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入殓后,京圈太子爷在我坟前痛哭》 第157章 可疑人选 这并非我的偏见,而是从设计角度出发的真实评价。 火漆印里的LOGO要保持跟火漆一致的颜色,故而掩去了它原本的颜色和给人的感觉,但公众号里上传的设计图全都是彩色的,这些线索自然会随之浮出水面。 利落的线条和纯黑色的底色共同组成了包含学校首字母的LOGO,单从设计感上论,其实是很优秀的作品,可是这样的设计跟校庆活动放在一起,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我毫不客气的吐槽了一句:“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投他,该不会是刷票了吧?” 从前两次的接触来看,D先生为人相当自傲,他这样的为人听到这句话,就算不怒不可遏,脸色也会变得很难看。 刚好可以用来验证我现在的这部手机是否脱离了他的监控。 闻言,容云衍在我身侧若有所思的问:“听你这话倒像是不怎么喜欢这个LOGO的样子?” 我差一点就要答应了,幸好临开口之际及时刹车,先抿唇把话咽回去,然后另编了一个由头说:“嗯,没错,所以一看到就从咖啡厅里冲出来了,不搞清楚谁这么没品,晚上睡不着觉。” 这个借口因为听起来过于像胡扯,反倒有了几分可信度,只不过要取信于容云衍实在是有点难,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问:“你觉得我顶着这颗脑袋是为了显高么?” 我抬眸看着他:“当然不是,毕竟你就算不顶也够高的了。” 容云衍看起来像是被噎了一下,他的记忆日渐得到恢复,跟我斗嘴的底气自然也越来越不足,现在就算是被怼了,也只能默默的不忿。 我白忙了这么久,连D先生的影子都没抓住,反而被他耍的团团转,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容云衍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想必已经意识到就算他问了,也会被我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糊弄过去。 我知道这件事跟他无关,就算再惆怅也没有迁怒他的必要,等情绪缓和的差不多了,主动开口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距离上次收到跟D先生有关的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在得到一幅画、一支舞之后就销声匿迹的。 容云衍现在就像个沉默的许愿池,对于我的要求,总是能默不作声的做到。 我说想先回去了,他就真的直接将我送回家去了,哪怕路过公司,也没有要进去看一眼的打算。 他曾经全心全意的爱过我,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并不稀奇,但即便是那时候的他,也没有过这样近乎卑微的表现。 他跟沈棠青梅竹马,水到渠成,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想必能恩爱甜蜜一辈子。 我心里涌起一阵又酸又涩的情绪。 没有经过考验的感情果然是靠不住的,现在的我再回忆起从前,仍旧会觉得甜蜜,但却不再认为那就是真正的爱了,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酒罢了,稍微遇到一点风霜就会现出原形。 容云衍推门下车,来到副驾驶这边拉开门,对我伸手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垂眸看向地面,装作是没看到他的动作,否认道:“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展览还是挺有意思的,嗯,真的。” 容云衍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按部就班,我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容家望着空白一片的画布发怔,就是跟林女士聊聊天,替林小月尽孝。 至于其它的碎片时间,则全都用在了追查D先生的线索上。 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滋味实在是很糟糕,但我为了何田田,不得不对他的事守口如瓶。 神秘人跟D先生之间差的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把D这个字母看的那么特殊,又那么不能被人知晓? 一瞬间,我很想铤而走险,试试把这些线索告诉警方的年代,但头脑很快就降温了。 我不可能让何田田替我去承受风险,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如此又过去一天,刘队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次是直接打给我的:“林小姐,我们根据酒店那边提供的线索,锁定了几个可疑人选,你有时间的话尽快来辨认一下吧。” “好,我马上就去。”我知道他一定也会告诉容云衍,所以没有多话。 果不其然,我刚换完衣服下楼,就在客厅里遇到了快步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容云衍,他语气急促的说:“我们一路吧。” 他有些气喘吁吁,不过人在着急的时候难免会这样。 我没有多想,连忙点头跟他一起往外走,直到路上发现他时不时的会低低咳嗽一声,恍然大悟的意识到:“你是不是感冒了?” 容云衍嗓音沙哑:“嗯。” 难怪他昨晚没有去餐厅吃晚饭,而是一直待在书房里,我还以为他是工作太专注,没想到…… 我不由自主的心神一恍,但在开口询问之前还是管住了自己。 感冒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天差不多也就该好了,相比之下还是驾驶安全更值得在意,我转而用平淡的语文问:“你还能开车么?” 容云衍的话音难掩失望:“可以……况且你现在没有驾照,也开不了车。” 我合理怀疑他是身体不舒服,嘴都变得更毒了,但看在他说的是事实的份上,只能是不计较。 虽然我会开车,但用林小月的身份开车上路,恐怕还得容云衍去交保释金捞我。 我们沉默一路,等跟刘队见面才重新搭话。 容云衍在人前一如既往的对我关怀备至,压根不在意刘队偶尔流露的异样目光,是一副宁可被当成花心大萝卜,也非跟我扯上关系不可的模样。 我开口把刘队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您刚刚在电话里说有进展了,需要我重新对神秘人进行辨认,请问他们在哪儿?” 刘队打开文件袋,从里面取出来一摞照片问:“你慢慢看,有觉得眼熟的就挑出来。” 照片全都是成年男子的大头照,看起来脸型甚至发型都相差无几,我试图把他们跟D先生联系在一起,但全都失败了,最后对刘队坦诚道:“一个眼熟的都没有,但有让人不舒服的。” 我从里面挑了张照片出来,如鲠在喉道:“这个人的年纪不太符合神秘人给我的感觉,但他的眼神总像是在哪里见过。” 第158章 棠棠,对不起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保养的还可以,但是目光有种非人感,哪怕是对上他的照片,都让我觉得有种被盯上了的不适感。 如果他跟D先生有关,将会推翻我先前所有的猜测。 刘队伸手将照片拿了回去:“他很可能跟渔村的案子有关。” 我毫不意外的附和:“难怪我觉得他看起来没什么人性。” 渔村案里所有伤害过外来人的村民都不无辜,在他们眼里,同类不过是行走的钞票,他们看钞票当然是不需要有人性的。 容云衍身为被蒙骗的直接受害人,对犯罪分子更是没有好脸色,他目光比被冻住还冷。 刘队见状,从繁忙工作中抽出时间同我们多解释了几句:“这个人很可能跟苏然存在亲属关系,虽然她拒绝辨认,我们也还没有抓住更切实的证据,不过目前的线索还算完整。” 他说的点到为止,应当是因为此事还在调查中,不便透露太多的缘故。 我知道有些事多问也没用,只打听了跟自己有关的:“刘队,你们是不是怀疑他掩藏身份接近我,是想把苏然给救出去?我确认他不是神秘人,那何田田失踪的案子有没有可能跟他有关?” D先生只所以能逼得我投鼠忌器,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完全是因为他掌握着何田田这个人质,一旦把她救出来,我就能放手一搏,想法子把D先生送进去了! 这个人给我感觉很微妙,他熟悉又危险,并且很可能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必须及时止损。 刘队含着歉意表示:“林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他们存在联系,所以何女士的案子暂时由我的同事负责。” 他是渔村一案的总负责人,其他与之相关的分支则由队里其他同事侦查。 目前仅我一人能笃定何田田深入虎穴所为何事,并且还拿不出证据来。 我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对此表示理解的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刘队面露不忍。 “死里逃生不是你的错,你能意识清醒的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真的,我想如果其他人还在,一定也不希望你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他办案多年,见惯了泯灭任性的穷凶极恶之徒,然而对我一直都很照顾。 我在心底无声的苦笑到,看来年仅十八岁的重案受害人的身份真是到哪里都好用。 不过我没有因此忽视刘队言辞间透露出的新进展,谨慎道:“是有其他幸存者的线索了么?” 该犯罪团伙以渔村为根据地,早就发展出了完整的生意链——洗劫一空之后,男的弄死赚打捞费,女方弄疯弄傻卖去缅北。 容云衍因为财力超群得以幸存,却也付出了记忆尚未复原的代价。 如果真有其他幸存者出现,那么大概率会是当初被卖走的女游客。 刘队不便透露太多,只默认道:“等有了新进展,我会再联系你们的,今天辛苦你们了。” 他的潜台词已经很明白了,会等将受害人救回后,再告诉我们暂时不能讲的事。 我救人心切,但人没到就是没到,这是勉强不来的,只好打道回府,另想办法。 容云衍跟着我一同起身,他低低的咳嗽了一下,声音无比压抑,随即开始了斡旋。 “李队,我知道这个案子牵扯很广,需要全国各地到处跑不说,还经常需要去危险地方出差,你们辛苦了。” 他先说了段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好话,然后话术了得道:“我暂时还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渔村里接触过相关药物,但我跟其他受害人同病相怜,可以安排他们去我参股的医院。” 这是个千真万确的好主意,只不过会给容云衍不小的压力。 我以为容云衍会趋利避害,趁机要求什么,可是他没有,单就只剩取胜,对他来说,或许风险是很值得的。 回去的路上,我等着他没有,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会忍不住,可是他没有。 直到回了容家,发现他瞬间泄力似的靠在驾驶座椅背上,才问:“你最近是不是太逞强了?” “没有。”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疑似把普普通通的感冒拖成了大病。 容云衍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想为曾经的自己做出弥补罢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被我传染。” 他声线仍旧哑的厉害,听起来就像在在胸中演奏破风箱。 我实在是不想这么了解他,奈何那么多年的光阴不是想忽略就能视而不见的,他意识到他是真的后悔了。 “有这个必要么?”我坚持着先前的表现不肯低头,但是伸手扶了他一把,“如果风寒真的会传染,你现在才担心已经太晚了。” 当天下午,容云衍验证了我这句话,他上午还能见人的病情,在下午迅速发展成了高烧。 我见他没出来吃午餐,午后也销声匿迹,选择叩响他常待着的书房的门。 一门之隔的容云衍没发出任何回应。 “我进去了。”我高声说出免责条款,直接把书房门给推开了。 容云衍不知是真的太愧疚,还是今天仅有的思绪乱成了一锅粥,他没有锁门,谁来都能进书房。 我看到他躺在书房里的长沙发上,人事不省,眼睛紧闭,压根没听到有人过来。 一股不安从心底升起,但是被我迅速压住了。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我看到容云衍的嘴唇微微翕动,以为他虽然烧的晕了,可是还有话跟我说,俯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棠棠,对不起……” 他只是在不停的重复这句话,不像是高烧晕厥,倒像是沉浸在了醒不过来的梦魇中。 第159章 过去种种 我缓缓站直身体,赶在有所动容之前快步出了书房。 林女士恰好路过客厅,得知情况后很担忧:“要不要送容先生去医院?妈妈陪你一起送他过去。” 她真心认为容云衍是个慷慨的大好人,非常担忧他的安危。 我安慰道:“不用,这种事等他的私人医生过来就好。” 说着,我翻出容家的电话薄,循着记忆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后,对方表示会马上动身,请我不必担心。 林女士在旁边听着,惊愕的微微睁大了眼睛,等我挂断电话,忍不住问:“你跟容先生已经这么熟了么?”在林女士看来,自家女儿跟容云衍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够认识一场,得到帮助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看起来这么熟稔,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安心。 我放下听筒,宽慰道:“其实是容先生让我打的电话,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医生的号码?” 