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缠金枝》 第599章 落井下石 沐嫣然本以为是陆飞鸢前来落井下石。 可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才发现,来的竟然是她许久未见的庶妹沐婉婉。 “你来做什么?” 天色黑透,街道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沐婉婉一袭淡青色的素衣罗裙,头发也仅用一支木簪挽着,看上去,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沐嫣然打量着她那张苍白、瘦削的面容,不由得嗤笑一声。 “你这个小贱人,也敢来看我的笑话?” 沐婉婉蓦然抬脚,狠狠地踩在了沐嫣然的手上,又觉得不够,便来回转动脚踝,用力地碾了碾。 “啊!” 沐嫣然疼得惨叫,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你这个……小贱人!” 沐婉婉再次冷着脸加重力道,疼得沐嫣然不住挣扎。 脸上溃烂的伤口,也跟着流出了暗黑色的血迹。 欣赏够了她的丑态,沐婉婉这才挪开了脚。 “我若是小贱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倒贴宸王,人家看都不看一眼的大贱人?” 沐嫣然爬起身,抬手就要去拉扯沐婉婉,却被沐婉婉一脚踹在了胸口上。 “丑东西,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 一个沦落街头的乞丐,也敢来攀扯我?” 沐嫣然倒在地上,胸口生疼。 “贱人,你怎么敢?” “我都被逐出沐家了,有什么不敢的? 我还要谢谢你们呢,早些把我逐出家谱。 沐家再惹上什么事被清算,也算不到我头上了。” 之前被驱逐,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现在看来,竟然是件好事。 她好歹把命留下来了。 不像是沐嫣然,只能沦为最低等的乞丐,一日一日地饿死。 “贱人,若不是我和母亲宽容,你能活到现在?” 沐婉婉笑了。 “你们是不想杀我吗?那我小时候为何会几次落水,险些丢了性命? 后面你们没再动手,也不是大发慈悲。 而是觉得我活着,能成为联姻的棋子,为你们拉拢可用的人手。” “自甘下贱的东西!若你听从母亲的安排,也不至于……” 沐婉婉低吼: “真听从你们的安排,嫁给父亲看中的武将,我现在已经被打死了!” 就在前些时日,才刚刚闹出乱子。 一员武将打死了发妻,被妻子的娘家人告发入狱。 现在正等候刑部的判决呢。 那名武将,便是之前沐晋源和邹氏看中,要让她嫁过去的那个。 沐嫣然哑口无言。 为沐婉婉选的夫家,她自然也看过,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情。 沐婉婉蹲下,仔细掂量着沐嫣然现在奇丑无比的模样。 “你被关在大牢之中,不知道你母亲死的那天,模样是何等凄惨吧? 我看了,她是自缢而亡,又被休弃,夫家不要、娘家不收。 所以,只好一卷草席,裹了直接拉出城,扔到了乱葬岗。” 沐嫣然身体微微颤了颤。 “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你死后,应该还比不上你母亲。 她至少还能有一卷草席裹身。 而你,只会被直接扔出去,任由野狗分食!” 沐嫣然满目仇恨,死死地盯着沐婉婉。 “贱人!我的下场不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飞鸢不会放过我,难道就会放过你吗?” 沐婉婉突然笑了。 “她还真就放过我了。”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放过你?” 沐嫣然瞪大眼睛。 “你有什么筹码?你帮她做了什么?” 沐婉婉笑得越发明媚,眼中满是得意。 “我让人给你的画皮之术,好用吗?” 第600章 不用谢,这都是你应得的。 沐嫣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画皮之术啊,你之所以烂成现在这样,不就是因为用了此等方法,遮掩你脸上的疤痕吗?” 沐婉婉笑得欢畅。 “哦!你该不会以为,你的脸之所以会溃烂,是因为宸王妃给你下了毒吧? 哈哈哈,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就你这样的贱人,还用得着浪费毒药?” “是你!” 