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子扶苏,请始皇退位!》 第830章 交给朕 “天下刚刚安定,梁国内部就因为传嗣的问题产生这样大的分歧争议,弄得不好,又将引发一场纷争。” “微臣私以为梁王恐怕担心的是自己成为两方权势争夺战争之中牺牲的那一个。” 岂止梁王啊,扶苏自己都担心这种事发生。 不过听了陈宫的话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浮出水面了。 其实从刚才扶苏独自面对陈平的时候,扶苏就感到奇怪,阴嫚公主作为秦王室出嫁的公主,按照陈平的描述,公主应该和王离两人已经明争暗斗起来了。 既然阴嫚公主在这件事里如此至关重要,竟然和王离两个人逼的梁王战战兢兢、想办法让自己来解决了,压根没把自己当个诸侯王。 可是她却没有任何表示。 自己和阴嫚公主,过去好歹得是半个亲姐弟,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一张塌上睡过。 她堂堂公主,在咸阳宫、咸阳城里多的是亲戚故交,和她一起玩得好的姐妹们,个个嫁得都是高爵诸侯,冯氏族人也有人娶了公主为妻。 光是凭借着公主姐妹团这样的关系,都够阴嫚公主在咸阳城里走无数关系了。 可是梁王都通关系通到陈平身上了,那么为什么公主在这次诸侯会见时没有表示呢。 不应该没有她的身影出现啊。 女人天生就是处理政治关系的好手,因为她们几乎不打算正面交手,都是在后面搞人际关系。 直到陈宫说话,道出梁王内心的恐惧。 扶苏这才明白一二。 公主也找了,不过他们的速度没有梁王来的快。 梁王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太过惧怕。 所以手忙脚乱赶着先一步让陈平汇报情况了。 不过扶苏并没有戳穿陈宫。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王离应该也托人了。谁知道陈宫是谁的线人呢。 说什么大秦的间谍眼线遍布天下,诸侯王枕边的消息可以传到秦王身边来。 可秦王身边何尝不是间谍环伺,各路人马都在盯着秦王的一举一动。 扶苏捏了茶杯,一旁的梁立刻站起身给扶苏倒茶。 “说到底是梁国的事情。”现在的扶苏不管帮谁,恐怕都是做了别人的刀。 既然横竖都是对没好处,那又何必出手呢。 显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个蒙在鼓里的傻子,而所有人却以为皇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陈宫身子一顿。 这和他事先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凭借着梁王过去和皇帝的交情,再加上昔日交情匪浅的阴嫚公主,任何一方都值得皇帝出手啊。 可惜偏偏没有。 陈宫的额头上渗出来细密的汗珠,他却不敢擦拭。 “梁王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陛下的推恩令恐怕难以执行下去。恐怕到时候影响陛下的威信啊。” “看似只是储君之争,其实臣担心的是,武成侯未必对陛下的推恩令感到满意,他也许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扶苏听到这个,双眼一亮,整个人立刻精神抖擞了。 “反其道而行之?他还能反其道而行之?”皇帝瞪大眼睛望着陈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陈宫颤颤巍巍起来。 扶苏喝着茶,漫不经心地望着陈宫。 总算是说出实话了。原来你是给公主说话啊。 扶苏不知道陈宫接受了公主多少钱,但是他担心的是,这些皇亲国戚们靠着走关系,早就把自己给围的水泄不通了。 陈平的动摇就很能说明问题,外人给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皇帝喝着茶,考虑着身边人的待遇问题。 哪怕自己给的再多,一旦有些人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愿意支付远远高于自己所付的代价。 更何况他们本身不在意来钱的途径,不会为规矩所束缚,来钱自然快,就是一座金山都给得起。 自己和这些人根本争是争不过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人,萧何就永远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但是陈宫则不然。 张苍也是。 扶苏忽然间又想到了张苍的一点好处。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啊。 看皇帝坐着优哉游哉喝茶,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冒了一身汗的陈宫复而道,“陛下,武成侯毕竟是个晚辈,他和陛下您接触不多。并不一定能够理解陛下。” “何况陛下现在还在处理民生改革之事,如果梁国起了乱子,那这样的话,不就会惊动天下诸侯了吗?” “臣唯恐此事的发展超出陛下预期,给陛下带来祸患。还请陛下明鉴。” 扶苏望着陈宫,“嗯——朕知道了。你是个忠臣啊,替朕考虑的很周到,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想到了。” 在一侧安静侍立的邵平听着皇帝的话,这才抬起头望了一眼陈宫。 今天一个个这都是怎么了。 难道说,他们都变节了。 邵平左看右看,只有自己一个人站着其他人都是跪坐着,他不免双手并拢的更紧了。 “事关重大,找个机会让梁王单独来见朕吧。” 二世忽然开了金口,陈宫自然如蒙大赦一般。 可陈宫先是感到很惊喜,但是很快眼神又黯淡下来。 陈宫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担心这个时候再说暴露了。 还是得另请其他人出马,这样才能帮助公主。 “唯。” 陈宫退出去后,殿里只剩下几个老人。 梁、灌夫、刘长,勉强再加上一个邵平吧。 皇帝想要和旧人说说话,但是望着这些人,却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没有一个人能和信相比。 皇帝的心情就像是冬天的青菜,经历了一场极寒风暴后,立刻萎靡不安起来。 灌夫看到皇帝望着自己,“陛下,您怎么了?心情不好?” “信口开河。”皇帝黑着脸。 灌夫并拢脚,不再说话了。 殿里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为什么,为什么成功之前总是要经历这么多的黑夜? 为什么,为什么人生的道路上永远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人都只会成为过客?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温暖自己、照亮他人的人总是早死,而且绝大多数死地悄寂无声;为什么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反而能够长久地活下来。 “你们说,为什么老天赋予了人生命,却又不让人高兴?” 众人不说话,齐刷刷都望向一边的司马毋怿。 皇帝这才笑了一下。 因为梁国内部的事情,让皇帝感到很不开心。 宫廷里的人想方设法给二世弄好吃的,上演好看的幕剧,可惜效果都不怎么样。 皇帝叹一声气,成千上百的人忙着围在身边打转儿,给皇帝排忧解难,逗他开心。 但是城中的百姓,食不果腹、冬无暖衣,每日叫苦连天,却没什么关心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世界总是这样,和书本上的大道理反着运行。 张苍又一次进宫了。 不过这次他是给皇帝带来一些好消息的,秦二世不是听取了陈平的建议,设置了大司农吗。 这个大司农,专门主管经济货殖之事。大秦的经济危在旦夕啊,货币链根本就没畅通过,基层经济更是一塌糊涂。 张苍虽然没什么奇谋,但是他胜在不会监守自盗。 所以秦二世把这荣誉的职务,交给了张苍。 得到了新职务的张苍,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时间就把国库的账目给抢过来,对没错就是从少府章邯手里抢过来,重新安排了自己调教好的年轻小吏们整理备案。 坏账、烂账,已经堆积了很久,就是来十个张苍,也改变这些既定的事实。 每一笔烂账、坏账、虚账背后,都是一群可怜人,挖空心思凑足钱,交上来后钱却不翼而飞。 张苍也是个明白人。 他放出话去,过去的事情他不管也管不了,但是从他接手大司农这个位置后,以后不允许再有人任意插手帝国经济收入支出的事情。 学聪明了的张苍,这次担任大司农的位置后,竟然破天荒半个月的时间里没有遭受到任何弹劾。 这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张苍进宫后,逢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不过皇帝可不喜欢张苍这么高兴。 经济就是民生。民生就是经济啊。 “大司农如此神态,难道说国债收取的钱币已经完全足够我大秦使用了吗?” 张苍正色,“陛下,现在我秦国一共有三处开支是不能减的,一是大型工程、二即是军费、三便是供应宫中府中。” “这些开支都是不能减的。” “不过微臣按照陛下原定的计划仔细算过了。” “若是明年开春工厂正式启动,资俸开发,若是经济能够盘活,只需要一个季度,国库里所借钱款就能够如数收回了。” 说到底,中国的老百姓们还是厉害啊。 创造力是非常惊人的,夜以继日的劳动,所创造的巨大社会财富,那简直是百姓们自己都难以想象的。 因为百姓们从来都是只见到了自己制造的东西冰山一角,却从没有使用过。 “你竟然这么看好?” “陛下,工厂不是已经开始试运营了吗?一切都在国家控制之下的话,高效运转的话,让工人第一时间收取到丰厚报酬,这带来的激发效果那将是惊人的。” “盈利的数字将是臣都难以想象的。”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秦二世会觉得他在忽悠自己。 可是张苍就不会了。 “千真万确?” “陛下,只要有了这笔钱,我们干什么都成啊。” 张苍对秦二世汇报了一些最近投入使用的事情,其中谈到少府寺对钱款的申请拨用。 二世听着自然来气,他居然还好意思来申请。 “陛下,这个钱臣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拨?” 不拨,那些刑徒们一定会饿肚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拨了,章邯一定和他的同盟们先满足自己,让自己拿够,然后从指甲缝里流出来一些财富,这些就足够底下那些刑徒们活着了。 历来都是这样的情况。 秦二世也很清楚。 “他要多少?” “三千万。” “三千万?王宫一年的开支都没这么多,更何况这只是他一年的开销。给刑徒们架火做饭,就用得了这么多的钱?”秦二世咆哮后,自己安静下来了。 原理他都懂。 “开源的法子从来都不缺,就怕是堵不上那些流啊。欲壑难填,一直拨一直拨,也填不满那些人的心。” “朕知道了。” 张苍瞪大眼望着扶苏,“陛下您还没说到底拨还是不拨呢?” “也就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了。你怎么现在知道做事前先问问朕了?” 张苍的胡子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慌了起来,“陛下,您这话说的。” “先拨给他吧。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皇陵已经修建了一半,中途停止,恐怕惹出来的乱子更多。既然停不了,那就好好修。” 扶苏忽然叹了口气,“好在,朕上任之前,少府他们已经把帝陵内所要填充的陪葬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总算不用朕去做搜刮民间财货的事情了。” “陛下还说呢。其实少府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他打算上表,不过被臣和曹参二人合力拦下来了。而且据他说,现在陵墓坑室里那些陪葬品的规格,配不上始皇帝陛下。” “不要再填了。剩下的全部用兵马俑代替,装载满所有的宫室即可。皇陵内不许再陪葬任何贵重物品了。朕亲口说的,你亲自告诉章邯吧。”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皇陵的修建,只需要负责给那些刑徒们提供充足的饮食汤水,维持他们的生命。” “不再需要挖空心思给皇陵再开财源,大力搜寻宝物了。” 秦二世阴着脸,他能够坚持让皇陵修下去就已经不错了。 张苍伸长脖子,“以臣对他们这些人的了解,陛下这样为之,用心明显。他们的财路被切断,不可能会善罢甘休啊。” “就怕他们会拿着孝字做文章。” 嬴政毕竟还活着,秦二世干得太狠,极有可能导致臣子们重新倒戈相向,重投回秦始皇的怀抱之中。 这件事本来没多大的可能性,但是秦二世得罪的臣子越多,这件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秦二世冷着脸,“从朕打算做皇帝开始,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你不用担心朕,把国库管理好,这些人留给朕对付。你尽管安心做事。” “唯。”张苍低首。 (本章完) 第831章 公主乃贤妻啊 “这些天,陛下心情不好。好像是因为梁王传嗣的问题。” 秦二世给皇后写一首赋,弄得宫中小女子是嘴上羡慕,心里羡慕加嫉妒。 吕雉又哭哭啼啼给皇帝还权。 这宫里还是这么热闹,可惜热闹都是他人的。熊柔可不是在宫里坐以待毙的主。 她想来章台宫看望一下皇帝,慰藉一下忙碌的秦二世。 皇帝和熊夫人之间有着两人独有的小情趣。 这是熊夫人多年以来保持长久的宠幸而不因为自己性格有些泼辣而被嫌弃的原因。 可惜快到宫门口时,却听说了这么一桩事。 “梁王的太子,难道不是那个王离吗?他可是在咸阳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武成侯死后,就把爵位传给了他啊。” “这样的事不是人所共知吗,怎么陛下还会为这种事愁闷呢?” 谒者令摇头,“夫人,这个可不能打听。” “连我也不能说?” “姑奶奶,最近陈尚书都被赶回家去了,就是因为没把好口风。”谒者令的两条眉缩成两团。 熊柔听了,那双明媚狡黠的眼睛立刻闪着精明的光。 ‘我说怎么很久没看见这小子了呢。陈平这小子还真是不甘寂寞啊,这就按捺不住,不愿意做皇帝身边的宠臣了。’ ‘他一定是掺和了梁王的事情。这小子说到底还是年轻,不懂得朝堂的水有多深。他不忙着巴结我父亲晋王,跑去围着梁王,真是吃饱了撑得。’ 熊柔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 婢女狭长的眼睛很快闪动了一下,在路过拐角的时候,她迅速地从袖子中掉出来两块金饼子。 金饼,这可是上个帝王在世时很流行的赏赐。 自从新皇帝秦二世继位,宫中已经很久不见这个玩意了。 究其根本,吕雉打理后宫后,基本上没什么人敢行贿了。 因为她作为分配赏赐、俸禄的人带头拒绝收受贿赂,这就让那些女官、侍卫长、庖厨管事的人也不好拿钱。女官、管事的、中常侍都拿不了钱后,那些底下的宫女、宦侍们自然也没有多的钱拿。 不过吕雉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皇帝皇后的赏赐发下来,赏赐都能公平地分到每个人手中。 她的声威渐渐地在宫里越来越大了,可怜熊柔有能耐却没地方施展,这让熊柔感到非常郁闷。 这当值的谒者令起先看到钱,还是不敢拿的。 但是架不住熊柔又把自己的金钏从藕臂上摘了下来,也塞给了谒者令,他望着金子,最终还是屈服了。 “夫人贵人多忘事。梁王不是只有一个嫡子啊。阴嫚公主又给梁王生了一个嫡子。而陛下颁布了推恩令,虽然人人都有机会继承封地,但是一个是王,一个是侯。” “臣也听不懂,总之陛下跟前的红人谈了这个事情后,一个个都被陛下厌弃了。” 熊柔听着,那眼睛是轱辘轱辘的转。 在这个不忌讳女子参政的时代,女贵族们倒是有着一片可以作为的广阔天地。 熊柔很快就想明白,这背后的根本因素是什么。 他们根本上是反对推恩令。 说到底,能做诸侯王,一个人占据一个国,又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兄弟分享呢。 这两方势力不是在争夺谁是未来的太子,而是想要控制梁国。 快到殿门口时,熊柔却又返回自己的宫殿,换了身素白色的衣裙。 这可让宫中的侍卫们看花眼了。 人家熊柔那可是秦国王室和楚国王室联姻数代生出来的贵族女孩,长相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 再加上这个时代又没有三从四德,女子服侍相对没有那么多限制。 一身白色女装战国袍穿出来,飘逸出尘不说,还带着些许男儿的英豪。 不过熊柔这次过来时,有人却捷足先登了。 “夫人,您得在外稍待。陛下正在接见梁王,谈论重大的事情。” 熊柔挺直胸膛,微笑着答应说,“我知道了。” 皇帝见贵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把熊柔请到了隔间里待着,谒者令就溜了。 熊柔立刻从座上站起来,光明正大贴着墙去听到底皇帝和梁王都在说什么。 “梁国境内可好?” “子民人人都称颂陛下仁德,以自己身为秦人而骄傲。”王贲诚实地说着。 “朕与梁王你不过是一年多没见。没想到梁王你竟然憔悴如斯。” 王贲老的太快了,好像被命运之神下了诅咒似的。 “嗐——上过战场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年轻时泄耗太多,不懂得惜力,等到年纪一到,自然而然就这样。” 王贲年轻时,那可是出了名的壮汉,一顿能吃三大碗疙瘩汤。 没想到如今刚四十出头的男人,竟然冒了这么多的白发,而且他双目凹陷,眼圈处隐隐约约发着黑气。 看样子战争之后他放纵的也很厉害。 秦二世给王贲赐座、赐酒酿,两人对着喝酒,王贲却没有拘束。 说实话,他还是怀念打仗的日子。不需要想太多,战争过程之中,他们同仇敌忾、齐心协力。 可是战争之后,兄弟们一个个都变了,勾心斗角起来。同僚们互相斗争,儿子们斗争,妻妾们斗争,底下的士官们也在斗争。 梁王心中很是苦涩。 可是他面对秦二世说不出口。 酒水吧嗒吧嗒从桌子上往下滴落,侍女们不停地从酒器中置换酒水,加热、装入酒爵,殿里响起觥筹交错的声音。 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听到什么叹息的声音。 “怎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秦二世主动问起来。 王贲知道秦二世已经把陈平赶回家的消息了。 陈平为了帮助过去的偶像那是铤而走险,失败后也是第一时间告诉王贲。 王贲固然不知道这个前途光明灿烂的小子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但是却对他的消息非常信任。 王贲望着秦二世,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着。他哽咽一番,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惜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你们都退下。” 秦二世甩了甩衣袖。 熊柔在隔间里等候半天,什么都没听着,就听到了一句让其他人都退下。 推恩令的事情,可不是只关系到梁王一个人。 如果梁国内推恩执行的有问题,那么不敢相信其他诸侯国会怎么做。 熊柔望着果盘,在筹划盘算什么。 殿内,王贲等到其他人退下后,站起身来到秦二世身边嚎啕痛哭。 “陛下,为君之难,实在是超出臣的所料啊。” 扶苏是没眼看了,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竟然在人前这么一副德行。 王贲呜呜咽咽,随后摊开两手说,“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这臣一个人怎么抉择啊。” “臣辜负陛下的信任啊。这个梁王臣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啊。” 熊柔在隔壁间听着,那是一股无名之火从胸膛上蹭地窜起来。 “什么,他居然这么说?” “他不当那感情好,把这诸侯王让给我来当。” 要不是理智尚在,熊柔真想跑去和梁王交换一下。 反正她知道秦二世一直把自己当兄弟,这让一直想着和人家当夫妻的熊柔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 殿内,梁王还是期期艾艾,仿佛活不了了的样子。 “陛下,您给出个主意吧。” “臣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梁王相信皇帝绝对知道了自己的事情,索性就直接撂挑子了。 他是真的处理不了,更处理不好这个事情。 “臣担心明年的今日,臣尚且不能来朝觐陛下了。” “先起来吧。”秦二世面无表情地说着。“武成侯王离,那可是王老将军最爱的孙子。让他继位吧。” 王贲闻言,大为惊讶,“可是他没有治国之才啊。” 秦二世望着王贲,他倒是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 “那你想怎么样?” “臣无计可施啊。” 秦二世没好气了,“你无计可施,让朕给你出主意。朕给你出了主意,你又不听朕的话。” 王贲坐起来,“臣让陛下失望了。” 二世不说话。 王贲安静了一会儿,又主动说,“臣担心,公主那边……” “阴嫚公主,那是大秦的长公主。如果长公主都率先带头坏规矩,这大秦的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身为公主,她怎么能干涉君主继承法则。” 王贲听到皇帝这么说后,整个人是又踏实又钦佩。 “分封和推恩,都是国制。朕亲口下达的命令,谁要违背?” “公主的儿子是嫡次子,未来只能继承侯位,这是礼法规定的。朕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变通的。” 秦二世拿出自身气概来,没有和王贲拍桌子已经是他最大的客气了。 王贲听得明明白白,但是他还是皱着眉,“陛下,这一家之内,一个不留意就起火啊。” 王贲也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首先,他伤害公主,得罪了秦二世,还有秦始皇。毕竟是老上司的亲女儿,再加上几年夫妻做下来还是有感情的。 其次,王贲在分封之后内心很平静。但是他的儿子和公主两人可就不一样了。说实话,他们的想法都很危险,都想着成为一方霸主。 旧的时代已经过去,可惜沉浸在旧梦里的却大有人在。 愚笨的不是王贲,而是公主和王离。 王贲说的很是隐晦。 “微臣身在遥远的梁国,陛下远在咸阳。臣即便是带了陛下的命令回去,我那个逆子未必听从啊。” “就怕是……”王贲支支吾吾起来。 扶苏紧追着问,“就怕是什么?” “一觉睡过去,有人就再也醒不来了啊。” 王贲又开始哭…… 秦二世受不了哭哭啼啼的王贲,感到厌恶。不过他能感受到王贲似乎很惧怕没有谈到的公主。 “公主对你不好吗?”秦二世还是主动问了。 王贲连连摆手,“绝无此事。公主乃贤妻啊。” 亲儿子和继室内斗,随时想着把自己给送走自己归西,这让一贯注重亲情、爱惜部下生命的王贲很难面对。 儿子的残忍刚愎,妻子的冷血阴狠,把他这个血气方刚、忠勇爱国的大男人夹在中间,几乎让他窒息啊。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在分封之后发生的,权力就是有着这样的能力,能够异化一个人。 王贲是丝毫不敢提公主,他怕回去后公主直接给他下药。 王贲战战兢兢的。 秦二世却看乐了。 “梁王啊梁王,朕是真没想到,战场上你面对强大的楚军,内心能够做到波澜不惊,面对强敌没有丝毫的畏惧。” “千军万马杀过来,你在战场上那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是怎么在家务事面前,你就变得这样手足无措了呢。” 王贲听着,也是对自己很无奈地摇头,“臣只是个将臣,不是那块料啊。” 王贲面对秦二世,始终是把自己当做臣子,每次自称都是臣。 也许在他的内心里,对于自己和秦二世的君臣关系是一辈子的。 扶苏说到底还是体恤老部下,看他哭哭啼啼没结果,就说道,“乐水夫人前些日子说想念公主,正好赶上年祭,朕这就下诏,让公主带着儿子一起返回咸阳居住。” “等到日后公主的儿子长大了,到时候朕再行封国,让公子返回梁国受封。” “朕不信,王离和阴嫚两个人闹得再怎么凶,面对朕还是要一意孤行,非要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局面才算满意吗?” 王离听了皇帝的办法,那是感激涕零。 “微臣多谢陛下。” 秦二世慵懒地坐在榻上,王贲在诸侯王之中表现最好了,算是分封出去的臣子之中最忠心的了,扶苏虽然嘴上嫌弃,可心里还是疼惜的。 有了皇帝亲自运作说帮助自己,王贲这可开心了。 他再也不用面对公主了。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贲走后,熊柔进来了。 年轻的秦二世,面临了最深的诱惑和最大的考验。 最后他果断地投降了。 “妾听闻父亲派了大哥前来,竟然没有亲自动身,这是真的吗?” 是的,昌平君没有亲自来。 熊启年纪比嬴政刚大十岁罢了,说若年纪大来不了,可是比嬴政大二十岁的老将都来得了,他却不来。 可见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扶苏听熊柔问了这样的话,自然就不愿意说话了。 熊柔忽地又告诉扶苏说,“妾身听说,诸侯们似乎对陛下的推恩令很是不满。” (本章完) 第832章 腿瘸了心没瘸 “推恩?” “是啊。妾身听说诸侯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怎么听说的?朕都不知道这些事。”皇帝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制定的制度,推恩令颁布后,基本对诸侯王们的生活没啥影响,因为他们还正年轻,最老的看着也能还能再蹦跶几年。 但是好像就是从最近这王贲一家闹事开始,扶苏感到有些障碍出现了。 当出现了一个小火苗的时候,就要快速把它扑灭,省的到了日后出现火势蔓延的状况,到时候取水来救大火,岂不是费事。 二世为了维护宗法制、维护郡国并行制、维护分封制,这才出手管王贲的家事。 二世自诩聪明,他不过是发现了一个小苗头罢了,这就赶紧动手想要扑灭了。 他自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新诸侯们有无力维持推恩令态势的人,没想到居然在熊柔这里听到更意外的消息。 这和皇帝本人设想的自己继位之后一路上康庄大道、锦绣繁华的风景根本不一样。 真他妈的前途光明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二世忽地黑着脸,“你一个后妃,哪来的本事去听到这样的消息。诸侯王们都不敢公然谈论推恩令。” 熊柔狡黠的双眼快速地闪动着,“妾身也是之前和家中几个姐妹聊天,不小心听来的。她们的夫君这几天正忙着招待诸侯王们,也许就是在那个档口听来的。” 秦二世望着熊柔,他其实知道熊柔在撒谎。 对于熊柔,扶苏一贯都是选择无视。因为她就是个疯丫头,她厉害源于自己的无拘无束、不受限制;可是愚蠢也源于自己的无拘无束,不受限制。 怎么说呢,这位女公子根本无法跳出自己的身份去思考问题。她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以为自己是皇帝,所以就具有一切的权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于权力是自下而上的,而非自上而下的这番话,熊小姐始终是了解不够透彻。 这就导致她总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以为是。 二世没有戳穿她的小动作,反而慢条斯理地穿上自己的衣裳,仿佛是相信了熊柔的话。 熊柔望着扶苏,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其实熊柔早就见过了自己的亲哥哥。 他的哥哥,正是当今晋国太子熊黯。 秦二世继位一年了,这一年基本上都是给秦始皇收拾残局的,当然也不能说现在的状况都是秦始皇一个人造成的,六代君王他们执政也有弊端,一代代累积起来,再加上其他诸侯国代代积累起来的问题。 二世能用一年的时间,把天下基本盘稳住,重新让民心聚集起来,已经很厉害了。 虽然脚下这路很坎坷,但是很明显,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大秦的未来那是一片光明灿烂啊。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始皇制定了皇帝制度,成为天下至尊。有好事也有坏事啊。 原先人人称王称霸的时代,庶民们颠沛流离;现在倒好,确实是只有一个人成帝王了,可是其他人都只能被狠狠地压着,这就让诸侯王们不满意了。 他们可不想给秦二世称臣,等他们得到了自己的封地之后,就想着更进一步去做皇帝了。 岂止是梁国内部出现了权力斗争的事实,那晋国内部,晋太子和自己的叔叔熊毅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了。 世界就是这样,每天都发生一丢丢小小的变化。可是无数人住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做出一丢丢小小的事情来,引发的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 曾经的昌文君熊毅,他脱下了大秦帝国赐予他的战国袍,跑去了晋国给昔日的昌平君熊启做宰相,辅佐熊启。 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虽然没干过秦始皇,可是他曾经干过了文信侯、干掉了嫪毐。 人的能力总是比较而言的。 当初在秦始皇脚下只能匍匐,被迫委屈求全退出政坛的熊氏兄弟,一旦没有了秦始皇这座大山压着,换一个场地,兄弟两人联手,每天都是琢磨改换江山的大事。 而且这两个人的脑静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秦二世幻想的继位生活一开始并没有那么美满,但是熊氏兄弟两个人的分封生活却完全地符合两个人当初设想的白日梦啊。 甚至这现实比白日梦都要美好许多。 又得说说熊启了。 熊启他这个人比较淡泊。美女娈童什么的他不感兴趣,和其他诸侯们不一样,他比较喜欢观星、钓鱼、论道、弹琴这些高雅的活动。 在分封后,他的日子那才叫闲云野鹤,神仙都要羡慕他。 晋国的子民们用血汗供养他,他用血汗去养仙鹤、去养高士贤能,去弹琴听乐。 最重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他才是老大。 他在享受极致的贵族理想生活。 虽然很多人不理解他,但是熊启也享受这份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他非常享受这种极致的高寒。 很明显,我们的晋王和他那亲侄子嬴政在人生追求上走了相反的道路,最后却意外的殊途同归了。 他们都在追求人生的最高意义——逍遥自由。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被迫苦逼给全民修仙,一个是不理朝政在家宅着修仙。 他们和‘凡夫俗子’们的生活离得越来越远了。 今年的冬天很寒冷,但是和这两个人无关。 熊启是过上了他理想的人生,从此再也无拘无束了。 虽然这是暂时的,但是总好比无数人辛辛苦苦一辈子,都过不了几天这样的生活好多了。 与大哥熊启不同,昌文君熊毅,他对这个世界有着一种冲回来复仇的冲动。 刚从近乎被监禁的生活中解脱出来,被封为丞相后,熊毅就开始在弥补他过去失去的时间了。 熊毅招揽接纳了一大帮原本在秦楚两地那些秦楚王室贵族联姻的臣子,他毕竟是王亲国戚啊,大手一挥,贵族们就趋之若鹜。 秦二世前脚废黜了黔首的称呼,熊毅后脚就在自己的封国内大搞贵族礼仪,试图建立一个模范分封诸侯国。 当然这个诸侯国,当然是以贵族为首的。 是的,聪明的人很快就会想到,这项氏一族也是楚国贵族啊。熊氏和项氏之间的联结,后续再述。 不过熊毅也还是干了点人事,他到底还是把真正的楚王后裔熊心一脉给排挤走了。据说熊心等负刍后代背井离乡,跑去了遥远的两广以南,在那里喝椰子汁,打鳄鱼玩去了。 当然,熊毅招纳这些贵族不是因为他善,他只是想要找到一种做丞相的感觉,他需要一些人给他抬门面。 那些老旧贵族就是啊,只需要稍微团结帮衬一下这些老亲戚们,贵族们就会展现出强大的力量,镇压住下面那些庶民们。 熊毅也是懂治国的。 千万别小看这个瘸腿的男人,他是身残志坚,腿瘸了,心没瘸。 对于国政大事,他处理地井井有条,直接解决出问题的人,再也没有人敢表露自己的意见后,晋国内部总算是达到了一种出奇安静的状况。 晋国的子民们,大概是永远都忘不了这位丞相了。 在他的眼里,贵族和庶民的等级不仅仅是生来就具有的,而且这种等级差异是一辈子都不可以被打破的。 除了给底层百姓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贵族的厉害。 