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亲当天改嫁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吊胃口 林卓远确有其人,算是林棋的一个本家,虽然也是陇西人氏,但与林棋本身没有什么亲眷关系,不过因为都是林姓,陇西林氏又是大姓,归根结底也能在一本族谱上找到。 林卓远年幼时就一个人出门谋求活路,目前已经在陇西郡东边的淮阳县里一家商行做掌柜,主要做一些丝绸买卖,平日里的日子过得相较于寻常人要殷实一些。 他的夫人徐氏容貌不显,但却很有经商头脑,林卓远所在的商行也是徐氏家中的产业,不过徐氏家中尚有兄弟,林卓远也并非是上门女婿,所以这处商行终归轮不到他来继承。 商人的脑子活络的很,林卓远对夫人母家的忌惮早就心存不满了,因此决定自己出去闯荡出一条新路,这一走就求到了连郕戟头上,正因为他姓林又是陇西人氏,连郕戟一眼就选定了他的身份。 至于林卓远本人知不知道,这就无从得知了。 林棋得知他们不日就要前往陇西,心里仍旧十分抵触,可是看到恩公如此坚定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若说少年时的陇西是他的家乡,那么离开前所见到的陇西,就是会贯穿他这一生的噩梦。 饥俘遍野、民不聊生,这样的词用来形容陇西已经十分客气了,真正的陇西相较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画面要更加震撼! 陇西,早就没有了他的家人,早就没有了他熟悉的一切。 明白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连郕戟看着两人之间的往来更加不耐,心情烦躁的猛然起身,打断了萧安然宽慰林棋的话。 两道目光直射而来,连郕戟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却在意识到自己动作的刹那扭转过来,重新对上萧安然的目光。 “我不便久留,先回去了。” 萧安然朝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桌上的玉盘珍羞,他愣是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连郕戟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萧安然回身看着面前一直垂首不语的少年,也知道自己三言两语难以慰藉他心底的创伤。 萧安然不愿逼迫他,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决定,去不去陇西都是他的选择。 若是林棋不愿,那也只好对不起连郕戟了。 “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回去好好想想。”萧安然笑着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指着满桌菜色说道:“这些都没动过,去叫小二来打包带回去你们几个好好吃上一顿。” “这岳阳楼的菜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的!” “知道了恩公。”林棋乖巧的应下,转身跑出去叫小二去了。 萧安然顺着栏杆向台下望去,因为来的时候不是饭点,下面的戏台子上空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身影。 唯有一道倩丽的影子影影绰绰的缀在后场的门帘上,随着清风吹拂摆动辗转。 萧安然的目光骤然被那道身影吸引,知道那道倩丽人影真的出现在戏台上时,一股失落感瞬间袭来。 来人并不是她期待看到的人。 说来,几乎就在罗刹鬼离开了京城,潇湘子和玉灵儿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当初百般争夺的龟背书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她也不知道连郕戟是否看透了龟背书身后的秘密却始终噤口不言,也不知道潇湘子一行探寻这批秘宝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太多的谜题尚未揭开,可是将谜题呈现在她面前的人却又一个个的退场。 萧安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憋屈,不过她现在显然是无暇思索这些,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做。 两人没有分别,萧安然跟着林棋一起回了棋珑阁,自从商队回京引起了一番骚乱,棋珑阁里的客人倒是多了许多。 只是铺子里的摆设仍旧一成不变,林棋一行从域外带回来的东西也没有摆出来。 即便如此,每日来探查情况的客人仍旧不减,都在等着看林棋到底得到了什么。 隔壁琳琅阁的风掌柜倒是毫不藏私,早将商行带回来的东西上架销售,足足叫他赚得盆满钵满了一遭。 林棋其实看着心里也跟着着急,可是没有萧安然的指示,他也不敢贸然决定,问崔先生也得不到什么答案,此事便一直往后搁置了。 不过铺子里客人络绎不绝带了了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那位大人寄售在这里的猴儿酒得到了大卖,起初来客还都是为了看个新鲜,现在则有了不少回头客就是为了这一坛酒。 萧安然走进铺子的时候,崔仲漓正在柜台后面清点着近期的花销,见到来人刚想起身迎接就看到萧安然朝他摆了摆手,目光则一直在身边的客人身上游走。 风奇的商行回京必然会引起一阵大骚动,届时肯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明里暗里的打探消息。 萧安然没有趁机卖货,为的就是吊足了这群人的胃口。 眼看着如今的情形,应该差不多了。 “小哥!这位小哥!”林棋刚走进棋珑阁就被三三两两的人拦住了去路,来人脸上堆着殷切的笑意,搓着手奉承道:“林小哥年纪轻轻的,就能独自带人出行,日后必然大有作为啊!” 林棋被他突如其来的殷勤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萧安然,却见萧安然只是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紧接着就毫无作为的去与崔仲漓攀谈了。 得不到帮助,林棋只好硬着头皮与人攀谈两句,来人终于说到了他的目的。 “小哥,我这几日可是日日光顾,可是你们除了卖酒和一些下酒的小菜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这一次去域外就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林棋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却猛地想到萧安然还没有指示,只好偃旗息鼓闭口不言。 可是见他这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来人反倒是更加好奇了,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真诚。 见情况差不多了,崔仲漓终于在萧安然的吩咐下主动站出来替林棋解了围:“几位客人,不如坐下再谈如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好奇 “这位是?” 几位客人都是看到林棋跟随商队归来才找上门来的,对崔仲漓这个天降的账房先生并不了解,甚至都称不上眼熟。 这页怪不得别人,实在是崔仲漓本人太没有存在感,平日里不是教那几个小子读书识字,就是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算算账收收银子。 猛然看到一个生面孔插入自己的谈话,几人脸上都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可是仔细看看崔仲漓的年纪和模样,即便穿着的衣裳有些简朴了,但是单看他周身的气质和吞吐,一看就是掌权人的存在。 这几个客人并非是寻常人,大多是在此行中浸淫日久,一点基础的识人本事还是有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冒然称呼,其中一人主动起身客气的对林棋问道:“这位是?” “在下姓崔,是这个铺子的掌柜。”崔仲漓主动介绍自己。 听到他说自己是商铺的掌柜,林棋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近乎是陌生人的存在,毕竟崔仲漓来的很晚,又是萧安然突然带回来的,林棋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与他有什么交际。 不过他也看到了方才萧安然与他攀谈了许久,相比这也是恩公的意思,既然是恩公的意思他就绝对不会违背。 “是在下眼拙,见过崔掌柜!”客人立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对林棋更甚几步。 崔仲漓倒是比林棋镇定多了,坦然的回以微笑,“客官不必客气,请坐。” 招呼客人坐下,崔仲漓绕过桌子坐在了林棋身边,面上含笑的将桌上的茶杯翻转,倒上一杯上好的龙井给每个人面前推过去。 当然没忘了林棋。 林棋有些朦胧,他还有些搞不清现在的情况,只好捧着茶杯小口啜饮,以此掩饰自己的异常。 不过,有一说一这茶可是真苦啊! 崔仲漓没有受到身边人的影响,依旧坦然的面对对面几人的试探并且一一照单全收。 “崔掌柜,您也不必吊我们的胃口了,就实话和我说了,您到底是拿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好东西,不妨给我开开眼吧?” “是啊是啊崔掌柜,您都快要急死我了!” “好饭不怕晚嘛。”崔仲漓笑着婉拒道:“虽然不能告诉你们我到底得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我可以打包票,绝对是珍稀奇怪之物。” 相较于飘渺的猜想,崔仲漓的承诺就像是油锅里飞溅了一滴水煮一样,人群中很快就沸腾开来。 萧安然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人们越是好奇,对她接下来的计划也就越发有利。 “大家,大家!”