沐嫣然眼睛大睁着,眼珠一片血丝,狰狞又恐怖。 沐婉婉干脆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我。 我找了个苗医,许诺了几百两银子。 就把人收买了,让他把画皮之术告诉你。 做了那么多年姐妹,我对你太了解了。 你对自己的容貌无比看重,只要知道有补救的法子。 哪怕明知有风险,也一定会用。 果不其然,你不仅信了,还不甘心使用那些动物的皮,而选择了用人皮。 你若乖乖用动物的皮,也不会烂得这么快。 是你太贪心,是你太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你不遭反噬,谁遭反噬?” “贱人!我杀了你!” 沐嫣然本以为,从头到尾是陆飞鸢的算计。 没想到,竟是沐婉婉,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庶妹。 沐婉婉再次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杀我?想什么呢,你现在就是个肮脏的乞丐,除了等死,什么事都做不了!” “沐婉婉,陆飞鸢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我自然记得,不过,我抢了宋之舟,毁了她的姻缘。 还听从你和邹氏的蛊惑,对她百般陷害。 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我认了。 做错了事,我也受了惩罚。 宸王妃已经决定不与我计较了,我还能安稳活着。 可你不一样,你就要死了!” 沐婉婉居高临下的看着沐嫣然,仿佛胜利者,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当初,我心甘情愿给你和邹氏当狗,你们说咬谁就咬谁。 可你们对我却毫不留情,没用了就要杀掉。 如今,有今日下场,你们就是活该!” 沐婉婉笑得分外畅快,内心一直以来积聚的恨意,终于全部发泄了出来。 沐嫣然却被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蓦然回神,直直地朝着沐婉婉的方向爬了过去。 “贱人,我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沐婉婉毫不费力地再次把人踹倒。 这一次,还多踹了两脚,险些把沐嫣然踹吐了血。 “都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了,还敢与我张狂?不喝药,难受吧?” 沐嫣然好不容易才支撑起身体。 “你什么意思?那药……那药有问题?” “如果没问题,你怎么会只剩下三个月可活? 那可是我典当了身边所有的东西,才换来的珍贵方子。 喝下去之后,会隐藏病痛,让人精神百倍。 之所以如此,不是药效多厉害,而是提前虚透了生机。 人体的生机可是有限的,你提前用了,寿命自然就要缩短。” 沐婉婉越说越是得意,笑得脸颊都酸了。 “哈哈哈,沐嫣然,瞧瞧你现在的神色,可真是精彩。 不对,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了。 不过我想,应该是精彩极了。 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啊!” 沐嫣然凄厉地吼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恨意和绝望。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呸!” 沐婉婉吐了口唾沫。 “人都做不明白,做鬼还能成气候? 你放心,到底姐妹一场,我不会让你轻易饿死的。 每日,我都会过来,悄悄地给你灌点米糊。 保证让你多活上些时日,多受些罪。 不用谢,这都是你应得的!” 第601章 后悔有个毛用 沐婉婉离开,沐嫣然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手指死死地抠着地面。 心中太过愤怒,指甲抠入砖缝中,硬生生地连根撇断。 血迹渗出来,却也变成了暗红色。 “啊!啊!” 她不断地大喊,试图发泄心中的恨意。 可等来的,却是附近百姓厌恶的痛骂。 “叫叫叫,叫魂呢? 天都黑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再乱喊乱叫,便给你告到巡城的差役那里去,把你抓起来打一顿!” 