这个没啥脑子的脱口而出:“那肯定不行!”
“小孩得管,不教训一顿,他下回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来!”
“这才对嘛。”于眠很满意,“看在今天我没被咬的份上,让他给我道个歉就行了。”
于金宝被吓得不轻,躲在张采兰身后一声不吭。
张采兰顿时心疼了:“我替金宝道歉,老三呐,这事是我们金宝的错,对不住了。”
于眠却拒绝了:“二嫂,谁干的让谁来道歉。”
“可……”张采兰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于金宝,一脸为难。
于眠却没再理她,看向了站在朱玉旁边的于银元:“于银元,你说呢。”
“你少血口喷人!”˙
朱玉急了,上前一步将于银元挡在身后,指着于眠道:“关我们银元啥事?!”
“不关他的事,你急什么?”于眠道。
“你……!”
“银元他都没往你那凑!你凭啥说是他!”
“金宝这么怕老鼠,几只死老鼠就吓得哇哇哭,我觉得这主意不是他出的。”于眠道。
这话让张采兰双眼一亮:“对啊!我咋没想到。”
“我家金宝最怕老鼠了,咋可能干这种事?肯定是你家银元让他干的!”
“说不定这几只老鼠都是于银元抓来的!”
“你瞎说!我家银元才不会干这种事呢!”朱玉也急了,“你有啥证据说是我家银元干的?!”
“你还好意思说!”张采兰更气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夫妻俩得罪了老三,于银元肯定是想给你俩出气!”
“我家金宝才八岁,他懂什么!肯定是于银元让他干的!”
“你胡说!我家银元才不是那种孩子!”朱玉尖声反驳。
“你就是理亏!”
张采兰分毫不让,扑上去一把就薅住了朱玉的头发。
朱玉不甘示弱,也拽住了张采兰的衣领子,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于眠“啧”了声,拍拍呆头的脑袋,一人一狗偷偷退回了屋里。
院外,朱玉和张采兰撕扯的不分你我,于眠坐在自己的小破床上,翘着二郎腿听热闹。
原本,他是没怀疑于银元的。
但于金宝对死老鼠的反应,再加上朱玉反应过激的态度,着实叫他起疑。
外面两人厮打了半晌,才被于立和于行强行拉开。
彼时,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头发也乱糟糟的,很是狼狈。
王香芹搂着吓坏了的于金宝,看着她这俩儿媳妇,未开口先叹气。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于眠的错,是于眠丢死老鼠,吓坏了她的宝贝孙儿,应该好好挨顿教训才是。
怎么最后,她两个儿媳妇反倒撕扯起来了呢?
折腾了大半宿,众人都是又疲又累。
于行一把抄起于金宝,叫上自家婆娘回了屋。
于立看着朱玉脸上被抓的一道道的血痕,怎么想都气不顺。
“你瞅瞅你那熊样,平时好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打个架都打不过!”
朱玉也委屈:“那你就站那干看着啊!都不说帮帮我!”
“我咋帮?!”于立火了,“俩老娘们打架,我能上手?”
“行了!”王香芹被两人吵的头疼,没好气道,“都赶紧回去睡觉,这闹得叫什么事!”
于立挨了训,不吱声了。
他转身要走,突然瞥见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于银元,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
二房家就于金宝一个宝贝儿子,平时就娇惯的厉害,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八岁的孩子吃的白白胖胖,跟个球儿似的,平时见个虫子都吓得不行,确实不像是敢拿老鼠吓人的样子。
难不成……
他三两步走到于银元面前:“是不是你让金宝干的?跟爹说实话。”
于银元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半头,人也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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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的。
此时站在他高大壮的爹面前,显得很是可怜。
朱玉立刻就护上了,冲过来挡在于银元面前:“你干啥啊?自己儿子你都不相信了?!”
“让他自己说。”于立黑着脸。
“娘!娘!”朱玉急的赶紧叫王香芹,生怕于立动手打孩子。
“老大唉……”
王香芹刚要开口,被朱玉护在身后的于银元却突然说话了:“是我。”
“啥?”
这下不光是于立,连王香芹都愣了:“银元,你别骗奶,真是你干的?”
于银元“嗯”了一声:“老鼠是我抓的,放布袋子里塞给金宝,让他放进三叔屋里,我就给他一块鸡蛋糕吃。”
“你……”王香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这个孙子,因为身子不好,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听话又懂事,三个孙子里,她还真挺疼他的。
“你小子!”
于立抬手要打,于银元站的笔直,连躲都没躲。
“我就是看不惯他。”
稚嫩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于银元抬头望向于立:“他是爹的弟弟,怎么敢那么对爹?”
于立一愣,知道他说的是昨儿个自己被于眠塞毒包子的事。
于银元继续道:“我就是想教训三叔一下,没别的意思。”
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双眸闪着泪光。
于立一下子就心软了,高高举着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把朱玉扒拉到一边,抬手拍了拍自己小儿子的肩膀。
沉吟道:“是爹的好儿子。”
见于立没有要打人的意思,朱玉和王香芹都松了口气。
……
另一边,于行看着坐在床上,搂在一起哭哭啼啼的妻儿,十分头疼。
他早就看出来了,他这个三弟病了一场,心眼子比之前翻了十倍还多,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娘和大哥大嫂还上赶着去招惹,真是脑子坏掉了。
“以后,你们都离于眠远点。”
正在给于金宝擦眼泪的张采兰小声嘀咕:“谁想往上凑啊,躲都躲不及呢。”
她怀里的于金宝这会儿缓过神来,也不害怕了。
小胖子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的看向于行:“爹,是……是二哥让我去的。”
于行眉头一皱:“他又给你什么吃的了?”
“鸡蛋糕!”
于金宝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在回忆那鸡蛋糕的味道,还咂了咂嘴。
于行叹气,他这个儿子是彻底被他媳妇儿惯坏了。
嘴馋的要命,别人只要给吃的,说什么是什么。
“采兰,你要是不想养废了他,就少惯他的臭毛病。”
张采兰不以为意:“金宝还小呢,爱吃算啥臭毛病?”
“你一天到晚往镇上跑,就我一个人看孩子,我爱怎么教就怎么教。”
于行嘴唇动了动,辩驳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他往镇上跑还不是为了赚钱养活他们一家子。
大哥是个憨直愚孝的,大嫂会来事儿,把王香芹哄的北都不认识,那心都快偏上天了,有点什么好吃好喝,都先紧着大房。
于金元在镇上念书,于银元身子不好,动不动就要看大夫,王香芹那点压箱底的钱都贴给大房了。
他再不想法子赚点钱,还不知道一家子要怎么过活。
9. 青石镇
因着晚上闹了这么一通,于眠睡了个懒觉。
一睁眼,太阳都升起老高了。
他揉揉眼,一翻身,赫然对上一张黑乎乎的狗脸。
“嚯。”
于眠吓了一跳,抬手往呆头头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不痛不痒,呆头吐着舌头,前腿搭在床沿上,兴奋的蹦跶起来。
于眠无奈,抓紧穿衣洗漱,带着呆头出了门。
今天他要跟周旺一起再去趟里正家,拿他们的婚书。
刚出门,就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大树底下。
呆头撒着欢朝那人跑了过去。
那人十分敷衍的撸了呆头几把,站起身朝他看过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跟今天的太阳似的。
“眠哥!”
于眠也笑了:“等半天了吧。我今儿个起晚了,你咋不进去找我?”
“没多会儿。”周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知道自己不被王香芹待见,就怕他去了,于眠又被家里人埋怨。
“呦,这还没成亲呢,青天白日的,就凑到一块去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于眠闻声看去,就见对门的赵红梅端着个盆子,正站在那看着他跟周旺。
周旺顿时脸色一变,呆头也跟着低吠起来。
“赵婶子。”于眠一勾唇,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周旺。
而后朝赵红梅道:“我跟旺旺可比不上您家桂哥儿跟沈川,这还没成亲呢,孩子都揣在肚里好几个月了。”
赵红梅:……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嗫嚅半天,憋出一句:“这不是就快成亲了嘛。”
于眠一笑:“对啊,我跟旺旺也快成亲了呀。”
赵红梅:……
天是聊不下去了,她气哼哼把盆里水往外一泼,扭头进院子去了。
于眠心情大好,拉着周旺就走。
身后却响起一道文弱的声音:“眠哥儿。”
于眠一回头,竟然是杨成桂。
“有事?”
“我娘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杨成桂道。
于眠莫名其妙:“我没往心里去啊。”
见他这么说,杨成桂笑了:“那就好。我娘她就是见我得了沈家的亲事,心里高兴,才会口无遮拦的,你不见怪就好。”
于眠:……
好家伙,这茶味儿可太浓了。
不过,这点伎俩在他面前可不够看。
“我有什么好见怪的,”于眠淡淡道,“反正也是我不要的亲事。”
说完,叫上一旁的周旺:“大旺旺,走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别被有的人坏了心情。”
杨成桂看着两人一狗远去的身影,握成拳的双手气得直抖。
赵红梅赶紧把他拉进院里劝哄:“哎呀,你气个什么。跟了那穷小子,往后可有他好受的。”
一想到这,杨成桂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娘说得对,沈川那么有钱,哪是周旺一个穷小子能比的。
他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揽住了赵红梅的胳膊:“娘,那我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娘肯定给你准备的多多的,定不叫眠哥儿比过你去。”
赵红梅笑得牙不见眼:“而且啊,沈家说了,既然只娶你一个,那八两银子的彩礼钱,都是你的!”
“真的?”杨成桂眼睛一亮,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看来沈川心里还是有他的。
……
于眠和周旺去了刘里正家,刘里正果然已经写好了,用两块红布包着,小心的递给两人。
“都写好了,看看。”刘里正道。
于眠接过来,将两份婚书都仔细看了一遍。
刘里正的字沉稳有力,写的很是不错。
于眠谢过他,将两人的婚书交换,然后各自收了起来。
从刘里正家出来,于眠便打算带着呆头先回去,这两天确实一直在外面跑,他得好好休息休息,为去青石镇做准备。
种田小说他在现代也看过几本,知道一般住在这种小村的话,要去镇上不是什么近道儿。
坐牛车还好些,若是光靠两条腿,以他现在这个破体格,怕是要累死。
回到家已经过了晌午了,家里自然没有给他留饭。
于眠也不在乎,叫呆头在外头看着,他自己进去灶屋翻,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正屋里,朱玉听见动静,从窗户探头看了几眼,撇了撇嘴。
“仗着一只畜生在家里作威作福,什么东西。”
于银元一掀门帘从外面进来,见朱玉不高兴,问道:“怎么了娘?”
“没事,” 朱玉挤出一抹笑容,“你快去吃药吧,吃了药好歇会儿。”
“嗯。”于银元乖巧的应了一声,状似不经意道,“娘,虽然三叔跟沈家的亲事没成,但奶奶给三叔准备嫁妆,您也得上点心。”
“我才不管呢,”一听这话,朱玉来气了,“他的嫁妆关我啥事。这段时间咱家因为他,都闹成啥样了。”
于银元看着自己娘这副不开窍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您作为长嫂,不能让人嚼舌根。”说到这,他瞥了朱玉一眼,“再说,您不想看看奶奶都给三叔准备了什么吗?”
“嘶……”
朱玉听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对啊。”
她拍拍于银元的肩膀,笑道:“行,娘知道了。乖儿子,快去喝药吧,等会儿该凉了。”
“好。”目的达到,于银元便转身出去了。
另一边,于眠在灶屋没有找到吃的,直接去找王香芹要。
王香芹没法,只好从自己上锁的柜子里掏出一小袋米,递给于眠。
不情不愿道:“自己煮点吃吧。下回再过了饭点才回来,就给我饿着!”
“好嘞,谢谢娘。”于眠接过米袋子,露出一个笑容。
“滚滚滚!”王香芹白了他一眼,气得直捶自己胸口。
米虽然不多,于眠也没客气,既然王香芹连袋子都给他了,那他自然不会给王香芹剩下一粒米。
好在还有几个红薯,于眠煮了一大锅红薯稀饭,跟呆头一起分着吃了。
剩下的时间,他跟于家人也还算相安无事。
王香芹虽然气他把一袋子米都吃完了,但确实是自己没有给他留饭,也不好发作,只能劝自己,等他嫁给周旺就好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
天刚微微亮,于眠就收拾好,带着呆头等在了门口。
果然没一会儿,周旺就来了,身后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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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竹筐,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
一见于眠,周旺就把他手里的布包塞给了于眠。
于眠一摸,还热乎着:“这什么?”
“煮鸡蛋。”周旺道,“这么早,我想着你肯定没吃饭,先吃两个垫垫。”
“谢了。”于眠也不客气,拿出一个,发现竟然是剥好的。
“你剥的?”他一挑眉,看向周旺。
“嗯。”周旺脸上又有点红,“你直接吃,省事。”
“那你自己吃了吗?”于眠问道。
周旺赶紧点头:“吃了,我喝了一大锅稀饭才出来的。”
果然。
纸包里一共两个剥好的鸡蛋,于眠自己吃了一个,另一个递给周旺。
周旺手摆的飞快:“我不吃,我吃过了。”
“稀饭不顶事,我吃一个就够了。”于眠坚持。
周旺倔劲儿也上来了:“我不吃,给你带的。”
“啧……”
看着面前的眼神坚定的青年,于眠一收手:“不吃算了,那镇上我也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啊……”
周旺被他搞得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
见于眠真的转身往回走,他赶紧上前把人拉住。
“哥,眠哥!”
“我,我吃还不行吗?”
“喏。”于眠把鸡蛋递到他嘴边。
周旺没法,只好就着他的手把鸡蛋一口吞了。
他很小心的没有碰到于眠的手指,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将鸡蛋咽下,周旺一拍呆头的屁股,叫它自己回家,然后就拉着于眠往村头走。
“咱们坐老薛头的牛车去。”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走着也不过个把时辰而已。
但是带着于眠的话,他可舍不得叫于眠跟着自己走那么远。
两人搭乘薛老头的牛车,半个时辰就到了青石镇。
天色还早,镇上各家商铺却都已经开门营业了,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今儿个大集。”周旺道,“我先去卖狼皮,然后咱们去逛逛。”
“好。”于眠还是第一次来镇上,看哪都新鲜。
打从一下车,就左右张望起来,街边一个卖字画的小摊都觉得有趣。
街上人多,周旺怕跟他走散了,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想去拉他的手,又不敢,眼睛死死盯着他晃动的袖子。
就这么走出半条街,于眠才有所察觉。
他有些好笑的瞥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周旺,直接伸手拉住了他。
“我……眠哥……”
周旺声音低低的,有点慌乱的左右看,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于眠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跟自己肩并肩站着。
笑道:“拉个手,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这么多人,不怕等会儿走散了?”
“咱们不是还没成亲呢。”周旺道,“我怕……对你名声不好。”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俩成没成亲。”
“再说了,没成亲又怎么了?婚书都换过了,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
于眠这话,周旺特别爱听。
“嗯!”
他用力点了点头,主动拉紧于眠,两人一起走进了热闹的人群中。
10. 赚钱的门道
周旺一直在一家裁缝铺子卖兽皮,已经跟那家店的老板混熟了。
他带着于眠先奔那家裁缝铺,一张狼皮卖了四两银子。
周旺挺高兴,拉着于眠往集市上去。
“眠哥,我现在有钱了,你想买啥就买啥,别拘着。”
这傻小子,有钱也不能瞎花啊。
于眠看他大方的样子,轻笑了声,还是没驳他的面子:“成。”
他确实有不少需要买的东西。
他俩也快成亲了,很多东西都要置办,王香芹那边不靠谱,于眠不敢全都指望她。
集市上热闹非凡,两人先随便逛了逛,于眠摸清了这里物价,这才开始打算起来。
最后他买了四匹布,两套新的被褥枕头,还有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面,以及一斤喜糖,两斤花生瓜子。
这点东西就用掉了快二两银子,这还是他精打细算,买的都是最实用最便宜的。
周旺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还没给于眠买松子糖,买肉吃呢。
周旺想去,于眠拗不过他,只好被拉走了。
不过他还是再三强调:“就买一点,不能赚点钱全花进去。”
“我知道。”周旺答应。
“你不是还有外债没还么?还差多少?”
提起这事,周旺一脸窘迫:“这个不用你操心,就快还完了。”
“快还完是差多少?”于眠追问。
周旺挠挠头,顾左右而言他:“反正等咱们成亲时,肯定就还完了,不让你一起背债。”
“行。”见他执意不肯说,于眠也没有再问。
想来周旺也是很要面子的。
两人边聊边逛,不多时就买好了松子糖和两斤连肥带瘦的五花。
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家茶馆,里里外外围了不少的人,最里头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正在绘声绘色的说书。
于眠本没在意,随便听了几耳朵。
只听那老头儿道:“一回生二回熟,王寡妇尝了一回甜头,往后这私底下就跟那张姓书生勾搭上了。”
“这一来二去的,王寡妇就有了身孕,想着能傍上个举人老爷,可那张书生进京赶考,一走就是三年。”
“王寡妇等不了了,带娃去寻那书生,几经辗转,人没见到,却被那书生的妻儿告到了官府,说她是骗子,骗了那书生进京赶考的盘缠路费……”
于眠扫了一眼里里外外围坐着的人,一个个都听的聚精会神,那手里的瓜子都不嗑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的人,都喜欢听狗血八卦档啊。
他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
对周旺道:“旺旺,你累不累,咱们在这歇会儿吧。”
周旺倒是不累,但于眠这么问了,他就道:“行,那歇会儿吧。”
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周旺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两人就跟着听了起来。
待故事讲完,于眠让周旺等他一会儿,自己则穿过人群,往说书老先生那去了。
不多时,于眠就回来了。
周旺见他眉开眼笑的,十分好奇:“你干啥去了?”
于眠朝他笑笑,一脸神秘:“旺旺,我找到赚钱的法子了。”
“啥法子?”周旺一头雾水。
于眠却没多说,只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镇上,我跟你一起。”
“那得再等个三四天了。”周旺道。
“好。”于眠点点头,“旺旺,这镇上卖纸笔的地方在哪?”
“我带你去。”周旺回答。
上次于眠说要教他认字,那笔墨纸砚确实是需要的。
两人买好东西从书铺出来,又去包子铺买了几个肉包子吃了个饱,这才回到青石镇西边的牌楼底下等着,搭乘牛车的小河村人办完事都会在这集合。
两人到时,其他四个搭车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众人一并上了牛车,薛老头一甩鞭子,牛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到小河村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众人下了牛车各回各家,于眠也跟周旺告别。
突然,一道黑影闪电般自远处奔了过来。
呆头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兴奋的围着两人打转。
于眠摸了摸呆头的头,带着它一起回了于家。
镇上买来的东西,除了松子糖,其他的都叫周旺带回去了,于眠可不敢往家里拿。
一进门,院里静悄悄的。
这个点于家果然早就吃完了晚饭,三间正房的油灯都亮着,于眠回来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
对此,于眠见怪不怪。
虽然他吃饱了,还是去灶屋转了一圈。
锅灶还温着,一掀锅盖,里面是一碗稀粥,一个窝头,灶台上还剩了一碗底咸菜丝。
“啧。”于眠笑了。
看来,那一小袋米就把王香芹给吃怕了,总算是知道给他留饭了。
肚子饱了,这粮食也不能浪费,他吃饱了,呆头还没吃呢。
想了想,于眠去院里揪了点菜叶子,把稀饭倒锅里,窝头切成丁,和菜叶子一起炒了一锅。
热气腾腾的盛出来,呆头吃的很香。
等到呆头也吃饱喝足,两人就回小厢房睡觉去了,丝毫不知道大房屋里,朱玉扒着窗户偷偷的往外看。
见他炒了一锅饭,最后喂了狗,气得浑身哆嗦。
第二日,于眠早早就起了床,没有错过早饭。
他收拾洗漱完,就跟于立、于行一起,在院里的长桌边围坐下来。
于立那眉头皱的能夹死老鼠,瞥了于眠一眼,不悦道:“不去拿碗筷,盛饭,你跟这坐着干什么?”