丞相熊毅还招纳了一大帮士人为他出谋划策。 这些士人们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天下一统,皇帝至尊。其结果就是所有的光环都落到了皇帝身上,但是这也意味着天下少了无数士大夫卿。 那些很有才华的人失去了应有的官职之位,本来想讨点残羹冷炙吃,可是来到咸阳,却连大夫家的门都迈不进去。 没办法,咸阳城早就人才饱和了,人家根本就不缺他们这些人。 矛盾么,要么转移、要么爆发。 既然没有爆发,那肯定就是以另一种形式、在另一个场合发生了。 熊启熊毅喜欢的旧贵族制,得到了一大批守旧派,乃至于抱着合纵连横大志向的文士们的拥护。 当然,他拉拢那些贵族们,本质上是为了维护世袭制。 而这些士大夫们,他们不愿意接受新思想、新时代,面对秦二世振兴的墨者思想,他们也对此感到排斥。 早就说过,有些人努力、奋斗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坐在其他人的头顶上,他们的心态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历史反反复复证明,只有那些为了大家共同利益而努力奋斗的人,才能得到民众的拥护。 很有些士人、读书人,自以为读了书,掌握了知识,掌握了道理,就可以鱼肉他人了。 这帮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鱼肉他人,本质上是这样,不过他们往往很会说,张口闭口都是仁义啊,礼仪啊,道德啊。 孔夫子的名声怎么坏了的,就是这帮人弄出来的。 晋国的情况就是这样,远远比梁国内更为危险,因为旧的势力需要复辟的窗口。 一大批想要复仇,弥补自己人生遗憾的人都聚集在晋国了。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让人不寒而栗。只怕晋国百姓们等来的又是和大秦帝国新一轮的血肉对抗。 也许有人会感到疑惑,既然晋国内部如此高调宣扬贵族和庶民之间的矛盾,那为什么晋国子民不外流,反而是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现象。 越来越多的人源源不断地从其他地方涌入晋国呢,而且涌入的绝大多数人还是庶民。 这个现象似乎和理论不符合啊。 按理说这样的国家,应该没有人愿意来啊。这里不是充斥着等级压制吗。 但是别忘了,在晋国这里,治国不需要法律。有人在秦国犯了法,就跑来晋国。 多么熟悉的一幕。仿佛两千年后的某个世界。 还有人,他们不喜欢秦国的生产模式,不喜欢小小年纪就结婚生孩子。 没办法,秦国的制度还需要很多改进的地方,得一点一滴的来。 年轻的秦人们翻山越岭跑去晋国,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个自由之乡。 而且他们喜欢那种雇佣式的生活,不太喜欢承担责任。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大批量的流民未来还要返回秦国的。 因为他们早晚会发现,身份阶级没有推翻,没有高额的资产,跑到哪里都是白搭,都是给人当垫脚石的。 晋太子只想安安静静继承王位,可是他这个叔叔不太安分啊,他一直都在撺掇晋王想办法重整山河,收复楚国。 熊黯这个年轻人,他想要跟着秦二世的脚步,去建立一个和平的世界。 为什么呢? 因为熊黯从小摊上一个不负责任每天都忙着政治斗争、发动内斗的父亲,在他少年的时光里,每天都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徘徊痛苦,对他的诉求视而不见。 先秦时代的人,他们的思想,就像是天山上的雪水一样,作为河流的来源,最是纯粹、富有思辨性。 每个人的人生,仿佛像是山涧里的河流一样,一路上碰着嶙峋怪石,可是一路上却又高歌猛进,不肯停息。 虽然是父子,可是两千年前的人可不搞什么父子捆绑。 他们还没有发明出来什么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糟粕。 父亲有父亲的人生,儿子有儿子的人生。 那个时代,自有它的悲惨,可是却有真正的自由。 晋太子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执行封国。 对于子孙后代的事情,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因为熊启的经历,不仅让他自身感触良多,也让熊黯这个人从中吸取了很多教训。 人生无常,没有什么是确定的。 可巧,熊黯这个人和父亲叔伯们的关系一般,但是和兄弟姐妹们感情挺不错的。 他和熊柔的关系很好。 而且熊黯这个人,他和很多贵族青年一样,都对秦二世很佩服。 其实,他们不是佩服秦二世的才华,只是喜欢这个同龄人。 类似于偶像效应。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更喜欢的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对于那些上年纪的人,他们可没那么多感觉。 仿佛年轻的秦二世他所取得的成就,是这些年轻贵族们可以取得的成就一般。 无论是王离、姚广、蒙毅、乃至熊黯,他们都对同一辈儿的扶苏更佩服,清一色认为自己的父亲那一辈的人没什么成就。 熊黯来到了咸阳之后,一直等待皇帝召见,可惜并没有结果。 (本章完) 第833章 夫晋 大部分人都喜欢新潮的东西,对于老一套是不怎么愿意听取的。 尤其是年轻人骨子里就是有这么一个传统,他们厌倦了传统、抗拒规矩,他们挑战传统乃至反抗传统,对抗传统。 等到年轻人老了,他们成为了老人,到时候又会根据自己的固有经验设立传统,那个时候,他们将面对新的年轻人。 而历史也往往就是在年轻人的挑战和老一辈人的镇压之下来回反复滚动,最终慢慢地推着大雪球前进的。 不过熊黯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地处在某个历史节点上,在小小的时空之中感到世界非常窒闷,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快乐的,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值得庆贺的。 放眼同时代望去,英豪就那么几人,而能够做到让自己心服口服,并且让自己感到不那么孤独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但是奇怪的是,只有秦二世看起来值得人追随。 即便是王储,那也会自然而然去找一种归属感。在身边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也挺悲惨的。 好花落时,微风中尚有香气与之相呼应。何况是正在绽放的花。 熊毅迫切地希望想推翻那该死的传统,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出来。 说真的,这世界太让人感到操蛋了。 他想要追随秦二世的理想,去干一番大事业出来。 推恩令是个阳谋不错,但是如果不推恩的话,未来的晋国和秦国就要打仗。 秦二世推行推恩令的根本目的还是要让晋国的国力一再削弱,他不会容许自己的父亲和叔父肆无忌惮地扩张晋国的势力。 基本上未来开战是必然的。 然而晋国太子却不这么想,怎么说呢,他在咸阳城住久了,比较喜欢天下一统的思潮。 好不容易天下一统了,为什么又要让这一统的中国回到四分五裂的状态、让民众陷入水深火热的生活之中呢? 犯得着吗。 然后再分裂、再统一、再分裂。 为什么要这样? 晋太子熊黯他自有自己的政治主张。 可惜他的叔父,挡了他的道了。 父亲毕竟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而且他是晋王。父亲犯错自己没有资格去惩罚他,但是叔父可就不一样了。 丞相熊毅不愿意再来咸阳城,也不希望熊启再来咸阳,就把熊黯推了出来,让他来代表晋王给秦二世缴纳贡赋。 出发前熊毅抠抠搜搜,还不愿意多给秦二世上贡,勉勉强强弄了几车帛布,捯饬了一些青铜器,就让熊黯拉着车上咸阳了。 熊黯自然不满,于是他就在朝堂上公然说了这件事。 “我晋国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因当今二世皇帝行分封之举。” “叔父能有今日,也多亏当今皇帝恩赐。” “于情于理,叔父都应该上贡珍稀之物,可是如今叔父却上贡了一些连秦国上卿都看不上的东西。” “更何况,如今秦强晋弱。秦之地十倍于我晋国。天下之诸侯都感激二世行分封之举,人人都是满车而去。” “独独我晋国使用三车五载,充塞区区布帛铜器,这不是在故意挑起是非吗?” 朝堂上,这熊毅那是气得脸色都绿了。 可是他这侄子说的话没毛病啊。 熊启只是捋须悠悠地望了望台下,臣子们莫衷一是。太子明显是亲近大秦朝廷,而弟弟熊毅一直想要让晋国独大、图谋称霸。 这两个人,时间久了,自然会在朝中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可惜太子太年轻了。而且这小子打小就是一副死相,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不和自己的叔叔亲,也不懂得和那些权贵结交,自然而然手中没有大的权势。 这就导致丞相权力过大,而太子羽翼稀疏。 熊启自信自己还能活到八十,太子日后还有非常多的成长机会。 可是他实力太弱了也不行啊。 于是,晋王熊启就公然道,“太子所言有理。” 丞相熊毅惊得连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大哥——” 熊启摆摆手,“你不要着急。这孩子说的确实不错。” “如今我晋国如今势力正弱,二世登基刚满一年,我听说他重用了很多乡野之地选拔出的才士,把秦国内部的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现在秦国的实力占据上风,我晋国如果表现得失礼,这不是给天子和其他诸侯们讨伐我们的借口吗?” 臣子们闻言,一个个纷纷捋须点头称是。 熊毅寻思着,这秦二世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鸟。只有那些百姓们觉得他们的天子是个正人君子。 我呸! 而众多臣子们也是觉得太子做事细心,考虑周全,未来可以担当大任。 熊毅看着坐在上座的大哥熊启有意偏袒太子,而臣子们也都在赞颂太子,他虽然有些察觉,但是也懒得去仔细思索了。 大概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内心里留一个特殊的位置给某个特殊的人吧。 熊毅压根不愿意怀疑熊启,更加不愿意朝着某个方向去作想。 朝会结束后,熊毅按照熊黯的计划,准备了豪车和很多贵重礼物,集满了三十车,发动浩浩荡荡的队伍亲自把礼物拉去给秦二世。 当然车队之中还有几名漂亮的楚国女子。 熊黯以晋国太子的身份,带着满满好几车的礼物很威武地来见秦太子,那内心是充满了自豪感。 结果到了咸阳城,想要单独朝见天子的人多的是。而且尴尬的是,来的人基本上都是诸侯王,只有自己一个太子前来。 秦二世做了好几件让诸侯们佩服的事情,第一个就是郡国并行制,第二就是他不打算给自己单独修建陵墓,而是让自己的陵墓安置在秦始皇陵边上,父子合葬,给帝国节省财力; 第三就是他废除了征兵制,结束了军功爵制,彻底结束了独属于秦国的一个历史。 第四就是他解决了这个秦国资金的问题。 说实话,能把这么多事一口气干完还能干成的人,历史上也没有几个。 所有人都知道,改革比造反难多了。 诸侯王们对于秦二世那是相当佩服,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 他们所带的礼物基本上都是二三十车,一些齐鲁之地的诸侯王们,地盘很小,可是也能带来三十车贡品。 这让熊黯一下在诸侯王中失去了优势。 诸侯朝觐的大会还没有开始,而熊黯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恰好熊柔听说哥哥前来,她正需要知道晋国的情况,于是早就自作主张出宫去见自己的哥哥了。 没人比熊柔更懂怎么溜出王宫去玩了。 她能每次出去都换一个新方式,让看守宫门的郎卫根本没有丝毫的准备。 见到了熊黯之后,熊柔也是开门见山。 “父亲怎么不亲自来,只派你这个太子前来,这不是故意让陛下多想吗?” 熊黯,可老实一人了。 见到了熊柔,一五一十把晋国的情况主动都给说了。 熊柔望着自己的老实哥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笑。 熊柔笑着,“好在晋国有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妹妹啊,你做了母亲之后,整个人温柔多了。没以前那么嚣张跋扈了。” “我,嚣张跋扈?” “是啊,你以前简直不像个女人。我们见了你都怕你,那时候都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未来会娶你。没想到你最后竟然成为了陛下的妃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熊柔黑着脸,大哥你不会说话还是不要说了。“好了,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熊柔了解了晋国的情况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因为不出她所料啊,她父亲就是个不管事的,由着底下人内耗内斗,玩的是黄老之学。 她那叔父,那也是骨子里就爱叛逆,他痛恨秦始皇不说,脑子里装的都是如何让自己威风。 晋国内部达成一致,集体表现出对秦国的抗衡,想要脱离大秦麾下,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过,她看着自己空有端正的外表但是却没有险恶内心的哥哥,却计从中来。 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有一个得宠的公主,按理说作为一个女人最幸福的莫过于此了。 她年纪轻轻已经儿女双全了,而且从生活上来说,她不愁衣食住行。 可惜啊,怪就怪在,她的人生太完美了。 完美的让人觉得完美竟然也是一种瑕疵。生活安逸,就想去寻找刺激。 父亲是冷血无情的政治生物,把自己丢给了秦二世作为筹码。 双方各自完成了政治交易后,一个裤子一提不认人,一个远走他乡没音信。 横竖只有自己被利用过后就随手丢在一边。 在宫里的时候,她其实渐渐地打消了念头。因为父亲这个巨大的政治靠山已经靠不上了,她失去了势力,连后面来的吕雉都不如。 因为吕雉还有个两个笨蛋哥哥依靠,对秦二世的用处都比自己来的大。 而自己呢,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父亲到了晋国之后,明显就把自己给抛弃了,熊柔也从来不会自作多情给他们写信。 直到自己的哥哥突然回来,让熊柔看到了一些希望。 熊柔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能远程控制晋国呢。 又或者说,自己为什么不能提升自己的政治价值呢。 这就是熊柔来找秦二世进行今天这番谈话的根由。 —— 章台宫里,伺候完秦二世的熊柔换好衣服。脸上带有的红晕和雪白的袍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分外美丽。 在打了个马虎眼后,心虚的她看秦二世没什么大的反应,她又试探着说道: “妾身听说此次父王没有前来咸阳,来人是晋太子黯。说起来,太子黯以前经常陪同太子猎犬啊,妾身实在是怀念过去那段时光。”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陛下和哥哥一起赶狗。” 熊柔的这段回忆,明显是华阳太后在世时候的。 毕竟回忆里的扶苏听起来是个不甚聪明的追狗少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扶苏本人的印象里,熊黯确实不错啊。 他们可是小时候一起学过骑马,还曾经翻过昌平君家的院子。 他看到昌平君喜欢自己,只抱自己不抱他,他就心生嫉妒,在昌平君的酒水里丢了马粪放进去。而扶苏看到了也没有说出来。 还有一次,华阳太后请了很多贵妇过去。太后毕竟年轻,突然想要跳舞。趁着太后跳舞,熊黯又在太后的药丸里掺了鼻屎。 这事还得和他亲奶奶有关系,他的亲奶奶也就是昌平君的母亲,秦昭襄王的女儿,秦国的一位公主,正是楚国国君楚考烈王在秦国当质子时与之成亲的那位公主。 而楚考烈王是扶苏母亲的父亲。 从关系中可以看出来,扶苏和熊黯是正儿八经的血亲叔侄关系。 昭襄王驾崩后,咸阳就是华阳太后的天下。 失去了父亲庇佑的公主,就被宫女们看人下菜碟了。公主的封地居然被华阳太后底下的人纵容占领了,而小熊黯干不了大事,就暗戳戳给华阳太后吃的美容药丸里加鼻屎。 这事被扶苏发现了后,他就选择了加入。 那个时候扶苏太子的位置还没确定,秦王和昌平君正处在彼此拉拢、却又彼此制衡的同盟时期,扶苏和熊氏一族的子弟们关系非常好。 而且黯不仅仅是扶苏的叔叔,从扶苏母亲血脉这边来论的话,熊黯可是扶苏的哥哥,还抱着当时很重的扶苏上过树。 作为长公子,能和他不拘束身份礼法,陪着他好好玩乐的人真的不多,屈指可数。 和熊黯,扶苏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的。 秦二世其实猜测到了什么,晋王不来,却让太子前来,显然是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不过,大过年的,他懒得计较这个了,等到明年再计较这件事吧。 过去那些镇压他们、彼此勾心斗角的大人们,如今都已经一个个被推翻了,要么是被埋在地里了。 没有人再坐在他们的头顶上了。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和时光啊。 二世很高兴地说,“既然来了,一起见见吧。就在你的宫里,家宴。” 熊柔蹙眉,“家宴,在妾身宫里。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你又不是在意颜面的人。” (本章完) 第834章 你们都应该向扶苏学习 秦二世和熊柔一块招待了熊黯。 不出熊柔所料,宴会上他们俩果然选择了无视自己。 说好的三个人一起吃饭,结果到了场子,他们俩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熊柔一个人自斟自饮。 这让熊柔回忆起小时候华阳太后生辰宴会上,华阳太后晚年是非常孤独的,没有嫡亲血脉,而扶苏是他名义上的嫡曾孙啊,这就导致华阳太后每次赏赐小孩子们,总是给扶苏给的最多。 华阳太后,秦国实际掌权者的唯一嫡孙啊。 这就让公子扶苏小时候非常骄傲,宴会上他总是看不起同龄的小孩子,大概是从小就知道权力是个什么东西,他会和一群大人们在一起吹牛谈论国事。 偶尔才会让一些年纪比他稍微大一点的哥哥、叔叔什么的跟在他身边。 反正熊柔从小就觉得公子扶苏太能装了,他太能吹牛了。 他小时候非常高冷,和女孩子同车却不和女孩子说话。 谁敢相信啊,小时候公子扶苏和勋贵后代一起玩耍,是从来不和熊柔这些女公子一块玩耍的,公子扶苏见到女孩子就昂着头,像个大人一样。 此情此景,不免让熊柔梦回过去啊。当初华阳太后的宴会上,公子扶苏和他的哥哥们也是把她晾在一边上。 所谓环境塑造人啊,华阳太后让熊柔进出王宫,让她和小男孩子同席而坐。可是小男孩子却觉得她是女孩,有的不好意思说话,有的不愿意和她说话,因为当时的小孩子们小学就要学论语。 这学论语为什么和熊柔有关系呢? 还不是因为孔夫子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就是说和女孩子不要太亲近,因为如果你对她很亲近,她就会看不起你,非常桀骜不驯;如果你对她太疏远了,你也完蛋了,她会怨恨人。 虽然照现在熊柔的发展状态来看,孔夫子属实没有冤枉人,他的确是说了句大实话。 可是当时的小孩子们上小学认字读书从夫子那里听课,好的深刻的道理记不住,对这种听起来很流行的话却记得很深刻。 孩子们就每天在王宫里大喊大叫,对着女孩子就嚷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些妈见打们在外是尤其嚣张的,所以见到熊柔有的就是故意嫌弃她女孩子的身份。 当然这就是小孩子无心之失。 等他们长大了,明白了事理,大部分人都想追求熊柔。很简单,熊柔代表权势啊,而且长得又是女贵族之中的佼佼者。 她是正儿八经的高贵的王室血统。 后来的甘棠夫人论血统的话,都差的远。 然而小时候这些男孩子们排斥熊柔,还是让她内心深处对男性产生了怨恨。因为他们不爱和她亲近。 而熊柔长大了呢,又因为种种原因,成为当初那帮‘妈见打’们的追求对象,他们狂热地围在熊柔身边,希望熊柔答应嫁给他。 谁能想到熊柔的父亲一跃就成为了丞相,而且熊柔长大之后说话又好听、长得又漂亮。 可是这又让熊柔看不起他们,因为这些男子们长大对她总是露出献媚的姿态,十分刻意地去讨好她。 熊柔自然就对这些男子们露出非常不屑的姿态。 横竖一个别人疏远她计较怨恨,别人靠近她亲近她她瞧不上对方。 导致熊柔就过了适婚年龄,大秦的女孩子们,成亲都是很早的。法定成亲年龄摆在那里。 这才让本来和熊柔八竿子打不着的扶苏成为了她的成亲对象。 因为熊柔长大后看来看去,周围只有公子扶苏是她看着没有那么反感的男人。 但是小时候她觉得公子扶苏除了爱吹牛和装老大、装大人之外,他的行为实在是很怪异。 不过是长大再看,所有人都会觉得扶苏好正常一个人啊。 别的孩子都是搬起石头砸鳄鱼的脑袋,就为了看鳄鱼的头硬不硬,在老虎的屁股上放爆竹,看看笼子里的老虎会怎么样。 但是公子扶苏他喜欢抓兔子玩,他喜欢在下雪天别人都躲在家里玩牌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撑着伞游湖。 别人会把门板拆下来,拆不下来就烧个洞,会在庭院里专门挖洞。但是公子扶苏不屑于这些事,别人挖洞他填坑,别人拆门板他修个铜门。 他喜欢和结巴聊天,喜欢跟着大人一起玩,关键是他居然玩的很开心。 一看他的行为就知道他和同龄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那时候宫中的孩子们,都只能流着鼻涕看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就是大人也感到公子扶苏有些可怕。 最离谱的就是他的思维之缜密了,当和扶苏辩论过就会明白什么叫无力感了,他让人感觉不像是本世界的生物。 结果十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些混账小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有的成为了诸侯王妃(嫁给比自己大三十岁的男人,这也是不少贵族女孩的宿命)、有的成为了秦国大夫(主要有些人老家和祖坟都在咸阳,真的不乐意跑去边关)、有的做了诸侯王世子,有的成为了将军。 一言以蔽之,时间过得真快。 大家几乎都忘记了华阳太后,甚至他们已经把祖龙秦始皇给丢在脑后了。 只有一个小女孩记得当初那个手握大权、容貌甚美的太后女王。 其他的人、事、物,全部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啊。 十多年前,谁能想到会有个大秦帝国,会有个秦二世。 躲在角落里被嫌弃的小女孩长大后成为了人人追求爱慕的对象,最后成为了皇帝的夫人。 没事喜欢给奶奶出头的老实孙子有朝一日竟然成为了诸侯王世子。说实话公主奶奶也没料到自己耿直孙子能有今天。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不知道它是命运的见证者,还是命运的创造者。 熊柔默默喝酒,静静听着秦二世和熊黯两个人大谈秦国的经济。 熊柔感觉自己的哥哥脑子有包,他对于秦国的经济大事非常热衷,给了很多尖锐的建议,比如说搞什么财产普查。 熊黯见到了秦二世,那是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看法。 有一种人是这样的,小时候不说话,长大后话特别多。据说是因为小时候憋的,长大了一旦实际成熟了,或者说没什么东西压着他了,他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表达了。 皇帝看熊黯一腔热血与壮志,也是感慨,这还是小时候惹了事蹲在王宫躲在公主殿里不敢回家的那个熊黯吗。 熊黯望着秦二世,嘴上在滔滔不绝说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辞书,心里却在想,二世一定被我的才能给震撼到了。 在别人眼里秦二世可能是很厉害的存在,杀燕太子、杀赵高,战场上运筹帷幄、朝堂上擅弄权术。 不过熊黯的眼里,秦二世一贯都是那个表面上对华阳太后恭恭敬敬,背地里在华阳太后药里加尿的坏小子。 想当初,表面上对华阳太后恭恭敬敬,背地里说她说话干坏事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啊,所有干坏事的都被抓出来了,但是只有秦二世。 他太能伪装了,天生的潜伏者,居然愣是干了所有人都干了的坏事,始终没被人发现。 离谱的是,他最后自己忍不住告诉大家。 因为小时候的秦二世感到自己的智商过高,而周围人都太愚笨,这导致他好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为了弥补那种心理缺失,告诉大家他非常厉害,所以他公然站出来承认自己干的那些事。 但是没有人相信,因为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绝世好孩子。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秦二世为了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所以刻意编排自己,往自己身上倒脏水。 大家都不相信公子扶苏会是干出这些事的人。 就挺离谱的。 可为什么熊黯相信公子扶苏是披着羊皮的真狼呢。那还得是在一个冬天说起,华阳太后抱小恙,很多人来看望华阳太后。 宫殿里堆积了很多药品,还有珍珠玛瑙用来哄太后开心。 所有人都很安静,大概是因为害怕吧,害怕靠山到了。 一些小公子小世子们也跟着家人一起来了,大家都知道华阳太后喜欢小孩子。可惜他们因为从小就很调皮,名声很差。 他们到来之后被大人们挨个教训了一遍,说了不许惹事。结果他们也没惹事。 可惜很快公子扶苏来了,其他孩子们都在围绕珊瑚堆,因为他们都是内陆的孩子,那个时候可是战国末年啊,内陆的孩子只是听过海,从来没有看过大海,对于从海边来的玩意,他们是非常好奇的。 而单纯的熊黯刚好跑去园子里撒尿的功夫,回来他就看到扶苏在华阳太后的药里加料。 熊黯很害怕,结果很快太医返回来,因为感觉药炉里多了一些东西,仔细一看,里面被人加了好几根人参鹿茸。 这东西吃不死,只是会让人浑身发热,都懂的。 这就让华阳太后非常气愤,但是华阳太后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平日里喜欢惹事的公子们都给训斥了一通。 然后把扶苏拉到自己的床边,对公子世子们说,“你们应该多向扶苏学习。” 扶苏其实不愿意被人误解,他努力站出来说了三次,其实今天这件事是他做的,但是华阳太后和其他大臣们都不相信。 他们反而还夸赞扶苏说,“你们看看,扶苏公子多懂事,还懂得为你们开脱罪责。” 为此,大人们更是喜欢扶苏公子。 更不得了的是,扶苏的亲生母亲不明就里,也掺和其中,告诉扶苏说,“你的心是善良的,这样很好。可惜你的做法是错的,这样包庇哥哥们是不好的。” 熊黯永远都忘不了公子扶苏那一副好像吃了咸糖饼的表情。 而熊黯从此也不敢再相信周围的大人了,因为他们虽然长了一双眼睛,身体比他们高一两倍,但是看不清事情的真相啊。 也是从那以后,这熊黯才相信之前扶苏的自我坦白都是真的。 这真的是太气人了啊。 后来扶苏造反的事,其实所有外人都看出来了,太子这家伙表面上服服帖帖,心里不服。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要造反,但是只有秦始皇不相信。 结果就…… 嗐,要不怎么说,人还是别自信呢。 总之在扶苏身边莫名其妙吃了好多亏的熊黯,他对扶苏始终有一种亲切感。 大概是觉得秦二世真的有那么一种天命人的味道吧。 宴会,本质上就是叙旧滴。 这世界上本来也没有那么多权力是非要去算计。 熊黯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希望得到秦二世的认可。 秦二世始终保持着高冷的态度,但是熊黯却认为,秦二世只是表面如此,心里对他的计划非常感兴趣。 因为他擅长伪装。 但是,他的伪装却逃不过自己的这双眼睛。 至于秦二世本人么,他已经习惯了听大臣们的夸夸其谈。 多一个熊黯不多,少一个不少。 还以为他是来和自己叙旧的,结果他是来给自己上奏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扶苏想着,记忆里的熊黯长大后变化还是不太大。 比起他对秦国的建议,扶苏更好奇的是晋国本身的情况。 他可是秦二世,肯定会在晋国内安插间谍。对于晋国的一切,他都很清楚。 他怎么可能傻乎乎就这么放虎归山,让熊启熊毅两个人联手白白占领楚国。 楚国是秦国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占领的。 可惜熊氏上下完全低估了楚国这块地盘在扶苏心目中的地位。 扶苏之所以知道晋国的情况却还要问他,为的是试探他的态度,看他怎么说,说什么。 滔滔不绝的熊黯还是停了下来。 他说话的口吻像极了淳于越。 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的太子伴读啊。 熊黯其实也想和秦二世说晋国的情况,因为这位自以为很懂谋略的太子,有个计划,他想要借助秦二世的势力,铲除晋国那些害群之马,把从秦国来的那群贪官污吏、违法违纪的混蛋们赶出晋国。 熊黯犹豫着要不要说晋国的真实情况,这时候熊柔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虽然和妹妹很久不见,甚至不联系了。但是熊黯还是选择听自己妹妹的暗示。 (本章完) 第835章 夫晋,何厌之有? 熊黯的直觉告诉自己,听妹妹的话应该没错。 小时候所有孩子们都偷偷报复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并没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有自己的亲孙子。种种原因导致她晚年的时候,非常喜欢小孩子。 可惜了,小孩子们都是随大人的。大人表面上恭恭敬敬,私下一个个都很厌恶华阳太后把持朝政权柄。 尤其是厌恶她一个女性掌握大权,为此没少诋毁。 可是呢,所有人都对华阳太后调皮捣蛋,被发现后都是被惩罚,但是只有熊柔她能拔了华阳太后亲自种下的花但是却不被惩罚,是以最得华阳太后的宠爱。 而且在父亲底下,她也是从来不会挨父母打的人。所有的人都很喜欢她。 在那种权力的压迫下能够好好活下来,并且活的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熊黯不高明那也是相对扶苏而言的,但是他的反应能力绝对超过天下绝大多数人了。 有妹妹在身边,熊黯甚至觉得今天这顿饭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 一面战战兢兢担心地看大人的脸色,一面和同为弱小的妹妹互相帮助。 因为跟妹妹坐在一起,他会少说乃至不说不应该说的话,这样可以避免挨打。 熊黯倒是从善如流了,给自己免去了许多麻烦。 可是这么一来,熊黯的汇报前注定就是在这个盛大的诸侯朝觐大典上一些平平无奇的锦上添花的叙述罢了。 秦二世无疑是听了一堆废话。 他从晋国的分封开始说起,说到分封之后的今天,说晋国的种种好,说晋国的百姓人人都夸皇帝好,说晋国君臣上下都对秦二世毕恭毕敬。 说实话吧,这种话鬼都不信。 只有那些傻乎乎的皇帝会对臣子递上来歌功颂德的表文信以为真,还有那些单纯的书呆们对书上的东西信以为真。 也许这话意外地伤到了某大秦‘真人’,但是话糙理不糙。 秦二世在高座上看着这兄妹递眼色,只觉得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而且听熊黯喋喋不休地撒谎,让秦二世有些生气。 不过二世生气起来,也一贯这么一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表情,喜欢他的人,把他的表情称之为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厌恶这种面无表情的人会觉得这种人很可恶,因为跟个木头一样,板正的一动不动。 扶苏倒也是想说些平常话,但是君臣的礼仪、高下的位置,已经把他们两个框的远远地。 这顿饭吃下来也没多大的意思。 扶苏想听的,熊柔不愿意让扶苏听;而熊黯也不敢说,他毕竟是熊启的儿子,不想去害父亲。 熊黯千里迢迢来见自己心目中的真英雄,回味过去的美好时光,见到的也不过是君臣之别。 不过这种忽然间加入天下至尊行列人物的感受,让熊黯潜意识里感到很爽。 因为他已经在这次小聚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明年的时候他还要来朝觐天子。 快到这次小聚结束的时候,熊黯很恭敬地告诉秦二世说,“晋国的情况一切安好,陛下在咸阳可以高枕无忧了。” 熊柔听着,已经绝望地闭上眼。 