沐嫣然被吓得一抖,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眼泪顺着眼眶滑落,沾染到破溃的皮肤,泛起刺骨的痛意。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世上的男人那么多,她为什么非要喜欢楚聿辞? 为什么非要和陆飞鸢作对? 若是早早认错,是不是能和沐婉婉那样,至少保全一条性命? “陆飞鸢……我要见陆飞鸢……” 她这边的状况,被暗中监视着她的暗卫,尽数禀报到了楚聿辞面前。 楚聿辞扫过信件上记录的内容,冷冷地笑了一声,随手便将纸张烧成灰烬。 后悔? 不过是死到临头的哀鸣,没有任何的诚意。 细数她做下的桩桩件件,随便拎出来一条,都足以砍她一遍。 “把人盯好了,这几日保住她的性命。沐晋源醒了吗?” “按照王爷的吩咐,派遣了太医过去,定然将人救醒,让他活着。” “好好盯着,顺便把沐嫣然的下落告诉她,看看她会不会派人杀了这个孽畜。 若派人过去的话,直接通知顺天府尹,让他过去抓个现行。 如此,也就省了我们许多事了。” “是。” 沐家。 前些时日才被换上的谏议府牌匾,再次被撤了下来。 匾额砸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毒婆子正指挥着沐家的下人,里里外外地收拾这东西。 “手脚都麻利点,把府里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 回头找来牙行的人,把这宅子直接卖了。” 下人们面对这位新夫人,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乖顺地收拾着东西。 经过这段时间的闹腾,府里的下人们也想为自己寻条生路。 唯一对沐晋源死心塌地的,就只剩下管家了。 只可惜,这管家被派遣出去之后,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剩下的这些人,只求毒婆子处理完了府邸,能将他们放走。 就在这时,沐惑冲了出来,看到毒婆子,眼底满是厌恶和鄙夷。 “你要做什么?” 毒婆子看着沐惑,冷冷地笑了笑,满是皱纹的面容,一片凶恶之色。 “小畜生,我可是你的嫡母,见了我竟这般不恭敬,小心本夫人把你扔到池塘里溺死!” 沐惑小小年纪,眼底的恨意却是浓烈非常。 “可笑,你本是我们沐家养的狗,如今却改投宸王妃。 你们这般作恶多端,一定会有报应的! 你们等着,我一定要揭穿你们的面目,全部报复回来!” “呵,”毒婆子冷笑一声,“你这小畜生,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啊。来人,把他绑了,关到柴房去,没有本夫人的命令,不许给他饭吃!” 原本以为沐惑年纪小,又一直被沐晋源拘着,没有过问外面的事情,性子兴许能好些。 可暗中调查,却发现,他一直在想办法联络三皇子和邹家,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已经长大,有能力撑起沐家,让两方协助他对付长公主府。 既不是个好的,那处置起来,也就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刚刚处置完沐惑,便有侍女前来禀报: “夫人,老爷醒了。” “知道了,我这便去瞧瞧。” 第602章 不能做夫妻,还能处个姐妹 沐晋源清醒过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席卷全身。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碾断了一般。 发生了何事? 他怎么会这样? 毒婆子走进来,施施然地坐到床边。 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在蜡烛的照亮下,光芒越发的幽暗、诡谲。 “老爷,你醒了?” 她声音嘶哑,宛若枯槁的手指抓挠着树皮,令人浑身发麻。 沐晋源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房。 “你……你怎么……” “老爷,你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你现在浑身疼的厉害吧? 这也难怪,沐嫣然在你身上捅了十几刀,刀刀见血不致命。” 沐晋源瞳孔微微放大。 “不……不是……” “老爷想说不是沐嫣然做的? 的确不是沐嫣然,是宸王殿下派人做的。 可如果不是你和三皇子连起手来,算计沐嫣然那蠢货,想让她死在宸王妃的面前。 宸王殿下又怎会抓住时机,把你一脚踹到坑里呢? 宸王殿下派人来,让我转告。 说是多谢你,把四皇子后宅中的下人都调离了,方便他的人动手。” 沐晋源急促的呼吸着,胸口每一次起伏,都带着钻心一般的疼痛。 “不……” “老爷,要我说,当初我就不该答应嫁给你。 如今倒好了,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结果呢,你却成了一个阉人。 你说说,本夫人今后,可就要守活寡了。” “嗬……” 沐晋源猛然瞪大眼睛。 呼吸过于急促,被口水呛住,嗓子里发出被噎住的嗬嗬声。 什么? 什么阉人? 他开口想要质问毒婆子,却被噎得喘不过气来。 毒婆子笑得欢畅。 “老爷这么激动做什么? 反正你的身体早就被邹氏下药,也不能有子嗣。 那你下面这玩意儿能不能用,还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 当阉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做不了夫妻,还能处个姐妹。” 沐晋源剧烈的咳嗽着。 这一折腾,包扎起来的伤口,再次开始往外冒血。 “老爷,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不就是成为阉人,且闹的人尽皆知嘛? 这命至少保下来了,不是?” 沐晋源目眦欲裂。 他变成这般模样,今后如何在朝堂中立足? 毒婆子像是读懂了他心中所想,干脆利落地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老爷是害怕入朝为官,无颜面对同僚吧? 这你就想多了,皇上已经罢免了你的官职。 你现在不仅是个废人,还是个白身,且被家族驱逐。 啧,想想实在是可怜啊。 对了,老爷的小儿子沐惑,也被书院退学了。 他年纪也不算小了,以后就出去找些活计,想办法好好养活咱们一家子吧。”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沐惑在,沐晋源就会一直存有希望。 直接碾碎沐惑的前程,让他彻底死心。 沐晋源双目睁得大大的,双眸满是怒火。 只可惜,现在的他,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毒婆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 “行了,老爷在这里表演死不瞑目吧。 我还要出去整理一下府里的东西,尽快把这些都处理掉。” 沐晋源终于从憋气中缓过劲来。 他费尽力气,从嗓子里吼出一句: “不,不许!” 这是他的根基,是他的希望。 毒婆子一个白眼翻过去。 “老狗,先努力活着吧。 其他的事,不是你能过问的!” “你……你……” “你要问我把产业卖给谁?” 沐晋源点了下头。 毒婆子笑得越发猖狂了: “当然是宸王妃了。 你之所以能有今日,靠的不就是宸王妃的生母吗? 这些东西归还于她,不过是物归原主。 完全在情理之中,不是吗?” 第603章 成也温氏,败也温氏。 毒婆子离开,沐晋源一个人躺在床上,大睁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头顶的床幔。 床幔上,绣着芍药花暗纹,那是温氏最喜欢的纹饰。 这府里所有的东西都更换过了。 唯独这床幔,一直保留到现在。 没有温氏和定国公府,就没有他的今天。 没有温氏留下的血脉陆飞鸢,也没有他的今天。 该说一句,成也温氏,败也温氏吗? 想想,可真是嘲讽。 窗户被风吹开,入冬的天气,夜色却依然寒凉。 清凉的风吹在身上,冷得沐晋源打了个寒战。 屋内的烛火摇曳,仿佛鬼影重重。 他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睡梦中,温氏一身嫁衣朝着他走来,正是记忆里最美好的画卷。 只是这美好宛若昙花,转瞬间,变成了他将温氏囚在昏暗的房间中,逼着她喝堕胎药,给她下毒,让她噩梦不断…… 他一遍遍的折磨,只为了让她疯掉。 如此,就能从她口中,询问出更多定国公府和温家军的信息,方便他残害利用。 不知何时,沐晋源再次醒来。 房间内的烛火已然被风吹灭,眼前剩下无尽的黑暗。 翌日一大早,毒婆子便以沐晋源妻子的身份,找到族长,彻底将三房的产业划分出来。 沐焱处置的极为公正,毒婆子没有任何异议。 之后,她便火速将这些产业挂到了牙行。 