崔仲漓猛然起身,快步走到大堂正中,四周围绕着三三两两的人,“承蒙诸位厚爱,这几日日日光临,棋珑阁决定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献出给诸位客官大饱眼福!” “但是因为我们此行路途遥远又危机四伏,所带回来的珍物都是少之又少,所以我决定将举办一场拍卖会,将我们所得的所有奇珍异宝尽数陈列,届时希望能为它们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属。” “三日后,未正一刻,崔某在棋珑阁恭候诸位客官的大驾!” 崔仲漓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激发了阵阵低语,每个人眼底都写满了不满,却没有一个人敢将他拦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仲漓的身影消失在既然面前。 林棋好不容易趁乱脱身,急忙扑倒还在柜台面前坐着的萧安然身边:“恩公,那位崔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萧安然有些好笑的看着被众人目光追随的崔仲漓,轻笑着说道:“他的来头可不小。” “不过我已经答应他不提往事,所以你们也不要多问,若是他愿意说便罢了,只不过你们也绝对不许外传。” “我明白了主子。”林棋点头,看到外面更多了几分的人群缩了缩脖子。 人来人往的场景下果然还是崔仲漓应付的得体妥当,丝毫不见早日的那副虚弱模样。 崔仲漓的转变也令萧安然有些吃惊,毕竟是经历过那样大的转变,猛然又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萧安然还以为他会选择适应几天,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展现出自己。 果然,崔仲漓就是崔仲漓啊! 得了萧安然的叮嘱,林棋看向崔仲漓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尊敬,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灼人,即便相隔了十几个人,崔仲漓还是清楚的感受到这一道目光,嘴角含笑对林棋笑了笑,很快又恢复成客套疏离的模样。 萧安然看的很是满意,林棋有些疑惑的闷头想了半天,最后都归结于恩公自有打算上面,毕竟现在值得他忧虑的可不是这样的小事。 “三日后的拍卖我已经全权交给了崔先生去办,到时候你就从旁辅助,多看多学多问。” 萧安然看了一眼林棋,见他还是一副愣神的样子,桌子下的脚毫不留情的踢在他的小腿上。 腿上猛地吃痛,林棋瞬间从怔愣的状态恢复,茫然无措的看着萧安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的她闷气。 萧安然只好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林棋立马就给出了回应,萧安然这才放缓了语气。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铺子里的事情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多问问崔先生,他对这些事情很是了解。” “我知道了恩公。”林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腹中的疑问问出口,现在还不是时候,人多眼杂说不了那些。 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好在林棋最终并没有问出口。 “对了恩公,前辈说他有些事情要做,会先离开一段时间,不过我见他并没有拿走什么东西,只是带走了屋里的几坛子酒,应该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吧?” 萧安然眉头微微蹙起,罗刹鬼现在还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做? 难道是关乎于潇湘子的事情吗? 萧安然不禁有些懊恼,这个消息得到的太晚了些,要是能够早些得知,她也可以找人去查查他的轨迹,或许真的能看清楚潇湘子的真面目。 玩弄权术心机,这可不是一个出家人应该做的事情,潇湘子到底是什么人,实在是叫人好奇的紧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去路抉择 “那位的事情你不必多管了,尽快将这一路上看到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萧安然施施然起身,压下心底的复杂接着说道:“对了,别忘了将看到的奇闻趣事也给甲子他们讲讲,这一次那几个小子没能出门都羡慕坏了。” “我知道恩公,这几天他们没少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林棋羞涩的笑了笑,从未受人这般关注,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了。 “崔先生!”萧安然笑着宽慰了林棋几句,转身叫住一旁拱手就要离开的崔仲漓:“耳房先请,有关三日后拍卖的事情我还有些细节想和您商量商量。” “林棋,你也跟着来,一并叫上甲子。” 没等林棋应声,萧安然已经请崔仲漓朝耳房走去,两人刚一坐定崔仲漓便笑着问道:“东家这是想培养林棋接手吗?” 萧安然丝毫没有隐瞒的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我知道先生志不在此,如今能来帮我不过是我携恩求报,至于林棋日后如何,单看他的选择了。” “我倒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东家。”崔仲漓由衷的感叹道:“商人重利,若非是指定的继承人不会叫他窥探道内里的机密,像你这般手底下毫无血脉亲信的本就少之又少,有肯亲自培养两个毫无关系的少年人,崔某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心善?” “甲子与林棋于我并非是毫无关系之人,更何况我素来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宗旨,我信任他二人,一如我现在对您的信任一样。” 崔仲漓了然的点头,还没等他开口,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林棋的声音穿过门板传来:“恩公,我带甲子过来了。” “进来吧。”萧安然扬声吩咐了一句,林棋便推开门走了进来,甲子紧随其后二者恭敬的朝萧安然行了一礼,又向崔仲漓行了夫子礼。 萧安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见崔仲漓并无半分推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看来她不在的这几天,崔仲漓与甲子他们相处的不错,甲子几人虽然出身不好,但好在肯用功刻苦,若是能学到崔仲漓身上几分本事也够他们受益终身了。 毕竟世上商贾到底在少数,能做到崔仲漓这般的更是少之又少。 即便家族落没身上一穷二白,也没有像罗刹鬼那般愤世嫉俗的跟在少数,不论才学本事,但是这一身豁达就足够他们学的了。 如此看来崔仲漓不世故的不像一个重利轻义的商人了。 萧安然这边思绪翻飞,林棋与甲子两人自落座后就一直等着萧安然的吩咐,却见她兀自想着什么,自两人进门后便一言不发。 对面端坐的崔先生老神在在的捧着一杯茶啜饮,见两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也只是微笑回应,始终不曾开言。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茫然,还是林棋与萧安然相处的时间多些,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番安静:“恩公,您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听到林棋的问话,萧安然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开口解释道:“是有件事要与你们说说。” “方才崔先生所说的三日后拍卖一事你们应该也听到了吧?”见林棋与甲子都点了点头,萧安然才接着说道:“我这几日没有吩咐你们立马将货物上架就是为了吊一吊他们的胃口。” “都知道风奇那边得了好东西,这些人就会更加好奇咱们到底拿到了什么又一直不肯露面,无论你们花了多少银子将东西拿回来,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给我下狠手宰他们一笔!”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的东西你要给我卖出十两乃至百两银子出来。” “崔先生,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看过林棋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与隔壁风掌柜拿出来的不同,那些东西并不常见,若是卖个新鲜倒是没什么问题。” 崔仲漓想了想接着说道:“甲子他们性子活泛些,热场子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 “用人的事情崔先生吩咐就好。”萧安然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林棋:“林棋,你觉得呢?” “我?”被突然问道,林棋愣了一下说道:“我不曾见过拍卖,所以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不过恩公您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崔先生又答应了,相比是不成问题的。” “既然没见过,这一次也叫你们见见世面。”萧安然笑着说道,并没有安排什么实职给他,只是叫他跟在崔仲漓身边打下手。 有些东西不是冒然尝试就能学会的,必须要一点一点来,让他跟在崔仲漓身边就是叫他多看多学,看看崔仲漓是如何应付那些人的,终有一次林棋要独自撑起一片场子,独自面对难缠的情况,到时候再看他是不是真的学到了精髓。 甲子受到南城的一些影响,在待人接物上比林棋要更活泛一些,可是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太容易将人分作三六九等,这恰恰是开店做生意的大忌,他们可以被派遣出去应对事情,却不能留在铺子里接待客人。 