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于好》
7. 分手
第七章 分手
事发第二天晚上,傅敬言才恢复意识。万幸除了脑震荡,身上没有其他伤。
劫后余生,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护士要手机。
护士表示不知情,“您的皮夹在外套口袋里,但我们没有看见您的手机,或许被路人或警方拿走了。”
躺在病床上的傅敬言侧过头,避开后脑勺钝疼的伤处,对护士说:“能否请你帮我联系警方?”
护士点头:“没问题,但是您现在需要休息。”
“等等。”傅敬言叫住准备离开的护士,撑着身体坐起来,“请问哪位医护人员的电话开通了国际通话,我想付费借用一会儿。”
“您要联系您的家人吗?”护士看着他的东方面孔说,“我需要先问一下才能答复您。”
“谢谢。”
几经波折,护士为他借来一个同事的手机。
傅敬言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等待音却没有响起,语音提示“无法接通”。
他又拨了两遍,结果一样无法接通。
他皱起眉头,后脑勺跟着疼,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护士强制要求休息。
傅敬言的确有些犯晕,半昏迷地睡到次日早晨。
他再次向护士借手机,查询到公司前台的电话,打过去交待他们通知他的助理来医院。
傅敬言的助理是位聪明能干、做事妥帖的白人女性,她急匆匆赶到医院,警察刚好来做笔录。
傅敬言询问警察自己手机的下落。
警察遗憾道:“它损坏得很严重,不过我们将碎片作为物证收集了起来。如果您需要,我们将在案件侦破后还给您。”
傅敬言皱眉:“我的手机内有两张电话卡,很重要。如果它们没有损坏,请先还给我。”
他有一张办公用的本地电话卡,一张注册微信并用于和于洲及国内亲友联系的国内电话卡,后者在国外无法挂失补办。
警察愣了下:“我们没留意它们是否损坏,等我们回警局确认后,可以先还给您。”
“请尽快。”傅敬言对他们的工作效率不太满意,但别无他法。
“没问题先生,”警察说,“现在请您配合我们做笔录。”
傅敬言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事发经过,警察尝试询问更多细节,但他本就是误入案发现场,自然也无法提供更多线索。
送走警方,傅敬言叮嘱助理:“你帮我买一部新手机,再办理一张新电话卡。然后去趟警局,催他们尽快将我的电话卡归还。”
“好的。”
尽管有助理跟进,但是傅敬言还是在晚上才拿回手机卡。
此时距离于洲生气将他拉黑已经过去50多个小时,意味着他们失联整整两天,而现在是于洲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傅敬言国内那张电话卡没有损坏,他费了一番功夫重新验证,才在新手机上登录微信。
以前的聊天记录无法备份过来,但自动同步了一两条近期收到的消息。
置顶的那条便是于洲发来的:【我们分手吧。】
傅敬言一愣,第一反应是自己脑震荡还没好转,眼花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是于洲将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给他发了消息。
他相信肯定不止一条,是自己的失联不回复,让于洲赌气说要分手。
那时他还以为于洲是在赌气,并非真要分手。
只是这次生气的后果很严重,于洲将他的电话、微信全拉黑了。他无法联系上对方,连解释和道歉都没有机会。
傅敬言点开蔡晏的微信,给他打了个语音。
对面阴阳怪气:“哟,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给你发消息都不回。”
傅敬言揉着鼻梁问:“抱歉,有点急事。你之前说于洲是你朋友的师弟,能不能把你这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
蔡晏愣了下:“能是能,但你要他的联系方式干嘛?”
傅敬言:“问问他能不能联系上于洲。”
蔡晏不解:“不是,你自己男朋友你联系不上,还问——”他顿住,恍然大悟,嘲笑:“我知道了,你不会是被拉黑了吧?”
“少废话,快。”
蔡晏在电话那头啧啧摇头:“瞧你现在这副德行,当初让你帮我朋友照顾一下他师弟,你还不乐意呢。”
傅敬言捏着鼻梁的手顿住,无奈苦笑。
是啊,五年前他怎能料到自己会喜欢上于洲,还被对方甩。
*
五年前。
“我很忙,没空。”傅敬言在刚换的独立办公室,一边翻阅报表,一边拒绝了电话那头的蔡晏。
蔡晏不依不饶:“别啊兄弟,我一时嘴快,都给人打包票了,说我发小在国外牛逼坏了,绝对靠谱。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成不成?”
“再说我这个朋友和你是校友,他师弟也是你师弟,对方又刚好到你读研的学校交换,多妙的缘分,你跟人认识一下也不亏吧?”
傅敬言翻阅着文件不为所动:“我的校友和师弟不计其数,没空去认识。”
蔡晏顿了顿,放弃道:“说的也是,怪我,不该拿你吹牛逼、做人情。算了,我给他找个一日向导,就说是我朋友。”
傅敬言沉默一瞬,松口:“航班时间和联系方式发我。”
蔡晏一愣,意识到他答应了,兴高采烈道:“傅哥!你是我亲哥!我现在发你。”
“你只要去接个机,再把他送到学校就行,别的不用管。他语言没问题,自己能行的。”
傅敬言应了一声,“我在忙,挂了。”
一周后的星期六,傅敬言抽出时间去接机。
他没有听从蔡晏的建议举个写着对方名字的牌子站在那,甚至都没有提前加对方的微信。
只是用短信言简意赅地告诉对方自己身穿黑色西装,在几号出口等待。
航班落地,对方回复他:【收到。我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现在在排队取行李,马上出来。】
傅敬言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批批乘客从通道出来。
忽然间,人群中出现一个身穿白T恤和牛仔裤的东方少年。
傅敬言定神,眯了眯眼睛。
说少年不太恰当,毕竟对方读研二,已经二十三岁。
但浑身上下洋溢的那股青春的气息,另他在人来人往尽是异国面孔的机场,仿佛只误入丛林的小鹿。
对方很快也看见了他,微微惊讶一瞬,朝他走过来。
“于洲?”
于洲点点头,腼腆地伸出手:“你好。”
傅敬言伸手与他握了握:“你好,傅敬言。”
于洲发现对方的手比自己大一号,个子也比自己高,羡慕地多看了两眼。
“走吧,车在停车场。”
愣神间,傅敬言已经接过他手里的大号行李箱,推起来往外走。
“我自己来。”于洲连忙跟上去,握上拉杆时不小心按住了傅敬言的手。
傅敬言顿了顿,拉着行李箱转了下,“不用,跟上。”
于洲被迫松开拉杆,收回手跟上。
师兄说来接他的这位校友以前在学校很有名,性格也是出了名的高冷。
但他怎么觉得,对方人还怪热心的嘞?
手也很热。
大夏天穿西装,能不热吗?
于洲上了对方的车,见对方启动车子打开空调,又脱掉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隐约可见肌肉线条。
居然没有出汗的痕迹。
不科学,对方难道是行走的制冷机?
“直接去学校?”
傅敬言的话打断了于洲天马行空的猜想,他回答:“嗯,我和老师约好了,直接去报到。”
傅敬言系好安全带,一边听他说话,一边解开衬衫袖扣,挽起袖口露出手腕,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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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住方向盘,驾车驶离停车场。
“路程有点长,无聊可以睡觉,或者玩手机,不用刻意和我聊天。”
于洲抿唇,咽下打了半天腹稿的社交辞令,“哦。”
好巧,他也不喜欢尬聊。
但他也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在对方车上呼呼大睡,那不是把人当司机了吗?
于是他问:“我可以听歌吗?”
傅敬言瞥了眼导航说:“你可以连蓝牙。”
于洲顿了下,突然意识到,第一次坐别人的车就连蓝牙,难道就不冒昧吗?
“那还是算了,我听的歌比较小众,我怕你不喜欢。”于洲尴尬道。
傅敬言打着方向盘转弯,忽然问:“多小众?”
于洲没想到他会问,硬着头皮道:“一些国内的乐队。”
傅敬言瞥了眼中控屏幕:“可以放来听听。”
于洲:“……”
话说到这份上,于洲就不客气地连上了手机蓝牙,播放歌曲。
音乐声响起,于洲对他说:“你不喜欢可以切歌,但不——”不许嘲笑我的品味。
“不要点评。”
傅敬言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故意评价道:“还不错。”
于洲瞬间翘起唇角,有种品味被肯定的得意:“是吧?这是我最近最喜欢的一首歌。”
傅敬言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勾了勾唇角。
音乐声在车内流淌,于洲哼着曲调——
【我的宇宙 已经足够
请你不要随便就闯进来
我不要再对谁产生依赖
我不想猜
这是一种自爱】(《足够》-银河快递)
*
于洲将自己喜欢的歌都推荐了一遍,傅敬言也很给面子地给予好评。说好不必聊天的两个人,一路聊到了学校。
“到了。”傅敬言停下车。
于洲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天话有点多。他解开安全带下车:“不好意思,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傅敬言说没关系,下车帮他从后备箱取出行李,问:“知道学院在哪吗?”
于洲摇头,又拿出手机:“没关系,我有学校地图。”
傅敬言合上后备箱,推着他的行李箱说:“跟上。”
于洲愣了下,连忙跟上。他一边给师兄发微信:【傅师兄明明就很热情啊,他还亲自带我去报到呢。】
【他人还怪好嘞.jpg】
师兄:【???】
于洲收起手机,抬头就见傅敬言已经走出好远,正回头看着他。
于洲跟过去,解释自己刚刚在给师兄发消息报平安。
傅敬言顺势问:“你师兄是哪一届的?”
于洲答:“本科20届的,现在在我研究生导师手下读博。”
傅敬言:“比我小一届。”
于洲思考片刻:“这么看我们刚好差了四岁,差了一整个本科。”
傅敬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到了,建筑系。”
于洲语言没问题,证件和材料也齐全,顺利办完了报到手续。
却被老师告知:“你早到了一天,交换生的宿舍刚安排好,还没打扫。如果你不着急,可以明天或后天办理入住。”
于洲微微皱眉:“如果我今天要住呢?”
“那你可能得自己打扫。”老师耸了下肩,“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那里还缺少一些必备的家具。”
于洲无奈:“……那我还是住酒店吧。”
他有些沮丧地离开办公室,对门口等待的傅敬言说明了情况。
然后请教:“你知道学校附近哪个酒店比较安全吗?”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他一个人住酒店,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
傅敬言扶着他的行李箱拉杆,指节紧了紧又松开。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
8. 照顾
第八章 照顾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于洲不好意思道。
“不会。”傅敬言丝毫不提自己租住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的事。
他帮于洲推着行李箱往外走,“走吧,先去吃饭。”
于洲:“我请你吧,今天太麻烦你了。”
傅敬言说:“你师兄托我照顾你,怎么能让你请客?”
于洲没想到师兄的面子这么大,明明自己出发前师兄还强调,傅师兄只是他朋友的朋友,千万不要太麻烦对方。
“那下次,我请你。”于洲承诺道。
傅敬言应了声,又问他喜欢吃什么。
于洲说自己不挑食,好吃就可以。傅敬言推荐了两家西餐厅,于洲在网上搜索菜单和评价,看见价格深吸一口气,迟疑道:“会不会太贵了?我们随便吃点就可以。”
这就是金融大佬的实力吗?
傅敬言说没关系,“你落地的第一顿,可以吃好点。”
于洲没想到大佬也这么有仪式感,厚着脸皮选择了其中一家。听大佬的,吃好的。下次再请回来。
晚餐过后,傅敬言载着于洲回到公寓。
公寓面积不大,两室一厅,装修风格很简约,家具以黑白灰为主,收拾得很干净,像个样板间。
于洲被傅敬言带着参观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对方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另一间布局成了书房,并没有放床。
“……”
不如,他还是去住酒店吧。
正想着怎么开口,傅敬言道:“你睡主卧,我睡沙发,待会给你换套干净的床上用品。”
“别!”于洲不好意思道,“我睡沙发就好。”
傅敬言却不同意:“没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如果这样,我不如给你订个酒店,让你住舒服点。”
“那倒也不必。”于洲妥协,“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
傅敬言无奈:“这句话你今天已经说过很多次,没必要这么客气。”
于洲不好意思地耸了下肩,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傅敬言满意了,勾起唇:“你先去洗漱,洗漱用品和吹风机都在浴室。洗衣机在阳台,有烘干功能。”
“OK!”
既然傅师兄这么热情周到,于洲也不再磨叽,麻溜地收拾洗漱。
他洗漱完,发现沙发上已经放好了枕头和被子,卧室的床单被套也换了个颜色。
“洗完了?”傅敬言从厨房出来,递给于洲一瓶水,“家里只有咖啡和矿泉水。”
“谢谢。”于洲接过水,心想不愧是大佬,喜好单调得很符合刻板印象。
不过大佬的品味还不错,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于洲刚刚悄悄记下了牌子,打算自己也买一套来用。
“你要休息了吗?”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回答对方。
“差不多。”
“都可以。”
一些没用的默契,让两人同时顿住,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傅敬言说:“那你早点休息。”
于洲点了点头,回到卧室。
新换的床单被套上有晒过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于洲觉得很好闻。
他之前也去过一些工作后独居的朋友家里,独居的男人家里一般都不太整洁,某位朋友家还有异味。
但傅敬言看起来像是有洁癖和强迫症,家里纤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唯一多余的东西就是于洲的行李箱和背包。
对精英大佬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于洲倒时差,有些睡不着,捧着手机和国内的朋友热聊。
结果就是天色将明时才睡过去,手机滑落到被子中间,被他翻身一压,闷得死死的,闹钟动静一点都没泄露出来。
他一直睡到中午,迷迷糊糊睁眼,满床找手机,一看时间还以为还是晚上,倒头又睡了下去。
三秒后他突然弹跳而起,看了看手机,又跳下床拉开遮光性极好的窗帘,被太阳狠狠晃了晃眼睛。
完蛋了!
他还想着早点起来帮忙做早餐呢!
于洲拉开卧室门,鬼鬼祟祟地探头,没有发现傅敬言的身影。但对面的书房门开着,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听了一耳朵,是傅敬言在打电话交待工作。
但今天不是周末吗?!
原来大佬都这么卷。于洲不理解,刻板印象再次加深。
他趁对方在忙,赶紧去浴室洗漱——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在傅敬言家里睡懒觉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他迅速洗漱完,出来就见傅敬言在客厅讲电话。对方听见动静回头,捂住听筒对他说:“早餐在餐桌上。”
于洲:“……”
他配吗?十二点多还吃早餐?
但于洲还是把傅敬言给他留的三明治吃了,因为对方的电话听起来还要讲很久,可他已经饿得不行了。
他一边吃,一边观察傅敬言。对方的外语很标准,腔调很优雅,又自带一股气场,能让于洲这个不相干的人都不自觉地听他说话。
只是专业术语太多,于洲不能完全听懂。
这就是成熟男人和自己的区别吗?于洲不确定地想,
等傅敬言打完电话,于洲才开口:“不好意思起晚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傅敬言愣了下,看向他面前干净的餐盘:“……现在?”
于洲:“……”
“看你饿不饿啊。”于洲端起餐盘去厨房洗干净,“你饿我们就现在去,不饿就晚点。”
傅敬言勾了下唇角:“我不饿,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可以等我半个小时吗?”
于洲连忙点头:“OK!”
*
两人外出吃完午餐,于洲接到老师的电话,通知他宿舍可以办理入住了。
于洲把这个消息告诉傅敬言,开心道:“今晚就不用麻烦你了,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搬过去。”
傅敬言开着车,面无表情:“嗯,我送你过去。”
研究生(交换生)宿舍也是公寓式,房子比于洲和傅敬言的年纪加起来还大,但里面翻新过,还算干净整洁。两室一厅的格局,意味着于洲会有一位室友。
但于洲先到,挑选了朝阳的卧室,然后拿出手机记录缺少的生活用品。
“被子、四件套……纸巾、垃圾桶……”于洲念叨着,简言之就是啥都缺。
傅敬言倚在门边看着他,等他记录完,站直身说:“走吧,带你去超市。”
于洲叹了口气:“又要麻烦你了。”
傅敬言笑笑:“不差这一次了。”
他带于洲去了一家综合卖场,生活用品都能一次性买齐。
于洲特意挑选了和傅敬言同款的洗漱用品。
只是一大堆必需品买下来,结账刷卡的时候就难免有些肉痛。于洲看着手机短信显示的可怜巴巴的余额,表情也变得可怜巴巴。
傅敬言除了在谈判桌上,很少去观察别人的表情。但这两天,他观察于洲的时候格外多。
大概是因为……很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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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
无关利益的鲜活,并不令人讨厌。
所以傅敬言也不自觉释放出最大限度的善意:“四件套需不需要清洗一下再换上?”
