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人嫌被万人迷穿了[快穿]》
1. 贵族学院1
虞慕一手执剑,站在巨大的封印阵前,周身黑气弥漫,双目红得妖异,满脸疯狂之色,只要他一剑劈下,远古魔气就会倾巢而出,毁去这方世界。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雪衣修士,浑身染血,无力再战,平素清冷的面庞上满是沉痛,还有隐藏得极深的爱而不得,“师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仙门还能容你。”即使仙门不能容,他也可以带着他,远走高飞。
虞慕冷笑一声,根本不听,毫不犹豫地催动阵法,眼看万年不破的封印就要一夕解除。
忽然,天上一声雷声轰隆,天雷降下,精准在他成功前的0.01秒劈中他的身躯。他全身的灵力霎时倒灌,巨大的反噬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
“我日……”倒下之前,虞慕狠狠竖了一个中指,第三百六十次,作为反派,原地去世。
“师弟!!!”
·
回到系统空间,虞慕阴沉着脸,狭长黝黑的漂亮双眸里满是森森冷意,但见到888迎面而来,他立马换了脸色,露出一个笑脸,笑容如春风拂面,“晚上好啊。”
888是反派监督系统,负责监督极恶罪犯虞慕老实履行反派义务,防止主线偏移。但自接收他以来,虞慕一直都本本分分地做反派,踏实得他想想就同意在空间直接度假,都不必做随身系统了。她根本看不出他有半点极恶的迹象,其它系统别提多羡慕他有这种省心宿主了。
它本来想象征性摆一下官威,可虞慕长着这么一张脸,又笑盈盈的,任务从不失手,能力又厉害,态度又客气,说话又好听的……它咳嗽一声,也没说什么,欣慰地点了点头,开始给他调下个世界的任务。
它转身后,虞慕的表情就冷下来。
虞慕本是一个世界的大反派,理想是毁灭世界。但因为官方设定的长相太美,无论他做了什么坏事,总有一堆人上赶着为他解释,做他舔狗,让他不胜其烦。在他的原世界,最终boss战莫名其妙变成舔狗扯头花,修罗场爆发差点以另一种方式毁灭世界。
在世界毁灭前,主神降临阻止了这一切。主神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不安分,引诱了天命之子们,才会引发这场灾难。主神深深觉得,若是不驯服他,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给他强行派发反派监督系统,丢到各个世界去做反派赎罪。
然而,就在世界濒临崩溃的那一刻,虞慕觉醒了。他发现他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主神的控制之下,与生俱来的骄傲顿时让他怒不可遏。本来想要毁灭世界只是他的官方设定,现在,他是真的想要毁灭世界,摧毁主神,获得自由。
原本他信心满满,避开烦人的主角们,认为只要缜密筹备,就一定能成功。然而,经过三百六十次失败,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世界法则之下,他作为反派,根本不可能成功毁灭世界!
每次将要成功的时候,他都会以各种离谱的方式导致失败。要么是天雷降下,要么是炮灰手滑殃及他,最离谱的一次,在毁灭世界前,他踩到了战场上的香蕉皮!
其实第九十九次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主神的不可反抗。可他不肯屈服,愣是尝试了三百六十次,才彻底服气。
但他并不准备放弃。
888挑中了新任务,悠哉悠哉地用头顶着端给虞慕,这次他挑中的是个贵族学院的世界。
虞慕照常大肆吹捧了一遍他的能干优秀,根本无系统可比,一句一句,把888哄得晕乎乎,直接决定额外给自己的宿主开通痛觉屏蔽!虽然只有30%。
虞慕立刻十分感激,表示自己接下来也会努力做反派,给全世界最好的系统888创造辉煌的业绩。
888被夸得身心通泰,转身离去,继续度假,一点也没看到,在他转身后,虞慕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当然会继续好好做反派,但这一次开始,他要做些额外的事。在他原本世界的结局,唯一一次,主神被逼到现身,因为本该讨伐他的天命之子们黑化打起来了。
作为反派,他是无法毁灭世界。但是,气运之子可以啊。
他只是老老实实做反派,可主角自己要崩坏,可就怪不到他头上了。主神也要遵守规则,那就是不能随意抹杀并未违规的角色,不然,他那一次就会直接抹杀。
如果毁灭的世界足够多,所谓的主神,还能是主神吗?
虞慕的唇角微微勾起,阴沉恶意的黑眸里流露出愉悦,犹如带毒的荆棘花。
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而且,在感情上虐待主角们,怎么不是一种反派的胜利呢?
·
“虞慕,怎么不说话啊,不是你指名点的他吗?”
一个慵懒优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的主人坐在他对面沙发,修长的身体懒懒靠着沙发背,随意的姿态,却尽显矜贵。他一手搭在身旁少年的肩上,正偏头随意喝掉他递来的酒。
这个人叫郁流,也是这个世界的四攻之一,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郁家,生性风流,容貌十分俊美,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其实却十分冷漠,换伴侣如换衣服,从来没有真心,直到遇到主角受。
主角受是陆辞舒,也就是现在正端着酒盘站在他不远处的少年。他只穿着一身最寻常的酒保白衬衫,身上的气质却出尘高洁,与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
在这本古早贵族学院文里,陆辞舒作为特招生考进贵族学院,清冷的外表、优异的成绩与贫困的家境,让他迅速吸引了校园四少的目光。他们原本看不惯他,却被他一次次的行为折服,最终成为他的舔狗,1v4he。而虞慕这次的身份,则是疯狂嫉妒陆辞舒的前期炮灰反派,豪门假少爷。
没错,故事很快就会揭露,陆辞舒才是真少爷。
因为嫉妒自己爱慕的攻之一蒋星野也喜欢上陆辞舒,虞慕处处与他作对,在酒吧泼他红酒、在学校扔他作业,还组建小团体排挤他,四处播撒陆辞舒莫须有的黑料,甚至给他下药企图拍他艳|照,种种恶劣行迹罄竹难书。
当然,作为一个成功的反派,他最后都没有成功。反而暴露了自己恶毒丑陋的嘴脸,被正义路人泼硫酸毁容。直到陆辞舒和他的身世暴露,虞慕最后一点倚仗也消失了。学校开除他,虞家也把他扫地出门,虞慕身无分文,只能睡在天桥下,和乞丐抢被褥,还被昔日狐朋狗友看到,疯狂侮辱。
最终,虞慕发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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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了辆车疯狂撞向陆辞舒,但自食恶果,反而刹车失灵撞上桥墩,原地去世。
很标准的反派的一生,虞慕习以为常,调出自己改造的666系统,这个系统目前还很粗糙,只能显示第一主角的好感度,毕竟是在主神眼皮底下抽空做的,但也已经足够了。
以他的评估来说,虽然这个世界有4个攻,但是分量最重的两个角色,是主角受和身为他哥哥的大反派攻,后面简直集伪骨科黑化变态搞事于一身,可谓是作者阴暗xp一览。
但与他这种炮灰反派不同,他做尽坏事下场凄惨,他的哥哥虞镀甚至比他更过分,但因为是主角,最后却是he,真不公平啊。
目前,陆辞舒的好感度显示是0。
虞慕慢悠悠地给往高脚杯里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摇晃。
现在,陆辞舒已经入学,在一次篮球比赛中与攻2蒋星野,也就是他的暗恋对象交手。两人不分胜败,事后蒋星野对他心生好感,在虞慕面前夸了他几句。虞慕顿时大吃飞醋,然后偷偷央求郁流带他来到陆辞舒工作的酒吧,要刁难他。
虞慕此刻要走的剧情,就是泼陆辞舒一身红酒,冷冷奚落他一顿,让他不要痴心妄想。然后反而脚底打滑,被十瓶红酒泼在身上,最后灰溜溜回家换衣服。
按常理来说,既然决定要攻略气运之子,就算依然不能避免要走反派的剧情,也要设置一些“不得已”,显得自己没有那么恶意。
可虞慕从出生就是反派,在能刁难主角的情节里,根本懒得装什么不得已,他对气运之子的怨气其实也并不少,主角而已,针对就针对咯,反正也早就针对了几百个世界了。
摇曳迷醉的灯光里,虞慕轻轻摇曳着手里的红酒杯,冲陆辞舒勾勾手指,莹白修长的指尖在灯光中仿佛发着微微的光晕,像一块上等美玉,“特招生,你过来。”
陆辞舒被这只手微微晃了下神,然后才应了一声。他很珍惜这份报酬不错的工作,虽然他的言语里刻意轻慢,但不知道为何,他无法生出任何不满,反而觉得坐在红丝绒沙发里的少年很像一只精巧华贵的波斯猫。
他十分顺从地俯身,按照夜店服务生礼仪半蹲在他跟前,茶色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他精致漂亮的眉眼,温声问,“请问有什么吩——”
他话还没说完,冰冷的酒液就从他头顶浇下,泼了他一脸。
虞慕一脸天真,十分坦然地看着他,并没有任何心虚。他凑近了他,呼吸近在咫尺,红酒香浓,熏人欲醉,他清脆好听的嗓音里却是满满的不加掩饰的恶意,“请你喝酒啊,特招生。”
这个变故,让坐在对面的郁流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然而,他看的却不是本该在此刻吸引了他的陆辞舒,而是一手抵着沙发,一手用两指夹着空了的高脚杯轻晃,眼角眉梢尽显得意的虞慕。
虞慕一手捏起陆辞舒的下巴,好仔细欣赏他狼狈的模样,十分愉悦。
陆辞舒闭着眼,胸口起伏,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似乎是气急了。
郁流忽然推开身边的少年,给了他一张卡。少年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的“保质期”竟然这么短!但他不敢表露任何不满,接下卡就飞快离开了。
2. 贵族学院2
包厢的音乐也恰好停了,灯光停留在暧昧的红色里,小恶魔一样的少年却还没停止这场羞辱。
他又倒了一杯,十万一瓶的红酒很快就去了大半,他一点也不在意,伸手掀开陆辞舒的衣领,将红酒又再一次慢慢倒进他的衣领。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都笑吟吟的,红色的灯光洒在他似是因为兴奋而升起淡淡红晕的面颊上,仿佛微醺一般。微粉的嘴唇湿润而柔软,像一朵清晨绽放的蔷薇花,引诱着人想要迫不及待地摘下品尝。
陆辞舒的喉结轻轻上下滚动了一下,神情隐忍。
虞慕看得越发舒适,作为一个反派,尽管他每次都会失败,可他最爽的就是肆无忌惮侮辱主角的时候。什么天命之子,在逆袭之前,还不是要乖乖被他这个反派踩在脚下憋屈!
每一次,主角们总是会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可他从来不怕,他们的仇恨,只会让他越发愉快。
陆辞舒一直闭着眼睛,多少损害了虞慕的兴致,他冷冷命令他,“睁开眼。”
陆辞舒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眼睛。果然,他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火焰,他死死地盯着他,像一头被点燃的野兽。
只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的酒吧服务员,再愤怒也不能惹恼客人。他不舒服,虞慕就舒服了,唇角弯起,像小月牙。
因为捏着陆辞舒的下巴,虞慕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红色粘稠的液体,他看陆辞舒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手指,忽然有了主意,“我的手都被弄脏了,你帮我弄干净。”他补充,“用舌头。”
陆辞舒像是没想到能听到这么离谱羞辱人的要求,整双浅茶色的眼眸都微微睁大了,然后皱起眉头。
可他只是个服务员,根本拒绝不了这种无理的要求。他沉默片刻,只能低下头颅,要去舔舐虞慕手指上的红酒。
昂贵的酒液点染在虞慕玉竹一样的手指间,温热香甜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酒的香气让人迷醉,少年身上纯然的甜香却似乎比酒更使人迷乱。
在陆辞舒终于含竹虞慕的手指前,郁流出声音了,“小慕。”
他的语气暗含不赞同,虞家虽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可虞慕是次子,不比郁流。
主角以后的姘头发话了,虞慕只能没劲地放弃。郁流第一次对陆辞舒提起兴趣,就是因为虞慕泼了他一身的酒,现在怕是已经心动了,是要维护自己的心上人呢。
然而,他刚松开手起身,就不小心撞到了被放在茶几上的一整盘红酒。
虞慕不用数都知道上面一共有十瓶酒,而且无论如何都会撒在他身上。
他懒得去管,等着酒瓶霹雳吧啦的声音和一场酒水的洗礼,只希望摔的时候不要太痛。虽然那点疼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然而,酒瓶确实噼里啪啦地碎了,酒水也洒到了许多到他身上,但他却没感受到一点摔倒的痛,有一具温热的身体垫在了他下面,竟然是刚刚才被他羞辱过的陆辞舒。
双目相对,那双清茶般的眼底没有任何愤恨的痕迹,反而有着淡淡的关心,酒液也撒到了他的身上,他伸手去挡酒瓶溅起的碎片,把他的手背也划出了细细的血痕,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很关心地问虞慕,“虞同学,没事吧。”
这也是陆辞舒的一大特性,圣父。甚至后面真假少爷的事败露,他都还劝慰虞父虞母不要把虞慕赶出家门。他的养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没有任何亲人,虞慕离开后会孤苦伶仃,活不下去的。然而虞慕却觉得他伪善,更加恨他,又作死害了他一把,才让虞家忍无可忍地将他赶出家门。
没等虞慕有反应,郁流已经把他从陆辞舒的怀里拉起来,“没受伤吧?”他好似着急,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虞慕沾满酒液的身体,桃花眼微眯。
虞慕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为了将“情敌”比下去。可红色的液体将他整套衣服都搞得乱七八糟的,他脸都气得红了,身上黏糊糊的,忍不住伸手把衣领扯宽一些。
酒水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像一碗浅浅的人体酒杯,满溢出来的液体像红色的触手,钻入虞慕扯开的领口,一点一点,如蛇一样细细舔舐。
郁流的手指轻轻擦过虞慕的锁骨,忽然有点想要品尝上面酒水的味道。
虞慕的反派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只剩放狠话。他一点也没有因为陆辞舒帮了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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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感激,照样趾高气昂的,他微微抬起下巴,走到正低头收拾碎酒瓶的陆辞舒跟前,居高临下,“你不要痴心妄想。”
陆辞舒的脊背一僵。
虞慕接着道,“星野哥哥不是你这种穷鬼特招生可以肖想的,他是我的!”
陆辞舒的眉头皱起展开,又重新皱起,眼底不自觉黯淡了些,他牵牵嘴角,“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这次就暂时放过你。”虞慕放完狠话,优雅走出门,就急吼吼回家要换衣服。
郁流凝视着自己手指沾上的一点点酒液,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依稀还能透过酒气闻到些许旖旎的甜香。
陆辞舒还在收拾酒瓶,郁流拿起沙发上被虞慕遗留下的小书包,“今天的账全都记在我下面。”
他掂了掂书包,里面分量不轻,每次虞慕总是把所有书都带回家,然后一动不动地第二天又背回来,每天累的气喘吁吁也不改,他坚信自己回家会学习,但是回回都是扔了书包就打游戏,然后第二天早上疯狂抄他作业。
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要痴心妄想。”
他笑得随和,眼底却很冷漠,“是那个痴心妄想,你是聪明人。”
哒哒的脚步声远去了,依稀可以听到少年清脆的嗓子抱怨的声音,以及另一个人宠溺着包容的声音,包厢里只剩下了陆辞舒一个人。
陆辞舒淡漠地继续做事,他当然不会痴心妄想,他本来就和虞慕没有多少交情。
经理推门进来,吓了一大跳,连忙喊人来帮忙,又要喊人叫救护车。
陆辞舒缓缓松开手,只见无数玻璃碎片不止何时狠狠扎进他的掌心,细细密密,犹如从他掌中长出的透明荆棘。
他的脸上没有痛色,很温和地还能安抚吓出冷汗的经理,“没事,不用叫救护车,包一下就好了。”
·
门口,虞慕刚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他自己这样浑身狼狈,实在不好意思出去,正好郁流出来了,他就连忙拉住他,支支吾吾地让他脱衣服给他。
郁流眉毛一挑,缓缓暧昧道,“要让我脱衣服啊?”
3. 贵族学院3
哈,调戏他。虞慕有点玩味儿,不过,他现在扮演的是个嫉妒心强飞扬跋扈,但还很“纯情”的“单纯”富家小少爷,当然是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虞慕看他笑得不怀好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由得犹豫起来。
郁流把手撑在虞慕身后的墙上,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小慕不说,我不知道怎么做啊。”
郁流的嗓音如他本人,带着微微的慵懒,如错落的琴键响起音符。他的母亲是钢琴家,他从小学琴,那身气质也很好地遗传下来。
他有着半长微卷的头发,几缕头发扫过虞慕的耳畔,丝丝痒意。
有几个侍应生走了过去,看到他们的模样,忍不住心领神会地偷笑了一下,又拼命忍住,低头匆匆过去,隐约还能听到几声他们的嘀咕。
虞慕却以为他们在笑他身上的狼狈,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着急催他,“快把你的外套给我!”他顿了顿,他像是觉得他心疼衣服,高傲且豪气地表示,“我赔你十件!”
媚眼抛给傻子看了。一向无往不利,从未失手的英高花花公子郁流:……
“唉。”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还是把外套脱给虞慕,想说点什么,虞慕却看了看自己的表,有点慌地说,“我得回家了。”
郁流更无语了,“你几岁了,虞镀还给你设门禁,这才几点?好恐怖的控制狂,心理有问题吧。”
虽然虞慕也觉得晚上10点的门禁很离谱,但他要维持人设,于是很不高兴地说,“不许说我哥哥。”
他的眼睛其实是狭长艳丽的那款,线条流畅,黑瞳如点墨。可因为年纪小,瞪人的时候还有点圆溜溜的,加上脸上的一点婴儿肥,反而十分可爱。
像被小猫抓了一下。
他没脾气了,心甘情愿地把他气得都少套了一只袖子的手套塞进衣袖里,嘴里说,“是是是。”
他的手腕很细,软软的,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郁流的心尖好像有有一滴水珠在弹起又落下。
“心里也不许想。”虞慕补充,但乖乖地任他动作,很习惯被人伺候着穿衣服。
郁流有点不舍地放下他的手,心念一动,忽然微微低头,在离他额头几寸停住。
漂亮的桃花眼就在他咫尺之前,蔷薇花淡淡的香气袭来,虞慕顿时呆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郁流却笑了,突然朝他敬了个礼,一本正经道,“好的长官,虞镀大哥天下第二好!可以了吧?”