这个理由还算有说服力。 林女士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在陪我一起等医生到来期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现在跟容先生是……互有好感了么?” 身为母亲,看着十八岁的女儿总跟年近三十的容云衍同进同出,她会放心不下也是应该的。 我能理解这份心情,故作尴尬的表示:“妈,你乱说什么呢?容先生只是因为我跟案子有关,所以才对我额外关照一些罢了,你这样让我们以后怎么相处。” 现在我也算是演技超群了,一番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林女士为人和蔼单纯,信以为真道:“那就好,其实妈妈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打算干涉你的生活,想恋爱是件好事,可以……开始新生活,放下之下的事,但容先生年纪比你大太多了。” 她并不知道我有个二十六岁的灵魂,完全是用呵护自家女儿的心态在呵护我,听的我心中一动,涌起一股暖流道:“放心,我都明白的。” “那就好。” 林女士说着,看向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湿润起来,她揉了揉眼角说:“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不仅帮不了你的忙,还会给你拖后腿,不过你遇到问题,一定要跟我讲。” 人非草木,她跟林小月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当然能察觉出生活中的许多细微变化。 只不过重生夺舍之类的说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这才会把女儿身上的变化当成是死里逃生后的苦衷。 我默默无言的给了她一个拥抱,等私人医生敲响房门,才从沙发上起身。 林女士一直很感激容云衍提供给我们的帮助,也连忙跟了过去,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私人医生还是从前我记忆中的那位,只不过他上次来容家看诊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推开门后见到我和林女士,第一反应就是茫然:“你们是?” 他狐疑的打量着我们,是完全不记得容家还有这样两个人,却又不便直接问。 我主动解释说:“我是来暂住的客人,容先生疑似感染风寒发烧了,您快去书房看看他吧,他好像已经因为高烧晕过去了。” 医生听到这话,立刻如临大敌的拎着医药箱往书房方向去了。 我紧随其后的跟过去,但是步子停在了门边。 容云衍这病来的有些蹊跷。 他向来身康体健,哪怕是失去了记忆,思维也没有受到影响,这次却说病就病,忽然间发起高烧,实在是让我感到很诧异。 难道说当初用在他身上的药还有副作用? 我在心底将种种可能都想了一遍,末了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实在太过神经质。 恰在此时,医生也结束了对容云衍的初步检查,他起身告诉我:“容总没什么大碍,只是烧到了三十九度,必须得尽快退烧才行,看他这样子应该病了有几天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迟疑道:“他是不是一直没有吃药在硬抗?” 我含糊道:“大概吧。” 这我怎么会知道? 从学校回来之后,我一直试图以在公众号里上传LOGO的账号D为突破口,去挖出D先生的真实身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全都做了无用功。 该账号已停用,并且是在上传之后没几天就停用了。 我心中憋屈的不行,除了容云衍主动来找我的那几次,压根没有跟他交流过,现在想来,兴许他从那时起就已经感冒了。 只不过我完全沉浸在D先生的事里,以至于忽略了他。 这本该是他自己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可他毕竟是个病人,哪怕我对他心存怨气,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他幸灾乐祸。 况且偌大一个容家现在就住着我们三个人,等医生走了,我难道要放着他不管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认命的同医生进行了一番沟通。 “这个药一天吃两次就可以了吧?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多喝水的。” “好,我会实时监测他的体温的,如果晚上还不退烧,我一定会给您打电话的,到时候再送他去输液也不迟。” “慢走……” 我将医生一路送到了玄关。 医生停下步子,欲言又止的看向我:“刚刚忘了问,你是……容家的亲戚么?我总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见我能把照顾容云衍的事揽下来,对我的身份越发感到好奇。 林女士已经按照医生的建议,亲自去厨房熬发汗的姜汤了,我面对一个大概率见不了几次的医生,稍微扯远一点反倒能够打消对方的怀疑。 “亲戚算不上,就像我之前说的,只是暂住的客人罢了,至于相似,大概是因为容家人脉广,认识的亲朋好友够多吧。人一多,难免会有相似的。” 我试图把所谓的相似往长相上带。 可医生已经为容家工作许多年了,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话音中透着怀念的说:“不是长得像,是跟人相处时的感觉像,不过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应该没见过她,她是容总从前的爱人。” 这句话提醒我想起了些许从前的事——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我对容云衍特别的在意,每每他生病,我都会表现的比他本人还要更着急。 如今想来这又是何必呢? 第160章 多智近妖 我话音平淡的把这一茬带了过去:“您也说了是从前的爱人,事情都过去了,我想容总应该也不怎么会提了。” 这是实话。 容云衍在人前很少提起沈棠,就连负责此案的刘队也只知道他有过这样一个牵扯在其中的前女友,而不知道他们具体经历了什么。 医生一脸认真的摇头:“不可能,他刚刚还提了的。” 我意识到医生大概率是听到了容云衍一直念着的那句“沈棠,对不起”,错开目光道:“那他倒真是个念旧的人。” 除了这句,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我不想听医生再感慨容云衍的所谓深情,明知故问道:“对了,您刚刚说的退烧药好像还有一种起效更快的,不如给他换一种吧。” “这恐怕不行。”医生颇为尴尬的解释说,“我出门时就带了这一种,其实效果差不多。” 我当然知道效果差不多,说这句纯粹是因为不想再聊下去,故作失望的表示:“这样啊,那我叫个外卖吧,麻烦您了。” 医生原本想说他可以帮忙跑腿,但听到这话也觉出了逐客令的意思,很快就离开了。 我转身回到书房里,此时林女士的姜汤也熬好了,正准备端过来给容云衍喝,她见我要伸手去接,关怀道:“别,再烫着你。” 伸出去的手只好缩回去,转而替她打开了书房的门。 医生并没有叫醒容云衍,他此时仍旧睡着,只是面颊上浮着不正常的酡红,呼吸也一阵阵变得急促。 林女士把姜汤放到沙发旁边的矮几上,小声问我:“我看容先生真是病得挺厉害,只吃药的话真的能行么?我看刚刚那个医生走的那么快,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我安慰她说:“没事的,刚刚那位医生是容先生认可的,我想他医术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其实何止是没问题,这位医生虽然多愁善感了一些,但医生执照和医术水平都是出类拔萃的,容家这份私人医生的工作是他的兼职。 他说了没事,容云衍的病大概率就没那么严重。 我劝走了林女士,又去拿了根在热水里拧过的毛巾,回来后敷在了容云衍额上。 通常情况下,物理退烧用冰袋更多,但容云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都是用热毛巾敷在额头上才会退烧更快。 在我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见过容云衍的母亲这样照顾他,后来我们谈起恋爱,这个法子便被我继承了下来。 昏睡中的容云衍的呼吸因此变得平缓了许多。 我见他看起来好些了,便想把他摇醒,让他喝了药再说,可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衣角,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医生真的去把另一种退烧药买回来了? 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起身去开门,并没有注意到就在我离开书房的同一时间,躺在沙发上的容云衍缓缓睁开了眼睛。 容云衍一动不动的靠在沙发上,在高热中产生一个个混沌的念头:她对他到底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才到头? 他忽然觉得嗓子干哑的像是吞了火炭,有难以言喻的痛楚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只在开门后望着穿制服的外卖员问;“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没有点外卖。” 外卖员戴头盔是很正常的事,但眼前的这一位还戴了防风镜和骑行面罩,装备未免也太齐全了。 我瞬间起了警惕心,但是面上半点不露,只是面露疑惑的看着他。 外卖员的声音被面罩阻隔的含糊不清,他看了眼周围的门牌号,对我展示着袋子上的小票说:“是这里没错啊,收货人是容先生吧?” “这倒是没错。”我试着提了个要求,“能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么?” 快递员依言递了过来。 我仔仔细细的看着密封着的纸袋,没能从上面看出任何问题,又去看小票,发现上面也明明白白的写着下单时间和取货地址,只是下单人的信息用了隐私保护,找不出任何有用的。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D先生就不只是神通广大,而是多智近妖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医生之前说的分明是帮忙去买,他是开车来的,附近也不是没有药店,何必再费这个事去点外卖? 我把疑点重新放到了外卖员身上,可不等我把拒收的话说出口,他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电动摩托车毫无征兆的加速向前冲去。 我下意识的想拦,但连挡到车身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风驰电掣的消失在视野范围中,然后徒劳的停下步子。 手里拎着的纸袋在摇晃中发出几不可闻的碰撞声,里面果然不只装着一盒药。 我知道联系药店和外卖平台都是徒劳,可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也还是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复,所有人都只知道这一单是D先生下的。 他倒真是个聪明人,每次都只在能用昵称的平台上留下痕迹,所用的昵称也仅有一个字母D,让我对他其余信息一概不知的同时,连是该往姓氏上联想,还是该往名字上联想都不知道。 若论起他用过的身份来,那值得说道的地方就更多了,从希尔顿神秘住客,到舞台上戴面具的魅影,乃至无法确定是他本人,还是故意找来混淆视线的快递员、外卖员…… 这些身份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却是存在一个无法溯源的共同点。 我不由的心底发出一声讽笑,这人心思如此缜密,真不知道是该夸他细致,还是嘲笑他胆小。 从上次在舞台中的实验来看,后面这招多少还是有点效果。 纸袋一进屋就被我打开了。 第161章 不见不散 退烧药看起来跟寻常药品没有任何区别,盒口的标签也严丝合缝,不像是被打开过的样子,可我并不敢给容云衍用,直接就丢进了垃圾桶。 D先生并未表现出过针对容云衍的敌意,但他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情感显而易见的不正常,甚至偏执到了病态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提容云衍不见得是对他没有敌意,反倒很可能是在故意无视他。 一旦被我提醒了容云衍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具体会做出什么事。 我选择直接去看纸袋里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个小小的油纸包,不过巴掌大小,打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拍立得,画面里的内容赫然是我先前回校看摄影展时的画面。 我经过前几次同D先生的会面,已经不会再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任何触动了,反正只有我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拍立得的画质远不如高清照片来的清晰,不过想要把画面拍明白还是不难的。 我很耐心的一张张看照片,然后发现镜头的角度越来越近,并不像是偷拍,反而很像是光明正大拍下来的,只不过镜头里的我无论在做什么,都是背对着拍照人。 先前差点就打消的疑心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相纸上的画面和场景并没有规律可言,像是想到哪里就拍到哪里,风格和技术都同D先生之前辗转交给我的何田田的照片截然不同。 一个会拍照的人想要装成不会拍照的模样是很难的,这意味着D先生要么技术超群,要么就是有替他打下手的同伙。 