于洲微顿:“需要,但是……”宿舍还没有洗衣机。他打算等室友来了商量下,要不要一起购买。
“可以去我家清洗烘干。”傅敬言建议。
于洲怔住,这怎么好意思?
傅师兄也太热心了点,和师兄说的高冷完全是两模两样。于洲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遇到骗子了。
不可能,骗子对他这么好,图啥啊?
于洲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去傅敬言家里清洗四件套。
等待烘干的时候,于洲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和傅敬言闲聊:“师兄,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傅敬言点头。
于洲接着问:“你是I人吗?”
傅敬言一边回复工作消息,一边道:“如果你是指MBTI,我大概是。”
“大概是?”
“因为没测过。”傅敬言说,并不是每个人都热衷于这种人格测试,就比如他。
“那你有兴趣测一下吗?我发你。”于洲拿出手机,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加傅敬言的微信。
“师兄你用微信吗?”
“不常用。”傅敬言打开微信,将二维码展示给于洲。
于洲一边扫码添加好友,一边问:“那你们一般都用什么联系沟通?”
傅敬言说:“公司有内部通讯软件,其他时候用邮件、电话或简讯联系。”
“真好。”于洲感叹,“国内微信已经变成工作软件了,我们导师发通知和分享文献都是往微信群里丢。”
“你通过我一下。”
傅敬言看到了他的微信昵称:宇宙。
于洲,宇宙。
不需要修改备注就知道是他。
傅敬言直接点了通过,随后点开他发来的链接完成测试。
“INTJ。”傅敬言将手机页面展示给于洲看。
于洲怀里抱了个抱枕,凑近了看他的手机,笑着说:“好巧,建筑师型人格。”
傅敬言:“你也是?”
于洲摇摇头:“我学建筑,但不是建筑师型人格。我是ISFP,探险家型人格。”
傅敬言找到ISFP的人格分析,校验和于洲有几分相符。
就听于洲说:“我们俩的差别果然很大,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I人。但是,你的I和我的I好像还不一样。”
傅敬言:“……?”
见他不解,于洲解释说:“我一度以为你是E人,但想想又不是。”
“你可能只是更喜欢独处,注重内在感受,但并不是真的内向,不擅长交际。”
傅敬言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有点太热情周到了。于洲心道。
他捏着抱枕思考了片刻,斟酌着说:“因为一开始,你表现得像是为了完成朋友的朋友的嘱托,不得不来接我。”
“但是现在,”于洲把脸往抱枕后藏了藏,语气里有点不确定地小心翼翼,“你看起来好像……想和我做朋友。”
这是可以说的吗?他躲在抱枕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傅敬言。
傅敬言怔住,面对他真挚又好奇的表情,短暂地语塞了片刻。
“……你说得对。”
他思考出答案,朝于洲伸出手,正色道:“很高兴认识你,于洲。”
于洲弯起唇角,伸出手同他握了握:“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朋友。”
9. 差异
第九章 差异
于洲在国外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不过这位朋友有点忙,再加上不习惯用微信,回消息总是很慢。
但于洲不介意。
他刚开学,还在适应环境,又没有其他朋友,习惯性给傅敬言分享校园生活,遇到问题还会向他求助。
傅敬言虽然回复慢,但回复得很认真,不仅有问必答,就连于洲随手拍张照片,配文字“哈哈哈哈哈”,他也会夸一句拍得不错。
但他很少主动分享什么给于洲。于是在于洲渐渐熟悉校园生活,学业也忙碌起来之后,两人自然而然就断了联系。
某天于洲下课,突然接到傅敬言的电话:“我正好在学校附近办事,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于洲顿了下,朝室友挥了挥手,对电话那头说:“好啊,你在哪?”
“你到学校门口等我,我五分钟后到。”
于洲在校门口上了傅敬言的车,系上安全带问:“怎么想起来找我吃饭了?”
他刚刚回想了一下,他们竟然有半个月没联系了。
傅敬言一边开车一边说:“受人所托照顾你,总要了解一下你的近况。”
“哦。”
于洲心里有点说不上的失望,就听傅敬言接着说:“作为朋友,也想关心一下你的情况。”
“哦。”同样一个字,却比刚才那声轻快明媚了许多。
还是傅敬言推荐的餐厅,于洲和他聊起自己的室友、同学和导师。
“我室友是个H国人,口音有一点奇怪。不过他很厉害,很有想法……”
“我们导师特别严肃,上他的课我都不敢走神……”
“班上有个同学对中式园林很感兴趣,每年都要假期都要跑一趟苏州。我们约好下次放假一起去。”
傅敬言静静听着,给他的杯子添了点水。
于洲下意识端起来喝了一口,随后顿住,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不会。”傅敬言很给面子。
于洲松了口气:“你不会觉得我烦就好。”
“你有时候不回我,我又不好意思一直给你发消息,怕打扰你。”于洲分析自己后来为什么没给傅敬言发消息,原因大抵如此。
“我在这边没什么朋友,有时候想吐槽都不知道找谁。同学他们又不会中文,用外语沟通总觉得差点意思。所以才攒了好多话想说。”于洲说到最后有些沮丧,低下头扒拉碗里的土豆泥。
傅敬言始终认真听着,直到他说完才开口:“没关系,我的回复不一定及时,但我会尽量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于洲抬眸,突然发现,像傅敬言这样一板一眼的人竟然有点酷。
后来于洲和傅敬言的联系又多了起来。
偶尔于洲也会主动约他吃饭,但对方工作繁忙,经常没有时间,于洲已经学会了提前一周约他。
一个周末,傅敬言收到两张合作方赠送的艺术展门票。往常他都会转赠给助理或其他同事,这次却自己留了下来,问于洲有没有时间。
于洲却告诉他,室友邀请他参加一个派对。
傅敬言问:【同学派对吗?】
于洲:【不是,是和他的一些朋友。】
【我室友很E的,刚来没多久就混熟了学校附近的酒吧圈子。】
【他之前也邀请我和他一起去,但我不喜欢太吵的地方,已经拒绝他好几次了。】
傅敬言看着他的回复皱眉:【但你其实这次也不想去,对吗?】
于洲:【对啊,我又不爱喝酒。】
【但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猫猫抓狂.gif】
傅敬言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他能通过这种无用的社交行为获得快乐,但你和他不一样。】
他用词委婉:【他那些朋友……和你大概率玩不到一块。】
于洲:【可是我已经拒绝他好几次了,这次再拒绝感觉不太好。】
【而且他说了,知道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这次就在他一个朋友的家里搞派对,才又来邀请我。】
傅敬言还是不能理解于洲的顾虑,建议道:【直接拒绝,说你有约。】
于洲苦恼:【可是他约我的时候,我已经说了我周末暂时没有安排。】
原来是自己“约晚”了,傅敬言皱了皱眉头,回复:【那随你。】
于洲觉得他可能有点不高兴了,道歉:【对不起啦,我已经答应他了。】
傅敬言没生气:【不用抱歉,我只是不理解。】
于洲心想你当然不理解啊。
【因为你又不用和他打交道,会感到为难的是我,不是你。】
傅敬言回了一个:【。】
于洲捧着手机叹气,意识到自己和傅敬言的性格差异。
或许也不全是性格差异,如果有一天他也像傅敬言那么牛了,可能就不会因为拒绝别人也不好意思了。
于洲还是去参加了派对。
但是他没想到,这群人在公寓里玩得这么疯。
一开始还只是喝酒和玩游戏,他们邀请于洲一起,于洲表示自己不会,拿了一罐啤酒在旁边装装样子。
有个男生不放弃,伸手想揽于洲的肩膀,要跟他喝酒。于洲的室友将男生挤开,玩笑着说:“No!别欺负我朋友。”
于洲感激地朝室友笑了下,到这里为止,他都还能接受。
直到他看见有人开始吸那种东西。
于洲直接僵住了,眼底难掩震惊。
室友用肩膀撞了下他,提醒道:“别露出那副表情,他们会觉得你另类。”
于洲慌忙垂下眼睛,心不住地发慌,低头攥紧手中的啤酒罐,又默默将其放回茶几上,再也不敢碰了。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将于洲吓了一跳。
他拿出手机,读完消息如蒙大赦。
傅敬言:【结束了吗?】
【要不要来接你?】
于洲立刻回:【要!】
【瑟瑟发抖.jpg】
傅敬言立刻打了电话过来,于洲起身对室友说:“我朋友找我,我先回去了。”
室友看出他的不适,将他送出门,“我今晚不回去,你自己早点休息。”
于洲点头,接通手中一直震动的电话:“喂。”
傅敬言:“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来。”
于洲将地址发过去,说话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发你了,我现在已经出来了,在外面等你。”
傅敬言的声音沉稳得令人安心,安慰他:“我马上到,不用挂电话。”
于洲“哦”了声,就这么举着手机,听着傅敬言开车的声音,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还叮嘱那头的傅敬言:“你慢点开。”
“到了。”刹车声和傅敬言的声音重合,车窗降下,傅敬言让于洲上车。
于洲憋不住话,一上车就把晚上的事情说了。
傅敬言叹息:“我提醒过你,他的圈子不适合你。”
于洲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虽然事实证明你是对的,但是你现在这么说,还是有点讨厌。”
傅敬言顿了下,“抱歉。”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傅敬言突然问:“要不要吃火锅?”
于洲眉头舒展:“要!”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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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洲觉得自己浪费了傅敬言的两张艺术展门票,后来买了别的票,约傅敬言去看展。
傅敬言将周末的时间空出来,欣然赴约。
他们一起逛艺术展,研究艺术馆的结构,聊建筑,也聊人文。
于洲给傅敬言分享自己家在乡下的院子,有池塘,有花园,有阳光房……每一个细节都是他自己设计的。
“一开始我的想法很夸张,在我看来是很酷的设计,但是我爸说不切实际。”
“他跟我说,建筑是服务于人的,我虽然有很多想法想落地,但是这栋房子首先是我们的家,不能只考虑我的想法,更要考虑它作为家的属性,考虑每个家庭成员的喜好和习惯。”
离开展馆,于洲还在和傅敬言分享自己的设计思路。
“我觉得我爸说的很对,所以就把花园的一半改成了菜圃,留给我奶奶种菜。还去掉了一些我觉得酷但其实不实用的东西。”
“不过我爸也支持我保留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以后要是有机会,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傅敬言点头:“我很荣幸,不过我以后大概很少回国。”
于洲愣住,看向他:“那……你是决定在国外定居吗?”
傅敬言:“有这个计划。”
于洲:“那你父母呢?”
傅敬言说:“我们家的人不像普通家庭那么亲密,我父母都有各自的事业和圈子,对我在哪定居没有要求。”
于洲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嗯……这样也挺好的,比较自在。”
傅敬言看出他有意宽慰自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要去逛超市吗?”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来得及,可以回家做个晚餐。”
于洲眼睛一亮:“你还会做饭?”
傅敬言:“为什么不会?”
“我只是没想到。”于洲感叹,“因为你家厨房看起来很干净,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我以为你只会做三明治配咖啡。”
傅敬言坦言:“我的确不常做饭,因为没有时间。”
他不是每个周末都能像今天这样悠闲。
于洲了然:“那就去超市,我也会做一点点。”
两人上了车,傅敬言问他:“一点点是多少?”
于洲骄傲:“西红柿炒鸡蛋。”
“嗯,不错。”傅敬言很给面子,也很贴心,“你好像喜欢酸甜口偏多,吃不吃番茄牛腩?”
“吃!”于洲很喜欢,“你会做?我能跟你学吗?”
傅敬言:“可以,但要交学费。”
*
于洲和室友的关系渐渐疏远,除了交流学业很少接触,但周末多了一个去处——傅敬言的公寓。
他向傅敬言学厨艺,学费是每次给傅敬言家里带一束鲜花。
傅敬言每周末至少有半天在家,和他一起买菜做饭。
他的书房里加了一张床,于洲偶尔会留宿。学期结束的时候,于洲甚至在傅敬言的衣柜里有一格位置,叠放他的换洗衣服。
马上就是圣诞和元旦节日,学校会放假,于洲决定回国。
他和傅敬言聊起自己买了后天的航班,“你不是也放假吗?不回去?”
傅敬言摇头:“没必要。”
于洲愣了下,不明白什么叫“没必要”。
回家是因为思念,不是因为“必要”。
但傅敬言好像没有“思念”这种情绪,对故土也没什么留恋。
于洲突然意识到,傅敬言说要在国外定居,不仅仅是计划,而是已经在执行中。
这是对方的决定,本来不关他的事。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感觉有一点遗憾和可惜。
10. 恋爱
第十章 恋爱
傅敬言的假期很短,过完元旦就回到了工作岗位。
于洲的假期却很长,要到1月中旬,新学期开学才会返校。
傅敬言已经习惯将周末空出来,却发现已经没有人需要他回家。于洲的假期生活似乎很丰富,偶尔会发朋友圈,但因为时差,和他聊不了几句天。
周末变得无趣,傅敬言便将精力又放回到工作上。
公司的人事任免通知下来,给他升了职。尽管不喜欢应酬,但是傅敬言还是组织了部门聚餐。
他们这个圈子不盛行酒桌文化,但他一个华人做到公司高层,部门里的人也不是都服他,祝贺里还要夹杂一些酸话。
傅敬言表情冷冷淡淡的,照单全收,只是到底心情不好,多饮了几杯。
代驾送他到家已是深夜,傅敬言摘了眼镜,揉着额头踏出电梯,恍然间看见一个人影,蓦然脚步一顿。
于洲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听见电梯声抬头一看,立刻起身:“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啊?”
他走近,闻见傅敬言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嗯。”傅敬言定在那,他没戴眼镜,看着于洲走过来,从模糊到清晰,才确定不是幻觉。
“你——什么时候到的?”傅敬言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没有错过于洲的消息,“不是说后天的航班?”
于洲说:“晚上到的,导师临时通知,让我们尽量提前一天到,我就把航班改签了。”
怕飞机晚点,深夜才到,他就没告诉傅敬言,免得对方要半夜来接机。
傅敬言能猜到,但不赞同:“下次提前告诉我,或者至少在抵达后给我发消息,别在门口傻等。”
他打开门,帮他把行李箱拎进来,关门时突然顿住,回头对于洲报了一串数字。
于洲不解:“?”
“密码。”傅敬言重复了一遍,“下次你可以直接进来。”
他的私人领地意识很强,之前于洲虽然经常来他家,但他没想过把密码告诉对方。但如今,他主动越过这条线。
于洲愣了下,点头:“哦。”
又解释道:“今天是例外,平时我也不会不打招呼就上门的。”
说起这个,他把行李箱拎过来,道:“我是来给你送新年礼物的。”
傅敬言顿了下,没问他是什么礼物,也没问他为什么要一落地就来。
而是弯起唇角说:“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在书房。”
于洲停下开箱的动作,跟着傅敬言走近书房。
“卢浮宫的建筑模型?”于洲拆开礼物惊讶道。
傅敬言:“嗯,前段时间偶然看到的,猜你应该会感兴趣。”
他应酬时在一家餐厅的展柜看到这架模型,便问老板是从哪里购买的。
得知是老板在欧洲旅行时所购,又详细问了地址,托人代购回来,前两天刚到,正好作为一份新年礼物送给于洲。
于洲不知道这份礼物的来历如此曲折,但也已经足够惊喜。
他接触过不少建筑模型,眼前这个却格外令他爱不释手,恨不得通宵把它拼出来。
“先休息,”傅敬言劝道,“它是你的,又不会跑。”
于洲恋恋不舍,晚上睡在书房,忍不住偷偷将它拆开,才发现说明书和标签都是法语,产地巴黎。
他用翻译软件查询了产品信息,得知这个模型师巴黎一家艺术工坊手作,并不在线上销售。
于洲突然就不着急拼它了——满怀心意、来之不易的礼物,值得被更加珍视。
他要明天起来好好拼。
*
新学期,于洲变得格外忙碌。时间一晃而过,一年的交换学习就要结束了。
于洲的结课作业完成得非常好,向来严肃的导师给予了不错的评价。
但于洲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连关系已经疏远的室友都看出他情绪不高,问他怎么了。
于洲自己也不明白,摇头说没怎么。
室友看出他不愿意多聊,没有继续追问,送了一个小礼物给他,“离别礼物。虽然我们没能成为朋友,但是依然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于洲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打包好了行李,“抱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室友潇洒地转身出门,“我提前走,明天的航班,今晚告别派对——”
他朝于洲眨眨眼,于洲莞尔,朝他挥手:“玩得开心。”
送别了室友,于洲接到傅敬言的电话。
“今天结课?”