虞慕被逗笑了,好奇,“第一是谁?”
郁流手指自己,恬不知耻,桃花眼笑眯眯的,“当然是你郁哥哥我。”
虞慕呕了一声,“不要脸……”
郁流立刻露出十分受伤的样子,眉间微蹙,捂住自己的心脏,钢琴似的优雅慵懒的声音低落起来,“我还不好吗?”
虞慕翻了个白眼,“你哪里好啦?”
“还在睡觉呢,你给我打电话,我可是立刻就来了,半分没耽误。”
“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而且谁大白天睡觉啊。”
“因为我是成年人啊,有夜生活的嘛……”
“什么夜生——”虞慕闭嘴了。
他们慢慢走到门口,想到郁流丰富的情史与保质期理论,虞慕忍不住往旁边走了几步,要离他远一点,可还没离两步,就被抓住了手腕,像是不准他远离,可他脸上还是很随和地笑着,那一刹那的强硬仿佛错觉。
一滴雨从房檐落下,落在虞慕刚刚站着的地方,原来是下雨了。
两个人都没有带伞,虞慕想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却发现手机没带,问郁流,郁流也摇头,表示也没带。
虽然虞慕对此表示怀疑,但门禁的时间要到了,索性雨不大,他直接跑进雨里,郁流也跟着他,一手提着书包一路给他挡雨。
虞慕本来感激,想他今天毕竟也帮了他很多,想要说声谢谢,可抬头一看,他却发现那是他的书包!
宝x梦全球联名限量款,虞慕专门叫人在国外抢的,是他最爱。黄色的可爱大耗子无知无觉地眨着眼笑,浑然不知被某人随随便便就拿去挡雨了。
心在哭泣。
虞慕气炸了,把书包夺走,停下来想要咒骂他,可轰隆一声,雨在这时却忽然变大了。
暴雨倾盆,什么骂也搁置了,两个人灰溜溜地躲到最近的一个屋檐下躲雨。
虞慕又气又发愁,心疼地把宝x梦书包往不大的屋檐内藏,宁可自己被雨淋,也不愿宝x梦受苦。
街上黑漆漆的,已经快10点了,他还没到家,想到哥哥恐怖的脸,他就打了个哆嗦。
郁流斜靠着墙壁,他也被淋湿了,几缕卷发贴着面颊,却更显得清俊。
这一段只有一个路灯,雨里的街道更显得潮湿冷清,几乎没有行人。
昏黄的路灯下,虞慕淋了雨,睫毛都濡湿了,抬起眼眸的时候,像灯下扑闪的黑蝶。
线条流畅的狭长眼眸黑白分明,不说话时,仿佛有种沉沉的冷感,但偏偏又长了一颗泪痣,平添几分艳色。
雨水阻隔了外面的世界,他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捉不住,也摸不着,但偏偏能勾动人心最深处的火焰,让人想要抓住,想要握住,想要对他肆意侵犯,想要揉碎他琉璃般疏离又引人着魔的冷艳。
闲着没事,虞慕在识海里调节666,忽然感觉有一具身体靠了过来,挡住了路灯微薄的光,颀长的阴影投下,将他整个包裹其中。
郁流说,“小慕,你喜欢星野,是吧。”
虽然说是暗恋,但在熟悉的人眼里,其实也和明恋差不多了,除了蒋星野不知道。
但从没有人会在虞慕面前说出来,虞慕怒视着他,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那颗泪痣上,舔舐一般缓缓滑落。
心底的那簇火苗蹭地窜高了。
郁流低着头看他,眸光沉沉,但他嘴里却含着笑意,雨声盖住了屋檐下的私语,“可你知道星野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你知道,怎么让星野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戳中虞慕的死穴,他当然不知道。其实他也知道,蒋星野对他根本没有那种感情,他只把他当成弟弟。所以,听到蒋星野忽然夸陆辞舒,他才会那么生气。
生气,是因为无力,因为预感到最喜欢的人将要离他而去,走向另一个人,而他却不知道怎么阻止。
郁流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的无力与渴望是那么显而易见,整个人都淋湿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湿得像是哭过,这么的可怜又无助。
这样的他,谁都会心疼的,怎么忍心不帮他呢。
郁流叹了口气,像个疼爱弟弟的知心哥哥,无可奈何地说,“我来教你吧,小慕可要好好学。”
雨变得更大了,几乎空荡荡的街道上,很久才有一个行人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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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地路过,没人发现路边的屋檐下几乎交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酒香夹着甜香,郁流喘息着舔舐虞慕的锁骨,上面已经没有酒液,却比红酒更熏得人发醉,一时的目眩神迷,让他的脑袋都有点尖锐的刺痛。
他从他身上抬起头来,虞慕像是被吓住了,红润的嘴唇微张,像刚摘下的樱桃。
身体的火焰并没有因为一次抚慰而平息,反而越燃越烈,瓢泼大雨也无法浇熄。
这是第一次,他有这么强烈的,想要亲吻一个人的冲动。
郁流毫不犹豫地吻上虞慕的唇。
急促的喘息声落在雨里,充满侵略感的男性气息笼罩在他身上,虞慕被迫仰着脖子,踮着脚尖,被郁流搂着腰几乎贴在他身上。
硕大的雨滴击碎浅浅的水洼,雨里有脚步声,发出细微声响。有人路过了,但他不许他看,强硬地掰着他的头,迫使他投入这场迷乱的“教学”。
唇瓣被激烈地吮吸,又撬开牙关,虞慕僵硬着身体,所谓的学习,是这样吗?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已经无法再去思索什么。
郁流一只手搂着少年的腰,只感觉到纤细又柔软,雨水打湿了衣服,让那两层衬衫的阻隔变得可有可无,他另一只手摩挲着他背上的蝴蝶骨,轻轻按压着让他更贴近他的身躯。
朦朦胧胧的,虞慕听到有车灯远远地打过来,紧接着是熟悉的喇叭声。
他终于被放开了。
喘息了一阵,郁流的呼吸才稍微平静下来。
“这是接吻,第一课。”他沙哑着嗓音说。远光灯打过来,果然是虞慕家的车。
刘叔怎么会来,谁通知的?
郁流摇摇自己的手机,冲他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像克制着什么,“回去吧。”
他像是真的只是和他上了一课,教他怎么接吻而已。
虞慕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都忘了质问他为什么骗自己没带手机。他想了想,对他说,“谢谢郁流哥。”
郁流的桃花眼里滑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他眨了眨眼,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不客气。”抬抬下巴示意,“快回去吧,要10点了。”
虞慕顿时一惊,立马急匆匆抱着书包地朝司机跑去。
车很快开走了,郁流走到雨里,靠着墙,让暴雨淋遍他全身,抬手捂住眼睛。
他以为尝试一次就会失去兴趣,可是,他的欲|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像要疯了一样。
其实不想让他走的,但不能再继续了,会被吓死的,然后估计就会天天躲着他。
那可不行啊。他伸手插入湿透的发间,低低笑了。
·
虞慕坐在车上,舌尖被舔得发麻,觉得郁流简直像个牲口。
而且这完全娴熟的吻技,官方还设定根本没有接过吻,平均两周就换个恋爱对象,天天出入酒吧夜店,还是纨绔子弟,没接过吻也没上过床也太bug了吧。
666开始能简单说一些话了,积极科普,“因为是双洁设定,在这个设定下,就算攻娶了十八个老婆,也一定是毫无床上经验的。”
虞慕无言,“行吧。”不是很懂这些气运之子。
虽然催着司机紧赶慢赶,可回家的时间还是超过了10点。
虞慕小心地走进家门,还没按到开关,灯就亮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边,是虞镀。
4. 贵族学院4
他穿着黑衬衫,应该是刚下班回来不久,才脱了外套。
其实虞镀今年高三,但早就已经申请好了名校,开始慢慢参与公司的管理,忙起来的时候几天不回家也是有的。
虞慕是有些怕他的。
他打着侥幸心理,想着或许哥哥今天也不回来,然而,他的幻象破灭了。
虞镀走过来,此时此刻,哥哥高大的身影就像是超进化的暴龙兽,而他是可怜的不会放电的小小皮x丘。
暴龙兽恶龙咆哮——其实没有,虞镀只是有点不悦地皱眉,“去哪儿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的手上挂着脱下的金边眼镜,脸上有几分疲惫,刚接手公司,他其实很忙,但仍然关心着弟弟,至少表面是。
但弟弟正是叛逆期的年纪,虽然心底知道哥哥关心自己,却他就是不喜欢被管教。
当场被捉,他反而腰杆挺直了,学着蒋星野,把宝x梦小书包甩到肩上,一副桀骜不驯不需要回答的样子。
但因为年纪太小,长得也显小,一点也没有蒋星野做这个动作的酷飒,反而像个笨拙模仿大人的小孩。今天,他的眼睛格外亮,像水洗过,唇也格外嫣红,像被碾过的花汁。
虞镀心中有丝微妙的异样滑过,第一次察觉到,这个弟弟,好像长大了。
他不再追问,坐到沙发上。
黑色衬衣领口微开,其下包裹着隐隐鼓起的胸肌,挺拔的脊背,一身笔挺的西装裤。虽然还是高三生,却已经很有精英的气质,但又仍未褪去所有少年感,是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学校里年年开学在国旗下讲话的完美学长的样子。
虽然很累,虞镀坐着的姿势仍然充满贵族式教育的礼仪,即使因为在家随意不少,但仍然十分优雅好看。但虞慕就没这个习惯了,眼见危机解除,他直接就瘫倒在他身边,坐没坐相。
虞镀本来要给自己倒一杯酒,但顾及到他,改成倒了一杯水,他做得实在完美,没有一个人挑得出错处,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弟弟。
他只是习惯性完美,内心其实极其冷漠。在虞慕假少爷身份暴露后,他毫不迟疑地就把刚毁容还没完全痊愈的虞慕扫地出门,即使那个时候,他对陆辞舒甚至没什么感情。
他宠爱的是“弟弟”这个身份,而不是虞慕。后来陆辞舒也被发现不是他母亲的亲生子,但那是后话了,那时候虞慕早就被自己作死了,他只是个前期小反派,甚至没能撑到最后一个攻从国外回来。
下班回来,虞镀也给虞慕带了礼物,是个宝x梦小蛋糕,黄澄澄的蛋糕上裱了一只精致的皮x丘。虞慕一边拆,一边十分得意地说,“我今天还教训了一只不听话的野狗。”
他絮絮叨叨自己今天的帅气,虞镀不太在意地喝了口热水,“野狗不听话,告诉哥哥就行,不需要你亲自去教训,万一被咬了,爸爸和我都会担心的。”
这是很标准的好哥哥式关心,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可虞慕却说,“不要,那样别人会说我仗势欺人的。”
虞镀笑了,很文质彬彬,可那种文质彬彬却和陆辞舒完全不同,眼镜的金边在水晶灯下闪过一丝流光,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笑意,却自带金字塔顶端与生俱来的傲慢,“如果有人说你仗势欺人,你就告诉他,你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
“我们虞家的小少爷,就算真的欺负了谁,那也是他的荣幸。”
他说得像在邀请人共进晚餐,文雅又得体,内容却十足蔑视正常规则。虞慕能那么跋扈,少不了整个家族尤其是他这个哥哥对他的纵容。
可这样的纵容,在血缘被曝光后,就不复存在了。虞慕毁了容,又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他苦苦哀求哥哥不要赶他走。
但是,虞镀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与念及旧情。这个宠爱了自己弟弟十几年的好哥哥,那一刻却比真正的外人还要无情。
他对他说,“独占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已经是你这一生偷来的运气,应该知足了,小慕。”
那个时候,他依然文雅又得体,气质高贵,却十足残忍。
虽然从后续来看,虞慕还要庆幸他只是把他赶出家门,没兴趣对他做另外的什么。只不过他自己还是作死,最终逃不过反派炮灰的命运。
但此时的虞慕是全然不知晓的,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超级宠爱自己的哥哥,他被浸泡在甜蜜蜜的糖水里,不知道这份糖其实脆弱又易碎。
他把有着自己最喜欢卡通形象的那口蛋糕一下塞进虞镀的嘴里。
虞镀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收拾公司那些头铁又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满心都是黑色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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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突然一口奶香甜蜜的蛋糕就猝不及防喂进了他的口中,伴随着少年清脆亲昵满满依赖的嗓音,像乍然驱散黑雾的金色晨曦。
虞镀愣了一下,自然看到了蛋糕上蠢蠢憨憨的小东西,虽然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喜欢的,可他知道虞慕是最喜欢这个东西的,平常都是不许别人动的,可他却把第一口裱了他最爱宠物的蛋糕喂给了他。
虞慕说,“哥哥也很累了吧,第一口给哥哥吃。”
虞慕在车上就换过衣服吹了头发,所以身上并不湿,反而面颊还有种被水润泽过的水灵,黝黑的眼眸亮晶晶的,像黑葡萄,水光澄明,他的眼里有对哥哥纯然的担忧。
从前虞慕也很敬重这个哥哥,却很少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他其实有些怕他。虞镀也不介意,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好哥哥”该做的事,其它的,其实并不重要。甚至所有亲人在他眼里,也都只不过是多拥有了一层血缘。
四大家族之首的虞家,其实比其它三个家族更冷漠。所谓亲人之间,有的也只是伪装的和睦与面子。但在利益之下,人人都足够虚伪,披着人皮,好像也模仿出了以假乱真的模样。
他只需要装出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样子就够了,或许是装得太好,所有人竟然都慢慢信以为真,以为他是个例外。
——包括这个本来就不聪明的弟弟。
虞慕此刻的样子毫无阴霾,在虞家的庇护下,他过了十几年顺风顺水的人生,除了偶尔出现的阴雨天,他的世界一片阳光。
然而这样的阳光,却会引起黑暗的窥伺。
原来那个女人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虞镀忍不住再一次升起这样的感慨,心底沉寂多年的恶兽在这一刻,仿佛像春雷一样苏醒了,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虞镀咽下了那口蛋糕。
眼睛下的瞳孔如深褐色的深渊,被深渊凝视着的人却毫无所觉。
他其实不爱吃甜品,但这一口,他却好像品出了几分绵软的香浓——来自这个天真的“弟弟”。
如果他的妈妈知道他的孩子这么“敬爱”他这个哥哥,不知道会不会流着血从地狱里爬回来呢。
想到这点,他口中的蛋糕好像更美味了一点,带着久远血腥味的甜。
那就先继续做好哥哥吧。
5. 贵族学院5
虞慕看他不抗拒,就你一口我一口得喂起来,在客厅暖黄的水晶灯下,两兄弟分完了一个小蛋糕。
一边吃,虞慕还会一边和他说他的校园生活,虞镀眼里的无趣乏味的学校时光,在虞慕口中说出来,却是妙趣横生,每天都有新的期待。在他看来,每天早上路边新开的一朵小花,好像都是值得让人开心的。
这是属于虞慕的,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虞镀难得回忆了下自己的,枯燥无味的校园生活。上课、下课,各种精英补习班,偶尔打球,回绝不厌其烦的告白,他艰难地想从中找到一点乐趣,但结果是,完全找不到。
枯燥的校园生活,愚蠢的同学,每一样都让他乏味至极。
只是这些本来乏味的日常,经过虞慕的描述,却似乎有了一点让人怀念的感觉,就像是他用自己的画笔,在灰黑色铅笔画上填充了色彩,这色彩蔓延出来,连带把他的也点染上从未有过的颜色。
奇妙的感觉。
不过,在他口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总是反复出现——
蒋星野。
第九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虞镀又看到虞慕每次提起这个名字脸上就露出努力掩饰,但根本掩饰不住的害羞与喜欢。
其实他知道虞慕对蒋星野的感情,但他以前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毕竟这个弟弟,从前让他连上心的欲望都没有。
喂完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的蛋糕,顺便可能拉近了一点点和气运之子的距离,虞慕觉得可以收工了。今天进度不错,他心情好,说起甜话不要钱,“我最喜欢哥哥了。”才怪。
只是按流程的客套话,说完虞慕就打算去洗漱睡觉了,可他刚站起来,虞慕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抬眼看他,状似开玩笑似的问,“比喜欢蒋星野更喜欢吗?”