熊黯的表现,不能说好,简直是一败涂地。 一开始她暗示熊黯,目的只是让他不要全说。 结果熊黯的理解是不要说真话。 后来熊柔多次暗示他,赶紧说些实话,可是他的反应却是实话会烫嘴。 秦二世不得不放下酒爵,他对着比自己大五岁的熊黯说,“郡国刚刚划分之处,确实都是这样的。朕只是例行询问。” “天下的局势,朕都很清楚。” “只是这天下万事万物,都处在变化发展之中。” “就拿我秦国来说吧。当初我秦国刚被周朝分封的时候,不过是一蕞尔小国。国中也确实安宁。” “但是慢慢地,等到诸侯们都强大起来了。情况就不一样了。”秦二世缓缓地说着。 在秦二世娓娓道来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没错就是扶苏从小给大家伙的那种感受。 他会让你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二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可是熊黯的身体却已经不设防的对其臣服了。 熊黯局促地立起身,听着秦二世纠正自己的错误,就像是麋鹿面对猛虎时,忽然间身体自然而然陷入一种无力的状态。 “秦国弱小的时候,会被周围的诸侯国欺凌;诸侯们聚会,却不邀请我秦国,把我秦国叫做蛮夷。” “秦国强大起来了,诸侯们都对秦国很礼让,甚至和我秦国通婚来往。” “秦弱之时,别国就要来打秦国;秦强之时,秦国就要去打别的国家。” “诸侯林立,天子失势,若是我秦国不强大起来攻打他国,他国就要攻打我秦国。” “朕至今都记得,左丘明曾经写过一个名篇,讲述了三个国家之间的战争。”秦二世望着熊黯。 熊黯整个人陷入一种麻木的状态。 他的脑海里永远地刻印下了秦二世这个人的音容举止。 不知道缘由,但是他无法忘记。 他坐在高高的王位上,面对自己时好像是看到了小虫子一样,在看到自己的笨拙与浅薄时,他并没有直接拆穿,给了他面子。 他神情淡漠,举止从容,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熊黯在座下静静地听着,仿佛身躯掉入了什么漩涡,无力离开。 “那篇文段的内容正是烛之武退秦师,其中不乏发人深省的名句啊。” “你应该还记得吧?朕当初是和你一块上的课,这篇文章正是我们共同的老师淳于仆射教的。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太学祭酒。” 扶苏望着熊黯,因为他看到他好像有些目光呆滞。 熊黯反应慢了些,扶苏就径直说,“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 字字句句,像是钉子钉在木板上一样,深深地烙在熊黯的心头肉上。 熊黯听着这话竟然感觉耳朵很疼。 秦二世表面上在说烛之武退秦师,其实是在说夫晋、何厌之有。 “唉——”熊柔忍不住低低地发了一声叹息。 她这个哥哥,在气势上已经完全地怂了,这样的话接下来还能够谈成什么事情呢。 他已经失去了谈条件的主动权,照这趋势,日后就算是顺利继承王位,也会被人把持,成为一个傀儡。 果然,秦二世进一步问道,“晋太子以为如何呢?” “陛下博文善记,这样的故事至今还记得。熊黯早就忘记了。”熊黯开始害怕了。 因为他感觉秦二世好像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没有发作而已。 扶苏笑笑,继而道,“晋国,自古以来就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朕封乃父为晋王,用意深远,可惜就怕王叔不明白。” 熊黯作个揖,“还请陛下赐教。” “还是拿烛之武退秦师的事情来说吧。朕喜欢一鱼三吃。做一样事情,最好能达到多种目的,否则谈什么谋国治理天下呢。” “这烛之武劝说了我秦国先祖后,先王心悦诚服,就与郑国签订了盟约。派遣杞子、逢孙、杨孙守卫郑国,随后秦国就撤军了。而郑国得以保全。” “晋国的将军子犯看到秦军撤退,就请求晋文公袭击秦军。” “晋文公却拒绝了。” 熊黯静静地听着,喉咙却紧巴巴的。 “他说,假如没有我秦先王的力量,他岂能有今天。” “依靠别人的力量而又反过来损害他,这是不仁义的;失掉自己的同盟者,这是不明智的;用散乱的局面代替整齐的局面,这是不符合武德的。我们还是回去吧!随后晋军也就离开了郑国。” “朕特别喜欢故事。” “重耳本来只是一个流亡之人,经历颠沛流离数载,最终在秦国的帮助下返回晋国登上王位。” “登上王位后他有机会对曾经帮助他的秦国发起进攻,可是他却没有。” “天下还有比晋文公更加明理的人吗?人人都称颂自己的仁义道德,可是有人能够做到晋文公这样的地步吗?” “如果这天下没有我秦国,如今不知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秦国虽分封了天下郡国,可是有多少诸侯是真心实意拱卫大秦,愿意在秦国面临危险的时候站出来帮助秦国呢。” “唯愿晋王可以多熟悉熟悉历史上晋国的历史,从中汲取教训。” “朕听人说,晋国的人认为朕赐晋国这一国号,是因为朕认为当今晋国的实力和历史上的晋国地位一致。” “难道说,晋王也认为是这样吗?” “你是晋国的太子,代替晋王来朝觐。回去的时候,就把朕的这番话原原本本告诉晋王。” 熊黯连连点头。 “这家宴今天就到这里吧。”秦二世有气无力的,他对熊黯有些失望,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够执掌强大的晋国的人。 日后晋国执行推恩令,还不知道要怎么施行呢。 熊柔看了看还在愣神的熊黯,心想他只是一时间被皇帝给吓到了,二世最擅长攻心了。他这个哥哥用自己的短处去面对秦二世的长处,自然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熊柔笑嘻嘻走上去服侍秦二世,给他倒酒。 “天色已晚,不如陛下就留在殿里吧。安乐还想见见陛下呢。” 【安乐公主,秦二世的长女。】 熊柔深知秦二世喜欢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生的次子没有多大兴趣,她是个聪明人,就不拿胳膊拧大腿,偏让秦二世喜欢自己的儿子了,还是拿自己的女儿当王牌。 果不其然,听到女儿,秦二世改变了心意。 这时候,熊黯正式起身告退。 熊柔却说,“哥哥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 熊黯皱眉,“有吗?” “哥哥一向不是个忘本的人,今天陛下来前不是说想要见见宜阳公主吗。” 【昌平君的生母,宜阳公主。】 秦二世心里疑惑,什么宜阳公主,她居然还活着。 扶苏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不免伤感。 老公主年纪都那么大了,他上次听到老公主的情况,还是在某位公侯的葬礼上。 但没想到迄今为止她居然还身体康健好好活着。 而他的生母先太后那么年轻,却早早的就去了,甚至都没看到自己加冕为帝。 秦二世呆呆地坐着,熊柔和熊黯也不知道皇帝怎么了。 “陛下,哥哥此次来到咸阳,一为了见见陛下,二是想要见自己的祖母。” “还请陛下给个机会,让哥哥暂且住在宫中,不要住馆舍了,好专门陪陪宜阳公主。” 秦二世望着熊黯,熊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渴求。 二世原地盘旋了两圈,“可。” 就这么着,熊黯顺利地留在了王宫里居住。 熊黯感到非常困惑,为什么熊柔要让他住在宫里呢,次日他搬来住王宫时,就问熊柔。 熊柔笑着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别看陛下整天板着个脸,陛下还是念旧情的。” “和陛下请求留在宫中,照看宜阳公主,对于陛下来说也有好处。” 熊黯不明白,“对陛下有什么好处?” “名啊。” 熊黯不说话,昨天的表现他简直是完败。 不过熊柔拍着他失落的背说,“别那么早就给自己下定论。”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有所长进。”熊黯很是无奈。 “他天赋异禀,可是哥哥勤心不退,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 “哥哥难道不想压制王叔吗?” “想啊。我当然想。但是我昨天已经把事情都给搞砸了。”熊黯有些激动了。 熊柔浅笑,“是搞砸了。可是我可没有说过,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搞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让你留在宫中照看宜阳公主的根本原因啊。只要留在宫里,想要见陛下,机会就比在宫外多。” “可是住在宫外的话,那可就机会渺茫了。” 熊黯望着熊柔,想到昨天熊柔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后手,忍不住夸赞说,“妹妹,你可真是聪明。” “我不聪明,还是大哥厉害。”熊柔虚假地说了两句。 熊黯脸红红的。 熊柔又说,“这人生在世,就是变化无常。哥哥就是待人太过赤诚了,这才使得自己处处受制。下次见到陛下,可一定要记得灵活些。” “真话要说,但是关键时刻千万句真话抵不上一句假话;假话虽然迟早被拆穿,可是在合适的时机说了假话,达到目的,比一万句真话都管用。” 熊柔对熊黯那是掏心掏肺的教诲了。 这没读过太多书的人,对为人处世、人情世故的理解,比书呆子们强太多了, (本章完) 第836章 诸侯大会?就是秀肌肉的! 帝国刚分封之初,诸侯大会其实就是人家贵族们来探望老祖宗、互相看看亲戚,联络一下感情的集会。 说真的,他们目前没有搞称霸的实力,基本上来的目的都很单纯,就是为了互相吹牛。 男人的世界,说复杂很复杂,说残酷很残酷,但是说简单那也最简单了。 给他们一碗酒,他们就能靠着一张嘴吹死一头牛。 朝觐大礼仪还没开始,诸侯们就已经先在驿馆里开始互相吹嘘了,说他们的国内有什么有什么,给陛下准备了多少礼物,一年过去国内臣民反应如何。 两位姓杨的诸侯,封国正在齐鲁之地相毗邻,之前两人都忙于国事,没有能够见上面,这次在咸阳见到,两人约定未来要在国界线上搞个会盟什么的。 齐鲁之地,是被四分五裂地最厉害的一块地盘,分的都是一些小诸侯。几乎是在过去秦国一郡的基础上设立两国啊。 越是分的细密,诸侯们管理起来越发方便,这控制起来就和庞大的诸侯国不一样。 小国管理吏治,有天然优势,他们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攻占地方人心,免得夜长梦多。诸侯们第一时间就想办法去收拾那些地头蛇或者亡国之后了,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对大秦爱的深沉,想要消除大秦的潜在敌人,只是因为这些人身上油水多。 大国则不然,盘子大,蛋糕多,瓜分的人多,很容易出现政治斗争。 不过,虽然这次的诸侯朝觐不过是个简单的叙旧,朝见天子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可到了正式日期这一天,秦国宗正举行了繁琐隆重的朝觐礼仪。 礼的本质,本来就是彰显、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关系。 维持礼,就是维持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诸侯朝觐这个礼仪的目的就在于通过这个活动,彰显出天子的威严和气势,让诸侯们都臣服。 这可是第一次诸侯朝觐,可以想象它的重要性。 如今秦国的权力算不是如日中天,但是诸侯们的地位名分,全部都仰赖于大秦,维系于秦二世的诏令。 分封诸侯的意义也就显现出来了,秦朝的开局版图乃至于大秦朝的统治地位和合法性,将被这一大群的诸侯们共同捍卫。 这才是分封真正意义所在。 秦朝取代周朝,需要有人承认秦朝的合法性,怎么做,把地盘好处分给大家,享受了这一好处,自然大家伙纷纷老老实实地尊奉大秦天子。 但是诸侯们尊奉的是大秦天子吗?当然不是,他们只是在尊奉自己。 表面上朝拜的是秦天子,恭敬的是秦天子,但是其实就是朝拜自己。 因为只有他们尊奉了大秦天子,这样麾下上卿大夫士才会尊奉自己为诸侯。 其实这个道理正是佛家讲的所谓的拜佛就是拜自己,拜自己的一念虔敬,拜自己的信仰。根由全部都在这里面。 佛只是个象征,是个抽象的概念。拜佛是说自己承认这个象征,尊敬佛这样的智者,本质上是在表达自我,表达自己内心的价值观。 在拜‘佛’人的内心中,认为佛所代表的仁慈、爱,是值得被敬仰的,认为佛发出普度众生的宏愿是值得钦佩的,值得自己一拜。 但其实,你拜的不是佛,而是自己的价值观。你敬重的是你的敬重,你钦佩的是你的钦佩。 今日人人拜‘佛’,为的是他日人人拜‘我’。 人拜的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佛’,并不是当初讲经说法的那个佛。 而这个拜天子、拜佛的道理,正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维护的重要方式。儒家称之为礼,工业社会叫规范,叫伦理。 (PS:上述这段理解不了干脆别理解了,有机缘的一看就明白了,没机缘的看看故事就行了。) 诸侯们急急忙忙来向秦二世表达对他的臣服之意,自然是希望给天下人看到,这很明显是在维护秦朝的合法地位,从而奠定自身的位置。 可以想象,回去之后所有的诸侯们都会要求自己本国内的臣民们像自己朝拜秦二世这样,去朝拜他。 诸侯朝觐的地方,选在了望夷宫。 望夷宫,建立在了秦国王宫的北方。众所周知,秦国的王宫经历了多次扩建,内部陈列了战国七国的宫殿建筑样式,豪华无比。 而望夷宫正是秦始皇在位时期亲自下令督造修建,最近才完工的。 在望夷宫,有一座章台宫相媲美的高度的天台,如今改设为了祭台。 这座巨大的宫殿,本来是为了满足秦始皇本人修仙居住之用。 历史上的秦二世胡亥,也曾在继位后居住在这个宫殿里。但是他可能是嫌弃居住在先皇的宫殿里晦气。 但是如今的秦二世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抬出去的是一个活着的父亲,而不是死去的父亲,所以秦二世大摇大摆地住在他父亲曾经居住过的宫殿里。 可是望夷宫却早就已经修建好了,一直被闲置,如今终于有了它应有的用处。 怎么说呢,秦始皇干了很多,但是大多数都是过于长远了,忽略了现实基础,步子迈得太大了。 这么多的宫殿,等到扶苏的儿子再生出孙子来一人一宫殿居住,那也是绰绰有余啊。 秦国王宫里的宫殿多的够几万人居住。 可是可怜秦朝的子民们,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自己的房子,要么是几十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一张大榻,要么是靠着给地方豪强干活勉强混到一张席子睡觉,要么就是落草为寇,躲在废弃的矿山坑里搬草做个窝睡觉。 这就是时代。 望夷宫,听名字就知道气势十足。 诸侯们见到,一个个都不由得擦眼睛,因为这座宫殿的建筑简直可以说是超越了章台宫的规模。 然而建筑的规模之高大、用料之奢侈虽然足够让诸侯们惊叹。 可是这宫殿最大的亮点却不在于它的建筑上,而在于摆在祭坛前的九口鼎上。 这九口大铜鼎,就这么闪着金辉在太阳下耀武扬威,像是远古时代的巨人手持巨斧,像是神话里的刑天持干戚舞蹈。 “竟然是九鼎。” “陛下重铸了九鼎啊。” “陛下真乃天子啊。” 前来集会的诸侯们在台下的时候就忍不住发出这样那样的感慨。 此时某位没有前来的诸侯注定了在听完儿子的叙述后要哭晕在茅厕了。 秦二世重新铸造了全新的九鼎。 而且把它们全部摆在了望夷宫前,相信这些诸侯们一旦离开咸阳,这个消息将放诸于四海了。 没办法,秦朝的国力此时领先世界,科技发达、法治水准先进,已经具备了开展工业革命的底蕴。 而秦二世作为秦国的皇帝,那自然是四海瞩目的人物,他的任何事情都被天下人关注着。 天子的大殿前,诸侯们统一身穿红色冕服,有序排列。 秦国的三公们也穿着红色冕服,和诸侯们并列。 这是帝国最高规格的礼仪啊,诸侯和三公九卿齐聚,而稍后就是春祭大典。 三公和诸侯们在前,而上卿们齐齐穿着黄色的冕服在后方。 太学里儒家的臣子们齐齐穿着红黑相间的衣服主持礼仪。 当然,最有特色的还属于大秦帝国独有的风景线,诸侯朝觐大会上来了一百位军功爵爷,李信、赵佗、赵婴、冯毋择等大将全部都在列啊。 场面好不热闹。 这会儿看不明白的也该看明白了,所谓的诸侯会盟、诸侯朝觐,本质上就是老大给弟弟们秀秀肌肉。 都说秦二世很君子,这下这君子之名更是坐实了。 有实力的才叫君子,没实力的那就是炮灰。 在这样的场合里,冯去疾、冯劫、王绾、缭、蒙毅、蒙恬、李信、等人的存在让诸侯们心有忌惮。 秦二世还特意召回了自己的新将们,刘季、季布。 天子座前的台阶上,爵爷们戴着武冠,穿着朱红色朝服列队,其鲜艳如同燃烧的火焰,彰显着他们崇高的地位。 再下一层台阶上,橙黄色的服饰显得庄重而尊贵,这是次一等大夫的标志。 再次之,是身穿黄绿色朝服的朝臣,他们的服装在阳光下闪烁着温和的光泽,表明了他们在等级中的位置。 当然,诸侯们还对清一色穿着黑色衣服的墨者们感到佩服。 秦二世拉出来了法家弟子,还拉出来了墨门弟子。 朝服的颜色,代表着地位等级。 座位分布排列,代表着团体。 秦二世派出来一大堆文士、武将,气势威武,乌泱泱地就把诸侯们全部都给围起来,这可叫诸侯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啊。 不过扶苏要的就是诸侯们汗流浃背。 让他们过来就是给他们看自己的实力。 大秦文有儒士、法家、墨门,武有一大帮军功后人,压根不带怕任何人的。 而秦二世穿着黑色的冕服,今日戴着大秦皇帝独有的通天冠,身配七尺长剑,身边陪着天下至尊高手荆轲,吕泽、夏侯婴在侧护卫,高大威猛的灌夫则站在九鼎边上。 望着如此森严宏阔热闹的场景,秦二世自然得意。 秦二世权威凛然,目光如炬,巡视着下方的诸侯。 小小诸侯们在他面前一个个毕恭毕敬。 诸侯们躬身行礼,面色庄重,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和嫉妒,但更多的却是对天子无上权威的敬畏与无奈接受。 空气中弥漫着香薰的余味,与外界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大殿内一片肃静,唯有诸侯们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交织成一首庄严的朝会交响曲。 在这一刻,尽管诸侯们心有不甘,但他们深知,唯有顺从,才是保持自己地位和领地的唯一途径。 如今秦二世本人的声威震慑五湖四海的时候,秦国召开这样一场隆重的朝觐大会,自然耗费不凡,但是从效果来看这是非常值得的。 诸侯、上卿、大夫、侯爵们都站在后面看着秦二世持着玉佩,举着高香,祭祀上天,祈祷风调雨顺。 诸侯们站在后面,感受着权力的压迫。 秦二世威严极盛,今日这番朝觐,竟然让诸侯们感到其势比其父亲祖龙的还要大。 他们虽然也想动歪心思,但是眼下看来是没那个机会了,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礼节繁琐,诸侯们、三公九卿,乃至侯爵们陪着秦二世走完一套流程,竟然到了未时结束。 诸侯们拖着疲乏的身躯,为儒者们牵引,坐车返回了驿馆。 从冕服到车马,所有的一切都是秦国准备好的,无一不彰显出秦国的国力之强劲。 诸侯们算是服了扶苏了。 不过诸侯大会结束后,秦二世却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自己的宫廷。 他带着他前来观礼的公子曜在九鼎附近转悠。 天空高远湛蓝,父子两个在下午的冬风吹拂下一前一后慢慢游走在祭坛周围。 “你觉得今日这诸侯大会怎么样?” 曜拍着手高兴地喊道,“非常棒!我见过最大的礼仪莫过于此了。诸侯们都慑服于君父之威啊!” 秦二世却说,“不过,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曜有些反感。完了,看君父的脸色,他又要给自己讲道理了。他现在最烦的就是大道理了。 秦二世却没有察觉小孩子的心思,他只顾往前走,“这人世间的事情,大到国家,小到个人,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当一个人运气好的时候,美女、豪宅、马车,仆从、金玉珠宝、名誉、良妻那是应有尽有。可是当一个人运气背的时候,负债累累不说,身边所有人都看不起你,都没把自己当回事。” “你身为太子,对这一点领悟的并不深刻。” “但是你始终记住另一点。” “一个国家国力最强盛的时候,人心凝聚的时候,其实往往是不需要刻意置办这样的礼仪的,地方藩王诸侯们个个都对天子心怀敬意,佩服敬重,没有要造反的人。” “但是往往这种时候国家能够举行礼仪,而且具备举行礼仪的条件千千万万个。” (本章完) 第837章 我觉得我很活泼 “可是等到有一天,天子需要这样的礼仪来维护最基本的秩序,彰显自己的权势地位等级的时候,天子必然是一穷二白。” “别说举行大会了,等到天子真的需要一个大型礼仪来帮助他实现某些政治目的的时候,别说最基本的九口大鼎都凑不齐了,他连规制一模一样的擂鼓,刺绣纹样一致的锦旗都凑不齐。” 公子曜闪着犹如黑曜石一般的明亮大眼睛,他认真地问扶苏,“父亲,照你的意思,在时势面前,人的力量非常渺小。” 秦二世板着面孔,望着遥远的山峦,秋日里那些鲜红的枫树叶不知道被卷去哪里了,漫山遍野的是斑驳苍松。 “曾经有一个高人告诉我说,在大道面前,人心的力量微乎其微。人在天地之间,本身就是如同沙漠之中的砂砾,如同大海之中的水珠一样渺小。” “而我自己观察历史、观察身边的人发现,国家的兴衰起伏,往往和个人命运的悲欢离合具有某种契合。” “富贵如龙,游尽五湖四海。贫穷如虎,惊散九族六亲。于国于家,都是铁律。” “国家强盛,万邦来朝;国家衰弱,人人得而侵之、辱之、掠之、夺之。” 曜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伤感,“君父的意思是,如今我秦国国力强大,所以样样都好。等到有一日我秦国国力衰弱,所有的好都会变成不好。” 秦二世:“是的。所以作为一个君王,你以后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让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们都能过得好、不受欺负,而富贵者的德行也不至于过于不堪,尚且有些限制。” “什么均分天下,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心就是这样。这个世界永远也不可能公平。” “只有国家恒久强大,才不会受外族欺辱侵犯;只有君王恒久地牢牢掌握住权力,正确地使用权力,最大程度的维护这个不规则的世界的秩序,尽可能使得人人都向着善和正的方向去修行,君王才会恒久。” 曜听着父亲坚定不移的语气,能够感受到父亲心中有着一股很强大的信念,那股信念就是支撑他走到今天的根本。 可是年幼的曜顺着父亲的目光望过去,这光秃秃的冬天,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山峦一道接着一道,高峰一座高过一座。 咸阳边上连绵不绝的山峰,层层叠叠,就好像是太庙里那些按照顺序排列的牌位一样,高高低低,错落有序。 曜拥有着地表最强的祖宗了,从他祖爷爷开始,秦王室就没出过糊涂的君主。 曜认识的唯一一个糊涂的君主,刚糊涂了没几年,就在冷宫里待着了。 大父的为政不得人心,逼走了很多清正之士;父亲打倒了大父,幽禁大父,取而代之。 这听起来,似乎是什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最近他在学习历史,他知道了历史的真实事件,其实像父亲这么做的,敢这么做并且做成功了的人,历史上几乎没有多少个。 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个失败者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君王犯了错误,带给臣民的伤害是巨大的不说,还会连累自己身首异处。 他的祖上,每一位祖先几乎都做出了正确的决策,可是到了他这一辈呢。 曜不明白,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有时候,他希望父亲身体健康,能够做个长寿的君主,等到他的儿子长大了,他就像是秦孝文王做几年皇帝死掉之后直接传位给自己的儿子。 这样显得多么完美。 但是曜也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 谁知道他的曾祖先王秦孝文王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呢。 宫廷里总是充满了斗争,就是父亲和母亲之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和谐,但是他们两个之间也时常会有冲突发生。 史书上很多事情,写的都是模模糊糊的,好像生怕人看清楚。 比如曜就对大父的生母感到好奇,为什么历史上赵太后被迁走又被迁回宫来了。 夏太后和华阳太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在史书上她们本来各有一本厚厚的册子,可是打开一看,上面全部都是被删改削减的痕迹。 到最后长长的一卷竹简,读完都不超过上百个字。 这就是宫廷生活所必须要面对的。 大人们都说什么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其实是因为大人自己制造了那些风雨,但是又对自己制造出来的风雨感到羞愧,所以把那些风雨都藏起来。 扶苏望着儿子,他看起来很忧愁,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感,“你在想什么?” “所以说,做皇帝就是一丁点错都不能犯?” 这话说完之后,冬风忽地紧跟着咆哮了一阵,父子两个的脸被这刀子一样的寒风刮着,脸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如果换一个和朕一样年龄的人上台主持今天的祭祀大典,诸侯们的反应只会是一样的。这一点,很重要。” 二世难得温和的说。 曜却低着头望着地面上的砖石,父亲真是个谦虚的人,和祖父完全不同。 祖父就认为某些事情非他不可,但是父亲却认为说,只是因为他站在了时势的潮头,所以被众人膜拜。 照父亲的意思,如果他站在这位置上,臣民一样会对他膜拜。 “抬起头来。地上有什么东西可看的。”秦二世板正曜的肩膀,让他挺胸抬头。 “朕今天告诉你的,就是所谓的人性。人性放小了就在个人眼中成为了是非善恶,等到放大了就会体现在民族对待民族,国家对待国家上。” “世人都崇拜孔子、也有的人佩服老子,但其实朕认为告子说的不错。” “告子认为人本性不善也不恶。” “他曾经说,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水流向东,还是流向西,这里面掺合是非对错吗。恐怕没有。” “但是水流向东,还是水流向西,却受地势的影响。 “人性也是如此。” “只要你强,周围的一切都是利好你的。女人会爱慕你,臣子会顺从你,民众会把你当做神明一样膜拜。” “所以治国说难也难,说简单很简单,那就是让自己成为绝对的强者。不要想着靠别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曜望着父亲,“这话大父也曾经说过。” 秦二世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闪,随后他拉住曜的手,带他来到香案面前跟着一起上香,“所以说,做皇帝,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法术势,运用好这三样,足以慑服臣子,安抚民众,强大国家。” 二世说着,把香递给曜,“来,照着今天做过的做一遍。” 曜望着父亲,从长袖里掏出自己白胖的手,随后拿起香,按照秦二世上午祭祀的模式又走了一遍流程。 诸侯们虽然陆陆续续被请走了,可是大臣们都在边上望着。 冯劫望着这一幕,笑得一口白牙全部露了出来。 冯去疾望着秦二世,表情仍旧很严肃。帝国内最近太平无事,多亏了皇帝治理有方。可是他总觉得,自从皇帝陛下继位之后,整个冯氏一族就好像成为了皇帝屁股下面的一块垫子。 皇帝高兴的时候,坐一坐这垫子;皇帝不高兴,就不坐这块垫子。 虽然贵为帝国最高行政长官,自己拥有无上权柄和殊荣,可是说实话,他并没有感到皇帝对自己有多么信任。 冯相是个非常机敏的人,当初他是第一个感觉到太子这家伙有造反的心理和行动迹象。果不其然。 只是他的机敏也让他感受到,二世继位之后,冯氏一族虽然名义上成为了大秦最炙手可热的大族,但是实际上是秦二世给他的心腹臣子们遮掩耳目的存在。 他这个左丞相,在朝堂上越来越像个空壳。 朝中臣子有了事情,都是去找张苍、找蒙恬。 皇帝宁可让这两个人忙的不可开交,也不会让自己分理什么事务。 无为而治的政策,实际上是天底下最高明的政策。 因为他让臣子们没有把握权力的机会。 皇帝与民休息,让民众好好耕织,多种多得,少种少得。 也因为这个无为而治的思想,与民休息的政策,皇帝几乎不对丞相下令了。 可惜权力的运行,正是要借助实实在在的事情才能实现;没有了事由,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了权力。 秦二世把权力玩的明明白白了。 冯去疾望着高台之上皇帝领着儿子上香,淳于越在侧指导,蒙恬、蒙毅兄弟两个围在一旁,还有什么灌夫、夏侯婴、吕泽。 蒙毅胆子大主动就凑上前去逗弄太子曜,当然胆子大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受两代皇帝的信任器重。 蒙毅对太子曜感到很好奇,为什么这小子眼看着这么多人围着他他竟然没有一点得意满足、骄傲幸福的感觉,反而是眉毛微微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郁郁寡欢的。 这哪里还有小孩样啊。 当今皇帝过去当太子时,那是见了什么都是一副不稀奇,看不上眼的表情;不过当初的恒阳太子,那也是非常骄傲的,动不动就会说些大话来。 但是太子曜就表现得很沉默。 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看着像个女人一样很娇羞吧;可是他又长着一张冷酷的脸。 “太子这脾性,也不知道是跟了谁啊。” 二世也很好奇,这娃怎么越看越看不像自己呢。 “太子,你觉得你是怎么样一个人?”蒙毅又追着问。 一群大人围着曜,几十双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曜身边围了一圈人墙,他抬起头,望了望扶苏,又望了望这个飞扬跋扈的臣子蒙毅,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我是活泼的。” 蒙毅瞪大眼睛,“你这也叫活泼?” 曜望着蒙毅,接下来不管蒙毅怎么叽叽喳喳地问话,他都不说话了。 他那双眼睛仿佛没睡醒似的,可是本就是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就像是天幕上的星星一样实在是好看。 扶苏每次看到曜这张脸,都觉得他未来是个有作为的人。 周围的臣子一个个先望望曜,再望望皇帝。仿佛出了某些差错似的,但是,不好说…… 冯去疾就站在一边望着这些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是欢乐,他没有上前。 事实上最近冯去疾这心里一直都异常难受。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手中的实权在慢慢分化了,表面上张苍最能惹事,实际上皇帝静悄悄把大权都给了蒙恬了。 蒙氏一族虽然人丁不多,可是个个都很精悍。光是蒙恬一个人,他麾下光是亲自举荐提拔的都尉们都有十几个。 而最近皇帝又暗戳戳给他拨军费,还让他负责整顿工厂。 事实上秦国的工厂现在打造的都是国有工厂,主要就是生产盐、纺织、还有就是制造工具。 让蒙恬来管理,就是保证工厂内部的绝对秩序。 这是大秦,民众的道德基本上下滑到了肮脏不堪的水平。不要高估这些每天饭都吃不饱、睡觉没地方的男子们能够有多高的道德水准,不用绝对的武力镇压,当他们来到这样的地方,会做出让人难以估量的事情。 更加不要小看这个时代的人的忠君思想,他们对于国、对于君、对于家主的忠诚程度是人难以想象的。 大概是八年前吧,关中一带就频繁开始暴动。 经验告诉秦二世,绝对不要高估民众的善良。尤其是群体越大、群体越容易盲从,有人喊上一嗓子,所有人都跟着一股脑相信了。 毕竟是战国时代刚刚结束,而且国有控制生产的东西都是必需品,工厂管理自然一定要非常严格。 所以扶苏是特意选了蒙恬这位将军去处理这些事,而且扶苏相信只有蒙恬麾下的官吏可以办好这些事。 但是可惜在冯去疾的眼中,这已经是自己失去皇帝信任的表现了。 也许,皇帝压根从头到尾都没信任过自己。 因为自己曾经阻扰过太子,让他从战场上回来。 (本章完) 第838章 坑臣的秦二世 前不久皇后又产下了一个公子,对于冯氏一族来说,这是绝对的好事。 女儿做了皇后,还能够保持长久的荣宠,最重要的是能在这个势利的时代生下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不仅仅是她皇后地位的最佳保障,更是整个冯氏一族最强的政治筹码。 前些时日,冯去疾特意打着探望女儿的名义入宫去看皇后。 可惜看望女儿时,冯去疾明显从女儿的言行举止中感到自从女儿有了小儿子之后,更关心的是两个儿子的前途,对于家族的事情,她已经是不愿意管了。 