画面里的主人公无疑是我,但入镜的路人也有不少,有电影社的那位热心同学,也有跟我同坐在咖啡厅里聊天的姚呈明,并且还拍了不只一张,然而这么多张相纸里唯独没有拍到过容云衍。 这让我有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把线索往容云衍身上引似的,在此之前,我虽然笃定自己同他回不到从前,却半点不曾怀疑过他。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连记忆都没找回来,怎么可能是跟渔村案有牵扯的D先生。 栽赃嫁祸的手段未免拙劣。 我转瞬间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开始专心致志的找能派得上用场的线索,而这些拍立得果然也不负所望,等我看到最后一张,从背面找到了一行印刷体: 【下周五不见不散】 除此之外既没有具体地址也没有联系方式,让我想找人提前蹲守都无从下手。 不同于最初给出的希尔顿房号,D先生收紧了透露给我的信息,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大概率是已经发现我在查他了。 我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从拍立得上寻到其它线索了,正准备将它们销毁,书房里忽然传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是容云衍! 我匆匆将拍立得装进口袋里,进到书房里看了他一眼。 只见先前还烧的人事不省的容云衍已经恢复了意识,然而也仅仅是有了意识而已,他从躺变成了半躺,后背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沙发扶手上,是个想起却起不来的姿势。 我叹了口气,把放着医生留下的药和林女士送来的姜汤的矮几搬到最靠近他的位置,无奈道:“医生说你烧到了三十九度,先吃退烧药,然后喝碗姜汤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起来会好的。” 相比于上午在警局里的表现,容云衍的嗓音又嘶哑了一个度,他有气无力的说:“你以前从来不会讲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人在生病的时候难免会变得比平时脆弱,他再度开始怀念早就被毁的面目全非的过往。 我平淡道:“可我说的是实话,你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还是不吃药的话,就只能去打针了。” 容云衍抬手把额上的毛巾拿了下来,他勉强起身,想要端起水杯喝药,结果动作一乱,差点把毛巾扔到杯子里去。 “抱歉……”他病的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医生有没有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他跟你还算熟,万一认出来……你会很麻烦。” “你放心,不会的。”我不想跟他聊这些,帮他把杯子递到了手里。 我们之间的距离因此拉近了许多。 容云衍烫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可见这次真是发的高烧,若是放着不管,很可能会病到送进医院里的地步。 我看着他喝完药,然后端起装着姜汤的碗,慢慢的用小勺子喝汤。 其实他并不喜欢姜的味道,但这时竟然没有任何的异议。 我等着他为此皱眉抱怨,可是一直到他把姜汤喝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不知是不在乎了,还是病中丧失了味觉。 容云衍似乎发现了我悄悄观察他的行为,放下空碗说:“当成是喝药的话就很容易了,我想快点好起来,然后陪你一起去校庆。” 一句无意间用来做挡箭牌的话竟然被他记在了心里。 我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容云衍病的昏昏沉沉,可是一万姜汤下去,看起来脸色是好些了,他说:“我有点难受。” 不仅是头疼和喉咙干哑,还有从心口蔓延开来的绵长的锐疼。 他意识到,那个失去了的人再也不会像出现在记忆碎片里时一样,用最真挚的关心对待他了。 我看穿了他的心思,可是避而不谈,只是告诉他:“医生说了,你风寒感冒已经有几天了,病情完全是被拖成这样的。” “我起初以为不会有事。”容云衍还藏着另外半句话没说。 他在认为自己不会有事的同时,也暗暗期待会有生病的这一天,好让他能有机会在我面前卖惨示弱。 没想到老天爷难得听到了他的愿望,并且超额帮了他一把,让他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 对于不经常生病的人来说,每次生病都是一个坎,他们的病情往往会比体弱多病的人来的更气势汹汹。 容云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无意去寻找他刻意折腾自己的证据,只是劝说道:“反正我已经发现了,你不如就回卧室去吧。” 他的卧室距离我现在住的房间很近,但因为我刻意无视他的缘故,经过医生的提醒才意识到,他有一阵没回卧室里休息了。 难不成他一直都睡在书房里么? 这真是既没好处,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选择。 容云衍先是张了张口,旋即用摇头的动作表达了他的拒绝,他不想回卧室。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可书房里只有沙发和毯子,躺着休息一会儿自然是没问题,但睡觉就有些勉强了。 尤其容云衍个高腿长,无论有什么姿势躺在沙发上,始终会有一截身体悬空着,或是小腿以下,或是脖子以上,怎么看都像是在自找苦吃,而非放松休息。 我承认他苦肉计演的挺细腻,可对这招对我压根没用,漠然起身道:“行,我先回去了。” 第162章 陪我一会儿 容云衍起初还能气定神闲的倚靠在沙发上,但等我真的推开书房门,他坐不住了,摇摇晃晃的起身道:“别走……” 话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慌张不舍。 我本来也没打算真走,回身道:“所以你现在想好要在哪儿养病了么?” 容云衍虽然有气无力,但一碗姜汤下肚,还是恢复了些许精气神,至少话音是能让人听清楚的程度了,他问:“你能扶我一把么?” 人在发烧的时候难免会没力气,打摆子。 我认命的停下来帮忙,对他伸手道:“能自己站起来么?” 容云衍无声的点头,随即抬手搭上我的小臂,一个借力就站了起来,只是身形微微一晃,看起来随时要栽倒在地的风险。 他个子高,身材看起来也偏于清瘦,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如果整个人的分量都落在我身上,我恐怕连这个门都扶不出去,这才退而求其次,只肯把自己借给他当成拐杖一用。 可容云衍早有准备,压根就没把这当成是问题,他走的很慢,除了搭在我胳膊上的手之外,跟我再没有旁的接触。 他表现的这样规矩,我若是再提心吊胆的提防,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卧室在楼上,要回去得走一段楼梯,这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没什么,但对病人而言就显得十分艰难了。 容云衍一手撑着楼梯,一手扶着我的手臂,因为不敢太用力的缘故,显得步子高低不平。 我看着他带有明显病容的脸色,到底还是心软了,委婉建议道:“我还不想被你连累一起跌到地上去,不如这样,你换个思路,搭我肩膀试一下?” 容云衍反应略显僵硬的照做了。 在他尚未恢复完全的记忆当中,似乎并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刻, 他的手用所能做到的最轻的力道搭上我的肩膀,身体重量也随之靠了过来,哪怕他竭力不想表现的太虚弱,可病了就是病了,装不成没事人。 我能察觉到从他指尖传来的轻微颤意,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紧张,他走的比之前更慢了。 容云衍意识到自己给我添了麻烦,目光闪烁道:“抱歉,我现在走不快。” “嗯。”我体谅病人的不适,并没有出言催促,而是跟他一起放慢节奏,就这样缓步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又顺手推开卧室门,把他安置在了床上。 重新住回到容家之后,我很少再在这栋曾经熟悉无比的宅子里乱转,对他的卧室更是退避三舍,若非这次不得已,绝对是不想再踏足的。 容云衍的人是躺下了,但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睁着眼睛盯着我看,眸底满是复杂情绪。 我佯装没看见,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在迈步之际被他扯住了衣角,力道很轻,只要再往外走一步就能挣脱。 “谢谢你。” 我听到容云衍轻声说了句。 这间卧室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打眼看去,从前因为苏然的颐指气使而被改变了的陈设都已经恢复了原样,只在细看之下会让人觉得恍惚。 可发生过的事就像钉在墙面上的钉子,哪怕是已经拔掉,留下的痕迹也不会消失。 我有点不自在地将视线从眼前留有钉痕的墙纸上移开,侧目对容云衍说:“不客气,还有就是……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不舒服,直接给医生打电话就好,我把手机给你拿上来。” 衣角伴随着话音从他手中抽离。 容云衍的手悬在半空中,并没有对我纠缠不休,只在衣角从他指尖滑过的同时,红着眼圈问了句:“你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我——” 拒绝的话就抵在舌尖。 我随时可以将它说出口,但垂眸之际,容云衍眼底恰好闪过一丝脆弱,哪怕是在我们感情正浓的那几年,他也鲜少有这样的时刻。 这样的他似乎只在三年前诀别之际存在过。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腥咸的海水被海风席卷着打在身上,就像是死亡的讯号,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因为有彼此陪在身边,倒也没有那么的可怕。 容云衍自始至终紧紧抓着我的手,甚至还有闲心跟我开玩笑:“你说我们要是一起失踪的话,会不会被当成是殉情,不是有句话叫做殉情只是个古老的传说么?只是对不起长辈们。” “千万别这么说!” 我有他陪在身边,倒是没那么怕了,但能好好的活着获救,谁又会想死? 还是忍不住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后来发生的事,被我在之后三年里反复回忆,试图从中找出支持他生还的可能性用来给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但等到他真的回来,却是再也没有回忆过。 过去的他爱我越深,眼前的事实就会让我越痛。 时隔许久,我终于再次回忆起了当时的事,确认般问到:“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病中孤独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医生叫回来,他比我专业。” “我只想看到你。”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看样子是不打算接受别的提议了。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无奈道:“等你病好了,别后悔就行。” 他的记忆不稳定,谁知道高烧过后会发生什么事? 容云衍在大部分人眼里,一直是被仰望的存在,他无坚不摧,高高在上,然而他毕竟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有感到痛苦无助的时刻。 我心中软得跟塌下去一块似的,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在床边坐下来了。 容云衍没有再说谢谢,只是面向我所在的方向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神色舒缓,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看起来就像是已经睡着了。 想走的话,这时就可以推门离开。 我心里这样想着,落实到行动上却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面目在我心底变得越来越模糊,哪怕我们最近日日相见,也仍旧会在看到他时感到恍惚,就好像那个曾经同我相爱过的人已经不在了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意识到自己看容云衍的时间太长,已经近乎于出了神,连忙匆匆站起身,想要管住自己的心。 结果心一慌,动作就容易乱,手一抖反而把床单给扯乱了。 第163章 这次我没忘 容云衍仍旧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像是真的睡熟了。 我见此情景,悄悄将边缘处的床单重新整理规整,然后便要离开。 可不过刚一起身,就听到他近乎呢喃的说:“其实……我真的很怕会再次失去你。” 这当然是他的真心话,只不过平时一对上我的目光,有些话就讲不出口了。 一种近乎悲凉的情绪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没想到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我才能窥见他的心声。 让他说真话,竟然比放低身段,卑微到尘埃里还难。 我一时间愣在当场,既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容云衍在我的沉默中睁开了眼睛。 他的睫毛长而直,因为是躺着的缘故,刚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将原本的乌青给遮了去。 