“嗯。”于洲低声应,情绪不高。
电话那头的傅敬言沉默了片刻,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一直逃避的问题被傅敬言提上日程,于洲突然顿住。
盯着室友送的“离别礼物”,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不舍得和傅敬言告别的。
“再看吧,不着急。”
于洲没有正面回答傅敬言,挂了电话却开始整理个人物品。
床单被褥带不走,可以捐给回收机构;衣服、收纳箱……杯子、餐具……没用完的洗护用品……
怎么一清点才意识到,好多东西都是和傅敬言一起逛超市买的。
这个咖啡杯当时买一送一,另一个在傅敬言家里。
还有那座好不容易拼完的卢浮宫模型。
扔了或捐赠都有点舍不得,于洲有点纠结,精挑细选半天,选出一些能带走的,剩下的打包装在箱子里,周末搬去了傅敬言家。
“我这两天在收拾东西,这些都是不好带走的,你看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捐给福利机构。”
傅敬言皱眉,看着占据了箱子一半空间的模型,问:“这个也不要了?”
“这个不是!”于洲连忙道,小心翼翼地把模型取出来,“这个我不舍得拆,但是不拆又带不走。”
他捧着模型看向傅敬言:“所以我想把它留在你家,可以吗?”
傅敬言沉默。
于洲急忙补充:“它不占地方的,只要在你书房里腾出一点点位置给它就好。”
傅敬言最终点头,接受于洲退还自己送给他的这份礼物,也接受了那箱当初一起购买、最后被于洲“遗弃”的生活用品。
也接受,天下无不散筵席的遗憾。
“去超市吗?”傅敬言问,“最后教你做一遍番茄牛腩。”
于洲大概没有厨艺天分,学了大半年,中餐、西餐都学会了几道,唯独这道番茄牛腩,做出来总是差点意思。
这次也不例外。
“为什么呀?”于洲沮丧道,“是我的味觉有问题吗?”
他夹了一块到傅敬言唇边:“你尝尝,明明是一样的配料和步骤,为什么就是没你做的好吃?”
傅敬言尝了尝,评价道:“还不错,已经很好了。”
“真的吗?为什么我觉得不行?”于洲有些急躁,抓起傅敬言的手,“难道是你天生长了一双做番茄牛腩的手?”
傅敬言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低声说:“我做的也没有大厨水准,你回去再练练就好了。”
“不行!”于洲抓着他的手,“回去后吃不到你做的番茄牛腩,我真的会哭——”死。
他止住就在嘴边的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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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电似的放开了傅敬言的手。
不对劲!
他在焦虑什么?一道番茄牛腩而已。
于洲的内心山呼海啸,傅敬言却淡然地收回被他握过的手,轻捻指尖,说:“吃饭吧。”
*
告别晚餐后,两人默契地减少了联系。直到航班定下,于洲才发消息告诉傅敬言。
回国那天,傅敬言送他去机场。
车载音响自动连接上于洲的手机蓝牙,播放他喜欢的歌。
【我的宇宙 已经足够
请你不要随便就闯进来
我不要再对谁产生依赖
我不想猜
这是一种自爱】(《足够》-银河快递)
于洲突然觉得自己不喜欢这首歌了。他切到下一首歌,没注意到一路都有些沉默的傅敬言透过后视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抵达机场,于洲和傅敬言道别:“谢谢你的照顾,你要是哪天回国,找时间来南榕市,我请你吃饭——”
他顿了顿,牵起唇角笑了下:“虽然你大概率不会回去了。”
傅敬言却点头说好,“我尽量。”
于洲不知道他是不是敷衍自己,但也不重要了。
他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我走了,你回去吧。”
他挥挥手,拖着行李箱转身,觉得“再见”两个字其实也没必要说了。
“于洲。”
傅敬言突然叫住他,眼神克制地看向他,眼底有化不开的深意。
“如果我在这里盖一栋房子,有池塘、花园和阳光房,你愿意来设计它,然后和我一起生活吗?”
于洲愣住:“什么?”
什么房子?什么一起生活?
傅敬言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傅敬言朝他走近,眸光深邃得像要将他拽进去:“我很抱歉,我明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也不是合适的场合,但我还是自私地想告诉你——”
“让我这样无法保持理智审时度势的,是喜欢。”
“是我对你的喜欢。”
于洲心尖一颤,瞳孔颤动,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喜欢?
原来傅敬言对他,是喜欢?
傅敬言见他一直不说话,满脸尽是惊慌失措,垂眸道:“如果你对我没有相同的感觉,甚至对此反感,我很抱歉。”
他攥着拳后退一步,对于洲说:“一路平安,落地后——不联系也没关系。”
说完他转身,想尽量留下一个体面的姿态。
“我不知道。”于洲却突然出声,丢下行李箱跑到他面前。
“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不是喜欢。”于洲看向他,有红晕从耳朵爬上脸颊。
“但是我愿意。”
难为情的话说了出口,他变得勇敢起来:“我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就算没有带池塘、花园和阳光房的房子,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生活。”
“但是你得等等我,等我毕业——”
于洲的话没说话,傅敬言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他抱得很紧,声音微哑:“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多久我都可以等。”
我的宇宙,已经足够,但还是想邀请你闯进来,成为彼此的依赖。
有池塘、花园和阳光房的房子不仅是建筑,还是我想和你共同拥有的家。
于洲莞尔笑起来,抬手回抱住他,眼眶却慢慢湿润起来。
一半欣喜,一半不舍。
“怎么办?我不想走了。”
他鼻腔发酸,抱紧傅敬言,委屈地控诉:“你怎么不早点说呢?哪有刚谈恋爱就异地的!”
11. 回国
第十一章 回国
五年后。
傅敬言和于洲失联的第四天。
蔡晏给傅敬言回电话:“我朋友去找了他和于洲的导师,但对方也联系不上于洲。微信和电话都没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傅敬言一夜没怎么睡,担心的也是这个。
“但是朋友找到了于洲以前的学生信息表,上面有他父母的电话,我发给你了。”蔡晏说,“我朋友刚打了一下,他母亲的能打通,但没接。”
傅敬言精神一振;“能打通就好,我再试试,替我谢谢他。”
他挂了电话,拨通于洲母亲的号码。
等待音持续响起——
傅敬言曾见过于洲的母亲,只是当时没留联系方式。
那年于洲研究生毕业,借着毕业旅行的由头,出国找傅敬言。
他母亲正好来傅敬言所在的城市有工作,于洲难得有机会和她见面,还把傅敬言带去,介绍这是自己的好朋友。
但傅敬言能感觉到,于洲的母亲当时就怀疑他们的关系。
后来也如他所料,于洲说他母亲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令人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反对,所以傅敬言和于洲的关系算是在于洲母亲这里过了明路。
傅敬言打到第三通电话才被接起,对面响起一道女声:“Hello?”
傅敬言立刻答道:“阿姨你好,我是傅敬言。”
电话那头的女士沉默,傅敬言继续道:“我联系不上于洲,很担心他。”
于洲母亲却平静道:“我听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傅敬言瞬间意识到,对方知道于洲的近况:“他和您联系过?他还好吗?”
于洲母亲默了片刻才回答:“他没事。”
傅敬言松了一口气,转而道:“我们之前可能有些误会,我希望能联系上他,和他解释。”
于洲母亲这次沉默得更久,随后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于洲如果只是闹别扭,是不会轻易说分手的。”
傅敬言顿了顿,承认错误:“是,是我的问题。”
于洲母亲继续说:“我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我一直知道,他一直在追逐你的脚步,想和你在国外定居。”
“这事他刚毕业的时候就计划过,当时因为……”于洲母亲顿了顿,“因为他父亲职务晋升的关系暂时搁置,但我们都知道他一直没放弃过。”
“但是,”傅敬言听到于洲母亲忽然哽咽了一下,“我也希望你能体谅他,体谅他在国内还有牵挂、有不舍。”
“他偶尔也会感到为难,感到疲惫,会想要停下来歇一歇。”
傅敬言心头震荡,联系上人的惊喜被于洲母亲一番话砸得七零八落。他收紧下颚,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尊重于洲的决定。”
医院走廊,管慧挂断了电话。
她深呼吸几次,调整好情绪,重新回到病房,却见于洲正在给父亲擦身。
病床边垃圾桶内是刚换下的成人纸尿裤——人刚从ICU转出来,意识还没有恢复,无法控制排泄。
管慧刚平复的心情又翻涌起来,不禁红了眼眶。
如果不是这场车祸,她的爱人不会变成这样,她的孩子也不必做这些。
她偏头擦了下眼睛,调整情绪上前帮忙,对于洲说:“给你爸请个护工吧。”
于洲动作顿了下,反驳:“不用,我能照顾。”
“你需要休息。”管慧握住儿子的手,接过他手中毛巾,让他到一边去。
“你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醒了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你奶奶现在也需要人照看。”
虽然于洲的叔叔会照顾老太太,小姑子也从外地赶了过来,但于洲父亲又不可能由他们来照顾。
“我不希望你太辛苦。”她心疼地看向儿子,辛苦到没有时间处理自己感情和工作上的问题。
于洲其实也有些撑不住了,点头同意。
半个月后,于洲父亲还是没有清醒。管慧做主,将他转到了郊区的私人疗养院保守治疗。
于洲和奶奶一开始还担心费用太高,但看父亲/儿子在那边得到了更好的照顾,又觉得这钱花的值。
与此同时,远在国外的傅敬言正在与蔡晏通话。
“我打听到了于洲老家的位置,但你真要回来?”蔡晏再三确定,仍是惊讶,“不是回来一趟,而是辞职回国?你确定?”
傅敬言合上行李箱:“辞职报告已经审批通过了,我明天的航班。”
蔡晏:“……”
“牛啊兄弟。”蔡晏感叹,“我真没想到你追爱能追到这个地步。”
傅敬言顿了下,想起那天于洲母亲的话。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尊重于洲的决定。或者,换你来配合他的步调。”
他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后,意识到他和于洲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一次失联而已。
所以这次,他要去找于洲。
“那你工作找好了吗?”蔡晏问,“你辞职回国,肯定有不少猎头挖你吧?”
傅敬言:“有竞业协议。”
“草!忘了这茬。”蔡晏道,“那你不是不能干回老本行了?”
傅敬言依然很淡定:“工作而已,换一行不难。”
蔡晏:“……你牛!”有底气的人就是不一样。
蔡晏夸了他两句,突然想到:“对了!我家好像有个度假村项目,就规划在于洲老家那边。你要不要干脆来我这上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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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傅敬言思考了不到一秒:“可以。”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蔡晏惊得跳起:“我去你来真的?!”
傅敬言说:“Offer发我,年薪可以谈。”
蔡晏:“……”
爸!我把你常夸的别人家孩子拐到咱家打工来了!(叉腰)
*
蔡晏知道自己这个发小从小就执行力强,但没想到他说回国就回国,说入职就入职。
说好的年薪可以谈,但他开价后,傅敬言想也没想就签了合同,让他不确定对方到底是追妻心切,还是真的满意他开的条件。
但他很快就确定了。
因为傅敬言一落地就直奔于洲老家,甚至来不及等他和考察团一起。
可偏偏人是来了,又像个木头一样,在于洲门口眼巴巴地等待解释的机会,却始终解释不到重点。
蔡晏实在忍不住,替自己兄弟解释了几句。
果然,于洲了解了事情经过就紧张起他兄弟来。可傅敬言这个木头还在那里说他没事。
“死里逃生也叫没事?”蔡晏真想撬开傅敬言的脑子,看看他是不是基因突变成了恋爱脑。
“洲洲,有客人?”奶奶出来喊于洲吃早饭,正好听见蔡晏这声大嗓门,被吸引过来,“傅总?你怎么来了?”
于洲慌忙收敛表情,别开脸不看傅敬言。
傅敬言猜于洲大概不想让老人家知道他们的关系,给蔡晏递了一个眼神,礼貌对老太太说:“您好,我们这几天还在村里考察,特意过来和您打声招呼,多谢您前天晚上的照顾。”
蔡晏配合微笑。
奶奶笑道:“不用谢,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位是你同事?”奶奶看向蔡晏,“正好,来我家吃早饭,我煮了馄饨面。”
“不了奶奶。”傅敬言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于洲,知道他还需要时间消化,婉拒了老太太的邀请,“我们还要去村里看看,不打扰您了。”
于洲看着他坐上蔡晏的车离开,眼睫轻轻颤了颤,垂下来盖住一片湿润。
他曾经以为傅敬言的解释都是借口和谎话,却没想到对方隐瞒的真相是这样的惊险。
他瞬间失去了责怪傅敬言的立场,那些辗转反侧的痛苦和煎熬,好像也变成了他自作聪明不信任傅敬言和小心眼活该的下场。
他一面委屈,一面庆幸。
委屈于命运对他们的捉弄,庆幸于命运对他们的捉弄还留有一线余地。
因为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傅敬言了。
餐桌另一侧,奶奶看着低头吃面的于洲,眼看那碗面条泡涨了他也没吃多少,忍不住叹气:“洲洲。”
于洲抬头。
奶奶担忧地看着他:“这个傅总,是不是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人?”
12.抱歉
第十二章 抱歉
“就是你说过那个,在国外交换的时候很照顾你的朋友。”
奶奶也是突然想起,当年孙子在国外那段时间时不时会提起一位朋友,回国后反倒不提了。
她那时以为是回国后两人联系少了,就没放在心上,这几天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所以才断了联系,再见面又这么别扭。否则洲洲平时待人接物,是不会露出那些小脾气的。
于洲没想到老人家这么敏锐,胡乱点了点头:“嗯,我吃饱了。”
“坐下。”奶奶拉住他,“奶奶不问了,你好好吃饭。”
她看着孙子碗里那碗凉透的面,端起来进了厨房:“我再给你盛一碗。”
于洲食不知味,匆匆吃完,拿上车钥匙去疗养院看父亲。
“我和你一块去。”奶奶见他神思不属,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
自从儿子出车祸后,她心里一直有些后怕,每回于洲出门都要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
到了疗养院,奶奶去陪儿子说话聊天,于洲去找医生,想给父亲做个复查。
敲开主治医师的门,却看见傅敬言的身影,于洲顿时一怔。
疗养院露台。
于洲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怎么会来?”
傅敬言又是先道歉:“抱歉,没经过你同意,想来了解一下叔叔的情况。”
于洲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你就只会说抱歉吗?”
抱歉抱歉,都快变成傅敬言的口头禅了,他的犯了什么需要一直抱歉的错吗?
傅敬言却说:“我知道,我总是说抱歉,可能会让这两个字听起来毫无诚意。但我是真心认为自己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才向你道歉。”
“我在努力改正,希望你能看到。”
于洲心里像是被堵住了,傅敬言越讲道理,就衬得他越不占理。
“你不用抱歉,也不用改。”因为于洲其实心知肚明,傅敬言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是个很好很好的爱人。
就算不擅长谈恋爱,也一直用心在学、在进步的爱人。
他不该因为自己,变成这幅总是在道歉的模样。
可是他已经不想回头了。
“你没错,”于洲忍着颤抖的声音,残忍地说,“是我不想继续了。”
“对不起。”他也该向傅敬言说声抱歉才对。
傅敬言听到这心一紧,像是被一只手拽住了心脏,不断拉扯着往下沉。
于洲说:“我奶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只告诉她你是我在国外交换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希望你……注意分寸,不要让她看出来。”
奶奶年纪大了,父亲如今这个状态已经足够让她伤心伤神,于洲不希望她再为自己的事情忧虑。
傅敬言哽了下喉,尽管难以接受,但还是答应他:“好。”
*
之后几天,傅敬言没再出现。
但于洲听说考察团还在南榕市待着,时不时也会来村里。傅敬言在叔叔家订了一周的房间没退,却也没有再来住过。
叔叔来给奶奶送东西的时候说起这事,奶奶说:“你把房费给人退回去吧,他是洲洲的朋友,洲洲在国外交换的时候,麻烦过人家照顾。”
“他是小洲朋友?”叔叔惊讶道,“那我把房费给他退了,房间先给他留着,他行李还在里面。”
奶奶点头,又想了想说:“你也要做生意,可以打电话问问他,能不能让我们帮他把行李收拾下,放到家里来。家里的客房给他留着。”
叔叔点头:“行,我问问他。”
于洲从疗养院看完父亲回来,才知道傅敬言接到叔叔的电话后,派人过来取走了行李。
一颗心忽然间怅然若失,却又觉得这样也好。
都结束了。
*
南榕市中心城区。
傅敬言从国外托运回来的行李到了,蔡晏叫人帮他运到了新住处。
“怎么样,这套房子不错吧?”蔡晏说,“还有辆车,你签个字就过户到你名下。”
这些都是就职合同里约定好的,傅敬言没推辞:“谢了。”
蔡晏却说:“谢个屁,你肯来帮我,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
蔡晏之前爱自由,不肯为了接手自家公司去学管理,后来老爷子身体不好,不得不把担子接过来,却发现公司股东巴不得他是个草包,根本不服他。
傅敬言能来帮他,他自然谢天谢地。而且傅敬言的履历足够漂亮,公司那些股东想反对都不舍得。
他知道傅敬言不会要他家的股份,于是给他开了足够的年薪。反正傅敬言在投资方面是专家,有钱随便投点什么都不会吃亏。
“办公室也给你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过去报个到?”蔡晏问。
“下周。”傅敬言将寄回来的物品重新摆放在自己习惯的位置,拿起电脑包进了书房。
“那周末呢?”蔡晏跟进去问他,“你都回来了,要不要和老郭他们聚一聚?”