这也是为什么萧安然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叫甲子他们都接触行商,出门在外见识过鱼龙混杂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对陌生人多一份警惕,既能保持该有的活泛,又不至于叫人轻易哄骗了去,甲子他们无论是性子还是过往的经历都是最适合吃这晚饭的人。 林棋不同,他的前半生都在农户人家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纯朴早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这样的人能吃苦肯学习,但是心思纯良却难以看透人心,只是窥探一个人的内心从本质上来说就是经验之谈,这是要慢慢积累而不能一蹴而就的。 之所以叫他跟着风奇走着一遭,也是想让他看看这个世上不同的可能,也叫他好好看清世上并非只有好人。 人心易变,只是这一点林棋怕是早就清楚了,从灾区跑出来九死一生,一路上面对怎样的磨难,萧安然即便不去深思也大体能猜的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急也不急 至于崔仲漓所说的那些,她现在除了父亲便了无牵挂,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父亲又远在陇西,能够值得她信任托付的就剩下这几个少年了,她当初既然打定主意接纳他们,将他们从泥潭中拖了出来,就绝不会放任他们重新陷进去。 他们与林棋不同,他们既无来处也无归路,萧安然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将萧安然当作自己的救世主死心塌地的跟随,他们就是街上生街上养的孩子,萧安然摆脱了他们街上死的结局,日后的日子也定然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林棋到底是有故乡的人,此番朝廷出力赈灾,陇西的情况一定会得到改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有扛过去的那一天,到时候陇西又变回了从前的陇西,过往发生的一切只会成为老者给小辈讲述的故事中的一环。 林棋的家还在那里,故土故人都难以忘怀,她之所以将林棋的事情告诉连郕戟,一来是他清楚当地的很多情况,比他们闷头摸索要好上许多,而来也是想趁这个机会送他回到故乡去看一看,至于到时候他是选择留下还是跟着她回来,萧安然都不会强求。 那里埋葬着他的族亲,即便舍不得故乡之情要留下她也会欣然点头,当初将他救下本也没有图谋什么,只是看到他清清白白就那么死在路边一时不忍罢了。 萧安然自认不是一个挟恩图报的人,无论是甲子他们还是林棋,乃至于崔仲漓她都只是定下约定,时日一到自然放他离开。 她当然缺人手,她也需要忠诚,可是忠诚不是强迫而来的,不是心甘情愿为她所用的人她也绝不会用。 一时贪图换来之后的无限威胁,萧安然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对了林棋!”萧安然猛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我让你特别留意的东西你可带回来了?” “您之前吩咐要找的一种黑色的种子状的东西我确实带了一些回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要的那种东西。” “去取来我看看!”萧安然有些急切的吩咐道,林棋点头立马起身,甲子也紧跟着站了起来:“东家,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叫兄弟们早些做准备去了。” 听到甲子对她的称呼变了,萧安然没有什么反应点头应了一声:“去吧。” 她本来就对他们的称呼没有什么要求,甲子会这么称呼自己相比也是因为崔仲漓的缘故,不过东家这个称呼听起来确实比掌柜的要顺耳一些,萧安然也就欣然接受了。 见两人都出去了,萧安然这才对崔仲漓问道:“崔先生,这几日来打探的人不少吧?” 崔仲漓点头:“确实不少,就是不知道后面有几双眼睛在看着您了。” “经此一番棋珑阁的名号也算是打出去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萧安然的眉头却不见半分松懈,“只是我先前也和您说过了,这一番赚得就是个时运的银子。” “无论是我还是风掌柜,心里其实都很清楚,我们不过是敢走这第一步罢了,等这次之后这条路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皆是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可我要赚的不仅是这一笔银子,还有之后的每一笔,伊吾的路走通了,其余的方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财帛动人心,早晚会有人敢迈着第一步的,可是我要的是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崔仲漓从怀中取出两章纸页放在桌上推到了萧安然面前紧接着开口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是组建一批值得信任的商队并不容易。” “那些商行大多都是老字号,商队的人也都是朝夕相处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他们之间的默契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比拟。” “所以我选择了几家名号大的镖局,护卫的工作可以交给他们,但是重要的几个节点必须由自己人掌握。” “这几家镖局都是京城中的名声比较好的,镖局本身仍在京城,至少不用担心会有人带着您的东西跑掉。” “但是同样的,你要走的路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走过,保金只怕要翻上几倍。” “银子不是问题。”萧安然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挑选一家镖局,将情况与他们说明,只要安排好了就立马出发。” 萧安然本以为事情已经妥当,却没想到崔仲漓竟然摇了摇头拒绝道:“年关将近,现在出发并非良策。” “东家方才所说不差,但有一点你可能忘了,此番伊吾之行胜在您与边关守将相熟,所以才能一切顺利,一路上又有您口中那位相助,山匪贼寇不能造成什么损失。” “但是其余几个方向则不同,一来守将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既不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也不清楚对方的行事风格,更何况这一路上完全要靠自己摸索,前路坎坷不用深思就早能料到了。” “虽然掌握先机十分重要,但是先出头之人所要面对的危及也远胜于后来者,倒不如趁着年关的机会让其他耐不住性子的人先走一步给您探探路,到时候在看应该选择哪一条路,也可以趁机收拢一些人归为己用。” 事情要急但又不能那么急,最重要的时要把握好其中的度。 不愧是老练的商人,经过崔仲漓一番提点,萧安然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她还是太着急了,恨不得立马就能够看到收益和成效,她实在是太过于迫不及待了,以至于忘了考虑很多事情,险些就因为自己的盲目而陷入僵局。 这一刻萧安然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崔仲漓而不是靠自己单薄的记忆行事,果然这些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崔先生所言有理,交给先生安排我也就放心了。” “东家过奖了。”崔仲漓客气了一句,“届时拍卖东家可会到场?需要我给您留一个位置吗?” “倒也不必。”萧安然轻摇头刚要拒绝,猛地顿住了,良久又点了点头:“我到时候不一定会不会出席,但是你提前给我留一个好位置,我有一位客人要请。” 第二百九十章 命也命也 棋珑阁的门前一改往日的萧条,这一次萧安然成功的从汇聚于琳琅阁门前的客人分走了三分。 即便只有三分,也是棋珑阁开业以来最大的成就了,而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将来,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萧安然有把握将棋珑阁打造成能够与琳琅阁并肩而立的另一个招牌,让京城上下乃至外邦念及棋珑阁三个大字,就会想到这间饱含神秘的小楼,就能想到其中汇聚的南来北往奇珍异品。 崔仲漓一出门就看到萧安然在望着一旁高高矗立的琳琅阁出神,想了想还是开眼提醒道:“东家,邀请函做好了。” 萧安然将心神收回,接过崔仲漓手中的邀请函,邀请函其貌不扬,崔仲漓特意选了洒金的宣纸,在上面写下了寥寥几笔,最后盖上棋珑阁的刻章便算是成了。 既然东家要保持神秘,那邀请函上的字自然也是越少越好,一般像这样的拍卖,商行会在邀请函上简单写明拍卖的物件,尤其是大轴出场的一定是最具吸引力的物件。 而他们什么也不写才最能勾起看客的好奇。 “回去吧,这几日辛苦了。”萧安然微微颔首,朝一旁还带着小姑娘玩乐的小燕招了招手:“小燕,走了。” 夜五早就驾着马车候在门外,只是没想到一并来的还有夜七,正靠在石墩子上看着小燕。 萧安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的光,看了小燕两眼又看了看夜七,嘴角轻抿没有说话。 上马车前萧安然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今日怎得来了两个人?” 没等夜五张嘴,夜七率先开口解释道:“主子说两个马夫出的府,所以就叫我替代一下。” 萧安然了然的点点头,看着少年眼底闪烁的光她张张口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恰是命数,逃不脱躲不掉的。 若这是小燕的命定…… 萧安然想了想,心下还是难安纠结。 收回掀起车帘的手,回头一看小燕脸上的兴致勃勃仍未散去,萧安然浅浅一笑也将忧心之事抛之脑后。 语气一直担忧尚未发生的将来,不如好好欣赏此刻窗外的美景。 “小燕。”萧安然看着马车外倒退的人群缓缓开口:“既然这么喜欢那只兔崽子,为什么不养在府里?” “府里人多,兔子胆小不能受惊,再说了崔先生家的姑娘初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比我更需要小兔子安抚。” “他家的那个丫头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怕生的人呢。”萧安然轻笑一声,算是了然的点头:“若你喜欢,我叫人再给你寻一只过来。” “要是可以的话,小姐,我可以养只狗吗?” 