不出一个时辰,这些产业便全部卖了出去。 望月楼中。 陆飞鸢翻看着手中的房契地契,以及铺面田产的契书。 “没想到,沐家的产业还真不少。” 陆羽坐在一旁品茶。 “现在,全部是小师妹你的了。” 陆飞鸢明媚一笑,起身帮陆羽斟茶。 “多谢大师兄。” 陆羽含笑接过。 “客气,你家那位跟脚侠呢?怎么这回没有跟在你身边,倒也是稀奇。” 跟脚侠? 陆飞鸢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唇角微扬。 “宸王殿下被苏国师叫去了。 据说苏国师和孔先生打起来了,让他过去评理。” 陆羽望着她含笑的模样,温润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小师妹,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陆飞鸢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她曾拜托大师兄,帮她调查一下长公主的驸马。 “结果如何?” 陆羽拿过手边厚厚的一封密信。 “小师妹自己看吧。” 陆飞鸢接过,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拆开信封细看。 “平南侯封擎肃……” 调查到的东西很多,前半部分,仔细地记录了这位驸马年轻时的赫赫功绩。 少年成名,十四岁参军,战功赫赫。 凭借战功,十六岁被封为平南将军。 二十岁一举封侯,成为了大周朝年纪最小的侯爷。 封侯当天,他以全部军功,求娶恒安长公主。 当时,在位的,还是长公主的亲兄长,高宗皇帝。 高宗皇帝当场拒绝,且将他一贬到底,让他成为普通的巡城差役。 封擎肃没有任何怨言,反倒乐在其中。 一天围绕着京城跑三圈,每次都要路过长公主府,把自己收集到的东西放到门口就走。 有漂亮石头、花卉、味道独特的美食,也有造型精致的发簪、路上捡的小猫、小狗。 高宗皇帝知道之后,很是嫌弃他这骚扰自家亲妹妹的举动,将他扔到城门口,当了最普通的守城护卫。 他依旧乐呵呵的,每天就盯着长公主府采买的下人,或者进出城运水、运物的车辆,仔仔细细的查问,生怕有一点不好的东西带到长公主府去。 他还自己研究了一只大风筝。 风向合适的时候,放飞出去,中途将线剪断,正好能够落到长公主府。 为此还引得不少人研究,那风筝为什么每次都飞得那么精准。 他在城门口守了整整一年,有事没事就往宫里送信,请求皇上将长公主下嫁。 最后成功经过了考验,这才让高宗皇帝松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看到这里,陆飞鸢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她继续往后看,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战死沙场?” “是,定国公府和温家军出事之后,羌族趁机反扑,使得边境大乱。 皇上派遣了许多将领前去镇压,结果皆大败。 最后没有办法,不得不让平南侯再上疆场。 这一仗打的很是艰难,前后持续两年。 最后虽然赢了,平南侯却死在边境,且是被羌族五马分尸而亡。” 第604章 真心不容践踏 看着这样的结果,陆飞鸢难以置信。 “他既是平南侯,又是长公主的驸马。 无论哪层身份,都异常贵重。 羌族他们怎么敢?” “我也觉得极为奇怪,可羌族的确这样做了。 而且事后,丝毫没有受到大周的报复。”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陆飞鸢紧蹙着眉心摇了摇头。 “这不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陆羽有些担忧地开口: “这些都是目前我能调查到的,你若想知道更细致的东西,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陆飞鸢瞬间明白过来。 平南侯的身份太过特殊。 即便大师兄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对皇家之事了如指掌。 她若想知道得更多,便只能去询问长公主。 “我知道了。” 陆羽有些奇怪。 “小师妹,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调查平南侯?” 陆飞鸢并没有隐瞒。 “沐隐告诉我,温家当年的案子,极有可能与平南侯有关。” 