最近他的状态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起初还是心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底是病倒了。 我心中一疼,勉强维持着平淡道:“你也说了是‘再’,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我想你会习惯的。” 更刺人的话被我藏在心底,没有讲出口——什么叫失去我? 难道不是你先放弃我的么? 容云衍的眼神忽然变得很难过,他想说点什么,但是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等他的声音听起来好些了,只挤出一句:“对不起。” 相比于不知被他讲过多少次的求和跟挽回,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忽然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虚弱让容云衍对过去产生了更深的依赖,又或许是熟悉的场景唤醒了沉睡在他心底的更深层的情感,忽然有久违的温暖氛围在室内蔓延开来。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认命般坐回到床边:“我等你睡着再走,这样可以了吧?” 苦肉计是真的老套,也是真的有用。 我看在他都坐到这个份上的面子上,暂时选择了妥协。 谁让我刚好也需要时间仔细去破解一下D先生的暗示呢? 除了日期和那句不见不散,拍立得上什么都没写。 从哑谜角度来看,D先生无疑将题出的十分合格,因为一般人压根就猜不出来。 但若是从留言角度去看,他则是相当的失败。 我在心中腹诽良久,想的头都疼了,却还是不得不继续想。 这一次D先生没有透露任何跟何田田有关的信息,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再拿她威胁我,而是意味着我必须等到下次见面,才能确认她的安危。 我又静静坐了一会儿,下意识的在心中最五味杂陈的那一刻看向容云衍。 如果能获得他的帮助,之后的调查会不会变得更容易? 我清楚他所拥有的势力和人脉,可哪怕是在他表态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现在,也仍旧不敢像从前一样全身心的相信他。 万一用在他身上的药会反复,我岂不是白白把软肋递到敌人手里? 打断我思绪的是一声闷哼。 方才还睡的安稳的容云衍不知何时深陷梦魇之中,他眉头紧皱,额角沁出冷汗,放在身侧的手也是一副想要抓紧什么东西,却又扑了空的慌张模样。 见状,我连忙下楼一趟,去把药和毛巾都取了过来。 药放在床头,等容云衍醒过来自己喝,毛巾则轻轻盖回到他额头上,让他在睡梦中像是感受到了安抚般放松下来,连带表情也变得舒缓了许多。 正如医生所说,容云衍的病情本就不算重,再加上他身体底子好,就医也不算太晚。 等到第二天上午,烧就退的差不多了。 我出于客人的礼貌,在餐桌上关怀了他一句:“你觉得好些了么?” “已经好多了。”容云衍答的却是很认真,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说,“多亏了有你给医生打电话,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在书房里昏睡多久,听说一直高烧不退的话,是有可能烧出脑膜炎来的,搞不好……” 他苦笑了一下:“我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那些过往,又要烧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也不是第一次没了,我们两个都很熟练。” 容云衍看我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艰涩起来。 我很快转了口风:“没事就好,别想其他的了,先养病。” 容云衍也开心起来:“嗯,这次我没忘。” “……嗯。” “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怼起一个健康人来是毫无心理压力的:“听说因为高烧导致智力退化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你可真幸运啊。” 末尾半句被我加了重音。 容云衍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瞬间没了用武之地,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已经退烧了。 我暗暗感到好笑的同时,不忘同他打探起先前的疑点。 “你前段时间总是夜里出门么?如果是要去公司加班的话,你大可不必拖到那么晚,换做我是员工,那么晚还上班一定会在背地里骂死你。” 加班就够惨的了,况且还是在深夜,即便有丰厚的加班费,也抚平不了内心的怨气。 容云衍已经退烧,面上不正常的酡红自然随之退去,但他毕竟是病了一场,眉宇间难掩憔悴单薄,薄唇紧抿的看过来时,竟是莫名显出了脆弱。 这一幕跟他病中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我听见他用期待的话音问:“你可以先告诉我,我是怎么被发现的么?我以为那时候你都已经睡了,是不会关心我的去向的。” 他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最好是能直接告诉他:我一直很关心你。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事情永远不会这么顺应一个人的心意,我曾经饱尝失望的痛苦,推己及人的略委婉了些许道:“你得的是风寒,但是白天压根就没出过门,所以我猜是晚上冻着的。” 简而言之,我根本就是猜出来的,甚至在他开口自曝之前并不能百分百确认这一点,就是试探着问一句而已。 谁成想容云衍会这样急着在我面前坦诚,我随口一问,他就什么都招了。 这是他开始恢复记忆之后,同我坐在一起吃的速度最快的一顿饭,最后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容云衍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仿佛很怕被我知道他晚上做什么去了。 第164章 教科书级别的脚踏两条船 我用在他身上的好奇心恰巧也有限。 他难得躲着我,我也乐得清闲,能够专心致志的去揣测D先生的意图。 两天过去了,D先生始终不曾再送别的线索过来,谜底无疑就藏在拍立得里。 我一边防着被容云衍发现,一边绞尽脑汁的从拍立得里寻找线索。 最后也只得出个模棱两可的猜测,他的意思会不会是想让我在当天故地重游? 这是个猜对了不见得有奖励,但是猜错了恐怕会付出惨痛代价的猜谜游戏。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在不能确定具体地点的话,我就不得不破罐子破摔,回到母校赌一把了。 可学校占地那么大,单论校区就有三个,我又该如何确认自己当天要出现在哪里? 我游魂似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连自己只是下楼来倒水的事都忘了,直到容云衍刚好同我在客厅里打了照面,神情疑惑的出言提醒道:“这个杯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他看着我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完全想不通我这么做的理由。 “我……”我顿了一瞬,最终决定胡扯,“我缺乏灵感,不知道该怎么画好你那幅画,所以下楼来散个步。” 反正他这个人最是敏锐多思,无论听到怎么样的回答都少不了要怀疑我的动机,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胡说八道,至少我没有任何压力。 可我万万没想到,容云衍竟然信了。 “这也没什么难的,你画画缺模特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奉陪。”他唇角勾起个恰到好处的回答,没再像前几天一样躲着我,顺势表示,“刚好我也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希望跟你谈一谈。” 他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已然看不出病容了,就连私人医生上门探望他时,都啧啧称奇的感叹过一番。 那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两人在楼下小厅里聊的专注,谁也不知道我刚好在一墙之隔的花房里出神,想走又恰好赶上他们聊起跟我有关的话题,只得为了大家都不尴尬,安静听完全程。 医生跟容云衍是真的很熟,可以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容总,我还以为你难得生病一次,这次来势汹汹,肯定得躺个好几天来着。” 容云衍无论失忆前后,对待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气定神闲:“我要是躺上好几天,你的日子就没这么清闲了,到时候天天上门看诊,比从前在医院坐班还准时,不要悔的肠子都青了就好。” 他尾音上扬,心情显而易见的不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望着一侧墙面上特意空出来的地方笑了一下。 小厅的陈设跟容家的整体风格融为一体,只这一面墙空旷到了突兀的地步。没人知道这块空出来的墙面是他专门留给自己未来的肖像画的。 “别别别,我就是不想再在医院点卯,所以才出来自立门户的。”医生顺着他的目光往墙面上看了一眼,虽然很是不解,却也看出他心情不错,当即吃准这一点打探起了八卦。 “听说我出国进修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先是你死而复生,又是你带回来救命恩人要结婚,最后……沈棠也病逝了?我单是消化这些就费了不少劲,没想到还糊涂着就被叫来了。” 医生出国进修的时机很巧,当时容云衍“死不见尸”已有大半年,就连表面上尚未放弃的搜救队都在心里有了一杆秤,他为了换个心情,索性选择换个环境,没想到一去刚好也是三年。 于是他对容云衍回来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就连苏冉冉跟他先结婚后入狱的事都是道听途说。 容云衍一提起这些就头疼,他用带着冷意的话音纠正道:“首先,苏冉冉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反而有可能是造成一切的参与者,我跟她也没有领证,不能算是结婚,这一点千万不要再弄错了。” 医生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理解:“也是,她都被逮捕了,肯定是犯事了……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不问了还不行么?你直接说其次或者然后吧。” 我在花房里坐着,完全是被动听清楚他们聊了什么,至于他们的表情如何,具体在做什么,则是全然的不知情。 可这时听着医生的话音,我仍旧毫无障碍的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画面。 容云衍定是在听医生问起跟苏冉冉有关的事时,就把脸给垮了下来。 他不是会专门摆脸色给旁人看的类型,一旦沉下脸来,哪怕对熟人而言也是有威慑力的。 我亲自领教过被他当成陌生人乃至厌恶之人对待的滋味,心神忽得一恍。 下一秒,容云衍的回答让我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其次,我没有死而复生,只是说来话长,等事情解决完毕,你会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棠没死。” 此话一出,我跟坐在他面前的医生一起紧张起来,只不过我紧张的是他会泄密,医生紧张的则是他伤心过度,精神上出了问题。 医生带着惋惜和关切的话音再次在隔壁响起:“我懂,沈棠……她一直活在你心里,你也别太难过,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这话说的就差直接告诉容云衍,我们都知道她死了,但是她永远活在你心里。 容云衍果然立刻就强调:“我不需要安慰,也没有伤心过度,她……真的没有死,总之请你不要再说咒她的话。” 他理智尚在,又抑或是知道说了真相也没人信,所以只囫囵安排了一句,没有把事情闹到收不了场的地步。 “好,我知道了。”医生听起来唏嘘不止的又问,“真是不明白,你既然对她还这么……为什么又……” 话音里带着未说明的深意,但稍有经验的成年人都会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他显然是把“客居”在容家,并且还能照顾病中的容云衍的女孩当成容云衍的新女友了。 在医生眼里,容云衍的形象大概率已经变成了这样——一边对逝去的前女友念念不忘,口口声声说这辈子最爱她、只有她,一边又让另一个年轻女孩住进家里、照顾自己……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脚踏两条船啊! 第165章 一串数字 我明明问心无愧,但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下意识的往椅子靠背方向缩了缩。 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又给自己当了次第三者。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都像是个不怎么好笑的讽刺笑话。 可容云衍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的给他自己的形象又补上重重一击。 他说:“这件事有点复杂,不过我对沈……林小姐是真心的,只不过她还不打算接受我罢了。” 医生懵了:“那、那……沈棠呢?” “我对她们是一样的。”