于眠看看于立,又看看于行:“那你跟二哥又在这坐着干什么?”
于立一噎,火气窜上来就要发,被旁边的于行一把按住。
蹲在于眠身边的呆头已经浑身紧绷起来,尾巴竖直,嘴里呜呜的低吼着。
于行离的近,嘴角抽了抽:“大早上的,别吵架。”
“就是。”于眠托着腮,看了于立一眼,“早上要是心气不顺,这一天都过不好。”
于立:……
几人正说着,张采兰已经把饭端了上来。
见于眠也在桌边坐着,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被于行一眼给瞪了回去。
一顿饭吃的还算消停。
吃完饭,本该朱玉刷碗的,但她见于眠把筷子一撂就要起身,脸就拉下来了。
“你这病也好了,该干活了吧。”
一听这话,原本要起身的于眠又坐了回去。
呆头挺有眼力见,一看于眠坐下来,它也蹲坐下来,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枕在于眠膝盖上。
坐的离他最近的于行,默默起身,一把抄起旁边的于金宝,进屋去了。
于眠瞥了一眼他二哥怀里的小胖子。
于金宝冷不防跟他对上视线,吓了一跳,小身子一缩,把头埋进了他爹怀里。
于眠笑了一声,收回视线,对朱玉道:“大嫂,说起干活,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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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一直到我和周旺成亲那天为止,家里的什么活儿,我都不会干的。”
“你什么意思?!”朱玉顿时火了,“咱们家不养闲人!你不干活就别吃家里的饭!”
“不养闲人。”于眠重复了一遍,“那你们舔着脸让我伺候这么多年,算什么?
“如果我记得不错,打从我四五岁的时候起,就开始帮家里煮饭,洗衣服,后来大点了劈柴挑水的活儿也是我的,这一干就干了十几年。”
“那不是应该的吗?”朱玉脖子一横,“哪家的孩子不干活!”
“对,”于眠点点头,“但没道理让我一个人伺候你们一大家子吧?”
“我给我娘、我大哥、二哥,洗衣做饭也就算了,后来你和我二嫂嫁进来,这些活儿还是我的。”
“怎么我没伤没病之前,当牛做马的伺候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我一病倒了,你跟二嫂也开始一人一天的轮班做饭了呢?”
“我……”朱玉脸上一红。
一旁的王香芹赶紧打圆场:“玉啊,三小子说的也是,那往后你跟采兰、三小子,你们三个轮着做饭、洗碗、收拾家里,这样总行了吧。”
呦,她想的倒挺美。
于眠笑了:“娘,我说了,从今往后,家里的所有活儿,我都不会再干。”
说完,他没看王香芹难看的脸色,也没理她们说什么,直接带着呆头回屋了。
这话,多少还是管用的,反正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人再提让他干活的事了。
吃了午饭,于眠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太阳都要下山了才起。
呆头憋了一天,这会儿闹着要去耍。
于眠披上外衫,简单拾掇了一下,带呆头出去。
却见于金宝跟村里一个小孩儿在家门口玩石头子。
这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于眠嘴角一扬,从兜里摸出两块松子糖,朝两个小孩走了过去。
两个孩子正玩的高兴,见于眠过来,后面还跟着那大黑狗,于金宝顿时吓白了小脸。
他这个三叔以前可好欺负了,自己哪怕对他说难听的话,甚至抢他的东西吃,他都不敢说什么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病了一场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他现在一想起那一串死老鼠,就吓得哆嗦。
“玩着呢?”于眠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呆头的缘故,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谁都不敢说话。
“糖,吃不吃?”
于眠将手里的两块松子糖,在两个小孩面前晃了晃。
果然,两个小孩虽然还是有点怕他,但眼神明显亮了。
这才对嘛,这个年纪的小孩哪有不喜欢吃糖的。
“那,我把这两块糖给你们吃,但你们得给我讲个故事。”
他的话一出口,于金宝和那村里的小孩儿都愣了。
“讲……啥故事?”
于金宝吞了吞口水,虽然还是怕于眠,但是他馋呐。
“叫三叔。”于眠抬手,重重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嘶,三……叔。”于金宝小声道。
“乖,”于眠笑笑,“故事也简单,就讲讲咱家里的事。”
“比如你爹娘,你大伯、大伯娘,或者你奶奶,有没有什么有趣儿的事?”
于金宝唆着手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于眠手上的糖,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馋虫的力量,他眼珠一转,喜道:“三叔,我想起来了!”
11. 收集素材(修改)
“快说说!”于眠的眼睛也亮了。
“是我大伯娘。”
于金宝盯着于眠手上的糖,忍不住吸了口口水:“三叔,糖……能不能先吃一口,就,就一小口。”
于眠:……
小破孩儿还真是麻烦。
没办法,他用指甲盖掰了一小块,递给于金宝。
于金宝立刻放进嘴里,陶醉的吃了起来。
松子糖啊,他可喜欢了!
但是每次都要求爹爹好久,爹爹才会给他买一点,说是小孩吃多了糖不好。
“喏,快说吧。”于眠催道。
“哦!”得了甜头,于金宝顿时起劲儿了。
“就有一回,好像是大伯娘家里出了什么事,她收拾了一个大包袱就匆匆回去了,一去就是好些天。”
“结果在青石镇被村里人看见,她跟一个穿长衫的书生喝酒。大伯气坏了,等大伯娘一回来,两人就大吵了一架。”
“哦?”于眠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嗯。”于金宝点头。
其实他也是听他爹跟他娘嚼舌头,在旁边偷听到的。
“大伯跟大伯娘吵架,大伯娘当晚就气冲冲的走了。大伯赌气没去追。奶奶担心大伯娘,就叫上我爹爹一起追了出去。”
“然后,两人就看见她跟村里的冯书生拉拉扯扯,大伯娘还说我二哥是他的干儿子。”
嚯,这么劲爆。
冯书生,本名冯元白。于眠有些印象,是村里一个大龄书生,三十二了,屡试不中,家里只有老娘和妹妹。
冯家不富裕,供冯元白念书掏空了家底,后来妹妹嫁了人,老娘年纪大了也做不动活儿,冯元白仗着自己一副白面书生的长相,到处勾搭姑娘小哥儿,骗些钱财吃食。
原身性子软,不敢拒绝人,还被他骗光了要去镇上买米的三十文钱,挨了王香芹和于立好一顿毒打,好几天都没下来床,小命都差点丢了。
没想到他竟然是于银元的干爹?
不过到底是干的,还是亲的,谁知道呢?
这可是好素材啊。
于眠眯了眯眼,问于金宝:“那后来呢?”
“后来,我爹说奶奶气疯了,抄起棍子照着两人身上就打,我爹爹拦都拦不住。大伯娘哭哭啼啼说是误会,认干爹是为了让冯书生更好教导我二哥,冯书生也跟着点头。”
“大伯娘说她确实回娘家去了,但回来的路上遇到冯书生,说我大哥在书塾遇上了点麻烦,大伯娘心急,就直接去了镇上。”
“那镇上跟她一起吃饭的是大哥的教书先生,为了聊我大哥的事。”
“你奶奶就这么信了?”
于金宝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反正三个人就这么回来了,这事谁也没有再提过。奶奶还叫我爹千万保密,不许告诉大伯。”
“嘶……”
于眠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八卦味道,王香芹竟然信了朱玉和冯元白的话,他觉得有点离谱。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能让他那便宜娘相信,除非冯元白不行。
听够了八卦,于眠拍拍他肩膀:“这故事有趣儿,以后你还有什么好故事,都讲给三叔,三叔给你好吃的。”
“好啊!”于金宝答应的十分痛快。
于眠便把剩下的松子糖给了他。
小胖子捧着糖,眼睛都笑没了。
笑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于眠道:“这事儿三叔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是我爹知道是我说出去的,肯定要把我屁股打开花的。”
“我肯定不说。”于眠跟他保证。
他确实不会说出去,只是以此为素材,编故事罢了。
“不过,讲故事换糖吃这事,你们也不许跟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行,要不然下回可就没有了。”
“我知道!”
“绝对不说!”
于金宝和那小孩儿纷纷保证,于眠对此十分满意。
正要起身离开,跟于金宝一块玩的小孩开口了:“我……我也有故事。”
“我给你讲,也有糖吃吗?”
“有。”于眠大方也给了他一小块松子糖,“只要是咱村的事儿,足够狗血有趣儿就行。”
“可……啥叫狗血啊?”
“哎呀,就是特离奇、不合常理的事儿,但是一起头说起来,大家都特爱听的那种。”
于眠一通解释,俩小孩儿半懂不懂的点头。
“反正就是这样了,等你想出来有趣的故事,就来于家找我,这块糖算是先送你尝尝。”于眠说道。
那小孩接过糖,欣喜的点头,跟于金宝继续玩了起来。
于眠便叫上一旁的呆头,一人一狗往山上周旺的小木屋去了。
昨天他跟周旺约好了,晌午过来吃饭的。
于眠赶到时周旺家的木栅栏门开着,周旺正在切昨天他们买回来的肉。
呆头步子快,先于眠一步冲了进去,兴奋的围着周旺打转,周旺毫不客气的照它屁股上踢了一脚。
呆头顿时老实了,趴在他旁边,尾巴却一个劲儿摇个不停。
于眠进了院子,周旺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咋这么早就来了,我饭还没做好呢。”
于眠看了一眼已经被周旺切成块的五花,肉是过水煮好的,这个天气若是不先煮一下的话,放不住。
“没事,想吃什么?我来做。”于眠道。
“上次就是你做的,这次我来,你进屋歇着去。”
“我做吧,我平时就喜欢做饭,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待会儿把碗刷了就行。”
“那好吧。”见于眠坚持,周旺切好肉装盘,剩下的交给于眠来。
“家里有土豆吗?”于眠问道。
周旺:“有萝卜。”
“行吧,那就炖萝卜好了。”
“鸡蛋还有么?”
“有,还有四个。”
“拿两个来。”
来到这边他除了鸡蛋,就上次在周旺这吃过一次肉,今天必须好好搓一顿。
于眠做了虎皮鸡蛋,和萝卜、五花放在一起炖,放上家里能找到的所有调料,咕嘟嘟炖了一大锅。
肉和鸡蛋、萝卜都炖到软烂入味,连汤汁都浓稠了,掀开锅盖,于眠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一回头,周旺和呆头一左一右扒在灶屋门口,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眠哥,”周旺眼睛直冒星星,“你做饭的手艺也太好了。”
“那是。”这话夸的于眠十分巴适。
他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自己下厨做好吃的,什么炖小排、可乐鸡翅、蒜蓉扇贝、芝士烤鸡,配上冰啤酒或者饮料,刷刷综艺、电影,特别能缓解上班的疲劳。
“收拾碗筷,咱们开饭!”
一声令下,周旺和呆头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周旺摆放桌凳、拿碗筷,呆头摇着尾巴叼起了自己的狗盆。
眼下天气热,两人就围坐在院里吃饭。
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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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烂的五花肥肉相间,一口下去肉香和汁水爆在口中,再配上大米饭,别提多美了。
周旺咬了一口虎皮鸡蛋,觉得十分神奇,外皮是炸过的口感,里面的蛋黄也都浸满了汤汁,带着肉香,一点都不噎人。
两人就着这一盆炖肉,吃光了一锅大米饭,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十分满足。
呆头也跟着沾了光,剁碎的窝窝头,拌着还剩些肥肉和萝卜的肉汤,美美吃了一盆,撑得直打嗝。
吃了饭已是半下午,于眠坐在屋檐下乘凉,周旺忙里忙外的收拾碗筷。
待他忙完从灶屋出来,就见屋檐下坐在小登上的于眠,懒洋洋的一手托腮,一手撸着趴在他脚边的呆头。
许是干活碰散了发髻,原本挽好的长发散下来几缕,垂在于眠肩上,衬着他清隽俊秀的脸,好像一只吃饱喝足,懒懒晒着太阳的猫。
周旺简直看呆了,
正出神,于眠的声音突然响起。
“旺旺,发什么呆呢?”
“啊……”周旺回过神,鬼使神差笑了一下,“眠哥,你真好看。”
“傻样儿,过来歇会儿。”于眠被逗笑了,随手拿了个板凳放在自己旁边。
周旺便屁颠儿屁颠儿的坐了过去。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周旺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傍晚时分,于眠才带着呆头回去。
因为要写话本子,晚上吃了饭,他就把笔墨纸砚都拿出来,像模像样的摆好。
研墨,润笔,于眠回忆着白天从于金宝嘴里听到的关于朱玉的八卦,一个狗血的乡村世情话本,在脑中油然而生。
待他奋笔疾书一番,绝对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手谈资。
当晚,于眠点灯奋战到深夜,一口气完成了这部狗血大作,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
转眼,便到了跟周旺约定好去青石镇的日子。
于眠收拾好自己的书稿,带着呆头出了门。
还是像上次一样,呆头先回周旺的小木屋,于眠和周旺两人搭薛老头的牛车去镇上。
今儿个搭车的人不多,只有两个。
一个蒙着头巾的大婶,还有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男子,看样子像个书生。
说起书生,小河村里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可是少之又少。
于眠一眼扫过去,立刻就认了出来,这人正是他昨晚上写的话本子里的角色之一:冯元白。
嚯,见着活的了。
两人上了牛车,于眠不是话多的人,就没吭声。
周旺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小垫子,塞在了于眠屁股底下。
于眠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随口抱怨了几句牛车太颠,周旺就给他拿了垫子,还挺有心的。
一旁的冯元白见此,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眠哥儿,我听说你要跟周猎户成亲了,没想到是真的。”
听见他开口,于眠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那……定了什么时候?我到时去讨杯喜酒喝。”
啧,脸皮还挺厚。
于眠笑了:“行啊,来的时候可别忘了把礼钱带上,还有你之前跟我借的那三十文钱。”
果然,冯元白一听到礼钱和那三十文,脸色顿时变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借过钱了,你……记错了吧。”
“那什么,反正你俩成亲还早,我书塾的课业也忙,到时候再说吧。”
于眠“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12. 嫁妆和彩礼
到了青石镇,于眠和周旺下车就直往一家酒楼去了。
周旺前两日上山打了几只野鸡野兔,自己留了两只,剩下的就都卖到这里来。
福来酒楼是一座二层小楼,掌柜的跟周旺挺熟,收了货很快就把银子数好给了周旺。
一小袋银子到手,周旺直接就递给了于眠。
“眠哥,你拿着。”
于眠掂了掂布袋子,沉甸甸的:“卖了多少?”
“寻常的野物不值钱,就卖了五百文。”周旺道,“我手里还有,这些你拿着花吧。”
还挺大方的。
于眠解开钱袋子看了看,里面是一串穿好的铜钱,沉甸甸的。
他把绳扣解开,数出五十文揣进自己腰间的布袋子里,剩下的又塞回周旺手上:“这些就够了,拿太多怕是也要落到我娘手里。”
听他这么说,周旺才把钱袋子收起来,却还是不死心。
“那,你想吃什么?咱们去买点。”
这个可以有,于眠一指不远处的一家点心铺子:“买些糕点吧。”
两人自店里出来,桂花糕和绿豆酥各买了一斤,于眠还称了半斤糖球。
这种糖球很便宜,十二文一斤,就是店家用面和糖炸的,外面裹了层芝麻,香香的,小孩子喜欢。
糖球也就大人的拇指盖大小,用来从村里的孩子们嘴里套八卦很方便,抓一小把也就两三个。
买完糕点,于眠又拉着周旺去了他们上次路过的那家茶馆。
山岚茶馆坐落在集市隔壁那条街的尽头,店铺不大,店内分散设了七八张桌子,店外搭了个竹棚,左右各放了两张小桌。
两人到的时候,上次那个老头儿正在说书。
不过茶馆里听书的人不多,分散在大堂内,拢共就六个人。
于眠拉着周旺在店外的小桌上坐下,等里头说书老头中场休息,才进去找人。
老头说完了上半场,停下来拿起桌边的茶杯喝口水润润喉,于眠就拿着书稿凑了过去。
“老人家,我的书稿写好了,您看看?”
老头口干舌燥讲了一上午,正想趁这会儿歇一歇,见于眠真拿了一踏写了字的纸过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看出他神情不快,于眠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您有空再看,觉得成就用,不成就算了,就当我练笔了。”
或许是他态度还算恭敬客气,老头瞥了一眼被放在桌上的书稿,那字迹倒是端正漂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放这吧,我还有半场就今天就讲完了,讲完再看。”
“好好,您先讲。”于眠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心中暗喜,不敢多打扰,行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回来。”老头却叫住了他。
于眠赶紧站住脚:“您……还有事吩咐?”
老头瞥了一眼茶馆里寥寥无几的客人,淡声道:“我在山岚十余年了,哪怕是爆场的时候,也没人敢白蹭。”
“哦……”于眠一下子就懂了,朝老头儿笑了笑,“您说的是,我们这就买票,怎么能白听您说书呢。”
“票就不用了,买壶茶就行。”
“好!”
于眠答应的爽快,这是有戏啊。
一壶茶而已,必须得买。
叫来店里的伙计,要了一壶茉莉花茶,他伸手去摸布袋子里的钱,还没等掏出来,周旺已经痛快的把钱数好递给了伙计。
付了钱,两人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着。
这一听,就听了快一个时辰。
不得不说,这老头儿还真有点本事,枯燥的史书也讲的挺有意思。
于眠越发觉得自己是找对人了。
等到铺子里的几个客人都走了,老头儿才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拿过于眠的书稿来看。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老头儿放下书稿,抬头往于眠和周旺那边看了一眼。
于眠赶紧站起身,走到老头儿的桌案旁边:“您觉得怎么样?”
没想到老头儿把那沓稿纸往桌上一摔,道:“烂俗!”
于眠:……
不远处的周旺,见这边情况不对,起身就要过来找老头儿理论。
于眠赶紧用眼神制止了他。
多大点事,不过是拒稿而已,他见多了。
谁成想,老头儿话音一转:“不过,倒是挺会抓人心的,等老头子我有空闲的时候,讲了试试吧。”
这就是答应了。
于眠心下一喜:“那就劳烦您了。”
老头儿没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径直往大堂后面的一个小门走去。
眼看就要推门而入,却又站住了脚:“你等五天后再来。”
“好,我一定来!”于眠欣喜应下。
两人从茶馆出来,眼见时候不早了,就匆匆赶往镇子西边的牌楼。
坐上牛车回到小河村,已是日头西斜。
于眠在车上美滋滋吃了好几块桂花糕和绿豆酥,看得冯元白直咽口水。
“眠哥儿,周猎户赚点钱也不容易,哪有像你这样拿点心当饭吃的?”
于眠手里正拿着一块绿豆酥,闻声狠狠咬了一口:“你要是酸了就直说,我家旺旺都还没说什么呢,哪轮到你嚼舌头。”
冯元白脸上一热,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周旺。
正想挑唆几句,却听周旺开口道:“这些点心本就是给他买的,他都吃完了我才高兴。”
冯元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猎户你,唉,算了……”
他本是对来时于眠怼他的那几句话耿耿于怀,想借机阴阳于眠几句,没想到自讨个没趣。
于眠瞥了一眼冯元白黑沉的脸色,故意包了两块点心,给了赶车的薛老头和那坐车的大婶一人一块,就是没给他。
到村里下车的时候,冯元白几乎是怒气冲冲的走了。
于眠心情十分不错,因为不方便拿回去,他路上就把自己的那份点心吃完了,剩下的都是周旺的。
周旺本来不想要,可两人几番拉扯,他实在说服不了于眠,只好拿了。
于眠只拿了那袋子糖球。
守在大树底下等着两人的呆头,一见到牛车的影子就冲了过来,热情的把于眠和周旺的手都舔了个遍。
跟周旺约好五天后再去镇上,于眠便带着呆头回了家。
没想到一进门,就被王香芹叫去了她屋里。
于眠把那袋子糖球放到自己屋里藏好,这才去了王香芹的屋子。
呆头尽职尽责的趴在王香芹的屋门口,寸步不离。
“三小子,”王香芹拉过于眠的手,笑吟吟道,“娘给你准备了嫁妆,你看看。”
“哟,”于眠乐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娘还给我准备嫁妆了。”
王香芹被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这是啥话,你要嫁人了,娘怎么能不给你准备嫁妆呢。”
“来,快看看,喜不喜欢?”