小燕立马眨眨眼睛蹲在了萧安然面前,一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她。 萧安然被她盯的没办法,想着自己若是不在身边,有只狗陪着她也好,便应允的点了头:“改天我叫人寻一只过来,可想好了要个什么样的?” “城西卖豆腐家的婶子家养了只带斑点的狗,前些日子正下崽子。” 这小丫头怕是早就寻摸好了就等着她点头呢,萧安然无奈的瞪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你别忘了送些聘礼过去,将狗带回来后也得仔细着对待。” “我知道的小姐!”小燕兴奋的拉住萧安然的胳膊上下晃着,萧安然被她晃的难受,抽回胳膊毫不客气命令道:“坐好了,像什么样子!” 小燕瘪着嘴乖乖做好,脚下却人不老实的跳动着。 萧安然无力管她,便任由她去了。 随着月份大了,萧安然明显感觉最近身子愈发沉重,困倦感也与日俱增,动作起来更加不方便了些。 好在萧安然的体质原因,并不太显肚子,上一世怀孕之后她才知道,即便月份大了也不会需要一直扶着动作行动不便,相反她因为自幼习武的缘故,身子相较于寻常女子要强健不少,怀孕对她的影响也就更少了。 即便如此,女子有孕带来的麻烦还是一点一点的加重,尤其是动起身子来更加笨拙不说,还要时刻注意不可剧烈运动以免惊了胎像。 好在有自己日日调理,并不需要太担忧罢了。 一只手缓缓抚上隆起的小腹,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动作,小家伙乖巧的紧,寻常不会剧烈的动作,即便偶尔动一下也很快就会消停下去。 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萧安然不自觉的想起以后的日子。 待将来孩子长大,不知道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这个孩子出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道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 好在,只要父亲安然无虞,她也有足够的能力抚养起这个孩子,即便他的生命中注定会失去父亲这个存在,但是萧安然自信自己绝对能够给足他应有的教育。 等他长大一些,或许她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将来带着他走遍大好河山,看看山高海阔,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心胸自然便会宽广。 再之后的事就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了,等孩子彻底长大就应该开始他的人生旅程,将来他或是选择考取功名,或是想做一个江湖人继续走南闯北,有或是想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乃至于只是守在一处农户中做个寻常人都是他的选择。 给他带来新生,不仅是她给这个孩子的礼物,也是这个孩子给她的报答,萧安然从未想过应该去掌控一个人的一生。 上一世,她亲手养育的那个孩子,生活在萧家身上承受了太多注视和期待,她很清楚很多时候那个孩子过得并不顺心。 萧安然想过很多办法试图宽慰他的心,可是或许就是血脉相连,他到底是长成了他父亲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当作亲生孩子用心呵护的教导,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这样的孩子她不会再期待和为之付出,可是心底难免有失落和遗憾,这是无法避免的一个正常人繁杂的心情。 萧安然不会强迫自己去忘怀。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忘川饮汤 有时候会觉得,忘怀一个人或是忘记一件事情很难,有时候又是那么简单。 就像是陆潇,上一世她从未想过失去陆潇的日子会是怎样,可是经历过枕边人的欺骗和背叛,这一世她主动选择了远离。 看着那个男人虚伪的脸面,昔日里的心动早已经化作了虚无,不需要萧安然亲自去打听,关于陆潇的一些事情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 陆家最引以为傲的这位二公子不出所料的在秋闱中落榜了,连带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妻子在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陆潇落榜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门,连往日混的最好的那群狐朋狗友的不肯见了。 陆家那位老夫人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萧沁芳身上,本就因为房子的事在老夫人面前落了面子,当即更是落不到一点好了。 以往那个疼她爱她的丈夫只顾着伤怀自己的前程,根本无暇顾及她会不会受到委屈,更何况陆潇本身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在不危及他自身的地方,孝道大于一切。 即便他真的考上了功名,日后只怕也不会因为萧沁芳而顶撞陆老夫人。 只能说这就是萧沁芳一门心思扑上去的婚姻,连带着她父亲萧家二爷像靠这女婿的关系捞个一官半职的想法也打了水漂。 可是没关系,谁叫萧老夫人就一心认定了她这个孙女,现在父亲离京,萧家二房就算已经空无一物了,但是谁叫萧老夫人的辈分大地位高,离了父亲萧家就是她的一把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还有父亲摆在面前,即便陆老夫人再怎么看不上萧沁芳,到底还是要忌惮着萧家的脸面。 可是上一世她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她再萧家不受喜欢,去了陆家自然无人撑腰,父亲忙于公务再加上她一味地打破了牙齿往肚里咽的习惯,父亲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再陆家过得什么日子。 还为了她日后的日子能够更好,一改往日纯臣的作风为陆潇说了多少好话。 可以说上一世陆潇能够爬到那样高的位置,多半靠了父亲的协助,可就算这样陆老夫人就是拿捏了她不会求助的心思一个劲儿的欺负打压她。 就算陆潇看见了,也只会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可是一味的隐忍给她带来了什么? 只有无休止的打压和忽视,还有隐藏在种种温情下的欺瞒和背叛。 因为腹中孩子的缘故,萧安然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陆潇的一片情深,却不想到最后都是一场空,自己的每一段美好的回忆都是有意为之的谎言,她信以为真的心意也只是逢场作戏,意识到这一点心底的痛比冷冽的冰水浇在身上的痛更甚。 当然,那桶水若是自己一直当亲儿子养大的孩子浇的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想想,上一世她经受的所有恶果,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种下的因,而她也在重来一次的当下快刀斩断了过往的一切。 上一世她成了阻碍陆潇和萧沁芳真爱的挡路石,这一次她成全他们,就看他们那所谓的真爱能够抵过多少次的磋磨。 她更好奇这一次没了她和父亲在背后的支持,陆潇这一次爬到多高的位置。当然,就算他真的爬了上去,她也要亲手将他给拽下来! 还有萧沁芳,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在孝道和情爱之间会选择谁,毕竟他的那位母亲可不是个善茬。 重来一次后,萧安然站在当下的位置上,真切的感受到一旦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又会改变。 她现在站在连郕戟身边,看到的和接触到的都是她上一世不敢奢求的一切,可是站在这里以后她才发现她过往的执着有多单纯可笑,那些内宅之间的争斗又是多么无趣和乏味,现在的她想将目光放在更长远的地方。 借助两世为人之间的时间差,她能够掌握到更多的先机,只要把握好这些先机,棋珑阁的未来可以预料,或许将来真的又一日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连郕戟身边。 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夫人,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是萧安然,仅此而已。 萧安然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连郕戟。 从回忆中惊醒后才发现马车不知道停了多久,小燕一直在一旁看着自己,见自己想的入神没敢擅自打扰。 意识到自己又沉浸于过去的那些事情,萧安然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自怨自艾驱散。 下了马车,夜五和夜七都尽职尽责的守在一边,萧安然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份提前写好的邀请函交给了夜七:“将这个给秦小爷送去,告诉他若是有什么看得上的只管开口,一切费用都由棋珑阁承担,就算是我给他的一份谢礼了。” 秦川确实帮了她很多,包括起初给她和风奇牵线,也多亏了他介绍风奇给自己认识,她才能这么快就走过这一趟回来。 更何况迎亲时也是他替代连郕戟迎自己入门,这种事情让一个外人做本就不合适,更何况秦川将来也是要娶妻的,如此难免会惹人非议。 即便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看在连郕戟的面上,可是连郕戟的面子是他的事情,自己的恩情还是要自己来还。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写过他带回来的那只兔子给小燕带来很多欢快也值得了。 萧安然对秦川改观应该还是在他面对潇湘子和罗刹鬼两人时即便面色苍白仍旧一动不动的挡在自己身前吧。 本来对这个不着调的小将军她心底是有些抵触的,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在看,他往常所展露出的不着调或许正是他的保护色,护着他不被人猜忌。 