他脸上在笑,但深褐色的眼眸里却幽深,像一口无人的深潭,水晶灯的光很明亮,但他坐在那儿,却像一只长于密林深处的巨大野兽,即使蛰伏在阳光下,也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
然而,虞慕根本没有察觉——其实是他根本就不怕,想吓唬谁呢。
他眨眨眼,毫不犹豫地甜甜扯谎,两只眼睛亮若星辰,“当然更喜欢哥哥了。”
他顺着他手腕的力道凑近虞镀面前,虞镀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在他的右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因为哥哥是独一无二的哥哥,没有任何人可以比。”附带一个阴暗生物看了都自残形愧的光明笑脸。
轻柔的吻,像一片羽毛轻轻擦过,连虞镀都愣了下。
虞慕看上去真诚无比。
这当然是装的,他是天生的骗子。在自己的世界,他就曾为了骗取主角手里的封印物,伪装成善良无辜的小伙伴,把主角哄得团团转。最后主角不仅给了信物,连底裤都差点双手奉上。
但虞慕并不想要他的底裤,将人半夜打了出去,拿了信物远走高飞,在最终决战前都再也没有想起过那个冤种,直到他红着眼冲过来要给他挡刀。虞慕当然不会拒绝,直接躲到他身后,可惜天道不让,没挡成功,狗东西。
虞镀微抿着唇,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控制。
背着灯光,年少弟弟的笑容被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好纯净得仿佛一个不存于世且遥不可及的幻梦,可他却是在他这么近在咫尺的地方,触手可及。
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不知不觉抬起手,不知是想要触摸一下这片光,体会它是否如他想象的温暖……还是想要试图摧毁它。
可触碰到虞慕脸颊的那一刻,他的手忽然转为捏了捏他的脸,就像一个最正常的哥哥。
那一瞬间的情绪早已经被他收起,他又是那个最完美的好哥哥了,他没好气地捏着虞慕鼓鼓的脸颊,“去睡觉。”
虞慕揉着脸颊咕哝着走了,气鼓鼓的样子也很可爱,可爱得不像是这个冰冷家族的人,就像是常年荒芜寂静的腐朽宫殿里,意外长出的一株生机盎然的小红花。
虞慕走后,虞镀的表情就淡了下来。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茶几上是他本来要看的文件。他戴上金边眼镜,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忽然,他叫来管家,背靠着沙发,“小慕今天都做了什么?”
·
666:“主人,哥哥的好感度提高了哦。”
虞慕泡在浴缸里,闭着眼,水珠滚落锁骨,浴室蒸腾的水汽氤氲,如承托无暇玉像的云雾,他托着额头,挠挠666的下巴,“你不是还没有那个功能吗?”
666(害羞.JPG):“我的第六感。”
虞慕:“他是个变态呢。”
在剧情后面,变态哥哥大人可是凭一人之力让剩下的攻都愿意和谐共处了,越是看上去光明灿烂的东西,他就越是想要摧毁,表面衣冠楚楚,其实是十足的阴暗批,几乎没有正常人的感情,到最后看似是被主角受圣父的光环“感化”了,但其实更像是玩腻了,于是又披上了人皮,算是这个偏小清新的故事里唯一的重口。
虽然对虞慕来说,也就一般般吧。
“?变态是什么。”666刚出生,还不懂。
虞慕欢快地,“是推动剧情最好用的工具。”
666不知道,但666觉得主人很厉害。它也泡在泡泡里,刚学会说话,还很兴奋,“主人刚刚的笑容好漂亮,666拍照存下了哦。”
虞慕随意地撩起水花浇在666的毛茸茸上,觉得好玩,浇出了一个又一个塌陷的小坑。他的手指很长,莹白且细腻,宛如上天最完美的造物,水珠滑落他的指尖,都像羊脂玉落下的小小透明玉屑。
虞慕玩够了,他竖起一根手指,和666说,“当然要漂亮,而且是最漂亮。有这份外表,就要利用到极致。那个角度的光影和构图,都是那个环境下的最优角度。”一个不被天道眷顾的反派,为达目的当然要利用一切,包括美貌。
这些命运之子,其实都还挺随便的,总是稍稍给一点眼神,有时候不给眼神,都会变成这样,然后变成那样,最后变成那样。
虽然虞慕曾经觉得荒谬,但不妨碍他越来越擅长利用这点。
洗手台的手机响了,666汇报是郁流。虞慕叫它不用理,手机锲而不舍地响了好几分钟,最后终于不动了。
虞慕起身收拾好,穿着浴袍出去。手机屏幕上显示有3个未接来电,他上滑,一键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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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清除,然后把手机扔到窗边沙发,把自己甩到棉花一样的软床上,打了个滚。
对付花花公子嘛,虽然是0实战经验的花花公子,吊胃口,也是必要的。
睡觉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要早起一点,蒋星野……
临近清晨,虞慕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逆光挺拔的少年,他染了一头白发,左耳带着金属耳钉,骑着一辆摩托车。他的面容模糊,但依稀可见是极其英挺帅气的模样,充满着叛逆的荷尔蒙少年感。
摩托车开起来那么快,连呼吸都好像会被风夺走,“他”根本不敢坐上去,可是上学快迟到了。
“他”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白发少年就带上头盔,发动摩托,风驰电掣一样地开走了,一点也没有为他停留。
其实“他”知道,他等“他”上学,也只是因为家长的吩咐,或许他早就不厌其烦,所以才买了这辆摩托车,他知道“他”不会敢坐上去。
他擅长打篮球,“他”却连运球都学不会;他体育全能,“他”运动废柴,跑两步就大喘气;他喜欢和干脆直爽的男孩一起玩,“他”在他面前连说话都总是结巴,让他连听完的耐心都没有……
“他”是一个让他厌烦、又因为家庭而无法甩掉的小尾巴。
……
依稀听到摩托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从窗外落进来,虞慕从梦中惊醒,立马应了一声。
他匆忙洗漱一下,脸也来不及擦仔细,就飞快提着书包下楼,没看到难得在家,还准备了早餐,刚从厨房走出来的虞镀。
他昨天还说过,最喜欢哥哥。
虞镀走到窗口,看到虞慕慌慌忙忙地在一辆摩托车前停下,他运动那么差,今天却跑得那么快。
因为摩托车上的人,是蒋星野。
虞家和蒋家住在相邻别墅,是四世家中关系最亲近的,生意上也多有往来。蒋星野最近换了摩托车,虞慕不敢坐,他就顺理成章不再等他一起上学。
蒋妈妈今天发现了,叫住他说了几句,他才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又等了会儿。
虞慕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来,入冬的早上,他呼出的气都起了白雾。他跑得太快,白生生的小脸都涨红了,但他努力平复气息,说,“我来了,星,星野哥哥!”
蒋星野从头盔里抬起眼,英挺的眉锋利落如刀,仿佛能刺伤人。他单手撑着摩托车头,一条长腿随意抵着地面,另一条曲起,他的眼睛在虞慕红扑扑的脸蛋上停了一会儿,慢腾腾地吐出三个字,“小、结、巴。”
他带着头盔,声音也闷了一点,嗓音有着清晨刚醒独有的味道。
虞慕好久都没和他说过话了,听他说话,他耳根发红,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一看之下,他大惊失色,因为起来得太匆忙,他今天的鞋子居然都穿错了!
蒋星野顺着他的目光百无聊赖瞄了一眼,马上就发现了他一只小白鞋一只运动鞋的绝品潮流穿搭。
他一点不给面子的就直接笑出了声,很恶劣地评价,“今天是鞋子也穿反了的笨蛋小结巴。”
虞慕的脸更加红了,这次是恼的。
6. 贵族学院6
好丢人!虞慕恨不得原地打个洞自己钻进去,但不行,他怕蒋星野趁他打洞偷偷开车逃走。
而且,他想换鞋子,穿成这样去学校,会被笑死的,但他不敢离开……
救命啊!!!
内心无助的呐喊声中,忽然,他听到虞镀叫他,“小慕。”
这一声呼唤,对虞慕来说,仿佛天籁之音。
他回头,看到虞镀斜倚在门边,平常翻阅文件合同与亿级项目的手,此刻正用两根手指拎着他那两只潮流前线的鞋,十分瞩目。
此时此刻,哥哥就是全世界最帅气的人。他飞快地扔下一句,“偷偷溜走的是胆小鬼!”就蹭蹭蹭跑到家门口。
蒋星野:?
虞镀晃了晃手指,“穿哪一只?”
虞慕红着脸点了小白鞋,这样显得比较清纯,方便把陆辞舒比下去。
他本来想自己穿,可虞镀避开了他的手,竟然蹲下身,亲自给他穿起了鞋。
身后跟来的阿姨本来想帮小少爷穿鞋,没想到大少爷竟然自己蹲了下去,惊讶过后,她往后退了退。
虞慕没那么大心理负担,不用自己穿鞋了,他就扭头盯着蒋星野,用口型再次强调,“逃跑是胆小鬼”。
虞慕:盯——
蒋星野:……不就是没带他那么一次,有必要这么不信任他吗?!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小结巴竟然还有点记仇呢,不过比从前倒是生动不少。
虽然可以说是在“恶狠狠”地盯,但虞慕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眼睛是努力瞪得挺大的,但再盯也就那点杀伤力,和乳牙都没拔的小猫似的。
——不过,还蛮可爱的。
蒋星野莫名的有点小小的不自在起来,他索性把整个身体都往后仰躺在摩托车上,舒展身体。
晨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立体的眉眼轮廓,他忽然想到刚刚被他叫笨蛋小结巴,虞慕满眼都气得冒火,又红着脸拼命往后藏自己脚丫子的样子。
噗,蠢蠢的。
他侧头望过去,奇异地发现虞镀大哥竟然在给虞慕穿鞋,他倒是没想到,他们兄弟之间关系竟然真的还挺好,这在虞家真的太少见了。
但他也没有多想,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的东西吸引。
虞慕今天穿了双白色短棉袜,脱鞋的时候,露出纤细雪白的一截脚踝,特别干净、特别……总之,和一般到处疯野的男生完全不同。
他心里莫名的痒痒的。
虞镀的一只大手握住他的脚踝,托着他的脚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顿了一小会儿,他才把那只脚塞进对男生来说实在不算大的小白鞋里。
虞慕的所有衣物包括鞋子全都每天都要洗,洗完了,阿姨会往里塞水果糖味的香片,再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他很爱干净,也没有一点不良嗜好,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香香的。以前,蒋星野总觉得这样简直像个女孩子。
虞镀好像是没做过这种给人穿鞋的活,动作很慢。毕竟现在只是“哥哥”,和设定中的“心上人”,是有不少差距的,虞慕目前还懒得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
对不那么重要的人,虞慕的耐心不算好,他催促,“哥哥快点。”
有一丝小小的不耐不小心泄露出来,他自己没有察觉。
脚腕上的力道忽的重了,虞慕忍不住叫道,“疼。”
虞镀微微抬眸,笑着,“哥哥太慢了吗?”但他的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眼眸如深褐色的深渊,看不出情绪,隐隐让人发毛。
虞慕像是这才想起了这是他的哥哥,是虞家唯一的继承人,是他需要讨好的对象,是他才说过“最爱的”“最独一无二的”哥哥。
他转转眼珠,撒娇认错得飞快,“哥哥,我错了。”
虞镀不说话。
虞慕不再看蒋星野了,此刻,他的眼里终于又只有哥哥了。从早上虞慕飞快出门,虞镀就不太好的心情总算好转一点,但他仍然没说话。
如果是那些集团的员工,看到虞镀这个样子,恐怕已经要战战兢兢地开始夜夜失眠,绞尽脑汁想着自己错在了哪里。
然而,虞慕却扁扁嘴,好像自己还更委屈似的。但他宽宏大量,像模像样叹口气,还是俯下身,两只戴了卡通手套的手扶住哥哥的肩,隐约嘀咕了一点类似“哥哥真幼稚”之类的话。
他低下头,在幼稚哥哥的左右两边脸颊各来了一个亲亲,响亮亮的两个吻。
水果糖的香气弥漫,像一种甜美的酒。
虞镀的眼神暗下来,眼前是虞慕湿润鲜亮的唇,像一颗红色果实。
虞镀低头给他绑好鞋带,心底的思绪不明。
他站起来,在屋檐的阴影里打量着他。他是他的弟弟,虽然并不是同一个母亲。这一点,连虞慕自己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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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晨光倒映出他高大的身影,像是从阴影处走出的庞大野兽,观察着一无所觉的小兔子。
蒋星野在看着这边,他知道。
他心里忽的一动,低头在虞慕的额头也亲了一下,然后,他看向蒋星野的方向,因为背着光,并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会儿,管家来提醒该去公司了。虞镀才放开虞慕,“过去吧。”
他靠在门边,看着虞慕如蒙大赦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而他站在照不到阳光的屋檐下。
不过跑了一半,他又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白玉一样的脸颊在冬日的阳光下,仿佛看得见细小柔软的绒毛,光好像也因为这个笑容,探入了这个冰冷的角落一点点。然后,虞慕才接着往前跑。
那股想独占,但更想摧毁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走吧。”很久,他看到机车远去,在管家额头都开始冒汗后,终于离开了门口。
·
虞慕飞快地就窜到机车跟前,小脸红扑扑,很大声地说,“我们走吧!”
“知道了知道了。”蒋星野不耐烦似的揉揉自己的耳朵,掩盖那一点零星的红色,他冲虞镀点点头示意了下,算是打招呼。
他随便扫虞慕一眼,那截脚踝已经被学校制服裤子挡住,看不见了。他们兄弟之间关系还真不错,蒋星野想到刚刚他们的离别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虞镀好像不太友善地看了他一眼。
错觉吧,他们两家关系一直都不错,长辈们也都希望小辈们多互相往来。
他把头盔扔给虞慕,冲他歪歪头,“上车。”想到虞慕以往胆小的样子,他提醒,“待会儿可不要害怕”。
虞慕壮士扼腕一样地把把头盔戴好,握紧拳头,表情壮烈得像要去从军,“我才不会害怕!”
一个小不点儿。蒋星野舌尖抵了抵腮,忽然起了坏心思,警告他,“我开车可是很快的。”
虞慕已经嘿咻嘿咻爬上高大的机车,期间蒋星野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他一把,胳膊软得像棉花,一看就知道不爱运动,懒鬼。
虞慕端坐好,一副我是犟种绝不服输的样子,勇气十足地说,“你开啊——”
蒋星野真的一开75码,庞大的车身像一阵风飞出去。
虞慕勇气十足的“你开啊”,勇气没有持续哪怕一秒,就变成了凄惨无比的“哇啊”!!!
7. 贵族学院7
蒋星野在头盔里哼笑一声,心情顺畅,难得好心肠地想还是把车速调低一点,免得小结巴吓成超级小结巴。
他正要降速,忽然,虞慕似是惊吓过度,本来他只是抓着把手,被这么一吓,他直接往前一扑,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那一下因为惊吓爆发出的力道,差点把蒋星野都抱得窒息住。
心脏猝不及防地狂跳如雷。
车头剧烈歪了一下,还好他车技过硬,迅速调整了回来,线条流畅的重型机车险之又险地擦过路边的紫藤花树。
整个城市都种满了紫藤花树,入冬后,树叶都凋零了,看不到铺天盖地的紫云遮天。
毕竟是自己吓唬人在先,蒋星野没说什么,降低了车速。他又有点不自在起来,微微挺直一点身体,“松一点。”
对蒋星野来说已经是不算快的速度,可对虞慕来说,仍然还是快得他睁不开眼。他紧闭着眼,额头抵着他的背,稍稍松了一点点。
——几乎察觉不出的一点点。
蒋星野深吸口气,又把车速降低一些,然后虞慕也把手更松开了一些。然后就这样,他降一点车速,换虞慕松开一点。一点一点,最终,曾经在这座开满紫藤花的城市风驰电掣的帅气机车,变成了一只缓缓爬行的重壳乌龟。
蒋星野面无表情,虞慕却满意了,欣赏着路上的风景,虽然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但他觉得今天风景独好,能和星野哥哥在一起,就什么都是好的。
他叽叽喳喳,和蒋星野说那边有只小鸟来筑了个窝窝,叽叽喳喳的真可爱。
蒋星野咬牙切齿,这个速度简直是对他人生的侮辱!还窝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虞慕竟然还有这么纯天然气人的天赋。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老人哼着歌,从他们身边优哉游哉地骑了过来,老式单杠自行车年代久远,咯吱咯吱的响。
路过之时,他不经意看了他们一眼。蒋星野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虞慕本来想礼貌地打个招呼,但敏感察觉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绷,于是不敢说话。
原来,他、他竟然还宝刀未老!七旬老人对比着酷炫的机车和自己的二八单杠,感动不已,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年轻了五十多岁!他昂首挺胸,平素老弱的双腿都有劲了,精神振奋,奋力蹬着五十年的二八杠,咯吱咯吱地超过了他们,多少励志不必多言。
蒋星野:……x的,老子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受不了了,停下来。他要把车后座这个小尾巴甩掉,必须甩掉,立刻马上甩掉!让他的家里人来接或者随便拦辆车都好,不然他蒋星野英奇一霸的一世英名,就此毁灭!
然而,他刚停下来要说话,就看到虞慕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小的脑袋裹在他深黑色的大头盔里,越发显得可怜兮兮的。
蒋星野:……
靠。
蒋星野差点就要心软了,但不行,他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他强行硬下心肠,板着声音说,“我给你打个车吧,反正你也不敢坐——”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头盔里那双黑葡萄的眼睛,朦朦胧胧地起了雾。
因为还戴着头盔,他也不能伸手去擦,很努力地把眼泪憋在框框里不掉下来。
蒋星野无奈了,问出了从小到大都无法理解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开这么慢,你不难受吗?”他无意识地把语气都放轻了,好像是下意识害怕伤害到谁。
虽然从前的他,其实根本不会考虑这种问题。
“因为我害怕嘛,”虞慕眼泪汪汪的,“可是我想和星野哥哥在一起。”
虽然含着泪包,可说这句话时,这双眼里的感情却像穿过了两层微微起雾的护目镜,穿过很多很多年,他追逐在背后望着他的时光,像落叶一样,缓缓飘落下来,带着澄澈的清晨露水。
……
机车重新发动了,仍然是龟速的速度,虽然虞慕表示可以快一些,他可以忍受的,可蒋星野还是一声不吭地用最慢的速度,在这条曾经他几秒就能开过的路上,缓慢爬行。
头盔之下,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明明开得很慢很慢,可他的心跳却快得像是开着80码时一样。
靠,蒋星野想,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撒娇的。简直,简直——
学校到了。
“谢谢星野哥哥送我上学。”
“不用谢。”蒋星野耷拉着眼皮,心里说,下次再也不送了。不然,他真的要被小弟们笑死的。
·
然而第二天,还是照旧。
蒋星野起早了大半个小时,想着这样就碰不到虞慕了。可他刚把车推出来,就看到一个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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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净的小少年早早就等在门口,看到了他,就开心地挥手。
蒋星野:……
第三天,还是照旧。
第五天,蒋星野连早饭都提前和家里交待说不吃了,睁开眼的一刹那,就飞快洗漱下楼。
然后,他在客厅看到了虞慕,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坐在他的位置吃着他妈妈做的早饭。
虞慕一边吃,一边满口夸奖,嘴巴甜得要死,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吃蜜长大的,把难得下厨一次的蒋妈妈哄得合不拢嘴,觉得虞慕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比自己家那个染白毛的叛逆玩意儿强多了。
蒋星野拉开椅子坐下,冷着一张酷哥脸,不经意地注意了下虞慕喜欢吃哪种。
虞慕:嘻嘻,我还治不了你。
648:“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
虞慕(配合地):他若想逃,我必折断他的翅膀,毁他所有摩托!