她拉着于眠走到一口崭新的大红木箱面前,箱子倒是不错,外头还刻了花,上了色。
但是将上面的锁头打开,掀开盖子,于眠就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一堆破烂儿。
倒是挺满当的,他伸手翻了翻:两匹破布,都不是棉的,颜色又灰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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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床破被子,一股陈旧潮湿的味道;再有就是一个木盒子,看样子应该是妆奁盒子,也不是新的,边边角角的漆都蹭掉了。
至于妆奁盒里的东西,于眠都不想看,肯定也是一堆破烂儿。
就这几样破东西,也就最外头那口木箱子值点钱,里头的东西算着应该都超不过一百文,王香芹还真是抠啊,他都要怀疑原身是不是亲生的了。
见他不说话,王香芹捅了他胳膊一下:“怎么样?娘不亏待你吧。”
真敢说啊,于眠翻了个白眼:“我觉的不怎么样。”
王香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
这死小子!真是不知足!
这些可都是她压箱底的东西,那妆奁盒子还是她磨破嘴皮子从大儿媳那要来的,于眠竟然不稀罕!
他怎么敢的?平时他上哪得来这么多好东西?
王香芹气得双手直抖,但碍于她今天的目的,还是忍住了。
“嗨,不满意娘再给你添点别的,这离成亲不是还早呢嘛。”
于眠:……
还添?家里这点破烂都塞他嫁妆箱子里了吧。
“有话就直说吧。”于眠合上箱子,看了王香芹一眼。
“那啥……”
王香芹有些心虚的别开脸:“三小子,你跟周旺成亲,娘答应了。但是那彩礼钱……”
“没有彩礼。”于眠打断她,“你也知道他家的情况,他爹去了之后,他身上还欠着债,彩礼钱是拿不出来的。”
“那哪行。”王香芹有些急了,“哪有姑娘、哥儿嫁人不要彩礼钱的?”
“怎么没有,我就不要。”
王香芹:……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念着点你的几个侄子吧?”
“你大侄子金元在镇上念书,二侄子银元身子不好,两个人都是处处需要钱的主儿,娘给你准备这么多陪嫁,你就什么都不往家带?”
于眠简直要被她笑死:“就这么两床破被褥,两匹破布,一个破木盒子,你舍不得了?”
“既然你也不是真心想要给我陪嫁,那我也不要了。嫁妆彩礼都不要,总行了吧?”
“唉,娘不是那个意思。”王香芹慌了,她是心疼那点陪嫁吗?
“三小子,陪嫁娘肯定会给你备着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于眠眯了眯眼,突然凑近过去,“娘,你该不会是想让周旺借钱给我彩礼吧?”
“嚯……”王香芹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也,也不是不行,反正他已经欠了债了,欠……多少不是欠啊。”
“你倒是会打算。”于眠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屋外走。
王香芹生怕他反悔,急的大叫:“三小子,那彩礼钱可说定了啊!”
“你让他去借!八两银子!咱们可不能给对门那老虔婆比下去!”
于眠刚要跨过门槛,闻声猛地停住了脚。
王香芹见此,还以为他答应了,嘴角刚扬起来,就听于眠道:“娘,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不要脸。”
“你说啥?!”王香芹“刷”地瞪大了眼,“于眠你反了天了!”
于眠没理会她的大呼小叫:“反正,彩礼没有。至于嫁妆,备不备随你。”
说完,带着呆头跨出了门,回自己屋去了。
王香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疾走几步追了出去,本想朝着于眠发泄一番,却见那浑身黑的发亮的大狗,亦步亦趋的跟在于眠身旁。
她的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来:“气死我了!”
“浑小子,真是越长大越拿捏不了他了!”
13. 完了
不要王香芹的嫁妆,于眠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王香芹亏待原身那么多,他既然来了,可不能这么拍拍屁股就走。
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这偏心眼的娘和哥哥嫂嫂们。
第二天一早,他破天荒早早起床,洗漱完后饭都没吃,就带着呆头出去溜达了。
也不走远,就在家门口附近来回逛。
果然,没多久对面赵红梅家的大门就开了。
杨成桂端了一盆韭菜出来,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择了起来。
于眠见了,拉着呆头也在对面的大树底下蹲了下来。
他摸摸呆头的毛茸茸的脑袋瓜,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娘她舍不得给我什么好东西。”
“那两床被,一股子霉味,又沉又硬,也不知道压箱底放了多少年了,怕是家里不要又没处打发,这才要拿给我当嫁妆。”
“还有那两匹破布,灰不拉几的破麻布,怕是只能拿来做帘子用。”
呆头自然听不懂他说的,但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听的很认真,于眠一叹气,它就伸爪子拍拍于眠的胳膊,像是安慰。
虽然自己只是演戏,于眠还是有点欣慰,这狗比他亲娘都强。
“咳咳……”
于眠这么絮叨了一会儿,对面择菜的杨成桂终于忍不住了。
“眠哥儿,你没事吧?”
于眠吸了吸鼻子,扭头看了杨成桂一眼:“还是你好。”
杨成桂明显愣了一下:“我?我哪好了?”
“你娘对你好。”于眠道,“不像我娘,什么都舍不得给我,嫁妆备的都是些家里不要的破烂。”
这话杨成桂爱听,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安慰道:“哎呀,王婶子也是气你非要嫁给那个穷猎户。哪有娘不疼自己孩子的。”
呸,于眠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天底下不疼孩子的娘多去了,王香芹就算一个。
“你说的是。”于眠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羡慕的表情,“对了,赵婶子都给你准备什么了?”
杨成桂正愁于眠不问,立刻欣喜道:“其实也没什么,两床缎子面的被褥,还非要拿新棉花做,我都觉得浪费。还有四匹亮色的缎子做衣裳用的。”
“再有就是首饰匣子,梨木打的,还给我打了支银簪子,买了对玉镯子,银包腰带是整整一吊钱,没别的了。”
“真不少,”于眠满眼羡慕,“赵婶子是真疼你。”
“沈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也不能让人笑话不是。”杨成桂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上却还谦虚。
“那是,”于眠附和,“桂哥儿,还是你命好,沈家富贵,以后你就是过去享福的。”
“享什么福啊,还没影儿的事。”杨成桂放下手里的菜,摸了摸还不是很明显的腹部,“我只盼着肚里这个能平安出生就好。”
“一定会的。”于眠道。
这是句真话,杨成桂人虽然茶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大坏人,孩子无辜,于眠是真心希望他平安生产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杨成桂也择完了菜,细声细语跟他道别,端着盆子回去了。
于眠目的达到,伸了个懒腰,准备带着呆头也回家去。
这会儿差不多早饭应该已经煮好了,他可不想饿肚子。
“哥……”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于眠一回头,就看到了躲在墙角的周旺。
青年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小狗似的,此时却显得有点可怜。
“你怎么来了?”于眠问道。
周旺没回他,却是道:“我不知道你娘只拿些破东西给你做嫁妆,咱们下次去镇上,我给你买吧。”
“簪子镯子,你还想要啥,都买着,再买几匹缎子面的布做衣裳。”
“旺旺……”
于眠无奈,于眠扶额:“嫁妆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
“你放心,这都只是暂时的,我娘她会愿意好好给我准备的。”
于眠朝他眨了眨眼,笃定道。
周旺虽然不知道于眠有什么法子,但略一思索,还是决定相信于眠。
“好。但是彩礼钱,我肯定要给的。”
“沈家要给桂哥儿八两,我给你十两。那天匆忙没说彩礼的事,我今天就是来找王婶子说这个的。”
他说完,就要往于家迈,被于眠一把抓住胳膊拉了出来。
于眠拉着周旺一路走,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才停住。
周旺一头雾水:“眠哥,咋……咋了?”
于眠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脑子秀逗了,上赶着给彩礼。”
周旺摸了摸自己被敲的地方,一点不疼,还有点痒痒,就像是被小猫拍了一爪子似的,挠的他心里痒痒的。
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于眠抬手在周旺面前晃了晃:“旺旺?不是被我敲傻了吧……”
“唔,”周旺回过神,朝于眠眨了眨眼,“哥,你真不要彩礼啊。”
“不要。”于眠回绝的很坚定,“你给我我又拿不到,还不是便宜我娘,最后这钱肯定也是花在我那几个侄子身上。”
这话倒是不假,一般姑娘、哥儿们出嫁的彩礼,都是要带回娘家的,默认给自己的爹娘,至于钱最后花在哪里,反正他(她)们自己是花不着。
“倒也是。”周旺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不对。”
“哪不对了?”于眠问。
“我要是不给你彩礼钱,回头村里人肯定要嚼舌头的。”
“你还怕人被嚼舌头啊?”
“不怕。”周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是我这么穷,你愿意跟我,本来就享不着啥福,到时候还要被他们指指点点说嫁的不好,我不重视你。”
“那你当真不重视我吗?”
周旺使劲摇头:“哥,你愿意跟我,我都烧了高香了,哪能不重视你。”
于眠差点被他这话逗笑,眉眼弯弯的揉了揉他的头:“这不就得了,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说什么。”
“嗯。”周旺被顺了毛,心里啥不痛快都没了,“那我听你的。”
两人扯了这么一会儿,于眠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本想抓紧回去吃个饭,周旺却道:“上我家吧,我一早进山抓了只山鸡,还捡了几颗山鸡蛋,今天吃点好的。”
“好啊。”于眠答应的爽快。
傻子才回去于家喝稀饭。
达成一致,两人手牵手往山上的小木屋走。
呆头欢天喜地的跑前跑后,四条腿恨不能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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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王香芹就没这么愉快了。
今天轮到二儿媳张彩兰做饭,早上煮了一大锅菜粥,配着蒸红薯,还有两个煮鸡蛋是专给于银元和于金宝的。
吃了早饭,于立下地干活,于行则跟着薛老头的牛车去镇上做工。
朱玉和张彩兰便开始收拾家里,喂喂鸡鸭,扫扫院子。
王香芹是不用干什么活儿的,于银元因为身子不好,没去书塾,平时就猫在屋里自己看书,她就哄哄于金宝。
逗弄一会儿,烦了就出去满村溜达,找人唠闲嗑。
她平常最爱去的,就是村前头那条小河边,河边长满了树,夏天热的时候,媳妇儿、夫郎们都会凑在河边洗衣裳。
她就抓一把瓜子,跟几个老婶子坐在树底下东家长西家短的,一扯就是小半天。
今儿个吃饭晚了点,王香芹到的时候,那大柳树底下已经围了几个婶子和夫郎,见她来,一个尖脸穿蓝灰色褂子的婶子挪了挪屁股。
“他婶子,快来。你今儿个咋这么晚。”
王香芹走过去一屁股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来磕:“这不是我家三小子要出嫁,让他好好养几天,就换两个儿媳妇做饭了。”
“这人呐,真是越呆越懒,早上煮个饭磨磨唧唧的。”
听她抱怨,那尖脸的婶子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嫁给山上那姓周的猎户吧?那周猎户那么穷,你打算给眠哥儿准备多少嫁妆啊?”
好问题,王香芹快速闭上了自己张开的嘴。
她嗫嚅了一下才含糊道:“毕竟是自己儿子,我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是吗?”旁边一个挽着低发髻的夫郎开了口,“我怎么听说,你就给眠哥儿塞了两床破被子,两匹破麻布啊?”
“真的假的?”尖脸婶子顿时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王香芹。
“他婶子,你们家没穷到这地步吧?”
“我可听红梅婶子说了,她家哥儿出嫁,那可是缎子面新棉花的被褥,连布都是鲜亮颜色的缎子,她还给桂哥儿打了银簪子,买了玉镯子呢。”
王香芹:……
赵红梅那个大嘴巴!
她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就花呗,还到处嚷嚷啥!
“我……嗐,你们都听谁瞎说的,我那些破被褥破布哪是给三小子的,我就是收拾收拾拿出来晒晒。”
“那你打算给眠哥儿准备啥?”一个胖脸婶子凑了过来。
“你跟红梅不是死对头吗?我看她这回这么舍得砸钱,就是想桂哥儿出嫁的时候压你家眠哥儿一头。”
“就是。”尖脸婶子附和,“你俩斗了这么多年了,她这回可是扬眉吐气了。”
“香芹啊,你可争点气,那周猎户虽然穷,好在年纪轻,以后还有奔头呢。但是眠哥儿的嫁妆,你可别含糊,可千万别让桂哥儿给比下去了。要不那赵红梅还不知要怎么得意呢。”
“那,那是一定……”
王香芹使劲挤出一抹笑,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这几个爱凑一起聊闲天的,有哪个是嘴严的?
她跟赵红梅斗了一辈子,这回于眠出嫁,要是她不拿出点真东西来,怕是要被赵红梅笑到死了。
14. 遛狗
晌午,周旺把打来的山鸡褪毛处理干净,于眠拿来做了一道土豆炖鸡,几个山鸡蛋打散了,跟新拔的嫩韭菜一起炒了一盘。
主食烙的大饼,用的还是他们上次去镇上买的白面。
于眠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土豆炖的软烂,口感沙沙面面的,鸡肉鲜嫩,肉丝根根分明,浸了汤汁十分入味,韭菜炒蛋更是香迷糊了。
新出锅的大饼切成角,外面脆,里头软,用手一揭,里面层次分明,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夹些韭菜炒蛋,再夹几块鸡肉,这样卷起来吃。”于眠一边说,一边动手卷了一个饼,递到周旺面前。
诱人的香味像是长了脚,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周旺垂眼一扫,脸上刷地红了。
太近了……
他一垂眼就能看到于眠手指上清晰的纹路,细密的伤口,还有常年干活留下的茧子。
这双手并不细腻,除了皮肤白一些,没有丝毫美感。
但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于眠拿着卷饼的姿势特别好看,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将那被馅料撑的几乎透明的薄饼,牢牢捏住,一丝汤汁都没有滴出来。
“我……”周旺一开口就磕巴了,“你先吃,我自己卷。”
于眠不知道他在推辞什么,手腕一伸,把饼又往前递了递:“快吃,等会儿凉了。”
周旺拗不过,想伸手去接,却被于眠躲开了。
“就这么吃吧,我卷的菜太多了,一倒手肯定要漏。”
无奈,周旺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果然,一口爆汁,浓浓的汤汁争先恐后从周旺咬的那处淌下来,滴到了于眠手上。
“呀,流了。”于眠下意识说了一句。
周旺心下一紧,来不及思索,已经低头吮了上去。
等他回过神,于眠已经把剩下的卷饼放到了他碗里,纤长雪白的手指正从他眼前晃过。
他忙低下头,脸上热热的,火烧一样。
脑海中,于眠手指擦过他嘴唇的感觉迟迟不散。
于眠没察觉他的异样,把饼给他放好,就自己动手又卷了一个,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周旺努力平复心神,埋头用筷子夹起碗里的卷饼,也跟着吃了起来。
两人一狗,五张饼,两盘菜,吃的盆干碗净。
吃了饭,于眠便跟呆头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周旺颠颠儿的收拾桌子,洗碗刷锅。
对此,于眠十分满意,他这个人,只喜欢做饭,不喜欢收拾,偏偏他又受不了脏乱。
在现代时自己一个人,每次吃完饭硬着头皮也要收拾,现在好了,周旺把这些活儿都包了,还干的乐颠颠的。
……
另一边,王香芹憋了一肚子气回家了。
朱玉正在灶屋做晌饭,她刚把饼子贴进锅里,就被王香芹拽着胳膊扯了出去。
“娘……娘娘,干啥啊?我这做饭呢。”
王香芹黑着张脸把她拉进自己屋里,砰的关上了门。
没好气道:“你这碎嘴子啥时候能管住?啥啥都往外说!”
“我说啥了?”朱玉一脸懵。
“三小子的嫁妆,我就跟你商量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王香芹白了她一眼:“你说说,娘还不够疼你吗?不就跟你要了一个旧妆奁盒给三小子,你就不乐意了?还满村里说去。”
“我可没有!”朱玉眼都瞪大了,“娘,我咋可能到处去说啊。”
“真不是你?”王香芹皱眉。
“真不是。”朱玉使劲摇头。
“行吧,那你先做饭去吧。”
这会儿王香芹的火气也散了,她揉揉额角,在床上坐下来。
不是大儿媳,还能是谁?
于眠的嫁妆是她亲自准备的,也就大儿媳凑过来问了一嘴,自己才跟她商量了一下,除了朱玉没别人了。
王香芹眉头紧锁,突然想起昨晚上她叫于眠来自己屋看嫁妆箱子的事。
难不成……
朱玉回了灶屋,心里还在想着她婆母方才的话。
她心不在焉的拿了锅铲就要往灶膛里塞,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了。
“娘,你没事吧?”
“哎呦……”
朱玉一个激灵,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小儿子。
赶紧摇头:“没事没事,娘走神了。”
于银元皱了皱眉,他娘这一看就是心里有事的样子。
想想刚刚他奶着急忙慌的拉他娘去屋里,问道:“刚刚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没啥。”朱玉含糊道,“你来干啥来了,出去等着,这烟熏火燎的。”
于银元站着没动:“我奶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少年的声音透着一股与他年纪不符的冷意,朱玉嘴唇一抖,下意识就回了他的话。
“真没啥,就问是不是我把你三叔嫁妆的事抖落出去的。”
于银元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朱玉这才舒了口气,伸头一看,这小子推门进了她婆母的屋。
……
于眠直到傍晚才带着呆头回去。
晚饭已经做好端上了桌,他也不客气,洗了手就在于金宝旁边坐了下来。
呆头屁股一撅,趴在了他脚边。
坐在他对面的于立眉头紧皱,本想训斥于眠几句,可余光瞥见呆头,他腿上的就开始隐隐作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顿饭倒是吃的安安静静,就是王香芹不知道抽的什么疯,一个劲盯着他看,就跟他身上有金子似的。
吃饱撂筷,于眠忍不住开口:“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王香芹正盯着他看的出神,冷不防听见于眠的话,嘴里的粥都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
“没事,娘能有啥事。”
“哦。”于眠点点头,“没事就行。”
他没多想,吃饱饭就去给呆头弄饭了。
王香芹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全是她大孙子于银元今天跟她说的话。
“周猎户家毕竟没钱,三叔嫌您给备的嫁妆不好也在常理之中。奶奶,他不满意,您再重新给他准备一份就是了,反正周猎户还要给三叔彩礼的。”
“三叔不要彩礼?我虽然人小,但也知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说不要,您就去跟周猎户提,周猎户肯定会给的。”
真是她的好大孙啊,这小脑瓜就是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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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芹悠悠喝了一口粥,暗自感叹。
于眠说不要彩礼就不要了?她可是他老娘,这点事她还做不得主吗?
王香芹的这点小心思,于眠是一无所知,他喂饱了呆头,就带着大黑狗回了自己屋。
第一份稿子已经给出去了,还有四天时间,他需要再搞些素材来写第二份稿子。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他就揣上那袋子糖球,带着呆头出门散步去了。
说是遛狗散步,其实是寻觅村里到处玩的小孩儿。
记忆里,村前面的那条小河,有一段水很浅的地方,村里大一点的孩子们特别喜欢去那玩。
略一思索,于眠就带着呆头往那去了。
今日阳光不错,天高云淡,阳光明媚,清晨的风吹在身上透着一股清新的凉意,很舒服。
于眠溜溜达达,呆头走走停停。
离老远,就看见一个蒙着头巾的老妇,正拿自己的拐棍抽打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
于眠眉头一皱,快走几步上前,很快就认出了两人。
那老妇是村里姜家老头姜寿的媳妇何芳,瘦弱的年轻男子,正是她那独子姜福的夫郎,李春九。
何芳手里的拐棍高高扬起,然后狠狠抽在李春九背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李春九蜷缩着蹲在地上,埋着头,一声不吭。
“老娘就知道你偷偷摸摸没憋好屁!竟敢带着这小丫头片子出来偷吃!”