傅敬言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再说,最近没空。”
蔡晏看他那样有点嫌弃,故意刺他:“也是,于洲没原谅你,你做什么都没劲。”
傅敬言头也不抬,不理会他的讽刺。
蔡晏却道:“不过我不理解,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他对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漠?”
他看傅敬言回国追爱的急切模样,还以为他们会火速和好,你侬我侬。敢情只有傅敬言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次傅敬言给了他回应:“因为他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必须和好的义务。”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上的加密文件夹,“我没有主观犯错,不代表他就没有受到伤害。”
蔡晏怔住:“听不懂,说人话。”
傅敬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耐心道:“他需要我的时候联系不上我,那一刻的无助和煎熬折磨过他,不会因为我不是故意的,就能当没发生过。”
于洲因为他的缺席真真切切地难过过,这才是他觉得对于洲抱歉的原因,尽管这不是他有意造成的。
蔡晏听完,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样,“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是个情圣?!”
傅敬言却反驳:“不是。”
“因为……”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对好友坦诚,“我在医院醒过来,劫后余生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想尽办法却只得到一条他说要分手的消息,那时候——”
“我也怪过他。”
他欺骗不了自己,那一刻他其实也对于洲产生了怨怼。
他死里逃生也会后怕,希望得到爱人给予的关心才有安全感。可于洲却抛弃了他,任性地,狠心地,因为一次争吵就拉黑他,还要分手。
这样的念头尽管只产生过一瞬,也真实存在过。
后来得知于洲是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说的分手,他才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于洲,为什么解开误会后还是不想和好。
蔡晏这回真的哑口无言。
他想说傅敬言当时会有那种感受也正常,但那就意味着傅敬言说得对,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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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和好也正常。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蔡晏没招了,觉得谈恋爱真是麻烦。
傅敬言的视线回到电脑上:“整理证据,联系律师,帮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蔡晏惊讶:“你有证据?”
他探头往傅敬言的笔记本电脑看了看,随后惊讶地瞪大双眼:“我靠兄弟!你——你这不是真爱,就是变态!”
傅敬言:“……”
蔡晏仔细看了看:“你这些真的能拿出来当证据?完整且未经编辑的才能当证据吧。”
傅敬言顿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放心,没有你以为的那种东西。”
他的性格在某程度上来说古板又谨慎,加上珍视尊重于洲,不会留存那种东西。
蔡晏一想也是,傅敬言不是变态,干不出那种事。
这时蔡晏接到一通电话,扭头对傅敬言说:“你上次让我咨询的脑科专家有消息了,不过对方在北京,不轻易出诊。”
傅敬言立刻道:“拜托他,什么条件都可以。或者我亲自去拜访他。”
蔡晏无语:“你去有什么用,要病人过去才有用。”
傅敬言:“那也要先咨询他,用什么方式才能保证病人安全过去就医。”
蔡晏:“……”行行行,知道你必须要干成这事儿了。
他转头回复电话那边的朋友,请他帮忙安排。
蔡晏这边刚挂电话,傅敬言又接到一个。
“傅先生,您送来维修的手机损坏太严重,我们实在没办法修复。储存空间也有一些损伤,我们尽力恢复了部分,需要把这个部件寄回给您吗?”
傅敬言皱眉:“微信聊天记录恢复了吗?”
“这个需要您登录微信后自行查看,我们可以帮您组装一台临时用机,方便您使用。”
傅敬言揉揉额头:“谢谢,麻烦你加急寄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说好,并对傅敬言说:“您如果有其他设备登录过同一个微信账号,可以试一下同步消息记录,相隔时间不长的话,可以恢复部分消息。”
傅敬言一怔;“多谢。”
他挂了电话,点开笔记本上的微信客户端。
他不使用微信办公,和国内朋友日常通讯用手机微信就足够,这台私人电脑上的微信是用来和于洲视频的,同时不影响他处理工作。
于洲和他说分手后,傅敬言在新手机上重新登录微信,却没想起来登电脑上这个。
他点击登录,手机上弹出弹窗,他将“同步最近的消息”勾选上,点击登录——
页面开始加载,但他的联系人不多,聊天记录很快加载完毕。
于洲的微信依旧在置顶的位置,最新几条消息是傅敬言给他发的,都显示被拒收。
再往前翻就是于洲发给他那条:【我们分手吧。】
傅敬言往上翻,在这之前的消息也加载了出来——
他瞳孔一震,深吸一口气,握拳合上了眼睛。
原来于洲在父亲出事那两天,给他打了无数个未接通的语音和视频,还发了许多条语音。
傅敬言咬紧下颚,点开第一条。
于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傅敬言,我爸出事了……”
第二条:“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第三条:“你接电话,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拉黑你了,你来……你来帮帮我……”
他的泣音那么浓那么重,听得傅敬言心如刀割,溃不成军。
他的手颤抖着,有些不敢点开后面那些语音。
13.发芽
第十三章 发芽
“洲洲,快来看!”
清晨,于洲打着哈欠在菜园子里浇水。奶奶在一旁摘菜,忽然招手呼喊他。
“甜瓜种子发芽了。”
于洲迷朦的眼睛睁大,立刻走到奶奶身旁蹲下。
洒了甜瓜种子的地里冒出了几颗嫩绿的小芽,还没有于洲的指甲盖大。
但它确确实实发了芽。
于洲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是甜瓜苗?怎么和小时候见过的不一样?”
奶奶笑着说:“这才刚发芽呢,里面说不定还有杂草苗苗,长开了就能看出来了。”
“哦。”于洲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又积分雀跃,“我给它浇点水吧。”
奶奶乐呵呵地看着他忙活,没提醒他,这个天气发芽快,但是挂果的时候天就冷了,不晓得能不能长成呢。
好不容易有件让洲洲高兴的事,她才不会戳破它。
大不了过几天出苗了,直接移栽到顶楼的阳光房里。
只要肯花心思,种甜瓜算什么难事?
因为那几颗小小的甜瓜苗苗,于洲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下午去疗养院看望父亲,还与他分享了这个消息:“这次我肯定能种成,到时候分你一点。”
回家时还绕去镇上的农资店,咨询老板后,买了一袋有机肥。
哼着歌回到村里,却在家门口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车。
车窗降下来,里面的人却不陌生。
于洲皱起眉头,好心情消失,“你怎么又来了?”
傅敬言下车,从后备箱抱出一个纸箱:“我把国外的东西都寄了回来,这里有些你喜欢的。”
于洲眉头皱得更紧:傅敬言什么意思?分手了把个人物品也清算归还?
“我不要了,随你怎么处理。”于洲扭头道,“车挪开一点,不要挡在我家门口。”
傅敬言顿了顿,垂着眸说:“那我先帮你保管。”
于洲顿住,忍不住生出几分烦躁。
他想干脆利落地结束,傅敬言却偏偏要纠缠,还一副低声下气、逆来顺受的模样,好像他很过分一样。
他过分吗?
“你到底想——”干嘛?
于洲收住了可能真的有些“过分”的语气,但他真的不理解:“你回国这么久,不用回去上班吗?”
傅敬言站在车门边,垂眸看着他:“我辞职了,现在在未来地产工作。”
于洲一怔:“你疯了?”他以为傅敬言只是作为投资顾问之类的,暂时为未来地产的这个项目提供服务。
傅敬言却道:“没有。”
“你知道的,我从不冲动做决定。所以我很后悔,没有在收到你说分手的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回来找你。”
车里的于洲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不与他对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我当时以为,只要想办法联系上你,和你解释清楚,我们就能和好如初。”
傅敬言像个被丘比特罚站的学生,认真检讨自己:“后来我逐渐意识到我错了,迟了,我应该第一时间飞回来才对。”
“对不起,于洲,我很抱歉。”
没有重视你当时的心情,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于洲闭上眼睛,掩盖住眼底的红色。
傅敬言继续道:“你问我现在到底想干嘛,我的确在奢望你的原谅,想和你和好。但选择权在你。”
“除此之外,我今天只是……想见你而已。”
于洲怔了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谈不上原不原谅,”他声音有些不稳,“我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你还是回国外去,没必要为了我推翻你之前的人生规划。”
“为什么不可以?”傅敬言却说,“我的人生规划里,本来就包括你。”
“以前是你迁就我,现在不过是换我追随你的脚步而已。”
于洲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傅敬言的话说的很动听。
他差一点就动摇了。
但只是差一点。
*
于洲以为他已经和傅敬言说得够清楚了。
但是几天后,村子南边的空地突然动工盖起了活动板房。听村支书说,那就是未来地产在他们这暂设的“明溪村度假村项目部”。
活动板房盖好之前,傅敬言就带着一组人住进了于洲叔叔家的民宿。
他们拿着图纸和测绘工具,还有无人机设备,开始频繁在村里出入。
于洲偶尔会在村里遇到他们,傅敬言不再穿他的衬衫、西裤和皮鞋,而是换上了运动衫和登山鞋,戴着墨镜,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于洲知道他们对视了,也知道对方在自己转身后,依然看着自己。
台风天,南榕市下起大雨。
天气不好不便出门,于洲窝在家里看书。
看了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说笑声。他以为家里来了客人,下楼却看到傅敬言和叔叔、婶婶在客厅里,正在和奶奶聊天。
傅敬言面前放了一个小篮子,正在剥毛豆。
“正想上去叫你呢。”奶奶对于洲说,“你叔叔买了一只番鸭,说给我炖汤喝。我想着干脆弄几个菜,大家一起吃个饭。”
于洲点点头,对此没意见。但是谁能告诉他傅敬言为什么在这?
奶奶解答了他的疑惑:“傅总不是在你叔叔家住着嘛,又是你朋友,我就让你叔叫上他一起过来。”
于洲有些后悔告诉奶奶傅敬言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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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了。
“他们那个项目部,不是还有好几个人住在叔叔家吗?”
听叔叔说他们这波人要民宿管饭的,就喊傅敬言一个人过来吃独食,其他人不会有想法吗?
叔叔说:“这两天下雨,没法干活,傅总就给项目部的人放了假,他们都回市里了。”
于洲:“……哦。”
倒是听说傅敬言这几天带团队将村子和周围的山头都跑了个遍,估计是在勘测和选址,下雨天确实不方便。
就是没想到傅敬言会因为下雨给手底下的人放假。
但傅敬言上门做客已成事实,于洲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只能给他递了个眼神,希望他遵守承诺。
傅敬言和他对视了一眼,低头继续剥毛豆。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篮子里的毛豆就堆了起来。
于洲:“……”你还挺殷勤。
一顿只有于洲一个人别扭的午餐结束,傅敬言抢着洗碗,被奶奶拒绝:“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洗?你放着我来就好。”
于洲从奶奶手里接过碗筷:“这不是我的活吗?怎么都跟我抢?”
奶奶做饭,他帮忙,然后洗碗。这是他们家的“规矩”。
他将碗筷收进厨房洗,却发现傅敬言跟了进来。
于洲瞥了眼他,轻声说:“你没必要这样。”
傅敬言没吭声,拿起左边水池里于洲洗好的餐盘,打开水龙头冲去残留的泡沫。
于洲有点没脾气了,就听他说:“今天也只是想见你,所以才冒昧上门。”
于洲刷碗的动作一顿,嘟囔道:“我又不想见你。”
傅敬言沉默了片刻,“如果我的出现会让你感到困扰,我会尽量控制自己。”
不要太想你。
他没有说后半句,但于洲却听懂了。
他抿了下唇,残忍道:“只要不见,很快就习惯了。”
也不知道是在劝傅敬言还是说服自己。
傅敬言又沉默,然后突然说:“围裙散了。”
他擦干手,站到于洲身后,自然地抓起两根围裙带子,打了一个蝴蝶结。
于洲定在那,等围裙重新勒紧了腰身才意识到,傅敬言的动作太熟练太自然了。
好像他们还没分开的时候。
那时他们一起做饭洗碗,他经常偷懒不系围裙,傅敬言就会拿过来替他系上。
然后圈住他的腰,偷亲一下他的后颈或耳朵。
但此刻,察觉于洲的僵硬,傅敬言只是站在他身后,两手虚握着他的腰,轻声说:“你真的瘦了很多。”
他的声音就在于洲耳畔,却不像从前那样带着甜蜜和宠溺,而是藏着克制与心疼。
“如果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可能会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分寸。”
14.管教
第十四章 管教
于洲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件事,似乎他说了不算,傅敬言更有发言权。
因为在傅敬言这种独立且自律的人眼里,于洲的生活方式实在太过于随心所欲,不科学健康。
就好比刚认识的时候,于洲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挑食,什么都吃。后来事实证明,这是一个于洲自己都信以为真的谎言。
事实上他嗜甜,不能吃辣却又爱吃辣,讨厌葱姜蒜、芹菜、香菜等气味刺激的食物,却又爱吃傅敬言不能接受的榴莲和螺蛳粉。
如果仅仅是挑食也就罢了,但于洲经常因为挑食,某顿饭少吃或干脆不吃,三餐很不规律,遇见喜欢的零食和垃圾食品又很控制不住食量。
于洲在国外交换的时候,傅敬言就发现他有这些不良习惯。
还有从不看天气增减衣服,全凭感觉,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如果此刻不下雨,那一定不会想到带伞出门。总是冲动消费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而忘了自己真正的需求。熬夜玩手机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睡眼惺忪、头昏脑涨去上课。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于洲跟他强调,他这样就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大家都这样。
但傅敬言很难理解。
他无意干涉于洲的个人口味和爱好,但不能接受他因为挑食或贪睡就把三餐糊弄过去。
他以自己为例,哪怕是工作再忙,也基本能保持定时三餐,规律生活。因此认为这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这只是一些很小的不同,傅敬言出于关心会提醒几句,但一开始并无意纠正于洲。
于洲在国外交换的时候,两人还只是朋友,傅敬言的关心也维持在朋友的距离。
后来两个人确定关系,却是跨国恋,傅敬言的关心变得鞭长莫及。于洲不想听他啰嗦,有时候也会刻意敷衍他。
傅敬言的分寸失去控制,是在两人确定关系半年后。
大冬天,于洲因为贪凉感冒加急性肠胃炎,突发高烧,被室友送去了医院。
傅敬言是第二天得到的消息,于洲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地对他撒娇,说自己现在吃什么都吐,好想吃他做的番茄牛腩。
傅敬言心疼,脸上却不显,只是皱眉,问他怎么回事。简单几句话,就得知他是自己贪凉又嘴馋。
“洲洲。”傅敬言深深叹息,“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于洲自知理亏,但他现在想听的也不是道理,于是瘪着嘴抱怨他:“那我就是生病了嘛,生病了你还怪我,哪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
“你离我那么远,既不能照顾我,又不会安慰人,还骂我……”于洲本就在生病时有些脆弱,说着说着更觉得委屈起来。
傅敬言辩解:“我没有骂你。”
“你就是那个意思。”于洲不听,“我不跟你聊了,我要点外卖,点别人做的番茄牛腩。”
“洲洲。”傅敬言喊住他,思考片刻后下了决心,“我明天回国。”
于洲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傅敬言说到做到,请了年假,连着圣诞和元旦假期,回国待了半个多月。
他在酒店定了一个套间,把于洲接过来照顾,给他做他爱吃的番茄牛腩,也纠正他的不良生活习惯。
不许熬夜,不许吃辣吃冰,不许赤脚下地乱跑。
“又不穿鞋。”傅敬言正在套房里的开放式厨房备菜,突然被于洲从身后抱住,低头瞥了他一眼。
“开了空调又不冷。”于洲垫着脚,下巴搭在他肩上,问他中午吃什么。
“今天不吃番茄牛腩。”傅敬言擦了擦手,转身将他抱起来放在旁边的餐柜上。
“我知道啊,”于洲勾着他的脖子说,“你再做这个我就要吃腻了。”
傅敬言笑了下,抓着他的胳膊说:“松一下,我去给你拿拖鞋。”
于洲顿了下,松开他,嘟囔道:“你怎么比我爸还烦人?”