648鼓掌:啪啪啪啪啪!
蒋星野已经说了不吃早饭,蒋妈妈表示不惯着他,他爱吃不吃。
爱心早餐全都进了虞慕的肚子,蒋星野智能饿着肚子干看着,蒋妈妈还勒令他,必须要等慕慕吃完,送慕慕上学。
早餐时间终于挨过去了,两个人走到门口。本来虞慕就不喜欢坐机车,蒋星野既然挣扎失败,时间又早,索性就打算直接走去学校。
还没到下雪的时候,道路两旁光秃秃的,连落叶都掉光了。蒋星野没吃早饭,肚子发出咕咕叫的声音。
这是很正常的事,平常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别扭,可今天,他却难得的觉得有点尴尬。
其实他觉得尴尬,不想再和虞慕一起上学,尤其不能让他坐车后座,还有一个原因,一个他难以启齿的原因。这两天,他老是做梦……
他赶紧把那些画面全都从脑袋里甩出去。
虞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蒋星野没吃早饭,肯定会饿的。
他掏出吃不下偷偷藏在兜里的两个鸡蛋,放在眼睛上,装扮咸蛋超人,跳到蒋星野面前,给他出选择题,“你是要吃左边这个蛋,还是右边这个蛋。”
冬日清晨的凉风吹起他长长的毛绒围巾,虞慕巴掌大的脸裹在软绵绵的围巾里,手上带着黄色卡通小宠物的毛绒露指手套,裹得像个圆滚滚的小企鹅。
8. 贵族学院8
小企鹅拿着两个鸡蛋,cos得像个企鹅界的咸蛋超人。
傻乎乎的。蒋星野忍不住笑了,随手拿下一个。虞慕虽然戴着手套,可手指却更冷。蒋星野穿的少,反而体温更高。
冰凉与温热的手指相触碰,仿佛湖面薄冰被阳光一刹那穿透,发出细碎的响。
鸡蛋拿了下来,露出后面一只漂亮澄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流淌着水墨一般的颜色,睫毛忽闪着,眨动间流露出一点惹人疼爱的稚气感。
好像比梦里还更漂亮很多……
因为被塞在兜里,鸡蛋还暖呼呼的,蒋星野轻轻握着他,忽然想,它是不是还带着虞慕的体温。
糟糕,他好像变得有点变态了……
得找个心理咨询师!
·
于是早上一起出门就变成了习惯。
有正主陪着,虞慕当然不再需要郁流的“教学”,除了抄作业的时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搭理他了。这种有需要就甜言蜜语,没需要就甩到一边的行为,虞慕做得并没有半点负担。
虽然他基本从来不回郁流消息,第二天也照样能理直气壮地和他讨作业。有一回郁流摁着作业不给,虞慕转头就找到了其他人,他最后只能黑着脸,在虞慕真的借别人作业前,把自己的本子塞给他。
虞慕一点也没理会他的矫情,抄完就拉倒,跑去隔壁找星野哥哥了。
这一天,他们在外面吃早饭。
虞慕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早饭,虽然是很普通的小店,但也很兴奋。
最主要的是,只要和蒋星野在一起,他做什么事都是兴奋的。
蒋星野平时并没有什么豪门大少的架子,这家店他偶尔会来,有很多其它普通学校的学生。
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就这么水灵灵地坐在这个朴素到有点简陋的小早餐店里,自然很瞩目。隔壁桌有人冲虞慕吹口哨,是个流里流气的男的,蒋星野眼皮也不抬,一脚就踹过去,直接把人连人带凳踹翻,顿时安静了。
虞慕很崇拜地说,“星野哥哥好帅。”
蒋星野早就吃完了,在等他,没好气地把一颗珍珠小笼塞到他嘴里,“吃你的吧。”
很小很小的一颗,但也把虞慕的嘴塞满了。蒋星野换了个姿势,想起最近看的心理咨询,咨询师说,这是青春期正常现象,有的人甚至会梦到自己的亲人,与好感并没有直接关系。
他松了口气,他就说,他怎么会喜欢虞慕,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他又不是变态!其实他一直都是把虞慕当弟弟的,从前是有点烦的弟弟,现在……虽然烦人,但还算可爱的弟弟吧。
他完美说服了自己。
“我下周三有个球赛,你去看吗?”他很不刻意地邀请,顿了顿,想着虞慕对篮球不感兴趣,但这次还有他的同班同学参加,于是补充,“你们班那个叫陆辞舒的也会参加,他还挺厉害的。”
他转着手里的机车钥匙,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去不去,只是随口一提。请关系不错的弟弟去看球赛,当然很正常。
蒋星野话不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虞慕叽叽喳喳的多。可听完他的话,一直叽叽喳喳的虞慕却突的停了。
蒋星野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把飘忽的眼神转回来,看到虞慕忽然变得闷闷的,低头一声不吭地在戳碗里的豆腐脑,冷不丁说了三个字,“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蒋星野不解。
第二次,他在他面前,夸陆辞舒。
虞慕心里更闷了,但这种话他又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他又不是他的谁。邻居哥哥而已,隔壁班同学而已,比一般人稍微熟一点的同龄人而已。他从来没有夸过他,只会叫他烦人的小尾巴,说不清话的小结巴……
他不会打球,运动很差,连车速太快都会被吓晕,在他眼里,他恐怕连一点优点都没有。
越想越伤心委屈,豆腐脑快被他戳成了豆腐汤,虞慕的头越来越低,眼眶发热,他觉得很丢脸,不想被看到。
蒋星野早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虞慕面前提过一嘴陆辞舒了,他早就把他忘在了脑后,也是这次组织比赛看到名字,他才又想起了这个人。他根本不知道虞慕的第二次,是这个第二次。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什么,问也问不出,虞慕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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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劲地和豆腐脑较劲,他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
“不爱吃豆腐脑吗?”他开玩笑似的问。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虞慕却反应很大地站起来,“不好吃!甜豆腐脑最难吃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吃甜豆腐脑!”他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蒋星野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吃甜豆腐脑能委屈成这样,他好脾气地哄他,“不喜欢下次不吃就是了。”
最近他的脾气实在好得吓人,隔壁桌悄悄组团偷窥老大的小弟差点惊掉眼球,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能这么对脾气火爆的大哥,大哥不仅没骂人,还好声好气的,像哄媳妇儿似的。
他根本不懂!
虞慕冲他吼,“你自己吃吧!”吼完他转身跑走,但是没忘记带上自己的宝x梦小书包。
蒋星野被吼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匆忙结了账追出去,身后乔装的小弟们人仰马翻。
耽误了些时间,他一直到教室门口才追上虞慕。
两个人都是风云人物,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时不时看他们,猜测发生了什么,虞慕还是那副气鼓鼓眼红红的样子。
蒋星野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家也是大少爷,莫名其妙被吼,他本来有点窝火,可看到虞慕这样,他什么气也没了。
不想被人围观,他拉着虞慕走到角落里,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他才咳了一声,用自己从前根本不会用的语气软着声音诱哄,“好了好了,下次再也不带你吃甜豆腐脑了,都是星野哥哥的错。”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自己真恶心,居然说得出这么腻腻歪歪的话。
可是他看虞慕那么委屈,眼睛那么红,眼泪要掉不掉,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也很难受,堵得厉害。
虞慕抬起头,却正好看到陆辞舒抱着作业本路过,他停了下来,在原地查看作业。
这个距离,他应该能听见他们说话。
像是急切地为了证明什么,或是为了和谁宣誓主权,虞慕红着眼,将多年来反复徘徊在心底深处的话问出了口,“星野哥哥,你喜欢我吗?”
9. 贵族学院9
蒋星野愣了一下,脑海中倏忽地想起了那些梦,梦里有无数旖旎暧昧,引人犯罪的雪白。虞慕微仰着头,同样雪白的脖颈暴露在他面前,充满着渴望的眼神,绵软的糖果甜香,和梦里很像,又比梦更真实……
可他还是个小孩子,大概问的也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且,他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的,那些,那些都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
蒋星野醒了醒神,笑着摸了摸虞慕的头,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尖,像春天的细柳,撩得他心底某个地方泛起不为人知的涟漪,“我当然喜欢你了,”
虞慕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仿佛升起了无限希冀。
然后,他听到蒋星野接着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
当成弟弟一样,而已。
像是短暂飞上云霄的过山车,坠落之时,失重的感觉更加剧烈,像整颗心都被扔到了地上。
原来那些亲密、纵容,全都只是因为,他是把他当成了弟弟,只是弟弟而已。
“……我也很喜欢星野哥哥。”虞慕笑得甜甜的,只看了蒋星野一眼就垂下眼,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如果这时候在他面前哭了,他会无地自容。
蒋星野松口气,莫名又有点失落。他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觉得可爱,忍不住捏捏他的脸,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铃声响了。他只好最后叮嘱,“记得来看我的球赛。”
“嗯。”他低着头,乖乖点头,第一回没有目送他直到看不见,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打闹的嬉笑的,还有情侣在无人处悄悄在上课前接最后一个吻,虞慕站在角落里,看到自己新买的白球鞋上濡湿了一小块。
648:“好虐哦。”
虞慕叹气:“青春,就是如此疼痛啊。”
648:“!888开始视察了。”
虞慕用手背飞快抹去眼泪,想要45度角仰望天空,让风吹干他剩余的泪水,但是发现难度有点大,于是算了,还是快乐地欺负主角吧。
陆辞舒抱着作业站在不远处,蒋星野路过,顺手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再检查作业本,里面只缺了一个人的。
那个人,现在应该很伤心吧,会哭吗?但也和他没关系,他又不是他的谁。
不过毕竟遇到了,他还是提醒一下他的作业吧。他想着。
然而,他以为应该很伤心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眼眶是红的,但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他所有的伤心都转化为了一种拼尽全力的凶狠,充斥着根深蒂固的厌恶,看着他的眼神像一把利剑。
陆辞舒垂下眼帘,公事公办地说,“虞同学,你的作业还没交。”
“你刚刚偷听我说话了吧。”虞慕冷冷地说,不等他辩解,他直接下结论,“不愧是穷人家出来的下等人,偷听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说着,他伸手,本来想把那些作业本都推翻一地,让他趴在地上慢慢捡,却看到作业本最上面有一个鼓鼓的信封。
是这次活动补交的班费。
陆辞舒预感到他的不怀好意,马上想要拿走那个信封,可他还端着一整个班厚厚的作业本。虞慕眼疾手快,一下就把信封抢走,把里面的钞票全都倒出来。
“好多钱啊。”他说,其实根本就没在意有多少钱。
陆辞舒要抢,虞慕直接往走廊栏杆一趴,扬起钞票,朝下喊了一声,“撒钱咯。”
清亮如泉水的少年音划开打铃后空寂沉闷的校园,红色的钞票纷纷扬扬地撒了漫天,像无数成片的红蝶飞舞,身穿黑白学院制服的少男少女仰头看去,仿佛迎面落下一场充斥着糜烂金钱味的蝴蝶雨。一群人顿时都起哄起来,欢呼着,仰头抓的抓,捡的捡。
贵族学院的学生,基本并不差钱,可学校生活毕竟沉闷,难得有有意思的事,许多人都大呼小叫,早读也不读了,有的还从窗户跳出来,参与这场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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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的沐浴。
“你!”陆辞舒是真的生气了,虞慕挑着眉看他,眉眼五官都精致绝伦,脸上的表情却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他没时间再和他吵架,学校最模范的好学生,踩着二楼栏杆一跃而下,去收回那些被撒的钞票。
他动作利落,弹跳力极佳,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虞慕倍感遗憾,怎么没摔个半死,又嫉妒他的运动能力,不甘心拍了下栏杆,大声说了句,“大家快抢啊!”他想了想,“抢最多的我和他约会一天!”
虽然虞慕脾气不算好,可生在大名鼎鼎的虞家,长得也好看,人气还是挺高的。他这话一出,加入抢钱的队伍顿时增多了,有个激进分子大声吼着“慕少爷是我的!!!”,如猛牛入海,横冲直撞,气势惊人。
陆辞舒恨得牙痒痒,抬头看去,虞慕正得意洋洋地俯视着他,对上他的视线,还冲他坏坏地笑了一下,毫不掩饰的那种。
他真的非常漂亮,还是十分有生气的那种漂亮,即使做的事再可恨,也完全无法忽视这点。
陆辞舒不理他,这种混乱的情况,没人会听他说什么,只能捡多少是多少。
郁流懒洋洋地来上课,眉宇间本来有一些沉郁,猝不及防却听到一声响亮清脆的声音,像是穿透雾霭的知更鸟。
他抬头,看到灰色的天,灰白色的大理石雕花栏杆,黑色的教学楼,是一如既往的沉闷无趣色调。
可这个清晨,漫天红雨飘落,它们落在干枯的树干上,落在死气沉沉的优秀生公告牌上,落在严肃刻板的喷泉雕像上。
穿过纷纷扬扬的红雨,始作俑者的少年向前靠在护栏上,托着雪白的脸颊,打了个哈欠,一点点晨曦从云层中出来,落在他身上,像给他戴上了一顶天然璀璨的皇冠,身后的老师正在气急败坏走来。
他当然有注意到陆辞舒在其中忙碌的身影,心里了然,又欺负人了啊,真的是太坏了,越来越坏了。
10. 贵族学院10
郁流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抢最多的我和他约会一天”。抢钱,那也太不优雅了。但是不巧,他很有钱。
蒋星野刚回到班级,就听到到窗外的动静,以及虞慕那句“抢最多的我和他约会一天”,班上的人呼啦少了一半,从门口冲出去。
蒋星野当然没从门口出去,众所周知,不良都是走窗的。他的脚先于他的意志,已经踩上了窗框。
这时,一个小弟过来,一脸很懂的表情,“大哥,你也去抢钱啊,你也想和虞慕约会吗?”其实他也想去,但大哥喜欢的人,他当然不能抢,不要命啦!
蒋星野把脚收了回来,正襟危坐,白毛夺目,黑色耳钉闪耀着酷拽之气,“我练腿。”
小弟:“……那我去了?”
蒋星野立刻眼神犀利。
小弟立马把踩上窗台的脚收了回来,“我,我也练腿!”
第二声铃响,虞慕就不再理那些事了,班费最迟明天就要交齐,陆辞舒完了,他也别想再和蒋星野打球了。
然而第二天,陆辞舒却还是凑齐了钱。虞慕不敢置信,气得拍桌跺脚,怀疑他是去做贼了。
他不相信他能一下子凑齐那么多钱,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好几天,却发现在周六早上,陆辞舒去了工地。
这是个在建的楼盘,还在打基础,浇筑水泥。除了搬砖,还需要有人扛大袋大袋的水泥。
水泥不比砖头轻,湿了还会融化一些,十分伤身。但因为伤身,愿意干的人少,所以单价比搬砖贵一些。
以前看到陆辞舒的时候,他不是穿着服务生制服,就是穿着英奇统一的贵族学院校服,他本身气质好,不太显得出穷酸气。
今天陆辞舒来搬砖,当然不会穿那些。他穿的是自己的长袖,已经洗得松松垮垮,一趟一趟的机械搬运。
虽然是冬天,他也出了好些汗,刚下过雨,可能淋到了一点,水泥汤从袋子里渗出来,腐蚀这个十八岁少年尚还不算特别宽厚的肩。他咬着牙,一下也没停,争分夺秒,和其它工人比速度。
因为他在英奇上学,工头额外给他预支了薪水,他要早点还完,不能耽误学习。
虞慕可没什么同情心,他看到死对头这么凄惨苦逼的样子,可乐坏了,他嫌弃地在他眼里脏兮兮臭烘烘的工地跳着走,怕弄脏他的衣服。
其实他不愿意待在这儿,但取笑陆辞舒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陆辞舒放下一袋水泥,看到虞慕皱着眉捂着鼻子,连袖扣都是钻石的,一颗抵得上整个工地所有人一年的工钱。他不戴安全帽,就在工地里乱走,一点也不知道危险。
陆辞舒把手勉强在干净的地方擦擦,把他拉到相对安全的区域,他知道让他戴安全帽他也不肯戴的。
他是好心,虞慕却跳了起来,打开他的手,像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脏死了,不许碰我!你手上的毒都要沾到我了,如果我出事,我哥饶不了你!”他皱皱鼻子,眼神逡巡一圈,评价:“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脏乱差的地方。”
陆辞舒淡淡道,“你们住的那些高楼大厦,都是从这样的脏乱差里建起来的。”
他竟敢反驳他,可虞慕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瞪他,漂亮的眼珠乌黑乌黑的,倒映着一个穿着拉线的空白长袖,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凝固水逆的狼狈少年模样。
陆辞舒按了按自己的工地头盔,“既然嫌弃脏乱差,就不要待在这里。”
他说完,就回去继续背水泥了,他没有时间供小少爷玩乐。虞慕嫌他背水泥的地方全是粉尘,一时没有过去。
他又背完两袋,正奇怪今天小少爷怎么这么安分了,让他走就走,就听到一声惊叫。
虞慕被推倒在工地上,几个灰扑扑的工人围着他,不怀好意的样子。
陆辞舒连忙把背上的水泥扔了赶过去。
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今天天气转暖了,娇贵的羊毛料滚上工地的尘泥,他人倒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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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但一连摔两次,他已经委屈得不行。可是眼看这些人围过来,他也有点慌,虽然语气还是很嚣张,但已经有了哭腔,“我警告你们,我家可是虞家,我哥哥是虞家继承人。”
“你们这群脏兮兮的穷鬼,敢这么对我,我回去就和哥哥说,他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吧!”