“我就说你俩怎么见天的往外跑呢,原来是上这偷野鸭蛋吃来了!”
“儿子生不出,吃这些也是浪费!真是糟蹋东西!”
何芳越骂越难听,见李春九跟个闷葫芦似的没个言语,更火大了。
“你哑巴了?还护着这小赔钱货,给我把手撒开!”
她边骂边用拐棍去扒拉李春九的手,于眠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她手上的拐棍。
“何婶子,差不多得了,他这么瘦,回头打坏了。”
何芳惊了一下,见来的是于眠,脸色又黑下来:“管你啥事!”
“他嫁到我们家了,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坏了也不用你给他看病!”
这口气冲的。
于眠手上用力一扯,直接把她手里的拐棍扯脱了手,丢到了一边。
“我不管您家闲事,但是我现在要在这遛狗,您碍着我了。”
何芳被噎了一下,听说于眠来这遛狗,下意识就去找狗,这一回头,就跟蹲在她身后的呆头对上了眼。
半人高的大黑狗,目露凶光,后背绷的紧紧的,嘴里还发出威胁的低吼。
何芳一下子就腿软了。
“娘,娘喂……”
眼见她要栽倒,于眠还好心扶了一把:“您慢着点。”
何芳额头直冒冷汗,也顾不得打骂李春九了,抓着于眠的胳膊往后退开几步,捡起自己的拐棍就一瘸一拐的往回跑。
“小兔崽子,老娘回头再跟你算账……”
也不知道是骂李春九,还是骂于眠。
于眠瞧着她踉踉跄跄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赶紧上去搀扶李春九。
一拉胳膊,才发现他怀里还护着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孩。
15. 熟人
那小孩极瘦,缩在李春九怀里显得特别小,穿着身灰扑扑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
“眠哥儿,多谢你。”
李春九对于眠道了谢,把小孩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整理头发。
于眠这时候才看出来,这是个女孩,看身高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眼睛水灵灵的很漂亮,就是整个人枯瘦发黄,一看就是平时吃不饱,常年挨饿。
“谢啥,你们没事就好。”于眠道。
李春九这时候戳了戳小女孩的脸,温声道:“盼儿,叫人。”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于眠,小小声唤道:“眠……眠眠哥。”
“乖。”于眠笑了。
他本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但原身跟李春九关系不错。
李春九娘家在邻村,嫁过来之后,两人才认识。因为比原身大三岁,平时对原身也多有照顾。
如今他穿了过来,还是挺愿意伸手帮一把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真心对他好的人不多,他也愿意多交一个朋友。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见姜盼儿跟人打了招呼,李春九就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拉着她打算走了。
呆头吓走了何芳,此时已经懂事的趴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跟一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小黑狗玩儿。
两人走出几步,于眠赫然发现地上一摊黄呼呼的东西,而不远处的呆头也突然鼻子一耸一耸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想起何芳刚才的话,于眠顿时反应过来,这摊东西应该就是碎掉的野鸭蛋。
想必是李春九带着盼儿在河边找到的,结果没来得及吃就被何芳发现打碎了。
“春九哥,等等。”于眠出声道。
李春九拉着姜盼儿站住了脚:“怎么了?”
于眠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抓了一把他带着的糖球,塞到了李春九手里。
“我今天出来就带了点这个,你跟盼儿分一分吃吧。”
李春九蓦地瞪大了眼:“这,这怎么行?这东西也不便宜……”
“我还有好多呢,一个人也吃不了。”于眠执意要给。
“那也太多了,真不能要。”
李春九为难,两人推来推去半晌,但于眠态度强硬,塞给他就叫上呆头走了。
李春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自己也不容易,还对别人这么好。”
“爹爹没事的,眠眠哥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姜盼儿却道。
“怎么呢?”
“我听说,他要嫁给周猎户了,周大哥是好人。”
李春九笑了:“就是穷了点。”
小姑娘没再理会她爹爹的话,因为她的小狗跑过来了,在她脚边转来转去的蹭着。
姜盼儿蹲下身,摸着小黑狗的头,喂了一颗糖球给它:“快吃吧,要长得跟你爹爹一样壮哦。”
小狗很快吃完了糖球,两眼放光的盯着姜盼儿的手看。
姜盼儿却把手拿开了:“不行,剩下的是我小爹的,我也舍不得吃呢。”
小黑狗像是听懂了,舔了舔她露在草鞋外面的脚指头,钻到一旁的草丛里玩去了。
“快把糖球吃完,咱们回家了。”李春九犹豫了一下。
他也想剩下几个给家里的大女儿,但一想起婆婆的盘问和责打,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嘴里突然一甜,是姜盼儿扯着他的袖子,踮着脚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球。
“爹也吃。”
李春九笑了,他竟然久违的感觉到了幸福。
……
于眠带着呆头又转了一大圈,还真遇到了几个村里的小孩儿,用糖球骗了几个村里的八卦听。
但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都没有于金宝讲的那个有意思。
不过经他发挥一番,这些素材倒也能派上用场。
转眼就到了跟说书老头儿约好的日子。
天还没亮,于眠就爬了起来,给自己跟呆头简单弄了点吃的,一人一狗就在门口等周旺。
没多久,周旺背着个篓子走了过来,篓子里装的满满当当,最上面盖着一层破席子。
于眠知道这几天他肯定又进山打猎了,为了在他们成亲之前把借的钱都还上。
“眠哥,给你。”周旺一见于眠,就把一个纸包塞到了他手上。
于眠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了。
上次他们去镇上买的点心,周旺竟然还留着。
“我早上吃饭了,”于眠道,“这是你的份,你吃,不用留给我。”
“我不爱吃甜的。”周旺回。
不等于眠再开口,他一巴掌拍在呆头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然后朝山上他家的位置一指,呆头就欢天喜地的朝那跑了。
于眠见他执意不吃,只好先把点心收起来,想着等两人饿了再分着吃,到时周旺也不能再拒绝了。
天色还早,两人并肩朝等牛车的地方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段路倒是不远,就是几天不见,周旺有点奇怪,话少了不说,还老偷偷瞥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却又说不出口。
“旺旺,你怎么了?”于眠问。
周旺正盯着他出神,闻声摇了摇头:“没……没事。咱们快走吧,别赶不上牛车。”
他这么说,于眠也只好加快了脚步,两人都没再说话。
好在他们到的不晚,牛车也刚到。
周旺向薛老头付了两人来回的车费,一共八文钱,就拉着于眠坐了上去。
牛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婶子带着个哥儿,还有一个竟然是他们上次遇到的冯元白。
冯元白见了两人,只是心不在焉的看了于眠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没打招呼也没说话。
于眠倒是巴不得他闭嘴,牛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困意上头,就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一路无话,牛车到镇上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周围也逐渐热闹起来。
于眠打了个呵欠,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周旺睡着了。
他身上盖了个褐色的布衫,一看就是周旺的。
这么一动,周旺也察觉到他醒了,把他肩膀上滑下来的衣服往上扯了扯。
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哥,醒醒盹,咱们要下车了。”
于眠坐直身体,“嗯”了一声。
两人下了车,还是先去卖了兽皮,这回周旺带的皮子不少,总共卖了五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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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裁缝铺出来,两人又照例去集市逛了一圈,买了些调料和五花、鸡蛋之类的。
晌午本来于眠打算把点心分一分吃了填肚子,周旺非拉他去了一家面馆,一人吃了一碗牛肉面。
吃饱喝足,在街边小坐了一会儿,两人就往山岚茶馆去了。
茶馆一般都是下午才开始上座,两人溜达到那的时候,大堂里已经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
说书老头儿的扇形桌几上,仅摆着茶盏、抚尺和一卷书,人却还没来。
“看来是咱们来早了。”
于眠道,拉着周旺就要进去。
没走几步,却又站住了。
“眠哥,咋了?”周旺问。
“熟人,旺旺。”
于眠指指里面靠墙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人。
那身形,两人都很是熟悉,可不正是今天跟他们一起坐牛车来的冯元白。
周旺不知内情,只觉得有些巧了:“他竟然也来这听书。”
“说的是呢。”于眠道,拉着周旺也进了大堂,就在冯元白旁边的空座上坐下。
他反正是不心虚,故事他是根据那事改的,人名身份什么的都换了,即便是当事人听了也只会觉得太过巧合,然后落个心里不舒坦而已。
冯元白此时也看见了他们,脸色一下子变得又青又白。
他磕磕巴巴道:“你……你们俩,怎么在这?”
“来这当然是来听书的啊,”于眠还朝他笑了笑,“冯大哥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吧?知道今天讲什么本子吗?”
他这一问,冯元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几乎是硬生生挤出一抹僵笑:“我哪知道,就……路过,进来随便听听。”
“哦~”于眠拉长声应道。
“哎,这位小哥儿。”
旁边一个婶子凑了过来:“你问今天讲啥本子,我知道!”
“哦?”于眠立刻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来。
“叫什么……《小村闲话集》,我跟你说,可好听了,林先生的新话本子。昨儿第一天讲,我都没赶上,今儿又特意早早儿来听的。”
“是嘛,那我可得听听。”于眠很是捧场。
一旁的周旺都被勾起了兴趣。
正说着,忽听前头抚尺一拍,那长须老者已然坐在了桌几后头。
茶馆大堂内,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人,位子上坐不下,过道里、靠墙边、还有大门口,都挤满了。
等到抚尺声一响,原本吵吵闹闹的众人,一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林又生扫视了堂下满座的众人一眼,清清嗓,缓缓开口讲了起来。
这一讲就是个把时辰,一场结束,在座在站的众人脸上无一不挂着兴奋满足的神情。
就连周旺都很是意犹未尽,连面前的茶都忘了喝。
于眠侧头看了旁边的冯元白一眼,却见他的神色与在场众人截然不同,眉头紧锁,脸色白的可怕。
“冯大哥。”于眠一手托腮,一手敲了敲桌子,吸引冯元白的主意。
冯元白心神不宁的看了于眠一眼:“什么事?”
“这话本子不好听吗?”于眠问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
16. 真赚了
这下,冯元白脸上仅剩的一丝血色彻底没了,只剩下一脸的心虚和慌乱。
他干咳一声,结结巴巴道:“还,还行吧……”
说完就站起身,逃命似的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周旺很是奇怪的探头看了一眼:“他这是咋了?”
于眠扯了扯嘴角:“可能尿急吧。”
大堂内闹闹哄哄,众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讨论声此起彼伏。
于眠让周旺等自己一会儿,就起身上前和林又生说话,两人绕过屏风进了里面的屋子。
“昨儿试说了一场,来了百十个人,想着你们今儿要来,就又加了一场。”
林又生捋了把下巴上的胡须,赞赏道:“你小子还真有点写故事的天赋。老头子我毕竟年纪大了,想不出什么新鲜故事了,你若是愿意,往后就给老头子我写话本子吧。”
“在我这听书,不用买票,但最少也得点一碗茶。我这茶分五种,最普通的大碗茶三文钱一碗,茉莉香二十文一壶,香菊桂花茶五十文一壶,碧螺春八十文一壶,龙井茶一百五十文一壶。
另有干果点心若干,价钱另有干果点心若干,价钱在十文到五百文不等。”
“润笔我按每日开场时,卖出茶点钱的四成给你,你也不方便天天来镇上,就一月一结。”
“好,都听先生的。”于眠答应的很爽快。
毕竟他写出来的故事还需要这位林先生来讲,而后续他只要躺着拿钱就行。
只要这话本子青石镇的百姓一日没听腻,他就能拿一日的钱,四成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的态度,林又生很是满意,于眠趁机跟他聊起自己新写的稿子,两人志趣相投,很快打开了话匣子。
于眠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山岚茶馆,就是林又生自己开的。
林又生年轻的时候是吏部侍郎家里聘用的教书先生,后来那位侍郎因犯错被撤了官职,他也被解聘回乡。
起先是在书塾里教书,但是他教了大半辈子书,属实厌倦了。
便用自己的积蓄开了家茶馆,自己当起了说书先生,这一干就是十二年。
“这二两银子,是昨天和今天这两场赚得的,你先拿着。”林又生说着把一个布袋子递到于眠手上。
“你这次的话本子,我估摸着还能讲上个把月,到月底我再一并分与你。等下我拟个契书,你把它签了,这事就算成了。”
“好,那就有劳林先生了。”于眠接过钱,嘴角那是压都压不住。
他着实没想到,竟然才两天就赚了二两银子。
不过高兴之余,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对林又生道:“不过林先生,我还有一个要求。”
“哦?”林又生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说。”
“我今后给你写书稿,你要对外保密,不能把我说出去。否则,咱这合约就就作废。”于眠道。
“这是自然。”林又生答应的很痛快,“规矩我都懂,你取个别号吧。”
“好。”于眠点头道,这下他就放心了。
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林又生藏在胡须里的嘴角弯了弯。
不但故事写的有趣,尤其敢写别人不敢写的东西,这小哥儿是个有胆识的人呐。
将钱拿好,契书签好,于眠辞别了林又生,出去找周旺。
大堂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于眠拉着周旺出了茶馆,把那袋银子塞到周旺手上。
周旺起先只觉得袋子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散碎银子,眼睛都瞪大了。
“眠哥,哪来的?”
“我赚的。”于眠笑得眼睛弯弯的,“刚才林先生说的书好听吧?我写的。”
“你……?!”
周旺着实惊了一跳:“眠哥,你还会写书啊!”
“嘘,”于眠赶紧伸手捂他的嘴,“小声点。”
周旺这才察觉到自己声音大了,四下望望,还好他们走的这条路比较偏僻,没什么人。
“写一本就能赚这么多?”他掂着鼓鼓的钱袋子,打心底觉得于眠厉害。
二两银子,他得打多少野鸡野兔才能赚来。
狼和野猪这些虽然卖的多,但是能遇上全靠运气。
于眠就见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袋银子直发光。
他觉得有些可爱,就伸手戳了戳周旺的腮帮子:“喜欢呀?交给你收着吧。”
“啊……”
周旺正在出神,他觉得于眠这么厉害的话,自己定然不能比他差,今后得更勤一点进山才行,总不能娶了于眠,再叫于眠赚钱养他。
腮帮子被戳了下,周旺回过神,赶紧把钱袋子塞回于眠手里。
“这不行,眠哥你好不容易赚的,怎么能给我呢?”
于眠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不交给你,恐怕我一回家就要被我娘抢去了。”
提起王香芹,周旺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于眠一下子看出他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从早上一出来就心事重重的。”
周旺看着于眠,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道:“眠哥,其实……王婶子前几天去找过我……”
于眠一听就觉出不对,王香芹好端端的,去找周旺干什么?还是偷偷去的。
“她找你干什么?”
“就……还是彩礼钱。”周旺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她毕竟是长辈,我也不好不答应。”
见他好像只犯了错的大狗似的耷拉着头,于眠无奈的笑了:“没事,她问你要多少?”
“十两。”
“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你别担心,就十两而已,我多进几趟山,能赚到。”见于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周旺赶紧道。
“不用。”于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钱你给,但是不用你出。”
“嗯?”周旺懵了。
于眠想了想,问道:“旺旺,你知不知道青石镇哪里能借钱的?”
“知道。”周旺回,“丰源钱庄就能借。眠哥,咱们要去借钱吗?”
“嗯。”于眠点点头,“那如果,我以别人的名义,能借吗?”
周旺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走吧,咱去问问。”
两人说走就走,直奔丰源钱庄去了。
丰源钱庄这会儿没什么人,于眠叫周旺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随便找了个小伙计询问。
“这位小哥,我想问问您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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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用别人的名义借钱,有什么规矩没有?”
那小伙计正在算账,听的问话,手上的活计都没停。
回道:“你想用谁的名?借多少?”
“知道知道。是我娘想借钱,给我侄子念书用,要借二十两。”于眠道。
小伙计手里的活儿终于停了,抬头看了于眠一眼。
于眠朝他笑笑:“我娘年纪大了,自己来不了镇上,我一个还未成亲的哥儿,手里也没钱。”
“那你自己先借,回头让你娘还不就成了?”
“可是我下月就要成亲了。”于眠一脸为难,“夫家怎么肯让我背着一身债嫁过去。”
小伙计的眉头皱了起来,只说了句“你等等”,就转身钻进后面的屋里去了。
于眠无聊的站在柜台前面等了会儿,小伙计才出来。
“借是能借,我打个条,回去你让她自己署上名按个手印就行了。”
“我娘她不认字也不会写,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那就只能抵东西了。”小伙计道,“你借二十两,得拿价值十两的东西来抵押,到时拿钱来赎,不能超过半年。超过半年,这东西就算我们铺子的了。”
“好,那麻烦你给我打张条吧。”于眠礼貌道。
见他态度一直这么温和,小伙计脸上的神色也好了不少。
在他们大晟朝,虽然女子和哥儿的地位有所提升,可以参加科考,也可以做官,但在青石镇这种偏远地方,大家普遍还是会觉得女子和哥儿地位低微。
想来他面前这位长相清隽脱俗的小哥儿也是被家里逼得没办法了,才会到他这来问。
小伙计一边在心里脑补,一边飞快打好了欠条。
递给于眠后,还仔细叮嘱:“她若是实在不会写字,你代她署名也行,但手印一定要她自己按。”
“我知道了,多谢你。”于眠礼貌道谢,把条子收好才出了铺子。
周旺还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赶紧上前询问:“怎么样?”
“算是成了一半。”于眠回答,“等咱们下次再来,就能借到钱了。”
周旺看他脸上轻松的神色,悬着心落下一点:“那我应该干点啥?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这事于眠不想让他掺和,想了想笑道:“你现在陪我去买个印泥就行了。”
这事简单,周旺直接带他去了上次买纸笔的书铺。
将一应东西都买好,也差不多到了该去等牛车的时候。
两人拎着东西往镇子西边的牌楼走,路过镇上唯一的书塾,就看见几个穿着布衫的书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走的近了,于眠才看见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冯元白。
他此刻扬着一脸假笑,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于眠听到有个青衫书生道:“那柳天白简直跟你太像了,也爱穿白衫,功课垫底,还到处找同窗借钱。哎,话说,你欠我的两吊钱什么时候还?”
“你靠边儿站站,”另一个书生凑了过来,“他欠我三两银子呢,最近这小子又整日整日不来书塾,我看肯定是又有钱鬼混了。”
“我真没有……”冯元白连连摆手,“几位兄台,家里老母病着,我实在是没钱还给你们啊。”
17. 骗小孩
“得了吧,”那青衫书生不乐意了,“前两天还有人看见你去春莺楼找小哥儿喝酒,今儿个又去山岚茶馆听书,你能没钱?”
“我看林先生那话本子写的不错,你小子一把年纪了,到处找姑娘小哥儿喝花酒,也不办事,吃饱喝足了,就顺人家的镯子首饰,该不是真跟那柳天白似的不行吧!”
柳天白,就是于眠根据冯元白为原型杜撰出来的人物,是个纨绔子弟,家里有点小钱,被惯坏了,书不好好念,整日逛窑子,喝花酒,把自己身子搞坏了,娶不了亲,就在外头认了个干儿子,对外说是亲生的。
“你……!”