容云衍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回答到。 后来医生又说了什么,我并未听清,也无暇听清。 只知道他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再在容云衍的感情问题上多聊了。 我想到这一茬,再看着眼前能对水杯发表长篇大论的容云衍,有些无奈的说:“好吧,肖像画的事也是该定下来了。” 否则我总是看着画板发呆也不是办法。 容云衍眉尾一扬,像是没想到我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样问:“可以先给我看看你画到哪一步了么?” 我斩钉截铁的否认到:“不行!” 容云衍看起来更好奇了,他眉宇间带着微微的笑意:“为什么?该不会是因为个人恩怨,故意把我画丑了吧?” “那倒没有。” 我在心底默默地补充到,只是一笔未动,画布还完全空白着而已。 容云衍看出我不想讲,也没再追问,而是点了点头说:“我刚好在书房里翻出来一本相册,你看完了说不定会有灵感。” 相册? 我下意识道:“书房里还有相册么?” 容云衍想都不想的颔首说:“是一本藏在沙发底下的旧相册,我发现的时候也很意外,大概是之前被遗落……”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是忽然间想起了我会反问的原因。 早在他带着苏冉冉登堂入室,并且亲口宣布她会成为容家的女主人之后,容家就被她按照自己的心意给重新收拾了一番。 虽然现在已经在容云衍的授意下大致恢复了原貌,可细看仍有痕迹。 至于原先那些我和他的合照,则是全都在那时被我自己毁了个干净,现在想找都没法再找了。 容云衍神情中不免带上了苦涩意味:“说出来你大概都不信,但我记忆里有跟这本相册有关的画面,如果不是为了找它,也不会在书房里翻墙倒柜,所以就当是我拜托你,一起去看看吧。” 他诚恳万分的望着我,大有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会继续同我商量的意思。 我架不住被他用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个不停,松口道:“好吧,刚好我也想看看什么相册会被藏这么细。” 上次他在书房里烧的不省人事,都不曾提起过相册的事,怕不是另有隐情。 容云衍生怕我会反悔,快步回到书房,将相册取出来捧给我说:“我想起来的内容实在是有限的,你还记得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么?” 相册说是从沙发底下翻出来的,但却一尘不染,应当是被仔细的清洁过。 我将它拿到手里,第一反应其实是陌生。 容家的相册,我不敢说是全都见过,但对其中绝大部分都有印象,后来更是成了相册合照中的一员。 可眼前这一本,千真万确是只让我觉得陌生。 我掀开封面的同时问了容云衍一句:“你都看过了么?” 容云衍温声道:“当然,我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的看了,只是有些能想起些片段,有些则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你记得,能不能告诉我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 说不清具体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到了如此地步。 我没有答话,先低头看起了照片。 只见相册设计的很有特点,像是用某种收集卡册改出来的,而且还是放照片的人亲自做的手工设计,就连里面的照片也是仔细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过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并肩站着的小孩子。 那时的我刚到容家没多久,看起来还有几分拘束,但对这个总是对我很好的小哥哥,却是很早就放下了疏离和戒备。 照片里的容云衍面带笑容,肩膀微微向我所在的方向倾斜,是对信赖的人会有的亲近表现。 我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回忆过如此久远的往事了,现在看着这些照片,就像是在看上辈子的事一样。 照片里的主人公全都是我和容云衍,有合照也有单人照,只不过绝大多数单人照都是给我拍的,属于他的仅仅几张而已。 相册越往后,照片拍摄的时间距离现在就越近,这感觉就像是亲眼看着自己重新成长了一遍似的。 我望着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忍不住轻轻上手摸了摸照片,指尖的触感凹凸不平。 容云衍一直默默站在旁边同我一起看,见我表情发生变化,忐忑道:“怎么了?是不是照片有问题?” 他怕这照片背后还有尚未想起的令人难过的故事,伸手过来想要把相册的角度往他所在的方向倾斜一下,却忘了此时是我拿着相册。 手背相碰的一瞬间,皮肤忽得一烫,像是有熄灭已久的火焰要复燃。 我差点乱了心神,及时把相册放到容云衍手里让他拿着,又指着刚刚那张照片说:“照片一角摸起来凹凸不平,像是打了钢印。” 容云衍立刻仔细的将照片从册子里抽了出来。 正面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把照片翻过去就会发现,确实是有人用钢戳之类的东西在它右下角留下过印子,只不过是残缺不全的。 我问他:“你之前说对相册有点印象,那你还记得这些照片的来源么?有些是毕业纪念照,拍完洗出来很多张,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有一些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容云衍哑然失笑:“你都记不得的事,我怎么可能会有印象?我的失忆症应该不存在瞬间康复的可能性。” 话说的实在很有道理,让我想鸡蛋里挑骨头都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 我选择把没印象的照片全都单独抽出来。 等挨着摸过一遍,又筛选出摸起来凹凸不平,像是被钢戳留下过印子的,最后刚好剩下四张。 这四张照片从正面看没有任何异样,但把它们都翻过来就会发现,四个角的刚印恰好可以组成一个一串数字。 第166章 你会在这里等我么? 我下意识将它们念了出来,下一秒就怔在当场。 这不是我和容云衍生日的组合么? 容云衍的表情也是一样,他先是不解的将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恍然大悟道:“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串密码,只是记不清是用在哪里的了。” 合着又是做了无用功。 我近来也算是习惯了扑空后的失落,只想着自嘲的笑一下算了。 可不等我勾起唇角,一个猜想电光火石间从我心头划过。 对啊,我为什么没想到把照片拼起来试试呢? “你慢慢想,肖像画的事改天再说,或者你有觉得合适的参考照片也可以挑出来告诉我,我有点头晕,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我随便寻了个由头,快步回到了房间里。 我吸取跟容云衍抢信封时的经验教训,将D先生给的拍立得藏在了抽屉深处,必须得将手臂伸进去摸索好一阵,才能把裹着它们的纸包摸出来。 拍立得相纸的触感完全一致,摸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值得我拼起来试试的其实是正面。 D先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拍了我一路,乍一看取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就只是以我为中心随便拍的,但有几张照片拍的也太集中了。 我把它们拼在一起,成功用只在角落里出现的路牌一角拼出了一个完整的路牌。 上面写的正是那位电影社成员拉幕布时所站着的道路名称。 这是仅有的能在拍立得里找出来的完整地址线索了。 为了保证这次会面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我提前做了许多准备。 先紧锣密鼓的网购了防狼喷雾和报警器,还在帆布包里准备了一小瓶风油精,进可用来撒D先生,退可让自己保持清醒。 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些举止当然不可能完全瞒得住容云衍。 尤其是网购防身用品的行为。 不过我对此也有相当充分的理由作为回应:“林小月的身体太瘦弱了,我怕遇到危险,出门在外当然得让自己安心。” “你——”容云衍停顿了片刻,把原本准备好的问句咽回去,改口道,“如果你是想去参加校庆,又担心安全问题的话,我那天会陪你一起去。” 他说着,取出一张邀请函递给我说:“是校友会寄给我的,本来你也应该有一张的。” 每一届毕业生都会有负责与之联络,确认是否要参加校庆活动的校友会成员,其中优秀毕业生更是毋庸置疑的会出现在邀请之列, 如果我没有失去沈棠的身份,当然也会有一张邀请函,只可惜沈棠的名字后面已经有了已故的字样。 不过遗憾归遗憾,我想想就算,没在面上表现出任何伤怀,或者不想去的情绪。 校庆日跟D先生同我约定的日子刚好是同一天。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会以本校在读书的身份回去,但现在有了容云衍的陪同,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至少我不需要再担心会遇见林小月的熟人。 校庆日转眼就到。 容云衍身为知名杰出校友,毫不意外的被安排了上台发言的环节。 他跟从前的熟人谈笑风生,然后不动声色的陪我去到了右侧相对人少的地方。 我明白他是怕我被触到伤心处,也理解他的好意,笑了笑调侃道:“放心吧,大家变化都不小,他们肯定认不出我的,谁让这里面我是变化最大的那个人呢?” 不仅是外貌,就连名字和年龄都变了,凡是受过唯物教育的人,都不会想到我就是沈棠。 容云衍声音有些紧绷的附和我:“是啊,大家变化都不小。” 我问他:“这些人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差不多吧,或多或少。” 我点了点头。 他专挑一些我刚才未见得能听清楚的趣事说,试图让我的心情能变得好一些。 “小王从前是校篮球队的,每次跟外院打比赛,来看他的学妹总是最多的,谁成想他毕业就结婚,现在都快胖成篮球身材了,刚刚大家开玩笑说要去篮球场打个友谊赛,数他摇头最快。” “老周跟他女朋友也修成正果了,今年刚添了个可爱的女儿,他见人就展示用作屏保的全家福,看的出来是很幸福了。” “听说当初带过我们的辅导员第二年就读博去了,今年刚好毕业,不知道会不会选择回来当老师……” 容云衍的嗓音醇厚温柔,听起来就像是在娓娓道来的讲故事,并且出现在故事里的每个人都有好结局。 我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多好啊,大家都得到了幸福。” 容云衍见我笑了,表情随之变得舒缓起来,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泛红的眼角和鼻尖,随即有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而起。 夜风中,他发问的声线变得微微颤抖:“我是不是又弄巧成拙了?” 答案是肯定的。 我已经不是沈棠了,更不可能用沈棠的身份再出现在从前的朋友面前。他说的那些事很好,让我听了也发自内心的替大家高兴,可是那个幸福的故事里唯独没有沈棠。 台下传来一阵阵的掌声,是上一位受邀演讲的知名校友就快讲完了,下一位就是他了。 我口是心非的对容云衍说:“没有。” 容云衍的手往前伸了一下,像是要来拉我的手,但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在叫他的名字,并且说起了简短的介绍语。 我不动声色的避开:“快去吧。” 容云衍没有照做,而是问:“你会在这里等我么?” “我想去四处逛一逛,今天校车免费,而且图书馆附近的广场上有学生自发组织的夜光集市,你可以去那里找我。”我必须尽快赶到路牌附近去,否则很可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百年校庆对全体师生来说都是个大日子,大家可以参加各种各样有趣的活动,在校园里享受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的青春。 我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忽然间明白了D先生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的原因。 学校里的人这么多,除了本校的师生外,还有许多毕业多年,回来参加活动的校友,即便我真的抓住了跟他有关的线索,想从这么多人里确认他的身份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况且他还真不一定就是登记过信息的校友。 我在路牌附近站了一会儿,焦灼等待的同时也在四处张望,是试图从路过的行人中把D先生给分辨出来。 第167章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可路人何其之多,我看的眼花了也没能找出个完全符合条件的路人来。 D先生会不会是还没到? 我下意识将左手藏进帆布包里,牢牢握住了报警器,是随时预备着等他现身,就把他给控制住再说。 周遭的热闹跟我隔绝开来,就连喧嚣声都渐渐的听不见了。 直到一个女生拿着宣传单的拦住我:“同学,要不要参加我们环保协会的活动?猜中题目的话有小礼物盲盒可以抽哦。”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回身看到一张年轻女孩的脸才放松下来。 她穿印了卡通图案的连帽卫衣和做旧款的牛仔裤,笑容中带着在象牙塔里才能见到的清透气息。 我半信半疑地答应道:“好啊。” 总这样站在路牌旁边站桩也不是办法,到时候怕不是D先生还没露面,我先被当成是可疑人士重点关照了。 表现的自然一点,像寻常大学生一样融入到校庆活动中说不定更容易把他引出来。 环保协会的活动旨在增强人们的环保意识,出的题目都很简单。 毫不费力的答对了十道题里的八道,然后从抽奖箱里摸出个纪念奖。 