陆羽手中的折扇顿住,心不由的往下沉了沉。 “平南侯是领兵天才,真正的以战功封侯。 他家人口简单,双亲早已过世,又没有其他手足,还曾因此被称为天煞孤星。 迎娶到长公主之后,他便连战场都很少去了。 正是因为没有了他的光芒映照,才显得定国公府更加耀眼。 他和温家上下关系极佳,还曾经在定国公手下当将领,对他极为尊重。 两方并没有任何的冲突,按理来说,应该不会……” 陆飞鸢仔细的看着信件上的内容,心中也好似充满了迷雾,找不到任何的头绪。 她安静的思量了半晌,下定了决心。 “大师兄,辛苦你了。剩下的,我去询问一下母亲。” 陆羽有些担忧。 “小师妹,你想好了?” “嗯,该查的,我都查了,却查不到任何定国公府一案的线索。 沐隐说起平南侯的模样,不像是作假。 之前,邹氏也说过,我不可能真正的报仇。 原本,我觉得她指的是皇帝,可结合沐隐的话,这其中,说不定还有这位平南侯。” 陆羽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如果,我是说如果。 最后查到定国公府一案,真的和平南侯有关呢? 小师妹,你又该如何?” 陆飞鸢沉默片刻,轻轻的摇摇头。 “我还没想好。” 陆羽轻叹一声。 “原本你只是想假意成婚,气一气宋之舟。 明明有那么多名册可选,却偏偏看中了早已经被排除在外的楚聿辞。 若早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风波,当初……” 陆飞鸢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大师兄,我只是还没想好,又不是后悔了。 别说,我相信高宗皇帝的眼光。 退一万步,就算平南侯的确和定国公府的案子有关。 我也不会因此迁怒长公主和宸王。” “不怕世人议论你是非不分?” 陆飞鸢笑着摇摇头。 “也许,在旁人看来,如此的确是非不分。 可我无法无视真心,母亲疼爱我,宸王亦是一片赤诚。 我身为受益者,不能一边享受着他们的好,一边往他们身上扎刀子。” 陆羽柔和一笑,看向陆飞鸢的目光,带着真切的赞赏。 “小师妹果真是长大了,让我这个大师兄都心生敬佩。” 陆飞鸢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大师兄就不要夸我了。” “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能想通其中的道理,不要违背本心做出选择。 不然,接下来的余生,都会为此煎熬。” 陆飞鸢重重点头。 “那大师兄你呢?可想明白了?” 陆羽正准备端茶盏呢,听到这话,动作不由的顿住。 “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你和锦姐姐了。 我可是听说,锦姐姐前两日救了一位书生。 那书生百般感激,整日在她面前献殷勤。 你可要当心这些,若锦姐姐移情别恋,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陆羽抬起折扇,作势要敲陆飞鸢的脑袋。 陆飞鸢连忙跳起来往后躲避。 “我可是提醒你了,大师兄,你也要遵从本心,不要后悔终生才是。” 说完,她拿起桌案上的密信,转身脚步轻快的离开。 刚回到长公主府。 卫嬷嬷已经在门口等候。 “王妃回来了,长公主让人给您裁制的衣裙送来了。 等着您过去试穿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呢。” 陆飞鸢握着密信的手紧了紧,思量了片刻之后,将其交给了流筝。 “好,我这便过去。” 第605章 她猜到了 怡福居,侍女们站了一排,手中各自捧着衣衫罗裙、头面首饰。 衣衫用的事最上等的布料。 一眼看去,色彩缤纷,织金刺绣,无一不透露着华贵之色。 那些头面首饰就更不用说了。 内务司最精巧的工匠,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精心打磨制作。 每一件首饰拿出来,都是美轮美奂、精致华美。 陆飞鸢一走进来,便直接惊艳住。 她来到长公主面前,一边笑意盈盈的行礼,一边道: “母亲莫不是神仙?” 长公主一见到她,眼中便满是笑意,抬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母亲何时成神仙了?” 陆飞鸢语气真诚。 “母亲若不是神仙,怎请得动织女,做出这些精致华美的仙裙?” 长公主被逗笑。 “谁让母亲有个仙女般的儿媳呢?这衣裙若做得不好看,哪配穿在你的身上?” 