几分钟前,虞慕看陆辞舒又回去干活了,就在工地乱走,这种地方对他来说还算新鲜,然后,就迎面撞上了个搬着东西的工人,摔了一跤。
虞慕今天穿的是新衣服,就是沾了一点灰,他都要不高兴,无论有理没理,他都表示要人赔。工人哪赔得起,争执起来,虞慕说话比较难听,又是穷鬼又是脏鬼,顿时惹恼了几个围聚过来的工人,其中一个看他小小白白的,伸手推了一把,他就又摔在了地上。毕竟人生地不熟,他也有点害怕了,色厉内荏地放狠话。
几个工人本来想给这个小少爷点颜色瞧瞧,可听他说是虞家的人,顿时也有点不敢了,可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虽然出来讨饭吃,但也不是没有尊严,谁都能指着鼻子骂的。
这时,陆辞舒过来了。看到熟人,虽然是讨厌的熟人,但虞慕还是一骨碌爬起来,躲到了他身后。
陆辞舒说,“几位大哥,不好意思,他是我远房弟弟,不懂事,你们不要和他计较。”
谁是他弟弟了!虞慕张口就要反驳,被陆辞舒直接捂住了嘴。
一番交涉,事情总算平息了,虞慕奋力推开陆辞舒的手,呸呸呸好几下,嫌弃得不行,使劲擦自己的脸,把白生生的脸蛋都擦红了。
陆辞舒没和他计较,天色不早了,这里毕竟偏僻,他让虞慕给家里打电话来接他。
虞慕却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不许走。”
虞慕不喜欢运动,运动细胞也差,从小又娇生惯养,整个身体都软乎乎的,身上还有一股水果糖的甜香。他不经意就想起刚才捂着他嘴时,柔软微凉的唇瓣贴着他的手心的感觉。
11. 贵族学院11
陆辞舒稍稍移开了一点距离,不让他贴他那么近。他也没打算走,虞慕性格太骄纵了,嘴巴也坏,太容易得罪人了,在他家人来之前,他都不好离开。
虞慕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危险,又离陆辞舒更近了点。
今天天气转暖了一些,他穿的是白色小毛衣,唇红齿白的,天渐渐黑了,工地开始打上了大灯,他像一个灯下的小雪娃娃一样,精致得不像话。
小雪娃娃心里却蔫坏,他想着,等他走了,陆辞舒就又要工作了,工作了就有钱了,他不能让他赚钱。考了试如果陆辞舒要送他回去,他不就没法打工,也没法赚到钱了吗?
他真是个小天才!
于是,虞慕命令道,“我不要我家人来接,你送我回去!”他理直气壮,“我怕黑,现在马上就要走。”
陆辞舒为难,“我还要干活。”
虞慕不依不饶,“就要你送,不然我回去就让哥哥封了这片工地。”
强权压人,虽然虞镀不一定会听他的,一片工地说封就封,可听说虞镀确实很疼这个弟弟,说不定就要搞出幺蛾子来。上层人的一声令下,可能就会压垮底层一群人的肩膀,从小到大,他再明白不过。他不能冒险,只好答应,去和工头请了假。
虞慕喜滋滋地握拳跳了跳,觉得自己终于又掰回了一局,十分开心。结果开心过了头,上天看不过去,他这一跳,就把自己的脚崴了。
陆辞舒回来看到虞慕一张脸皱成小苦瓜,单脚撑着艰难站着,摇摇晃晃得感觉下一秒就会摔倒,看到他过来,他就要他背。
陆辞舒叹了口气,蹲下身来,虞慕刚要趴上去,鼻子动了动,又看陆辞舒的身体,他刚做过苦力,肯定是干净不到哪儿去的。他没有一点为人着想的好心,长长“噫”了一声,“你好臭啊,还好脏。”
陆辞舒身体僵了僵,可到底也习惯了他这张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嘴。他一言不发,脱了上衣,用工地的冷水管把自己冲了一遍。他外表看着瘦削文气,可从小干惯了体力活,还能和成年人一起扛水泥,力气其实很大。脱了上衣,就露出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来。
一、二、三……八块!足足有八块!说好的主角受呢!
虞慕数完都震惊了,其实他自己的完全体身材也不错,但在这个世界,完完全全就是幼齿形态,绝对是主神对他的恶意。他忍不住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肉胳膊肉腿,使人绝望!他又掀开自己的衣服看肚皮,只有白花花的一片,半块腹肌也没有。
陆辞舒走过来,正好看到一闪而过的雪白细嫩,晃眼得很,虽然在大冬天冲了半个冷水澡,他却控制不住地感到有点燥热。
陆辞舒第二次蹲下,虞慕扁着嘴正要趴上去,刚一接触,他又弹射回来,发出爆鸣声,“好冰!”
是他嫌他脏臭,非要他洗,现在又嫌他冰了。陆辞舒面不改色,淡然应对,“那就让你家人来。”
让司机来接,他还怎么阻止陆辞舒赚钱。虞慕只能不情不愿地趴上去,两腿夹了一下他劲瘦的腰,把他当马骑,“驾。”
陆辞舒差点把他甩下来,但他反而夹得更紧了,在他背上恶作剧成功一样嘻嘻地笑出声,他甚至能感觉到裤子里面的那两条小腿,正紧紧贴着他的腹肌,时不时磨蹭。
虞慕还在笑,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危险。
一路上,虞慕为了拖延时间,也没少作妖。一下嫌颠着了,一下嫌太快了,一下嫌他背太硬。
走到有烟火的地方,他就说饿了,催陆辞舒去买东西吃。路边只有红薯卖,陆辞舒买了,他又说太烫了,要他吹凉了一口一口喂他,把主角当佣人使,倒贴钱的那种,完了还说一点也不好吃,都是穷人吃的东西。
是个人都要被气得牙痒痒了,也就陆辞舒脾气好,任他作,有求必应,只想着早点把这个小少爷送回家早了事。
别墅里亮着灯,这不是他该待的地方,送完人,陆辞舒就打算走了。
但他放下虞慕的时候,虞镀也走了出来,虞慕扑进哥哥怀里撒娇,说自己崴了脚,超委屈超可怜。
在外人面前,虞镀总是得体的,他没有因为陆辞舒衣着简陋就瞧不起他,反而邀请他进来坐坐。
透过半开的房门,陆辞舒看到别墅里闪闪发光的水晶灯,连大厅都铺着长绒地毯,每一样家具他虽然看不出名头,但也感觉得出都是价值连城。
而他刚背着虞慕走了好几里路,身上也脏。
他拒绝了。
虞慕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回去一趟还要花时间,肯定赚不了钱了,很大度地挥手把他打发了。
灯火通明,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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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欢声笑语穿出来,陆辞舒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长了无数毛边的旧运动鞋,这是爷爷还在世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从没有一刻,他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北风更冷了,他在路灯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是个黄色皮x丘的钥匙扣,是那天在酒吧从虞慕口袋里掉出来的,他收拾的时候发现了,一直没机会还给他。
他放进兜里,继续往前走,路灯投下光暗分明的界限,他慢慢走向自己的世界。
·
虞慕脚崴了,一蹦一蹦的,虞镀直接把他打横抱起,让阿姨拿了药水来。
他把虞慕的脚放在膝盖上,给他一圈一圈地把药揉进去。他今天穿着居家服,屋里开着暖气,两兄弟坐在沙发上,都是最青葱的年纪,别有一种温馨感。
顾阿姨很欣慰,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虞母去得早,虞父常年在国外,家里经常只剩他们两个,以前虽然看着关系也好,但总是少了点亲密。现在,他们是真的像一对真正的亲兄弟了。
虞镀揉着他的脚腕,似是不经意地问,“送你回来的那个孩子是谁?”
虞慕看了一眼果盘,挑中最不喜欢的一口,说,“哥哥啊——”
一块切好的苹果被塞到他唇边,虞镀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吃下虞慕喂给他的任何东西。
有个弟弟,好像也并不坏。虽然这个弟弟,心中的第一位似乎并不是他。
虞慕的房间有个专门的“秘密基地”,里面放满了各种“破烂”,坏掉的模型、卡牌、掉了轮子的四驱车、漏气的篮球等等,都是蒋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要了的玩具,他却全都捡了回来,一一收好,自己一个人藏起来。
虞镀没有任何侵犯弟弟隐私的心虚,他只觉得疑惑,他也对虞慕很“好”,为什么虞慕却从来不会收集他不要的咖啡杯、文件夹、旧衣服?
因为他是哥哥吗?
虞慕去睡觉了,夜半时分,虞镀打开房门,站在他床边看他,他的眉,他的眼。
他其实一点也不像那个女人,那个很久很久以前死去的女人。
阿姨进来检查虞慕有没有踢被角,冷不丁吓了一跳,虞镀却径直走了出去。
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个人。”
12. 贵族学院12
根据反派做坏事必被打脸定律,过了一段时间,虞慕抢陆辞舒班费取乐的事就被曝光了。
匿名人拍下虞慕欺凌陆辞舒的画面,那天虞慕当场撒钱的事人尽皆知,但碍于虞家的名声,老师平常也只会口头批评几句。
可这次,虞慕有点倒霉。
那张照片被发在了网络上,自称“英奇正义之士”的三无小号绘声绘色地揭露了这件事,照片上虞慕的脸被打了码,陆辞舒清隽的面容却完全显露出来,清贫励志的高颜值学霸,却被恶臭上流阶层纨绔欺凌,加上之前网络就有一起类似事件,两相联动,顿时群情激奋,这件事瞬间冲上热搜。
而且更恶劣的是,那些被抢走的钱还被开玩笑一样地撒下来,更加衬托出欺负人那一方的腐烂。
虽然帖子很快就被删了,可太多人截图保存了下来,事件引起轩然大波,迫于压力,校方不得不出面处理。
在原剧情中,这里就是陆辞舒与虞慕境况翻身的起点,因为那张照片,虞父也意外发现,陆辞舒竟然与他死去的初恋情人长得十分相像。
此后就是一番认祖归宗,虞慕破防,又被因事件曝光围聚校门口的人泼硫酸,在此之前,他只是普通地欺负同学。在这之后,他才变本加厉,最后被逐出家门。然而,他还不死心,又偷车要撞死陆辞舒,最终自食恶果,原地去世。
这天早上,虞慕闷闷不乐地出门,因为被蒋星野拒绝,他多年的单恋一朝碎了,他也不想见蒋星野了,自己不高兴地坐车来学校。
这座城市的冬天很短,此时已是春暖花开。因为气候适宜,街边的紫藤树也提前开了花,一夕之间,整座城市被铺天盖地的紫云笼罩,风吹过,像下了一场紫藤花的疾风骤雨。
紫色花瓣洒满了车前窗,司机开着雨刷刷啊刷,可花瓣还是不停地落下,每个人都不得不开着最低速缓缓在街道上爬行。
虞慕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开车窗透气,却正好看到在一众私家车中,陆辞舒正在路边修自己掉了链子的自行车。花瓣飘零在他眼上,挡了视线,他用手背抹去,手心黑漆漆的都是车油。
虞慕下车,穿过龟速爬行的车辆,走到路边,歪头看他干活,好像对这一切都感到新奇。然后,他不客气地踢了一脚自行车,嫌弃,“好破。”
这是很干净的鞋,黑得发亮,一看就十分昂贵,主人穿着白袜,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软塌塌的链子本来已经要挂上齿轮了,被这一脚直接破坏,陆辞舒连忙扶住自己不知道转了多少手的自行车。
纷纷紫色花雨里,少年的脸在雨幕后,清新漂亮澄净,像春天的第一抹绿芽,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就连他眼里做坏事得逞的得意,都显得很可爱。
他衣着整洁,连刚刚踹过来的鞋底都是干干净净的。
而他在修自己的破自行车,黑乎乎的车油沾了他满手,连衣服上也沾到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寿终正寝的自行车发出“嘎吱”一声响。
反正他没赚到钱,估计就快就要地灰溜溜退学了,这么想着,虞慕对他也和颜悦色起来,找了一根树枝,破天荒地给他帮起忙来。
陆辞舒很意外,不仅意外他会帮他,更意外他竟然知道怎么帮。
切,别说是修自行车,就算全部拆开再拼上,他也不在话下好吧。我不会做的事,不存在,根本不存在。
虞慕假装不知道他的疑问,帮他一起修好了车。
今天的虞慕脾气真的相当好,也极其友好,帮他修好了车,又牵着他去路边的水龙头洗手。
当然,牵的是衣角,还是用两根手指拈着,强忍嫌弃的那种。
陆辞舒觉得有点好笑,虽然不知道他又嫌弃又非要跟着他是做什么,但不可否认,此时此刻,他心里是雀跃的。
虽然他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故意洗得很慢很慢,水龙头流动的水流一点点冲刷掉他手上的乌黑,虞慕洁净白皙的手随意地搁在一边,黑白分明。
可是再慢,也有洗完的时候。陆辞舒以为这下虞慕该走了,可没想到,他的车后座一沉,虞慕竟然坐了上去。当然,他是垫了很多纸巾的,虽然这辆车旧只是旧,并不脏。
虞慕在车后座踢了他一脚,“出发出发!”非常霸道的反客为主。
不太轻的一脚,可奇异的,陆辞舒却感觉到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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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那截春日里的绿芽,也短暂降临在他的世界,滋长出生生不息的绿意。这是他十八年贫瘠荒芜,充斥苦难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东西。
他回头看他,虞慕冲他做了个鬼脸,漆黑的眼珠像一对水葡萄。
于是,陆辞舒就骑着这辆破旧的自行车,载上他从来可望不可即的贵族小少爷,在今年的第一场紫藤花雨里穿行。
下坡路,高大的紫藤树长在长长坡道两旁,因为私家车都被堵在前一段路,这一段反而尤为空旷。
车轮碾过路面铺了一层的紫藤花瓣,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这次格外给力,没掉链子,也没掉零件,像一阵穿行在花雨里的风,载着两个正值青春的少年,蓝色天空有一行白鸽飞过。
蒋星野不在,虞慕也不用装怕什么速度,他在最快的一阵下坡路上叫了一声,清脆的嗓音遗落在空中,惊起几只伏在林间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扑棱翅膀。
然而,这一切在进入学校的时候,就全都中止了。
·
虞镀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里即时传送过来的照片,照片上虞慕坐在车后座上,笑容和倾泻而下的阳光一样灿烂,灿烂得让他心中想要污染的欲望空前的膨胀。
桌上摆着一份dna检测报告,报告显示,他和虞慕,根本不是亲兄弟。
本来,他以为他对他的在意,只是建立在亲缘之上,可当真的证实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后,那份在意反而愈发不受控制地肆虐起来,让那些本来蛰伏未发的东西都蠢蠢欲动。
·
因为最近虞慕都不和他一起上学了,蒋星野难得有点心情郁闷,约了郁流喝酒。
几个家族孩子里,他和郁流关系最好,隐隐有被虞慕取代的趋势,但最近虞慕不知道怎么的,一改常态,不理他了。
“唉。”蒋星野叹了口气,不期然,郁流竟然也和他同时叹了口气,几乎重叠。
他天天换对象,蒋星野不觉得他是因为感情的事,不过,想必他感情经验肯定十分丰富,所以,值得请教。
他咳了一声,“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妹妹。”防止郁流把人猜出来,蒋星野把虞慕换了个性别。
13. 贵族学院13
“你哪来的妹妹,你爸还是你妈的?”
蒋星野踹了他一脚,郁流闭嘴了。蒋星野继续说,“虽然没有血缘,但他一直都把这个妹妹当亲妹妹看。可是最近,他……他老梦见他,但是去咨询心理医生,医生又说这是正常现象,于是他也信了。可是最近,这个妹妹忽然不理他了,他心里又很难受……”
贱嗖嗖的。郁流从没见过蒋星野这个样子,觉得格外有趣,身为没有实战经验但有十八个前对象的老手,他直接点名,“那你就是喜欢她了呗。”
不过,这下小慕慕这是完全没机会了呀,连性向都不对了。郁流心情大好,最大的威胁不是威胁,那他的机会就大多了。
“那我也太禽兽了!”蒋星野狠狠把酒杯往桌上砸,剑眉紧拧,那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现在也就那么小小一只。
郁流一口酒呛在嘴里,一言难尽,“那妹妹几岁啊,不会是初中生吧?还是小学生?”郁流表情惊悚,那是真的挺禽兽的,虽然他平时不着调,这种事还是要杜绝的,他紧盯着蒋星野,偷偷拨号110,只要他承认,他就报警。
“不是。”蒋星野否认了,心中忽然豁然开朗。是啊,他傻吗?虞慕虽然看着孩子气,可他们也就差那么几个月,他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他脑抽了,钻什么牛角尖!