负责抽奖环节的同学刚夸完我知识面广,是目前答对题目最多的。 结果看到我抽了个如此平平无奇的奖,想夸都有点无从下手。 最后硬挤出一句:“其实我们的纪念奖也挺有趣的。” 她把旁边架子上的盆栽指给我看,热情的介绍道:“这是凤尾竹,这是吊兰,还有平安树、佛珠吊篮……” 这些植物全都是他们协会成员自己种的。 就连容器也是回收利用的废弃易拉罐和塑料瓶,被他们仔细绘制了新的图案,看起来倒是很可爱。 我挑选了一盆平安树:“我看它就很合我的眼缘,这运气也不算差。” 同学见我抽了个纪念奖也没不开心,认为我很有做环保工作的慧根。 她热情邀请道:“同学,我们社会没有准入限制,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这……”我当然是不能加入的,然而面对年龄比我小,又这么热情的同学,拒绝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如果这种时候,容云衍能忽然出现就好了,他一来,我就有光明正大的离开理由了。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求,当真派了个人过来帮我解围,正是上次不厌其烦的帮我重放宣传片的男生。 该同学很主动的跟我打招呼:“你是……林同学么?” 我如释重负的应了一声,然后对环保协会的同学说:“很感谢你们的邀请,但是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不等他们递宣传页给我,我拉起电影社的这位同学就往旁边走去,用最快的速度脱离他们视线才放心。 这位同学一脸茫然的看着我问:“你在躲什么人么?环保协会挺正规一社团,不强买强卖的。” “我知道。” 我点了头,心说我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他们社团就是个正经社团了。 “我没有躲人,只是想为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但是在人多的地方不好意思说而已,之前的事谢谢你了。对了,你叫……林昂么?” 好话不值钱,但却很有用,我这一通讲下来,足够让他不去想我举止奇怪的原因了。 林昂是他佩戴的志愿者胸牌上的名字。 我这个拉近距离的法子起到了比预料中还好的效果。 林昂点头应下,主动说起了他的事:“那天你走的匆忙,我没来得及跟你多聊,后来忍不住打探了几句,没想到你竟然是那场事故的幸存者。” 他话音越来越低,听起来很有几分难过,不像是为了表现的多愁善感,倒像是在真情实感的伤心。 我试探着问:“你认识我们班的同学么?” 林小月给了我重来一世的机会,但却没有留给我她的记忆,因此我对葬身大海的其他同学的事一无所知。 这时面对有可能是他们当中某人的朋友的林昂,我攥紧包带,生怕说多错多会留破绽。 林昂坦率的点头,然后告诉我,他最好的朋友就死在这场事故中。 我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请节哀。” 林昂的表情有些悲伤,但他不忘摇摇头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其实差不多也走出来了,就是那天见到你有些惊讶罢了。” 说多错多,我没再继续多话,而是沉默着等他继续往下说。 案子还在侦查中,林小月的相貌应该尚未公开才对,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难道我卖惨的那句话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如此彻底? “我得先跟你说声对不起。”林昂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我,“其实我对你有些好感,所以才会在你离开后遗憾没留联系方式,结果刚好打听出了过往的伤心事。” 这个直球险些把我给当场砸懵,现在的大学生已经这么直接了么? 我们只见过一面啊! 我干巴巴的回了句:“没关系,我……我现在其实也好多了。” 林昂深呼吸了一口,像是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一样问:“能加我个微信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从朋友做起,有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兜兜转转绕了个大圈子,倒是没忘记最初的目的,让我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林小月的外在完全就是十八岁的女大学生,看起来跟林昂十分的般配,他会对她有好感实属正常。 但上一秒还在感伤遇难的朋友,下一秒就起了想谈恋爱的心思,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瞬间起了警惕心,故作为难的表示:“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反正容云衍也不在这里,搬他出来当挡箭牌是最好用的。 况且我不信林昂上次没看出来,他对我颇为殷勤,哪怕不是情侣,高低该算个追求者。 通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再有人对我示好才对。 我一时间摸不透林昂的深浅,准备先静待他的回答。 第168章 头盔男 可他却是出乎预料道:“没关系,我看他得快三十岁了吧?你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我们两个是同龄人,应该会有更多共同话题的。” 啊? 这心里的算盘声真是响的我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了,这哪里是想跟我多来往,分明是想来一场不用负责的艳遇。 我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可是我男朋友很爱我,他要是知道的话,恐怕会来找你算账。” 林昂表情顿时一僵。 但他非但没慌,反而恢复了暴露真面目之前,那副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普通学生模样,给我出主意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瞒着他不就可以了么?” 他说着,跃跃欲试的向我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夜光集市上挂满了彩灯,周遭满是其他年轻人的欢声笑语,氛围浪漫的不得了。 可我的心早就不是十八岁的心了,这点小手段还骗不了我。 只不过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渐渐成型。 让我放弃了即刻跟林昂摊牌的打算,而是冲着他粲然一笑:“好啊,不过这里人多,我不想被熟人看见,不如换个地方聊?” 众所周知,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能让小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小树林。 这年头谁还没被入夜之后,随时随地就会拥吻在一起的校园情侣撒过狗粮,侵占过公共空间? 林昂身为在校生,当然能够明白这其中的暗示。 我故作娇羞的低下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从眸底露出了几分冷意。 林昂对此毫无察觉,他急切的带着我往远离人群的方向去,一路上还在跟我聊他认为有用的话题。 “像你男朋友这个年纪的人,事业上或许很成功,但我猜你们平时一定很缺乏灵魂上的交流,他陪你看过电影么?该不会是去电影院睡觉,然后连个爆米花片都能夸个不停的那类人吧……” 他侃侃而谈了一路,显然是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容云衍怀着莫名的敌意。 不知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想在女生面前抬高自己。 殊不知容云衍在艺术上的见解远没有他所以为的浅薄。 只知道赚钱,但却对艺术毫无了解的暴发户往往只存在于眼高手低的伪文艺青年的刻板印象中。 事实上,容云衍不仅懂,还亲自替容氏旗下的投资公司挑选过相关项目,最终名利双收。 我在心底发出一声讽笑。 真是货比货得扔。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容云衍在林昂的对比下变得没有那么不可原谅了,至少他没有这么多男人的劣根性。 鞋尖忽然踩到了前方的鞋跟。 “对不起……”我说着道歉的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而林昂先一步转过身来,将手扶上了我的肩膀。 我看似没有任何反应,实则再次将手伸进了帆布包里,这次摸的是防狼喷雾。 如果计划有变,D先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我就只能自救了。 总之为了线索涉险可以,但是没有白白吃亏的道理。 身侧树影伴随着微风的节奏发出细碎的婆娑声,细听起来像是有人踩在了干枯的落叶上。 林昂对此浑然不觉,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某些文艺电影里人见人爱的男主角,以为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理解和关怀,就会有女孩子心甘情愿的被他骗。 我默不作声的由着他缓缓低下头,向我所在的方向靠近。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我面颊的前一刻,周遭看似平和静谧的氛围陡然间被打破。 一道隐藏在暗处的人影毫无征兆的出手,直接将他打晕过去,然后随手丢在了旁边地上。 这人穿一身黑衣,头上还戴了个全包式的头盔,乍一看就像是骑摩托车路过。 然后对遇到危险的落单女孩出手相助的义士一般。 但直觉告诉我,就算他不是D先生,也一定存在关联。 我顾不上多想,用最快的速度从帆布包里抽出攥紧了防狼喷雾的左手,冲着他头盔正面一通狂喷。 然后快步就要冲到树林外,让保安来把地上躺着的渣男和站着的危险分子带走。 头盔是我意料之外的变数,有这层阻隔的存在,防狼喷雾的效果会被大幅削弱。 不过即便是隔着挡板,这呛人的味道也够他受的了。 我在往外跑的同时,不忘抬手捂住鼻子,否则就要咳嗽的跟身后的人一样剧烈了。 快了,我马上就能解开D先生的真面目了…… 直到前方树影里又走出来一个几乎跟刚刚的偷窥男打扮的一模一样的人,希望才像是飘到空中的肥皂泡泡一样碎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D先生本人? 我很清楚彼此之间的体力差距,并不打算蚍蜉撼树。 但同样也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拔高音量冲着前方喊:“我已经按照约定来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外面总该有人路过吧? 我极力抬眸往林子外面眺望,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到跑来无人处卿卿我我的情侣。 前方的偷窥男一言不发,只是冲着我举起了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段监视器里的实时画面,而主人公正是我心心念念的何田田。 监控里的何田田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她现在所处的环境要比之前好的多,房间里有一扇被铁栏杆焊死的窗,墙面上还挂了电视,看起来就像是一间被改造成牢笼的酒店房间。 我被迫压低声音发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又要用何田田来威胁我么?我还是那句话,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是为了渔村的事来的,就把我带走,把她放回来!” 头盔男一言不发,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把手机收了回去。 我焦急不已地想要上手去抢。 但身后那个暂时被我用防狼喷雾放倒的人已经踉跄着站了起来,走到我身侧将我牢牢看了住。 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向容云衍求救,毕竟我的手机还没有被搜走。 可偏偏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容云衍在我这里的信任值曾经一度被清空。 哪怕他现在表现出了万分的悔意,我也不愿再向他求助了。 那种被彻底遗忘忽视的痛苦,只要体会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想经历第二次。 就在我懊悔自己没能计划的更周全之时,刚刚给我看了何田田画面的头盔男再次把手机递了过来。 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是通话页面,至于备注则只有一个字母D。 第169章 砧板上的肉 原来无论我计划的多周全,结果都是一样的。 D先生不愧是藏头露尾的高手,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在这里。 即便我有计划、有能力的安排人守在这里,落网的也只会是替他做事的人。 我连忙接过手机,咬牙切齿的对听筒另一边的人怒斥道:“你这个缩头乌龟!我已经来了,你却连面都不敢露,不觉得可耻么?还是说你真的跟上次说的一样,丑的不敢见人!” 耳畔传来D先生熟悉的声线:“很好,你这样牙尖嘴利,生气勃勃的模样,我很喜欢。” 他的声线经过电子信号的修饰,多了些无意义的沙沙声,听起来跟电子设备受到干扰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把跟自己有关的一切都藏起来了。 