傅敬言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回房间给他拿了拖鞋和袜子。
于洲却拒绝:“袜子就不用了吧。”
傅敬言看了他一眼,俯身抓住他的脚踝,帮他把袜子和拖鞋穿上。
“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就只能暂代你爸的角色,管教你。”
于洲哼了声,晃着两只脚说:“你少占我便宜。”
傅敬言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一下:“这个才叫占便宜。”
于洲弯起唇角,勾住他的脖子亲他,说:“便宜你了。”
刚开始几天,于洲并不介意被傅敬言管着,还能从里面感觉到被爱和被在乎。
但时间一长,他又嫌弃傅敬言管太多,甚至口不择言:“你真的管太多了,早知道和你一起生活这么麻烦,就不那么快答应你了。”
当时被傅敬言在机场的告白感动,冷静下来之后于洲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就先答应了傅敬言一起生活,多少有些草率。
但不冲动的话,世上很多爱情故事根本就不会存在。
所以于洲也不后悔,而且每天很积极主动且快乐地在和傅敬言谈恋爱。
异地恋模糊了两人之间的差异,也助长了他对傅敬言感觉。
可是,当他们真正一起生活,于洲发现他和傅敬言还是有很多合不来的地方。
当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傅敬言的脸色微变,沉眸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别开脸说:“我给过你后悔的机会。”
这回轮到于洲怔了下:“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包括现在。”傅敬言故作冷静说,“我们之间的关系,选择权一直在你。”
因为他才是求爱的那个。
所以在一起半年多,他飞回来和于洲见了两次面,第二次住在一起这么久,他们的亲密接触也止于亲吻和拥抱。
他给足了于洲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也给了他随时喊停的余地。
“我并不是真的要管教你,干涉你的生活。是你如果照顾不好自己,我会担心。”他不擅长剖白自己,但和于洲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很有必要。
“就像你说的,我离你那么远,没有办法随时出现在你身边,所以我也会忧虑我的担心无用,帮不到你。”
于洲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惭愧。他需要傅敬言的时候就责怪对方为什么不在,对方赶来照顾他,他又嫌对方烦了,怎么可以这样?
他嘴硬说自己才没有多喜欢傅敬言,却不能真的把自己也骗过去。
最起码,他一开始就那么坦然就接受了自己被同性喜欢且和同性在一起,最根本的因素是对方是傅敬言。换个人他肯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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扪心自问,他不喜欢傅敬言,会不由自主地想念他、拥抱他、亲吻他吗?
“我、我也不是故意不照顾好自己。”于洲低下头,低声为自己辩解,却不好意思收回刚才的口不择言。
“我知道。”傅敬言说着,朝他张开手臂,释放出讲和的信号。
于洲扑进他怀里,投降道:“算了,你管我吧,我让你管。”
傅敬言抱紧他:“说好了,我就不会再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于洲坚定:“嗯。”
不后悔。
*
于洲不后悔喜欢傅敬言,也不后悔赋予对方管自己的权力。只是如今他想收回,傅敬言却不愿意。
“如果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可能会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分寸。”
于洲觉得他在威胁自己,拿自己曾经赋予他的权力威胁自己,宣告他将越过分寸的界限,管教他。
可于洲也清楚,对方的出发点是担心他。
傅敬言的手没有触碰他,于洲却能感觉到身后有个炙热怀抱等待着他。
心跳随傅敬言近在耳畔的呼吸声跳动,只要后退一步,就能靠在熟悉的、温暖的胸膛,被照顾,被关心,被爱。
于洲僵着身体站在那,不吭声,用沉默表示拒绝。
傅敬言也没再说其他,默默帮他把碗洗完。
*
台风过去后,于洲看到傅敬言又带着项目组开始在村里和山间跑。
于洲去叔叔家借梯子,听到有人在和叔叔讨论这个项目。
“老于,你糊涂!度假村建起来之后,我们这些开小民宿的还有什么活路?生意肯定都被他们抢去了啊。”
于建民同对方打哈哈:“这不是区里规划的项目吗?我们哪有说话的份?”
边说边给进门的于洲使眼色,问他:“小洲怎么来了?”
于洲接收到信号说:“我来借梯子,奶奶说找您有点事,让我喊您一起过去。”
于建民道:“行,梯子在杂物间,我去给你拿。老张,我这有点事,先不跟你聊了。”
于洲和叔叔搬着梯子回去摘葡萄。
院子里有一株葡萄藤,长了好些年,枝繁叶茂,每年都结不少葡萄。
本地葡萄夏天成熟,够得着的部分早就被于洲摘完了,剩下一些长得高的,晒的阳光也足,不摘就要烂了。
于洲爬上梯子,拿剪子剪葡萄。奶奶在一旁举着篮子接。
于建民给于洲扶着梯子,问他:“小洲,你读书多,帮叔叔分析分析,老张说的有没有道理?”
于洲顿了下,先问:“村里其他人怎么说?”
于建民说:“我也不晓得,但听老张的意思,很多人都说度假村建在我们村不好。”
于洲问:“怎么不好?”
于建民说:“说是会占村里的山地林地,有几家的祖坟不是还在山上没有迁么?他们说会坏风水,不想让他们动。”
奶奶补充道:“这个我也听说了,他们还担心征地补偿的事,不知道会给多少,怕吃亏。”
“还有就是像老张和我这样开民宿和农家乐的,担心以后没生意做。”
于建民说到这,忽然压低了声音:“他们的意思是要去闹一闹,要么给够钱,要么别建。”
于洲:“……”
15.耐心
第十五章 耐心
于洲安慰于建民,度假村要是能建起来,好处肯定比坏处多。
“别的不说,您在机场和高铁站,看过未来地产的楼盘广告吧?”于洲说,“度假村建起来,他们肯定也会投放广告。等客流量大起来,度假村也消化不了那么多。”
于建民一点就通:“是啊,只要他们能把客流量带起来,大家都是赚的。”
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夸了于洲两句,拎着一篮葡萄回家。
于洲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却没想到“建度假村没好处”的传言在村里愈演愈烈。
傅敬言每天早出晚归,似乎还没有关注到这件事。
于洲迂回地提醒叔叔,可以告诉傅敬言一声。
不过他猜测,傅敬言大概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这点小问题还不足以对他造成麻烦。
但他没想到,傅敬言会来找他。
傍晚,于洲正在给他的甜瓜苗浇水,突然发现傅敬言出现在院门外。
“有事?”
傅敬言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听到于建民的提醒,简单洗漱一番就过来找于洲。
但见他这么冷淡,心里的热度褪去几分,叹息道:“我以为你是在为我担心。”
于洲别开脸:“……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担心叔叔被他们忽悠。”
傅敬言知道他不会轻易承认对自己的关心,只能放弃,转而道:“叔叔是聪明人,不会相信他们的井底之见。”
“这个项目是市级重点项目,明眼人都知道它能带来多大好处。那些唱反调的人,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至于动山头或者迁坟会破坏风水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于洲顿了下,虽然早就知道他理性务实,但也少见他态度这么强硬的时候。
他无奈地多说了两句:“你如果用这种态度和他们说,他们只会更加反对。”说不定被气得跳脚,指着傅敬言的鼻子骂他倒反天罡。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聪明,什么都能依靠理性思维思考,得出判断。你要知道有些人就是短视、狭隘,只在乎自己眼前的三分利益。或者蒙昧无知,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求个心理安慰。”
于洲提醒他:“况且你如果了解国内的地产行业,就该知道他们其实比村里的人还要讲究风水运势。”
“你坚持原则和做事方式没有错,”于洲指了指脑袋,“但偶尔也可以运用一下你的感性思维,更加柔和地处理问题。”
说到这他顿了顿,补充:“如果你有那种东西的话。”
傅敬言皱眉,似乎很不认同他的话。
于洲见状无意多说,转身继续给菜地浇水。
“原来你也不知道。”傅敬言突然开口,自嘲地笑了下。
于洲转头看向他,就听傅敬言说:“我为数不多的感性思维,全都有关于你。”
于洲怔住。
傅敬言望着他的眼睛,神情莫名有些悲伤:“无论我怎么权衡利弊、理性判断,都无法割舍的感性部分,都有关于你。”
于洲心尖一颤,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
村里召集村小组和村民代表开会,说是要对度假村建设项目进行解释和答疑。
于洲被叔叔拉着去旁听。
村委会小小的会议室挤满了人,于洲和叔叔来得晚,只能站在后面门边。
“大家静一静。”李书记拍了拍手,闹哄哄的会场安静下来。
“最近村里有些关于度假村建设项目的流言,相信很多人都听到了。为了遏制这种造谣传谣的风气,也为了让大家更了解这个项目建设的好处,我们今天请了未来地产的项目负责人傅敬言傅总来给大家答疑。”
于洲一怔,看着傅敬言又穿上了他的衬衫、西裤,款步走上发言席。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于洲已经有两三天没有见到傅敬言了。
听叔叔说他这两天带着项目部的人回市里的汇报进展,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村民对于他的出现也有些意外,小声地交头接耳。李书记抬了抬手说:“大家先听傅总讲,有问题后面再一个个发言。”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傅敬言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未来地产明溪村度假村项目负责人傅敬言,今天对于大家关心的几个问题,统一做一个回应。”
“我们这个项目目前已经被列入市级重点项目,预计年底开工,明年10月份竣工。目前拟定的选址涉及三块区域,分别是……”
“考虑到有些村民不愿意出让山地林地或迁坟,我们会在这三个区域当中,挑选村民配合度更高的地方作为最终选址。补偿标准根据相关规定执行,涉及迁坟的村户,未来地产会额外补偿公墓租赁或购买费用。”
傅敬言的声音不急不缓,与那天在于洲面前瞧不上闹事村民的模样判若两人。
“除此之外,度假村承诺给被征地的每户村民提供一个工作岗位,条件是必须通过岗前培训后上岗。村里其他在16-60岁之间有劳动能力的人口,也可以优先来度假村应聘。”
“村里的农家乐、民宿可以和度假村合作,代售度假村游玩项目门票。家庭农场、果园和休闲垂钓场所可以为度假村游客提供休闲体验服务。村里的种养大户,只要产品达到质量标准,都有资格优先与度假村签订供货协议。”
“……以上是度假村建设在明溪村能为大家提供的直观好处。预计两到三年,度假村知名度提升后,我们计划在明溪村举办文化节、旅游节等大型活动,为村里带来更多人气和收入。”
傅敬言条理清晰,抛出的每一个条件都让人无法拒绝。
还有村民想提一提征地补偿标准的事,立刻被同组的人按了下去。
都说了有三个备选点,如果他们提高要求,万一最后不选他们这,那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会议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于洲在结束前就偷偷离开了会场。
他不知道傅敬言是不是对项目书进行了优化,还取得了未来地产的同意。
因为很明显,对方刚刚说的内容,有些大概是一开始就写在项目书里,有些条件则像是针对村里的特殊情况新补充的。
可是无论如何,傅敬言愿意改变态度,向他瞧不上的这些“傻瓜”说明和解读他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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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已经让于洲刮目相看。
他本该欣慰或高兴,心脏却沉重得往下坠。
傅敬言说他为数不多的感性思维全都有关于他,于洲忽然有些惶恐,怕他做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但愿,是自己自作多情。
*
风波过去,度假村项目继续推进。
项目部的活动板房搭建完毕,暂住在于建民家的项目部成员集体搬了过去。
一下子空出好几个房间要打扫,叔叔和婶婶忙不过来,喊于洲过来帮忙照看孙子。
于洲的叔叔和堂哥都结婚早,小侄子如今五岁,幼儿园放暑假,被父母送回老家来陪爷爷奶奶住几天。
于洲在民宿前台旁边的沙发上陪小侄子玩,教他搭积木。
忽然门口进来一个人,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
于洲抬头,诧异地看向他:“你——又落东西了?”
傅敬言瞥了眼他身旁的小孩,答:“我暂时不搬。”
于洲下意识问:“为什么?”
“不方便。”傅敬言答,又补充,“项目部的女员工也不驻点,正常通勤上下班。”
于洲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活动板房虽然五脏俱全,但条件确实差点,隔音和卫生都是问题。傅敬言受不了很正常。
“你们男员工不会有意见么?”
傅敬言说:“我自费住这边,也没有限制他们自己付费改善住宿条件。”
于洲:“……”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资本家怎么会懂打工人的窘迫?
不过傅敬言作为项目总负责人,从项目前期就亲力亲为,驻点跟进,已经胜过许多只管指挥的领导。
后续项目步入正轨,想必他也不会一直在这里盯着。
未来地产也不可能只交一个项目到他手上。
思及此,于洲看向傅敬言——他似乎很有闲情逸致,和于洲的小侄子打了个招呼,坐下来陪他搭起了积木。
小侄子不怕生,还挺乐意和他玩。
于洲:“……”
“你……真的决定留在国内发展了?”于洲问傅敬言,“你以前的职业规划,还有绿卡和定居计划,都不要了?”
傅敬言抬头看向他:“那你呢?”
你的职业规划,还有和我一起在国外定居的计划,不是也都不要了吗?
于洲顿了下,说:“我和你不一样。”
他垂眸,捏着一块三角形的积木把玩,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不管你是回国外也好,留在国内工作也好,都和我没关系。”
“所以,”他捂住小侄子的耳朵,低声对傅敬言说,“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必再相交。
傅敬言却只是温和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现在很有耐心。”
就好比他以前从来不会陪小孩子玩积木。
但现在,他将手中的积木搭在缺一块完工的城堡上方,不徐不疾道:“哪怕你现在没有重新开始的勇气,我也会等你。”
重新开始——
不管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于洲被迫暂停的人生。
16.心意
第十六章 心意
“当我还是一个青年大学生的时候,报刊上曾刮起一阵讨论人生的意义与价值的微风……”
于洲坐在病床边,给父亲读季羡林先生所著的《心安即是归处》。
“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一无意义,二无价值——”
于洲顿了顿,继续往后读:“他们也从来不考虑这样的哲学问题……”
“话说到这里,我想把上面说的意思简短扼要的归纳一下:如果人生真有意义与价值的话,其意义与价值就在于对人类发展的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责任感。”(以上文段均引自《心安即是归处》)
于洲读到最后,看向落款日期:1995年3月2日——这是一篇比他年纪还要大的文章。
他承认季老先生说得很对,他以前从来不考虑人生的意义与价值这样的哲学问题,也没有对“人类发展的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责任感”。
但他曾经以为,自己还算个优秀的人,也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目标和规划。
后来现实的打击告诉他,他只是芸芸众生当中普通的一个人,有那么多无能为力的时刻。
现在,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事业还没有真正开始就夭折,父亲的现状又不容乐观。
他偶尔会听到村里人背地里议论,说父亲如今这个样子拖累了他。
于洲不愿意这么想,但他现在的确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有勇气,去谈那些风花雪月和重新开始。
“爸。”他放下书,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轻声说,“我其实……”
有点自私,又有点害怕。
自私地想依靠傅敬言,又害怕拖累他。
*
于洲担心傅敬言太有耐心,太锲而不舍,自己会抵抗不住攻势投降,没想到傅敬言整整一周都不见人影。
却在未出现的第三天,打了一通电话到民宿这边,托叔叔给于洲带口信:“傅总说他这周出差,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于洲:“……”
莫名其妙,傅敬言出差关他什么事?
“洲洲能有什么事找他?”奶奶在一旁听了也疑惑,忽然反应过来,看向于洲,“你不会是换号码没告诉小傅吧?”