一下子想通了,蒋星野拍拍郁流的肩,真心实意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哥们。”
“你快去追你的真爱妹妹吧。”郁流也很支持他,也真心实意地祝福,“祝你成功。”越快越好,等小鱼公主心碎,他就去好好安慰他,然后这样那样。
·
蒋星野一直是行动派,确认自己的心意后,他就打算在球赛后告白。可是当他来到学校,却铺天盖地都是虞慕的负面议论。
学校论坛的帖子删了一轮轮,仍然堵不住别人私下里的嘴。
蒋星野了解完整件事,第一反应是虞慕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这么小小又单纯的一个小孩子,只是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才显得脾气没那么好,他在他面前一直都那么乖乖的。
而且虞慕这么可爱,本来所有人就都该哄着他,就算有错,也是别人的错。他要去找虞慕,却被告知他已经被家人接走了。他立即动身,课也不上了,直接启动在学校积灰好久的机车,风驰电掣地往虞慕家里去。
他怕他现在会躲着在家里偷偷哭。
·
虞家书房。
虞慕一回来,就着急忙慌地求助哥哥,他扑进虞镀怀里,“哥哥!”
今天的学校外围了好多陌生人,保安赶都赶不走。
他刚从陆辞舒单车上下来,人群中就有人叫了一声,“那就是虞慕!”。
然后紧跟着,就有人给他扔臭鸡蛋,甚至有个人十分过激,直接泼了浓硫酸。陆辞舒眼疾手快帮他挡了,硫酸腐蚀血肉的声音几乎让人头皮发麻,陆辞舒让他快跑,自己帮他拦住了那些人。
他也吓坏了,根本顾不上陆辞舒被硫酸泼成了什么样,就慌得拼命逃跑,直到回家路上别人给他发链接,他才了解到来龙去脉。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那些人聚在门口,是因为要给陆辞舒打抱不平。可也是陆辞舒,帮他挡掉了那么浓硫酸。他那时太害怕了,都没有回头看过他。
一回到家,他的恐惧就一扫而空,变得硬气起来了。
“那些人欺负我,你帮我教训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虞慕理直气壮地要求,虞镀对他从来是有求必应,他也说过,他有仗势欺人的资格。
然而虞镀却叹了口气,说,“网上那么多人,我怎么一个个教训过去呢?”
虞慕也觉得这样不现实,咬了咬唇,“那就抓几个最坏的!狠狠教训一顿,让剩下的人都不敢。”
这样总是能做到的。可这次,虞镀又摇了摇头,“但这次毕竟是小慕你做错了,事情闹得太大,即使是我们家,也不能在风口浪尖随意行事。”
虞慕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哥哥都没办法的时候。差点被泼硫酸时的害怕与不安又涌上来,虞慕的眼皮都轻轻地颤动,满脸的无助,仿佛一朵枝头即将跌落的小白花。
虞镀忍不住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眼睛,他害怕得那么明显,他很好哥哥地问,“所以这次,真的是你无缘无故欺负人家吗?”
虞慕眼神躲闪,有点心虚,尤其是挡他欺负的人还帮他挡了硫酸。他不想回答,却看见了桌子上一沓散开的照片,其中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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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是他给陆辞舒泼酒的图。
他下意识要藏起这些照片,可虞镀却慢悠悠地说,“我都看过了,小慕,而且这些全网都已经传遍了。”
虞镀很发愁似的,“不止这些。”
怪不得,怪不得会有人来校门口要泼他硫酸,可他真的有做得很过分吗?没有吧,他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本来这种贫困生,就根本不该来这样的学校!更不该在蒋星野面前晃!
可是,浓硫酸的气味仿佛还在眼前,他还是害怕了。如果那些人一直跟着他,他要怎么办?
他完全没办法,还是只能求助万能的对他百依百顺的哥哥,“哥哥,怎么办呀?”
虞镀摸摸他的眼角,指尖沾到一点点濡湿,他忽然说,“其实不难办。”
虞慕的眼睛亮起来,他就知道,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然而紧跟着,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话却将他直接打入地狱。
灯光落在虞镀此时戴着的眼镜的金边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与冷漠,他悠悠地说,“可是,就算不难办。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外人呢?”
什么外人?虞慕一脸茫然,他们是最亲的亲人啊。
虞镀凝视着他,虞慕的表情懵懵的,眼里的光盈盈欲碎,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好像要碎了。
这样的他,却让他的心忍不住充盈起来。
他在他怀里,像以往无数次的撒娇一样,他能感受到,他的骨骼很纤细,好像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握碎,只要他想,他就挣不脱,也逃不掉。
他是这样一只易碎、单纯、又不太聪明的小兔子,误入了这种吃人家庭,却以为自己无忧无虑,总是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一看就透,天真地以为在这样的家庭,真的拥有亲情。
其实从头到尾,他也一点都不像虞家的人。
虞镀像是被取悦了,他笑着说,“小慕,你不是虞家的孩子,”他把一份dna检测报告递给他,很温和地说,“你不是我的弟弟。”
虞慕愣愣地看着报告上那行字。
虞镀漫不经心地撩拨着虞慕额前的碎发,呼吸喷洒在他的鼻尖,若有若无的暧昧,“你说,这样与我毫无关系的你,我要以什么理由,才需要帮你呢?”
14. 贵族学院14
蒋星野一路疾驰,来到虞家楼下,虞家家门紧闭,他啪啪啪地敲门,门开了,阿姨却说现在小少爷不想见任何人。
蒋星野想直接冲进去,可到底顾忌到虞慕的想法,或许他是真的不想见别人呢,即使是他。
虞家还有虞镀,压下这件事是完全没问题的,硫酸也没有被泼到他身上,目击者很多,应该只是受了惊吓。
蒋星野还是忍不住给虞慕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终于确定虞慕或许是真的不想见谁,但他也不放心就这么走了。不想给虞慕增加烦恼,他自己找了个门口不显眼的位置等着,等虞慕出门,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
手机响了一声,是他给蒋星野特意设置的铃声,他缠了蒋星野很久才给他录的,“星野哥哥来电话啦。”
录的时候,蒋星野一直在摸自己的胳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给他录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虞慕在亲吻虞镀,亲吻着自己曾经的哥哥,他闭着眼,睫毛颤动得厉害。
虞镀没有动,只是任由他动作,好像这全都是虞慕单方面的讨好,只是他深褐色的眼底却流动着隐隐噬人的欲望,但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电话响了,虞镀就推开虞慕,很体贴也很冷漠,“要接吗?”
虞慕心里呵呵哒,但表面还是畏惧怯懦的样子,他现在可是“一无所有”,声名狼藉,从豪门少爷沦落为只能“讨好”哥哥求生的小可怜。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用特殊特效点缀的“星野哥哥”四个字,犹豫良久,直到虞镀已经不耐烦地用指节敲着桌面,他才点了拒接,唯一一次。
在不久前,他最大的磨难还是有人曝光他欺负同学,在校门口泼他硫酸未遂。他虽然害怕,但他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哥哥,会无条件替他解决所有问题,所以到家后,他就没有那么怕了。
可这么快,这个哥哥竟然就不是他的哥哥了。他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还要他这样地讨好他,只为求他不要把他赶出家门。
经过郁流的“教学”,虞慕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所以,虞镀第一次触碰他的脸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那股隐隐的超出界限的东西。
在今天之前,他都是他的哥哥。他当然立马就推开了他,他想逃走。
可虞镀却在他背后说,“既然已经不是虞家的人,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今天就搬出去吧。”
虞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被虞慕推开的眼镜,上面留下了一点指纹,虞慕的。推开他的时候,他的力道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不知怎的,他就是没有抗拒,任由他的手用力甩在他脸上,几乎有点像扇了他一巴掌。
但他甚至想笑,血液里有种蓬勃生长的东西,带着无数只小口,啮咬着他的脉搏。
他想了想,没有擦掉它,反而把他好好放在了眼镜盒里,手指轻微摩挲,像摩挲着某个人细腻的皮肤。
他告诉自己,要忍耐。
虞慕没想到,从前总是对他包容到底无限宠溺的哥哥,在发现真相之后,竟然一点情面,一点时间,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他现在搬出去,又能去哪里呢?
想到校门口那些对他怒目相向的人,他就害怕,他好害怕。而且,他不想离开蒋星野……
可是,他的哥哥,却已经不是那个会给他安慰、替他收拾一切、宠溺他一切的哥哥了,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虞镀宠爱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当他不再是他的弟弟,他就什么也不是了,他再也不会庇护他。
不,或许还是会的。只是,需要他付出代价。那样的代价。
书房的采光很好,今天的天气也很好,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虞慕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了,他觉得自己身处在最黑暗的冰窟里,好冷,好冷。
虞镀坐在书桌边,在慢悠悠地看文件。既没有再赶他走,也没有催促他。可虞慕知道,他是在等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不能离开这里,他会活不下去的。而且,他也不想离开星野哥哥。
虞慕又回到他身边了。
虞镀一点也没有意外,脚步声很慢很慢地靠近,他装作不知道,继续看文件,不过其实只是摆样子。
他现在兴奋极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彻底掌握集团的时候,他都没有那样兴奋过,他只觉得那是他本就该拥有的东西,时间早晚而已。
可虞慕不一样,他不一样。
“哥哥……”他叫他,语气软绵绵的,像虞慕喜欢吃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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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虞镀没有驳回这个称呼,甚至这个称呼,都让他更兴奋了一点。
他一动也没动,但虞慕钻进了他怀里,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状况。
在虞慕吻上他之前,虞镀终于动了,他的手指按了按他的唇,粉嫩的颜色,像一颗草莓水果糖,他随意地问,“这里,还没有人亲过吧。”
虽然是问句,但虞镀的语气是肯定的。他一直喜欢蒋星野,但蒋星野从未回应过他,充其量不过是当他是个邻居弟弟,他哪有可以接吻的对象。
巨大的羞辱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虞慕从来没想过,不再是他哥哥的虞镀,竟然是这么可恶。虽然现在一切光环都没有了,可虞慕还是个受不了气的人,他狠狠咬上去,像一头愤怒的小兽。
虞镀轻笑一声,接住他,享用这道他期待了许久的甜点。他终于又变回了曾经宠爱弟弟的哥哥那样,摸着虞慕的后脑勺,含糊地安抚,声音有几分沙哑,“乖。”
虞慕虽然被“教学”过一次,经验仍然很少,吻得磕磕绊绊。虞镀也没有经验,但他学习能力强,很快掌握了主导权。
这份甜点,比他想象中更甜美。虞镀原本还算冷静,就像小时候得到一个喜欢的玩具,得到之前,他会很期待。可得到以后,他却不会多开心,反而很快就会开始厌弃。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觉得腻烦。糖果味的甜香像一种来自深林的迷障,笼罩着他,缠绕着他,像蛇的毒液注入脉搏,像捆绑的蛛丝缭绕着心脏,他竟然都有点沉迷起来。
本就该属于他的弟弟,以后,更会彻彻底底地被他占有。他的不忿、他的不解、他的伤心、他的难堪,都是诱发他心跳加速的催化剂。比起对所有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对他一个人的完全支配,竟然更让他战栗。
青天白日的书房,原本是兄弟的两个人却纠缠在一起。虞慕来得急,书房的门没有关好,管家来汇报蒋少爷来了,在推开门前,心中的某种预感却让他停住脚步。
微开的门缝漏出一点光亮,他从门缝看进去,却看到了完全不伦的一幕,顿时吓得不轻。
大少爷紧紧地把小少爷锁在怀中,就像一只占有欲极强的强大野兽,不断肆虐着手中无力挣扎的猎物,眼里深切的欲望让人心惊。
15. 贵族学院15
得亏是多年的职业素养,管家才没有在惊惧之下弄出动静来。现在的虞家,其实已经是虞镀掌控一切,老爷已经退居二线,这个过程,他甚至只用了三个月。
管家默默地退到阴影中,假装没有察觉,同时让佣人都远离书房,不要打扰。
电话响了,还是蒋星野声音的铃声。
虞镀一下就把虞慕推开了,“要接吗?”他仿佛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然后,蒋星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虞镀冷冷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火花的“星野哥哥”,虽然虞慕很快就挂了,可他的依依不舍,他来电显示唯一设置的特效,他全都看得清楚,一清二楚。
他不太高兴。
虞慕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水汪汪的,面颊粉白,嘴唇红润得过分,是因为刚刚的亲吻,他坐在他的腿上,还穿着校服的白衬衫,衣襟缭乱,有一种懵懂的放荡。
心中的不悦忽然就升腾为了另一种东西。
但他自控力极好,等到虞慕关掉了声音把手机放到一边,虞镀才慢条斯理地继续。他全程动作优雅,但呼吸里却带着隐藏的热切。
他咬住他的锁骨,像在捕食的大型野兽,却没有咬破正瑟瑟发抖猎物的咽喉,他在他脆弱纤细的脖颈上舔舐,喉结滚动,呼吸声带着黏腻,雪白柔嫩的皮肤上落了点点揉碎的桃花。
“星野哥哥”的来电图标又亮了几分钟,无人理会,终于熄了。
当虞镀看向他的时候,虞慕是想抗拒又不敢,隐忍着无与伦比的难堪,却别无选择地不仅不能推开,还得努力讨好。
这样的表情让虞镀更加兴奋。
他慢慢沉沦,看不到的地方,虞慕却眼神清明,内心默默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就让你开心几天好啦。
……
毕竟是第一次,虞镀没有做得多过分,只是亲亲抱抱。结束的时候,他宽宏大量地说,虞慕可以暂时留下来了,他也暂时不会公布这一切,网上的事情,他也会慢慢处理。
虞慕牵了牵唇角,说谢谢哥哥,但并没有笑。他的脸色红润,嘴唇也是被狠狠滋润过的光泽,可他的眼里却再没有从前无忧无虑的光彩,整个人仿佛都摇摇欲坠。
虞镀的手顿了顿,忽略心底一瞬间的细微钝痛,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虞慕的头,放他出去了。
以往虞慕离开他的书房,都会再回头又突然打开房门,和他再说一句响亮的“哥哥再见!”,可今天,他没有再回来。
虞镀看着一直紧密的房门,皱了皱眉。
蒋星野从白天等到晚上,也没有等到虞慕出来,打他电话也不通,管家咬死了虞慕不想见他。
他觉得隐隐不安,不再守株待兔,直接翻身上了虞慕家阳台。
虞慕在快乐泡泡浴,666汇报蒋星野来了,大惊失色,“怎么办!主人没有带衣服进来!”
虞慕不慌不忙,把平板上的《精灵宝可梦》(无声版)关了。
他让666捧来镜子,就开始在身上被虞镀搞出红点点的地方揉搓起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并没有完全将他们覆盖,保留着若隐若现的样子。
然后又洗了一会儿,他才半包着浴巾出来。
蒋星野听到浴室打开的声音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少年的皮肤白皙光滑,沐浴过后仿佛有着玉一样的晶莹,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室内有些昏暗,可他的身体却像笼着一层薄薄的柔光,纯白色浴巾下,精致小巧的锁骨上还挂着几滴没有擦干的水珠,以及……
蒋星野骤然像触了电一样地转过身去,热潮飞快地涌向脸颊,以及不可名状的另一个地方。刚刚的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差点就要……
冷静,他要冷静!可脑内的画面根本挥之不去,反而愈发清晰。
虞慕也吓了一跳,慌乱之下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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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长浴巾,惊呼一声,就要摔倒。
蒋星野听到动静,连忙去扶,温软的身躯就这样落入他的怀里。
两个人重重倒在地上,重重的一声,蒋星野在下面。
虞慕连忙问他摔疼了没,没注意到浴巾已经滑落下来。
蒋星野哪里会觉得疼,他一点知觉也没有,眼里只有眼前这片清晰、近在咫尺的雪白,比任何一个梦境都更真实,也更温暖。
他在外面吹了八个小时的冷风,从早上到晚上,体温很低。他没有正经穿校服,白衬衫外套着黑夹克,冷得虞慕都小小哆嗦了下,可他不愿意起来。
这是他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哥哥,这是他离他最近的一次,看得清他脸上英气的眉、笔挺的鼻子,还有……平时总是挂着桀骜笑容的嘴唇。
他微微张口,呼出的气灼热。
蒋星野像是也被迷惑了,像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的手握着虞慕的手腕,温热的皮肤下是剧烈跳动的脉搏,他的热血冲上脑子,一下就翻过身,将人压在身下。
身下的人,在微微发抖,像是梦里一样。
“不要怕……”他软下声音,轻声哄他,俯下身,其实身体里藏着狰狞的野兽,但他告诉他,“不要怕,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虞慕很害怕,可那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他渴望与他亲密,已经好久好久。
因为一番波折已经揉皱了的浴巾被掀开,仅有的遮挡物也没有了。
电光火石,虞慕却想起了什么,巨大的恐慌袭来,他挣扎起来,匆匆忙忙想要再遮住,可蒋星野却已经看到了。
星星点点的红痕错落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隐藏在大片大片好像被用力揉搓过的痕迹下面,几乎让人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空气在一瞬间冷下来,蒋星野抚上那些痕迹,梦境如泡沫,被某种尖锐的碎玻璃刺破,连大脑都跟着感受到尖锐的刺痛,“这是什么?”