两人满脸笑意,卫嬷嬷和一众侍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内欢声笑语不断。 长公主牵着陆飞鸢站起来。 “快瞧瞧,最喜欢哪身衣服,直接试一下。 每一身衣裳,都有配套的首饰,那边还备了几套富余的。 你看着若是有不喜欢的,还能替换。” “这般好看的衣衫首饰,我若还不喜欢,这眼光可就高到天边去了。” 陆飞鸢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流彩暗花云锦长裙。 衣裙用最上等的云锦制作,整体是娇嫩的浅黄色。 她穿在身上,将那张绝美的面容衬托的越发娇艳欲滴。 再搭配上一套赤金嵌翡翠滴珠头面,轻盈灵动,宛若天仙。 长公主和卫嬷嬷等人都看呆了。 反应过来之后,围着陆飞鸢便是一阵夸赞。 “这身衣裳真是好看,待会儿就穿这件吧。” 陆飞鸢微微一愣。 “待会儿?母亲可是要出门,需要我陪着?” 卫嬷嬷连忙朝着长公主使眼色。 长公主蓦地反应过来。 “咳,不是,我的意思是,待会儿你回旖霞院。” 陆飞鸢并未多想。 更换一番衣衫也挺麻烦的,穿着这身回去,给楚聿辞瞧瞧也行。 衣衫都是同样的尺码。 这一身合适,其余的也就不必挨着试了。 陆飞鸢陪着长公主说话,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平南侯的事情,却又有些担忧会碰触到长公主的伤心事。 长公主看出了她的异样。 “鸢鸢,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陆飞鸢轻轻地抿了抿唇。 “母亲,今日我出门,听了旁人几句议论,是有关咱们府上的。” 长公主面上带着浅笑: “嘴长在旁人身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反正针对咱们府上的风言风语,一直就没有停过。” 说着,她又觉得有些不对。 陆飞鸢并不是那等思虑过多的性子。 如果是寻常议论,她不会这般迟疑才是。 “鸢鸢,旁人议论了什么?” “母亲,您能跟我说一说父亲的事吗?” 长公主面上的笑略有些凝滞,而后缓缓的消散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陆飞鸢轻轻地咬了咬唇,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母亲,我……” 长公主看到她的神色,突然又笑了起来。 “不用这般郑重,母亲只是许多年不曾想起过封擎肃了。 骤然提及,一时失神,鸢鸢想知道什么?” 陆飞鸢抬眸,对上了长公主的眼睛。 长公主面容艳丽,即便眼角已经有了一丝皱纹,仍旧遮掩不住一身的华贵雍容之姿。 她的眸光分外柔和,只是细细打量,才能看出隐藏在深处的那一缕伤感。 “母亲,您不想说便不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长公主语气带了几分了然,“你突然询问这件事,可是与你最近在调查的定国公府的案子有关?” 第606章 惊人往事 陆飞鸢蓦然愣在了原地。 “母亲……” 长公主笑意柔和。 “母亲虽然没有问过你和聿辞在忙什么。 可随着沐家倒下,许多事情不必细问,也已然看得分明。 你突然问起你父亲,是沐丞相告诉了你什么吗?” 陆飞鸢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开了个头,长公主便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想也是,长公主可是高宗皇帝的亲妹妹。 她的所有学识、眼界,都由那位智多近妖的高宗皇帝亲手塑造。 又怎会是外界传扬的那般,凭借着现在帝王的宠爱,只知嚣张、跋扈、逞威风? 陆飞鸢决定如实相告。 “是沐隐说的,他应该是从沐丞相那边得到的消息。” “那就不奇怪了。” 长公主略一思量,理了下思绪,这才缓缓开口。 “说来话长,当年,定国公等人在边境出事,震惊朝野。 封擎肃知道消息之后,当即便入宫,请皇上批准他前往边境彻查此事。 可皇上没有允许,反倒是派遣了文亲王前去。 文亲王你知道吗?” 陆飞鸢点点头。 “我知道,文亲王是皇上的弟弟。 据说当年高宗皇帝选拔继承人的时候,也曾属意过这位文亲王。 只是后来,觉得他心地柔软、身体也不是很好,并非帝王的最佳人选。 后来看中了现在的皇上,又指认文亲王为内阁摄政大臣。” “不错,文亲王是本宫五叔叔的孩子。 五皇叔性情淡薄,不争名利,文亲王同样如此。 不过他办起差来,也绝不含糊,是位极为有能力之人。 