可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声好气的说:“抱歉,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不过我想你一定是能理解的吧?何田田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换成是你也冷静不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得想法子找到他的软肋。 D先生的答复令我无言以对:“为什么冷静不了?朋友这种东西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么?只有你会把消耗品看的这么重要。” 他的观点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血无情,令人齿冷。 我深呼吸一口,试着忍耐道:“那能不能请你大人有大量,把何田田还给我呢?如果你做这些是觉得无聊的话,应该也快要因为毫无新意的进展玩腻了吧?” 这些都是我根据捕捉到的蛛丝马迹猜出来的。 D先生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每次同我见面的地点和形式都不一样,甚至就连难度也在进阶。 这次是猜谜,下次怕不是就要变成闯关了。 我扪心自问,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继续折腾了,单是提心吊胆就够我受的了。 D先生话音里多了猫捉耗子般的玩味:“你很聪明,我也很欣赏你这份聪明,但我不喜欢你的讨价还价,你早就已经让我知道你对消耗品的看重了,我又怎么可能主动放弃到手的筹码?” “呵。”我也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声冷笑,“我只是随便试了一下而已,试一下又不要钱,你不能这么小气吧?” “你对我好像很不满?”D先生明知故问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我破坏了你的计划,让你之前的准备工作都白做了?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现在惭愧万分。” 他话是这么说,但语调轻快,细听起来别说愧疚了,就连歉意都没有。 我直接拆穿道:“你看到我做无用功,一定很开心吧?想笑就笑,然后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把何田田放了。” 这一次,D先生沉思了很久:“我要想想。” 我深呼吸一口气,放低身段道:“能不能拜托你快点想?你让我做的事,我全都照做了,无论是你的身份,还是你提过的具体要求,我对外都说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诚意你也该有所表示。” 一味的忍让或者威胁都是没用的,我选择软硬兼施,就算不能让他即刻放了何田田,多少也能争到缓和的余地。 D先生的为人的性情都异于常人,他面对我近乎于吩咐的要求,一点也不生气的开了个条件:“可以,但是我要你用一样东西来换。” “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已经出了题目,答案要你自己去想,只要你愿意给,一幅画一张照片,哪怕是一片树叶都可以,不过最终的评委是我。” “这不公平!” 我忙不迭地反驳道:“这跟把最终解释权交给你有什么区别?你根本是掌握了生杀大权,哪怕你觉得满意,但只要你说不满意,我就必须无条件的继续找别的东西给你,实在是太过霸道。” 如果此刻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会忍不住把巴掌打到他脸上去,奸商不罕见,但这样的无耻之徒实在是少见! D先生在暗,我在明,他面对我的抗议,作出一副温柔谦和的态度,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放起了音乐,最后才在舒缓的古典乐声中说:“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这么激动。” 他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我压抑着怒意,在不能听太真切的古典乐声中开口跟他讨价还价:“至少你该给我划个范围,这样即便我做错了题,你也不至于会被我质疑,游戏也能玩的更久一点。” 只要把他当成一桩事来解决好了。 我曾经试图这样看待容云衍,但却失败了,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出问题的从来就不是办法,而是这个办法所作用的对象。 一旦把容云衍换成D先生,一切都会变得顺利起来。 D先生到底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他带着朦胧意味对我说:“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提示,沈棠,我要的交换条件跟这个名字有关。” 电话在我开口追问之前被挂断了,D先生似乎笃定我会讨价还价。 我不甘心的想要回拨电话,但是头盔男抢先一步把手机夺了回去。 他们两人分工明确,一个冲着树林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个回去拖起了林昂。 这下至少证明了一点,林昂纯粹就是个道德败坏的渣男,还不配跟D先生搭上关系。 我看着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压根不关注周围环境的头盔男。 明知他们是早有准备,也仍旧快步往外跑去,是想知道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 树林外的小路上,写有“前方维修,请绕行”字样的路障醒目无比的摆在中间。 难怪都过去好一会儿了,小树林外面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合着是他们早有准备,提前把后路给围死了。 我一心想着做局把D先生引出来,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被人瓮中捉鳖。 一股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根本是已经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如果D先生不打算放人,完全可以把我扣下,还有那个效果尚未明确的迷药…… 第170章 你是怎么想我的? 我想到D先生提起沈棠这个名字时的异样语气,生怕他会忽然反悔,下意识的加快了步子。 直到回到路灯明亮,人声鼎沸的集市附近才松了口气。 可还不等我舒出一口气,容云衍先一步从道路另一头跑了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上台演讲时的休闲西装,只是此时外套已然不知所踪,衬衫领子也因为快速跑动翻了起来,整个人都很狼狈。 “你怎么……”我很少见到他这幅模样,几乎感到有些茫然,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给打断了。 容云衍个子比我高出许多,这样一抱,将我整个人都揽了过去。 一瞬间,我除了他的前襟,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着我,像是将我当成了他的全世界。 我下意识的想要把他推开,可本能先于理智的做出了反应,一双手差点抱上他肩膀,及时顿住后,也只能尴尬的垂在身侧。 许是差点就陷进D先生圈套的缘故,我久违的从他身上获得了安全感。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重蹈覆辙的…… 幸好这样的场面没有维持太久,还不至于撼动我的理智。 我听到容云衍哑声问:“你去哪儿了?” 他仍旧紧紧抱着我不肯松开,一双贴在我后背上的手更是不住的颤抖,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一样。 我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后,小声回答说:“在这附近闲逛来着。” “你骗我。” 容云衍总算主动抬起头来了,他对上我的眼睛,目光中带着阴鸷。 “我从台上下来后,马上就过来找你了,你只逛了一会儿,参加了一个活动,就跟一个男生离开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言语间带着浓浓的醋意。 我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关系,早就被他亲口否认了,现在跑来吃醋实在是很没道理。 “那是我的事。” 我懒怠同他解释林昂的事,随便由着他怎么想都无所谓。 容云衍总是这样,每当我觉得有放下过去,同他重新做回朋友的希望,就会被他的举止给推回原处。 我后退的步子变得更加坚定,就这样远离了他的拥抱和只会麻痹人的所谓安全感。 他不肯善罢甘休,被甩开的手重又搭上我肩膀:“你听我说,会在这种场合搭讪你的人绝对是不怀好意。”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是说对了,林昂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只是我将计就计,也让他吃了闷亏。 我望向容云衍紧蹙的眉心问:“那你呢?你就敢保证自己对我全都是好意么?!” 他像是被人勾走了魂魄,良久没能开口,是整个人都在天人交战,既想遵守先前那句不想骗我的承诺,又无法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 一个失去了跟感情有关的记忆的男人心里会怎样想一个女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无非就是饮食男女罢了。 可我需要的绝不是这些,我将压抑着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你总是说别人会伤害我,但迄今为止,伤害我最深的人就是你。你当然也可以说害怕我再遇到那个神秘人,但堵不如疏,你难道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总来找我么?” 我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一个人是在刻意回避,还是真的没发现端倪。 容云衍大概率早在上次病倒之前,就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我所要调查的人以及相关原因,他只是不说破罢了。 或许是因为他打算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又或许是他真的有了长进,打算尊重我的选择…… 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有一个答案始终是明摆着的,他并不打算放过那个神秘人。 我深谙容云衍的性子,认为他相比从前,仍旧是没什么变化,强调道:“如果何田田因为你受到伤害,我绝对永远不会原谅你。” 话音平淡,可意思到了最要紧,因为我看到容云衍面色发白,瞧着比刚刚更慌张了。 “你究竟是怎么想我的?”他用一种苦涩至极的语气问我。 心底某处隐秘的地方开始密密匝匝的疼。 我绷着脸反问:“难道你没有想过不管不顾,要把神秘人直接除掉么?” 答案是肯定的。 容云衍张了张口,最终竟是说:“我当然想过,但我首先要知道他是谁,否则何田田出事,你会难过的。” 他说到这里,用某种真诚的目光看着我,受伤道:“你还是不能信任我,对么?” 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轻飘飘的一个嗯似乎太简单,可别的话又显得太多余。 正进退两难,看起来谁也不肯先退一步的同一时刻,一朵绚丽的烟花静悄悄的顺着地平线升上天空。 伴随着“砰”一声响,火树银花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理所当然的跟着看过去,很快就在眸底映出了漫天银光的美景。 学校今年这么大的手笔,为了校庆也真是豁出去了。 烟花绚烂但易逝,放一场所需的经费足以令寻常中小企业感到咋舌。 按照我对学校一贯作风的了解,应该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才对。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一样的看法。 我是在路灯背光一侧被容云衍抱住的,身侧就是一丛灌木,刚好处在最容易被忽视的角度,这时就将停在另一边的学生们的议论声听的清清楚楚。 “之前校庆宣传里有这个环节么?” “好像有个……焰火活动?不过这个规模似乎不太一样吧?背着大家升级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管他呢,反正有的看就行了,学校难得大方一次。” “快拍照!” 一片欢声笑语中,容云衍也暂时放下了其他所有的不愉快,他同我一起抬头望向空中的烟花,深邃的目光中映出数不清的灿烂光点。 我发现他眼里不知何时多了层水汽,不知是冷的还是情绪上受到触动,所以一时感怀。 烟花表演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造型也从最初简单的火树银花渐渐往复杂方向发展,看起来就像是有颜料在深色画布上晕染开来似的。 校庆活动会选择这样的主题么? 我低低的问了容云衍一句:“我以为会有百年纪念之类的字样,该不会是制作烟花的人把这一茬给忘了吧?” 容云衍下意识的回答:“在最后。” “你怎么会知道在最后?” 第171章 饼干里的夹心 “因为——”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表示,“烟花表演不都是这个模式么?看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已近尾声,升空的烟花速度越来越慢,形成了一幅幅定格艺术般的画卷。 