16. 贵族学院16
“是,是过敏了!”对,过敏。虞慕的演技爆发,所有慌乱都收了起来,他很委屈地说,“今天我被吓到了,没注意到水果盘里有芒果,就,就吃了。”
他胆战心惊,希望可以瞒过去。他确实对芒果过敏,过敏的症状也确实比较像。
蒋星野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呢?虞慕可是个乖宝宝。
锁骨以下的位置被虞慕死死挡住了,所以蒋星野看不到,在那下面,仍然有着斑斑驳驳的痕迹。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两个的位置,一张俊脸顿时腾的红得像番茄,在心里唾骂自己真是禽兽,差点就……他连忙站起来,重新背过身去,让虞慕穿好衣服。
虽然在唾骂中,还有几分遗憾。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蒋星野不停地喝冰水,终于勉强把那些燥热压下。
再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虞慕已经遮得严严实实,他看着他,乌黑的眼眸中像是有千言万语,像是有无数委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那样看着他。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惹人心疼。
大概是被吓的。
蒋星野在心里又暗骂了无数遍那群疯子,心疼地拉近虞慕,捧着他的脸到处看,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检查,发现确实没有一点点受伤,他终于放下心来。又不住地安慰他。
其实他想把虞慕整个抱在怀里说话,可刚刚他们才发生过那样尴尬的事,他那时候发抖得那么厉害,他怕又吓到他……也怕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刚刚的虞慕,真的太诱人了。
——除了脖子上那些痕迹。虽然知道是过敏,可他仍然觉得十分碍眼。
天色不早了,他打算等虞慕睡了再走。
床头点着一盏小灯,暖黄色的光。
这本该是个很寻常的事,可经过刚刚的事,床这个地方,就格外引人遐想。
蒋星野咳了一声,摸出手机打游戏分散注意力。可乱想的,不止他一个。
温热的身躯从身后靠近,昏黄灯光中,一个旖旎的影子从背后贴上来,挂在他身上,软得像一汪水。
蒋星野的手一抖,屏幕的小人被狠砍了一刀,血流满地。但他根本无法在意,两只白皙的手从他的背后绕到他胸前,轻轻抱着,他的呼吸贴着他的耳畔。
他问他,“星野哥哥,你刚刚,是想亲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像一句含在口中的呢喃,他怯怯的,好像不是很自信。可在这个灯光下,却偏偏撩人得要命。
像个妖精一样。
蒋星野的呼吸粗重,按上虞慕的手,柔软得让他的心都忍不住一颤。
“星野哥哥,我……”
在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虞慕的整颗心顿时都提了起来,但还好,是阿姨给他端睡前牛奶,虞慕说不喝,打发阿姨走了。
也是这一声敲门声,蒋星野清醒过来,然后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都还没有和慕慕告白,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虞慕也知道这样的自己根本不能再和蒋星野在一起,可他太喜欢他了,即使只有这一次,即使是用这样的手段,他也想拼尽全力。
可即使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可蒋星野却还是推开了他,他的心也一寸寸凉下去。
果然,即使是做到了这种程度,星野哥哥也完全不喜欢他。
可出乎意料的,蒋星野拉开了他的手,却吹了吹他的手心。
那是他刚刚决心要“勾引”他,心里挣扎很久,指甲都扣入了掌心,平常他很怕疼,可这次,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可他注意到了,虽然是连伤口都算不上的“伤”,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痛。
蒋星野揉着他的掌心,看到虞慕就这样乖乖地坐在他身边,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脸小小的,都没有他巴掌大,却让他整颗心都充盈得满满当当的,有些感情在这一刻几乎要满溢出来。
听说今天的事,他就心急如焚,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或者心里留下了什么阴影,直到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那颗心才落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很后悔,在那些事发生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他不想再等了,他想要做那个永远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
在虞慕已经几乎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却听到蒋星野说,“小慕,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最渴望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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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却是在他们最不可能的情况下。
可尽管不可能,可虞慕还是想要答应。
就在他的“我愿意”说出口之前,“扣扣扣”,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一次,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
是哥哥。
他的脸一下就白了。
虞镀耐心地敲了几下门,虞慕却一直没有把门打开。
他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拧门把手,却发现门锁了。
他的眉头蹙起,以前,虞慕是从不锁门的。
慌慌忙忙的脚步声,门打开了。
虞镀的视线略过虞慕,在他的房间内逡巡。
虞慕胆战心惊,害怕虞镀会发现什么,可虞镀只是浅浅看了看,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是来给他送牛奶的。
虞慕不敢像拒绝阿姨一样拒绝他,虽然不爱喝,还是战战兢兢地喝了。乳白色的液体沾了他唇周一小圈,虞镀伸手给他擦了擦。
对上他,他的洁癖好像都好了不少。
虞慕以为这样,他就该走了。
虞镀确实没有多留,但他的最后一句却是,“以后不许锁门。”
不容辩驳,也不容拒绝。
蒋星野被迫躲在衣柜里,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
虞镀这个哥哥,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直到虞镀走了,直到蒋星野也离开,虞慕也始终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离开之间,虞慕觉得他似乎很想吻他,可他最终只是在夜色里亲了亲他的额头,万分珍惜。他似乎觉得,没有真的得到他的同意,他就不该亲吻他的嘴唇。
虽然是大家族的少爷,可他意外的纯情。
蒋星野是有些失望,但也不想逼他。他站在楼下,夜色里,他的眼眸也亮得像黑曜石,闪闪发亮地点缀过他十几年的春夏秋冬,他对他做口型,要他等到要去上学了,早上要等他。
两个人都依依不舍,最终还是蒋星野目送着他关窗,拉上窗帘。
虞慕睡觉的时候不能有光,所以他的窗帘一拉上,整个房间就都黑漆漆的,他的世界好像也跟着从此漆黑一片。
虞镀站在阳台,将两人的互动都尽收眼底。
17. 贵族学院17
“虞慕!”蒋星野在楼下喊他。
虞慕从二楼窗口探出头,新抽的柳枝掠过他的头顶,好像整个春天从此刻开始。
嫩绿色的芽,灰色的枝,柳絮纷飞,紫色的花瓣落在他头上。
虞慕冲他挥手。
舆论平息得很快,仅仅几个晚上,网上的风向就已经彻底翻转。有一张紫藤林道上,虞慕和陆辞舒骑单车的图片曝光出来,画面上的两人都笑得美好,这次的照片十分高清,虞慕的笑容很甜,两个人的氛围一点也没有欺凌的样子。
反而是在校门口泼硫酸的人,被查出其实是被本校学生雇佣的社会混混,通通都被扭送进了监狱,只是背后的人还没有查出来。
推迟许久的篮球赛开始了,但虞慕心不在焉,整个人仿佛已经麻木。
早上的餐桌上,哥哥和他说,如果想要留在这个家,那么,就要和蒋星野保持距离。
他不愿意,甚至他想要留在这个家,也是因为蒋星野,他怎么可能远离他。如果是那样,他还不如直接离开!
他把他紧紧地箍在怀里,他却觉得那个炙热的怀抱像一个要把他困死的牢笼,他曾经的哥哥,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耳边说,“你以为离开虞家就可以了吗?你享受了虞家十几年的养育,本来就该偿还。”
他亲密地抱着他,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话,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生冷难听。
他说他成绩差,不优秀,脾气也不好,离开了虞家,连活都活不下去,他会被卖掉,零零碎碎地变成别人身体里的器官。虞慕听得发抖,脸色苍白,可虞镀还觉得不够。
明明已经一无所有,明明已经只能依赖他生活,为什么却还对蒋星野念念不忘?他哪里比得上他!
“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那哥哥会帮你下定决心。”
虞慕根本不敢想虞镀会怎么帮他下定决心,只能答应下来。
可是……他看着球场。少年的汗水挥洒得肆意,银发下的耳钉熠熠闪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漂亮而有活力,每一次,他都看得怦然心动。
似有所感,蒋星野在球场上回眸看他,冲他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那一刹那,似乎阳光都没有他的笑容绚烂。
虞慕也忍不住对他笑。
郁流放下偷偷拍摄的手机,屏幕上,虞慕在笑,是从未对他露出过的笑容,他的眼睛看向某个地方。
他抬眼看去,正看到蒋星野也看着他,他们之间仿佛有着某种默契。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悄悄变了。
他从来面带笑意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容。
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尖叫,尖叫声一路从校门口传来,轰动得好像什么大明星降临。
虞镀走下车,漫不经心地调整手部的袖扣,太久没有穿校服,衣服似乎都有点小了。
俊美到极致的少年从加长林肯上下来,漆黑的发丝掠过眉眼,穿着与所有人一样的校服,却矜贵仿佛贵族王子。
从高三起,他就不再来学校,但在校期间,虞镀一直是常年年级第一,各种奖项层出不穷,即使在四大家族中,他都是金字塔顶端的顶端,倾慕者无数。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却不敢靠近他三米内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留出了可以畅通无阻行走的一条路。
有个男生抱着签字板,在人群中奋力挤出来,摔倒虞镀面前,他想让虞镀给他签个名。
可虞镀看也没看他,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听到他问,“慕慕现在在哪里。”
·
虞慕也察觉到了那些声音,他没有在意。学校,现在是他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这里没有虞镀,有蒋星野,有自由。
可他没想到,他仅有的自由也很快就被夺走了。
在人群的尖叫声中,虞镀坐在了他旁边,他还给他递了一个保温杯,说他今天早上没有喝牛奶。
他只是那么坐在这里,像一个关心弟弟的哥哥一样,特意来陪他看球赛。
所有人都在啧啧羡慕,羡慕他有这样一个优秀又疼爱弟弟的哥哥,只有虞慕浑身发冷。
他知道,这是警告。
尖叫声、吵嚷声、风吹过树叶的呼呼声,一切曾经让他习以为常,可他只觉得头脑发胀,他不知道那些尖叫的声音,在知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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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后,什么时候会变成对他的奚落与辱骂,甚至……他又想到了那个面目狰狞着要泼他硫酸的人,陆辞舒帮他挡住了,可他至今也没有去看过他。
他害怕。
球赛结束了,蒋星野赢了。热血正在上头,蒋星野越过人群,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狠狠抱了虞慕一下。
抱完了,他才意识到虞镀也在,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有种女婿猝不及防见丈人的心虚。
虞镀没什么温度地对他回以一个微笑,眼神凉凉地掠过虞慕低头不敢看他的发顶。
·
这一天放学,虞慕是跟着虞镀回去的,但下车的时候,虞慕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家。
这是一栋深蓝色的大楼,没有任何logo,但隐约可见里面的富丽堂皇。
这种蓝让虞慕觉得有点害怕,可虞镀已经牵着他的手进去,还安抚他,只是个拍卖会。
拍卖会,他不是没去过。虞慕稍稍松了口气,他以为虞镀是要带他去什么奇怪的地方。
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兄弟,虽然兄弟之间也不是不会牵手,可毕竟心里心虚,虞慕想把手抽出来,可虞镀却握得紧紧的。
他带着他走近拍卖场。这么高的一栋楼,拍卖场却竟然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下。
服务员面容姣好,却奇怪得有着各不相同的缺陷,虞慕看了一眼,有点同情。
电梯上装着透明玻璃,还有巨大鲸鱼游过。如果是以前,虞慕一定会十分兴奋,这一看就不是寻常富家子弟能来的地方。
可今天,随着电梯越来越往下,虞慕只有一种好像即将进入什么地狱的恐惧。
叮铃一声,电梯门开了。
巨大的聚光灯挂在高高的头顶,照亮一个巨大的卖场。但卖场虽然大,座位想比却并不是很多。
虞镀理所当然地带着虞慕去了vip座席。
主持人说的是x国语,虞慕听不懂,有点茫然,但周围那些本来衣冠楚楚的精英们,却一个个地忽然兴奋起来。
然后,第一个拍卖品被公布了——红色的丝绒布掀开,那是一双血淋淋的眼睛。
18. 贵族学院18
虞慕吓得要尖叫出声,差点跳起来,可虞镀却紧紧压着他的手,一根手指竖起,冲他比了个“嘘”。
在所有群魔乱舞的人群里,只有他依然优雅自若,甚至眼里都带着笑意。
虞慕被迫被按压在座位上,继续看这场畸形的拍卖。
眼睛、脏器、法老尸体……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是虞慕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从前,他的世界是鲜花、阳光,现在,他满目所见,都是世上最最黑暗最最恶心的东西。
他不知道为什么虞镀要带他来看这个。拍卖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样,虞慕不想看了,可虞镀却握着他的脸颊让他抬起头,逼他看最后一样是什么。
巨大的鸟笼从天而降,红丝绒布像流淌的鲜血,被揭开的一刹那,聚光灯全都打在黄金鸟笼上,里面蹲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他被金色锁链拴着,面色潮红,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少年的眉眼,与他竟然似乎有一两分的相似。
最后一样“拍卖品”的竞价热情空前高涨。
虞慕被吓晕过去了,虞镀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太不乖了。虞镀思忖着,明明已经提醒过了,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和蒋星野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他得让慕慕知道,他现在应该讨好的是谁。
虞慕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是已经醒了不肯睁开眼,还是连梦里都是噩梦的场景。
喧闹声汇总,虞镀在他耳边说,“如果离开了这个家,慕慕可能也会是这个下场。”
他轻声细语,十分温柔,没有再等最后一样拍卖品最后花落谁家,抱起自己的弟弟,走了出去。
在他的怀里,紧闭着眼的少年微微发抖,好像在做一个永远也做不完的噩梦。
这几天,蒋星野明里暗里地暗示过几次,都被虞慕囫囵两可地应付过去。
他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包了一整晚的酒吧,准备和虞慕正式告白。
他知道虞慕喜欢皮x丘,可同时他又不喜欢正式场合都是这样可可爱爱的东西,他喜欢华丽漂亮,看到亮晶晶的宝石,他的眼睛也会亮晶晶的。
999颗钻石装饰得仿佛天上的星辰落下,灯光并不明亮,却反而把整个场地都衬托得如梦似幻,各种可爱得玩偶娃娃鳞次错落,仿佛一个童话王国。
蒋星野没有叫任何其他人,只喊了自己的参谋郁流,约了虞慕一个人来这里。
精心准备的一切,可偏偏好事多磨,他家里出了点岔子,推迟了一点点时间,等他赶到时,虞慕和郁流都已经到了,可他却找不到人。
他有些懊恼,场地很大,他在水晶珠帘之间穿梭,不知为何有点焦躁起来。
当他掀开一片水晶帘,却看到了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的一幕。
他放在心尖尖上,在告白之前都不敢亲吻一下的小慕,被他最好的朋友按在沙发上,仿佛抵死缠绵一样地亲吻。
他闭着眼,表情是那样沉醉,双手扣着郁流的脖子,彼此动作熟稔,仿佛已经这样亲密地亲吻过无数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有一刹那,他的脑子是空白的。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拳头已经挥上郁流的脸。
抢走好友喜欢的人,郁流却一点也没有心虚,但他也并没有多少快意,那双桃花眼中没有丁点笑意,沉沉的满是压抑的嫉妒。
他和蒋星野扭打在一起。
虞慕找到他的时候,他本来是高兴的,他要拒绝蒋星野。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虞慕其实根本不想拒绝,他有苦衷,但他不和他说,他祈求他与他做一场戏,就像他对他第一次的教学那样,做给蒋星野看,让他死心。
他这么和他说的时候,脸上全是悲伤,就好像即将失去最最重要的东西。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肯说。甚至他已经说服好自己,无论什么理由,总之虞慕会拒绝蒋星野,他就有机会。
可是,亲吻着他的时候,他始终紧密着眼,甚至,他听到他叫他“星野哥哥”。
他让他陪他做戏,却那么不情愿地闭着眼,原来是把他当成了替代品!
虞慕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太明显地打了个哈欠,他的寿命剩下不多了,这个世界,最主要的还是陆辞舒,硫酸腐蚀过的主角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和配角一个效果,他一定要去瞅瞅。
·
虞慕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虞镀在家里等他,又是这一天,他的头又开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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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但虞慕好像没看到他一样,没有和他打招呼,游魂一样从他身边走过,直到虞镀扯住他的手腕。
他有点不满,也不习惯。从前,每次他回家,虞慕都是会高高兴兴地欢迎他的,可是他好不容易将最近的事务都处理好,提前下班一次,他却视若无睹。
他正要说话,却看到虞慕此刻满脸灰败,那双永远神采奕奕的眼眸也失去了光亮,就好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虞慕,一直以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那样充满生气的样子,即使是求他不要赶他走的时候。
他忽然地感到一点刺痛,很陌生的感觉。虞慕的眼角发红,像是哭过,虞镀抿了抿唇,伸手,有点笨拙地想给他擦拭一下眼泪。
以前只是假装的时候,他做这些都手到擒来,现在真心想要安慰一个人,他却显得格外生疏。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虽然不知道酒吧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虞慕听他的话,乖乖和蒋星野划开了距离。
他笨拙但真心地安慰,“不要伤心了,哥哥什么都能给你。”所以不要为了什么也不是的外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生疏笨拙的安慰没有被接受,虞慕狠狠打开了他的手。
他充满仇恨地看着他,甚至有点凶狠,就好像面对着一个夺走他一切的凶手,即使是在得知自己不是虞家人的那一天,他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的眼神像一把能穿透所有血肉的刀片,虞镀只觉得自己的头痛越发剧烈了,这种痛好像还蔓延到了胸口的某个地方,让他呼吸也有点困难起来。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不许这样看我。”
虞慕毕竟是很听话的,他对他的听话已经刻入了骨子里。他这么说,他立刻就颤抖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对不起,哥哥。”有一种麻木的格式感。
他乖乖认错,说对不起,可虞镀却反而更难受了,他想念虞慕会跳起来和他叫板的时候,想念他活力满满,就算不高兴也生气勃勃的样子,想念他会主动往他脸上亲一下,亲昵地叫他“哥哥”的日子。
可那个虞慕早就不在了,被他自己一点点摧毁了。仿佛是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
19. 贵族学院19
茶几上摆着一个小蛋糕,是虞慕喜欢的款式和口味,往常他都会很欢喜地依偎着他,和他一口一口地分着吃掉。他平常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只有在那个时候,虞镀才会觉得这种东西有点好吃。
平常,这种东西他都是叫秘书去买的,今天是他第一次自己排队去买,那是家很红火的店,他最近刚刚看过书,书上写这种东西要自己买,亲自排队,才会显得有诚意。
队伍的吵嚷声让他烦躁,偷偷摸摸看他的人也让他厌烦,不过想到虞慕看到它时眼睛发光的样子,他忽然有点理解了书上写的意思,理解了这种人类低效行为的价值,虽然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只觉得愚蠢。
可今天,虞慕看也没有看那个小蛋糕一眼,就径直上楼了。他走得慢慢的,好像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用光他所有的力气,再没有精力去关心其它。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哥哥今天身体的不舒服,每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头就会很痛,以前这一天他不会回来,可每次虞镀哪怕有一点表现出虚弱,虞慕都总是会很关心着急的。
漂亮精致的可爱小蛋糕也被扫到了地上,狼狈地砸成一团。
听到楼下的动静,虞慕还挺满意,“嗯,这个憔悴光环,还挺好用的。”虽然他也不是不能表演出来,但能省力还是省力的好,系统又升级了,这下子连虞镀的好感度也能看到了,虞慕狠狠表扬了666一把。
666:“strong.jpg”
虞慕:“……strong现在不是什么好词。”
【虞镀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0。】
虞慕给自己房间锁了门,666疑惑:“大魔王不是不让锁门?”