恭王府目前这个样子,只要官位高一些的人都知道恭王府现在的存在有多尴尬,可是秦川作为侯府公子仍旧与连郕戟这般亲近,甚至能成为他信任的人,足可见此人根本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比萧家那位一板一眼却胸无点墨的家伙要好上千倍万倍!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发芽 夜二重新将妆容扮上,对着铜镜左右端详,身边站着一个女子赫然是萧安然的模样。 院子里的下人都被遣散了,萧安然进来的时候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开门的是夜二身边的那个女人,猛然看到一张与自己相差无二的脸,萧安然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夫人回来了?”夜二坐在梳妆台旁笑着朝她打招呼,萧安然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到连郕戟身上。 “可有哪里还需要改动的?”连郕戟起身缓缓走到两人面前,在那名女子和萧安然两人之间瞧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已经很像了。”萧安然心底还没平静下来,快走两步与她拉开了距离,意识到面前之人就是将要代替自己留在京城的女子,萧安然仔细的打量着那张毫无痕迹的脸。 本以为即便相似也只能有七八分左右,却没想到足足是到了十分的功力,不仅是那张脸,萧安然将目光落在女子隆起的小腹上,心底的惊讶更甚。 “没想到连身子都可以佯装?” “夫人,这可是属下立身的本事,自然差不了。”夜二用着与连郕戟一模一样的脸,嘴角却挂着不着调的笑容,衬托的他本来俊毅锋利的面容显得多了几分潇洒浪荡。 或许是萧安然的目光太过火热,连郕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带着开口说出的话都沁了几分冷意:“行了,你们退下吧。” 夜二以极快的速度卸下脸上的伪装,萧安然还没看清楚他手里的动作就见人已经起身告辞了。 那名假扮萧安然的女子这才开口告退,声线竟是与萧安然一模一样。 短短时间已经受了三次惊吓,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萧安然抚了抚颤动的心脏,她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经不住这么吓唬啊! “殿下身边当真是能人辈出。”及其诚恳的一句话愣是叫萧安然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连郕戟一愣,无奈的笑了笑:“我本想将他们扮上瞧瞧,不是有意吓你。” 堂堂恭王世子,战场上的鬼面阎罗,什么时候做事还需要这么谨小慎微的解释了? 萧安然也有些差异,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在她看来连郕戟显然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近人情,至少在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上看,他还算是一个好说话的主了。 “我只是有些惊讶,虽然想过会相似,但没想到会这般相似,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夜二论武艺并非是一众暗卫中出众的一个,但是一手易容绝技却是无人能敌。”连郕戟看到她鬓角垂下的一缕头发,伸手将它别在脑后。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萧安然的侧颊,红晕悄声爬上了耳梢。 明明已经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人了,却不知为何总是在连郕戟不经意的触碰下羞红了脸,好似一个未出阁的丫头。 萧安然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这副身子的年纪还小,所以才会这般敏感,对于红的发热的耳尖,她并未深思。 连郕戟却敏锐的察觉到她耳尖的红意,伸出的手顿了顿很快就收了回来。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太过繁杂,中间牵扯到太多事情,即便他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可是也不能冒然置萧安然的想法与不顾。 尴尬的气氛在安静的空气中弥漫,萧安然侧过头站着,身侧的手垂着微微颤抖,连郕戟强装镇定的背过身去,细细摩挲着指尖,试图感受到还未散去的温柔。 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寂静的空气不断扩散,一种未知的情愫在角落中生根发芽,可是身在其中的两人却谁都没有察觉。 “咳!”萧安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的尴尬:“三日后棋珑阁会有一场拍卖,殿下可有兴趣?” “你要做拍卖?”见萧安然打破沉寂,连郕戟很快调整好心态紧随其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我会安排妥当的,殿下可要赏光?” 连郕戟想了想还是摇头:“不了,这几天我也有些出发前的准备要做,若是需要可以叫夜五或是夜七陪你一起。” “我相信阁中众人可以办妥,不过若是夜五和夜七想来,我会叫人留两章票出来。” 萧安然沉吟片刻,还是决定问问:“我有意要请秦大人,不过秦大人毕竟是殿下的人,所以想着应当要问您一声。” “他若是愿意去就是了。”连郕戟倒是无所谓的开口:“这几日他家中应该有的是麻烦事情,能去散散心也好。” “秦川吗?”萧安然有些惊讶的问道,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那位秦小爷,永远用着最不着调的态度,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 连郕戟也不想,秦川虽然位置尴尬,但是在他这里却是最好用的一个帮手,他的地位和身份也注定了不会有人怀疑他与恭王府会有什么关系和牵扯。 不过即便是秦川也有难以应付的事情。 秦川是侯府的少爷,虽然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在侯府中并不受重视,可即便如此,他是侯府中的人就必须要为侯府做出贡献,这个人即便是秦川。 侯府最近正在给秦川拟订婚事,据说是东山一个大儒家中的女儿,为人谦逊有礼恪守妇德,两家又是名当户对,说出去也叫人称羡。 可是秦川对只知道一味读书的酸儒实在是不感兴趣,他那个女儿是个好姑娘,可是实在是太过克己复礼,相处起来只叫人觉得无趣。 听连郕戟这么说,萧安然心底大约也有了看法,秦川往日就不是个稳重的性子,至少在她二人相处的时候不是。 秦川的性子张扬,若是有个安静的内人辅佐当然最好,可是那位大儒家的女儿对规矩礼法遵守的太重,即便将来嫁入侯府,也只会以夫为尊,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给秦川约束,反倒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再者说,秦川就不是个会安分守己的人,萧安然是不相信他会就这么妥协,任由别人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主。 第二百九十三章 猜测 “秦川就这么妥协了?” “他当然是不愿的,但是他母亲在家中地位不高,侯爷以将她母亲尸骨牵入祖坟为要挟逼他娶那个姑娘。” “那位大儒可知道秦川不愿?”这个问题刚问出口,萧安然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联姻而已,重要的是两家之后的互相扶持,而不是一对儿女是否欢心。 莫说是个女儿了,即便是个儿子,哪怕是嫡长子为了家族也要做出牺牲,自古以来各家联姻无外乎如此。 儿女情爱,那都是话本子里写的故事,只有不谙世事的孩童才会当真。 连郕戟沉默没有说话,婚姻而已一如他起初答应娶萧安然为妻不过如此,既然要有所图谋,莫说是小辈,即便是将自己的婚姻当作工具也做得,所以他能够理解侯爷的选择,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子而已,能配一个书香世家的好姑娘也算是他仁至义尽。 过了良久,连郕戟都以为萧安然不会再讨论这件事情时萧安然猛地开口,“我可以帮他!” “你要怎么做?” 萧安然在一些事情上总是有自己的办法,这一点倒如实叫连郕戟佩服,听她这么说他也想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办法了。 “殿下您想,边疆刚刚平定,陇西又逢天灾,战争之后朝廷早已经国库空虚,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若是秦川此时能够提出一个可以为朝廷赚银子的好主意,难道陛下会吝啬一道圣旨吗?” “更何况陛下本就是以孝道治国,秦川为亡母求一道恩旨,陛下嘉赏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连郕戟坐正了身子看着她,却见萧安然笑着摇摇头,随后伸手指着自己说道:“我就是办法。” “你?”这下倒是轮到连郕戟惊讶了,萧安然说她自己是办法,可是到底是什么办法? “我记得应当与您说过,我的人前不久跟随商队归京,过几日的拍卖卖的也是自外邦带回来的东西。” “自从战争停歇之后百废待兴,可是朝廷政务繁忙,一时之间没有推行下去,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正好为秦川谋一件功劳。” “我看是你想将棋珑阁和朝廷扯上关系。”连郕戟眸子轻轻眯起,萧安然瞬间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只鹰隼盯上,连郕戟眼底的锐意在对上萧安然双眸的瞬间散去,只剩下无可奈何的轻笑。 “你要想好了,与君谋甚于与虎谋。” “我知道,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再说了棋珑阁现在名义上可是小燕的商行,我也将棋珑阁中大小事务都托付出去了,就算要查短时间内也查不到我身上。” “将来就算真的查到了我身上,我又信心可以保证他们动不了我。” 真是张狂,连郕戟心底蓦然冒出这句话来,可是他看着她张扬的眉眼还有眼底写满的自信,反倒是觉得这样的萧安然异常的有趣。 