冯去疾拜见皇后时,皇后只谈论太子和公子,勉强问候了自己的亲哥哥冯劫,对那些同宗同族子弟的官差前途之事,她是丝毫不提啊。 言语之间仿佛她已经和冯氏一族的人没什么关系了一样。 冯去疾怀疑皇后如今对自己这个父亲,乃至于冯氏家族已经产生了某种避嫌心理。 她不想再管冯氏一家的事情了。 可是在冯去疾心目中,这事情说不通啊。 他毕竟是一国的丞相,太子的未来还要靠着自己去铺垫,皇后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儿子想。 帮助冯氏继续巩固壮大在朝堂上的势力才是,怎么能够自掘坟墓呢? 冯去疾进宫看望女儿,自然是有目的的。 帝国现在在大搞工业,整技术创新,甚至皇帝带头开办大厂,还要建城,但是冯氏一族的人却没有机会能够插手这些事务。 不做事,哪里来立威、提拔人的机会。 光靠着手底下那一亩三分地,他这个丞相的实权迟早被蒙恬这小子给掏空。 蒙恬真是城府深,又有心机。他既然得到了那么大的权力,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总是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和私底下贪权好利的本性简直是让人作呕。 冯去疾望着皇帝和太子两个人,心中不免问自己,难道说他冯去疾只能做个帝国的空壳丞相,不足以为秦二世做一些大事吗。 总不可能,这种情况一直保持下去,直到他有一天干不动。 真他娘的难受…… 冯去疾心里嘀嘀咕咕。 诸侯们坐着华盖马车被浩浩荡荡的车队护送回去了。 熊曜、杨缪从等臣子只能拉开车帘,眺望咸阳宫的一角风景。 方才诸侯们献礼,一个个自报所献礼物。 这诸侯大会一下子就变成了国力竞赛之场合,每个郡国都是极尽能力报出自己所献之宝物。 看得出来,这次大家前来,每个人都做了精心的准备。 只是他们在台上短暂的献礼,台下却是长久的准备和搜罗,就为了博得天子一笑。 这种权力压迫下导致的不对等,让诸侯们一个个表面笑嘻嘻,心里万马在草原上奔腾。 诸侯们乘着马车缓缓地去了,祭台上,秦二世还和臣子们在高台上有说有笑。 冬风把秦国臣子们的说笑声吹到了诸侯们耳朵里。 他们有的对第二故乡咸阳依依不舍,有的不得不给秦二世献上豪华的大礼而忿忿不平,有的为终于干完这差事,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所以兴高采烈,有的则雄心勃勃,打算回去之后好好干一番大事业。 而另一边,方才在朝觐典礼上秦二世一手提携起来的臣子们出尽了风头,他们参与了诸多礼仪环节。 这让那些仍旧在原职上的老臣们一个个倍感失落。 不止冯去疾站在边上观望,少府章邯,上卿茂等人,都在一旁冷冷地望着秦二世。 谁能想到秦二世直接借着改革来了个釜底抽薪啊。把权力直接转移了,这些肱骨之臣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大把大把的权力就已经在他人手中了。 这时候,就忍不住让人遐想。 是否历史上诸多所谓的改革,其实本质就是君王为了收回自己的权力,并非为了什么给民众提供便利,让民众的生活变得更好。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的谎言,不是吗? 章邯心里也是对秦二世的安排忿忿不平,他怎么也得是帮助秦二世登基的第一把手,如果不是自己倒戈,秦二世连咸阳城的门都进不来。 可是现在,他看着刘季大胆地把太子曜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他俯瞰祭台下的风景,这章邯已然是坐不住了。 冯去疾尚在怀疑自我,是否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引起了皇帝和皇后的不满。为什么皇帝现在对自己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呢。 还是说,自己这个老头子想要的太多了。自己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儿子成为了御史大夫监察百官,女儿又是皇后,亲外孙是未来的太子。 按理说自己这个时候本来就应该面对权力谨慎些为好,何必还想要得到更多呢。 冯氏一家受太上皇重用,又得到当今二世的不抛弃和礼让,已经是进无可进了啊。 正在冯去疾自我怀疑、自我反思的时候,章邯忽然走上前来说道,“今天真是热闹啊,不过可惜……” 冯去疾见到说话人是章邯,脚步轻轻向后挪了一下。 “不知少府可惜什么?” “这热闹是他们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啊。”章邯仗着剑,微微说了几句。 跟在冯去疾后面的臣子,一时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上卿茂眯着眼,兴致勃勃地望着章邯,仿佛章邯在给他看一出什么大戏一样。 不料,丞相听到这话,并没有回应章邯,他只是自顾自地望着皇帝,一直等到皇帝离开,他这才跟着退下。 原来章邯这些日子被秦二世给盯上了。 章邯一直都有贪墨乃至于纵容手下贪墨的习惯,这么十几年来,早就收取了不少贿赂。家中财货,多达上百车。 其资财简直是让人咋舌。 可是呢,他前不久前脚给国库贷款了三十万钱,后脚就拿了五十万。 相当于他从大秦的国库里实际收取和将要收取的数额八十万,还不算利息。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 这个事虽然被封锁了,可是冯去疾什么人,在朝中耕耘了三十年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不知道。 皇帝为了阻止这件事恶化,第一时间找了陈平出主意,设置了大司农处理货殖经济大事,把少府府库变成了皇帝私人府库。 国库和皇家私人府库彻底分开,切到了太多人的动脉,直接切断了一些人贪污腐败的路子。 秦二世给自己制造了一些敌人,也就意味着给自己的敌人制造了朋友。 世界就是这么个世界,每天都在不断地运动变化之中。 为了权势和利益,昨天两个人互相视彼此为仇敌,今天两个人就得背靠背把生死互相交托出来。 冯去疾这种事看的多了。 一直以来,秦始皇对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断绝不了的。 只要不要拿到台面上说,秦始皇绝对不会追究。 秦二世上台之后,他本来就是个人精,所以对于过去的账目查了但是没有追究,只是告诉臣子们自己心里都有个数。 大臣们也都一直幸免于难。 但是秦二世只是对过去的事情不予追究,他执政后,对于本朝的事情还是管控的很厉害。 像是章邯这次把手伸进了国库,秦二世就没打算放过他。 章邯最近可是烫手山芋啊,所有人都知道他把皇帝惹毛了。 和大部分人想象的不一样,秦二世没有对章邯就此恼羞成怒这就下令查办他惩戒他,反而对此事秘而不发,不让任何人知道。 是以朝中臣子们知道了都不敢说自己知道。 最绝的就是秦二世对章邯的惩处了。 都说秦始皇狠辣无情,可说实话,不叫的狗才咬人。 秦二世吸取了自己父亲的失败教训,坚决不做什么性情中人。 所谓的性情中人,就是喜怒无常呗。想高兴就高兴,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把周围的人都给吓得战战兢兢,本质上还是皇帝作为至高权力的拥有者,所以才会目空一切,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人的看法。 但是全然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就是两面效果。如果君王的决策是对的,那么他这种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优点,就会帮助他敢于冒着千夫所指的风险去做一些利在千秋的伟业或者大事。 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好的政策,君王能够力排众议执行下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如果君王的决策是错的,那么就会发生灾难性的后果,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靠着那种不可一世的自信,目空一切的态度,坚定地去执行一些错误的决定,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因为一般人到不了这种程度。 极端的性格只会让人在敏感的事情上铸成大错。 所以秦二世坚决不愿意表露自己的心意,尽可能用温和的手段和方法去解决一些事,是这个原因。 秦始皇执政太多弊端都是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当导致的。 比如说章邯贪污这个事情,如果搁秦始皇的话,那一定是给我当牛做马忠心耿耿的臣子干了这事,我就既往不咎;如果谁忤逆朕,虽然不贪污,那就让他去死吧。 怎么说呢,很直接的思维,以自己的感情好恶、喜怒哀乐为评价标准。这种思维没什么错,但是要命! 扶苏就不这么干。 他很生气,但是比起杀了章邯一时泄愤,图个一时的快感,扶苏更想利用这个章邯去做一些他爱做的事情,让他自己品尝苦果。 扶苏不是把少府寺作为自己王宫的府库了吗,紧接着他就给少府章邯下达了好几条命令,让他充实府库,一定要把府库里的窟窿全部补齐。 秦二世早就发现了,光靠正人君子那一套根本做不成事情,关键时刻还得在做事方法也就是‘术’上做文章。 他老早就想着养一些奸臣为自己达成目标了。 这奸臣,肯定是自己的替死鬼啊。 扶苏兜兜转转物色了好久,始终没什么好的人选。 虽然有个周青臣,可是他实在是蠢的挂相,未来足以在史册上留名,有机会进入博物馆,选这个人恐怕自己会亏损的厉害。 扶苏只能留着他当做一个朝堂上给大家逗乐的人物。 直到章邯伸手拿了国债钱,扶苏这才抓住了契机。 既然章邯喜欢贪钱,擅长挪用钱款。那扶苏为什么要白白浪费他的天赋呢。 于是,秦二世就下令让章邯去搜索钱财,充实府库了。 这个府库,可是秦二世本人的私房钱。 秦二世知道章邯会贪钱,所以故意让自己的钱被他管理。 那么章邯最后只有两个结局。 第一,他贪了皇帝的钱,皇帝下令处死他。 第二,章邯老老实实费尽心机给皇帝弄钱,虽然不出意外的话,章邯接下来不犯法不贪墨,未来能够寿终正寝,但是章邯一定会通过非法手段去给秦二世搜刮财物。 那么按照大秦律法,他还是得死。 所以,章邯那叫一个恨的牙痒痒啊。 可是他处在这计谋之中,却又无法脱身。 秦二世给章邯来了一招兵法——围师必阙。 能让猎物看到生机,往往意味着死亡。 章邯就这么掉进了一个陷阱里,目前不得不老老实实给秦二世弄钱。 秦二世本来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现在忽然间变得富裕极了。 该不会真的有人以为,秦二世的诸侯朝觐大会是靠着收来的国债举办的吧?当然不是,扶苏用的就是章邯给自己找来的钱。 冯去疾知道来龙去脉,他很清楚章邯现在和秦二世两人都是笑里藏刀。 可惜秦二世的威望有目共睹,站在权力的顶峰上,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的英明之举会被永远地记载在历史上,他的那些缺点则会被永远地埋葬在冰山之下。 也许二十年前不是大人们不相信扶苏对自己错误的坦白,而是因为扶苏是储君,没有人会说储君有错。 但是真真假假,事过境迁,还去分辨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咸阳宫,全天下最聪明的人都在这里了。 每天上演的不是鸡飞狗跳就是阴谋诡计。 (本章完) 第839章 做臣子的尊严 然而,强者根本不带怕这些的。 强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有着超乎常人坚毅的内心,敏锐的洞察力,缜密的思维,超强的执行力。 他们享受这其中的游戏。 其实所有人都在大染缸里,所有人都在这个不公平的脏水坑里的爬。有人却能带着镣铐跳舞,有人则对着镣铐痛哭流涕。 人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高地指指点点,如果一个人做了一些坏事,外人通常会否定他的所有。 但是事实上,不管怎么言说,怎么评论,这些做了坏事还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他们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如果是一般的贪婪小人遇到秦二世,本来就拥有贪婪的性格,当听说秦二世让他管理皇帝的私人府库,那估计是高兴地找不着北了。 这就好比秦二世自己找了一只老鼠去看顾自己的米缸。 可是章邯却不会这样,他知道自己贪婪,并且能够控制自己的贪婪。 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有贪婪之心,但是能满足自己的贪婪之心,并且控制好自己贪婪的度,根本没有多少人。 帝国的三公九卿们,哪个是简单的啊。 冯去疾都听到了风声,知道了皇帝现在整章邯,章邯能自己不清楚吗。 该不会有人以为章邯是不知情接下这个差事的吧,或者说章邯认为皇帝对自己很善意,包庇了他的小错,然后还继续信任他。 可惜了,章邯压根就不是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人物。 章邯意识到皇帝对自己的行为很恼火,并且打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吸干自己的血后,他先是分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随后明确了自己并不想就此退幕过回家钓鱼的生活。 他一开始也确实谋划着想要退居幕后,毕竟这背叛前主子的事情膈应人啊,但是时间久了,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奶奶的,章邯还想继续玩这个游戏。 因为他还是想要获得军功,他希望成为一名将军,然后拜爵封侯,乃至于封诸侯。 他从小的梦想,就差一点点就实现了。 现在秦二世颁布了新的军队将军晋升规则,还积极地搞军队建设,而诸侯们一个个地表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各怀鬼胎;最重要的是,秦二世在大搞改革,未来用人的机会和地方可多了去了。 章邯自信他能够给秦二世提供更多的价值。 秦二世是这么的聪明,没第一时间把自己给杀了泄愤,可见虽然对自己的小小缺点感到难以忍受,但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是相当认可。 章邯选择了继续戴着镣铐跳舞,他喜欢这份差事,这份差事让他的能力得到发挥。 于是他在接下秦二世让他管理秦二世私人府库的差事三日后,就给秦二世弄进去了一笔钱,数额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刚好五百万钱。 这就是等于主动悄悄地把钱给还上了,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填补漏洞,让皇帝陛下消消气。 之后,章邯就准备给秦二世上表始皇帝陵的修建过程,乃至于秦二世下令开始制作兵马俑的材料准备情况。 他希望自己能够见到皇帝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让皇帝这个年轻人别为自己的这点事生气了。 不料,秦二世根本没有功夫搭理他。 章邯就此被打入冷宫。 秦始皇陵,这可是一个极大的工程,让章邯管理二十多万刑徒,数量堪比一支军队,又身负少府之责,掌管着国家土木工程的钱物供应,管人、管钱,说章邯是帝国的第二把手一点也不为过啊。 可是呢,秦二世没给章邯这个机会,让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其实是因为,扶苏早就习惯了大臣们的作为。 臣子们没有一个不聪明的,而且胆子都非常大,敢和自己玩刀架在脖子上的游戏。 扶苏知道,章邯敢主动来求见自己,肯定是想到了给自己脱罪的好办法。 这种戏码在咸阳宫里太常见了。 臣子们个个舌灿莲花,善于据理力争,基本上只要皇帝见到了臣子们本人,那就意味着他们赢了,皇帝输了。 所以聪明的秦二世面对聪明的章邯,选择了闭门不见。 主要是个人都知道,这会子章邯来求见,肯定是为了给自己求情啊。 扶苏想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贪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脱身的。 闭门不见,此举一出,效果奇佳啊。 这咸阳宫里才出了个吕夫人,专治各种贪污腐败。 很快秦二世又对章邯闭门不见,这股宫廷里的风吹到朝堂,不用秦二世专门下达颁布什么诏令,三公九卿首先一个个就不敢再乱拿乱动了。 张苍担任大司农,这个新设置的官职曾经在周朝历史上出现过不少,听名头也知道这是个有实权的大官。 司农,管理农业,秦国重农抑商,这么大的官职,别说九卿,地位已经赶超三公了。 再加上有秦二世的信任,王绾、萧何、曹参、蒙毅等臣子的帮助,朝中一时间哪还有人敢说张苍半个不字。 所有人都感觉大秦朝就要变天了。 最近咸阳城里那些富家子弟们一个个出门也都穿着很低调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其实挺有趣的,权力是自下而上的,可是风气习气的传播却是自上而下才有效的。 人们爱慕权势富贵,身边老农节俭在人们眼中不是美德,而是生活所迫;可如果是官员富贵者节俭,就成为了美德。 老农身边的人看到老农节俭的行为不会感动,只会同情,也不会自己去学习效仿; 但倘若是皇帝这么做、一府的最大长官这么做,底下的官吏们就会感动,从而自发的去这么做。 这是人类社会里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但是使用起来非常好用。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风气这种事,不是让底下人带头做的,是帝国的高级别官员们先带头自己做到,接下来才能带动其他人改进自己的行为,进而带动整个社会改掉某些坏习惯。 帝国确实在一点一滴地慢慢进步,臣吏们的想法态度也在潜移默化之中慢慢转变。 秦二世的改革是越来越上手,看起来他根本没做什么大刀阔斧的事情,可是帝国的变化之快、发展方向却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 运用人性治理国家,使用智巧,治国就像是顺水推舟。 不过秦二世这边是赚得钵盆满体,不仅仅自己得到了民心,而且还在诸侯大会上狠狠风光了一把,让这些诸侯们一个个慑服其威。 但是章邯这里可还是老样子,外臣们大都和冯去疾一样,对章邯那是越来越避讳了。 章邯给秦二世提供了诸侯大会的钱,可是秦二世迄今为止都没答应私下会见他。 章邯怎么不气恼。 就是要在公开的场合下,说些明明白白的话,让秦二世听见。 章邯不仅发牢骚,还找了自认为和自己一样认为秦二世过河拆桥的冯去疾。 可惜这冯去疾不搭理章邯。 这就让站在冯去疾和章邯身后的一干大臣们感到困惑了。 冯去疾的态度,那可是影响着半个朝堂的人啊。 作为帝国内名义上最为尊贵的左丞相,他的言行和秦二世一样,都被人关注着。 不过冯去疾没打算就因为秦二世对自己的一时疏远,就对秦二世表露出不满什么的。 一来冯去疾是个很老派的战国时代的君子,他很清楚做臣子的底线是什么。 该站出来劝谏君王的时候,他是不会退缩的。 眼下不过是君王一时不给他权力,如果他就要因为这个就去背叛君王,那他还是人嘛。 因为秦二世,冯氏一族才有了今天这样辉煌的成就。二世给了冯氏一族那么多荣耀和机会,如今不过是一时疏远,自己这就对君王表露不满,那他这算是个什么人呢? 而且他冯去疾可是丞相,只有臣子们跟着他一声令下和君王对峙的份,哪有臣子们利用自己和君王之间的间隙让自己当枪的份。 章邯也把老夫想的太简单了。 冯去疾对章邯,那是压根不愿意搭理,认为他是一个吃相难看、非常不注重礼仪脸面的人。 都到了这个位置上,更要讲究尊严,要树立自己的威严。 章邯却还是像个小官吏一样,琢磨自己的蝇头小利。 冯去疾没有理会章邯,可是章邯的不满之词却已经让每个人都听到了。 季布最讨厌的就是进京了,每次来自己都感觉应付不善。 这次他只是稍微反应慢了点,站在了章邯等臣子身后,不过听人说句话的功夫,章邯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群臣们都安静下来,定定地望着章邯。 这人多了,大场面上基本就是皇帝和三公九卿的事。 其他官员们一个个把脖颈缩短,恨不得把脑袋也缩在衣裳里。 不出意外的话,有人就要出意外了。 大家都知道章邯这一年里一直被秦二世针对。 秦二世也只是微微看了眼章邯,随后云淡风轻地拉着儿子的手,往望夷宫内走去。 刚刚应付招待完了那些外来的狼,自己家里的狗就开始不安分,狂吠不止了。 不过秦二世没把章邯的挑衅放在心上,等他回头再收拾这个不愿意跟着时代改变的人。 为了章邯这么一句话就不开心,只会让自己浪费这一天。 没有当堂发怒的秦二世让臣子们感到有些失望,他们的内心里都希望秦二世当场咆哮什么的。 像他的父亲一样。 可惜没有。 众臣一个个依次序慢慢退下了。 望着臣子们的身影消失在青色的雾霭里,曜忍不住问扶苏,“方才章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我看他是故意气君父的。” 二世只是平静地笑笑,“无能才会怒吼。可见这些日子他过的并不好。” 章邯当然过得不好,皇帝对他这样的态度,让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开始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不愿意再受他的束缚了。 章邯想做大将军,而章邯手底下的兵将们想坐章邯的位置。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巴望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章邯内忧外患,肝火过旺,口舌生疮,每天都困于微小的疾病。 “君王和臣子之间,不能有信任吗?为什么人总是说的和做的不一样?” 曜连着问了扶苏两个问题,让他这个父亲一时之间陷入回忆。 曾几何时,这两个问题也曾让年少的他倍感困惑。 “你问的问题很好。” “君王和臣子之间绝对是有信任的。只不过那种信任不是你以为的信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那句话,不要停留在事物的表面现象看问题。” “有些人看起来对你很好,但是是笑里藏刀。有些人看起来对你很坏,但是未必就会伤害你。” “试想真正想要伤害你的人,会在暗害你钱还和你打声招呼吗?” 曜摇摇头,随后他点头道,“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对于曜来说,第一次的诸侯朝觐大会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也许是因为这时候他的父亲还没有那么强大,帝国内部还存在着很多问题,太多人能够给他父亲脸色看了,所以他印象深刻。 而之后的诸侯大会上,不管是诸侯还是臣子,都表现得像是家里养的鹦鹉似的,主人说一句,他们就跟着说一句。 秦二世望着诸臣们的背影,也是很感慨地道, “大多数人世人忙忙碌碌一生,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势利,就是这么冷酷,就是这么无情。” “秦国强大,所有的诸侯都如期前来,朕是天子,所以所有的诸侯都对朕敬重备至。” “而如果朕和那些臣子换换位置,朕就要对那些臣子毕恭毕敬。” “你要明白,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如果总是停留在事物的表面现象,那么最终就会自己品尝苦果。” “身为帝国的继承人,你要明白,真正驱使这些诸侯们不远万里来到咸阳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些诸侯们到底是为什么对朕恭恭敬敬。” “人只是权力的拥有者,而不代表权力。臣子们敬畏的是权力,而不是人。” “坐在高位上太久的人,总是容易忘记这一点,以为自己就是权力本身。” “而一旦忘记了这点,就会给自己招致可怕的结果,给国家带来灾难。” “你手中拥有权力,那你就拥有一切。一旦失去权力,就什么也不是。” 秦二世望着曜,“今天教给你的话,所有的都可以忘记。这一句必须记住。” 现在的曜只能仰望着秦二世。 也许是太过年少,他看不到希望,因为他只感到了无尽的压力。 父亲是个表面上很温和,其实控制欲非常强大的人。 只有靠近他才能感受到这一点。 (本章完) 第840章 太子犯错 秦二世的哲学对于曜来说并不超前,只是这些规则有些太无情,对于曜稚嫩的心灵而言,未免有些太残酷。 祖父和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把人都是认定为极端的自私自利,无可救药。 可是以曜现在的经历来说,他根本不理解这些话语背后是经历了付出了多么昂贵、多么伤痛的代价才明白的道理。 与之相反,他没觉得这些话有多少厉害之处,只觉得这么思考太累人了。 他才七岁,每天陪伴他的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父母俱在,还深得老皇帝的宠爱,能够让他给自己当马骑。 衣食无忧,生下来就在天花板上,多少人做梦幻想都不敢幻想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每天过着外人眼中梦幻一般的美好幸福生活。 享受了这种幸福,当然也要失去一些东西,比如——血性、见闻、还有真话。 没有经历过极致的绝望,或者见识过他人的困境,曜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实他什么也不是,只是这个天下、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赋予了他太多的角色等着他扮演、赋予了他世人眼中崇高的地位。 他享受的是世人对其身份地位的崇拜,却以为自己得到了身边侍卫、宦侍、宫女们对自己的爱与关心。 假如他只是个小侍卫的儿子,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宠爱吗。 不可能吧。 幸运而又可怜的曜,他以后要经历的波折还多呢。 因为小时候的日子太平顺了。 苦难对于预备成为强者的人来说是补药,大补。但是可惜,曜这小子吃不了这些补药。 看着曜这陷入思考的模样,秦二世真是想要踹他一脚,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是不懂自己的话。 所以说,让他去跟着秦始皇多学多看,太有必要了。 就他身边这些个虾兵蟹将,只会教曜一堆永远也用不上的花拳绣腿。 只有做过皇帝的人才懂应该怎么做皇帝。 不过也不能太便宜曜啊,既然吃不了外面的苦,不懂没权没钱没势没关系的苦,那就多受点皮肉之苦吧。 看他这一副不知道什么是苦,想要去外面受受苦的模样,秦二世就知道他的日子还是太滋润了。 小时候日子过得太舒服,对孩子未来成长可不好。 秦二世以前那可是上过千军万马上独木桥的战场,一路上经历了多少辛酸往事,硬是靠着毅力坚持了下来。 “朕看你年级也不小了,怎么没听说你有上射御两课啊?” 曜昂着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父亲,“不都是九岁才开始学习吗?我现在学这不是太早了吗。” 秦二世摇摇头,“不早了。就算学不了射御,起码你应该每天卯时就起身,前去上林苑打一套拳。” 曜巴望了一下秦二世的脸色,再看看身边的臣子下奴们,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件事给他求情。 曜只能认栽了。 从此咸阳宫里又有了一位少年,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上林苑练剑、骑马、走犬…… 秦二世难得和曜相处,本来兴致勃勃想要和他多聊些,结果发现这小子对自己说的话都抱有怀疑态度,没事就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有些像他舅舅冯劫。 冯劫那也是在父亲面前十分胆小,但是心眼多。 这次的聊天并不愉快,有些对牛弹琴的味道,秦二世忍不住问曜,“朕看你不喜欢治国理政,那你喜欢什么?” 曜听到喜欢这个词,那也是一下子眼睛就亮了。 “我……我喜欢这个。”曜终于把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然后坚定地指向了一边的大鼎。 秦二世没闹明白,鼎,虽然是礼器,可是他在两三百年前还是大家伙吃大锅饭的工具。 到现在为止,很多锅碗厨具都是和鼎差不多的样式。 博学的秦二世把儿子想的单纯了,“你就喜欢这个。你身为一个太子,按理说每天都应该吃的是山珍海味。你应该对吃东西这种事厌倦了,你怎么能喜欢吃呢?” 曜睁大眼睛望着秦二世,他皱着眉头说,“不,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祭祀。我觉得修仙比治国理政好玩多了。” 众人听到这话,一个个都在原地石化了。 没有人能听到这话还能继续淡定。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曜,仿佛他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像是刚才这种祭祀祷告的形式,我就觉得比处理奏章、和臣子商量国策什么的有趣多了。” “而且修仙多好玩啊,把一大堆东西放在一个大炉子里,就能产生爆炸,炼制出新的东西。” 曜说着,带着期待认同的神情无比认真地望着他那对自己一贯好脾气的父亲。 这就是曜对这次诸侯朝觐大会记忆非常清晰深刻的第二个原因所在了。 二世一般不动手,如果他动手了,只能说明他因为某件事特别生气。 这天望夷宫里最终还是传出一声声惨叫。 太子曜还没有正式在朝堂上亮相,就因为这次的回答弄得众人都对其有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印象。 史官们本来正愁着没法对太子曜添油加醋写点好,结果这位‘小祖宗’却自己捅娄子了。 司马毋怿第二天上班就被同僚请教如何处置这件事。 司马毋怿听了实情,就说了六个字,“秉笔直书即可。” “这样写,皇后会不会生气啊,还有丞相、御史大夫二位呢?”少内史知道皇后对太子那是一心护犊子,而且当今太子的背景,那也太强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二十年过去,秦国的朝堂早就变了一个天。 二十年前的臣子,尚且有些风骨,像信、司马毋怿、淳于越这样的臣子,比比皆是。 他们才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儿子就手下留情,他们只会因为你未来要担任什么职位,出于对天下人和朝堂政治的考虑,宁可得罪你、宁可牺牲自己,也一定要让你成长。 那时候的人坚定信念,臣是臣,奴是奴。 臣绝对不会奴化自己,有的是傲骨铮铮,绝对不会因为君主的意志就改变自己的行为;奴就是奴,不管对错,只负责听话行事,让主子高兴就是。 那时候的人,人是大写的去了天地二笔,顶天立地的人。 奴是犯了错被人惩罚做繁重工作的人。 那个时代的臣,不仅仅有着和君王平起平坐、共同治理国家的基本观念,而且有着相当的社会地位,能够从实力上和君王平等对话。 这些最基本的因素导致朝中臣子们的精神都是昂扬向上的。 正是在这种氛围下,商周乃至春秋,才会培育出那么多风骨凛然的人和璀璨的思想。 然而,随着战国七雄们不断地从臣子手中收束权力,不断主导中央集权这些制度体系的发展,政治文化也自然而然开始变化,后一代人对时代的感受和上一代人对时代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 等级观念越来越严重,富贵越来越成为人人所向往的,贫穷则成为了人人所厌恶的。 慢慢地,不仅仅社会上的人开始被遭受精神上的压迫,成为一个心理变态的人。而朝堂上的政治风气受到极大的影响。 虽然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是说水太清了就没有鱼,只是让人不要太明察秋毫的意思,不是说清水里没有鱼儿啊。 那么既然水已经变得污浊不堪了,还会有鱼儿能在里面生存繁衍吗。 人是环境的产物,环境一旦开始恶化,就注定养育出来的是更多的坏种,而那些心理健康,人格完善的人,自然而然变得越来越少。 慢慢地,这世界就自然而然变成了一个草台班子。 因为环境变得越来越差了,人自然也是朝着变得恶劣的方向发展。 就好比一个苹果,苹果坏了,那么就会自然而然滋生小虫。小虫越多,苹果坏的越快,苹果坏的越快,小虫就变得越多。 社会环境变得越差,人自然而然在浸染下变得很坏;人变得越来越坏,社会环境反之变得越来越差。 而很不巧,从春秋到战国,再到秦朝,社会环境就是在变向恶劣的进程之中。 处在这个节点上,谁也别想逃过。 后辈们的观念在人的道德水准、价值观念不断流于下乘的过程中,在小人当道的环境影响下,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上一辈人觉得做某些事是理所当然的,下一辈人却要因为从小的见闻感受,根据上一辈人传递的经验,耳濡目染学习到的因果利弊,做出新的判决。 