不然小傅要联系洲洲,直接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就好了,怎么还要建民带口信。
于洲怔了下,忽然意识到傅敬言还挺能忍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管他要新的联系方式。
他避而不谈,转身道:“我去看看甜瓜。”
甜瓜苗已经长成一大株,挨挨挤挤地凑成一簇,生机勃勃的模样和于洲小时候熟悉的一样。
奶奶过来看了眼,说:“种子撒的有点密了,没想到都能发起来。”
于建民也凑上前:“怎么这么晚还种甜瓜?结果的时候天就冷了,长不起来的。”
奶奶安慰于洲:“没事,我们把它移栽到楼顶的阳光房去。”
“移栽不是又要耽误——”于建民的话没说完,被母亲拐了一肘子,一脸莫名。
于洲却道:“我知道,移到阳光房去种,种不成就算了。”
甜瓜种子撒下去那天他就查了很多资料,学习如何种好甜瓜,了解了它的生长周期和所需温度,自然也知道冬天不适合它生长。
但也查到温度、水分和肥料充足的情况下,甜瓜的生长周期也可以缩短,说不定秋天就能成熟。
所以他还是想试一试,要是没种成,大不了明年再种。
于洲都这么说了,于建民也自然不会再泼冷水,还让于洲上他家里拿有机肥。
*
隔天,于洲被叔叔喊过去修电脑。
民宿前台有一套台式机,是堂哥上大学的时候买来打游戏的,后来叔叔要开民宿,就搬过来放在前台,用来网上接单和连接监控设备。
“早上突然就黑屏了,重启也没用,这个英文提示我又看不懂,只能叫你来看看了。”于建民说到。
于洲其实也不懂修电脑,曾经笔记本电脑出故障,画到一半的作业没保存,他也着急无措,还是傅敬言隔着大洋指点,帮他恢复了备份记录。
傅敬言教了他很有用的一招,把故障情况描述或提示发到论坛,搜索或求助,很快就能找到相似教程或可以解决问题的大佬。只要不是硬件故障需要更换的,跟着教程操作基本就能解决。
于洲没费什么功夫就找了解决办法。
电脑正常重启,于建民连连夸赞:“还是你们读了书的厉害,修电脑也能一学就会。”
跟在大人身后凑热闹的小侄子捧场:“叔叔厉害!”
于洲揉揉他的脑袋,解释:“我也不懂,这次是问题比较简单,要是真坏了,还是得送去电脑维修店修。”
于建民笑着说:“我晓得,要是真坏了,修可能还不如直接买新的。你坐会儿,我去切个西瓜。”
“西瓜!”小侄子欢呼着,跟着爷爷跑去了后院。
于洲笑了下,在前台坐下,顺手帮叔叔把监控和接单后台打开。
叮铃铃——
前台的固定电话突然响起,于洲接起来:“你好,山月明溪民宿。”
电话那头顿了下,唤道:“于洲。”
是傅敬言的声音。于洲微讶,瞥向刚才没仔细看的来电显示,的确是傅敬言的号码。
“有事?”
“有。”傅敬言说,“本来想叫叔叔喊你过来接电话,没想到你正好在。”
“七夕快乐,洲洲。”
于洲愣住,点开电脑上的日历——今天竟然是七夕。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算不上礼物的心意,不过要过两天才能到。”
于洲张了张唇,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傅敬言就像猜透了一般抢先道:“别急着拒绝,可以到时候看看再说。”
电话挂断,于洲坐在那呆了好一会儿,才将听筒放回原位。
傅敬言真的是……太犯规了。
另一边,傅敬言挂断电话,同行的蔡晏问他:“你这……还没拿到他的新号码?”
傅敬言沉默。
蔡晏无语,恨铁不成钢道:“出去别说是我兄弟。”
傅敬言:“……”
*
月底是于洲父亲例行检查的日子,于洲早早去了疗养院。奶奶今早起来有些头晕,于洲就没让她来。
平时主治医师会派学生陪同,拿到检查结果后再和于洲面谈。但今天于洲却发现主治医师已经到了父亲的病房,身边还跟着几个生面孔。
主治医师介绍道:“这位是首都来的神经内科专家刘院长,这次带队来我们医院交流授课,关注到你父亲的情况,想进一步了解一下。”
“你不介意的话,这次检查就由他们来主导?”
于洲眼睛一亮,喜出望外:“不介意,麻烦您了。”
父亲迟迟不醒,于洲查阅了许多医学资料和相关病例,也搜索过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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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一些专家及其成果。
这位刘院长在国内是这个领域的泰斗,于洲打听到对方现在专注于病理研究、不再坐诊的消息时,一度特别失望,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碰上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这次的检查格外漫长,但于洲没有不耐烦,紧张又满怀期待,希望能有一个好消息。
检查结束后,刘院长没有直接告知于洲,而是召集他的团队和主治医师开了个小会。
傍晚时分,于洲才被叫进会议室。
刘院长说:“从检查结果来看,我们的结论和原先一样,患者呈明显的植物人状态……”
于洲静静听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失望涌上心头,于洲鼻尖发酸,却听刘院长说:“但总体来说,你父亲的情况不算糟糕,有一定的概率可以通过治疗苏醒。”
于洲下沉的心脏突然被提了起来,看向刘院长的眼神犹如抓住了一丝曙光。
刘院长说:“我们目前有一个不错的研究方向,已经进入临床二期实验。你如果想试试,可以带你父亲到首都来。”
于洲顿了下:“实验?”
刘院长点头:“对,目前还不能普遍运用。”
于洲张了张唇,迟疑道:“抱歉,我能不能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
刘院长说:“当然可以,你可以和你那个朋友一样,到我们在首都的研究所实地了解之后再考虑。”
于洲怔住:“朋友?”
刘院长:“他没告诉你吗?这次交流活动是他从中牵线,也是他跟我提起你父亲的情况,希望我们能关注一下。”
“他还说晚点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傅敬言推门进来:“抱歉,飞机晚点,迟到了。”他向刘院长致歉,又看向于洲:“结果怎么样?”
于洲看着他,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侧头别开了脸。
*
傅敬言在市里安排好了招待专家的晚餐,于洲作为事主自然也要出席。
他打起精神应酬,却还是不如傅敬言游刃有余,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还能与专家聊医疗市场。
似乎只要傅敬言想做某件事,就没有做不好的时候。
有他在场,于洲应酬的压力小了许多。
晚餐结束,叫车将专家送回下榻的酒店后,餐厅门口就只剩下傅敬言和于洲两个人。
“傅敬言,”于洲有些醉了,眼睛朦胧地看向傅敬言,“谢谢你。”
他已经猜到,刘院长就是傅敬言前两天说的那份“不算礼物的心意”。
一份于洲拒绝不了的心意。
“你知道的,我不需要你道谢。”傅敬言也有些微醺,所以比平时更加外放,单手托住于洲微红的脸,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
然后克制地收回:“我这有一些刘院长发给我的资料,还另外收集了一些参与临床实验的病例资料,可以发给你做参考。”
温柔的触碰撤去,于洲看着傅敬言收回的手,竟然有些不舍。
他半醉半醒,记得他们已经分手了,又眷恋傅敬言久违的触碰。纠结到最后,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委屈,偷偷埋怨傅敬言太守分寸。
所以听到傅敬言拐着弯向自己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故意道:“好啊,你发我邮箱,地址你还记得吧?”
傅敬言:“……”
17.拥有
第十七章 拥有
于洲久违地登录邮箱,入目是大量未读邮件。
除了广告,其他都来自同一个人。
于洲眼睫颤了颤,理智告诉他应该先点开最新一封,查看傅敬言刚发来的资料。
但手却好像不由自主,翻到了最早一封未读邮件。时间是他对傅敬言说分手后。
【于洲:
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不接受这样分手。】
随后是第二封、第三封。
【洲洲:
这样对我并不公平。】
【洲洲:
我决定回国。】
【洲洲:
今天提交了辞呈,正在打包行李。你的模型我先拆了,带回去再给你拼起来。】
【洲洲:
你喜欢的盆栽不方便登机,可能要通过货运渠道,希望它不会在中途枯萎。】
【洲洲:
离职手续比我想象中麻烦,但是……我很想你。】
【洲洲:……】
【洲洲:
航班已订。】
于洲读到这已经眼眶湿润,却发现傅敬言在重逢后还在给他发邮件。
【洲洲:
你丢掉的我们的睡衣,我收起来了。】
【洲洲:
对不起,我很抱歉。】
【洲洲:……】
【洲洲:
好好吃饭,别再瘦了。】
【洲洲: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洲洲:
我很有耐心。】
【洲洲:……】
【洲洲:
出差中。被蔡晏嘲笑了,因为我竟然还没有你的新号码。】
于洲读到这,感动的情绪忽然一收,将落未落的眼泪也收了回去。
他突然反应过来,傅敬言借口要给他发资料,一方面是想要联系方式,另一方面则是提醒他读邮件。
他把于洲的邮箱当成了日记——一本和于洲共享的日记。
说不感动是假,但于洲还是硬下心肠,已读不回。
他点开傅敬言发来的最新一封邮件,将附件保存到电脑,准备仔细阅读。
这时,邮箱收到一封新邮箱,依旧是来自傅敬言。
【洲洲:
还有两篇德语论文,我翻译好发给你。】
于洲:“……”
傅敬言这是把邮箱当微信聊了?
于洲想狠心不搭理他,但又说服自己,为了父亲,暂且忍受他的这些小把戏吧。
于是他回复:【谢谢。】
谁能想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于洲用邮箱和傅敬言讨论父亲的病情和相关研究及病例。
他没有松口给傅敬言新的联系方式,对方偶尔发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也会选择性忽视。
奶奶得知有一个参与临床试验的机会,也陷入纠结。
但她对于洲说:“奶奶不懂那些,你决定就好。不管结果怎么样,奶奶都支持。”
可于洲越了解相关案例,越多顾虑,越无法下定决心。
奶奶说:“不管怎么样,这次要谢谢小傅。你跟他打个电话,让他到家里来吃饭,奶奶给他做好吃的。”
于洲顿了下,收起手机:“让叔叔给他打吧,我没有他号码。”
奶奶不赞同地看着于洲:“……你这孩子!这么长时间还没人家号码,人家白帮我们了?”
“去,上你叔叔家,问到小傅的号码来,我来给他打。”奶奶推着于洲往小儿子家去。
于洲无奈,半推半就地保存下傅敬言的号码,当着奶奶的面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数声对面才接通:“您好。”
于洲没说话,奶奶就接过于洲的手机说:“小傅啊,我是于洲奶奶。”
另一边,正在和傅敬言聊工作的蔡晏,亲眼看着傅敬言接起一个电话,然后挺直了背脊:“奶奶您好。”
蔡晏:“……”
“不打扰。”
“好,我下午回村里,这几天都有空。”
“好,奶奶再见。”
蔡晏看着傅敬言接完电话,整个眉眼都舒展开,神色不禁复杂起来。
老人家的嗓门大,他偶尔能听见一些关键词,“不过是请你到家里吃顿饭而已,就这么高兴?”
傅敬言微顿,恢复成淡然模样,手上动作却飞快地将号码保存。
备注:宇宙。
蔡晏看得直摇头:“你就非他不可吗?”
傅敬言收起手机看向他:“没有谁非谁不可。”
“没有他我不会活不下去,但我想拥有。”
不是必要,仅仅是他想拥有——拥有这个“宇宙”,拥有幸福的权利。
*
于洲研究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好要不要带父亲去首都。
这天去探望父亲,于洲一边给他按摩,一边和他聊天,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爸,你想去吗?”
明知父亲无法回应,于洲还是问他。
他迫切地希望父亲能康复,又担心临床试验的不稳定性,会让父亲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哪怕仅有一丝丝风险,他也无法承受。
他给父亲按摩完胳膊,将他的手轻轻放下,却瞥见父亲的食指轻轻弹动了一下。
“爸?”于洲愕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完全不敢相信。
他伸手想触碰父亲的手,又停下,颤着声呼唤:“爸,你、你的手动了!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爸!”
话音刚落,于洲看到父亲的食指再次动了动。
于洲瞬间忘了呼吸,视线被热泪模糊。
“……医生,医生!”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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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
于洲最终还是决定带父亲去首都。
傅敬言得到消息赶过来,打电话给蔡晏:“上次说的医疗专用机,最快什么时候能飞?”
“决定去首都治疗了?”蔡晏惊讶道,“现在申请的话,三天左右吧。”
傅敬言说:“帮我安排,费用我出。”
于洲听到这,开口道:“我出。”他看着傅敬言说:“我来出。”
说完又顿了下,问:“很贵吗?”
傅敬言打开外放,蔡晏的声音传出来:“不贵,加上医疗团队,飞一趟也就二三十万吧。”
于洲:“……”该死的有钱人,这叫不贵?
蔡晏说完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找补道:“要不这样吧,你来帮我设计度假村,这次包机的费用我出。”
于洲怔住,觉得蔡晏根本就是在开玩笑:“这种设计一般都要招标吧?”
他现在不就职于任何一家公司,虽然有从业资格证书,但不符合一般设计标的其他资质条件。
这么大的项目,一般也不可能交给独立设计师负责。
蔡晏却道:“我买你的创意嘛,设计单位肯定还是要通过招标来确定,但不影响我买其他人的创意,给设计单位参考。”
于洲再次被他的豪横震惊:“……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的创意目前不值这个价。”
他明白对方是想用这种方式帮自己,但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占这个便宜。
傅敬言了解他的脾性,对电话那头的蔡晏说:“你先帮我安排,需要什么资料和我说。”
蔡晏也知道这个人情是送不出去了,妥协道:“行吧,我先去申请。”
*
三天后,于洲陪父亲登上飞往首都的专机。
落地时,母亲管慧在首都机场等待。
她结束了手头的项目,申请休长假,打算回来陪着爱人和孩子。得知于洲要带父亲来首都治疗,她提前两天赶了过来,和刘院长详细沟通了一下。
但她沟通后才知道,是傅敬言为他们牵的线。
也是这个男人,租了医疗专用机,专程陪她儿子和爱人来了首都。
医疗团队推着于洲的父亲上了救护车,管慧看向儿子和他身边那个男人。
傅敬言主动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
管慧朝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这次谢谢你,包机的费用我稍后转给你。”
傅敬言说不用,管慧却看向于洲:“你们和好了?”
于洲抿唇,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没有。”
“那还是算清楚吧。”管慧看向傅敬言,“洲洲是洲洲,他父亲是他父亲。”
“我们很感谢你的帮助,但不能白白欠你这么大的人情。”
她的小宇宙是自由的,不该被任何东西限制选择的权利。
18.拥抱
第十八章 拥抱
刘院长的研究所设立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于洲的父亲在此办理了入院手术。
于洲和母亲再次于刘院长面谈,详细了解了治疗思路和存在风险。
最后,于洲忐忑地在同意书上签下字,赌一个上天眷顾的可能。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傅敬言全程陪同,这时问:“阿姨住哪个酒店?”
管慧报了酒店名字,就在医院附近。
傅敬言说:“您和于洲这次可能需要在首都待一段时间,等叔叔醒了还要配合做康复训练。我在附近有个住处,已经让人打扫好了,您和于洲可以住过去。”
于洲一怔,他知道傅敬言是海市人,却不知道他在首都还有住处。但他下意识想拒绝,不愿再麻烦傅敬言。
傅敬言看出他的抗拒,说:“我现在在南榕工作,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过去正好。”
言下之意,他并不会在首都久待,不用担心和他朝夕相处的尴尬。
于洲迟疑,看向母亲。傅敬言总是提出极具诱惑性的提议,让他无法拒绝,干脆让母亲做决定好了。
傅敬言继续加码:“那边环境比酒店好,家具家电齐全,小区门口就是超市,等叔叔醒了,给他做营养餐也更方便。”
“……”话说到这,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管慧想了想说:“我们按市场价支付租金吧,总不好平白麻烦你。”
傅敬言也不想让于洲有一种欠了自己一般的压力,于是点头:“租金就不用了,您让于洲请我吃两顿饭就行。”
于洲和管慧:“……”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可他这样坦坦荡荡地展露自己想要和于洲复合的意图,反倒让人指责不起来。
先帮忙联系专家,又申请包机,还提供住处,只是想让于洲请他吃两顿饭,过分吗?
当然不。
管慧说:“那今晚先请你一顿吧,谢谢你帮忙,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不耽误,本来就是周末。”
傅敬言不介意二人餐变三人餐,因为在管慧面前,他对于洲的心思不需要隐藏。
他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他在重新追求于洲。
吃过饭,傅敬言叫了车,先送管慧回酒店。她的房间定到今晚,行李还没收拾,打算明天退了房再搬去傅敬言那边。
今晚只有于洲先跟傅敬言回家。
“洲洲,”管慧上车前低声对于洲说,“你们或许可以好好聊一聊。”
于洲垂着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跟傅敬言回家的车上,于洲主动挑起了话题:“你怎么在这边有房产?”