好听话呀。虞慕觉得666好像真的会挺适合大魔王,“一昧服从,太容易得到,这种小变态是不会觉察自己感情的。”
666忧心忡忡,“如果今天他不来呢。”
虞慕洗脸的时候差点滑到,尖锐的棱角近在眼前,又一次差点戳到他的脸,他意味深长,“不,他一定会来。”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因为主角帮他挡了浓硫酸,避开了原本毁容的命运,世界意志开始发力了,想要把命运重回正轨,估计再过不久,他可能出门都要碰到天上下刀片了。
呵。
·
夜半时分,虞慕在看宝x梦最新更新,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正看到精彩处呢!
他死鱼眼了一秒,但立刻把视频关了,开始装睡。
门只象征性地敲了一下,就开始握门把手要打开,然而今天他锁门了,外面见打不开门,安静了下。
然后,就像是哄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虞镀的声音响起来,“慕慕,开门。”
其实是很好听且磁性的声音,但响在这个夜里,却显得格外诡异,他的声音里还有一种隐约的疲惫。
虞慕怎么可能会给他开门,闭口不答,只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远去了,似乎是放弃了。以经验来说,他觉得没这么简单。等了一阵,他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要睡去,忽然就听到门口响起了某种钝物砸门的声音。
666:“???”
虞慕:“哇哦。”好刺激,这是校园文可以有的吗?他以为只是去和管家拿钥匙呢。
于是提前进入害怕状态。
虞慕更深地裹进自己的小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听着笃笃笃又闷又重敲锁的声音,盯着一动不动的门口,好像那是一只恐怖怪兽即将张开的巨口。
一下又一下,整个别墅寂寂无声,所有的佣人管家好像都睡了,又或者是压根不敢发出声音。直到门锁被砸开,一个鬼影侵入了这个房间,窗帘轻轻地飘起来,漏进一点点惨白的月光,照出那张俊美苍白的脸。
虞慕吓得也忘了装睡,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只鬼影扑上来,将他整个连被子抱住,他的怀抱也冰凉凉的,好像真的成了一只夜半出没的男鬼。
男鬼好像疲惫至极,又因为敲开了门而诡异地十分亢奋,他紧抱着他,像恶龙抓住了自己的宝藏。
虞慕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一口吃下去。
恶龙好像察觉了他的害怕,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又一下一下,细密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脸上,他告诉他,“不要怕。”
痛了一天,几乎要裂开的脑袋终于缓解了,虞镀抱着他的小解药,亲吻过后,他跪在他床边,像是有点示弱一样,牵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他说,“慕慕,哥哥的头好疼。”
虞慕没有回答,他有些失落,但至少怀里满满当当的温度告诉他,虞慕现在就在他怀里。
黑暗里,他粗重的呼吸声慢慢平静下来。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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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会儿,虞镀开始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好像想要用这一点“惨”来博得一些虞慕的关心。虞慕漫不经心地听,依稀听到是爸爸婚后遇上昔日初恋不回家,于是妈妈就发了疯,疯狂发泄在自己幼儿身上的事。后来,他的妈妈自杀,而虞镀也总在那一天就会头痛欲裂。
但他没说的是,妈妈自杀后,爸爸带着初恋,以及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回到这个家。小男孩骄纵任性,笑容明快,一看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而他的妈妈,才刚过头七,虽然是个疯了的女人,却也是他唯一的妈妈。
虞镀表面上亲切地叫弟弟,转头就把他推进了游泳池。他看着短手短脚的“弟弟”在泳池里扑腾。泳池的水并不深,却恰好足够能淹死一个四岁的孩子。
蔚蓝色的水很快就要吞没他的头顶,他几次挣扎出水面,都被虞镀一手按了下去。渐渐的,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濒临死亡,他脸上那些毫无阴霾的愚蠢笑容终于消失了,额头都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撞出一个大包。
每次他妈妈推着他的头往墙上撞的时候,就会撞在那个位置,现在虽然好了,可仍然时不时会发作,尤其是今天。
最后的时候,他把他救了上来。爸爸带回来的女人天真得愚蠢,她带回来的孩子也是,竟然还以为是他救了他,呜呜地说谢谢哥哥,然后就老是跟在他身后。他最讨厌蠢货,暗着吓唬了几次,他才不再跟着他。
离开的时候,他还一步三回头,额头上缠着纱布,可怜兮兮地希望他能挽留他,而那时的他,心里只是冷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天衣无缝。
那时,他怎么舍得这么做的呢?如果他当初没有那样对他,是不是,他就不会喜欢上蒋星野了。
虞镀在微弱的月光中摸索着要抚上虞慕的额头,好像想要吹一吹时隔多年的那道伤口,他记得虞慕的妈妈都是这么对他的。
或许是室内太暗,或许是他此时疼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分不清现在和以前,他怎么都摸不到被他撞出的那道伤,也留不住那个早就被他吓唬走的、本想靠近他的小孩,他慢慢地有点焦急起来。
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却反而抚上他的额头,窗帘被吹起,稀薄的月光落在虞慕的脸上。
他仍然紧绷着脸,浓密的睫毛轻颤,像月光下的两只正在生气的小蝴蝶,可他却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揉了揉,又轻轻吹了吹。
20. 贵族学院20
他在月光里俯下身,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来救赎罪孽深重的恶魔,周身都像笼着一层荧荧的光,可这份光又与浓郁的黑纠缠在一起,那么的矛盾又使人迷恋。
恶魔是贪婪的、邪恶的、自私的,并不会因为天使的救赎而升上天堂,只会更加想要紧紧地抓住这个天使,将他永远留在浓稠窒息的黑暗里,让他的光只照耀着自己。
黑暗中,虞镀的眼神灼热,几乎能烫伤人,他尽力地克制着。
他不会放开他的。
他知道他的慕慕不是那种完全善良的孩子,可恰恰是这样黑白交错的他,让他无比渴望被他给予的温暖,这种温暖就像是能让他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就越来越欲罢不能。
他紧紧地抱着他,慢慢睡了过去。
【虞镀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80.】
·
郁流和蒋星野的关系降至冰点。
这一天,虞慕在上课期间偷偷去看了陆辞舒。
自从陆辞舒替他挡了硫酸,他就没有再来上学,虞慕也没有去看过他,学校里偶尔会有窃窃私语,说虞慕没有良心,毕竟那可是硫酸!
每次他们去看陆辞舒,都惋惜他病号服里露出来的那只面目全非的手,而陆辞舒每一次都会看向门口,期盼有一个人会来。但他始终没有来。
虽然陆辞舒是特招生,可因为成绩好、脾气好、长得好,其实有不少人喜欢他,看到他那虽然笑容一如既往,却难掩失落的神色,都有些为他打抱不平。
虞慕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陆辞舒坐在床边的病床上,在看一本书,阳光洒在他身上,静谧而美好,除了他手上大片大片腐蚀的痕迹。
据说原本陆辞舒的脸上也是溅到硫酸了的,可是今天看,脸上却好像已经好了,几乎看不出来,只剩手。
不愧是主角啊。虞慕想着剧情里自己的下场,被浓硫酸泼过后,他直接全脸都毁了容,人见人怕,小孩见了都吓得哇哇哭。就连天桥下的乞丐都嫌弃。
那天他本来想在硫酸泼过来的时候试试拿主角挡硫酸,一般来说是不会成功的,毕竟他是反派炮灰,只有霉运,没有气运。
可没想到,陆辞舒竟然自己替他挡了。
70的好感度,却已经可以奋不顾身为他挡硫酸了。不知道该说是深情,还是圣父。
也不愧是第一主角,竟然真的挡住了,虽然代价是自己的一条手臂。不过他是主角,早晚都是会好的,迟一点而已。
真让人不爽啊。虞慕凉凉地看着陆辞舒坐在病床上悠然看书。
不过,他最近发现,被气运之子爱着,或者与他们亲密接触,比如接吻之类,似乎可以让他的精气神变好,连运气都好了一点点,彩票都可以刮到两块钱了,以前可都是谢谢惠顾。
虞慕给他带了水果,这些天,他身为曾经豪门少爷的优越感早已经被摧残得不剩多少,现在看到曾经被他瞧不起的“底层贱民”,他反而还更有同类人的共同感。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虞家少爷,不知道真正的虞家少爷会是谁。这像一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让他心慌。
陆辞舒翻过一页,就看到虞慕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脸上似乎有点畏惧。
心中的喜悦还来不及扩散,就飞快地被自卑掩盖。虽然他自小贫穷,可陆辞舒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自卑过,只除了虞慕。
他下意识地想要藏起自己的手臂。
原本光洁修长有力的手,此刻全都面目全非了,呈现一种极为狰狞难看的模样。虞家给他请来了最好的专家,定制了治疗方案,为了使伤口好得更快,他整条胳膊都露了出来,伤口的可怖一览无余。
浓硫酸腐蚀血肉的滋滋声似乎还响在耳畔,伴随着夹杂刺鼻气味的血腥味。那时,陆辞舒强忍剧痛,全身肌肉都紧绷了,不自觉地抽搐,但依然紧抱着他,护住他的身体,向来斯文的他眼神凶狠,不让校门口的那些疯子碰他一下,那些硫酸,也全都泼在了他身上。
虞慕最近也长大不少,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对陆辞舒说,“你想要什么?”
陆辞舒没明白,虞慕又补了一句,“你救我,应该是想要什么吧,说吧。”毕竟就连疼了他十几年的哥哥,都是那样的。
他忽然凑近陆辞舒,大眼睛里一片纯然。淡粉色的唇瓣像樱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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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糖果甜香氤氲而来。除了那次泼他红酒的夜晚,他们从未这么近过。
陆辞舒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可他的话却很伤人,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利益的交换。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会刺痛别人,这个人还刚刚为他挡过硫酸,他眨巴着眼,“你也要吻我吗?还是要更多?”
心一下子冷下来,陆辞舒没注意到那个“也”字,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气,“谁教你说这些的?”
他这一下的语气不好,虞慕好像很畏惧这样的语气,他一板下脸,他就明显地瑟缩了。
虞慕从前哪会有这样的表情,陆辞舒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以为是因为那场事故让他受到了惊吓。他缓下语气,“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虞慕懵懵的,陆辞舒在心里叹口气,对他说,“我救你,只是因为,”他把那些不配的想法咽下去,轻声说,“只是因为我想救你,不需要你付出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深情也温柔,阳光落在他的眉眼间,也是那么的柔和。陆辞舒的温柔,是从里到外,骨子里的,不掺半点假。
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
到这一刻,他好像才真的认清了自己一直敌意以对的人,原来真的是那样温柔得不可思议的人。
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些天,对虞镀,对郁流,对蒋星野,他都没有哭过,对这个昔日的“仇人”,他却反而哭了出来,心里的委屈全都溢散出来。
陆辞舒只剩一只手,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眼泪,他这么哭,他觉得他的心也要碎了。
虞慕抽噎着,拿着水果刀,要给他削一个小兔子,每次他生病,阿姨就会给他削小兔子,然后他的病就会很快好了。
可他哪里削过小兔子,他只会吃,一个苹果被他削得乱七八糟的,几次还差点削到自己。
陆辞舒看得胆战心惊,终于忍不住夺走他的刀,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替他削,他从小贫穷,哪里有这些讲究,都是虞慕在旁边用嘴现教。其实他自己都雕不会,更不必说教会别人了。可陆辞舒学什么都快,只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真的被他削好了。
21. 贵族学院21
“哇。”被眼泪洗过的眼瞳黑得发亮,虞慕捧着小兔子,爱不释手,早把谁才是病人抛到脑后。然后,他又有点酸溜溜的,“你真厉害。”
陆辞舒看他眼泪还没干,但脸颊已经鼓起来,终于又像从前那样有了生气,又可以这样气鼓鼓地看他。
他的心里酸酸胀胀的,脱口而出,“是小慕在我身边教我,我才能雕出这么可爱的兔子。所以,是小慕厉害,都是小慕的功劳。”
他忍不住叫他“小慕”,这个他在心里,在无数个夜晚念叨过的称呼,他常听郁流这么叫他,觉得实在很可爱,也很羡慕。他其实……也想这样叫他,但他没有资格。
叫出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闭了口,以为虞慕又要发脾气了。这样短暂的亲近竟然就让他按捺不住那份压抑许久的感情。
可出乎意料的,虞慕这次却没有发脾气。不仅没有发脾气,他竟然还愣了下,然后就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又掉小珍珠了。
陆辞舒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可虞慕却扑到了他的怀里,忽然哭出了声。
这些天,他天天都活在深深的阴霾里。他引以为豪的家世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虞镀逼着他和蒋星野划清界限,他做了,明明已经好转了,可虞镀不知道怎么得知了他是怎么让蒋星野死心的,又生气了。
他说他不干净了,竟敢和别人接吻,说他真是被郁流带坏了。然后,宵禁的时间又变早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明明他也天天那么对他,他只是按照他说的做而已,如果这样他也不满意,那么,他可以离开虞家!
可他这么说了,虞镀却更生气了,他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过,几乎是怒不可遏。
然后,他又带他去看了另一种“拍卖会”,在他被吓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他好像才气消了一点。
自从他说了要离开虞家,虞镀好像就总是有点焦躁,几乎都有点神经质了。
他回家越来越早了,有时候抱着他,连办公都要抱着,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也不怕他看到那些价值上亿的机密。
有时候,他又一眼都不看那些文件,只反反复复地对他说,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像他这样什么也不行的却长得这么漂亮的笨蛋小废物,只要走出去,就会被吃干抹净、迷晕了去拍卖。他成绩不好,跑也跑不快,只要被坏人抓住,就再也跑不掉了。所以绝对、绝对不能离开他,只有哥哥才能保护他。
虞慕想要反驳,可他说的好像又都是对的。
短短的时间内,虞慕飞快地瘦下来,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去好像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
他不再是虞家骄傲的小少爷,他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可是今天,陆辞舒说,他很厉害。
那些心底苦苦支撑的脆弱堤坝,一下子就崩塌了,压抑许久的委屈全都倾泻出来,对着这个他曾经欺负过的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他,即使他是与英奇格格不入的特优生。他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特优生。
陆辞舒单手艰难地抱着他,心好像分成了两块,一块在隐约地欢喜,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虞慕会这样抱着他。可他抱着他,却是在抱着他哭,他又觉得心疼得厉害,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哭成这样。
虞慕哭够了,就从他的怀里起来,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神飘忽。突然,他看到了陆辞舒那双从一开始就极力藏起来不让他看的手,还是挺吓人的,他匆匆地撇开了眼。
陆辞舒注意到他的视线,身体一僵,拉着被子想要把手再藏起来。可虞慕却阻止了他。
他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那是有一个人、不为任何利益而为他受的伤。他低下头,小声呼吸几下,然后,在那条狰狞的手臂上亲了一下。
陆辞舒整个人都呆住了,虞慕抬起头来,阳光洒在他们中间,落在他的眉眼间,他的睫毛还湿湿的,却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想起什么,“那一次是你抢到的钱最多吧。”他微微抬起下巴,好像又变成了那个骄傲的豪门小少爷,“等你好了,就允许你和我约会一天吧!”
一时间,陆辞舒好像听到了心底花开的声音。那颗曾经被他反复压抑,只敢在黑暗里悄然生长的种子,忽然就接触到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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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绽开了花骨朵。
虞慕离开了病房。
666:“陆辞舒的好感度80了呢。”它欢快地说,然后又有点忧心忡忡,“可是和主角和好会不会偏离剧情,被888察觉。”
虞慕瞄了一眼身后某处跟踪的影子,对现代社会来说,已经是很优秀的技术,但对他来说,还是拙劣得很,“不会的,我每天来得可是毫无遮掩。”
666:?不懂但信赖。
·
就这样,虞慕开始频繁往医院跑,两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陆辞舒恢复得顺利,左手已经可以简单地做一点点活动。
这一天,虞慕来的时候,病房里却已经有了一个人。
是虞镀。虞慕的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变得拘谨而畏惧。
虞镀的眸光一暗。
这样的笑容,慕慕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他露出过了。只要看到他,他就会变成这样,总是这样强忍着畏惧,好像很怕他。
为什么要怕他呢?
对他如此畏惧疏远,却反而对陆辞舒,这个他曾经视为卑微野狗的人露出那样的笑容。
嫉妒如野草,在他的心里滋长,在这片本就并不光明的土地上,生出更多的恶。
虞慕偷偷瞄着陆辞舒,用眼神问他,虞镀今天怎么会来。
陆辞舒也对他笑了下,那个笑容,不知为何有点勉强。
虞镀冷眼看着他们的互动,看着虞慕对陆辞舒无声的亲昵,那些小时候反复被撞向墙壁时的疼痛仿佛忽然复苏了,那个时候,他的妈妈总会絮絮叨叨地说,“那个女人,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她抢走了他,抢走了他……”
这一刻,虞镀绝对他的母亲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那个女人不安分,他生的孩子,也一样不安分,才几个眨眼没见,就妄想在他手里把慕慕抢走。
果然,从不安分的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野种,也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东西,总想着要抢别人的人。
心中的妒意如火坟山,虞镀却笑得优雅,还有几分长兄的亲切,“正好慕慕也在,我来公布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