冯元白的脸刷一下涨红了,气血上涌,扬手就朝那人脸上打了过去。
但他只有一个人,手才抬起来,就被人按了下去,几个人推推搡搡把冯元白挤到了角落里。
于眠和周旺走在路对面,远远望了一眼,就见冯元白举着双手连连告饶,脸都被打肿了。
忍不住‘啧’了一声道:“还怪惨的嘞。”
“只挨了顿打,真是便宜他了。”周旺冷哼了一声。
“嗯?”于眠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周旺沉声道:“他也就在外面装的人模狗样,回到村里,连小孩儿的钱都骗。”
“姜家老头姜寿的小孙女,姜盼儿,家里给的五文买豆腐的钱,都被这黑心肝的骗了去。”
“小孩儿差点被她爹姜福打死,还是刘里正出面劝住的。”
于眠眼前晃过自己在河边救下的那对父女瘦弱的身影,皱眉道:“那是打的轻了。”
不但打的轻了,他也写的轻了,真不该笔下留情的。
两人边聊边溜达,抓严就到镇子西边的牌楼,又等了一会儿,人就到齐了。
但直到薛老头赶着牛车开拔,也没见冯元白的身影,于眠猜他今天多半是不回村了。
一路颠簸到小河村时,天已经擦黑了。
好在于眠跟周旺在镇上吃饱了才回来,所以也不用担心家里有没有做他的饭。
周旺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才回去,于眠正要推门,旁边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突然窜了出来。
竟然是在等他的呆头。
于眠心情十分不错,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乖,给你带好吃的了。”
今天去肉铺买肉时,他特意从老板那低价买了些猪肺和猪大肠,打算做个卤煮吃。
老板见他们买的多,就送了些大棒骨,正好可以炖个骨头汤,分一些给呆头吃。
于眠逗着呆头进了院子,走到自己住的小厢房门口正要推门,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这小破屋,外头是没有锁的,只能从里头栓上。
因此每次他出门,都会在门缝里夹一片草叶,若是他回来发现草叶掉了,那定是有人动过他的门。
于眠的动作只停顿一下,就不动声色的推门进去了,呆头摇着尾巴紧随其后。
他借着窗边那一点微光点燃了油灯,关好门拴上锁,然后就举着油灯在屋里转了一圈,各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果然发现床和柜子都被人动过了。
他赶紧把褥子底下藏着的小布包拿出来看了看,发现原身宝贝的那支银镯子和那本《千家诗》都在。
又去看了看柜子,里面的破烂衣服和一床满是补丁的薄被也好好的在那,什么都没丢。
只不过,他上次买的拿袋子糖球还剩了几个,已经不见了。
于眠松了口气,把猪下水扔到桌子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王香芹干的。
怕是他这几日总往镇上跑,被王香芹盯上了,以为他从周旺那弄到了钱,这才趁着他不在家,偷偷来翻他的屋子。
还好他早就看清了这贪便宜没够的便宜娘,上次周旺给他的零花钱都随身带着,没敢放屋里。
稍作休息了一会儿,于眠就拎上下水,端着油灯,往灶屋去了。
呆头吸了吸嘴里的口水,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
灶屋漆黑一片,于眠小心的把油灯放在灶台上,掀开锅盖看了看。
大铁锅刷的干干净净,在油灯底下直反光,今晚没人给他留一丁点饭,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于眠找出个盆子先用醋把大肠浸泡一下,等会好清洗。
浸泡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再把泡好的大肠拿出来跟猪肺一起清洗,洗个两三遍也就差不多了。
等大肠和猪肺里里外外都洗的干干净净,于眠又去院里的水缸里舀了些水,倒进锅里,将大肠和猪肺放进去焯水。
焯水过后,将大肠和猪肺捞出,留着明天做卤煮用。
然后,于眠又舀了些水倒进锅里,放入切好的葱姜蒜和调料,把清洗好的大骨头丢进去,开始熬骨头汤。
第一锅是要给呆头分一些出来吃的,所以就没有加盐,等明天再炖,就要放盐、萝卜、豆腐之类的配料进去了。
大锅咕嘟咕嘟的炖着,于眠无聊的坐在灶屋门口逗着呆头玩,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于眠起身掀开锅盖,用筷子搅了一下,那香味一下子就扑了出来。
蹲在门口的呆头,眼睛瞬间亮了,口水跟开了闸似的往下流。
于眠被它的样子逗笑了,盖好锅盖,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
“别急,汤炖好了,还差点主食。”
说完就去碗橱里翻找,翻了好半天,最后从最里面的碗里翻出来两个邦邦硬的剩窝头,也不知道剩了多少天了。
好在窝头只是干巴了,没有发霉。
条件艰苦,也没办法,于眠想了想,把窝头用开水泡软,然后拿筷子用力搅碎。
正卖力的搅拌着,门口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于眠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出去。
外头黑漆漆一片,呆头硕大的身躯就蹲在门口,此时正低头看着地上。
于眠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圆胖的小身影倒在地上。
“三……叔。”
于金宝看见于眠,就像看见了救星,小嘴一扁,委屈上了。
于眠很是无语:“大半夜的,你来这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吃了于眠给的松子糖,于金宝莫名对于眠产生了一点好感。
“我……”他咂了咂嘴,眼睛直往于眠身后的灶屋瞥,“我闻见香味了,来看看三叔做了什么好吃的。”
于眠:……
他伸手将于金宝从地上拉起来,把小孩牵进了灶屋。
于金宝原本以为于眠要给他什么好吃的,结果一眼看见于眠刚刚用筷子搅碎的窝头渣渣,小脸一下子垮了。
于眠觉得好笑,突然特别想逗一逗这个小胖子。
他把锅盖掀开,里面的骨汤已经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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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奶白色,香味也很浓郁。
于金宝顿时被锅里的东西吸引,踮起脚往锅里看。
“三叔,你煮的这是什么汤呀?”
“小狗饭。”于眠勾唇笑了。
“啊?”于金宝显然没听过,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于眠,“好吃吗?什么味儿呀?”
这傻孩子,于眠指了指蹲在外面的呆头:“等会儿你问问它?”
于金宝:……
小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三叔炖的这一大锅汤竟然是给狗吃的。
可是,狗吃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香啊?
见他还唆着手指头流口水,于眠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金宝,今天这个是做给呆头吃的小狗饭。但是明天三叔还会做好吃的,你想不想吃?”
一听说还有好吃的,于金宝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使劲点头。
很好,于眠眯了眯眼。
“那明天晌午三叔给你做。但是呢,你到时候得帮三叔一个忙,怎么样?”
“好!”小胖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果然还得是小孩好骗。
于眠很是满意,伸手摸了摸于金宝的头:“明天三叔给你做卤煮吃,记得跟你奶奶要点白面哈。”
“三叔放心,包在我身上!”
于金宝肉乎乎的小拳头一拍自己胸口。
于眠被他逗笑了,打发他赶紧回屋睡觉。
送走了小吃货,于眠灭了灶火,把锅里骨头汤连骨头带肉盛了一些在呆头的狗盆里,又把他搅碎的窝头渣渣倒进去,搅拌均匀。
呆头就冲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昨天累了一天,于眠直睡到日晒三竿才醒。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蹲在自己门口的于金宝。
小胖子见于眠终于打着哈欠出来了,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三叔你可算醒了!”
于眠:……
这孩子果然还是在纯饿的年纪,一口吃的就给收买了。
他“哼”了一声,打水洗漱,于金宝就跟个尾巴似的在他屁股后头跟进跟出。
在屋里做针线活的王香芹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瞪大了。
跟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儿媳妇念叨:“金宝啥时候跟三小子处的这么好了?”
朱玉想着昨晚上闻见的香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肯定是老三藏吃的了呗,金宝跟谁亲过啊?他就跟好吃的最亲!”
这话张彩兰可不爱听了:“金宝是有良心的孩子,谁对他好,他心里知道。”
“是是是,老三先前还拿死老鼠丢他呢,我看他这一转眼就忘了。”
“你还好意思说?”提起这事,张彩兰可火了。
“那还不是你家银元拿我们金宝当枪使,也不知道爹娘咋教的,这身子不好也就罢了,心眼子也不好。”
“你什么意思?”朱玉的声音也拔高了,“那是于金宝他自己贪吃!怪的着我们银元吗?”
“我看他这馋样,以后人家一块鸡蛋糕就能给拐走喽。”
“你……!”
“行了!”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王香芹呵斥了一声。
“事儿都过去了,有什么好吵的?干自己的活儿,把嘴都闭上!”
挨了骂,两个儿媳妇都老实了,一言不发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18. 好吃就闭嘴
灶屋里,于眠根本不知道这三个女人已经吵了一架。
他正在熬卤汁,准备一会儿做卤煮。
见于金宝扒着门框眼巴巴的往里看,开口道:“金宝,去跟你奶要点白面来。”
“好!”
小胖子得了任务,一眨眼就冲进了屋里。
于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了一个拿捏王香芹的好办法。
只要让于金宝出马,那他想要什么,岂不都是信手拈来?
想到这,于眠美滋滋的哼着歌,去院里拔了一颗大萝卜出来。
正洗着萝卜,于金宝提这个篮子哒哒跑了进来,献宝一样放在了灶台上。
“三叔,给!”
于眠往篮子里看了看,是一小袋白面。
看来他这便宜娘还真挺疼她的宝贝孙子的。
“不过……”于金宝的声音低了下来,试探道,“奶奶说,今天三叔做饭,大家都沾光一起吃。”
“哦。”这倒是在于眠的意料之中。
不过,让于金宝蹭一顿饭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还是在于金宝对他有用的情况下。
至于其他人嘛,绝不可能。
“那你就跟你奶奶说,这顿饭是我特意做给你吃的,为了上次拿死老鼠吓你的事道歉,没有其他人的份。”
见于金宝还有些犹豫,于眠故意道:“也不是故意不给他们吃,主要东西就这么点,大家一起吃的话,一人也就只能尝一口,你肯定吃不饱吧?”
“嗯嗯嗯!”
于金宝一个劲点头。
三叔说得对啊,要是大家一起吃,那他根本吃不到多少了!
“我这就去!”
说着扭头就跑了出去。
于眠看着这小胖子一头又扎进王香芹屋里,意味深长的笑了。
枣红色的卤汁浓郁鲜亮,在锅里微微沸腾。
他将焯水的大肠、猪肺切段切块,放入锅里小火卤着,就开始和面做火烧。
不多时,锅里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于眠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靠锅边的一块大肠,试试软烂程度。
一颗小脑袋就从外面探了进来。
“三叔,你吃啥呢,给我尝尝?”
于金宝眨巴眨巴眼,他刚刚废了半天口舌,总算说服了他奶奶她们,这会儿看到一大锅香喷喷的东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于眠:……
“你小鼻子倒灵。”
他盖上锅盖,用手在于金宝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去帮三叔买块豆腐回来,咱们差不多就能开饭了。”
“好!”一听说能开饭了,于金宝答应的特别痛快。
于眠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摸出两文铜钱给他,他就一路小跑的走了。
于眠也没闲着,把另外一口空着的大锅刷出来,从自己屋里把昨天剩的骨头汤端出来,倒进锅里热热,又加了些萝卜进去。
等到面醒的差不多,于眠就把成团的面切成小面剂,将炖好的骨头汤盛出锅后,刷锅,里面刷上薄薄一层油,把小面剂下锅,压成饼。
这时候,于金宝迈着他的小短腿,端着一个大碗回来了。
呆头原本趴在灶屋门口,见他跟个炮仗似的冲过来,都赶紧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自己被踩着。
“三叔,豆腐买回来了!”
于眠结果碗,里面是一块刚出锅的白嫩豆腐,还热着。
“挺能干呀。”
于眠很满意,也适当给了他一点小奖励。
把自己刚贴的火烧拿了一个,从中间切开后,夹了点白糖,递给于金宝。
于金宝那眼睛都差点冒绿光。
他伸手要拿,被于眠一巴掌拍开。
“该说什么?没礼貌。”
“额……”于金宝吸了吸口水,把手缩了回来。
他歪头看着于眠,叫了声“三叔”,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眠叹气,于家对小孩的教育真的是,一言难尽。
“说谢谢。别人给你吃的,要说谢谢。”
见于金宝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火烧,于眠把火烧拿高了一点:“记住了吗?而且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接,至少要大人同意了才能拿。”
“哦。”于金宝点点头,“那我现在能吃了吗?”
“嗯?”于眠提高了点声音,“我刚刚怎么说的?”
小胖子挺机灵,张口就道:“谢谢三叔!别人给吃的要说谢谢,不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这才对。”于眠很满意,把火烧塞到了于金宝手里。
于金宝“啊呜”就是一大口:“好香啊!真甜!”
“刚出锅的,能不香嘛,出去等着去吧,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于金宝就高高兴兴吃着火烧去院里玩了。
于眠则把刚买回来的豆腐从碗里捞出来,切成片,放在锅里煎至两面金黄,然后把火烧也都切成块,最后一起放进卤锅里。
又炖了一小会儿,让豆腐和火烧吸汁,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卤煮就出锅了。
于眠先拿了两个大碗,把排骨汤和卤煮都分出来一份,端进他自己屋里放好,这是留给周旺的。
原本他今天是打算找周旺去吃饭的,但是因为于金宝,临时改了主意。
剩下的卤煮和骨头汤也不少,盛了满满两大碗。
今儿个天气不错,于眠叫于金宝搬了个小桌放在院里,两人就直接坐在院里吃。
呆头的那份于眠也分出来了,骨头汤泡火烧,还有两根磨牙的大骨头。
日头越爬越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于眠吃着香喷喷的卤煮,喝着骨头汤,享受的眯起了眼。
坐在他对面的于金宝,更是吃的满嘴是汤,一边吃一边还停不住嘴。
“三叔,这就是卤煮啊,好香啊,这饼子泡汤里真好吃!”
“没想到猪大肠也这么香,这猪肺我娘她们做饭都扔掉的,三叔你怎么突然做饭这么好吃啊 !”
“大骨头汤也好喝,”于金宝吸溜一口汤,夹起一块萝卜嚼嚼嚼,“我以前最不爱吃萝卜了,三叔你这萝卜做的也好吃。”
“好吃就闭上嘴吃饭。”于眠道。
“哦。”于金宝塞了块火烧在嘴里,很识趣的不说话了。
于眠觉得好笑,这小孩儿还挺会提供情绪价值的,就是话太密了点。
两人在院里吃的舒畅,这香味是飘的到处都是。
东屋里,朱玉被这香味馋的怎么也坐不住了,就跟针扎屁股似的。
“娘,你看老三,像什么样子?”
“挺大的人了,带着孩子吃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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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话吗?”
王香芹也直咽口水,可她总不能在两个儿媳妇面前丢了面子。
板着脸道:“那你说咋办?那是人老三给金宝赔礼道歉,才做了顿好的,你也想蹭啊?”
“我不是那意思……”朱玉脸上一红。
一旁的张彩兰说话了:“说起来,我家金宝能吃上这顿饭,还是你家银元的功劳呢。”
朱玉噎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白了张彩兰一眼。
张彩兰“哼”了一声,满是得意。
她虽然也没吃上,可她儿子吃上了啊。
虽然不知道于眠今儿个抽的什么风,又炖骨头汤,又做什么卤的,竟然还愿意带着金宝一起吃。
但吃到就是赚到,她儿子吃上了,那也是她们赚了。
大房这回是一点便宜没占到,她打心底里痛快。
朱玉自讨了个没趣,不吱声了。
王香芹是有点馋不住了,捅了捅朱玉的胳膊:“玉啊,也晌午了,等会儿老大下地干活也该回来了,你赶紧去做饭去。”
朱玉应了一声,忙不迭的走了。
她一出屋就直奔灶屋,想看看于眠做完饭,锅里还剩没剩下。
这要是锅里还有,她可就不客气了。
只可惜,她把两口锅都掀开看了,那锅刷的锃亮,一点渣都没剩下,灶台上就只剩下点泡豆腐的卤水。
“呸!”朱玉端着盆子出来舀水的时候,忍不住啐了一口。
冲着于眠和于金宝那边,阴阳怪气道:“饿死鬼投胎啊!吃的比猪还干净!”
正大口嚼着卤煮的于金宝停了嘴,望着于眠,不确定道:“三叔,大伯娘……是不是说咱们呢?”
“嗯?”于眠嚼着炸豆腐,掏了掏耳朵,“有吗?我就听见狗叫了,哪有人说话啊。”
呆头正在他们旁边安静的舔它的狗盆,闻言甩了甩尾巴,不是它。
朱玉气得一舀子水没倒进盆里,撒了一地,还溅了自己一身。
于眠悠哉悠哉吃完了饭,太阳晒得他暖洋洋,根本不想动。
扫一眼桌上的脏碗,什么剩汤、剩骨头,一片狼藉,还真有点头疼。
这要是在周旺家,他们吃了饭,不用他说周旺就起来收拾洗碗了。
但现在嘛……
他眼珠一转,对坐在他对面打着嗝的小胖子道:“金宝,三叔做饭好不好吃?”
于金宝意犹未尽,忽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好吃。”
“那你吃了三叔这么多饭,是不是该帮三叔刷碗?”
“可……”于金宝揉着他的小肚子,也不大想动弹。
“我从来没刷过碗,以前不都是你刷吗?”
于眠:……
想想原身从前累死累活的伺候一大家子,从来没人念他一点好,都觉得是他应该干的,也难怪连于金宝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会这样理所应当。
“那你以后还想不想吃三叔做的饭?”
“想!”于金宝想都没想。
“那你就帮三叔把碗刷了,以后三叔还给你做好吃的。”
“而且,”于眠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开始步入正题,“等你刷完碗,三叔给你玩个好玩的东西,怎么样?”
“行。”于金宝点头,撸起袖子,就开始收桌子上的碗。
19. 印梅花
虽然他对玩的东西,没有吃的那么感兴趣,但是为了以后还能吃到好吃的,他还是愿意干的。
“这才对。”于眠单手托腮望着于金宝,心道,还好还好,孩子年纪小,还有的救。
于是,于金宝就开始在于眠的指挥下,洗碗,收拾桌子。
屋里做针线活儿的王香芹和张彩兰都惊呆了,王香芹像是活见鬼了一般,冲出屋子,想要自己替她的宝贝孙子洗碗。
可是于金宝铁了心,她抢都抢不过来。
张彩兰也看的直着急,于眠咋能叫她儿子洗碗啊!那么小的孩子!
不过,于眠才不管她们,反正也不是他逼的,是小胖子自己愿意的。
虽然有些波折,但于金宝最终还是洗完了碗,一蹦一跳的去找他。
“三叔,我都干完了!”
“好孩子。”
于眠摸摸他的头,带着他进了自己屋,翻出一张白纸铺在桌上,然后把从镇上买的印泥拿了出来。
“这是啥呀?”于金宝果然好奇起来。
于眠先是磨墨,在白纸上画了一树枯枝,然后打开印泥,把自己的手指按上去,再在枯枝上一顿按。
一树红梅便跃然纸上。
“哇,梅花哎!”于金宝惊喜的叫起来。
“?”于眠问。
于金宝拼命点头。
于眠勾唇一笑,想玩就对了,就怕你不想玩呢。
“来,这样。”
他握着于金宝的小手,在印泥上沾了沾,然后错落着印在画好的树枝上,一朵朵小梅花就绽开了。
“真好玩!”于金宝一下子就入迷了,
两人玩的起劲,又在好几张纸上都按满了的红手印,于眠就根据那些手印画了好多不同的花草,还是红果子,都很形象生动。
等小胖子玩的差不多了,于眠眯了眯眼,装作不经意道:“不过,若是只有咱们俩个的手印,这些画还是太单一了,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怎么帮呀?”于金宝顿时来了兴趣。
于眠把最开始画的那张梅花图递给于金宝。
“你去找你娘跟你大伯娘,让她们把手印按在上面,她们手指大小不一,这样按出来的花瓣会更有层次,也更好看。”
“好啊!”于金宝立即答应。
拿了白纸刚要跑,又想起了什么:“三叔,还有我奶呢?”