他在首都读研的时候,傅敬言回国看他,还只能住酒店呢。
傅敬言说:“父母给的三十岁生日礼物。因为之前没打算回来,所以没有特意告诉你,抱歉。”
于洲皱眉:“又抱歉?我又不介意你告没告诉我。”
傅敬言:“但我确实没有和你详细介绍过我家里的情况。”甚至没想过把于洲介绍给父母认识。
不是他对于洲不认真,而是他曾经告知父母自己谈了男朋友,父母一开始很不理解,有一些过激言语。后来见他态度强硬,才不再发表意见。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做不了傅敬言的主。
只是他们也没有提出要见于洲,仿佛只在意傅敬言为什么会突然谈男朋友,但并不在意这个男朋友本身。
那他觉得于洲也可以不用在意他的父母。
于洲并不知道傅敬言的这些想法,他只知道,在一起五年,傅敬言确实很少提及父母。
每年春节或其他假期,也很少见对方回国和父母团聚,倒是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候比较多。
但偶尔也会碰到那么几回,比如傅敬言生日,他父母会给他打电话。简单的几句关心,然后聊起其他事情。
他曾经以为傅敬言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但今天却知道他们也给傅敬言准备了生日礼物。
虽然房子代表经济实力,不一定代表爱,但至少也是一份礼物。
傅敬言的三十岁生日就在去年,说不定他们为傅敬言置业的时候,也是抱着他说不定哪天会回国发展的想法。
于洲这么想的,便也这么问傅敬言。
傅敬言想了下:“大概是吧。”
但他当时的回答并不符合父母的期待,如今却又出尔反尔。
于洲又问:“那你这次回来,和他们说了吗?”
傅敬言说:“他们知道,上次去海市出差,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于洲不知为何突然心虚:“他们……没问你为什么突然跑去南榕工作吗?”
就算不来首都,傅敬言的家乡和未来地产的总部都在海市,他就算要给发小蔡晏打工,也应该去总部才对吧。
南榕市虽然也是省会城市,但发展水平比海市还是差一点。
傅敬言的父母要是知道傅敬言为了他,把自己的职业规划都打乱了,会讨厌他吧?
傅敬言说:“问了,我说蔡晏这边着项目正好需要人手。”
于洲细品了一下他的话,“也就是说,这个项目结束,你会回到海市工作?”
傅敬言还没回答,他就紧跟着说:“这样也好,更有前景,适合你。”
傅敬言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出租车司机就在前排,他不想让对方探听他和于洲八卦,只能采取这种方式,让于洲明白他的意思。
于洲突然就不说话了。
“到了。”正好车子抵达小区门口,司机也来不及奇怪后排两位乘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收了钱就赶去接下一个单。
于洲跟着傅敬言进了小区。
“小区门禁卡待会给你。”傅敬言说,“也可以刷脸,明天我带你和阿姨去物业录入。”
于洲说:“不用,有门禁卡就够了。”
上了楼,于洲才发现傅敬言家里明明是四室两厅的大户型,但依旧只有两间卧室,另外两间布置成了书房和影音室。
这时于洲还没意识到,他和母亲要是住进来,就没有傅敬言这个主人的床位了。
直到傅敬言说:“你睡主卧,客卧留给阿姨。”
于洲怔住:“那你呢?”
傅敬言说:“影音室有一张沙发床,我睡那。”
于洲:“……”
“还是你睡主卧吧,我去影音室睡。”
傅敬言却道:“你不是已经付了一半租金吗?现在你拥有这套房子的居住权,我才是客人。”
“……”一顿饭=一半租金吗?
“随你。”于洲奔波一天有些累了,懒得和傅敬言争这个,拎着行李箱就进了主卧。
当然这个行为的背后也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
那就是他其实并没有把傅敬言当外人。
他心知分手了不能再承傅敬言的好意,但在对方抛出一个个理由后,他又无法抗拒的沉溺。
这样很不好。
于洲知道,但是要怎么办才好?
*
傅敬言在客卫洗漱完,从客卧取了一床薄被去影音室。
他打开笔电处理工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影音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进。”
于洲推开门,见他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怔了下,问:“你在忙?”
“没有。”傅敬言关闭保存好的文档,合上笔电,“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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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于洲没回答,伸手关掉了墙上的灯光开关。
影音室昏暗下来,只剩于洲身后的走廊还有一盏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
“傅敬言,”于洲的声音轻轻响起,逆着微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可以。”傅敬言没有半秒犹豫,起身走向他。
走近才发现于洲垂着眼睛,并没有看他。
傅敬言顿了下,直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真的抱上去,才知道于洲这一个月到底瘦了多少。
于洲没有挣扎,抬手回抱住他的腰。他抱得很紧,侧面贴在傅敬言的脖颈,鼻尖凉凉的,蹭在傅敬言的喉结上。
傅敬言偏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他不问于洲为什么会突然想和他睡,反正只要于洲需要他,他无条件配合。
他双臂用力,将于洲抱起来,向主卧走去。
于洲双腿夹着他的腰,胳膊圈在他脖子上,脸深深埋在他颈边。像从前被傅敬言抱着时一样。
客厅和主卧的灯都被于洲关了,一路只有墙角的小夜灯微亮,昏暗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两人已经分手的事实。
傅敬言单膝跪在主卧床上,将于洲放下。
于洲却手臂用力将他扣了下来,傅敬言双手撑在他身侧,低头看向他。
这次于洲没有闭眼,眼底却有湿润的红色。
他看着傅敬言,轻声说:“我那个时候就想,你要是能来抱抱就好了。”
“只要一个拥抱,就好了。”
傅敬言瞬间懂了他说的是哪个时候。
于洲是个成年人,突然的变故虽然让他惊慌失措,但他并不是没有能力应对。他希望傅敬言在场,并不是要他来解决问题。
而是只要他在,只要他在身边,他就会少几分慌乱,多几分安心。
“抱歉。”傅敬言俯身亲吻他的眼角,“我很抱歉。”
于洲却摇头,抱紧他贴着他的脸颊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不用抱歉。”
傅敬言听到他话里的鼻音,压下.身拥抱住他,轻轻吻他的脸颊、唇角。
于洲侧过脸,让他的吻落在自己唇上。
傅敬言顿了下,说服自己不去探寻于洲突然反常地亲近自己的原因,认真地吻他。
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地加深这个吻。
上次亲吻对方已经是半年前见面那次,时隔许久,他们的关系竟然已经从恋人变成了前任。
可他们依旧熟悉彼此的身体,和每一个反应。
傅敬言在情动时停下了这个吻,垂眸看着于洲被自己吻红的唇,还有情动时绯红的眼尾和泛着水雾的眼。他喉咙发紧,却还是撑着胳膊想要起身。
于洲却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了回去,抬腿碰了碰他,在他耳边低声唤他的名字:“傅敬言。”
傅敬言浑身绷紧,喉咙干涩得发痒。他用鼻尖安抚似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哑声说:“家里没有……”
于洲却说:“没关系……你来。”
……
傅敬言将于洲抱起来,紧绷地呼吸让他说出话听起来有些恶声恶气:“于洲,你、你不能这样。”
他说的没头没尾,于洲却听懂了。
他凑过去吻傅敬言的唇,颤抖的话音带着哽咽:“我知道。”
“我不是…用这种方式……感谢你。”
“我只是……我也……很想你。”
他泣出声,为自己一直拒绝承认的想念和依赖,也为此刻无法拒绝的欢愉,哭泣出声。
他彻底剥开自己,袒露给傅敬言。
袒露他是一个自私又糟糕的人,明明想占有傅敬言的爱,却一直不肯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19.考虑
第十九章 考虑
于洲醒来的时候,一时没分清白天黑夜。
窗帘的遮光性太好,好到让于洲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天是不是还没亮,自然是因为他们昨晚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
于洲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在昨晚对傅敬言发出那样的邀请。
他不是为了感谢傅敬言才这么做,但未尝没有宣泄情绪的原因在。
事业夭折,父亲出事,与傅敬言分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不断给他心上加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逃避问题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
后来傅敬言回国道歉解释求复合,搬走了他心上的一块石头。再后来父亲的手指有了反应,让他下定决心来首都治疗,又移走了他心头一块石头。
压力被释放后,于洲下意识寻求最亲近的人的怀抱,甚至想疯狂宣泄,邀他共赴云雨。
可炽烈情潮退去,于洲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想好了吗?
此刻傅敬言不在身侧,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他撑着酸软倦懒的身体坐起来,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
【12:45】
他竟然直接睡到了中午!
于洲点开手机,看到母亲在9点多给自己打了电话,通话45秒,大概是傅敬言替他接的。
于洲脸颊升温,祈祷母亲没有发现他昨晚的荒唐。
微信上有母亲给他发的消息,说她先去了医院,让他起床后给她回电话。
于洲:“……咳咳,啊、啊。”
他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然而练习了两句,怎么听都像是沙哑中带着鼻音的重感冒人士。
于洲磨了磨牙,怪傅敬言昨晚将自己折腾得太狠。
说曹操曹操到,傅敬言听见他练习发声的声音,轻轻叩门进来:“醒了?”
于洲眼神怨念地看着他。
同样是折腾到半夜,傅敬言怎么看起来就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模样?
“怎么了?”傅敬言见他皱眉,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不舒服?”
他伸手探于洲的额头,于洲却下意识偏头躲开。
他的回避过于明显,傅敬言一顿,一上午都飘飘然的心仿佛遭到重重一击,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眼神暗了暗,收回手起身:“我去拿体温计——”
话没说完,于洲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你的手这么凉,怎么摸得准?”
他一边说,一边探身靠近,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傅敬言的额头上。
傅敬言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腰,又顿了顿,最后还是将他轻轻环住。
于洲和他贴了贴额头,感觉温度差不多,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退开。
他跪坐在床上,比傅敬言高出一点点。傅敬言圈着他的腰,微微仰头看他。
于洲被他看得心虚,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复合,你……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他嗓音微哑,明明是该心虚的耍赖之词,却说得理直气壮。
傅敬言突然笑了下,拉下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轻轻握住,“可以,你慢慢考虑,但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比起于洲醒来后翻脸不认人,说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睡一觉,“需要时间考虑是否要复合”这个要求简单得不值一提。
“不要太久是多久?”于洲看着他问,虽然还没复合,但已经开始撒娇了,“我考虑太久你就不等了?”
“不,我会一直等。”傅敬言说。
“但也会索要一些利息。”他圈着于洲的腰将他抱过来,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于洲愣了下,捂住唇瞪他:“谁准你收利息了?”他还没刷牙呢。
他推开傅敬言,声音闷闷的:“走开,我要洗漱了。”
说完一脚踏到床下,却腰酸腿软差点摔下去。
傅敬言眼疾手快捞住他的腰,胸膛贴着他的后背轻轻震动,笑着说:“这位先生,请问是否需要免息预支男友服务?”
于洲:“……”
烦死了。
可是他免息诶!
“要。”于洲转身抱住他的脖子,让傅敬言把自己抱去了浴室。
收拾完已经是中午一点,于洲坐在餐桌前,看着傅敬言准备的午餐,才想起自己还没给母亲回电话。
他心虚地拨过去:“妈,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管慧说,“你刚醒?”
“唔。”于洲含糊地应了声,转移话题,“我在吃午饭。”
管慧叹了一口气,不去追问儿子在前男友家里睡懒觉的问题,问他:“下午来医院吗?你爸爸今天第一次治疗。”
“来!”于洲连忙道,“我吃完饭就过来。”
*
于洲父亲的第一次治疗很顺利,但效果暂时不明显。
傅敬言的双休日结束,今晚要赶回南榕市。
于洲和管慧说了一声,送他下楼。
傅敬言放慢了脚步迁就他的步伐,低声问:“腰还酸不酸?”
于洲瞪他一眼,意思是你还敢提?
傅敬言说:“我叫跑腿买了一个按摩仪,放在小区门岗那里,你晚上回去记得拿,试试好不好用。”
于洲瞪他的眼神柔和下来:“知道了。”
傅敬言弯了弯唇角,对他说:“回去吧,我叫的车马上到了。”
于洲看了他一眼,说:“你把度假村的项目资料发一份给我吧。”
傅敬言一怔。
于洲说:“放心,我可以签保密协议,不会泄露商业机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项目规划和定位,如果你朋友需要的话,我可以试着出一个设计概念方案。”
“不要他的钱。”
傅敬言意外于他愿意重拾工作,哪怕只是暂时,他也为于洲感到高兴,“好,我回去发给你。”
又补充:“书房有电脑,你随时可以用。”
于洲点头:“先说好,我只是给一些概念或设想,要不要采纳随便你们,具体设计你们还是招标一个设计单位去执行。”
傅敬言:“我知道。”
他和蔡晏都知道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个人设计师是不可能的,但蔡晏最初的意思也不是要拿项目开玩笑,而是想让于洲别有那么强的亏欠感罢了。
这点傅敬言承认,蔡晏想得比他周到,提醒了他。
出租车到了,傅敬言和于洲道别:“我下周再过来。”
于洲欲言又止:“你也不用这样来回跑。”
傅敬言苦笑了一下:“那怎么办?我又不能给你打视频。”
于洲:“……”
哼,拐弯抹角!诡计多端!
“你不是有我的号码吗?自己不知道加。”于洲气哼哼地转身离开。
一分钟后,收到傅敬言的好友申请。
于洲决定晾他两分钟。
殊不知傅敬言那边也掐着表,准备等两分钟,如果没通过就再发一条。
1分55秒。
于洲通过了傅敬言的好友申请。
说好晾对方两分钟,却不舍得对方再等5秒。
*
于洲觉得,忽然之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父亲的治疗过程有条不紊,某天他和母亲都看到父亲的手指弹动了几下,再到后来,父亲的眼睫偶尔也会抖动。
变化极为细微,却足以让于洲和母亲欣喜。
于洲也开始尝试构思度假村的设计方案,白天陪床的时候在纸上写写画画,晚上回到傅敬言家就躲进书房。
管慧见儿子对建筑设计重新燃起热爱,既欣慰,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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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想知道于洲在前公司受了什么委屈,才会赌气说不干这行了,但于洲不愿意和她倾诉,她也不好逼问。
孩子长大了,有些事不愿意再和父母说很正常。或许,傅敬言知道?
又一个周六,傅敬言再次飞到首都,来医院探望于洲父亲。
管慧出来打水,正好看见傅敬言,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洲洲犯困,在沙发上睡着了。”
傅敬言点了点头:“储物柜里有毯子。”是他上次过来准备的。
管慧笑笑:“知道,我给他盖了。”
傅敬言顿了下,伸手要接她手里的保温瓶:“我来吧。”
“不用,我来就好。”管慧见他还拎着公文包,没再麻烦他。
傅敬言就陪着她一起去开水房。
“我没想到,你能为洲洲做到这个地步。”管慧放置好保温瓶,拧开热水阀,伴着哗哗的水流声说。
傅敬言却道:“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管慧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他从前公司离职的事,你知道多少?”
*
于洲昨晚睡觉前突然有了灵感,爬起来偷偷去了书房,熬夜到凌晨两点。
睡眠不足,白天就开始犯困。他在沙发上浅眠了一会儿,察觉有人在身旁,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醒了?”傅敬言刚把掉落的毯子捡起来拍干净,还没来得及重新给他盖上。
“唔。”于洲揉着眼睛坐起身,初醒的声音有几分软糯,“你不是说这周末可能要加班吗?”
傅敬言当然不会说自己昨晚争分夺秒把工作都处理完了,只说:“推后了。”
“而且我这次有要紧事,必须来找你。”
于洲打了个哈欠,眼底泛起水雾,表情看起来有些懵懂:“什么要紧事?”
傅敬言打开公文包,将里面的文件递过去:“独立设计作品著作权公证申请书、委托律师代办的授权委托书,需要你签字。”
于洲的困意瞬间跑了,眼睛睁大,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
傅敬言在他面前蹲下,抬头看着他说:“我整理了一些证据,可以帮你拿回你的作品。”
于洲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这个设计已经被业主单位采纳了。”
市政项目的设计方案著作权归属,有那么容易更改吗?
傅敬言说:“我打听过了,你的前公司提交了存在著作权归属争议的设计方案,属于违约在先,业主单位可以追究他们的责任。”
他没说,如果于洲的父亲没出事,替他讨回公道这件事就会变得更简单。不说徇私,单凭这事于洲占理,他们就会给于洲父亲几分薄面。
“不过实际情况是你的前公司对你的设计稿进行了修改完善,而且这个项目已经开工,很难叫停或变更。”
“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对你原先那份作品进行独立设计作品著作权公证,这样一来,你前公司以你的作品为基础进行商业活动,必须经过你的授权。”
“我们可以争取,在这个项目的设计单位这里,加上你个人的名字,在你前公司之前。”
“市博物馆建成后,公示牌上会有你的名字。”傅敬言说,“所有人都会知道,它是你设计的作品。”
于洲屏着一口气,连呼吸都忘了。仿佛呼出这口气,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真的能行?”他声音颤抖,眼底浮起水色,“我都没有证据,你怎么有?”