如果新一代的年轻人太张扬,太肆无忌惮,那势必是上一代的人太压抑,太刻板。 如果这一代的臣子一个个畏畏缩缩,不敢为公道、为良心站出来说话,那么可想而知,上一代的臣子都经历了什么。 比起敌人的强大来说,人最可怕的是就是自己人的背叛。 没有人敢直接写太子少内史乃至太子曜身边的臣子,那就是扶苏那一辈的辅臣们的后代。他们哪里还敢得罪太子曜,极尽能事巴结这个‘小祖宗’还来不及。 就连写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因为他们害怕,有朝一日太子曜长大了,恐怕不会感激他们今日秉笔直书,以此迫使他好好做个正人君子;反而会就此生出怨恨,长大后得到权力,把他们几个都给砍了。 至于年轻一代人为什么会这么想,那就要问上一代的老头子们了。 秦昭襄王、秦始皇给这个帝国造成的政治生态破坏,其影响和危害那是无穷无尽啊。 对良言相劝自己的臣子加以打压,对口蜜腹剑以伤害民众生机的臣子加以宠信;对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予以赐死,偏信连襟姻亲大臣的话语,这种种行为最后造成的恶果,只会是让下一代的君王和臣子们来承受。 没有人敢直接记录这位太子的荒谬言论。 不管哪个时代,上位者大都是稳重严谨,饭可以乱吃,可是话绝对不可以乱说。 相比于秦二世年少时期妙语连珠,这位没经历过毒打的曜太子,他那毫无心机的童言稚语,在政治上却是一种大忌讳。 很显然,曜太子在当太子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天赋优势。 虽然人很聪明,可是在这说话上还有的进步呢。 而司马毋怿秉笔直书的态度,让其他言官、史家感到费解。 “他不怕死,我们还怕死呢。”这帮人笑嘻嘻地辞别了司马毋怿,又跑去请教太史令胡毋敬。 胡毋敬,这也是宫中的老人了。 秦二世的史书,主要靠他拾掇修撰,把那些每天被司马毋怿摘录下来的言行记录整理加工,处理成符合帝国利益的。 这个任务,自然非常考验人的水准、见闻、文字功底等综合能力。 那这种人势必是个善于理解政治的人物,并且甘于低调。 太史令,这可是冷板凳,一般人耐不住寂寞的。 一个人,一卷竹简,一支笔,一把刮刀,一盘漆墨,一坐就是一天。一个职位,一担着这担子就是十几年。 薪酬不高,可是不管谁上台,换职位可以,但是不能换这个人。 年轻的新任少内史领着一帮年长的小吏们在尚书台各大书馆里找了半天,最终在一堆竹简、纸卷之下找到了太史令。 胡毋敬,他日夜观书,看书困了直接以书为被,倒地而眠。 这少内史,见到了胡毋敬说了不少好话,请他指点。 胡毋敬望了望新人这清澈的眼神,听着他的叙述,胡毋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陛下为什么殴打太子啊?” “因为太子说错话了啊。” “那你觉得太子应该被殴打吗?” 少内史顿了一下,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竟然直言道,“太子童言无忌啊。把这样一件小事写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啊。” 胡毋敬不由得怔怔地望着少内史,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满口胡话。 “一下小事,一下又要我作主。”胡毋敬自然不满。 少内史额头上渗出来汗珠,他不敢说话了。 随即,胡毋敬双目一瞪,大声叱责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说是小事。” “皇帝陛下那是什么人,会轻易动怒吗。依照皇帝陛下的性格,既然公然指责了太子,这就意味着太子身边的人都要换人了。” “什么?!”年轻的少内史瞪大眼珠,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保住自己的性命,顺便混个未来升官发财,他才做这些事情的啊。 怎么到头来,他竟然还会丢官职。 “你要是想干这个差事,就秉笔直书,做史官该干的。你要是不想干这个差事了,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讨好太子爷去吧。” (本章完) 第841章 你有没有风骨? 胡毋敬叱骂着,少内史在一旁战战兢兢,竟然委屈的落泪。 “非得这样不可吗?” 胡毋敬望着这新人,只觉得对方没救了。 六十五的老人了,精神头极好。 他不耐烦地眯起眼睛,捋着自己枯如干草茬的胡须,一手托着竹简,一手持着放大镜,慢条斯理地继续查阅。 宫里这灯光条件不太好,原本老人家还很爱惜自己的眼睛,不怎么用功看书,唯恐老了眼睛花了看不了字。 结果冒出个秦二世,发明了各种各样的镜,千里目镜,放大镜。有了这些好玩意儿,老人家自然开始肆无忌惮了。 他恨不得自己不用吃那一日两餐,更用不着睡觉,天天看书,念念看书。 大秦尚书台的好书可不少,越是反反复复的读,越能品出个滋味来。 读一本书,就能攫取好多古代圣贤们的智慧。 他翻着自己看了不下一百遍的《尚书》,忍不住脸颊上浮现笑意。 “请您多说点吧,多指教一些。晚生感激不尽。”少内史跪在地上趴平说着。 “你怎么还没走?”胡毋敬抬起眼来,看到这小子竟然还留在原地。 胡毋敬这经历了多少人、多少事,这小子一打眼看上去就是个表里不一的。 为什么?仅仅是为了求教的话,哪用得着行如此大礼,可见是自己心中有鬼,所以做事没有分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胡毋敬合上《尚书》,“虽然我人现在一直就在这尚书台里,没有去过太多地方,没有见过太多人。” “可是呢,我这脑子里,装尽了天下的书。我虽然不出门,可是天下的事情,我都知道。” 胡毋敬望着少内史,“你信不信?” “相信,完全相信。”少内史不假思索的回答。 胡毋敬忍不住瞪大眼睛,望着这小子。他看他的前途,就像是春天山上的雪顶。 少内史那是对胡毋敬此人充满了不信任,胡毋敬已经告诉了他怎么做,可是他还是害怕,想要问个究竟。 上一任少内史,那死的可惨了。 掺和了政治权利斗争,就是这样的下场。 不会有人以为,信这样的少内史都死了,接下来大秦帝国的太子会遇到一个比信更好的少内史吧。 就算是真的遇到了,新的少内史还会对这位太子尽心尽力,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吗? 可怜的人类,不是在代际上遗留问题,就是在同代人之间互相伤害。 少内史压根不相信胡毋敬的话,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迄今为止,圣人说的话是一点作用也没彰显。 为人臣子,尽忠职守,只会落得个横死宫道的下场。 反而是那些干事不积极,整天只想着混日子的小人更得那些大人物的信任,因为他们脑子里只想的是只有下属比自己弱,比自己无能,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地位。 胡毋敬说自己能懂一切事,少内史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 他要是真的懂的话,那他不就会在这坐冷板凳了。 对于史官这个差事,这位少内史心头并没有对其有多少敬畏之心,与之相反,他承袭了父辈的事业,只觉得这个差事又苦又累,能混到安全退休,这一辈子也就算是不错了。 他就是个小人物,不愿意多想多干。 可惜摊上这么个差事,跟在小孩屁股后面记录他的吃喝拉撒睡,屎尿屁都要记录。 总之做了这个少内史后,他把自己的内心深处对这份职业最后一点好的幻想都给破灭了。 太枯燥无味了,他不明白记录这些太子屎尿屁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他不明白太子说错话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个小屁孩。 记录下来,那不就是黑历史吗。 这个小孩,在皇帝面前看着一脸迷茫样,可是到了太上皇跟前,那就是活泼好动,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 可见太子已经学会了装傻。 能做皇帝的人,哪个是善类。 自古以来,人心难测,少内史着实不敢想象,这位用带着忧郁的眼神的男子,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告诉大家伙说他的性格是活泼的。 少内史虽然年轻,没经验,没阅历,没有担当和使命,可是他能做这个少内史,肯定不是个傻子。 太子的性格,行为,一切都让人感到很迷惑。 少内史害怕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等到他以后继位了,到时候回头把自己给霍霍了。 可是仔细想想他自己,他根本就不敢得罪这个太子。都是外人叫他做的啊。 “太史令,您懂得多,不妨给我多说一些。”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请太史令赐教。” “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太子怎么做,你就怎么写?”胡毋敬那叫一个无奈啊。 他眯着眼睛。 他明明记得今天早上自己翻了翻老黄历,今天是黄道吉日啊,怎么一回头碰到这么个小玩意。 这小子不是听不懂他的话,是不愿意照着自己的话去做。 这小子看着稀里糊涂的,要么是真的愚蠢不堪,要么是另有原因。 胡毋敬捋捋胡须,那些干枯的胡须被常年捋来捋去,细细看好像泛着一些光。 他忍不住语重心长地问说,“这一辈的年轻人都怎么了,连点最起码的风骨都没有。想当初我跟在太上皇身边,就没什么是老子不敢写的。” “若是中国的史官,都像是你这般畏畏缩缩,贪生怕死。我告诉你,以后中国就没有真正的历史了。” 胡毋敬拿着竹简指向少内史。 “你就是天下的罪人。” “我们这一辈的史官们,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能做的都做了,可是你呢?你们这一辈呢?” “历史,不是给后人当故事看的,是让后人自己长个心眼,别再淌我们淌过的浑水。” “做史官,可和其他差事不一样。史官不仅仅要对当今皇帝陛下负责,要对当今天下的人负责,更要对未来的人负责,对后人负责。” “而其他差事,就简单多了,只需要考虑当下。” “你明白你身上担的担子吗?” 少内史有些不耐烦,这些话他都听了几百遍了。 他只想好好活着,怕自己英年早逝啊。 “前辈,晚生来到您这里是为了求教如何实录的,您的教诲,我都清楚。” 胡毋敬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还敢顶嘴,“清楚?你清楚什么?你脑子里的都是浆糊。” “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你就不会来问这样傻的问题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身上的责任很重大。可是太史令您有没有想过。太子早晚有一天会长大。” “对于我们这些大人而言,这算不得什么小事。可是对于太子这个小孩子而言,这样公然的惩罚,如果太子为此感到羞愧呢。” “那岂不是要我赔上我的前途?” 年轻人非但没错,而且做事极有理有据,为自己的未来都谋划了。 胡毋敬腾地一下站起来,拿起竹简就砸向了对面这个不孝子。 一旁的小吏都看呆了。 少内史,正是胡毋敬的小儿子。他是家族里最不出众的一个孩子,能有这个差事,还是胡毋敬的安排。 “前途?你的前途?你个人的前途能有天下千千万万人的未来重要?” “我连我自己都保不住,我哪有功夫去干为天下千千万万人的事!?” 年轻人脊梁骨挺得笔直,鼻梁高高的隆起,狭长的双目里满是愤怒。 “我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我干嘛还要去保护他人!?” “我为什么要牺牲我自己,成全其他人?” 冯毋择听着,一股厌恶之情涌上心头。 “听听,听听,就你那点气量。我告诉你,史官看起来拿的是笔,可是做的事情那是千秋伟业。枕的是竹简,可是脖子早就挂在了横梁上。” “别看那些郎官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很是威武,可是做史官的,那是把一家老小的命都悬在剑上。” “从你做史官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做了史官就别想着能不得罪人,想不得罪人就别做史官。” “史官守的就是良心,守的就是风骨。” “你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风骨?” 年轻人不说话,面颊上嶙峋的颧骨高高凸起。“算命的说我天生掌权之相,未来可成大器。” “我呸!就你这胆小的样,连真话都不敢写。” “那是你不明白。”胡璜昂着头,大声地嚷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几个小吏们已经不见了,大门也被关上了。 尚书台藏书阁里只有父子两人。 其实藏书阁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最是藏污纳垢,宫女、寺人、侍卫私通,最喜欢来这。 十几年前有个胖子,他在尚书台担任下柱国,专门负责管理书籍。 但是这个差事是管书的,天下的人爱财如命,爱权如命,贪图美色的多的是,可是贪书的人就没有多少。 担任下柱国,每天就是和书打交道,那位下柱国每天看书度日,这才满腹经纶,气质越来越好。 后来成为了今天的大司农。 不过在他之后,后来这图书室就没什么人来了。 帝国的阶层固化越来越严重,能在咸阳宫担任官职的人,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了。 人人家里都有书房,都有数以百计的藏书,没人来这图书室。 想看书的进不来藏书室,能进的了藏书室的人不缺这几本书。 偌大一个藏书室,慢慢地竟然成为史官父子们的家庭战场。 也是啊,这可是古代。 说实话没有那么方便的条件。父子俩一起在宫中为官,一个月最多回家一次,平时公务繁忙,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尤其是这样的中产阶级,家里有地有房产,有仆人,一切都要人照看。孩子们小时候并不是被父亲带大的,基本上都要经历一个在自己家田地上或者山上放牧的过程。 中国人的父子隔阂,代际隔膜,早已有之。 看着儿子对自己如此不敬,满脑子都是钱啊、权啊,生啊的。 老人心里满是失望。 在他看来,父亲就是因为秉笔直书,所以才被孤立起来,被晾在这破地方。 皇帝和臣子们有需要,才把他叫出来,让他干自己的事情。 一旦利用完他的才干,就让他回到这个尚书台。 让他如同奶牛一般,把牛奶挤出来后,就把他关回去栅栏。 几十年了,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根本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做史官根本没有出路不说,还容易死。 胡璜受够了父亲牺牲自我,也要写那么一本破书的精神,他是什么自戕行为。 自己都管不好,顾不了,做官多少年了,自己还睡一张破席子,其他人都铺上西域来的毛毯了,他还在那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 胡毋敬和胡璜,两个人互相仇视着对方。 “你小子要反天了是不是?” “当今陛下说了,不可太拘泥陈规旧俗。即便是父亲说的话,那也不一定是对的。” 胡毋敬先是一怔,随后冷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秉笔直书?” 胡璜皱着眉,“还不就是为了你的大义。” “错,是为了陛下,为了秦国。为了保住你的小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光顾着小,不顾着大。我问你,太子是谁的儿子?” “当然是陛下。” “陛下为什么要惩罚太子?” 胡璜想要说两句,可是他还是害怕了。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 “说啊,这里又没有别人。” “我觉得陛下太小题大做了,太子说到底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强加这么多责任在他身上。” “你说什么呢你?” “我都说了,我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还要我说。”胡璜觉得问这个所谓的父亲也没有多大意义,还不如自己干脆把这件事一笔划过去。 “太子,是未来秦国的皇帝。当今陛下非常重视太子,这才对太子这么不一样。” “你不把这件事写下来,你以为你是在保护太子。实际上呢,这是在纵容太子。如果陛下知道这件事,你就会被陛下处置。” “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如果你想保住你的差事,就做好一个史官的本分,秉笔直书。” “你想要侍奉太子,哼,我告诉你,先把当今皇帝的心思摸清楚吧。”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说着说着,胡毋敬有气无力的,颓废地坐在了座上。 “哪来来的哪里去吧。” 胡璜望着白发苍苍的父亲,他想要搀扶自己的父亲,可是手僵硬在空中。 ‘算了。’ 心里冒出来这样一个声音,胡璜没有说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开门的时候,年轻的胡璜看到一个年轻的美女,她穿着绿色的袍子,眉清目秀。 初看觉得没什么,细细再看发现此人五官精巧细致,长得恰到好处。 忽然出现的美人,让胡璜在原地怔住,他的心砰砰砰的跳。 当然,他也忽然间意识到,这个女人偷听了他们父子的谈话。 (本章完) 第842章 权力这杯羹 眼前的女子,长得实在是小巧玲珑,虽然算不得什么国色天香,可是这双眼睛里却透露着一股坚韧。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再难忘记。 对方是个耐看型的女子,越看越好看。 不过,胡璜还是唐突了,他一开始只盯着对方的脸蛋看,直到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两个宫女。 胡璜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贵人,眼睛往下看,却看到这位美丽的姑娘居然怀孕了。 胡璜瞪大眼睛,这到底是哪个宫廷的宫女,居然在宫里大了肚子还随意走动。 真是不怕死。 “这是吕夫人。”宫女提高嗓音提醒着。 吕夫人?她就是那个一口气砍断宫廷里那些公主、夫人、王孙公子们的宫外财源的心狠手辣的女子。 胡璜听到这个名字,微微后退了一步。 “微臣拜见胡夫人。” 吕雉微微笑了笑,胡璜吓得赶忙告退走人了。 这个女子可不好惹,后宫可是被她负责管理。 皇后都成了象征了。 在这个咸阳宫里,有的只是利益算计,哪来那么多情情爱爱。 要谈情情爱爱可以啊,当鬼啊。当鬼了就可以自由恋爱,在人世间谈一份真正的爱情、讲真正的情义,那得有多大的背景、多大的底气,多大的勇气。 皇后没有权力,但是有着天下最好的名声,所有的女子都爱慕她。 在王宫里修撰史书,每天都要看宫中各种人物的言行记录。 没有什么人比史官更清楚,某位官员此时在朝中所处的境况了。 也许这就是史官们永远也不能说话的缘由了,如果史官加入朝堂,那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都要被揭发了。 上至皇帝,下至最低品阶的大夫,小吏。 嗐—— 皇后和皇帝名义上共同拥有帝国,皇后也可以治理天下。但是冯氏一族的权势太大了,难以想象,皇帝再把权力完全地交给冯皇后,当今朝堂的局面又是个什么样子。 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皇帝这么做很英明。 说到底,秦国的太后们太厉害了,厉害到了可以祸乱朝纲的地步。 男女都好色,可是男人不看重感情,这一冷漠薄情的特点在治国上反而有了天然的优势。因为男人不会被感情左右权衡利弊,更加不会为了好色就去舍弃某些东西。 也因此,男人往往更容易做到公平。因为在他们眼中,面对私情这些事情,他们不会心软。 当然,历史上也有很多大义凛然的女子,李清照不说了,乐羊的妻子更是无敌。 而且不是历史上薄情寡义的帝王居多,因为帝王这才死了许多无辜的人。而是历史很残酷,不得不造就许许多多的薄情寡义的人。 而是在掌权的过程中本就会发生一系列难以控制的事情,女子更看重爱,男子更看重利益。在男人的心目中,情爱在他们心目中比利益的地位更高。 这不是说,每一位皇后、太后都对自己的丈夫不忠。 事实上,男女掌权分别会引发不同的政治效应。一个男人掌权,势必会让同性也跟着分享权力,但是一个女子掌权,势必也让女性跟着分享女权。 分享权力的人,也就是执行政策任务的人,执行的过程中,她们会包庇自己的情人。 当然,部分也会犯下这样的错,比如唐明皇。但是唐明皇在关键时刻,也是选择解决掉杨贵妃。 男子掌权尚且有许许多多的风险。而一旦女子当权,却不懂得拿出谦卑的姿态的话,那是很危险的。 古来很多女皇帝们,都证明了这一点。 在中国历史上,在古今文之争之前,男尊女卑的意思是,男子要自尊,女子要谦卑。 对男女并不是说男人天生地位尊贵,女子天生地位卑下。 可惜后来不知道哪些杂碎,改了原意,造成了世人对圣贤所说的话有了误解,并且这误解还代代传。 (有删减……大家没看上的就是没缘分了。) 但是可惜了,祖宗们只关心自己当下是否快乐,不顾念子孙后代们的死活。 他们只顾着自己这辈子的荣辱,做事不考虑那些未出世的子孙后代们的福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的德行、为人处世法则没能够从上一辈子传下来,犯下的过错,是一层垒着一层,一代接着一代往下传递。 在秦汉的时候,这种所谓的男尊女卑的思想还不算太过分,太严重。 听起来这似乎是什么值得应该的事情。仿佛那个年代的男女们都过着幸福快乐平静的生活。 但是可惜了,现实和理想之间总是有差距。 说到底还是物质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衣食足而知荣辱,人人都丰衣足食了,就开始自然而然去追求道德。 不过在古代的时候,一些社会底层很有精神头啊。他们可以没钱,但是不能丧失德行,该做的事情自己做,不该做的绝对不沾惹。 但是有一部分人,就会在时代环境道德人心观念下钻空子。 男如嫪毐、女如赵太后。 那就是那个时代的社牛。 在秦国当下这样的时代氛围下,从不意味着自由开放就是好事。 因为包容,所以有些坏的东西会滋生。 否则如果真的包容大度,两性地位平等的话,历史上的大汉、大唐、大明那就不会衰落了。 否则为什么保持了中正之道,那为什么这些朝代都没有长久呢? 为什么这些朝代期间,还是发生着压迫的事情,人还是过得不幸福,为什么那些被压迫者、被破成为‘精神病’的人,他们的肉体死去了,但是压迫的痛苦和‘精神病’却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先秦时代,在宽容自由的环境氛围下,一些女性贵族反而有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环境优势,掌握权力并不让人感到反感。 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可惜了,这是想当然。 而想当然这是大忌讳啊。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看起来有着某种关联性的事情,人们往往会把两者联系起来,认为它们之间有某些内在联系。 可惜了没有经过实际验证,这样的想当然会给人带来灾难。 秦二世对女性掌权,并没有多么反对,但是,你得做好预防。 就在不久前,秦国的一些女子们掌权,引发的祸患简直是让人感到骇人听闻。 每个秦国人都对这些事感到荒谬但又无能为力,太后养情夫,养着养着不小心把国和一个王都给玩没了。 害死亲生儿子嬴政、扶持嫪毐登基,这也许并不是赵太后一开始的想法。 但是最后赵太后导致的结果是嬴政险些被杀了,而大秦帝国的权力险些落到嫪毐手中。 虽然秦始皇的经历本来就很困厄,女子似乎成为了他的噩梦。 可当今秦二世也不是一直高枕无忧啊,华阳太后、赵太后掌权后,胳膊肘一直向外拐险些把自己一脉直接给灭了。 赵太后和华阳太后,那在过去咸阳宫里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 【有删节——】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既然要改变现实,那首先就得尊重规律。如果女子真的想要改变自身的处境,那就是尊重这样的客观事实。 自古至今,没有听说过洁身自好的女子在正常的情况下自己给自己招来危险的。更没有听说什么貌美谦卑的女子陷入漩涡囹圄的。 在历史上,就有一个女子完美地践行了真正的‘女卑’——谦卑柔顺。这个人就是卫子夫。 一个歌女,靠着自己的谦卑柔顺硬生生做了大汉帝国的皇后四十年。 无疑是给天下女子都做了一个榜样。 谦卑不是自卑,不是天生的地位卑下。 说到底很多女子自己给自己招来灾祸,乃至于当权的女政治家给国家招致来祸患,都是因为无明。 不认清男女之间现实的性别生理差异,不尊重现实基础,盲目地大喊大叫男女【齐等】,这并不能改变女子的困境。 只有尊重客观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啊,才能找到解法。 而且女子根本不需要争取什么权力,老子说,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女子生来就是柔弱不能自理,就凭这一点,足够让男子们羡慕了。 男人生来就是很辛苦的,因为他们从古至今都是在承担力气活。 女子弱,本来就已经是‘最大的优势’了。 但是呢,很多女子不会正确使用自己的弱。所以往往那些刚强的女子最后都吃亏了。 可惜历史上从古至今有那么一些女子见到了自己的弱,就开始转化为强,转化为强,就开始桀骜不逊。她们倒是聪明,可惜全无道德底线。 这两类极少数的女子,一类活的太辛苦,明明是个女子,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活成男人。 老天让你做温柔的花朵,只要你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自会有人呵护。 一类则活的不识趣,已经掌握了成为强者的方法,但是却开始变本加厉的索要。如果让自己变得强大就是为了勒索,攫取异性身上的金钱、权力、地位而不付出,试问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两类女性,历史上就没消失过。只是到了后来愈演愈烈。 也许怪不得古代历史上人们的成长进化偏离了方向,而是代代传递下来的压力,代代传递下来的陈规陋习,祖祖辈辈干下来的压迫龌龊事,逼得这些男女两性都走向了异化的道路。 没办法,人总是很难做到平衡。 经验打脸不许让人往右走,那么人就会习惯地往左走。 秦二世对秦朝男人和女子的问题,见地很深刻。 因为他是个穿越者。他曾经经历了一个特殊的时代,那个时代读了太多错误的书,被教育了太多错误的思想价值观,爱情观,他们都变得很痛苦。 而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的秦朝,秦二世本以为自己会在有一天破防,破口大骂,“这是什么破地方?” “这是什么破地方?” 可是秦二世他没有,因为他发现,原来那些现代社会的错误的书、错误的思想价值观,都是从古代传下去的。 年轻的秦二世,他在少年时经历了父母亲两个人互相争吵斗气的阶段,在一个家庭里,父母之间权力斗争的时候,就是孩子最痛苦的时候。 然而先太后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很大,那是一个甘愿自己放弃权力,成全秦始皇那骄傲自大的性格,保全自己的爱情,保全自己的家庭的女子。 她没有去政治斗争,争抢权利,而是让所有人都别争了,都别抢了,自己不要权力,因此得到大家的敬重,得到皇帝至心的尊重和爱。 除了对扶苏三观影响极大的先太后,还有一个女子也影响了扶苏的为政理念,那就是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不仅仅给了嬴政压力,也给了扶苏压力。 按照血缘关系,夏太后是他亲奶奶,但是他不能拜见。 他得被迫地去讨好华阳太后,这样才能维护保证自己的利益。 正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两个女子,当今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很是微妙,感情变化也很微妙。 喜欢但是又不敢全然喜欢,信任但是又不敢全然信任。 只能让她把权力交出来,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冯皇后也就这么做了。 咸阳宫里的权力完成了微妙的平衡,最终秦二世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掌握了至高的权力。 而皇后,吕夫人,帝国的子民也都因此受益。 这场分权游戏,他们三是各取所需。 不过,对于局外人来说,这件事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吕夫人权力大,对这些宫廷官吏们可不友好。 得罪她不能升迁,而讨好她的话,她也不一定会乐意提拔你,因为她不是个愚蠢的女子。 胡璜跑出了图书室,想到自己今天真是够犯傻的,跑来请教结果挨了一顿骂。 太子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但是按照太史令的意思,我这还不能歪曲事实的写,我还得负责用自己的史书教育这太子。 我的天。 在刀尖上走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居然还要我跳舞。 这是人干的差事吗? 走着走着,胡璜又忽然间想到,刚才那个吕夫人是不是把他说的话都听见了啊。 她该不会,去找皇帝告自己的状吧。 尚书台里,吕雉来到了太史令待的图书室内,她对着太史令胡毋敬作揖,“先生高义,吕雉佩服。” (本章完) 第843章 好个蜜糖罐子。 胡毋敬,猛然间看到一个女子走进来,还是个美女,可把老人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的名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老人家很快就想到了来人是谁。 人人都说这王宫里出了个女管仲,在她的手底下就没有错帐、漏帐、坏账,宫女侍卫都对她心服口服的。 按理说她只在后庭出入,这些朝堂官吏都对她不熟悉,不了解。 可惜这个吕夫人却不是个一般人。 她从入宫以来,就是出了名的爱看书。 在这个时代,能识字的人就是凤毛麟角。而能识字的女孩子,更是难得。 光是会认字读文,就已经足够让同龄女子羡慕了。即便是在宫廷之中,多的是有文化、有学识的女官,但是会认字这一个硬功夫也能帮助吕雉维持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而难得的是,吕雉还特别喜欢看书。所以这尚书台她就是常客,没事她还会请教当值的官吏,有时候女官前来找书,她也向她们请教。 吕雉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看起来温婉乖巧,可是做事非常有毅力。 这尚书台她几乎每个月都来。 胡毋敬经常在阅览登记册上看到吕雉的名字。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说起来,这吕雉本来也就不是个等闲之辈。掌握了权力,但是却没有得到爱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怎么能不算悲哀。 吕雉总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差了点什么。 可是她能去哪里寻找答案呢。皇帝也许会给个答案,但是答案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没想到,吕雉竟然在尚书台里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冯毋择倒也没有掩饰,只是大方地和吕雉说着,“让夫人见笑了,犬子顽劣,不成器。” 二十五岁的吕雉微笑,“毕竟还年轻啊。” 胡毋敬颔首笑笑,她的儿子今年三十五了都。 “对了,一向听闻太史令学识渊博,才学仅仅次于我秦国先丞相李斯。太史令平日里都在馆阁里修史,吕雉难以有机会亲自见到您。” “今日相逢,实在是难得。吕雉恰好有很多问题请教,还请太史令不吝赐教。” 胡毋敬一直都低着头,望着地面。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胡毋敬可不敢逾越一步不说,心里更不希望和内宫里女眷有任何来往。 在祸患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祸患已经来临。 只是,听完吕雉说的话,他抬起头来望着吕雉。对方怀着孕,看起来快要生产了。 胡毋敬迟疑一番,这才点了头。 要不怎么说吕雉是个聪明人呢。 