于眠狡黠一笑:“你奶奶年纪大了,印梅花不好看,你叫她过来,我教她印别的花。”
“哦,好!”于金宝没有多想,拿上印泥和白纸就跑了。
等小胖子走后,于眠就把桌子他们印过花的几张纸整理了一下,把丰源钱庄小伙计给他的那张欠条夹在了其中,只露出一个白边来。
于金宝兴高采烈的拿着那张梅花图和印泥跑进了东屋。
屋里的婆媳三人正围在一起做针线活儿,见他来了,都有些惊讶。
张彩兰想起自己儿子刚刚还在给于眠刷碗,就一整个不痛快。
刚要说点什么,就听于金宝道:“娘!你看我给你画梅花!”
张彩兰被他的话吸引,那点不快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啥梅花?”
“是我跟三叔一起印的梅花。”于金宝道。
他说着,就把于眠画了枯树枝的那张纸铺开在桌子上,那树上已经有了不少手印印出来的梅花,星星点点落在树枝上,还挺好看的。
三个人都没见过这种画法,一时间看愣了。
“我教你们,很简单的。”
见此,于金宝兴奋的打开印泥,用手指沾一沾,然后按在白纸上。
一下、两下、三下……
按一圈就是一朵鲜红的小花。
张彩兰乐了:“还真是。”
“娘,你也来。”
小胖子把印泥推到了张彩兰手边。
“我……行吗?”
虽然看着简单,但张彩兰还是有些犹豫,她一辈子没摸过笔,这种和书画沾边的事,想一想都觉得不是她能做得来的。
“行!娘,快试试。”
于金宝催促。
张彩兰拗不过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点印泥,在树枝上按了下去。
一连按了几下,还真印出了梅花的模样,看的一旁的朱玉和王香芹都直眼热。
“金宝乖,也给大伯娘试试。”朱玉忍不住道。
“给!”于金宝大方的把印泥退到了她面前。
朱玉顿时乐了,也学着张彩兰的样子,用手指沾了沾印泥,在纸上印了朵梅花。
“真好看呐,我也会画花了。”
一旁的王香芹碍于自己的一把年纪,没跟两个媳妇争,这会儿却也忍不住了。
“乖孙,这东西也给奶奶玩玩?”
她想着,自己平时挺疼这小子的,只要自己开口,于金宝肯定也不会拒绝。
不成想,于金宝却被印泥往怀里一收,对她道:“奶,你不行。”
“咋?”王香芹脸上的笑容一僵。
“三叔说,你年纪大了,手上褶子多,印出来的梅花不好看。”于金宝一字一句的学舌,“不过,三叔说可以教奶奶印别的花。”
王香芹听了前半句,脸都黑了,刚要开口骂,就听于金宝说了后半句,这才觉得面子挂住了。
“这三小子一天到晚净整些幺蛾子。”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王香芹还是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来:“走,奶跟你去看看,他到底要教我画啥。”
“好,奶奶,你跟我来。”
于金宝拉着王香芹就往于眠的小屋走了。
两人来的时候,于眠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王香芹就看见于眠那张破旧的木桌上,铺了一沓纸,上面印了好多用手印画的花花草草,还有红心,野果子之类的。
心里觉得有趣,嘴上却不饶人道:“你买这些纸笔,颜料的,得花多少银子,真是败家子。”
于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毫不在意:“娘,这些都是周旺给我买的,我没花钱。”
“我看金宝这个年纪也该学学写字画画了,就让周旺给我买了一套,我闲着没事,也好教教他。”
反正王香芹爱占小便宜,只要让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白得的,她就高兴。
果然,王香芹一听,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嘀咕道:“就你还会写字啊,我咋不知道。”
于眠想起原身宝贝的那本《千家诗》,咳嗽了声:“跟书上学的,不会的就问春九哥。”
李春九跟原身关系不错,也会认会写一些简单的字句。
“我就说你咋跟那个不下蛋的走那么近。”王香芹挑不出理来了,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金宝是你亲侄子,你多对他好是应该的。”
“嗯。”于眠笑眯眯的点头,“娘,印花很简单的,我教你,咱们画朵牡丹。”
他这么和颜悦色的,倒是给王香芹整的有点不会了。
但她一想到两个儿媳刚刚兴奋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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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脖子一梗道:“咋画,你教吧。”
于眠难得耐心,打开印泥,让她用食指沾了沾。
“先在这试试色。”于眠指了指夹在一沓画纸中间,露在最外面的一个宽宽的白纸边。
王香芹不疑有他,蘸好印泥,就用手指按了上去。
等她按完,于眠双眸微眯,不动声色的将那沓纸拿起来整理,期间偷偷将王香芹按好手印的那张欠条抽走,扔到了床底下。
“嗯,就是这个颜色。”他装模作样道。
见他点了头,王香芹心里莫名一喜,按着他说的又在一张白纸上,印了好几个手印。
剩下的就好说了,于眠提起毛笔,勾勾画画,很快就把王香芹印的手印改成了一朵大红的牡丹,还用墨汁添了几片叶子,很是生动好看。
王香芹顿时被哄的不知所以了。
“没想到我们三小子还挺有才的。哎呀,这画娘就拿走了,贴我屋里,肯定叫赵红梅那个整天就知道吹牛的眼珠子都瞪下来。”
“好。”于眠欣然答应,反正他的目的达成了,王香芹爱贴哪贴哪。
送走了王香芹,于眠又继续哄着于金宝玩了一会儿。
等到于金宝玩的差不多了,就拿来毛笔教他写字。
小胖子对写字那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于眠有的是法子,把剩下的糖球拿出来当引子,倒也把小馋孩哄住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他把于行、张彩兰、于金宝、王香芹的名字都教了个遍。
于金宝记没记住不要紧,反正他教了就行。
直到傍晚,见小胖子写的有点厌了,于眠把小伙计给的那张欠条夹在一堆练字的纸中间,只露出一个空白边,塞到于金宝手里。
“再写最后一个,今天就结束了。”
于金宝巴不得赶紧解脱,握着毛笔,在于眠指着的地方,一笔一划的把王香芹的名字写上了。
“不错,字写的还挺像模像样的。”于眠夸道。
确实不错,跟不会写字的老婆子用笔划拉出来的简直神似。
于金宝得了夸奖,又高兴起来:“三叔,那我今天写的字能拿回去给我爹娘和我奶奶看看吗?”
“能啊。”于眠偷偷把那张欠条抽走,然后把剩下的一沓纸交给了于金宝。
“谢谢三叔!”于金宝拿着纸,欢天喜地的走了。
送走于金宝,于眠关好门,把签了字按了手印的欠条铺在桌子上晾干。
今天这事能成,他也是挑好了时机的。
他大哥下地,二哥去镇上打零工了,至于他那个鬼精鬼精的侄子于银元,晌午吃了饭就出去找村里的小伙伴了。
这三个人都不在,他才能放心忽悠他那个便宜娘。
等欠条上的墨迹晾干,于眠收拾了下东西,把晌午给周旺留的骨头汤和卤煮都带上,再把那张欠条踹在怀里,就带着呆头一起往山上去了。
夕阳金灿灿的,洒在木栅栏围起来的小院里,显得格外安逸宁静。
呆头对这条路已经熟的不能再熟,撒着欢带头冲在前面,虚掩着的门被它一顶就顶开了。
周旺正在院里做木箭,听见动静一抬头,呆头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
他手里还拿着刚削好的木箭头,尖利的很,好悬没有插进呆头喉咙里。
“活腻了,你个傻狗!”
周旺一巴掌拍在呆头脑袋上,嘴上埋怨,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呆头回来了,说明于眠肯定也来了。
20. 于行
周旺把手里没削完的木箭搁在一边,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碎木屑,走到院里的水缸旁边,舀了一舀子水,把水瓢棒儿塞进呆头嘴里。
呆头熟门熟路的叼着水瓢给周旺倒水,周旺囫囵洗了个手。
正甩着手上的水珠,于眠大步走了进来。
“旺旺。”
周旺赶紧把手上的水往身上抹了抹,快步朝于眠走过去:“眠哥,你怎么才来。”
原本,昨天他们说好,于眠会来家里吃饭的。
“临时有点事,就在家里吃了。”于眠把手里拎着的两个大碗递到周旺手上。
两只碗不好拿,他是拧了草绳,用草绳把两只碗都捆起来,做了个提手,这样拿着就方便多了。
于眠道:“喏,给你留的菜。”
“这么多,我晌午吃了饭的。”周旺看着两只装的满满的大碗,生怕于眠自己没吃多少,都给自己拿来了。
于眠看出他的担忧,笑道:“放心吧,我中午吃的很饱,这些是你的份儿,你晚上热热吃。”
“这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卤煮里的火烧还是从我娘那抠来的面烙的,你要是不吃那可亏大了。”
“那我吃!”周旺拎着两个碗进去堂屋,放在灶台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这可是眠哥特意给他留的,他肯定吃的一点不剩。
等周旺放好了碗,于眠就把那张欠条从怀里掏了出来。
“旺旺,这东西还是放在你这吧,过几天去镇上的时候,你再给我,放家里我怕被人偷。”
周旺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却没看懂上面写的什么,向于眠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于眠道:“是欠条,我替我娘借的那二十两。”
他这么一说,周旺明白了。
顿时有些惊讶:“王婶子她按手印了?”
“按了,”于眠笑道,“不仅手印按了,名儿也签好了。”
“咱们下回去镇上,就能借到银子了。”
“眠哥,”周旺眼睛都瞪圆了,“你是咋说动她的?她怎么肯的?”
“管她肯不肯,反正这钱算是她借的了。”于眠道,“她也不亏,那其中十两,你不是还要给她的么。”
“嗯,”周旺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问,“那剩下十两呢?”
“留着咱们花呀,”于眠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反正她也不会给我太好的嫁妆,剩下十两,就当她给我添妆了。”
周旺愣愣的看了于眠半晌,冷不防被于眠在头上敲了一记。
“发什么呆呢?”
“嘶……”
周旺摸摸刚刚被敲的地方,不疼,却痒的像是在他心上挠了一下,麻酥酥的。
“没啥。”他一咧嘴,朝于眠嘿嘿笑了。
他就是觉得,刚刚于眠想坏主意的时候,好像大狸猫啊,蹲在墙头上一边舔爪子,一边眯着眼憋坏主意。
于眠很是无奈,这家伙真的好像傻乎乎的大狗。
眼看时间差不多,于眠就跟周旺告别要回去了。
周旺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把屋门挂上把锁,跟着于眠一起往外走。
“眠哥,我送你吧。”
其实周旺住的地方离于家也不算远,走着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而且周旺的小木屋在靠近山脚下的地方,没进深山也不会有猛兽,挺安全的。
但周旺还是想送,他就是想跟于眠多待一会儿。
“行。”他愿意送,于眠也没拒绝,还叮嘱道,“那你回来赶紧把我给你带的卤煮和排骨汤热一热吃了,再过夜就不能吃了。”
“好。”周旺点头答应,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并肩一起往山下走,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了,周旺提了盏自己做的小灯笼,给两人引路。
山路本就难行,天一黑透就更是看不清脚下,对于于眠这种不常走山路的人来说,就更难走了。
他小心翼翼的走着,专心寻找比较平坦的落脚点,一双眼睛都黏在地上。
周旺步子大,走了一段路就跟于眠拉开了些距离。
于眠专心看路,并未察觉。
正走着,忽然前面深处一只手来。
暖黄色的灯光映着周旺小麦色的脸,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眠哥,还是我拉着你吧。”
于眠微怔,继而也笑了:“好。”
他把手搭在周旺手上,一只带着些薄茧和伤疤,且骨节宽大的手,就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里。
“夜里的山路不比白天,一步踏错就会摔跤。”
“不过呆头不怕,你可以让它带路,呆头带路可好使了,我进深山里转向的时候,都靠它带我出来。”
“嗯。”
“算了,以后晚上还是我送你吧,人总比狗靠谱些。”
“旺旺。”于眠突然笑了,“你这名字谁取的?”
周旺脚步一顿,瞥见于眠眸光如水的样子,一时间有点晃神。
“我爹,咋了?”
“没事儿,挺好。”于眠道。
周旺不疑有他,认真解释道:“他说我的出生是家里的希望,所以用‘旺’字最好。”
“旺爹,旺娘,旺家,旺财,合家兴旺。”
一句“旺财”差点让于眠笑喷了。
他拍拍周旺的肩膀道:“确实不错,特别贴切。”
还好没真叫“旺财”。
两人有说有笑的下山,不知不觉间天彻底黑了下来。
好在周旺提着灯,能照清眼前的路。
于眠被周旺抓住的手,不由得握的更紧了点。
两人都没再说话,认真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于眠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顿时停住了脚。
周旺也跟着一顿,疑惑道:“眠哥?”
于眠抬手朝山下一指:“你看。”
周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山下不远就是小河村,村里的房子错落有致,疏密得当,一盏盏橘红色的灯火穿透了黑夜,明亮而温暖。
在辽远漆黑的天幕之下,这些微小的灯火汇成一片,仿佛一条灿烂的星河。
“真好看。”他忍不住赞叹。
“是吧。”于眠轻轻笑了。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他在现代的时候,在远离家乡的一线城市打工,每晚下班,路边的霓虹灯、路牌、广告牌准时亮起,灯光闪烁,亮如白昼。
而他穿梭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之间,再挤上人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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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的地铁,耳边是源源不断的嘈杂人声和从每个人手机里传来的电子噪音。
早就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么静谧悠然的乡村夜景了。
山上的路冷清寂静,进了村人气就弥漫开了。
小河村家家户户盖的房子离的都不远,夏天天气热,大家都敞着门窗,说话声,笑闹声,吵嚷声,便都飘了出来,热闹的很。
当晚,于眠难得睡了个好觉,结果一大早就被敲门声给吵醒了。
守在他床前的呆头,听见动静顿时警觉,冲着门口低吠起来。
“老三,起了吗?”
于眠原本还迷糊着,一听见这声音,顿时清醒了。
是他二哥于行。
自从他穿过来之后,于行就很少主动跟他有什么交集,平常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嗯,”于眠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应声,“二哥有事?”
“昨天我不在家,金宝多亏你照顾了。”
于行的声音疏离有礼:“孩子小,不懂事,要是调皮捣蛋,惹了你不快,我回去教训他。”
于眠穿好鞋,打开了门。
门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站在他门口。
于行竟然还带了于金宝一起来,小胖子怀里抱了个竹编的笸箩,里面装了几个红通通的苹果。
“我昨天从镇上带回来的,你留着吃。”于行从于金宝手里把笸箩接过去,递到于眠面前。
于眠被他搞的有点懵,往后退开一步,没有接。
嘴上也跟着客气:“小事儿,金宝挺乖的,没惹什么麻烦。”
“嗯,”于行面色平静,“你也快嫁人了,以后就不用再操心他的事,有他娘在家。我虽然白天去镇上,晚上回来也能教他写字认字。”
话说到这份上,于眠再迟钝也明白了于行的意思。
不得不说,他这个二哥还挺敏锐的。
“好,我知道了。”于眠点头道。
他答应了,一旁的于金宝却不干了。
小胖子仰头看着他爹,一脸不解道:“爹,为啥不让三叔跟我玩了?我娘在家整天不是跟我大伯娘吵架,就是跟我奶唠嗑,都不管我的。”
于行眉头皱了皱:“我以后让她多陪你。”
“可三叔做饭好吃,我还想吃三叔做的饭呢。”于金宝小嘴一撇。
“想吃什么,让你娘给你做。”于行冷声道。
“我娘做饭不好吃,我都吃腻了!”小胖子气鼓鼓的喊道。
于行顿时黑了脸。
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的呆头,绷直身子,尾巴竖了起来。
于眠赶紧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摸了摸于金宝的头。
“金宝乖,你先自己去玩会儿,我跟你爹说两句话。”
“哦,好。”小胖子答应下来,朝着于行“哼”了一声,扭头跑了。
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于行把苹果直接放在于眠脚边,直言道:“于眠,你的事,我们家不掺和。”
“金宝只是个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把他牵扯进去。”
于眠瞥了一眼地上的苹果,淡声开口:“二哥放心,我虽然姓于,但跟你不一样,不会对这么大的小孩子起什么坏心。”
21. 进山
“你……”于行一噎,“你什么意思?”
于眠没说话,转身进屋,把他收在柜子里的那本《千家诗》找了出来。
他把书拿到于行面前:“二哥还记得吗?”
于行的脸色明显变了,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
于眠继续道:“这原本是你的书,后来你开蒙了,这书用不到了,我问你能不能借给我看,你答应了。”
“可第二天,我去找你拿,你说书被娘拿去了,我又去找娘。娘正要把书塞进灶膛里烧火,我问她要,她死活也不肯给我,还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你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于眠平静的望着于行,于眠面无表情的脸上,神情有些许不自然。
他没说话,于眠继续道:“她说,你二哥用剩的东西,你也配用?还敢跟他开口要,我看你就是惦记他的东西。”
“你才多大,就惦记他的书,以后怕不是还要惦记他的钱,惦记老娘的家产。”
那个时候,于眠七岁,于行十四岁。
于行脸上的表情有些开裂:“我,我那时候其实……”
“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你当时跟她说什么了。”于眠打断了他,“何况,也不只是这一件事。”
于行和于立不一样,他从没对于眠动过手,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
但也只是表面,于行擅长的是背后捅刀子。
王香芹不喜欢原身,这里面于行有很大功劳。
甚至王香芹跟大房之间的矛盾,很多也是于行背后挑唆的。
“我是利用了于金宝,”于眠坦然承认,“但我不会害他。”
“今天既然咱们把话说开了,那以后我都不会再接近他,也请你们别再来招惹我。”
“好。”于行沉声道。
于眠便毫不犹豫的把他放在门边,装着苹果的笸箩一脚拨了出去。
“东西我就不要了,二哥拿回去吧。”
说完,他拍了拍呆头的屁股,一人一狗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有了这个小插曲,于眠一天的好心情顿时被毁了一半。
早饭也不想吃了,逗了会儿呆头,就打算出去转转,散散心。
于眠带着呆头漫无目的的溜达,走着走着,一回神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又往山上去了。
也好,昨儿个他给周旺带了排骨汤和卤煮,今天正好去把碗拿回来。
呆头发现这是它回家的路,欢快的撒开四条腿,转眼就没影儿了。
周旺家的院门开着,院里却不见人影。
“旺旺,你在家吗?”
于眠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就听到屋顶上一阵窸窣的声响。
周旺从屋顶上探出头来:“眠哥,我在这呢!”
原来是在修房子。
于眠朝他招招手:“你小心一点,我在下面等你。”
“好!”
周旺应了一声,又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
屋外窗根底下放了小木凳,于眠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呆头吐着舌头在院里跑来跑去的撒欢。
不多时,周旺就修好房子下来了。
他上衣的袖子卷起到手肘,手里拎着一个放工具的木盒子,抹了把头上的汗,就直接在于眠旁边的地上坐了下来。
汗水顺着他小麦色的皮肤滚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于眠掏出一块帕子递过去,周旺连连摆手:“不用,我等会儿洗把脸就好。”
嘴上说着不用,于眠却一眼就看见他从耳朵就开始红了。
笑了一声,直接把帕子丢过去,帕子在空中舒展开,不偏不倚正好盖在周旺脸上。
“那也先擦擦汗,风一吹,容易着凉。”于眠温声道。
周旺闷声应了句,双手接住帕子,顺势将整个脸都埋在里面,帕子软软的,香香的,带着于眠身上熟悉的味道。
像是洗衣服的皂荚,又像是太阳晒过,干净的味道,跟他洗的发硬的手巾一点都不一样。
于眠托腮看着他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偷闻主人衣服的大狗。
便故意伸手过去,扯了扯周旺的衣角问道:“旺旺,你好了没有?”
周旺猛地被拉回思绪,想起自己眼下正在干什么,脸上刷地红了。
“好……好,好了。”
他像被火烧屁股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冲到水缸边,低吼了一声:“呆头!”