不同于以往的那副死气沉沉,谈论起这些事情时萧安然总是兴致勃勃的,在她身上仿佛能看到勃勃生机。 就像是春天一样。 不仅萧安然像春天一般,自从她到来以后,自己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沉寂多年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接下来就是在雨水与艳阳下笔直生长。 “既然想就去做吧。” 萧安然见连郕戟沉默了这么久,本以为他会开口劝阻或是干脆不许,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就得到了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与朝廷扯上关系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铤而走险!意味着稍有不慎他们现有的一切可能都会烟消云散。 甚至意味着连郕戟可能受到自己牵连而面临生命危险。 可他就那么不咸不淡的答应了,就那么答应了…… “我想收到你的要请秦川一定迫不及待的过去,这件事情你们自己商议就是了。” “可是……”萧安然的话还没说完,连郕戟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开了口:“若你的棋珑阁与朝廷扯上关系,于我并非只有坏处。” “再者说现在朝中局势不明,将来如何犹未可知,若是担心未来可能有的变数就止步不前,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这当然不是我的风格!”萧安然猛地拍桌而起,嘴角却带着明媚的笑容:“殿下瞧着吧,若我的棋珑阁超过了殿下的岳阳楼,到时候殿下可莫要后悔!” “自然不会。”连郕戟轻笑。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连郕戟心底泛起一阵笑意,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狐狸,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想到这里连郕戟直接就问了出来:“说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上次秦川出现吧!”萧安然想了想说道:“我当时觉得那些伙计看秦川的眼神有些奇怪,当时并未深思,后来想想反倒有很多蛛丝马迹被我下意识的忽略了。” “不过真正确定还是您答应我在岳阳楼与林棋见面!” “以殿下的性子,若是岳阳楼与您毫无关系只是一间酒楼,您定然不会应允在那样的地方见面,可是您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就说明岳阳楼至少与您与秦川其中一人又关系。” “但是若岳阳楼真的归秦川所有,他不至于会受侯爷的威胁,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岳阳楼是您的!” 说完,萧安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似乎是想要一个答案,见连郕戟点头她嘴角瞬间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小狐狸!连郕戟在心底低斥一声,嘴角却泛起宠溺而微笑,萧安然还沉浸在自己睿智的头脑中,没有察觉到笑容里的异样。 连郕戟很快便将笑意收了回去,看向萧安然的目光多了几分认真,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眼前这个女人真的会给自己带来转机。 既然他的命运齿轮开始重新转动,这一次不如就让它转得久一点。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那些人还会耍什么手段,还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法去维护自己可笑的权柄!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兴 纵使早有准备,林棋看着门外络绎不绝的客人一时也有些愣神,甲子用肩撞了撞他,他才回过神来急忙跟着去招呼客人。 为了今日,萧安然特意吩咐了林棋将他从伊吾带回来的茶叶泡茶,加上新鲜的牛乳别有一番风味,当然正常的茶水也会提供,但这碗特制的咸奶茶则是每一位进店的客人都可以品尝的。 这种奶茶的味道很有特点,是伊吾当地的一种吃食,但是放在中原却不一定会大受欢迎,上一世恢复通商之后外邦的一些特产涌入京城,萧安然就是在那时品尝过一次,但是这些极为特色的食物并不多见,可能也是因为两地人民口味不同的缘故。 当然,她没想过要靠这些小食发家致富,就当作是一点小彩头而已。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比较喜爱这种味道而已,上一世尝过一次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可是之后多年她再也没有尝过同样的味道。 这一次借着走商的由头特意叫林棋从外邦带了回来,既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又可以取悦自己,这样简单的事情为何不做? 伊吾当地多用砖茶,茶汤色泽红亮茶香四溢,配上鲜牛乳和伊吾的一些小食,香气很快便透过后厨的门帘传入大厅。 本来说着不一定会到场的萧安然还是一大早就来了,端着一碗咸奶茶兀在大厅中找了个角落兀自品尝着。 小燕却不怎么能适应这种味道,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乳好奇的张望着屋子里各色的人。 拍卖定在了未时,可是客人未到午时就已经坐满了,林棋数了数收回的邀请函,几乎所有收到邀请函的人都应邀而来。 这些邀请函除了当日便试探着过来打听消息的几人以外,萧安然特意请了风奇替她转交,也不知道风奇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总之崔仲漓绘就的那些邀请函被一散而尽。 早先各处走访的时候萧安然见过了很多家商行掌柜的面,当下就能认出几张熟面孔,当然更多的还是不知身份不知来历的新客人。 萧安然正想的出神,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秦小将军,没想到你也过来了啊!” “满京城什么新鲜事能逃得过我的眼睛?”秦川的笑声自门外传来,萧安然抬头瞧了一眼,两人并未对视她就已经移开了目光。 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机会,萧安然默默的饮了一口奶茶,因着她的身子这碗奶茶里并未用茶汤,缺了茶味浓郁牛乳之中即便加了小食仍显得寡淡了些。 不过伊吾地区盛产牛乳,林棋带回来的众多东西中一众牛乳制品尤得她的喜爱,只不过当地的牛乳小食多是咸口,这一点起初还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牛乳浓厚的口感和香气很快就替代了咸口带来的异样,萧安然就着花茶清口吃的不亦乐乎。 “小姐,莫要贪食才好。”小燕一把将她面前装零食的盘子撤了下去,挡着不让萧安然再拿:“您不是喜欢岳阳楼的点心吗?我备了一些您莫在吃这个了。” 萧安然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见小燕一脸的坚定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去动面前那盘点心。 花茶漱了漱口将口中的咸香冲淡了几分,空气中偶尔飘来一阵食物的浓郁的香气,萧安然却能免锐的从其中嗅闻到清冽的酒香。 这页不怪她,实在是猴儿酒的果香太过馥郁芬芳,她又有许久不曾饮酒,萧安然自认不是个贪杯之人,可是偶尔兴致起来难免还会失望。 硕大一碗牛乳下肚她现在倒是不怎么饿,抬头看了眼小燕面前还剩下的半碗牛乳问道:“饿不饿?” 小燕摇了摇头,她方才用了几块点心,倒是不怎么饿的。 “东家。”乙丑快步走来停在了萧安然面前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句:“有一位客人请您过去。” 说着乙丑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恭王府的标识,当场之人除了秦川之外再没有人能与恭王府扯上关系,想来也就是他了。 “去回一声吧,我等会儿就过去。”萧安然朝四周瞧了瞧,缓缓起身朝楼上走去。 她一身十分低调,在一众人中并不起眼,小燕紧跟着她的步子就要上楼却被萧安然摆手留了下来。 “你就在这里等我,给我看好了位子。” 小燕顿时止步,乖巧的点了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相比于楼下的热闹,楼上就显得冷清了许多,一来二楼的包房有限,二来并非是什么人过来都有上二楼的机会。 秦川选的那间屋子靠近外侧,一面临街风景倒是不错,站在楼上就能看到楼下络绎不绝的游人。 “叩叩!”萧安然过来时乙丑刚好从屋里退下,朝萧安然行了一礼后便侧身走开了。 今日真的很忙,他们几个早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在崔先生的吩咐下即便是东家也得排在客人后面。 萧安然并未在意,她今日的身份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客人而已。 门内很快传来回音,一个面生的男子打开门见到萧安然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萧安然透过他身侧朝里望去,屋子里只坐了秦川一人。 见到萧安然,秦川立马起身走了过来,挥手屏退了一旁的小厮将人迎了进来。 “萧姑娘做得不错啊,你不知道这几日京城中大把大把的人都在议论你这个棋珑阁,都说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楼横空出世,那些茶馆的茶博士们都等着风口好编一个大故事呢!” “本来听殿下说秦大人这几日日子不好过,没想到还有闲暇可以去茶馆喝茶?”萧安然打趣道。 “你听说了?”秦川瞬间苦下一张脸:“我正是大好的时候,竟然就叫我娶妻生子,这像话吗?” 这像话吗?当然像话,莫说是秦川这个年纪了,就算是再小个几岁成亲都是正常,若是寻常人家他这般年纪的人不仅成家,早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羊脂玉 萧安然但笑不语,招呼人坐下后才开口:“我知道你正为此时不快,我有个法子你想不想听?” “你又法子?”