她问的正是《竹书纪年》里的真史和现行史书版本到底哪个对。 要知道迄今为止,《竹书纪年》在咸阳宫里只有两套书,一套书在皇帝本人手中,另一套则搁置在章台宫。 反正这两套书都在皇帝手里,一般人拿不到。 但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那些修撰竹书纪年的臣吏们后来在尚书台当值,还是给吕雉透露了一二。 起因是吕雉看史书夸赞圣贤的美德,臣吏们因为平日里吕雉不会嫌弃他们地位卑下,反而是非常尊重他们,所以好意告诉她一些事实,“史书不见得都是真的。历史上拥有好名声的人不过是胜利者,而拥有坏名声的人则是失败者。” 徘徊在政治殿堂门口前的吕雉,在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本来就不愿意离开了,如果有能力跨入权力的殿堂,让自己在后宫之中能够安身立命,那是再好不过。 吕雉便一直心心念念此事。 遇到胡毋敬,她自然迫不及待请教这些事。 胡毋敬望着吕雉,忍不住问,“夫人居于深宫,何必关心这些事呢?” “我听说我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孟姜女千里长城寻夫,如今又有寡妇巴清开设丹砂铁矿,有的女子生来就不是做家务的。一如有的男子生来也就不是种地放牧牛羊的。” 胡毋敬听到这话,一刹间感到心田上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 就凭这句话,胡毋敬就明白,这个吕雉绝对不是以色侍人的。 胡毋敬这才放下对吕雉的戒备,对于吕雉的每一个问题,一一认真解读回答。 吕雉不问不要紧,一问问出来了许多惊天大瓜。 “那这个世界,不是很荒唐吗?” “哈哈哈哈。”胡毋敬捋须笑笑,“夫人说对了,本来就很荒唐。胜利者总是把自己美化,失败者总是被打上太多太多的污点。” “看起来美丽无暇的,可能实际上劣迹斑斑。” 吕雉虽然看历史一直都感觉都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么个不对劲,胜利者赢的太流畅了,太正义了。而那些反派总是死有余辜的样子。 “这么说来,帝辛,最后的人皇,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可是为什么这样骁勇善战的人,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妲己竟然是个好妻子,并不是祸国殃民之人。” 胡毋敬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笑出来了泪花。 “夫人啊,你还是经历的太少了。在这个世界上,人穷有错,可是人富贵了难道就不是错吗?” “你知道那些关外地带为什么每年冬天到了,河床下降,总是会露出来许许多多的尸体吗?” 吕雉好奇地问,“为什么?” “那都是原先在我们关内富甲一方的人,出远门做生意,强盗和家丁仆人勾结,杀了主人劫财而去。” “当然,不止是关外。家仆和女主人私通,陷害主人,夺取家财的事情也有的是。” 吕雉只觉得脊背处一阵阵发凉,只是这种刺骨的寒冷也让她猛然间清醒了好一阵。 “贫穷是罪,富贵也是罪。” “无知是罪,有知识也是罪。”胡毋敬看着吕雉,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是可惜,她要是个男人的话,凭借她这执著较真的精神,自己很愿意收她为徒弟,让她做个修史的官吏。日后可成大器。 吕雉却好奇,“若说贫穷是罪,我明白。说富贵是罪,我虽然过去愚昧,但是如今幸而得到您的指点,现下也明白了一二。” “这人绝对不可居于富贵而骄奢淫逸,就此放下戒心。身富贵,一定要低调,不可在外人面前显露钱财,否则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胡毋敬捋须点头,“说的好。” 若不是吕雉是个女人,他倒要大大方方夸她好些话。 只是吕雉却执着地追问,“这没有知识是罪,我也能理解。如果一个人知识量够多,那她就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可以让自己少走一些弯路。” “但是这知识多也是罪,这怎么理解呢?” 吕雉还真是个好奇的家伙。 胡毋敬望着吕雉,他先是笑笑,随后便不说话了。 他站起身,假装在寻找什么书籍。 吕雉见状,站起来说,“还请太史令明言,吕雉绝不怪罪。” 这太史令便低声问,“夫人在宫中与诸夫人关系可亲近啊?” 吕雉一时语塞,她的脸很快就白了起来。 吕雉很清楚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她虽然平易近人,可是主要是对那些和她出身差不多的,来自乡野之地,身份是庶人的宫女侍卫郎官。 她对那些婢女、宦侍、乃至于寺人都很好。 可是独独对那些整日吃着民脂民膏却不关心家国现实的女权贵们,很多时候是嗤之以鼻的。 吕雉喜欢和人谈论政治、经济、文化大事,但是夫人们只喜欢讨论绫罗绸缎、讨论吃穿,研究胭脂粉黛之类的。 吕雉固然也喜欢这些,但是每天对着这些,总是觉得无趣。 也因此吕雉和她们根本谈不到一块去。 而且她们别说和吕雉讨论这些胭脂粉黛、绫罗绸缎了,她们压根不喜欢和吕雉来往。 吕雉不由得望着胡毋敬,“太史令的意思是说,其实是因为我这个人喜欢读书,所以那些达官贵人、夫人公主们都不愿意与我来往。” “我可没有这么说啊。夫人自行理解吧。”胡毋敬笑着,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难以出头。 不是说这个世界竞争压力大,其实是真正有才华的人很少,而没才华的人太多,因为自己没才华,所以就善妒啊。 妒忌之后,就去恶意打压有才华的人,不让他出头。 这种事多了去了。 秦国最有才华的人在哪里呢?不在朝堂上啊,在咸阳宫的图书馆里扫灰尘。 图书馆,这是个神奇的地方。虽然很多人把图书馆当做是为了孕育生命进行某类活动的秘密场所,但是历史上那些伟大的人,在默默无闻的时候,往往都会待在这个地方。 老子、张苍、后来的伟人都是如此。 明知自己不至于成为韩非这样的人才,很多有才华的人为了不让自己的羽毛过早地被折断,只能来此屈就,一为保全自己,二为靠书续命。 吕雉还想向胡毋敬请教,可是他却摆手告辞了。 胡毋敬可不愿意和后宫的人打交道,他已经看透了人和事,和后宫女眷聊天太久,会让外人说闲话。 而且胡毋敬观察了太多的人,他发现吕雉这个人非常好学,很上进。 在宫廷、在职场,上进好学可是大忌。因为这意味着爱表现,爱出风头;而一个经常出风头的人,是非常容易遭人嫉妒的。 出的风头越多,就离死越快。 吕雉的好奇会让她进步,可是也会驱使她走向一些危险的地方,这是必然的。 三个人的台子,一旦有人不满意了想要换换位置,到时候就有人要流血牺牲了。 胡毋敬有些烦恼,旧的势力慢慢的退出了舞台,一大批宫廷管理层的老人、中年人先后伴随着华阳太后、昌平君、秦始皇几人的退位退居了幕后,开始在宫廷偏僻的殿宇里养老了。 这咸阳宫里看起来是太平了。 但是全新的势力也在萌芽,在生长。 胡毋敬摸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出门看到天空中高挂的太阳晃得他不能直视。 不管春夏秋冬怎么变,还是要经历一轮四季;四季无论怎么流转,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规律无情啊,规律不变。 人有情啊,人天天变。 胡毋敬领着小吏,带着自己新整理出来的史册古籍,往太史令办公场所馆阁走去。 他头上的白发,就像是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岁月一般多,又像是被掩埋在山谷里的深雪一样白。 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的不公平,而要想求个全,就得委屈自己。 多少年了,反正中国人过去一直就是这么过来。 要是自己不装糊涂,怎么能淌过来那么多明枪暗箭呢。 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满腹野心、喜爱作秀,为了给太子证明忠心,跑来自己这里大吵大闹,胡毋敬也只能是一笑了之。 人生就是如此。如果想要让其他人改变,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让自己从容平淡些。 胡毋敬知道自己管不了那么多,还是随他去吧。 “年轻的太子,他以为自己生活在蜜糖罐子里,殊不知自己的身边充满着利用和算计。”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一个幸福的人要明白这个道理,往往会付出巨大而沉重的代价。 可惜了,年轻的曜听说了胡璜为了掩盖自己的‘丑恶行径’不惜去得罪太史令,已然把胡璜当做是心腹。 太子曜、吕雉,她们毕竟是后来者,眼下的大秦帝国,还是秦二世负责掌舵。 话说诸侯大会结束,秦二世看到自己用实力震慑了诸侯们,非常高兴。 二世不免想要问一问神通广大的缭,“国尉以为今日诸侯们如何啊?” “诸侯鞅鞅,特以貌从臣,其心实不服。” “竟有此事?”显然缭的回答可不是秦二世想听的。 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缭就给他说这个。 “陛下既已颁布推恩令,可为何诸侯们至今迟迟没有一人施行推恩呢。” 秦二世沉默半晌,随后向缭请教,“将为之奈何?” “唯有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手刃逆贼。陛下一磨刀,诸侯们就会立刻推行推恩令。这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秦二世又问,“那倘若他们联合起来攻击朕呢?” “若是不能第一时间推行推恩令,一旦三五年过去,诸侯王势力强大,必然为祸。” 缭看着扶苏的神色,他并不愿意听取自己的意见。 秦二世想到了自己分封的本意,还是拒绝了。 “诸侯王势力强大,会先吞并谁呢?” 缭作揖,“自然是弱小的邻国。” “那朕为天子,诸侯国之间互相征战,朕是不是应该出手呢。” 缭作揖,“陛下是想来个坐山观虎斗,到时候来个拨乱反正。” (本章完) 第844章 皇帝的女人们 “怎么,你觉得不妥当?” “朕一开始给诸侯们分得土地臣民大小有别,就是为了今天。” “这可是当初我和您一起商议了的。” 缭捋须,“臣本意不愿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不再经历战乱之苦。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走这条老路。” 当初缭选择帮助扶苏,是因为看中了扶苏不嗜好杀戮,看中了扶苏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执政理念。 但是等到真正扶持了皇帝上位,一切都变了。缭的心态伴随着秦二世的努力过程也慢慢地变化了。 当初大家说好的一起打造一个美丽的世界,结果道路上不是有人放弃,就是有人因为看到半路上的鲜花——女人、地位、权力、富贵自己走偏了道。 当然更多的情况是,在看到了没有止境的问题和磨难后,他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自我的调整。 自我的调整,往往过程是很艰难,很痛苦的。 因为发展的实质就是否定之否定。 木头要成为桌子,就要经历工匠的砍伐、切割、抛光…… 而一个人要想做成一番事,要想变成更加强大的人,同样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舍弃过去的,杀了过去的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新的自己诞生,才能让自己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人,才能做成大事。 秦二世从一开始没有想着杀戮,他一直都想靠自己的行为改变一些东西,但是很多时候只是感动了自己吧。到最后不还是要因势利导,要用拳头说话。 当一个打算拯救破败的国家的男人离开了图书馆,投入到救国救民的道路上,现实给他一拳又一拳的重击,敌人尚且没有对他赶尽杀绝,而身边的战友却一个个离开,他终于意识到了权力的用处,从此开始积极的建设军队,强调要加强武装,只有有了拳头,才能够为自己争取权力。 善良、正义这些呼唤,只能是安慰弱小的药品,终究是对事情没帮助啊。 要想建立和平,建立正义的秩序,依靠的是战争,依靠的是武力,依靠的是流血牺牲。 对某些人而言,这个道理似乎没什么可讲的。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喜欢的就是暴力和流血的这种方式。 但是往往那些成大事的人,必须要要有菩萨一样的心肠,雷霆的手段。 让一个菩萨心肠、连杀只鸡都会感到很愧疚的人,去杀人,这不是比让他杀了自己还难受吗。 可是要想让自己有所超越,就必须要过难关,必须让自己去杀人。 扶苏跨出了艰难的那一步,把过去的自己给舍弃掉自己最难以舍弃的一部分,不再左右摇摆,一下这样,一下那样,让人感到他像是个精神分裂一样。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强者之林站稳脚跟。 可是,对于缭这个老头儿来说,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却非常难。 因为他年纪很大了,要想改变自己一些固有的想法和观念,比扶苏这个年轻人要难的多。 当他发现秦二世暴露了越来越多的和秦始皇相似点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怀疑对秦始皇的态度是否有问题了。 “我本意是为了安抚天下所以站出来结束战争,但是没想到要想结束战争,还得是依靠战争。” 老人家年少求学,中年有所成,随后侍奉秦始皇,在秦国的政治旋涡之中被卷来卷去,坚持了大概几十年。 本以为自己晚年看到的将是山河锦绣,看到的将是男男女女家庭和睦安宁。 结果等待他的却是跟着一个过去自己讨厌的那一类类型的人,然后和他继续发动战争。 而发动战争的目的是和平。 “缭,你怎么忽然间叽叽歪歪,像个女人啊?” 扶苏忍不住说着。 陈宫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秦二世。 缭倒也没掉泪,只是有些感慨。 他的人生已经到了暮年,然而少年时立下的希望让天下太平,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愿望却始终没有实现。 自从老朋友蒙武死后,缭就越发感到人生无常。 昨天还在和自己吹牛,说自己还能再上战场的人,第二天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蒙武的死,引发缭的一些思索。 缭开始有了一种担忧,他觉得他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比如说今天可能还在和人斗嘴,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就躺在了棺材里。 而他一直想要看到的世界,迄今为止,都没有能够亲眼见上一面。 缭自然感到伤怀,听到秦二世重提让诸侯们自相残杀的计划,缭感到这条路好像很遥远了。 秦二世自然不会理解缭,他只觉得缭如今伤春悲秋的,非常萎靡。 虽然他也经历过困境,不过他可不会这样消沉,他只会尽力地在危难的时候也让自己开心些,免得自己‘亏了’。 “事已至此,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臣明白。” 缭自己挨过了这阵莫名的伤感。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功夫,秦国的春天来了。 大野熊走出了山林里,田鼠也从地里冒了出来,河流中的鱼儿欢快地拨动着尾巴。 缭不和妻子说话,不和儿女同席,只有弟子王敖给他弹琴,这样他才觉得好受些。 冯去疾听到缭这样,还以为缭快要归西了。 —— 只是诸侯大会结束后,诸侯们还在咸阳城里各有事宜。 有的去拜访故人,有的去面见亲戚,还有的去请教高人。 咸阳城里多的是能力高超的人,他们需要这些高人给他们做谋划。 而熊黯则在熊柔的安排下,留在了宫廷里陪伴老公主。 公主年迈,不过身体很好,精神头也很好。 熊黯和熊柔两个人轮番陪着她,她心情更好了。 熊黯以晋国太子的身份回到了咸阳宫,一度让宫廷里那些王孙公子们对他投去羡慕嫉妒的神色。 没办法,从一个除了地位身无分文的世子,忽然间成为了未来的诸侯王,这样跨度大的身份转变,怎么能不让这些手无寸权的公子们羡慕佩服呢。 而且这实质性权力握在手中,让熊黯看起来整个人的相貌都变了。 是的,男人就权就变帅。 熊黯现在可威风了。 就连胡亥看到如今的熊黯那气质派头,都忍不住赞美。 秦二世在诸侯们面前出尽了风头,让诸侯们在自己面前服服帖帖。 诸侯们在秦二世面前丢了的面子,回去就要在其他人身上找补回来。 诸侯们回去之后,也会大摆场面,祭天。让臣民们像自己膜拜秦二世那样膜拜自己。 熊黯在秦二世面前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是换了个环境后,那种卑微就荡然无存了。 在秦二世面前失去的东西,却在那些未曾前往封地的诸公子身上找到了。 诸公子们围绕着熊黯,一个个对他投去羡慕佩服的目光。 熊黯体会了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还是在熟悉的人面前穿上这身太子服饰好啊,在陌生人面前穿这身太子服饰毫无意义啊。 在面见了秦二世之后,熊黯一度以为此次秦国之行也就那样了,因为他对秦二世几乎毫无招架能力。 然而熊柔却让熊黯在宫里出尽了风头。熊黯自然是对这个妹妹更加信任。 短短几天,人人都知道咸阳宫里来了个晋太子。 说晋太子有孝心、宽仁;说他礼仪周全,谈吐得体。 嗯…… 这些话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呢,毕竟想当初他们夸赞恒阳太子时,也是这套话。 熊黯留在宫里,熊柔为了哄的皇帝开心,让他再见一面熊黯,为此又找了好些个漂亮妹妹,和予月一起侍奉皇帝。 主打一个不让皇帝直着腰杆出门。 熊柔这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了司马毋怿的注意。对这个女人,司马毋怿也注意她很久了,完全嚣张的不成样子。 如今教唆皇帝沉溺男女之事,这更是罪大恶极。 司马毋怿自然把这事浓墨重彩的写了。 弄得修史的胡毋敬看到后两只眼眯成了两条细缝。 “他哪来这么多词?” 就是邵平也看不下去了,不得已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知道自己是个寡权皇后,而且聪明的她也没打算争取权力。睡在皇帝的身边,只有没权力才是最安全的。 冯绾绾知道,自己去找皇帝,肯定会让皇帝颜面扫地。 而且熊柔这个人,一直都想挑战她的地位。 她现在有了儿子,想法也变得更加狂野了。 皇后不得已,就去搬了一个她最讨厌的人——韩国夫人今淑。 这可是皇帝的心尖尖。 今淑这可是不吃油盐酱醋的人,一听说这种事,那是说什么都不肯去请皇帝。 皇后只好亲自去请她,搬出先太后来,才把秦二世从熊柔的宫殿里叫出来。 好在早年身体基础好,秦二世还没有被掏空。 不过,秦二世在见到今淑后,还是脸色很差。 扶苏怎么可能走不出女色来,她要是爱女色,就不会立一个素未谋面的冯绾绾当太子夫人了。 熊柔自然还是没有被惩罚,因为她身后站着一个晋国。 背锅的只是予月。 宫廷里的斗争就是这么复杂,因为背后代表的是各方势力。 熊柔自然是成功让熊黯再次见到了秦二世,这一次,熊黯对秦二世说了一半的真话,一半的假话。 秦二世知道兄妹两串通好的来骗自己,索性顺水推舟。 熊黯得到了秦二世的支持,满心欢喜回往晋国。 熊黯是最后一个离开咸阳的人,因为他是诸侯国太子。 他走后,春天到了。 咸阳里的好事也接踵而至。 春天的时候,吕雉的女儿出生了。 这让满心欢喜,一直期待有个儿子傍身的吕雉感到悲喜交加。 当她望着冷冷清清的宫殿,感到失望。 可是当她低下头,看到了襁褓里的女儿,看到这张皱皱巴巴的小脸,她又欢欣无比,一种极致的喜悦感在内心深处荡漾。 秦二世还是过来看望这个小女儿了,但是他没有久留。 现实就是,一个皇帝,拥有一个皇后四个夫人,无数个妃嫔侍女,这么多的女子注定会给扶苏生产数量庞大的儿女群。 而在这种条件下,秦二世的注意力自然会有集中有分散。 皇帝自然更注重正妻的儿女,对于侧室的儿女关心要很少,也许完全没有。 在皇帝这里,吕雉是这辈子都找不到她想要的那种感觉——如父亲母亲一般的一夫一妻恩爱生活,她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 即便秦二世已经抽空亲自过来陪过了,但是他怎么可能全程关心照顾这个吕雉呢。 只是看望过后匆匆走了。 吕雉只能和女儿孤独地等待着皇帝的下一次来临,也许下一次皇帝再来,就是几个月,甚至是一年后。 吕雉生产了,权力暂时地还给了皇后。 秦二世扶持的吕雉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除了作为妻子丈夫、女儿父亲的秦二世不在殿里之外,最让吕雉感到心疼的是那些夫人妃子们的冷漠,乃至于官吏女婢的见风使舵。 一看到她生了女儿,他们就不再亲近自己。 夫人们,乃至那些女官、侍卫长官们都没怎么来送礼。 相较于熊柔生产时,她的宫殿里堆满了诸侯贵族们送来的礼物,吕雉的心情难受到了极点。 也许过去,吕雉并不为自己一个人挨饿受冻、遭受这些白眼感到难过。毕竟她有个寄托,有个掌握权力的哥哥,日子尚且过得去。 但是有了女儿之后,她就开始感到不公平了,也感到了自己不应该这样下去。 因为她现在有了女儿了。 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女还要继续挨饿,受冻,还要继续看人白眼,还要在宫廷里被欺负。 女人一旦成为一个母亲之后,就会变成超人一样的存在。 为了孩子,她可以做到一切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母亲都能这样,一旦有了孩子,母性的力量就会被激发,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们可以牺牲所有。 吕雉咬着牙,独自熬过女人一辈子最难熬、最脆弱的坐月子阶段。 幸运的是,秦二世还是抽出空来又看望了吕雉一次。 这一次吕雉把握了机会,请求让自己的妹妹吕嬃入宫来陪伴她坐月子。 秦二世自然同意了。 生完孩子的吕雉,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增添了一份成熟坚韧的美。 过去的吕雉在秦二世心目中是勇敢坚强的存在,如今的吕雉则变成了一个真正成熟的美妇。 时间过得真快。 眨眼过去,秦二世登基三年了。 后宫里的小孩子们越来越多了,桂宫里又开始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梧桐树下,古琴上又多了斑驳的槽痕。 森森的鬼树上,树皮开始发青了,就等着抽出绿叶。 柳树已经靠着河流的灌溉,在广阔的平原上焕发生机了。 经历了那样一个冬天。 (本章完) 第845章 乐土模范城市 现在不管是秦二世,还是大臣们,百姓们,都开始慢慢地变得沉稳起来了。 本来秦二世很急,大臣们很急,百姓们也很急。但是急能怎么样呢,现实这个老大哥知道你很急,但是它让每个人都不要着急,因为你急,它给你吃的就是冷豆腐。 原先风风火火的改革,在一帮沉稳的年轻领导们,啊不是,实际上是一群在现实面前屡屡受挫,在压力面前频频受制的改革者的手里,缓慢地走上调整的轨道。 到了秦二世三年的时候,大秦帝国的第一个国有工厂——棉纺织工厂正式开业了。 “这真是一个跨时代的壮举。”蒙恬在看到上千架纺织机器分别陈列在一座座大室里,这些大室修建的规模非常大,但是并不显得奢侈。 规格几乎是按照咸阳宫高大殿宇来的,远观规模非凡。 事实上,也就只有蒙恬愿意,并且有足够的能力贯彻秦二世的意志,去建立这样一个乐土模范城市。 若是换做任何人,面对国债下发的这笔巨额的资金,都会忍不住想要拿走一二。 唯独蒙恬,秦二世发给他多少,他一分没自己拿,全部下发投入了项目,招募工匠。 是以这座生态模范城的关键建筑被路过百姓看到了,都忍不住惊呼。 “这竟然是给工匠居住的。这么大的房子,我做梦都没见过。” 和皇宫一样大的宫殿,如今成为了工人们工作的场所,这简直是倒行逆施。 在过去,百姓们都已经习惯了,房子越大,地位越高。 中国人在古代宅院有一进到七进之分别。 这个宅院越大,往往对应着他的地位、金钱。 百姓们根本没有机会住大房子,大多数人都是被撵到一个屋子里,和好几个人拼床塌睡。 而那个睡觉的屋子,都不如主公睡觉的侧室那么大。 他们工作的环境和场所,更是简陋狭小到了一个地步。 主公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弹琴唱歌,而几十个,几百个仆人在方寸小院子里生活。 主人一个人在宽大的房间里办公,而十几个人却要在狭小深陷的猪圈里掏厕所。 工厂的出现,不仅仅是增加了百姓的收入,更增加了百姓们的底气。 当然,前提是这些百姓们都是道德良好的人。 秦二世要打造的是模范城市,模范城市里最重要的可不是什么科技,而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他们必须得是高素质的人。 现实就是,现如今的天下,小人、坏人还是很多,他们的毛病还没有被治理的干干净净。 而且底层人民,虽然是弱小、被欺凌的对象,可是其中善良淳朴老实的人,数量可能没达到一半。 绝大部分人干过坏事,只是绝少部分的人被揭发了,然后锒铛入狱。剩下那些没被揭发的人,就像是毒瘤一样,一直在人群里散播。 那这些人进了生态城,能干什么好事吗?无非是传播那些恶劣的习气。平日里只是偷拿邻居两个果子,到了工厂里可能就是偷拿机器。 平日里只是喜欢巴结村长,让村长多分祭肉;到了工厂里就是巴结献媚负责人,随后让自己分到权力,然后开始非法获得金钱。 所以生态城的建设者,最基本的保障就是没有触犯过法律的。 这样做一方面保证生态城的建设质量和风气;另一方面也是要给天下人都看看,只有道德好了,品行没问题,遵守法律才能够获得某些利益。 慢慢地引导全民遵守法律。 秦法肯定不能废,废了这天下就全完了。非但不能废,还要把法修改好,让所有人都乐于遵从法。 只是这些影响,只能是潜移默化的。起码得用十年的时间,才能让所有人都适应秦律,遵守秦法。 但是就照目前蒙恬的执行力度来看,恐怕未来天下人人人都要对秦法拍手叫好。 为什么呢? 因为蒙恬能够做到让工人们也进一回王宫。 纺织工厂修建地如此规模,简直是把庶民们也当人看。 “我要是能进去干活,哪怕是干一辈子也乐意啊。” “这得是皇帝才能住的地方啊。” 一群年轻人用衣袖擦亮眼睛,不住地在围墙外眺望工厂。 “得了吧,别吹了。估计你去了就天天嚷嚷着要出来了。” “知道吗?这纺织工厂是谁负责修建管理的吗?” “不就是蒙恬将军吗?” “就是因为是蒙恬将军,所以工厂管理要采用军事化管理。进去的人,要严格的遵守纪律,按时按量完成任务。” “不过听说,现在人人都可以做工匠了。咱们的陛下说是要普及手艺、普及技术,之前是发工具,现在说什么,授人鱼鱼,不如授人渔网。” 一位来自齐国的专业厨师,他拍着老汉的肩膀笑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仅仅要发给工具,更要让老百姓每个人都能有一技之长,要让大家伙都有技艺。” “皇帝可真是雄心壮志啊。” “对百姓这么好,哪怕是让我们都去挖石头,我们也愿意。” “行了吧,真要让你挖石头,你一天也干不了。” 人们呵呵地笑着。 “没想到啊,我居然有一天当上了工人。”一位年轻的种田劳力者搓着袖子。 秦国士农工商的等级,在境内延续了上百年之久,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因为有了分别,人们就开始比较。 有钱的地主看不起没钱的地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看不起所谓的士人、工人。只要对方没钱,法律规定再高的地位又有什么意义。 士人自诩有才学,看不起工人,觉得商人恶浊,认为农户可怜。 农户看着士人连块地都没有一天天住在别人家里,对别人嘘寒问暖,过得像条狗一样,瞧不起贫穷的士人,可是又想成为成功的士人。 因为成功的士人身上不沾泥土,只有他们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人上人。 商人则最看不起的就是士人,满口仁义道德,真他娘的虚伪。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做点骗人的买卖吗。 没钱谈什么道义啊。 很明显因为这些等级的划分,秦国的百姓们过去为了这些事,经常互相生矛盾。 时间久了,农户还是成了社会上地位最低下的,而商人成为了地位最高的,士人成为了地位第二的,工人成为了地位第三的。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强调什么。 农户们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够成为富有的人,或者成为有技艺的人,这样自己脸上才有光彩。 自从中国的文明程度高了起来,有了制度文化体系建设。从此种地便不算本事,种地成为了人最瞧不起的行当。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都叫一个静默啊。 也许秦二世在世的时候,真的能够把这个社会上人的内心观念给改了,在秦国,士人第一流,农户第二流。 读书能够改变命运,让读书人享受最好的待遇,激励大家都去读书。 农户第二流,这可不是所有人都尊重农户,都秦二世三年了,还搞这种狗屁呢? 让农户成为社会上第二等人的办法就是(只有能够变成光的人才能听见)——让农户们成为有钱人,让种地不再成为力气活,让种地能够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原文在六#9@书/吧看! “工什么匠?现在是工人。只要有力气就能做工吃饭了。再也不是手艺人的时代了。” 许许多多的路人围在工厂门口,门前柳树成荫。男人们坐在树下聊天议论。 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他们都很崇拜秦二世,希望自己能够参与建设。 有的人甚至携家带口,来成全自己,来实践人类共同的理想。 不过,科技城现在虽然面积不大,只在初始打造之中,可是不仅仅只有纺织厂落地啊。 跨过棉纺织工厂,其他地方正在兴建机器作坊,当然还有最主要的造纸厂。 发明机器,批量生产机器,把人的双手从劳动中解放出来,这样才能让人从繁重的劳动之中脱身,随后去追求更多的东西。 当然,最属让这些外乡人感到秦国力量强大的就属于秦国在这个生态城里,竟然设置了好几条轨道车,这些轨道车,大多数段落都是借助动力势能来落成。 秦人非常聪明。在没有内燃动力机器发明出来的前提下,在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去建造轨道车,就为了完成运输任务,节省人力物力,这时候借助外力为动力就成为了一种必要。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非常懂得借助天地自然的力量。 中国人可以说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发达的文明了,秦朝人继承了周礼,对人伦关系看的很重要;秦人的婚姻制度非常文明,构建了家庭这样的稳定的基本社会单元。 除此之外,就是他们的观念和思想,简直是领先世界。秦始皇发明的政治体制优势,互相把脑浆都打出来的西方人可能做梦也没法体会。 这种制度,为秦二世推行建设国有工厂奠定了基础。 而对秦国发展科技最有用的思想则是中国从来不搞什么自然崇拜,中国人只想利用自然,给自己造福。 南越族人对天地所生万物生灵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姿态,中国人却很早就懂得利用天地自然的力量。 就在秦二世为轨道车前进的问题发愁的时候,工匠们竟然自然地意识到,他们不仅仅可以借助地势动能,他们可以利用风和水的力量。 秦国人曾经完成了郑国渠这样的壮举,完成了都江堰水利工程,对秦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们这个民族不能征服的,没有什么是他们这个民族所创造不出来的。 区区轨道车,没有电、没有内燃机,秦人照样能够让这车开起来。 自然地,有轨道车的运行比预期提前了。 相里车领着新的墨门弟子,穿着黑色的袍服,在各个工场间走来走去。 他们决定利用现有的水力,建造一个大型的动力水车。再利用风力建造一个风力车。 不过水力肯定为主,风力肯定为辅。 因为研究这些,相里车等人研究到了一个全新的概念——能量。 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力的概念,可是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他们希望能够保存力量。 这简直是秦朝科学发展史上最跨时代的一个点,秦二世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地几天几夜没睡着觉。 相里车派人把图纸和他的构思都说清楚,秦二世没吃过猪肉,但是博闻强识,见过猪跑,他按照自己的印象画了好三样水车,作为让相里车深入研究发明的参考资料。 