正在院子里撒欢的大黑狗呼哧呼哧跑到他身边,一个急刹还差点把他绊倒。
于眠紧紧抿唇,憋住了笑。
羞恼的周旺一巴掌拍在呆头头上,傻狗顿时端端正正在他面前坐好了。
周旺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塞到呆头嘴里,呆头就熟练的开始帮他倒水洗脸。
于眠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打消了想上前帮忙的念头。
周旺洗了脸,又把帕子也洗了,用手在他晾衣服的竹竿上来回擦了好几遍,才把帕子晒上去。
在坐回于眠身边时,脸上的红晕已经差不多褪完了。
“帕子等干了还你。”
“好。”于眠微微一笑。
周旺对上他眸光闪闪的笑容,还是觉得脸上发热,赶紧移开视线。
“那个……眠哥,你来找我,有啥事么?”
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对头,好像于眠没事就不能来似的。
但不等他再解释什么,于眠已经道:“也没什么事,来找你打发时间,顺便把碗拿回去。”
“哦哦。”周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就要去拿洗干净的两个碗。
于眠一伸手拉住了他袖子:“不急,等我回去的时候再拿吧。”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打算进山一趟。”周旺道。
“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周旺略微一想,就点头答应了:“那咱们去山上捡点蘑菇木耳吧。”
他今天本来打算进深山打点大个头的野物,但要带着于眠的话,就不好走太深,在外围捡点蘑菇,再看看有没有山鸡野兔的,就差不多了。
既说定,周旺很快收拾好了进山要带的东西。
两只背篓,一把弓,五六支削尖的木箭,还有一个水壶。
周旺把小一点的背篓给于眠背着,然后锁好院门,两人一狗,就沿着山路往里去了。
他们没进的太深,路还算好走,就是树林茂密,脚下杂草生长旺盛,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像是经常被人踩过的。
“再往前走一点,有几棵大杨树,爱长木耳,等会儿看看还有没有。”周旺道。
“嗯。”于眠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四处看,这种野山,他可是第一次来。
没多久,周旺就在前面停了下来,一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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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眠,一边用手朝前方指了一下。
“眠哥你看,就是那几棵树。”
于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几棵一人粗的大杨树,长得枝繁叶茂,树根底下还生着茂密的杂草。
“木耳这东西一长就是一片,就在树干上,比较好找些。”
周旺说着,走近一棵树,果然就看见树干上长着一片黑乎乎的木耳,忙叫于眠过来。
于眠还是第一次看见野生在树干上的木耳,瞧着那一丛丛挤在一起的黑木耳,觉得新鲜,上手就揪,结果一用力,就只扯下来一小块,还碎了。
“眠哥,不能硬扯,得这样。”周旺把弓放到一旁,认真的给于眠示范。
“用手捏住一整朵,得捏到根底,然后这样左右转一转,就下来了。”
于眠看着他用手一捏一转,那一丛木耳就完整的被采了下来,顿时来了兴趣。
“我试试。”
他按着周旺的法子,果然轻轻松松就将木耳采了下来,便一口气将那棵树上的都摘了个干净。
“还挺有意思的,旺旺你会的挺多呀。”
“是吧。”得了夸赞,周旺顿时来了劲头,“这边还有蘑菇呢,眠哥你认得吗?”
于眠还真不认得,只知道一些花花绿绿的蘑菇,大概率是不能吃的毒蘑菇。
摇摇头道:“还真不怎么认识。”
“那我教你。”
他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就带着于眠又往里走了一段,就在一棵桦树底下发现了。
一簇金黄色,呈伞状的蘑菇就长在树根底下,在一片绿油油的野草中间,还挺显眼的。
“这种的叫黄蘑,就能吃。”
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团的灰白色的蘑菇丛道:“那种叫草蘑,也能吃。”
“咱们走的不深,这片大部分都是这两种蘑菇,你采就行,要是遇到不认识的,就叫我。”
“好。”于眠应道。
采蘑菇比采木耳简单,从根部拔就行,于眠很快采下了这两丛。
周旺也在他附近找着蘑菇和木耳。
却听得不远处一声狗叫,周旺的眼睛顿时亮了。
“眠哥,是呆头叫我,它肯定看见野物了。”
于眠正在采地上的蘑菇,闻声道:“那你快去,不用管我,我不走远,就在这片等你。”
“好!”周旺应了一声,背起弓箭就朝声音响起的地方跑了。
于眠继续找蘑菇,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没有新的发现,就又走回那几棵大杨树附近,打算把剩下几棵树上的木耳摘了。
这一回来,却发现,那几棵大杨树下,站了两个身影,是两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高一矮。
“呦,是眠哥儿啊。”矮的那个说话了。
于眠朝她望去,女人穿着青色的布裙,挽着妇人髻,柳眉杏眼,还余留几分年轻时的姿色。
正是对门赵红梅的大儿媳妇,孙娇月。
而她旁边那个高个的,皮肤黑一些,身材比较健硕,发髻挽的高些,整个人看上去干脆利落。
是赵红梅的二儿媳妇,陈淑娟。
这两人,跟原身交集不多,但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于眠不想招惹,淡淡应了声,就自顾自找了棵树去采木耳。
不料,孙娇月挤到他旁边,拿手肘捅了捅他,道:“眠哥儿,你篓子里不是采了那么多了,这些木耳就让给我们呗。”
22. 害羞啊
于眠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即又牢牢捏住了那丛木耳,手指左右一转,采了下来,直接丢进自己背篓里。
“凭什么。”
这山是野山,山上的蘑菇、木耳、果子、野物,自然也都是大家的,那就谁都能采。
孙娇月脸上的神色顿时不好了:“几个木耳而已,咋这小气呢。”
“对啊,”于眠乐了,“就几个木耳而已,我还要让你?”
“你……”孙娇月一愣,没想到于眠竟然敢反驳她,随即便拉下了脸。
“你这不是都采了这么多了,也够吃了吧。”
“不够。”于眠道,“采多了我拿回去晒干,留着慢慢吃。”
说话间,他又采了好几朵,孙娇月见他真的没有要让的意思,顿时阴阳怪气起来。
“怪不得我娘说你病了一场性子都变了,一个哥儿这么尖酸刻薄,能嫁得出去就怪了,也就那个穷鬼猎户愿意要你!”
“嗯,旺旺可愿意了。”于眠手上动作不停,一边采着木耳,一边还朝孙娇月笑了笑,“再说了,你这样的都有人要,我担心什么。”
“你……!”孙娇月气得脸色一白。
一旁的陈淑娟拉了拉她,低声劝道:“大嫂,算了。今天不是有才休沐的日子,咱们赶紧采完木耳,还得家去烧饭呢。”
杨有才,是赵红梅大儿子杨成林和孙娇月的独子,今年十六,跟他大哥家的于金元一起在镇上的书塾读书。
书塾一般每半个月休沐一次,一休三天。
她这么一说,于眠才想起来。
看来今天不只是对门的杨有才,他那大侄子于金元也会回来。
说起他这好大侄,跟小小年纪就满腹心计的于银元,还有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的于金宝都不一样。
于金元是个没什么脑子,但是很爱张扬炫耀,好面子,又特别看不上原身,喜欢使唤嘲讽原身,功课垫底的大草包。
“算了算了,”孙娇月长出了口气,摆了摆手,“今天我儿子回来,我不跟你计较。”
于眠懒得理她,继续采木耳,而且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剩下的两棵树上的都采完了。
也不理会这两人在背后嘀咕什么,往他刚刚采蘑菇的那片林子走。
远远的,就看见坐在大树下面的一人一狗。
周旺脱掉了上衣,正赤着膀子靠在大树上,呆头安静的趴在他腿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地。
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沾满了汗水,一滴滴汗珠顺着他结实紧致的肌肉滚落下来,在穿透林叶的细碎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最后又没入那条被紧紧扎起来的玄青色裤子里,掉到不知哪里去了。
于眠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喉头滚动了下。
心道,没有经过996荼毒的年轻身体就是好啊,这蓬勃的生命力,光是看一眼,就心血沸腾起来了。
他正独自出神,周旺听见脚步声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
“眠哥?!”
看到于眠的身影,周旺眼见的慌乱起来,一把扯过旁边脱掉的衣服,在身上胡乱抹了一把,就往身上套。
他们还没成亲呢,就这样坦诚相见,不成体统,传出去对于眠不好。
于眠倒是不在意这些,但见周旺慌张的样子,勾了勾唇,还是站在了原地,等他穿好了衣服才过去。
“哥……你,你过来咋都不出声的。”
周旺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抬手在脸上揉了一把,生怕脸上又红起来。
“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于眠用手扫开地上的草叶,在周旺身边坐下来。
见他别开头不看自己,故意伸手搭在他肩上,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怎么,大小伙子还害羞啊?”
“我……”
耳朵痒酥酥的,鼻息间萦绕的都是于眠的味道,周旺觉得自己脸上又开始发热了。
他咬咬牙,反手抓住了于眠的手腕,轻轻将他推开一点。
青年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哥,你……你别这么撩我。”
于眠“噗嗤”笑了:“你还知道‘撩’呢。”
周旺:……
“行了,不逗你了。”
于眠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打到什么了?给我看看。”
“哦,好。”
好不容易有了台阶,周旺赶紧抬脚就下。
他把放在旁边的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拎过来给于眠看。
“今天没往太里去,就打了这么点。”
“咱们留一只山鸡,剩下的你拿去卖钱吧。”于眠道。
“行啊,”周旺没有异议,“要不都留着吧,这回打的不多。”
于眠摆摆手:“一只够吃了,我还采了不少木耳和蘑菇呢,明天过来给你做小鸡炖蘑菇吃。”
说着把自己的背篓拿过来给周旺看。
木耳和蘑菇松松散散的堆了小半篓子,确实不少。
“那好,过几天我去镇上就一块卖了。”周旺道,“眠哥跟我一起去吗?”
“成啊,”于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正好去给林老先生送新的稿子,月底了也该结润笔钱了。”
周旺点点头:“那行,到时我叫你。”
两人商量好,便收拾东西一起下山。
呆头跑了一整天,这会儿还是精力十足,跟个小炮弹似的跑在前头,把两个人落的好远。
路过那几棵大杨树,孙娇月和陈淑娟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下山回家,还是又去了别的地方。
于眠懒得管她们。
回到周旺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周旺把猎物挂在一旁,把于眠今天采的蘑菇和木耳都分了一半给他。
然后洗了把脸,拎上东西,就去送于眠回去,呆头在两人身边跑前跑后的,一会儿去前面探路,一会儿又跑回来等他俩。
于眠看乐了:“这个家没有它得散。”
周旺不懂梗,挠了挠头问道:“眠哥,啥意思?”
“没什么,就是说呆头很重要。”
“那……我呢?”
于眠笑了:“你更重要。”
周旺不说话了,心跳的跟打鼓一样。
于眠瞥见他高高扬起的嘴角,心情愉悦的哼起歌来。
两人步子挺快,没多会儿就到了于家。
于眠跟周旺告别,领着呆头推开院门,扑面而来一阵热闹的欢笑声。
“我们金元真是刻苦,娘看你这么些天没见都瘦了。”
“金元呐,奶今天杀了鸡,给你炖鸡吃!”
“大哥大哥!你这回给我带啥好吃的了呀!”
随着于眠推门的“吱呀”一声响,院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围在院里的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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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眠站在门口,朝看向他的众人挤出一个笑脸。
“你们聊,你们聊,不用管我。”
王香芹张了张嘴,在看见蹲在他脚边的呆头时,又把嘴闭了起来。
朱玉手里拿着于金元买给她的木簪子,朝于眠翻了个白眼。
于立和于行都沉了脸色,于银元看了于眠一眼,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倒是于金宝,看见于眠高兴的叫了声:“三叔!”
“哎。”于眠朝他笑笑,应了一声。
小胖子撒腿就要朝他冲过来,被他爹揪住了后脖领子,提溜了回去。
气得一张小脸鼓鼓的,使劲捶他爹大腿。
被全家人围在中间的于金元,还沉浸在大家对他的夸赞中,见于眠只跟于金宝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往自己屋里走,顿时不高兴了。
以前他哪次回来,于眠敢这样无视他?
还不是腆着张脸凑上前来帮他拿这拿那,伺候他换衣服,给他端茶倒水的。
虽然他一向看不上,但也受不了于眠竟然敢无视他。
“三叔,我回来了。”
他故意朝于眠喊了一声。
于眠正要开自己的屋门,闻声停住了动作:“哦。”
“哦”了一声,又继续开门,呆头甩着尾巴蹲在他身后,跟个保镖似的。
于金元不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于眠这样的态度,却让他心底窜起一股火来。
“我说我回来了,你没听见吗?”
他甩开拉住他的朱玉,大步朝于眠走过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个哥儿不好好待在家里洗衣烧饭,你跑去外面干什么了?”
“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还教训起长辈来了?”
于眠没想到这熊孩子一回来就来找自己的事,推门的手收了回来,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
于金元的脸色“刷拉”黑了下来,刚要上前几步,就被“呜呜”低吠的呆头吓退了。
他身上穿着锦缎裁制的长衫,气愤的一甩衣袖道:“你这样就是不成体统!”
“自古以来,女子和哥儿就是要贤良淑德,操持家事的,你不在家伺候奶奶,照顾子侄,一天天就知道出去私会野男人,还不许我说了!”
“你说什么?”
于眠的笑容淡了下去,自进门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于金元。
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长得比他都高了,生的圆头圆脑,白白胖胖的,套在锦衣长衫里,不像是读书的,倒像是哪个土财主家的傻儿子。
“我说你没规矩,没体统!别以为你要嫁人了,奶奶和我爹就管不了你!”
“于金元。”于眠嗤笑了一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干什么?!”于金元不耐烦道。
“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学了这些?”
“我学的多了去了,不用你指指点点!”
于眠没理他的大呼小叫,只淡淡吐出一句:“难怪考不上。”
说完,就带着呆头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于眠你说什么?!”
“你给我滚出来!!!”
院里,于金元气得大喊:“我才不是考不上!你一个哥儿懂什么!”
“我……我就算考不上也比你懂得多!”
23. 蹭饭
山上跑了一天,于眠是累得不想动了。
外头于金元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灶屋里也开始有了动静。
瞧瞧天色,也差不多该做晚饭了。
这几天,他都没跟他娘还有大哥二哥他们一起吃饭,也没人说留饭给他,默认他自己单做单吃了。
今儿个于金元回来,肯定是王香芹做饭,鸡啊肉啊的绝对少不了。
他这个娘,平时有原身和两个儿媳伺候着,也就大孙子回来的时候,才会下个厨,表现一下做奶奶的对孙辈的疼爱。
至于他,估摸着没人想得起来,就算想起来了,怕是也不会准备他的份。
这不行啊,白天累了一天了,他可不想做饭。
于眠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瞥了一眼地上的背篓,那里面有他在山上摘的木耳和蘑菇,留给周旺一半,他自己拿回来一半。
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从背篓里挑挑拣拣出一小把木耳和蘑菇,找了个小竹笸箩装着,就出了门。
于眠拿着竹笸箩站在灶屋门口,朝里头正在忙碌的王香芹满含笑意的喊了声:“娘。”
王香芹正在灶屋烧火,冷不丁听见这声又甜又温和的“娘”,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想想平时,不管是儿子儿媳,还是她那几个孙子,哪有人这样饱含情绪的喊过她?
那帮臭小子喊她,不是有事求她,就是要她干这干那的。
“哎!”
王香芹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一回头,就看见了于眠笑盈盈的脸。
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你来干什么?”
于眠笑容不减,晃了晃手里的竹笸箩:“这不是,看娘在做饭,给娘送点东西。”
“哼,”王香芹朝他翻了个白眼,“就你?还知道给我送东西?”
“那当然了,我今天进山去了,采了点木耳还有蘑菇,这不就给你拿来了。”
“金元回家,是该吃点好的,你不是要给他炖鸡吗?我这有蘑菇,正好。”
王香芹还真被他说的有点意动,放下手里的柴火,起身过来,朝他手上的竹笸箩看了一眼,顿时嫌弃的不行。
“就这点?个头还这么小,都不够一盘菜的!”
于眠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心道:个大的当然有,那也不能给你啊,能挑出这么一小把已经不错了。
“咳……”他垂下眸子,故意叹了口气,“其实也有大的,都被对门的娇月嫂子和淑娟嫂子抢走了,就这些我还是眼疾手快抢在她俩前头才摘到。”
“我就知道又是这俩贱蹄子!”
王香芹没好气道:“平时一声不响的看着挺老实,背地里欺负人,呸!不要脸!”
她一边骂,一边顺势就把于眠手里的竹笸箩给拿走了。
于眠就知道她会这么干,也顺着她松了手。
“你也是,她俩不讲理,你也抢她们的呗,你在家挺牛气的吗?怎么到外头就怂了?!”
“我这不是不好跟女人家动手。”于眠道。
“行了行了,东西虽然不多,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东西到手了,王香芹态度一转,开始轰人,“我要做饭了,你别跟这捣乱了。”
“嗯。”于眠应了一声,依旧站在门口没动,“娘,我大侄子好不容易休沐回来,这也算是喜事,家里不会没有我的饭吧?”
王香芹:……
她还真没打算做于眠的份。
家里就还剩下一只公鸡三只母鸡,她今天咬咬牙让老大把公鸡给宰了,本来八口人就不够分的,再加一个于眠,更不够了。
“娘?”
见王香芹不说话,于眠又问了一句:“不会吧?不会吧?”
“我,呵呵……”王香芹硬挤出一抹笑来,“我这不是以为你这个点才回来,已经在外头吃过了嘛。”
“我能去哪吃啊。”于眠道,“要不您把蘑菇还我,等你们都吃完了,我自己单做,炒个蘑菇木耳,再炖点米饭,凑合一顿。”
“不行!”
把灶台上的竹笸箩往身后藏了藏,王香芹脱口而出。
让于眠自己做饭?
她又想起了之前于眠跟她要的那袋米,那是一粒都没给她剩啊。
还有上次于眠在家里做卤煮,浪费了她多少油盐酱醋糖!
这孩子做饭是真舍得放料啊,做一顿饭用的料够她用半个月了。
见她这反应,于眠笑了,一双凤眸笑得弯弯的。
“那娘这是答应了?成,那您快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待会一起吃饭。”
说完,转身出门,没给王香芹一点反驳的机会。
搞定了王香芹,于眠哼着歌又回自己屋了。
见呆头蹲在门口等他,伸手揉了揉毛乎乎的狗头。
“呆头乖,待会咱们吃大鸡腿!”
呆头好像真听懂了,配合的嗷嗷叫了两声。
于眠带着它在屋里玩了会儿,就听见王香芹在外面喊开饭的声音了。
他也不急着出去,坐在屋里看着朱玉和张彩兰忙里忙外的搭桌子,摆凳子,拿碗筷。
等桌椅碗筷都齐了,他才悠悠打开门,选个了不错的位置坐下。
呆头紧跟着他,像个保镖似的,趴在了他脚边。
不多时,于立和于行就出来了。
一张长方桌,正对大门的位置是王香芹的,左侧坐大房的人,右侧坐二房的人,而于眠要坐的话,一般都是跟最小的于金宝挤在一起,要么就坐王香芹对面。
但是饭菜都会往王香芹他们那边摆,于眠离的最远,一般是什么菜都夹不到的,除非你站起来够。
但那样肯定会挨于立教训。
原身以前,一直都是坐在最末,但于眠可不。
他挑了左侧正中间的位置来坐。
这里一般都是于立的。
于是,于立一进院子脸就黑了下来。
按他的暴脾气,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把于眠薅起来暴打一顿的。
可他冲到一半,就看见了那条挡在于眠身前,浑身漆黑的畜生。
呆头此时浑身紧绷,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前爪伏地,呲着牙发出“呜呜”的低吼。
于立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他上次被这畜生咬过,多少留下些阴影,一看见它呲牙,还是怵得慌。
“于眠,滚你自己位子上去!”他厉声道。
“大哥,哪个是我的位子?”于眠坐着没动,朝于立看了一眼。
于立强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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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指了指王香芹对面,最远最靠近大门的那个位置。
“你装什么傻?坐了二十多年了,你不知道?!”