秦川屁股还没碰到椅子猛地又站了起来,可是很快又苦着一张脸坐下:“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不只是娶不娶妻那么简单。” “殿下已经与我说明了。”萧安然倒了一杯茶,看到碧绿的茶汤时才反应过来这里没有花茶,只好将茶杯推远眼不见心不烦。 “我有个想法,或许能叫你立下一个功劳,既不必非要娶妻,又可以达成你的目的。” “你那些想法固然复杂,但不过就是一道恩旨罢了。” “你有什么办法?”秦川见萧安然这么说了,面色瞬间严肃了下来:“萧姑娘,你若能帮我摆脱困境,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定当百倍奉还!” “言重了,就当作我还你之前的人情了。” 萧安然笑了笑,将昨日与连郕戟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计划详细了许多。 本就是大势所趋的事情,想要实现起来并不困难,现在只是缺少一个被摆在台面上的机会。 “秦大人,你若是有什么顾虑可以与殿下说说,我对朝中之事并不清楚,这也只是个提议而已。” “不过我确实有个疑问,不知道你可否与我解释一二?” 秦川松下身子靠在椅背上开口:“但说无妨。” “只是娶妻而已,为何如此抵触?” 秦川沉吟了良久,缓缓开口:“我见过那位姑娘。” “她是位好姑娘,温婉和煦谦虚有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东山不可多得的大家闺秀。” “如此不是正好?”听他这般评论,萧安然心底的疑惑更重了几分,既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那秦川又为何偏要拒绝? “是我配不上人家。”秦川苦笑了一声,一抹哀愁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萧安然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可是秦川很快就恢复原样了。 “我不是个良人,她那般的姑娘合该选个能与她琴瑟和鸣的才好,我浪荡惯了受不住礼法约束,凭白耽误了她。” 萧安然也不知道他话中有几分真假,见他这么说了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算作认可。 秦川说完这一番话又沉默了下来,萧安然哪既然将想法已经传达过去,便没有逗留起身告辞。 秦川点头将人送出门口,忽的又开口说道:“萧姑娘,此番无论是否如愿,这份人情我欠了你的,日后但有需要百死不辞。” “这算不得什么,具体的细节我不懂,此事你要谢也要谢你自己。” “就当作我是在避免一对怨偶而心生怜悯吧。” 秦川沉默了片刻,再开口萧安然已经走远了。 身旁的小厮见他在门外徘徊了良久,再看屋内已经见不到那个姑娘的身影,当即心底暗道不好,瞥了一眼秦川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少爷,老爷正在谈论您的婚事,您可千万不能把别的女人带回去,惹了老爷生气又要将您关进柴房了!” “呵!”秦川冷笑一声,淡淡瞥了一眼那名小厮,小厮立马垂首噤口不言。 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秦川,现在他有官职在身,即便是侯爷也不能私自对他动手。 再说了,老侯爷已经年迈,而他风华正茂,即便真的动起手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若非是为了母亲的遗愿,谁还愿意回到那个地方去,谁还愿意踏足他的大门? 倒不如一间茅草屋了度余生。 未时初,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萧安然晃了晃灌了一肚子茶水的肚子,杵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她选的这个位置倒是不错,正好可以将大堂中的所有景象尽收眼底,又不至于引人注意。 今日的阳光不错,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直到一声锣鼓响彻满堂,才将她从这种混沌中惊醒。 不知怎的,她这几日贪睡了许多。 “各位,未时已到,闲言少叙拍卖正式开始!” 等了许久的人们终于打起了精神,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台上尚未揭开的幕布。 林棋走到台上一把将遮挡的幕布揭开,里面一块羊脂玉雕琢的玉璧赫然显现在众人面前。 玉贵,羊脂玉更贵,这样硕大的玉璧价值连城,懂行的人早已经开始斟酌这块玉石的价格。 一开场就是这样的大物件,众人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激发起来。 “我出五百两。” 一道声音率先开口,却引来一众嬉笑。 西侧一名男子起身嗤笑着看向方才开价之人:“这位兄台若是买不起,不妨就撤下,省的浪费时间了。” “这块玉璧,我出三千两!” 三千两?林棋捧着玉璧的手一抖,连忙将玉石重新放回底座,三千两啊!那可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量。 萧安然抬眼看了一眼出价之人,光看那一身行头就知道此人来历不小,果然他出价以后许久都没有人跟价。 “三千五百两。”萧安然蓦然举起小燕面前的牌子淡淡开口。 那个男人猛地回头,似乎是不敢置信他出价之后竟然还有人敢开口,见对方竟然是名女子,被侮辱的感觉更甚,想也不想的就举起了牌子:“四千两!” “四千五百两。”萧安然又举了一下牌子,也不多加仅仅五百两而已。 站在台上的林棋见状捏了一把冷汗,那可是四千两啊!四千两!要是那个人不再加价,那可是凭白浪费了四千两啊! 崔仲漓倒是对此见怪不怪,一看那个男人的状态就知道一定是被激愤起来了,若是不胜过萧安然定然不肯罢休,现在就看萧安然的目的和他身边人的本事了。 “五千两!”如两人所料,那个男人果然继续加价,这一次萧安然却没有再举牌了,最终那块玉璧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了那个男人。 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了,说实在的那块玉璧真的值得五千两吗?怕是一千两都不值得,可是争勇斗狠的人的天性,拍卖利用的就是人的天性。 花了这般大的价格买下一块玉璧,要怪只能怪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远皇叔 “五千两,成交!” 落锤定音,看到捧到自己面前过目的玉璧,举牌子的男子脸上仍旧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还不忘嘲讽的看向萧安然。 萧安然报以温和的笑容回望,就看到那名男子一脸憋闷的瞪着她,气鼓鼓的转身坐下看也没看那花了五千两白银买下的玉璧。 五千两倒是给了萧安然一个开门红,这样大方的客人她当然乐于得见,自然报以最和善的微笑,可是对方显然是有些不满意了。 秦川坐在楼上的包厢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旁侍立的小厮见此脸上又一次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那名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家少爷好像对她很是上心! 方才两人交谈更是将自己给赶了出去! 老爷可是已经给少爷订了亲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秦川对身边人的心思毫不知情,方才看了一出好戏,倒是对这场拍卖多了些兴趣。 他本以为萧安然给他送邀请函就是为了借机与他见面,最近家中一再逼迫他连出门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去恭王府见世子殿下了。 今日出门那些家伙仍不放心,这不派了个小厮跟着自己,美其名曰说是服侍,还不是怕自己做些什么! 好在他今日只是来参加拍卖,应该不至于被他们寻到什么由头。 “接下来第二件拍卖品,是一块翡翠原石,因为从外表并不能看到原石的成色,所以我们掌柜特意叮嘱可以请每一位感兴趣的客官上前查看!” 随着林棋话音落地,甲子立马将一块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拿了上来,这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在哪个山里随手捡来的一样。 可是下座的有不少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翡翠开出之前就是这样被包裹在石头之中的。 伊吾不仅盛产玉石,翡翠也是其特产之一,一块好的翡翠原料可以加工成多种物件,单单一块翡翠腰饰价格就已经十分名贵了。 “这块原石起拍价一百两!” 一百两,若是开出的原石成色不错的话,能得到的受益可不止一百两,但是赌石这种事情无异于下注,既要看各自的本事,更要看运气。 不过一百两对于方才开出五千两天价的玉璧来说已经很便宜了,既然能来参加拍卖自然不会吝惜一百两。 “二百两!” 很快就有人出价了。 “三百两!” “我出五百两!” 接连几人叫价,价格很快就升至七百两,这一次萧安然没有开口。 她虽然对原石一类并不了解,可是林棋说这块石头是那位看中了才买回来的,她即便不相信自己也愿意相信那个家伙。 既然要做长久的买卖自然要懂得让利,这块原石就算做她抛出去的砖,下面坐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了,她得让这些人看到赚头才行。 “我出一千五百两!”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入耳朵,萧安然疑惑的抬头望去却只看到了一张侧脸。 这张侧脸莫名的有些熟悉,可是那个男人被夹在几人中间,她看不真切。 一千五百两,这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期,毕竟即便有钱也没有人会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赌一块石头。 “还有客人要出价的吗?”崔仲漓扬声问了一句,不出所料的没有人会再加价了。 本已经卖出了预料之外的价格,崔仲漓很是痛快的就落锤定音。 甲子端着那块原石来到男人身边躬身问道:“客人可需要我们帮您切开?” “请吧。”