我认出其中几幅正是自己尚是沈棠时画的代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沉默了,倒是容云衍忽然问:“你喜欢么?” 他颓然都把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收回到了身侧。 我实话实说:“我想应该没有人说的出不喜欢,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把焰火改成烟花秀应该没那么容易。” 容云衍看起来似乎是想笑一下的,但实际上做出来的表情却比哭还难过。 他俊挺的眉眼被愁绪笼罩,话音也虚无缥缈,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我接到校友会的邀请后,就在着手准备这件事了,校方得知有人愿意投资,表现的也很积极,于是我在对接的时候提了个要求,希望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加放十五分钟别的内容的烟花。”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顺便再向你……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我说出口,你应该也不会答应吧?对不起,我好像每次都把事情搞砸,对你而言一定是有惊无喜吧。” 他说完这句,连个笑容都扯不出来了。 嘴角先是往上勾了一瞬,随即就开始止不住的发颤,最后索性放弃无用功,就仰着脸去看烟花。 这场烟花秀不可谓不用心,我单是想着他是如何亲自去跟校方和烟花公司沟通,就明白了他前段时间会感冒的原因。 在我还是沈棠的时候,曾在弥留之际处理过自己的画作。 它们不是被托付给了信得过的画廊和经纪人,就是已经被售出,想要一次性找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容云衍仍旧坚持下来了。 人非草木,我心中软和了一瞬,否认道:“没有,这次的烟花我很喜欢。” 我早就做好了向前看的准备,既然不打算回头,就没有必要再给他希望。 可是有想法是一回事,真开口又是另一回事。 好话最不费事,就当是我谢谢他的这场烟花了。 闻言,容云衍却是激动地直接拉起我的手,他平日里沉静而不失锋芒的眼神完全被期待所取代:“你喜欢就好。” 他说的很认真,仿佛只要我点头,他马上就会照做,无论放烟花到底有多么的麻烦。 我如果真的是十八岁,这时绝对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我不是,于是我很理智的告诉他:“但是没这个必要,在市区放烟花是需要申请的,即便你有这个意愿,也不见得能拿的到许可证。” 伴随着我的话音,烟花余烬缓缓飘散在半空中,周遭的一切都从浪漫偶像剧回归到了或许没那么美好,但却触手可及的现实。 容云衍当然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但他选择逃避现实,喉咙干涩的说:“没关系,大不了我先放了再说,不管是罚款还是要抓我去拘留,我都认了。” 他简直是昏了头。 这话哪里像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功人士能讲出来的,分明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才会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做出的承诺。 不对,他十几岁的时候都没这么冲动过。 我正腹诽着,这令人局促的氛围就被一个熟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林……小姐?” 姚呈明跟他的朋友站在一起,正手持相机在为集市拍照。 他诧异的同我打完招呼,然后上前一步站到我们中间,将容云衍握着我的手给挡开了。 “我刚刚还在想大家都出来参加活动了,怎么一直没见到你的人影,没想到刚念叨完,就在这里看到你了,真是够巧的。对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他似乎是误以为容云衍在纠缠我。 容云衍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见我没有要重新拉起他的意思,这才悻悻的将手垂到身侧去了。 只是看向我的目光里仍有期待,至于半路掺和进来的姚呈明,则被他当成了空气。 我顿时成了饼干里的夹心。 短暂的对视后,我收回目光对姚呈明说:“我没遇到什么事,脸色不好看的话,大概是因为刚刚起风了吧。你们是在拍照么?” 我把话题给转移到了姚呈明正在做的事情上。 姚呈明这才想起跟他同来的朋友们的存在,他回过头对着他们摆了摆手说:“我过会儿再去找你们!” 朋友们看他的目光里写满了八卦,但见他要单独留下,也没有留下看热闹,而是拎着他们的设备离开了。 我不动声色的想,如果姚呈明方才一直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那他就不可能跟D先生有关了,但我跟他们并不认识,完全不具备验证的能力和条件。 我只能目送着他们走远,然后又问姚呈明:“你不跟他们一起没关系么?” 不等姚呈明回答,容云衍先一步冷飕飕的说了句:“他巴不得留在这里,当然是没关系了,毕竟即便是有,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姚呈明对我别有所图。 姚呈明对容云衍一眼不看,相互把对方当成空气无视道:“反正今晚只是出来给校报拍几张活动照片而已,就算我跟上,大家也是各拍各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思忖着又问:“能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么?” “当然可以。” 姚呈明显然没想到我会对他的照片感兴趣,他往我所在的方向挪了两步,就站我身侧给我展示预览的照片。 “这是刚刚烟花绽放时的抓拍,这是拍的社团成员们摊位上的小玩意儿,你们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还有……” 他是真心热爱自己的摄影事业,一介绍起照片来,目光就亮的惊人。 我听的仔细,看的也认真,对预览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更是尤其在意,并且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推算着他拍照的具体位置和躲去无人处放古典乐的可能性。 答案是绝无可能。 夜光集市周围最不缺的就是人,他们有的在说话聊天,有的在嬉闹玩笑,不远处更是能听到其它地方传来的音乐广播声。 D先生想在这种情况下接电话不难,但要保证不露破绽就不容易了。 我想的入神,直到莫名感受到寒意,才意识到容云衍不知何时已经挤过来站到了我和姚呈明身后。 第172章 姚呈明的反常 他们两个身量相当,但他毕竟是要高一些,视线莫名就有了压迫感。 姚呈明其实是不想给他分享照片,可要是不给他看,就也没法给我看,所以只能是按捺着。 相比之下,容云衍只是视线冷,态度还是正常的,他话音落下来:“听闻摄影师都有自己钟爱的风格,看来姚先生你倒是跟别人很不一样。” 他年龄比姚呈明大,论资排辈的话是姚呈明的学长,这声“姚先生”怎么听怎么像阴阳怪气。 姚呈明头也不抬的反击:“比不过学长别致,别人回校参加校庆是回忆青春,联络同学,再现实功利一些的话也就是扩展人脉,但你不一样,你是来猎艳的。” 这话既是说给容云衍听的,也是用来提醒我的。 在他看来,“林小月”只是个被容云衍所谓的绅士假面欺骗的无知少女。 他多在她面前揭露几次容云衍的真面目,她脱离苦海的可能性就越高。 我早就习惯了他们的针锋相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便还把注意力放在照片上,直到一点柳暗花明的线索出现在我眼前。 这还得多亏了容云衍那句本意用来挤兑姚呈明的话。 姚呈明拍照的个人风格很明显。 虽然他也尝试过走出舒适区,但习惯是骗不了人的,他先前参加展览时用的照片就都是一个路数的。 可此时相机预览里的照片却不是这样,以烟花照片为界,前后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拍的。 我用调侃的语气问了句:“这张看起来怎么手有点抖,不像是你应该有的水平。” 姚呈明的反应几乎是立刻就不对劲了。 他一改上一秒还能跟容云衍唇枪舌剑的态度,表情顿时变了,眉头也皱得很深,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年纪尚轻的学生了。 “大概是因为当时有点太激动了吧。”他不想多谈,就这样把话题带了过去。 这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很入戏的装出被吓到了的模样:“不好意思,我没有说你拍的不好,只是觉得这张照片有点不一样。” 其实何止是这张不一样,这之前的每一张都不一样。 它们各有各的风格,简直像个拼盘。 容云衍稍微怔了一瞬,看向我的眼神变得狐疑起来。 他很了解我的个性,自然也看得出来我根本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有意打探什么。 “你……”他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我的动作给挡回去了。 我借着背起双手的动作,轻轻敲了下他的手背。 他接收到我的暗示,很明智的选择了噤声,只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打算看戏。 姚呈明自听到我疑问的瞬间,注意力就全都转移到这边了。 他压根没听到容云衍出声,这时便同我解释道:“抱歉,我也没有责怪你,而且你说的对……有些照片确实没拍好,是我献丑了。” 他急匆匆的把相机拿走,是不想再让我继续看下去了。 我没能打探出他的具体去向,但是见好就收,寒暄几句就不再往下问了:“没有,你拍的很好看,之前不是说是拍给校报的么?我很期待在封面上看到你的作品。” 没办法,再不点到为止的话,姚呈明恐怕不是起疑就是翻脸了,他对“林小月”的熟悉和好感还不足以支撑起我的试探。 容云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 他直接了当的问:“是献丑了,还是拍到了不该拍的东西,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你什么意思?”姚呈明的脸色当时就垮下来了。 容云衍绝对是看出来了,但是面不改色还在激将:“我是说你心里没鬼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被说照片拍的不一样?是相机不是你的,还是你利用它给自己做了不在场证据?” 我听的心中咯噔一声。 在此之前,我绝对没跟容云衍交流过任何跟D先生有关的事。 他甚至连D这个所谓的代号都不知道。 可他竟然把我的猜测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难不成是我自己偶然间说漏了嘴,但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 我顿时有些维持不住平稳的情绪了。 可还不等我想法子掩饰,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发生在眼前,容云衍和姚呈明打起来了。 先动手的人是姚呈明,他正处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怕明智容云衍是在用激将法,也仍旧无法在事关人品的揣测下保持冷静。 我下意识的想把他们分开:“这是在学校,你们——” 话未说完,姚呈明把相机抛到了我怀里:“你帮我拿着!” 下一秒,他失去相机的掣肘,直接一拳擂到了容云衍脸上,将容云衍打的失去重心,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等他再抬起头来,脸颊上多了道醒目的淤青。 我看的清清楚楚,容云衍绝对躲得开这一击,可是他没有,反倒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姚呈明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异样。 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上前扯住容云衍的衣领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针对我?陪她到最后的人是我,一直记着她的人也是我!” 他一直都在为沈棠的事怨恨容云衍,哪怕案情日渐清晰,知道了罪魁祸首是渔村也一样。 容云衍目光一暗,已经攥紧成拳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开。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反击,而是定定的看着姚呈明说:“嗯,我应该替她谢谢你,所以你打吧,就当是还了你这个人情,以后算是两清。” 这还真是什么气人说什么,别说他之前有故意刺激姚呈明了,就算他一直客客气气的,这番话讲出来,姚呈明照样是不怒不可遏才怪。 我终于意识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连忙低头看起了预览里的照片。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路过的学生,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解,是完全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在校庆日打架。 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在放松,怎么会有人这么闲得慌? 看热闹的人很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倒是成功挡住了我的动作。 我用最快的速度翻看着照片,以免事情闹得太大,会给双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