很快图纸就画好了,接下来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按照图纸的规划,把建材投入制造。 相里车给秦二世捅了大篓子,害的陈平给他擦屁股,臣子们都在抵触他。 咸阳城最多的就是秦吏,抬头不见低头见。 相里车就是个技术宅,哪能应付得了这些,而且给秦二世惹了麻烦,他总是心有愧疚。 于是乎,这相里车忙不迭逃离咸阳城,负责参与这项伟大的事业——生态科技城。 自从搬出咸阳搞发明,相里车感觉阻力少多了,弟子们也无拘无束起来了。 远离政治压力,发明创造的氛围变得更好了。咸阳城里工匠们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说句话喘口气,都要考虑很多,哪还敢随意地构思创造啊。 但是这会儿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等级,多的是工匠,转业的农户,退伍的老兵们。 气氛自由,人人都敢大声开口说话。 关键相里车这个负责人,他不是那种踩高捧低的人,谁的想法管用,能起实际作用,能推进工程建设,他就提拔谁,给他酒肉吃。 这种氛围下,生态城自然变得越来越好。 就连蒙恬都为这些平日里只负责垒土块、和稀泥、修城墙墩子的人感到佩服。 现在只是初春时节,可是这片旷野上却孕育着帝国的新希望。 打造科技生态城的地方,正是历史上长安城的地址所在,其地自然是毗邻咸阳城。土壤肥沃不说,而且还有着渭水支流在侧。 这里不仅仅兴建了一座纺织大工厂,更是秦二世指定的生态科技城。 所谓生态科技城,就是全新的工业化模范城市。 根据扶苏的经验,如果在全国强硬地推广工业化,肯定会招致守旧派的反对,但是现在就好了。 先建立一座模范城市,让其他城市有经验遵循,而且建设的好了,还能让其他人主动去跟风建立生态科技城。 (本章完) 第846章 工人们的大同理想 生态城的建造,简直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大开眼界。 春天的时候,整座城里的工人都忙着建造水车、风车。 秦人一向科技文明发达,因为他们掌握了墨家机关术。 可惜多年来墨家机关术倾向于服务战争,在农业技术方面的进步不是很大。毕竟墨家是在春秋战国的土壤上诞生的,即便发展农具,那也是为了服务于战争。只有粮食多了,士兵们打仗才能有力气。 这些年墨家机关术就开始在秦二世的主导下,进行严格的分部门了。 一个部门负责军工武器研发。这个部门直接对皇帝负责,只能效忠为皇帝一个人服务。 另一个部门自然是负责农业生产、建筑设计等民生方面的大事。 显然,眼下这批墨者正是那个非保密部门。他们这会儿集体都在生态科技城学习、实践、创造,主要就是为了打造出领先世界的科技城市。 墨者们抱着厚厚的图纸,统一用标尺在上面标标写写,有的还用上了老花镜。 春天了,泥土解冻,开始松软了。工人们开始引河渠,一个个光着膀子用铁锹挖沟,有的则推着小推车搬运泥土,去往打造生态城里的大花园。 秦二世不仅仅要科技,还要生态,植树造林,将在这个时代开始就成为中国人的传统。 墨者们看图纸差不多了,就开始坐在高架上,一边擎着太阳伞,一边占据地理位置优势,指挥工匠们开始上手先搭台基。 工人们已经推着一车又一车的高级的木料运送过来了。 小推车可谓是秦国当下第一大发明了。 轻巧便捷,制作简单,一个人就可以借助小推车的结构轻松地推动比自身体重重四五倍的东西。 生态城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阳春三月,正是咸阳一带风景最美丽的时候。 秦二世正好想要看看水车修建的怎么样了,便亲自过来观看。 一个和宫殿一样高的水车模型已经完工了,接下来就是按结构一比一的复制,只是大水车的规模要更大一些。 这个耗费巨大人力的工程,在当下的环境下,不免让一些原先对秦二世信心坚定的人都开始动摇,因为他们感到秦二世现在的作为也是天马行空,和他的父亲一样不切实际。 修建这样的一座城池,耗费代价巨大,而且使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民众自然会对皇帝的这个决定产生质疑。 是不是秦二世其实还是和秦始皇的本来目的一样,就是为了压制他们,永远地用这些苦力活套住他们,这样才会保证他的统治地位。 事实上,民众不到被逼的迫不得已的地步,绝对不会去考虑造反这种事情,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也因此,民众们往往都在承担极大的繁重劳役乃至精神压力。 和平的表象背后,繁荣的生机之下,往往意味着一大批群体的利益被损害。 但是,也还有一批工匠们,还有被组成的墨门团体。他们对秦二世抱有坚定的信仰,坚信秦国的未来只能被秦二世创造。 所以他们自愿来到这里。 和秦国其他大型工程场地下的工人、还有佣耕者不同。 这里的工人,他们对于自己的任务有着一种使命感。 他们会对自己的指挥者提意见,并且会自己开动脑瓜解决问题,仿佛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仅仅为了拿一份工钱而已。 这种景象在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城外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刻着两个字——等级。 而生态科技城,这里没有官员,只有工人。墨者本来就是工匠,工匠们也都打算成为新的墨者。 战火纷飞的时代太久,一些没有泯灭良知或者选择随波逐流的人,他们内心深处对于建立一个真正的乐土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当有一个人抛出来了橄榄枝,他们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可惜这些人,他们大部分人的名字都被尘封在泥土之下,不会被世人知晓。 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他们也还是愿意来做。 在这个美丽的春天,一群群男人们围在一起种植花朵,他们捧着泥土,播撒花朵种子。 他们从始至终没问过,这座生态城打造出来后,到底给谁居住;但是建造城池的过程中,他们不仅仅付出努力,更奉献自己的智慧。 经历了个把月的时间,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人竟然打成了一片,他们的相处非常和谐,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彼此都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一样相处。 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也不用忙着勾心斗角。 因为这里寄托着他们的理想。 负责管理这个城池的人,是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蒙恬。他用军事化的方式管理此地,这里没有任何的贪污渎职之事,上行下效。 城池还没有建立好,但是建立这座城池的第一批工人,他们已经爱上了这里。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种日子能够持续多久,但是他们希望这种生活能持续一天,就多持续一天。 大秦帝国最可爱,最棒的人,可不是那些聪明狡猾的权谋者,而是这群人。 历史的主体也从来不是这些在帝王史观下带有某种特色光环的英雄,而是这些随时势沉浮的最广大民众群体。 生态科技城里的一切都很美好。 秦二世听说这生态城里的人,自发地践行墨者的精神,彼此素不相识的人,但是到达了这里,居然能彼此做到兼爱、尚同。 而且他们深受秦二世诸多政策还有所做所为的引导,一个个都开始对发明创造感兴趣。 秦二世自幼就表现出了发明创造的天赋,只是可惜那个时候,全国上下都忙着打仗。 大家只觉得太子是老天派下来帮助秦国取得最终胜利的的人,非但没有在民间激发出那种全民创造的热情,反而因为秦二世小时候的王族身份,太子地位,越发地把发明创造这件事抬得地位很高,仿佛不是什么天命之人不配创造发明。 直到秦二世上台执政,推出墨门,大力支持科技研发,不厌其烦亲自指导科技创新,这才慢慢地把科技发明的热情和积极主动性的种子落在民众身上。 如果一个国家只有特设的研发部门以金钱利益为动力发明创造,那这个国家的发明创造注定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不会诞生其他的可能性。 而发明创造,本身就要的是无限可能性。 如果囿于宫廷朝堂,那这样的国家注定没有什么前途,全国上下都对科技实力没什么概念,落后是一定的事情。 当一个国家自己把自己用土城墙围起来,从那一天开始,他的未来就注定被框死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扶苏在咸阳城几乎是喊破了嗓子,结果工匠们只是对加官进爵热情极大,但是对科技发明的热情并不高,那种源于因为热爱所以努力进行科技创造本身的热情从没有燃起来过。 这就导致秦国内的发明创造根本就是奉命完成任务而已。 这和扶苏想要的那种未来全国上下,男女老少都对发明创造有着极大的热情和自信,全国上下都激发出一种巨大的热爱创造的活力的预设相差太多。 说实话,如果秦国真的这么延续下去,照样没有未来。 因为民众的活力、生机被压制,秦国怎么可能有未来。 当然这里说的秦国的未来,是指秦国能不能超越自身的局限。 扶苏不希望在自己这个穿越者帝国设计师的手底下,最终建设打造出来的国家本质上没有改变,始终还是那个封建王朝。 所谓的繁荣不过是把压迫的制度盘活,让自己的政绩在一群皇帝里显得不是那么逊色而已。 这不应该。 扶苏本人爱创造,不过他希望创造一个人类的可能性。 他希望在历史中找到一个全新的可能性,让中国人能够渡过那个千百年都没跨过去的坎,能够更早地去达到全人类的理想——人人都生活在伊甸园里,不为衣食住行发愁。 过去扶苏一直困在残酷的现实里,根本看不到出路。臣子们乱七八糟,各有各的想法;国家的生产力始终有差距,郡国并行制里面的矛盾也开始慢慢滋生;还有秦国军功爵制一应事情。 所有这些都拉扯着秦国的腿,不能让秦国起飞。 也是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扶苏之前在发明创造上,布局很多;但是灵机一动打算搞先行试验区的想法,当机立断设置了这个生态科技城,居然见到了人类社会的最理想形态。 生态科技城一下子迅速在秦国出名了。 秦二世只是让他们去建设打造一座未来模范城市,他们居然自己成为全国模范人。 一时间啊,这个生态科技城的种种,传到了秦国咸阳。 咸阳城,这可是政治中心,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说,人心也很复杂。 不过咸阳城是天下最太平、最繁华的城市。 消息传到了咸阳里,臣子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谁能想到,时隔一百年过去,百姓们心里还是记挂墨子。” “墨子的理想才是百姓们真正想要的。兼爱、非攻,上个时代的先贤们提出来的目标,总算是在我们这一代完成了。” 秦国的一些官僚们,他们的政治敏感性非常高,生态城的百姓们能做到这样,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小事。 恰恰相反,这些生态城的劳工、墨者们,让这些官员们相信,秦二世这个年轻的皇帝并不是天马行空。 他做的事情可以见到成效,这就是成效。 治理国家的目标是什么,生态科技城就是目标。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 当看到其他人真的做到了践行墨子的语录,这些人就再也无法躺在功劳簿上,打算就这么度过余生了。 反正忽然间,墨者们和工人们就给了大家未来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墨者们和工人们给出了他们答案,人能够做到好好的过自己的这一生。 秦国是个历史悠久的老国了,但是秦朝却是个刚诞生的孩子。 中央集权制,官僚制度,军功爵制的废黜,这些都得罪了太多既得利益者,和未得利益者。 对于帝国的未来,确实还不能就因为一个生态科技城的成功就此掉以轻心,以为从此就一帆风顺了。 秦二世得知了生态科技城的进展后,虽然高兴,但是也很忧愁。 因为生态科技城本来就是模范试验区,配备的管理者是秦国最可靠的蒙恬,管理制度是军队模式,安排的建设者是墨门弟子,而配备的科技和技术都是秦国最领先的。 相里车和一众墨门弟子几乎都在这城池里。 扶苏几乎把所有的鸡蛋都安排在了一个篮子里。 他有着太多的对手和敌人处在暗处,秦二世担心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会让一些人生出恶毒的心思,毁了他的心血。 为此,秦二世特意下令告知蒙恬,让他加派军队,保护生态城的建设。 当然,秦二世还给相里车写了一份私信,让他在科技城里引入墨家机关术,作为守城之用。守城可是墨门的强行,他们有着太多的科技。 不过有强弩队在,外人明着入侵的可能性会被降低到零以下。 但是不排除有些人到内部捣乱啊。 扶苏在宫里见得太多了,如果一个人太优秀了,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死;如果一个人太睿智了,那么等待他的不是被奉为尊者,而是被孤立。 如果一个人总是说真话,那么他将永远也说不了话。 如果一个女子长得很美丽,那么她一定是个很有阅历的人;如果一个男人长得很俊俏,那他一定是个多情的人。 如果一些人生活的很幸福很快乐,那么他们就是犯了罪大恶极罪。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就是杂碎。 秦二世听到了生态城的事情后,激动,但是也担心。 他亲自驱车来到这里微服私访。他想亲眼看看,打造出生态城的人,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因为是想要低调前去,秦二世只带了一个陈平和几个高手。像是灌夫这样的标志性人物,秦二世把他留在了王宫里。 咸阳距离科技城,距离并不远,来回两天绰绰有余了。 (本章完) 第847章 给你台阶你怎么不下啊? 虽然秦二世平日里不是一个爱胡来的人,但是这不意味着臣子就不会胡来。 平日里去上林苑打个猎,都能被张苍弹劾的秦二世,知道自己微服私访的事情一旦被暴露出来,会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事情暴露,他这一年都不要想能够出宫了。 他又不是抱蛋的母鸡,别说在窝里待一年,一天都受不了。 此次外出毕竟不是夜游咸阳那种,为此秦二世特意布置了一下。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急事…… 于是秦二世对外传出命令说,他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身体抱恙,必须要歇息三日。在此期间,诸臣都恪尽职守,一切都照常进行,只是不见臣子,不上朝了。 后宫里的夫人妃子们,大都是觉得这件事很正常。 因为皇帝总是操劳,生病也是活该。啊不,是应该。 很明显,春天到了,年轻的秦二世也和他的同龄人一样,也想要找个机会出去玩玩,踏青,采花。 可惜即便秦二世布置的很是妥当,几乎都称得上是天衣无缝,还是被有些臣子抓到了一些猫腻。 张苍任职大司农后,可是经历了好一番变化。之前总是有人挤兑他,但是自从成为大司农,人人就变得都对张苍很敬重。 而且绝大部分人,都开始主动为张苍说好话了。 一时间咸阳城里有关于张苍那是好评如潮。 不过,张苍能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欺骗吗 面对这些溢美之词,张苍只是很不屑地说,“恐怕如今这些夸奖我的,就是当初骂我的人。” 张苍丝毫没有给那些墙头草留面子,压根不理会他们的示好。 这些人哪知道张苍这么不识趣,一个个自然自然把气憋在肚子里。纷纷盼着他赶紧从大司农的位置上滚下来。 “像他这么小肚鸡肠的人,我看这官运也就那样了。” “就是。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若是都像他这样斤斤计较,这世界上的人都不该有人情往来了。” 就这样,张苍又一次失去了笼络那些那些没有差事的士人的机会。 张苍如此执拗,就连他的妻子也看不过去。 “人家给你台阶,你怎么不下啊?” 张苍望着他的妻子,很是愤慨的说,“就他们,也配给我下台阶?” “他们怎么了?他们怎么不配了?”妻子的嗓门很大,一嗓子下去,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张苍红着脖子,“怎么了?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呗。” 张苍只希望和那些人划清界限,虽然明知道妻子是一番好意,但是他可不愿意听。 张苍和自己的妻子,一开始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不过张苍是个好人,有良心的人,他感觉自己不能以貌取人,虽然对方丑了点,但是该尊重还是要尊重。 上卿茂的女儿嫁过来后,也感觉张苍不仅仅长得一表人才,心地也很不错。 慢慢地,两个人之间居然还萌生了感情。 就像是一个兵营里的兄弟那样,一开始彼此看不惯,后来慢慢地被迫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习惯了,也就有了些许感情。 期间,张苍的妻子因为对着张苍这样英俊有为的丈夫,还曾经因为形体自卑过,为此不断努力减肥。 爱情是个好东西。 一开始她确实瘦了,可惜张苍总是出差在外,张苍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夫人感到减肥没什么意义,又开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之后她的体重就开始反弹。 这些年反反复复,张苍看到一个女人努力成这样,那也是没话说。 不过上卿茂却觉得女儿这是没出息的表现,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自惭形秽,还为他改变自己。上卿茂总是想找个机会打一顿张苍,教训一下。 毕竟张苍真的很嚣张啊。 他连自己妻子的哥哥都敢弹劾,完全没把公乘一家人放在眼里。 人家虽然一代代下来没落了,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啊。 不过张苍从来不在乎这件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段婚姻里是被迫的。 张苍一直想着要给自己纳妾,就娶那种温柔的,说话声音小的,低眉顺眼的。 奈何他的妻子太强壮,他不敢。 张苍只好憋着惧内这股火,准备回堂里干点大事泄泄火。 其妻却瞪着张苍,“你又要去哪里?今天十五,这可是放假的日子。” “陛下这不是担心钱的事情,我要去和曹大夫想办法。” “陛下?陛下生病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敢骗我?”妻子的咆哮声,又在庭院里吼起来了。 张苍用手捂住耳朵,“你就不能小点声吗?你能不能学学那些楚女?” “什么楚女?那都是从小被人买来卖去训练成的货,谁家正经女子说话唯唯诺诺的。我告诉你张苍,你别不识好歹,那些表面上楚楚可怜,整天泪眼汪汪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经人谁遇事哭啊。” 张苍皱眉,大为不悦,“胡说,人家已经那么可怜了,你还这么说她们。” “她们可怜,那是因为她们的父母辈、祖辈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啊。她们那不叫可怜,那叫活该。他们的父母不是人,买卖女儿求活路。子女受罪,你干啥自己家的人和事不关,一天天担心别人。” 张苍不喜欢在家和妻子共同家务,早就已经把这些事全部交给妻子。 妻子对他的怨言那可不是很大,是相当大。大到每次见到他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哼!你也知道她们是被迫的,知道她们是被迫的,你还每天狠狠地打她们。” 张苍特别看不惯妻子总是打那些买回来的女家奴。 “那是因为她们品性不端。我不过是一天不在家,她们居然就敢偷戴我的首饰在身。这要是还不打,以后早晚合起伙来把我给毒死,她们卷了我的钱在外逍遥快活去。” 张苍黑着脸,他小声的嘀咕着,“毒死你,那也是你活该,哪有你这么狠毒的人,恨不得打死人家。” 妻子的脸唰一下白了,“你说什么?!” 张苍吓得两腿打颤,“我没有啊。” 张大妇冷笑了一下,“瞧你这样,我有那么厉害吗?” “你别瞧不上我,觉得我是因为嫉妒她们瘦我才这么做。我这个人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是好歹还是能分清楚的。” “坏人可不是明着骂你就是坏人,那些表面上委屈可怜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看你一天到晚读了那么多书,见识的事情比我的还少。这人虽然只有一颗心,但是一颗心却能长八百个心眼子,防不胜防。” “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总是有穷人吗?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说什么以公济私,劫富济贫。原本他们也许会去劳动,会去自己动手做饭,但是你们一出现,搞什么救济,弄得大家都不想劳动了,都等着救济。” “随后又因为救济引发新的分配不公。可是钱只会流向不缺钱的人,不会落在真正有需要的人的手里。” “到最后,不过是又把钱送到了那些豪强地主的亲戚手里。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就是换再多的人当皇帝当大王,都是一样的。” “对付那些底层的人,你就得用鞭子打他们,饿他们,一旦你对他们太好,他们就不知道是谁。” “让他们过得很好,他们就会产生贪婪之心,就会想要偷懒,就会躺在家里混吃等死,不会再想着好好干活。” “你对一部分人好,让他们不用做事就能白白拿到钱;那些累死累活做事的人就会感到不公平,他们就也不想干了,只想着装穷、装可怜,以骗取那些善心度日。” “假如你对他们一直都很好,有一天忽然间对他们不好一次,他们就会记恨你。” “而对他们好的时间久了,他们就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你应该做的。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想要更多。” “人本来就是劣根性的。你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 “只有用鞭子时不时的抽打他们,他们才会记住,到底谁才是主人。” 张苍自然对妻子的这番言论感到不满意。 很真实,可是太消极了。 张苍也是经历了不少事的,家徒四壁,自己年少求学,他一路上遇到了多少人,往往救济他帮助他的,是和他一样的穷人;而腰缠满贯的人,却见死不救。 “一派胡言。照你的意思,我们这些大臣们都别干了就是?” “本来就是意思一下,大家都在演戏,都在混日子。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张大妇大声喊着,“你看看咸阳城里,还有谁有你这么一根筋的。每天就和皇帝真刀真枪的干,要不是皇帝脾气好,我早跟着你人头落地了。” 张苍听到这话就来气,“什么叫做大家都在演戏,大家都在混日子?你上过战场吗?你见过人情冷暖吗?” “知道大秦帝国最强的死士们都是怎么练出来的吗?知道他们做死士都是为了谁吗?” “你知道那些寻常老百姓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吗?” “难道我们不知道有人会偷奸耍滑吗?” “可我们就是干这行的,就是要防止有些人偷奸耍滑,就是要尽量想办法让那些辛勤劳作的人得到补偿。” 张大妇却大声道,“古往今来聪明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能解决,早就解决了。承认吧,你要是换个位置做,你也有私心。这就是现实。” “再说了,那些穷人之所以穷,那是因为自己祖上不积德,本来人家应该好好受苦,积攒德行。你倒好,直接把钱一发,把粮食一送,人是救济了,可是他能领悟什么呢?” 张苍听了,只是哈哈大笑。 “荒谬,真是荒谬。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样荒谬的理论,要是照你的说法,你家富裕是因为祖上有德,而我家穷困,是因为我家祖上无德了。” 张大妇震声,“就是这样啊。要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突然发达,还不是靠我祖先的保佑?” 张苍自然气愤,“我能得皇帝重用,是靠我的才华。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饿死在咸阳城大门口的,被害死在监狱里的,比比皆是。你怎么就觉得你能成就一番事业,是因为你很厉害呢?” 夫妻二人争闹不休,张苍坚决不相信,一个家庭的富贵、穷困,是因为祖先德行的关系。 张苍出言指责,“你这个女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居然和我讲述道理。我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荀卿,我还能有错?”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父亲身高不足五尺,可是生下来的你身高八尺呢?” 此言一出,张家大院里忽然间鸦雀无声。 张苍的父亲抱起他的孙子,飞快地跑去了后院。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夫妻两人怕是要把脑子打出来不可。 张大妇本来就是个女贵族,性格属于嚣张的母老虎那一挂,咸阳城里的都不敢招惹她,张苍胆肥的,居然敢骂她,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于是,这张大妇就直接甩出一个让张苍一直以来都感到羞耻的事实。 那就是张苍的父亲身高不足五尺,可是张苍却是个身高八尺的美男子。 大家都知道,这种事不符合常理啊。 而不符合常理,就意味着有闲言碎语。 陈平不过和嫂嫂说句话,都能变成盗嫂。难道张苍的这种情况会让他变得很好吗。 就算有些人不说,但是张苍饱读诗书,见了很多事,他也会对某些事感到疑惑。 可是他小时候只要一问他母亲这话,就会被他母亲赏几个大耳刮子。 后来,张苍就不问了,但是疑惑也从此留在了张苍心里。 张苍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他的思绪飘回小时候,他明明记得自己的爷爷并不是长得高大的人,但是性格和蔼,对左邻右舍都很好。 自己的父亲就不用说了。 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一辈,就忽然从五尺变成了八尺呢。 唉。 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何况别人呢? 张苍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什么话都被吞到肚子里去了。 (本章完) 第848章 额也是啊 年轻的妻子,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赢得了一时的胜利,却从此永远地失去了丈夫的心。 原本张苍还愿意和她说话,有时候两个人还能在一张席上闲着坐会喝喝茶,但是从这件事之后,张苍就再也不愿意搭理她了。 人长一张嘴,一条舌,它有两种功能,一是吃饭、二是说话。 吃饭很重要,说话也很重要。 吃饭关系到生死,说话也关系到生死。 饭吃错了,可能就要被埋入土地;话说错了,可能人头落地。 白玉上面有了斑点,可以磨掉。 但是人一旦说错了话,说了不恰当的话,永远都抹不掉。 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张苍不说话了,张大妇很是得意,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骄傲开心地往后院去了。 临走前,她看到张苍在愣神。 她隐隐间感觉张苍好像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她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一刹那,她也问过自己,是不是刚才说的话太重了。 “你别生气了,我叫那些仆人给你做好吃的。” 张苍望着张大妇,只是黑着脸说,“不用了。” 张苍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张大妇的脸色这才唰地一下白了,张苍过去只是和她吵吵架罢了,不会不在家吃饭的。 尤其是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儿子之后,张苍对他明显是和过去不一样了。 但是今天过后,一切都变了。 这个平日里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人,在遇到这个问题时哑口无言,且羞愧到不知道要钻去哪个地缝里。 让一个男人失去了尊严和面子,等同于杀了他。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张苍感到自己虽然身高八尺,可是在那个女人的心目中,自己永远不过是个身高五尺的需要借助她的母族的势力才能在咸阳城里站稳脚跟,不被人轻易弹劾的小矮人。 一些痛苦的回忆浮现在张苍的脑海里,他感到自己的嘴唇有些麻,腿脚也开始不听使唤了。 他沿着低矮的围墙,穿越过篱笆墙围起来的花园,一路往湖边走去。 张苍想问母亲要个答案,可是母亲早就和泥土化成了一堆。 成年人背负的能有多重呢?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们应该顶天立地不是吗? 不过是既要承担自己身上的痛苦,自己消化这些;还要努力赚钱养活下一代,还要教育下一代,还要养活妻子,还要养活老人。 顾了家内,还要顾外,外面干活,一天不去都可能被换掉。 三四十的男人,能有什么压力? 他们就活该承担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压力? 不免有些荒谬。 作为一个朝臣,张苍可能很风光吧。 他是一个那么金光闪闪的人,师从荀卿,相貌堂堂,身高八尺,深得皇帝喜爱,擅长心算,能力高超,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百姓们都喜欢他。 可是当他回归家庭,他就要面对每个人都拥有的最为平凡的身份——丈夫、父亲、儿子。 当一个人在社会上得到足够高的位置,那么他在家里自然是被众人围起来供奉的存在。 当一个人在社会上都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存在,那么他回到家里,等待他的也不过是白眼。 这就是现实。 只要是个人,都逃不过这真香定律。 张苍和自己妻子的家庭,简直身份悬殊。所有人都说他是高攀了。 至少在家里,看到满院子都是妻子花钱买来的仆人,她随意地打骂他们,仿佛他们只是一群牲口。 这让张苍总是感到不快乐。 因为在他记忆里,过去他的父亲就是这么被人对待的。而自己也是因为父亲被人这样对待,才能得到钱生存,才能有今天。 对妻子的敬重是源于自己的良知,只是因为她是个人所以尊重她。 但是他对妻子的那种排斥,心灵上的不呼应,让他一辈子也无法接纳这样强悍刁钻的妻子。 自己真的需要这样的妻子吗? 几乎每一个夜晚,张苍都在问自己,为什么当初那么怂,坚决地拒绝这门婚事不就好了,何必迫于压力非要和他结婚呢。 他当时明明可以找太子解决这件事。 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孩子都五岁了。 张苍不回家,一个人咸阳城的街面上溜达。 他脑子里始终想的是父子传承这件事。 “五尺高的人,怎么可能生下来八尺高的人呢?” 张苍喃喃自语,回答他的不过是古人怪异的眼神。 到了一处当垆,张苍那是拿起酒爵就猛地灌酒。 咸阳城有他认识的熟人,也有他的朋友,但是今天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喝酒,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就这么一喝喝一天。 “既然是祖先做错了事情,可是凭什么要让子孙后辈们承担恶果呢?”张苍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张苍的困惑,只有当垆里叮叮的酒具碰撞声回应他了。 历史上的张苍父亲身高不足五尺,等到生下张苍,张苍却身高八尺,被封为侯,又做了丞相。张苍的儿子也很高大,到了孙子张类却又身高六尺多一点,因为犯法而失去侯位。 若说报应不在,可是报应时时都在。 若说报应在,可是报应总不是在人们最渴望、最应该的那个时候来,让人感到折磨。 