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看那块石头。 甲子得令退下,却将石头留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带了一个衣帽不凡的老者过来,老者端详了一番石头,取来凿子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开出一个缺口。 碧绿的翡翠登时显露,萧安然能够清楚的听到四周传来一阵吸气声。 果然如萧安然所料,那块翡翠的成色极好,若是做成成品去卖价格只会更高。 男子见到石头里的翡翠时脸上也显得有些诧异,半晌收起折扇笑着说道:“好!好石头!” “小哥。”男子叫住就要退下的甲子开口说道:“这块石头我就算是借花送佛,反赠给你们东家,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见面的机会。” 甲子迟疑的朝台上看了一眼,见崔仲漓微微摇头,他立马就拒绝道:“多些客人厚爱,只是我们东家不喜见人,就连我们寻常也见不到面,所以小的实在不敢替东家应下。” “无妨。”男子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崔仲漓身上淡笑一声:“不过我既然说出送这一字就不会悔改,这块翡翠你们东家若是看得上就留下,看不上就扔掉都与我无关。” 说罢,男子不再久留起身就要离开,崔仲漓目光凝滞脸色也有些怪异。 众人见那名男子就这么将一千五百两买下的翡翠扔在了原地,面上皆露出几分诧异,心底也各有猜测。 直到那名男子走到门口,回头扫视过堂中众人萧安然这才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容,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她忘不了那个男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像忘不了陆潇在他身边赔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人被剥皮抽筋! 那张脸,还有永远挂在嘴角的笑容,还有他手中终年不忘的那把折扇,都是一场场噩梦汇聚在她面前! 敢问世人谁见过一个人会当着臣子家眷的面将与自己不和的男人剥皮抽筋?不仅如此,还要将那张人皮做成灯笼赏给得他心意的臣子。 陆潇前世就有这个灯笼,三个,整整三张人皮,三条人命! 萧安然到现在也不忘鲜血浸染的画面,不忘他嘴角阴鸷的笑容,还有那把折扇轻扫带来的浓郁的血腥味! 那个家伙就是个变态!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鬼! 那张纯善面孔下隐藏着的深深的恶意。 “三远叔叔!”一道蹦跳着的倩影自门外跃入,却在看到男人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行礼。 连昭远,皇三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吉光毛裘 连昭远,字三远,一远恶,二远贪,三远傲,连昭远在外人面前的评价一如皇帝给他的字一般,是个不折不扣的良臣仁君。 可是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连昭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叔您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平乐郡主憋着嘴扯着男人的衣袖朝里面拉去:“来都来了您就陪我再待一会儿吧!” “来迟了还撒娇?”连昭远温和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头,顺势转身朝屋内走去。 见他去而复返,甲子又重新将那块翡翠送了过去。 连昭远看着翡翠还没开口,就见平乐郡主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石头,兴致勃勃的问道:“小叔,你花了多少银子?” “一千五百两。”连昭远没有隐瞒。 “嘿嘿!小叔你最好了!”平乐眨巴着眼睛看看翡翠又看看连昭远,一脸乖巧的在男人身边乖乖坐下:“小叔好久都没送过我礼物了!” “前几日的从临川带回来的点心都喂给谁了?”连昭远状似无奈的笑笑,侧身朝甲子说道:“实在抱歉,我家侄女偏爱这块石头,送给阁下东家的礼物我会重新选过。” “客官客气了,这本就是您拍下的东西,自然由您决定去留。” 甲子恭敬的退下,克制着目光不向萧安然望去。 “小姐?”小燕察觉到萧安然的脸色有些差,担心的问道:“您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我没事。”萧安然还没从再见的恐惧中脱离,对上小燕担心的眸子轻轻勾起嘴角,只是笑意难以浮现在这张苍白的脸上。 没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不过在这里看到平乐郡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确实有些不舒服,先回去吧?”萧安然说着就要起身,好在她的位置在最角落处,并没有人察觉。 只不过是避免与平乐郡主碰面,萧安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叫来乙丑带自己去了一间空包厢。 这间包厢是她早先发话要留下来的,不过是替连郕戟准备的罢了,连郕戟虽然不能过来,她也没有吩咐别的,所以这间屋子自然而然的就留了下来。 坐在二楼的秦川也认出了连昭远的身份,他刚想找人下去提醒一句就看到萧安然自己离开了,既然两人不会碰面他便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兴致勃勃的等着下一件拍品出现。 说实在的,刚才连昭远说要见棋珑阁东家的时候他委实是吓了一跳,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萧安然并不知道这位皇子的来历,此人既然以一块裴翠原石做敲门砖,萧安然或许真的会看在这份诚意上真的和他见面。 萧安然是不认识这位殿下,可是三皇子却不一定不认识萧安然啊! 好在,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萧安然还是拒绝了他,实实在在的是叫秦川松了一口气。 小厮也看到萧安然提前离场的身影,又感受到少爷紧张,误以为他是在担心萧安然才会如此,心里惊诧更甚,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要早些禀告老爷才行。 怪不得如此好的一桩婚事少爷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原来是在外面有了欣喜的女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少爷,小的看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有趣的,您看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急什么?”秦川疑惑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在意:“难得出来一趟,不着急,我倒是很好奇后面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几件拍品各有各的奇异,也都拍出了一个不错的价格。 终于到了最后一件拍品,林棋和甲子两人搬上来一个沉重的架子,一块红绸将这件拍品遮挡的严严实实。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甲子却搬上来一个铜盆,里面放满了燃着的炭火。 “最后一件拍品。”崔仲漓停顿了片刻,见台下众人的目光都从拍品上转移到自己身上才继续开口:“相传伊吾曾给汉朝进贡过一件奇珍异品,此物遇水不腐,遇火不焦,极为珍贵。” “而我们恰好在伊吾看到了一件同样的珍品,最后一件拍品,吉光毛裘!” 随着话音落下,红绸一并抽离,架子上果然放着一件毛裘,这件裘衣所用的毛发黑亮柔顺,触感与活物无异。 林棋取下毛裘,一言不发的走近火盆,在众人目光下将毛裘整个的扔进了火盆中。 炭火被激起,火星四处飘散,可是很快众人就发现炭火中的毛裘竟然没有丝毫要燃着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林棋取来一盆水倒入炭盆,热气瞬间激发整个屋子都变得雾气腾腾。 等这片薄雾散去,将铜盆中的毛裘取出,竟然毫发无损! 发生的种种皆能与传说对上,无论这件毛裘是不是当年的那件吉光毛裘,单就是它所展现出的这些能力就足以称一声珍品。 堂中一片安静,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崔仲漓向前走上两步众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他身上。 “这件拍品的起拍价是……” “一万两!” 一片哗然,这件毛裘固然珍贵,可是到底只是一件衣服,一万两买来一件衣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开口的。 “三万两!”连昭远想都没想就举起了牌子。 “五万两!”秦川眼前一亮,终于见到了一件感兴趣的东西,这件毛裘若是真的如他所说的这般有用,他志在必得! “十万。”连昭远这一次连牌子都没有举起,目光淡淡扫过秦川所在的包厢,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笑。 “十一万!” 秦川也不甘落后。 见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叫起来,也有几个人心动的跟着叫了两声,却很快就被两人甩开。 “二十万!” 秦川咬紧了牙关,落在一旁的拳头紧了又紧,二十万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二十一万。”连昭远仍旧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只是这一次加价的声音再没有响起。 秦川放弃了。 二十万已经是他的极限,他再也拿不出更多银子了。 没想到一场小小的拍卖,最后竟然能将价格叫到二十万两,这无异于天价。 用二十万两白银买下一件毛裘,就算真的是吉光毛裘,这个价格未免也太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