“哦,”于眠点了点头,“坐了二十多年了啊。”
他瞥了一眼桌上全部摆到一边的几盘采,又瞥了一眼原身一直坐的那个位置,那边的桌上空空的,一盘菜都没有。
“二十多年,确实挺久,那也该换换位置了。”
“你……”于立一噎。
于眠继续道:“反正我今天就坐这了,剩下那么多位置,你们自己分配吧。”
他占的是于立的位置,对面于行带着于金宝已经落座,而后面出来的于金元和于银元,见自己父亲被于眠占了,旁边还守着一只大黑狗,都没敢靠近过去。
于是于眠这边的位置,除了他,剩下的都空着。
“老三,”一直没有说话的于行总算开了口,“差不多得了,金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吵架。”
这一开口,就是和稀泥。
于眠朝他看了一眼:“二哥,我也不想吵啊。可那个位子太远了,坐那吃不到菜。”
“要不你坐那,让大哥坐你那,不就行了吗?也省的吵架。”
于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于眠笑了:“你看,你也不愿意。”
正说着,忙活了半天的王香芹总算收拾完了最后一道菜,抹着汗从灶屋出来。
一来院里,就看见这么个场面。
大热天的做饭本来就热,那灶坑的火烤的她脑袋嗡嗡的疼。
好不容易出来院里凉快会儿,看见于眠和于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脑袋“轰”一下更疼了。
“还愣着干嘛呢?快坐下吃饭啊。”
她一边擦着手,一边状似随意的对于眠道:“快回你自己位子,别让你大哥站着了。”
于眠坐着没动:“这就是我位子啊,娘。”
这一声“娘”叫的王香芹眼前一黑又一黑的。
“那你坐那了,你大哥坐哪?”
“随便他坐哪啊,这么多位子,又没写名儿,他坐哪不行?”于眠道。
“你这是目无尊卑。”
不待王香芹再开口,一旁的于金元突然发话了:“于眠,你是我爹的弟弟,就应该坐在我爹下首。”
“啊对,”王香芹赶紧附和,“我们金元说的对啊,老三,你得按规矩来。”
又是这小崽子。
于眠揉了揉眉心,定定的看向于金元:“那我还是你三叔呢,凭什么我坐最末?”
“若按辈分排,最小的是于金宝,最远的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吧?”
“他……”
于金元说不出话来了,憋的脸上都有点红。
朱玉端菜出来,赶紧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去:“有啥好吵的,那就按辈分排呗,听我们金元的。”
“凭啥?!”
张彩兰不干了:“我们金宝最小,就活该挨欺负啊!”
“那怎么办?咱家桌子就这样,不行你挨着他坐,给他夹菜呗!”
于眠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眼,又要吵起来,故意“啧啧”了两声。
“原来你们都知道那个位子不好啊,我可是都这么坐了二十多年了,啧啧啧……”
24. 吃个肚饱
于眠的话音落下,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人就是这样,欺压一旦成为习惯,所有人都会对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视而不见。
只有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才知道这件事是不对的。
见都没人说话,于眠开了口:“娘,大哥,都别站着了,赶紧坐吧,等会儿菜凉了。”
“那你这……”
王香芹一脸为难,看看还在一旁站着的大房一家。
“老三啊,你坐这了,大哥他们坐哪?”
于眠一摊手:“这么多位置呢,他们坐哪不行?”
“怎么,我这位置是宝座?大哥不坐这,就吃不了饭了?”
于立被他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要开口,张彩兰悄摸走过去,挨着于行和于金宝坐了下来。
于行:……
他对自己这个脑子不转弯的傻媳妇儿简直无语,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气氛,娘都还没坐呢,她坐的倒快。
张彩兰可不知道自己丈夫在想什么,她就是觉得现在是老三跟老大他们在吵,她可不想被波及,赶紧先把自己的位子占了,免得待会让别人抢了去。
这么一打岔,于立要发的火就憋了回去。
于眠看看对面坐的整齐的一家三口,勾唇一笑。
趁热打铁的对王香芹道:“娘,你也快坐,你看二哥他们都坐下了,咱们赶紧开饭,回头把我大侄子饿坏了怎么办?”
王香芹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还站在一旁的于金元。
赶紧朝于金元招了招手道:“金元,来,坐奶奶旁边来,奶奶想你了,你过来挨着奶奶坐。”
这样一来,就都能坐得下了。
可于金元偏偏把脖子一拧:“我不,凭什么!”
“奶!你让他坐回他自己那去!那是我爹的位子!”
王香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于金元可不懂她的心思,一向疼爱自己的奶奶竟然没替他爹说话,气得拳头都捏紧了。
一转头,见于眠还坐在那看热闹,大怒道:“你也就是仗着自己要嫁人了,才敢这么嚣张!”
“不就是个穷猎户吗?他家里还欠着债,嫁过去有你好受的!”
于眠一点没生气,点了点头道:“对啊,就是那个穷猎户。”
“再说,我都被你们欺负了二十多年了,嚣张这么几天怎么了?”
于金元被他怼的哑口无言,要不是被呆头凶狠的样子吓到,恨不能冲过去打他一顿。
于眠顿时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瞪圆了,吃惊的看着于金元:“大侄子,不至于吧?”
“就为了一个座位,你该不是要跟我动手吧?你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三个字成功让于金元泄了气,他狠狠“哼”了一声,就要往王香芹身边去。
正这时,一旁的于银元却突然朝最远的那个位子走了过去。
他一声不响的走到那里坐下,然后才道:“大哥,三叔,你们别争了,我坐这就行了。”
他的举动,再次让所有人都愣了,除了于眠。
于银元一脸若无其事的端过面前的碗筷:“爹,娘,大哥,你们都赶紧入座吧,今天大哥好不容易休沐回来,是高兴的事。”
“一个座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家我最小,爹坐三叔旁边吧,我坐这里最合适。”
这话是说的滴水不漏,既显得他乖巧懂事,又显得于眠因为一点小事就要闹得家宅不宁。
于眠暗自咂舌,于银元这心计,这脑子,真不像是他大哥大嫂生出来的。
果然,于银元这话一出口,于立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先前于金元那么替他出头,都没见他露过好脸。
“是爹的好儿子。”
于立一脸欣慰的抬手摸了摸于银元的头,就在紧挨着王香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跟于眠还隔了一个空位。
没办法,有呆头趴在于眠身边,他实在怵得慌。
于立都入座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朱玉跟于金元也不好继续站着,也只好挨着于眠坐下了。
只不过,两人都把凳子挪的远远的,谁也不靠近于眠。
于眠乐得自在,等王香芹一说“开饭”,立刻就用筷子给自己夹了一条大鸡腿,若无其事的啃了起来。
桌上刚平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绷起来。
王香芹没忍住骂了一句:“挺大的人了,怎么就那么馋?那鸡腿你几个侄子都不够分呢!”
于眠咬了一大口鸡腿肉,咕咚咽下去:“两个鸡腿本来就不够分,我吃不吃都一样。”
王香芹:……
她是这个意思吗?她是心疼她的大鸡腿啊!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见于眠夹了个鸡腿吃,一旁的于金宝坐不住了,吵着张彩兰要吃鸡腿。
张彩兰倒是想给他也夹一个,可这鸡是因为于金元回来才炖的,鸡腿肯定要留给于金元。
要是于眠不吃,她还能给金宝夹,可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娘!我也要吃!”
“我要吃鸡腿!快给我夹啊!”
于金宝抓着张彩兰的胳膊摇晃,见她怎么也不肯,急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就要自己去够。
于行被他吵的不行,拿筷子在他手上抽了一下。
小胖子小嘴一瘪,一脸委屈。
“三叔也吃了,我为啥不能吃?”
“今天你大哥回来,这鸡是给你大哥炖的。”张彩兰一边心疼的给他揉手,一边解释道。
“那我就吃一个鸡腿,还有那么多鸡肉呢,大哥也吃不完啊。”于金宝不服气。
以前大哥回来,家里要是炖鸡的话,他也只能吃鸡翅膀。
因为两条大腿,一条是大哥的,一条是二哥的,只有大哥或者二哥不吃的时候,他才能吃到鸡腿。
因为爹爹说,大哥念书辛苦,回来了要吃顿好的,而二哥身子弱,得多吃肉补一补。
他人小,吃鸡翅膀正好。
这眼看着,鸡腿已经没了一条,恐怕今天鸡翅膀也落不着了。
于金宝一想,顿时委屈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于眠才不管他们这些糟心事,反正大鸡腿他已经啃完了。
于行跟张彩兰还在哄哭唧唧的小胖子,王香芹现在是顾不上她这小孙子了,这会儿正忙着给于金元夹鸡腿吃。
“快吃,奶特意给你炖的,还放了好些蘑菇呢,香不香?奶上山采的黄蘑,好东西!”
“好吃,奶,你也吃。”于金元啃着鸡腿,敷衍道。
他平时在书塾吃的可不差,鸡腿这种东西,三不五时就吃一顿,根本不稀罕。
但是他喜欢这种每次一回家,就被全家人围着捧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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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朱玉,也是忙前忙后的一个劲给于金元夹菜,反倒是于立,夹了个鸡翅膀,放到了坐在最远处的于银元碗里。
于眠默默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意思。
今儿个的晚饭,王香芹炖了只鸡,炒了盘木耳鸡蛋,炒了盘青菜,还做了一盆野菜蛋花汤,可谓是十分丰盛了。
于眠没客气,仗着自己位置好,夹了不少菜在自己碗里,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其他人刚吃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吃的肚子滚圆了。
最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悠悠的喝完,说了句“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就站起身要走。
王香芹简直被他气麻了,连话也不想说,摆了摆手,叫他快滚。
于眠把自己吃剩的鸡骨头丢给呆头,正要离席,看见坐在对面的于金宝捏着个鸡脖子,正可怜巴巴的啃着。
见他起身要走,小胖子虽然还在为没吃到鸡大腿难过,但还是扁扁嘴叫了声:“三叔。”
“哎。”于眠答应了一声。
一抬头,看见盆里还剩下一个鸡翅膀,心思一动,拿筷子夹了放到了于金宝碗里。
“吃吧。”
“谢谢三叔!”
于金宝那双眼睛“刷”地亮了,一边啃着鸡翅膀,一边朝于眠笑了。
于眠朝他眨了眨眼,带着呆头回屋去了。
身后,于金元伸出去的筷子,不甘心的收了回来。
于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那个鸡翅膀他要吃的,还非要跟他抢!
“真不像话!”
王香芹也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见于金元拉下脸来,赶紧挑了块肉多的地方放到了于金元碗里。
“金元,你吃这个,不跟你三叔一般见识。”
于金元咬了口鸡肉,愤愤道:“奶,你就这么纵着他了?我看他现在都不把你跟我爹放在眼里了!”
“不管他,”王香芹烦躁的揉着眉心,“再过几天他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就老实了。”
“那你可得多要点彩礼。”于金元道。
王香芹拍拍他的背,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少不了。”
他们这边嘀嘀咕咕,另一边,二房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张彩兰看着自己吃的满嘴是油的胖儿子,朝王香芹那边翻了个白眼。
小声嘀咕:“心都偏到北大沟去了,平时金宝金宝的叫,这会儿眼里就只剩下于金元了吧。”
“依我看,考了三年了都没考上,干脆去镇上找个活干,凭啥一家子供他一个。”
于行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这会儿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张彩兰不乐意了,“你看看娘对大房那两个,心肝宝贝的疼,有点钱都给他们了。”
“于金元过年都十九了,秀才考不上,也不成亲,一年年花的银子,咱家可没少出!”
“那你就多花点心思在你自己儿子身上,让他早点开蒙,也好让娘高看一眼。”于行沉声道。
“是我不想教吗?”张彩兰一下子炸了,“于行你不就是看不起我识字!”
“你看你这爹当的,整天把我们娘俩扔在家里受人欺负,孩子想吃块鸡肉都不敢夹,最后还是于眠给夹的!就这么天天忍着让着你大哥他们,也没见娘对咱们多好!”
于行被她念的脑袋疼,这会儿却也懒得跟她再吵,把筷子一撂,起身走了。
25. 醋味
晚饭于眠吃的很满足,鸡肉没少吃,木耳炒鸡蛋也是他抢的最多。
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于眠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转头,看见趴在床边的呆头也在晾肚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今天的鸡骨头,都让呆头包圆了,于眠还给它用菜汤拌了一大碗饭,惹的王香芹直心疼,骂他糟蹋粮食。
正玩着,忽听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于眠往外头看了一眼,外头天都黑透了,于家人也都收拾完桌椅碗筷,各回各屋了,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有之前沈川夜袭的事,于眠不敢轻易去开门,反正于家这么多人呢,他装听不见好了。
敲门声不疾不徐,敲了两下就停了。
于眠没动,于家竟也没人动,一直安静趴在地上的呆头却抬起了小脑袋,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呆头一双眼睛亮在黑暗里亮亮的,它歪头听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跑到门边,用两只前爪使劲扒门,一边扒一边回头朝于眠叫,十分兴奋的样子。
于眠见状,立刻穿鞋下地。
不用说,外头的人肯定是周旺。
他草草披了件衣服,趿拉着鞋去开门,呆头趴在门边,试图把嘴筒子从门缝里塞出去,那样子比他还着急。
一打开门,果然是周旺。
高高壮壮的青年站在外头,手里提着一盏自制的灯笼,见了于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眠哥,你没睡呢吧?”
“没呢,”于眠靠在门口看着他,“怎么这个点来了?”
“我今天上山打了只狍子,挺肥的,不能放,咱们明早去镇上吧?”
“行啊。”于眠点点头,“那咱们明早还在我家门口碰头。”
“好。”周旺道,“正好咱们上山打的那两只野兔的皮子也能一起卖了。”
说到这,于眠才想起来,他们今天白天进过山的,难道周旺等自己走后,又自己去了一趟?
见于眠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周旺有点不安的搓了搓自己的衣角。
“哥?你怎么了?”
“我走之后,你又自己进山了?”于眠问道。
“嗯。”周旺老实点头,“家里没柴了,我是进山砍柴,没想到碰见了只野狍子,顺手就打了。”
“没骗我?”于眠眯起眼睛打量他。
周旺连连摇头:“没骗你。”
他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于眠盯着他看也不躲不闪。
“行吧,”于眠无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以后天黑可不许再进山了,不安全。”
“哦,好。”周旺听话的点头,半晌后才突然回过神。
“哥,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于眠咬着牙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见周旺还呆呆的看着自己,气得他抬手就把周旺的头发给揉乱了。
“旺旺,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嗯?”周旺没懂他的意思,“就,多吃饭。”
于眠:……
他有时候真觉得,周旺可能也就比呆头稍微聪明了那么一点点。
“行了,快回家睡觉吧。”于眠道,“明儿个不是还得早起?”
“嗯,”见于眠没有生气的意思,周旺的嘴角又翘起来了,“那哥你也早点睡,我走了。”
于眠点点头,叫回依依不舍,牛皮糖似的黏在周旺腿上的呆头,关上了门。
依山的小村,夜晚格外寂静。
周旺一个人提着灯,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院里于眠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
马上进入九月,夜晚的风透心的冷,他裹了裹衣服,慢慢往回走。
婚期将近,欠的外债眼看也要还完了,多进一趟山,就离债款还完的那天又近一些。
他倒是不怕晚上进山,以前也没少去,只是没想到,于眠竟然会担心他。
一想起于眠气呼呼揉乱自己头发的样子,周旺就忍不住想笑。
太招人稀罕了,跟小猫挠人似的。
他一边走一边笑,冷风呼呼吹过,竟也不觉得冷了。
……
次日一早,于眠早早起来,去灶屋一顿搜刮。
不知是不是因为于金元回来,王香芹高兴,那一篮子鸡蛋和一小袋白面都没收起来,就在灶台上放着。
既然被于眠看见,那肯定不能便宜了别人。
他一口气打了四个鸡蛋,和面做了一锅番茄鸡蛋疙瘩汤,跟呆头一起吃了顿热乎的饱饭。
简单收拾了自己最近的书稿,于眠把他所有值钱的,重要的东西跟书稿一起,用一块蓝花布裹成个小包袱背在身上,就带着呆头一起出了门。
天才蒙蒙亮,他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栓,一开大门,就看见门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等自己。
“旺旺,这么早啊。”
以为是周旺,于眠打了声招呼,那人却没说话。
于眠有些纳闷,再看身边的呆头,老老实实走在自己旁边,更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眠哥儿,是我。”树底下的人说话了。
声音有些陌生,还稍稍有些稚嫩,于眠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你上回托我带的东西,我帮你买来了。”那人道。
“什么东西?”于眠纳闷,又走近几步,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衫,长得挺端正的,梳着个书生头,用发带绑着,看起来挺文静的样子。
这位是……
于眠在脑中搜索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人就是对门赵红梅的大孙子,孙娇月的儿子,杨有才,跟他大侄子于金元一起在镇上的书塾念书。
“你要的针线和白帕子。”杨有才道。
他说着,就把一包东西递到了于眠面前。
于眠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原身在被冯元白骗光了钱之后,求了杨有才好几次,帮他从镇上买些彩线和白帕子,他想绣些手帕赚点钱。
既然是之前说好的,于眠就没推辞,接过那包东西掂了掂,竟还有点分量。
“多少钱,我给你。”
杨有才却摆了摆手:“不用,你身上哪有钱,等你以后赚了钱再给吧。”
这话听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于眠就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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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不对劲。
他从自己腰间的布袋里摸出几枚铜钱递给杨有才:“拿着吧,我身上还有点,既然拖你帮忙,就不能欠你的。”
“不用,真不用,没几个钱的。”
没想到杨有才却怎么都不肯接。
两人推来推去,杨有才直接转移了话题:“眠哥儿,我听我奶说,你要成亲了?”
于眠手里捏着铜钱,点了点头:“嗯。”
“是……跟住在山上的那个周猎户?”
“对。怎么了?”
“没,没怎么。”杨有才低下了头,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个……眠哥儿,你,愿意么?”
“愿意啊。”
这下,于眠是真觉得他有点奇怪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杨有才吞吞吐吐,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
“眠哥儿,你……是不是因为之前我拒绝了你好几次,一生气才……”
“拒绝好几次?”于眠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想了一会儿,差点气笑了。
“你是说,我求你帮我带针线帕子,你拒绝了我好几次的事?”
“嗯。”杨有才点头,“我也是有苦衷的,你知道,我奶跟你奶向来不对付,我娘她也……”
于眠扶额:“你想多了。”
他简直无语,没想到杨有才小小年纪,竟然对他有意思?
“东西你拿回去吧,钱也不欠你的。”
想清楚前因后果的于眠,把手里的东西和铜钱一股脑塞到了杨有才手里。
“你也知道我要成亲了,之前的求你办事是我考虑不周,但是现在再收就不合适了,你拿回去吧。”
“哎,我……我不是……”
杨有才顿时满脸通红,双手捧着东西,有些无措的看着于眠。
“眠哥儿,你,你别生气……”
“呼……”
于眠没想到碰上个软钉子,叹了口气道:“我没生气,但是这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给你娘,或者扔了都行。”
“我……”
杨有才正要再说点什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吓得他顿时白了脸色,把手里的东西往于眠怀里一丢,就跟个兔子似的冲进对门不见了。
于眠:……
“咳。”周旺等了一会儿,直到杨有才跑回家关上门,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一脸无措的看着于眠道:“哥,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于眠看看一脸委屈的周旺,又看看蹲在他身边耷拉个舌头傻乐的呆头,最后看了看自己手上被杨有才塞的东西,无语望天。
他自抱自泣的开口:“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旺旺,或许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其实是我之前托他买些针线和白帕子给我,打算自己绣帕子赚些钱,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用布包着的小包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包绣花针,几缕彩线,几方叠好的白帕子,还有……
还有一支成色看起来不错的玉簪子。
于眠:……
死孩子害人不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