张苍坐在当垆喝酒,很快身边也来了一个男人,他刚和自己的娘们吵了架。 起因是自己买了一条狗,家里人自己吃完饭后,他把剩下的狗肉都送给了自己的父母,但是却没有把狗肉给夫人的娘家吃。 因此他的女人跟他干架,说他不负责任,不对自己的父母好。 男人很委屈,为什么女人总是断章取义,拿一点小事做文章。不就是一口狗肉,至于吗?每次都是拿一丁点他没做好的小事就指责他,从来不会去夸奖他。 他动不动帮助夫人的娘家干活,为什么夫人从来觉得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夫人只是永远在咒骂,活在怨恨里,她永远都觉得跟着夫家之后,娘家帮助了夫家很多,丈夫应该回报娘家。要永远地回报。 夫人总是觉得,公公婆婆对自己一家不公平。他们对公公婆婆最好,公公婆婆应该对他们最好,不要再照料不成器的小叔子。或许,他们应该把小叔子赶出家门去,看他什么事都不做,成天就知道浪费粮食。 男人趴在桌子上诉苦。 男人们听到,都对他表示同情。 张苍也愣神,他感觉自己相比于这个农夫来说幸运多了,可是又觉得自己很悲惨。 张苍不需要为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感到烦恼,他可以给自己的老丈人送一百条狗。 可是他的痛苦也来源于此。 即便他给自己的丈人送了一百条狗,丈人也不会对自己高看,他只会觉得,当初要不是我帮你,你今日哪有机会送我一百条狗。 你能有今天,全都是我们帮助你得来的。 天下太平了,男人们回归了日常俗事生活,鸡毛蒜皮的事情竟然可以闹得鸡飞狗跳了。 生活在幸福中的人会感到无聊,想去看看不幸是什么样子。 生活在不幸中的人,每天都想要去寻找幸福。 张苍放下了身段,和这些男人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对于张苍来说,这样的一天下午,比他任何时候都要有意义。 因为比起解决别人的问题来说,他发现解决自己的问题更能让自己感到快活。 也许像他的妻子说的那样,他们只是耀武扬威做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其实没有谁能真正帮助谁。 能够成为光的照亮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张苍声称自己是个穷书生,跑去了地主家做长工,然后被地主女儿看上,之后结为夫妻。 虽然生活变好了,可是地主一家始终看不惯自己,他们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 他们不分是非黑白,青红皂白,只是一昧地数落他。 此言一出,一时间当垆里的一半男人们站了起来。 “额也是。” “额也是这样。” “额最烦的就是老丈人一家瞧不起我,无论我做什么,人家都看不上我。可实际上呢,老丈人自己都不是个好东西。” “至少扪心自问,额觉得额对自己的妻子比老丈人对丈母娘好多了。” “就是就是。” 那一刻,张苍莫名感到自己的痛楚消失了很多。 “看来我们都是同病相怜啊。” 张苍一高兴,就给兄弟们请着喝酒了。 张苍找到了认同,但是那位贵妇却找不到认同了。 因为当初是她自己要追求爱情的。 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相信她是在追求爱情,大部分人对她很苛刻,认为她只是看上了张苍的脸,还有的认为这是她父亲的投资。 要知道,贵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有出息的士人在当时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张苍后来都不怎么回家了。 女子以为是自己破坏了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她总是自责,进而自卑,面对丈夫开始不断地讨好。 越是讨好丈夫,娘家越是觉得张苍虐待他女儿。 夫妻之间的矛盾,开始上升为两个家族的矛盾。 只能留下孩子在中间战战兢兢…… 在风中战战兢兢的孩子,不免思考婚姻的真实意义是什么。 下一代不结婚,也许不一定是因为穷。是因为看到了上一代的人都是过来的。 如果结婚毫无幸福和利益可言,那自然人们都会选择不结婚。 这个世界上若是有一种最为脆弱的东西,那么这样东西的名字就叫关系。 而夫妻关系,很多人把这种关系想的太美好了。 事实上,夫妻关系恐怕是地球上最危险的关系。在中国的历史上,父子都能互相残杀,更何况是夫妻呢。 夫妻原本就是分别来自两个不同家庭的男女结合,此前几乎绝大部分时间,两人都不熟悉。忽然结婚住在一起,睡一张床,这本来就是让人感到细思极恐的事情。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试想,在一处荒僻的山林里,强盗看见一个富商,他肯定想着杀人越货。 那么请问,为什么在夫妻关系里,就不会出现‘打劫’、‘杀人越货’的事情呢? 当然,人很聪明,不会明着打劫了,只会暗地里压榨剥削,创造所谓的爱情,编造谎言。男的为了达到目的,去骗女的;女的为了达到目的,也去骗。 结婚一词的来由,在词典上的解释是,古人通常在黄昏时分举行婚礼。 而结婚真正的来由是,结婚‘通’劫昏。 那时候人类的历史文明程度还在氏族部落时代,各个部落就像是野兽群一样聚居,男人长大之后要延续血脉,为此,男人们需要黄昏时分的时候,趁着天色黑了,在其他部落的族人驱赶牛羊回家的时候,在女方的头上盖上鲜红的布料,随后把对方抢劫到自己的账房里。 这就是结婚的原始意义,充斥着野蛮、掠夺,不安。 婚姻关系本来就是不稳固的,本身就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 利益协调,处在分配资源的位置上或者是不需要和人争抢资源,彼此互相能够满足,当然会夫妻和睦,敬爱有加了。 而彼此利益不协调,处在被分配资源的位置上,所被分配的资源不足的时候,夫妻两个自然矛盾巨大了。 所谓的一切人际关系矛盾的根源,根本上都是因为是阶级的产生,是因为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 但是为什么人人都感觉家庭很稳定呢,既然现实如此残酷,那就制造出一些让男男女女都想要结婚生子的冲动吧,于是就捏造出爱情,渲染爱情,借助人的本性——趋利避害、利己的本性,让彼此都活在对爱情的憧憬里。 读书人往往容易落入陷阱去,因为他们没有经验,最容易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却往往因为不迷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被欺骗。他们不懂浪漫,不懂什么叫痛苦。 (本章完) 第849章 不行,我要找他去。 女方只会看对方家里有有什么,牛、地、织布机、男方壮实与否,是不是老实人会不会承担责任。考量这些最为现实的,她们才会去嫁。 男方不会看女子多漂亮,只会看是不是身体结实,能不能生孩子,越丑的越安全……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是聪明人,谁是愚蠢的人,到底谁是被老天关照赐福的那一批,谁是被老天厌恶不愿意搭理的那一批,只有头顶上的那片永恒的天明白。 年轻的女贵族尚且看了《诗经》之中几首诗,把对爱情、婚姻憧憬的美丽至极,总是对自己的另一半抱有极大的幻想,认为对方这样好,那样棒。 一旦现实中有了落差,她开始疯狂,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的好。是不是自己又错了,哪里错了? 请问本来就没有的东西,你到底在指着什么评价它美? 请问本来就是人捏造出来的假的东西,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你又在指着它说什么它丑陋? 道德就是你不要说别人道德不道德,本来就不存在的‘道德’,你凭什么给他评价个高低优劣。 光明如张苍,照样要面对这些俗事。 地位高如大司农夫人,那又怎么样,不照样回归生活,还是要面对最平凡的这些事。 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不过是像个滑稽小丑一样,站着撅起屁股来拉屎却嘲笑其他人都是蹲着拉屎的人一样。 明明都要拉屎吃饭,非要觉得自己高一点。觉得自己比别人高,那可能是长了一双狗眼睛。 因为只有狗眼才看人低啊。 不过狗都比某些人强多了。 张苍在当垆喝酒,一晚上没回来。 是个女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大妇等了很久,等到天亮了,她的心也跟着灯火一样,哗地一下灯油熬光了,光亮断了。 可是女人不死心,又点了一盏灯。 张苍回来之后,整个人脸红扑扑的,身上萦绕着脂粉香气。 张大妇气恼,叫家里的仆人直接往张苍身上泼了一盆冷水下去。 阳春三月虽然风光美丽,迎春花漫山遍野地开,可也是凌汛的时间段啊。 大清早,这一盆冷水下去。 张苍浑身一个激灵。 本来在家,每天都感觉像是在做噩梦一样。妻子总是很恐怖。她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却像是老虎雄狮一样,每天都吼着大嗓门,唯恐他要不了命。 张苍对家总是有一种恐惧感,对妻子也有一种恐惧感,慢慢地对和妻子一样体型的女人都有了恐惧感。 原本张苍对长得胖的女人没有厌恶感,可是在妻子日积月累的影响下,她对胖女人感到很厌恶。 在战国时代,没有人去追求什么瘦。 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吃饱穿暖,明天不用死。 吃胖,是所有人做梦都想的事情。如果一个人长得胖,这说明他家里条件好,能够吃得饱饭。 而一个人如果长得瘦的话,最好要有华丽的衣服、精致的玉佩在身上。 否则那些人就会骂他,“穷的只剩下骨头了。” 张苍原先看到那些微微发胖的女妇人,总觉得对方涵养好,心态好。 但是自从遇到妻子,妻子那种遇到事情脾气犹如火山一样爆发的个性,不依不饶的叫骂手段,无数次让他感到手足无措。 仗着自己娘家势力强,不把他当人看,对着他吆三喝四,只要做了一点点活,就觉得对方好像欠了自己什么大债一样,非得自己跪下来舔舐她的脚丫子才能过活。 说实话,这种女人有时候让自己想要杀了她的心都有。 不过,张苍担心自己坐牢。 所以,无能为力的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听这些折磨人耳朵和心神的撒泼话。 唠叨,唠叨,没完没了的唠叨。 如果不唠叨了,就是摆出一张冷脸,嚣张至极。 张苍惧怕回家,她的妻子不是唠叨,就是摆出一副冷脸高高在上。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婚姻是个错误,可惜他已经有了儿子,木已成舟。 为此,张苍只能一步步继续沿着错误的方向往前走。 每天日复一日重复那种辛苦。 时间久了,夫人就是他的噩梦。 他憎恶妻子,恐惧妻子。 有时候做噩梦,妻子一定会出现在梦里。 情况就到了这种程度,一盆冷水浇下来,张苍潜意识就感觉到,又是和自己的妻子有关。 毕竟他这一辈子什么都很美满,唯独婚姻上,妻子不能说差强人意,而是说宛如梦魇的存在。 张苍和张大妇又一次爆发了世纪之战。 随后张苍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望着圣贤书上写的男尊女卑几个字,感到荒唐可笑。 张苍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认为他有今天,全部都是被妻子逼迫的。 张苍一直以来都不喜欢那种男人有了钱和地位,就是要妻妾成群的论调,但是现在,他发现他错的离谱。 “即便我做到了自尊,你也做不到自卑啊。” 既然付出不被看见,看见了也不被认可,那还付出做什么。 索性破罐子破摔得了。 于是,张苍从城东酒肆里接回来自己第一个小妾,这个女子很是可怜,正是张大妇每天叫骂的那种女孩子,被父母卖掉做奴婢的。 张大妇自认身为贵族,没有在张苍身上得到想要的爱情,开始歇斯底里。 张大妇整不了张苍就整小妾,非要逼得对方上吊不可。 这个春天,张苍一家争吵吵闹声就没断过。 在这种情况下,张苍就想着要出差了,他受不了了。 他不爱小妾,只是希望自己的行为能够让妻子生气。 妻子无法对丈夫发火,只能把愤怒加在小妾身上。 时间一久,自然出问题。 张苍感觉自己谁也保护不了,想要出去避两天风头。 他需要见见秦二世,他想出差,他想要去南阳郡那些地方,最好半年不回来那种。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带着儿子出去玩了。 可是来到咸阳宫门前,张苍却得知皇帝病了的消息。 “病了?皇帝病了?” 张苍头上都要冒汗了啊。皇帝病了,那他怎么办啊? 他要是再在家里待几天,自己的命就要没了。 总不能住在堂里。 夏侯婴就知道,这个刺头儿肯定会过来。 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大司农,皇帝陛下病重,医家特意嘱咐了,要静养。” 张苍见夏侯婴都这么说,也只能告退。 “请帮我转告陛下,臣张苍祈愿陛下早日身体康健。” 夏侯婴笑呵呵地说,“有大司农这番话,陛下一定能早日痊愈。” “陛下到底是什么病呀?怎么这样重。”张苍记得他前不久还听说,皇帝兴致很高,在宫里玩的花样百出。 夏侯婴嘿嘿笑着,“嗐,还不就是那点事。陛下毕竟还年轻啊,血气方刚。” 张苍黑着脸,一股气血涌动,他用手指指着夏侯婴,他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大司农,已经不再是御史,不负责弹劾指正。 算了,只能算了。 张苍很无奈地告退了。 张苍走后,夏侯婴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我太难了! 皇帝要是真的出了事,我可就是首当其冲被指责的对象。 兹事体大,连吕泽都不知道这等事。 宫中一切的巡逻都是正常的。 只是皇帝的寝宫不让人靠近罢了。 一切都显得很平常。 可是,张苍这边没有达到目的,不能出差,那他回家就得对着那母老虎。而且自己又牵扯卷进来一个小妾,到时候等那母老虎告诉上卿茂,自己又要完蛋了。 上卿茂这些时日在想办法运作,让自己继承下一任的宗正。 这是上卿茂的父亲老宗正临走时的愿望,他告诉过上卿茂,如果他继承不了宗正的位置,那以后他们这一脉就算是完蛋了。 战争是政治的外延罢了,战争也是经济发展的必然方式。 没有别的方式获取晋升的机会,那就只能政治斗争了。 不外扩张,就只能内卷啊。 战争的爆发,战争的结束,本身就是政治资源的分配结果。 上卿茂自然开始积极地运作自己的人脉,这时候,他自然要和一些老旧贵族抱团。 而他的女婿张苍,原本该是他最强大的助力,奈何这家伙和他老丈人的关系平日里极差。 这和张苍过去地位低,但是兼任差事多的现状有很大关系。 但是现在,上卿茂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 他要敬着这个张苍了。 女儿的意见、想法、态度已经不重要了。 可惜张苍对他的示好没有任何反应,只觉得老丈人这是不尊重他的表现。 在他职位低下的时候,老丈人看不上他;自己面对老丈人的提携也不愿意接受。 当他职位高的时候,老丈人却又这么对待他。 哼,他张苍堂堂八尺丈夫,还怕这么个事情? 张苍想着这事,自然想的出神,一步留意,和前面一个熟人撞了一下。 “哎呦——” 张苍被撞倒在地,那丰硕肥厚的屁股在地上迅速地弹了一下,张苍很快站起来。 “怎么是你呀?” 邵平脸色有些紧张,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唉,吓我一跳!” 张苍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自己的同袍。 听说评价一个人,看他周围是什么人,就可以看出个大概来了。 所以张苍最忌讳的是就是和那些满脑子想着不劳而获还有贪赃枉法走得近。 而对君子,他总是表现得很客气,很愿意和他们亲近。 张苍这种性格,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儒家,他身上代表的儒家精神,以民众的生机为贵,敢于抗辩,不畏强权的精神,足够让全世界的强者为他让步。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这才是真正的儒家后人。 邵平对张苍一向很敬重,因为这个人总是能做大家不敢做的事情。 虽然他又菜又怂,可是他也确实敢想敢干啊。 张苍不希望出宫,他希望找点事情做,不要回家的那种。 而邵平本来就有些紧张,他发现皇帝不在宫里啊。可是皇帝又对外说他生病了,那皇帝不就是撒谎吗。 皇帝竟然公然撒谎啊。 这天下还有没有信誉可言了啊。 邵平正有些忧愁,怎么秦二世继位后,总是时不时表露出来一些太上皇的特质呢。 这一声不吭偷跑出去,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他知不知道宫里有这么多人为他提心吊胆啊? 邵平正想着呢,这遇到张苍,那心里可叫一个激动啊。 因为秦二世的作为,正印证了张苍那日对秦二世的弹劾,就是张苍最近一次进大牢的那次。 只是邵平看到了张苍,嘴唇蠕动了一番,却又还是紧紧地闭上了。 这话可不能对外说啊,说出来张苍可就气炸了,一定又要搅合出一番风雨来。 张苍看到邵平,也是如此举动。先是嘴唇蠕动一番,一张一张的,随后只能把嘴闭上。 他很想对外说一下自己的家事,但是堂堂大司农,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岂不是令人耻笑吗。 显得他是个小肚鸡肠的怨妇。 但是两人相见,还是忍不住进行一番谈论。 只是谈论的只能是高亢的,兴奋的,积极有为的话题,像是那些家长里短的,厄运不幸的,两人自动都忽略出去了。 “自商周以来,天下就没有像如今这般太平过。”张苍主动说。 “若陛下能坚持自亲政以来所亲自立下的种种举措。未来完全可以做到天下大同啊。” “是啊,未尝不可啊。” “事在人为嘛。” 张苍和邵平两人大论未来天下之风气…… 一侧的士兵们纷纷竖起耳朵去听闻,这说话的人可是当今大秦国最有名的诤臣张苍啊。 据说他险些死了好几次,结果都没死成。 最终成为了大司农,掌管天下农业赋税之事,手执重权。 “新墨者如果能秉持先人的风骨,以后大秦定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先人的风骨?”邵平摇头,“陛下说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如果一味地传承古道,那样只会让民众产生逆反之意。” “陛下认为说,无论是男女老少,大家都喜欢新鲜的玩意,对于尊古这些事,反而没有那样大的热情。” “让他们去创新求变,他们一定很积极。但若是让他们继承祖先的风尚,他们只会觉得这样很落后。” 张苍瞪大眼珠,“什么,陛下竟然这样讲?” “年轻人连守规矩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开拓呢?” “陛下真这么说了,不行,我要找他去。” (本章完) 第850章 哪个王八犊子?(新年快乐!) 张苍拉起衣袖,这就蹬着履鞋,哐哐哐就要往章台宫去。 “哎,你别啊。” 邵平扯住张苍的衣袖,唯恐事情败露。 “你扯我衣袖作甚?” “陛下已经说了这话,你这时候跑去和陛下争辩,这不是不给陛下面子嘛?”邵平拍着自己的脸,一副要哭的表情。 张苍看着邵平,心想,皇帝这人最是小心眼了。 我就算今日不能赢得皇帝的同意出差去,过几日皇帝病好了,我也还是要去求见他。 若是在这件事上得罪他,这小子心眼小,指不定不让自己去呢。 张苍的脚步便迟疑下来。 邵平见到自己把张苍拉住了,但是又怕他定不下心来,皇帝没回来前,他又冒冒失失跑去求见。 邵平灵机一动,他心想张苍这小子是不是表面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实际上是个缺乏人夸奖的小孩啊。 邵平便试着夸了张苍几句。 “大司农这份气概,邵某佩服啊。换做是我,即便明明知道陛下有做的不得体的地方,也不敢提出来啊。” 邵平笑眯眯地说着,他也是个长相英俊飘逸的大帅哥,帅哥夸人那和普通人夸赞人的效果能一样吗。 张苍只是听了一句,立刻飘飘然了。 之前只觉得邵平此人四平八稳,为事谨小慎微,看着不像是能成就大事的人,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啊。 他竟然眼光这么棒,这都能看出来。 张苍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故作严肃地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尽为人臣子的责任罢了。” 邵平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啊。 他本以为张苍是个不喜欢他人恭维的真人君子。 没想到这个张苍也好这口啊。 “可是我和大司农同为人臣,对国家、对陛下、对天下尽的责任,我却不及大司农的三分之一啊。” 张苍诧异了一下,怎么才三分之一。 你这个唯唯诺诺的个性,尽的才能十分之一不到,尽的责任更是连我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张苍对此还是相当自信的。 他觉得他就像是战士,永远冲锋在第一线。 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 只有这样,才不辜负老天对他的厚待;只有这样,才不辜负自己这一身才华。 “啊,您过谦了。”张苍虚与委蛇地说着,脸上的嫌弃却明明白白。 邵平吞了下喉哽,心里嫌弃,不知道我到底是救了个什么东西。 不过,邵平是个如温水一般的男人。他做事很有章法,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像是张苍这种小孩子的举动,很容易被他给把持住。 “说起来,陛下时常提起大司农。” “提我?”张苍本以为皇帝应该是很讨厌自己,但是他奈何不了自己,因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 张苍假装不在意此事,“想来是因为我平日里上奏折多的原因,陛下素来操劳,一切以国事为先。陛下哪里是在念叨我,是在担心国事罢了。” “那可不是。陛下总是在和臣子闲聊的时候提起大司农。” “什么?!”张苍的眉毛拧成了两根疙瘩条,向外向上斜飞。当然,很快这眉毛又耷拉了下来,“我是说陛下竟然会在闲暇时也想起我来?” “是啊。” 张苍不免有些担心,该不会是说我坏话吧。 这个邵平,看着人畜无害的,怎么说话说一半啊,这不是害我担心吗。 张苍挺着凸起的大肚腩,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整个人满脑子都是邵平几句话。 “我平素在外奔波,忽略了宫廷内事啊。却不知陛下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还请邵兄指点一二。” 张苍像是大猫一样,靠近邵平,体贴地问着。 “嗐,无非就是那点事。” 张苍一听,那是险些现场就给自己气炸了。 他忍了又忍,额头上的纹路浮现出来,随后又消失;消失了又浮现出来。 “婆婆妈妈,成何体统?”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说一句话,留三句话。你搁我这攻城略地呢,先攻心为上。” 今天倒是没出意外,张苍这个暴脾气终究还是爆发了。 邵平却是在原地哈哈大笑。 “大司农,我不过是逗你玩玩,你怎么这样正经啊?” 张苍黑着脸,“我就知道你在拿我寻开心。” 张苍觉得很没趣,他想要回家了。一想到回家,张苍却又犯怵。 家,他哪里来的家? 哎呦,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是愁中就是病中。 张苍真是欲哭无泪了啊。 他坐下来,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一个人哭了起来。 想他幼年丧母,父亲百般经营辛辛苦苦凑够钱让他能够去上学。 经营多年,这才有了今天。 可是没想到,媳妇选错人,痛苦一生。 邵平本来就是想逗逗张苍,谁知道他这么脆弱。 “你这是怎么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能让张苍哭,可见在张苍的心目中,皇帝对他的评价一直都是他很在意的事情。 “皇帝陛下都封你为大司农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苍倒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只是一个人呜咽起来。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控制不了的事情。 可是明明知道控制不了,但是又不能不去控制。 人的一生,就好像是在往悬崖上推石头。 每天都是在推石头。 推上去,石头滚落下来;推上去,石头滚落下来;再推上去,石头再滚下来。 而石头是不能不滚的,如果不往前滚,那么石头就会落到山脚下。 可怜的人啊,一辈子的都在滚石头。 邵平只是静静地在一旁陪伴着张苍。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张苍不愿意告诉外人自己的心里话,只是说,“我为陛下兢兢业业,一切事情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想到陛下却不珍重我?” “这叫什么话?陛下最是看重你了。” “可你方才还说,陛下茶余饭后都谈论我呢?以我的个性和作为,陛下对我定然是心怀怨怼,否则为什么平白无故提到我呢?” 张苍这哭哭啼啼的,没想到竟然哭在了正确的地方,正确的时间。 大家伙众目睽睽都看着,张苍这个心机男自然是又赢了一次。 只要他站在道理上,他就永远都不会输。 这就是张苍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永远都不输的原因。 他有原则。 不过原则可不是个好东西。 有些人就是因为原则太硬所以把自己束缚住了,一旦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原则,就像是一只老鼠被人踩住尾巴,任凭老鼠怎么跑啊跑,这个有原则的人却会被困在原地,跑再多都是徒劳无益。 而张苍是个聪明人,他的原则就是永远地站在国家、朝堂、天子的利益上。 只要这么做,谁也动不了他。 只要不动私心,不动妄念,不乱为,就一定不会出事。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虽然偶尔也有几次在河边走路,不小心打湿了鞋子。 但是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 所以张苍坚信,圣贤说的话绝对没有错。 因为他践行了啊。 众人听到张苍这番话,都很动容。他们都感到张苍是个可怜的受害者,皇帝总是把张苍抓起来砍,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啊。 邵平这才解释说,“陛下动不动提起你,是夸赞你啊。” “夸赞我?”张苍望向邵平,几天不见,你居然又学会了撒谎。 果然跟在秦二世身边久了,什么人都会变得和他一样。 “可不是,陛下很少在我们面前提其他大臣们。” 张苍捋须,“这倒是啊。不过皇帝心思深啊,你可别被他骗了。他这人说话表面三层意思,里面又有三层意思。” 邵平脸色微微一黑。 行吧,横竖你就不能夸皇帝点好呗。 若是我告诉你,皇帝曾经夸赞过你,那你岂不是要跳到屋顶上,那时候更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邵平手里里汗涔涔的。 张苍还不知道邵平的想法吗,他无非是喜欢君臣之别那一套理论。 可惜了,那不是真正的儒家。 不过张苍懒得和邵平说真正的儒家是什么。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信啊。 “张兄,容我今日托大,劝你一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啊?” 张苍捋须,他倒是想要听听,邵平能劝他什么话。 “这为人啊,要和易。和就是包容,易就是平易。” “做人太有棱有角,就会让人人都对你避而远之。” 邵平本以为,张苍会跳起来和自己对峙,因为他就是那种人,一言不合就要和人争论的那种人。 可是谁能想到啊,奇迹竟然发生了,张苍竟然心平气和地说,“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不愿意和人争辩,我也想要维护道心。和人争吵没什么意义?” 邵平不禁感到好奇,他竟然还会这么想,真是看不出来啊。 看他平日里的这种气势,仿佛全世界欠了他的债一样,对世界复仇一般疯狂的努力,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这么思考的人啊。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做呢?” 张苍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不是我了。” “再说了,我张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就是给我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开口。” 邵平不愿意相信张苍这番夸口。 邵平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人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最好少说话,多做事。” “一遇到事,就口出恶言,那是不好的。不要再这么做了。” 张苍望着邵平,懒得和他争辩。 “你啊,那是没遇到事,等你遇到事了,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四平八稳了。” “早晚有一天,你遇到一些事情,你也会破口大骂的。” 邵平却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邵平不管在什么场合下,都能做到心平气和,绝不动怒。” 张苍讪笑,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能这么吹牛的。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能做到。我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情,也都能心平气和的。心如止水,犹如澄湖,绝对不起一点波澜。” 邵平不免嘴角下拉。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邵平平日里不与人说这些知心话,今日好心告诉你,你怎么还开起玩笑来了。” “你以为我邵平是个随便的人吗?见到人就会说这些。” 张苍摇头,“我倒是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只是我敢打赌,你说你遇到事情能够心如止水,不骄不躁。” “这不是因为你定力好,而是因为你平日里根本没有遇到让你感到焦头烂额的事情。又或者,你觉得他人的愤怒和你无关,你无法为他人的委屈不公而感到愤怒。” “一旦有一天,你遇到一些荒唐、莫名其妙,毫无来由的事情,你就会忍不住火冒三丈。” 邵平眉毛向斜上方提着竖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苍哈哈大笑。 “怎么不可能?就是绝对可能。” 邵平反应过来了什么,盯着张苍,愤愤地说,“你……” “哎!”邵平站起身,就要往宫外走。 “哎,你别走啊。”张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趣的人和自己说会话。“你今天怎么不当差啊。” 邵平眼神躲闪,“陛下,陛下自有人照顾,我用不着当差。” 这时候,邵平不愿意再和张苍说话了,快步往宫外走。 张苍就跟在后面追邵平。 他感觉邵平身上有什么古怪。 可是就在经过连廊的时候,忽然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团沙袋,猛地砸到了张苍的头上。 可把张苍砸了个眼冒金星。 “谁?是谁干的?” 张苍咆哮起来。 邵平忍不住站在原地嘲笑他,“大司农,你不是方才还说你能做到遇到事情心平气和,心如止水吗?” “你看,你要像我一样,遇到事情不骄不躁。像你这样每次遇到些许事情就跳脚,这可不行啊。” 张苍大骂,“废话,此一时彼一时。要你也挨这么一下,我看你还能淡定试试?” “我怎么不行?”邵平也站了过来。 邵平黑着脸,君子言出必行,怎么能刚说完话,就背弃自己的言行呢。 邵平就这么推开张苍,大喊说,“方才砸人的,再砸一遍试试。” 估计砸人的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无礼的要求。 于是乎,十几个沙袋一个接着一个超两人飞来。 邵平被砸的抱头逃窜都躲不过。 “哪个王八犊子砸的?” “今儿我要不把你揪出来,我就不姓邵。” (本章完) 2025新年作者寄语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