傅敬言抓住他的手,将签字笔塞到他手中,然后握着他的手:“相信我,我们试一试。”
于洲深吸一口气,决定相信他,在申请书和授权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你把你说的证据也发给我一份。”他要知道。
傅敬言笑了下:“文件有点大,下次我带个移动硬盘给你。”
于洲:“?”
20.讨厌
第二十章 讨厌
于洲当然想拿回自己的作品。
事情发生当天他就查找了相关法律条文和案例,也咨询了律师。
但父亲的意外让他措手不及,后来便无暇再去考虑自己这点委屈。
可午夜梦回,他也会愤恨不甘,辗转反侧。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睡着睡着就突然惊醒,懊恼自己当初应该再谨慎一些,保护好自己的作品,更懊悔那天没有劝阻父亲改天再去下乡。
有时睡梦里都是当时的情景,硬生生将自己气醒,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来。
奶奶和傅敬言都说他瘦了许多,除了食不知味之外,难以安眠又何尝不是因素之一。
现在傅敬言将维权的办法递到了他的手中,他欣喜之余,又觉得有些丢脸。
晚上回到傅敬言家,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敢相信,跑去影音室找傅敬言聊天。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盘腿坐在沙发床上,一本正经地问傅敬言。
傅敬言怔了下,反问:“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于洲说:“就是感觉我好像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
为什么傅敬言可以在辞职回国后无缝衔接地适应新工作,同时帮他联系给父亲治疗的专家,还帮他整理证据寻找解决办法?
反观他自己——
“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要麻烦你帮我。”
傅敬言却说:“我不觉得麻烦,你也不需要赶上我。”
“你有你精通的领域,我也有我擅长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就是有种种不同和区别。”
“你如果和我相似,就不是原本的你了。”
于洲:“……”
他怨念地看着傅敬言:“真讨厌啊,我只是感慨一下,你就开始跟我讲哲学。”
这些道理他难道不懂吗?他只是想听傅敬言安慰自己罢了。最开始说的那句就很好,后面那些大可不必再说。
傅敬言:“……”
“不要再说抱歉了。”于洲看见他张口就抢先打断,语气无奈,“我又没怪你。”
傅敬言皱眉不解:“……但你说讨厌。”他总是会信以为真。
于洲:“……”
“那只是一种感觉!一个……形容词!”于洲急得站起身,气呼呼地看着傅敬言,觉得他实在是不解风情。
傅敬言顿了下,忽然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
于洲不太相信:“你明白什么了?”可别又曲解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傅敬言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你只是在撒娇,不是真的讨厌。”
于洲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谁跟你撒娇了?!”
傅敬言笑着看他,伸手将他拉下来,拥进怀中。
于洲怔了下,热气慢慢爬上脸颊,但还是嘴硬:“我没有撒娇。”
“嗯。”
“我们还没和好呢,你不能污蔑我。”
“嗯。”傅敬言脾气极好,于洲说什么他都认可,就差在脸上写上“允许撒娇”几个大字。
于洲更不满了,靠在他怀里气哼哼地说:“你真讨厌。”
傅敬言忍不住笑出声,成功把于洲惹恼,被他推开捶了几拳。
影音室门外,正想敲门询问他们要不要吃水果的管慧收回手,无奈地笑了笑。
*
首都比南榕市更早入秋,某天于洲突然感觉到明显的昼夜温差,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首都待了一个多月了。
刚来时只带了夏装,如今却需要穿薄外套了。
管慧比于洲更早感知到天气变化,给他买了两件外套。
于洲接过衣服时愣了下,管慧见状问:“怎么了?不喜欢?”
于洲将外套穿上:“不会啊,你给我挑的从来不会出错。”只是好多年没有给他买过衣服了。
一方面是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就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忙工作,会经常给他买礼物,但通常不是衣物。另一方面则是他长大后有了自己的主张,买衣服这种小事已经不需要麻烦父母了。
管慧给他理了下衣领,打量一圈说:“还是有些大了,要吃胖点。”
于洲强调:“我已经在胖了。”
奶奶和傅敬言都说他瘦了,他一开始不觉得,称了体重才有实感。
这一个多月待在首都,许久不下厨房的母亲重拾刀铲,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还真把他喂胖了几斤。
管慧笑着说:“在胖了就好,饭没白吃。”
*
南榕市,明溪村。
傅敬言进门时,于洲奶奶正在菜地里浇水。
“奶奶。”
“哎,敬言来了。”
“我来给于洲取几件秋天的衣服,周末给他带过去。”
“哎呀,还是你想的周到。”奶奶停下动作说,“首都入秋早,这会儿肯定已经冷了。”
“洲洲也是,打视频的时候也不说,我看他还穿着短袖呢。”
傅敬言宽慰:“也没事,听说阿姨已经给他买了外套,我再给他带两套过去。”
奶奶笑了笑:“洲洲跟你说的?他妈妈给他买衣服了?”
傅敬言点头,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
据他所知,于洲的父母虽然离了婚,但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阿姨对于洲的关心也从未因为离异而减少,给他买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殊不知奶奶想的却是,孙子把妈妈给他买衣服的小事都跟傅敬言说了,这不就说明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了么?
但她并不解释,笑眯眯道:“你等会儿啊,我带你去洲洲的房间拿,冬天的衣服也给他带两身过去。”
傅敬言跟着奶奶上楼进入于洲的房间,给于洲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然后打开衣柜问他:“给你带哪几件?”
于洲隔着屏幕挑了几件衣服,又问:“我奶奶呢?”
“奶奶在呢。”奶奶凑近,傅敬言将手机拿低了一些,让老人家入镜。
于洲问:“您吃饭了么?家里还没降温吧?”
奶奶:“吃了,没降温,中午还有三十几度呢。”
于洲:“那就好,我给您买了些炖汤的药材,寄到了叔叔那,您记得去拿。”
“哎,又乱花钱。你上回买的我还没吃完呢。”
于洲却道:“那就说明您没有经常喝。您不要觉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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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在家就懒得弄,我会让叔叔监督您。”
他买的都是温补清淡的,对老人家的身体不会造成负担。但也被他说中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懒得折腾,一日三餐的菜色都变得简单,更别提给自己煲汤了。
但她还是答应:“奶奶晓得了,今天就炖一锅。正好敬言在,奶奶留他陪我吃饭。”
于洲:“这还差不多。”
奶奶又道:“对了,你的小甜瓜,开了好多花,有几个已经开始结小甜瓜了。”
“真的?”于洲惊喜道,“您怎么不拍给我看看啊?”
“奶奶这不也是今天才发现么!让敬言带你去看。”
她领着傅敬言到顶楼的阳光房。于洲去首都之前,和她一块把甜瓜苗移栽到了顶楼的种植盆里。
阳光房日照充足,刚移上来那阵子天气还很热,奶奶就把它们放在屋檐下,只让早晨的太阳晒一会儿,早晚各浇一回水,几盆小苗苗一下子就长大了。
于洲看了十分满意,已经开始期待瓜熟蒂落的时刻。
挂断视频之前还让傅敬言拍几张小甜瓜的照片给他。
“于洲好像很喜欢吃甜瓜。”傅敬言将照片发过去,忆起一些曾经和于洲相处的细节,发现确实如此。
奶奶一边给甜瓜浇水,一边说:“是嘞,他从小就爱吃。”
“有一年他放暑假回来玩,就蹲在院子门口吃甜瓜,掉了几颗甜瓜籽,没几天竟然长出一株甜瓜苗苗。把他高兴的,一整个暑假都蹲那守着,每天给它浇水,还真结出两个小瓜。”
她回忆着,话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开学了还不舍得走,交待我给他看着,说自己每周末都会回来看。”
“哪知道我一个没看住,不晓得哪个缺心眼的,瓜还没熟就给我偷偷摘走了。”奶奶回忆道,“洲洲周末回来一看,蹲在门口哇哇大哭,怎么劝都没用。”
“那会儿他大概七八岁吧,还挺不好哄的。他爸妈说马上带他去买甜瓜、买玩具,都没用,就要他自己种的那两个小甜瓜。”
奶奶笑着摇头,语气却带着宠溺:“所以这回,我可得把他的小甜瓜看好咯。”
傅敬言静静听着,脑海中浮现七八岁的于洲蹲在老房子面前守着甜瓜的模样,不禁弯起唇角。
他上前请教:“这个瓜要怎么种?”
*
于洲发布了新微信号的第一条朋友圈动态。
配文是一个太阳的表情,图片是傅敬言拍给他的迷你小甜瓜。
他一整天都心情很好,把有关度假村的设想又完善了一下。
第二天,于洲给父亲擦身,絮絮叨叨地分享自己的设计。
“您觉得功能分区明显一点好,还是用景观分隔比较好?”
“如果不涉及收费或门禁,还是用景观分隔更自然。”
“您说要不要设计一个老年人休闲活动区?一般度假村都会有亲子活动区,但好像没有专门提供给老人活动的。”
“但其实,很多退休老人才有钱又有闲吧?”
于洲一边说,一边给父亲扣回衣服纽扣,抬眸却见父亲眼睫颤动着、呼吸声突然加重——
下一秒,就见父亲缓缓睁开了眼睛。
21.苏醒
第二十一章 苏醒
于洲从未想过日思夜盼的事情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他呆呆地看着父亲,直到父亲眨了眨眼,重新合上眼睛,他才回过神,连忙握住父亲的手。
“爸!”一个字出口,眼睛就模糊起来,有潮湿的热意涌出眼眶。
父亲没有睁开眼睛,但被他握住的手却轻轻回握了他一下。
很轻的力道,却足以证明于洲刚才所见不是错觉。他立刻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医生匆匆赶到,围在病床边查看情况。
“于康民先生,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能听到的话请您眨一下眼睛。”
退到一旁的于洲看到父亲又眨了下眼睛,顿时喜极而泣。
他连忙打电话给外出购买生活用品的母亲,哽咽中带着欣喜:“妈——”
“爸醒了。”
*
“傅敬言,我爸醒了。”
傅敬言本来周五晚上就要飞首都,突然接到于洲的电话,惊讶:“太好了,恭喜!”
于洲:“你还没出发的话,能不能帮我把奶奶带过来?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父亲醒了,他肯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奶奶。老人家欣喜若狂,说什么也要去首都一趟。
本来想让于建民陪自己去,但后者也没怎么出过远门,于洲不太放心,就拜托到了傅敬言这里。
傅敬言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改签了周六的航班,给奶奶买好同一班机票,第二天开车到于洲家接上她。
于康民刚恢复意识,沉睡的时候还是比清醒多。但每次睁眼,于洲和管慧都在病床边守着。
这天下午睁开眼,床边又多了一个人。
“康民。”老太太哽咽着,苍老粗糙的手握住他的,泪盈于睫,“你总算醒了。”
于康民动了动唇,可惜没发出声音。
老太太却看懂了他的口型,应道:“哎!妈在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于康民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奈何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无法表达更多。他凝望母亲片刻,又支撑不住沉睡过去。
他如今时睡时醒,比一直沉睡的时候更需要照顾,之前雇了夜班护工,但这两天开始,于洲和母亲守在医院轮流陪床。
今晚轮到于洲,奶奶和管慧回傅敬言家里住。
家里都是女士,傅敬言担心自己过去会让她们不自在,于是不打算回家睡影音室,想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
奶奶和管慧都觉得不好意思,借住的竟然把主人家赶出去了。傅敬言说没关系,只怪自己当初没多预留一间客房。
于洲见状,连忙表示自己会给傅敬言订房间,让奶奶和母亲放心。
送两位女士离开后,于洲才对傅敬言道歉:“对不起啊,一直麻烦你。”
傅敬言失笑:“洲洲,我说过,我不觉得是麻烦。”
于洲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转移话题道:“房间我订好了,你看看有没有收到短信?”
傅敬言看了眼手机,有一条预订确认的短信,“收到了。”
于洲:“那你早点过去休息吧。”
傅敬言却说:“我陪你再待一会儿。”
于洲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的父亲,然后朝傅敬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父亲说不定某一瞬间就会短暂苏醒,可别说这么暧昧的话。
今天父亲清醒的时间短,没注意到傅敬言,所以于洲也没来得及介绍他——待复合的前男友这种身份,可别把他爸刺激到了。
傅敬言识趣地不再说话,在于洲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于洲自己挑起话题:“傅敬言,我这两天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
傅敬言顿了下,心想如果真的幸运,就不会遭遇这些波折。
但转念一想,逢凶化吉,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嗯。”傅敬言附和,“也是你和阿姨努力结果。”
但凡于洲和管慧有一方动了“听天由命”或者放弃的念头,幸运之神都不一定会降临。
于洲却说:“也有你的功劳,一等大功臣。”
傅敬言弯弯唇角:“多谢夸奖。”
于洲跟着笑笑:“对了,你上次说的证据,带了吗?”
“带了。”傅敬言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移动硬盘。
“硬盘里这份给你。”他打开电脑,“你想看的话这里有。”
于洲探头到他身边,看着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随后就被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闪到了眼睛。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提高了两度,瞥了眼病床上熟睡的父亲,又赶紧压下去,把傅敬言拉到门外说话。
“你——你是变态吗?”
大图标模式,几乎每个视频的封面都是他的脸,看样式全是他和傅敬言微信视频的画面。
谁家好人会录这种东西?
傅敬言没想到于洲的反应和蔡晏如出一辙——怀疑他是变态。
他解释道:“刚开始我问过你视频的时候可不可以录屏,你同意了。”
“我——”于洲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但他那个时候刚和傅敬言确定关系没多久,满脑子都是傅敬言竟然喜欢他,对于傅敬言这点小小的要求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还以为对方也是刚谈恋爱觉得新鲜,想保留一些共同回忆,过了这阵子就好了,而且后来确实也没听傅敬言再问过能不能录。
“谁知道你真的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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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录,还保存起来!”
傅敬言说:“不保存这次怎么能拿出来当证据?”
于洲震惊:“你、你把这些给公证处了?”
傅敬言点头:“从我们商量参赛开始,一直到你误传到前公司共享盘那份设计稿,一共99个视频原件和3个小时剪辑倍数过后的精简素材,都提交给了他们。”
于洲这个作品都是在下班之后完成的,每次有新想法和新进度都会和傅敬言分享,这些过程都保留在他们两个人的视频通话录屏中。
“因为原件必须完整且未经编辑,所以,我们的关系可能也会暴露。”
于洲:“……”
“不过没关系,”傅敬言说,“我已经交待律师,请求公证处保密。”
于洲大无语:“……行,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公证处都要保密的关系。”
这次轮到傅敬言沉默,然后又开始道歉:“抱歉,没有提前和你说。但这些确实是我能提供的唯一证据。”
于洲噎住,幽怨地看他一眼,“也不是怪你……”
傅敬言悉心保存他们视频的录屏,又亲自将它们整理成能够证明他创作过程的证据,他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他。
只是的确有点令人无语。
“幸好我们没玩过视频X爱。”于洲看了眼空旷无人的走廊,低声说。
傅敬言无奈:“就算有,我也不会录这个。”
“切,你压根就不会玩那个。”于洲拆穿他,嘀嘀咕咕道,“而且你这个人也很奇怪,平时联系的时候像个性冷淡,也不会说骚话,怎么一见面就——”
像只精力旺盛的大狗,能拉着他做个不停。
偶尔还会玩花样欺负他。
“……”傅敬言顿了下,解释:“因为见不到面的时候只能克制,见面之后就不需要了。”
于洲瞪大眼睛:“???”
他瞬间懂了,原来是平时憋狠了。
傅敬言看了眼两侧,确定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低声对于洲说:“你要是想玩那种视频,也不是不——”
“闭嘴!”于洲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别做梦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谁要和他玩那种play了?!
傅敬言听他提起“这辈子”,仿佛已经默认了他们会有以后,不禁弯起唇角。
他将于洲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拿下来,浅笑着说:“嗯,确实也不需要了。”
因为他会一直在于洲身边,不需要玩那种“望梅止渴”的play。
于洲反应过来,推开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敬言表现得越笃定他们会复合,他就越不想答应他。最起码不能那么快让他得逞。
“你以后还是自己DIY吧,可别把自己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