只可惜,他去了,同样也死在了边境。” 陆飞鸢震惊,突然觉得不对。 “文亲王不是突生疾病,死在京城吗?” 长公主神色带了一股说不出的嘲讽。 “那都是说给外界看的,真正知道内情的只有皇上、本宫和少数几位老臣知道。 根据皇上的调查,文亲王抵达边境,看中了羌族的圣女,非要与那名圣女在一起。 却被圣女背叛,死在了床榻间。 皇上觉得这样的死法有损皇家颜面,便秘而不宣,派人将文亲王的尸体运回京城。 过了一个月,才对外告知文亲王是突生疾病,不治身亡。” 陆飞鸢只觉得荒谬。 “母亲,这内情,就一定为真吗?” 长公主沉沉的叹了口气。 “当年,前去边境调查的,是皇上的心腹。 从尸体运送归来,到一个月之后下葬。 这么长的时间,本宫想去看文亲王最后一面。 皇上始终没有答应,还说尸体腐坏面容丑陋,唯恐惊吓到了我。” 陆飞鸢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母亲,会不会是皇上……铲除异己?” “是!” 长公主语气异常肯定。 “原本本宫也不是很确定,直到发现了后面的事。 文亲王死后,他的府邸突生大火,所有的痕迹烧为灰烬。 放火的,就是皇上的心腹。” “文亲王并无造反之心,皇上怎么会这般心狠?” “本宫也没想到,他下手会这般果断。若是早知道……” 长公主眼眶红了。 “不对,即便早知道,怕是也阻止不了。” 陆飞鸢握住了长公主的手。 “母亲,是我不好,不该提及这些事。” 长公主压下眼底的泪意。 “不怪你,知道你和聿辞在调查定国公府一案之后。 母亲便想过,找机会把这些事情都与你们说一说。 今日你正好问起来,让你们了解清楚始末。 也好知道,一旦调查这桩案子,你们将会面临什么。” 陆飞鸢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母亲,皇上杀害文亲王,是因为他调查到了定国公府和温家军被害的真相了吗?” 长公主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皇上太聪明了,他也太会伪装。 文亲王究竟调查到了什么,无人知晓。 皇上要除掉他,不单单是因为定国公府一案,还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的摄政之权。 皇兄当年指定文亲王摄政,就是想要制约帝王。 文亲王不仅受朝臣爱戴,身后还有定国公府的鼎力支持。 有人脉,有兵权,按理来说,足以自保。 可万万没想到,定国公府和十万温家军竟会尽数葬身边境。” 第60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原本陆飞鸢还觉得奇怪,皇上明明喜好猜忌,高宗皇帝那般英明,为何没有看出来。 原来不是不知道,而是做了制约他的准备。 却没想到,皇帝一朝掌权,挥下的屠刀太过锋利,亲自斩断了所有的布局! 长公主接着说道: “文亲王出事,不单单是本宫心有疑虑。 许多臣子也都猜测到了帝王手段。 尤其是那些老臣,很多就此主动辞官,彻底离开了朝堂。” 陆飞鸢赞叹。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用这样的手段,彻底清理了朝局。” “是啊,父皇在位的时候,特意设置了内阁。 为的便是分出一部分帝王手中的权力,防止因帝王一人决策失误,而影响整个朝廷。 皇兄继位之后,沿用的也是此等制度,而且还扩大了内阁,并不在意手中的皇权被分散。 可现在的帝王不一样,文亲王过世,加上一些老臣隐退。 他便借此机会,解散内阁,一人独揽大权。” 陆飞鸢只是听着,便能想象到,当年朝堂上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没有官员阻止吗?” “前面有,后来就没了,都被皇上杀了。” “杀了?” 想起过往的事,长公主仍旧有几分心有余悸。 “是啊,杀了,还有许多官员因此被灭了满门。 刑场上积累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流入凌河。 半面河水都是红……” 长公主对着陆飞鸢笑了笑。 “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 “这样大的一场风波,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也不应该寂然无声。为何……” “自然是因为皇上找好了借口,他处事周密,从不做受人诟病之事。 这些官员被杀的时候,查出皆与百越和羌族有所勾连。 还有一些实在找不到证据,或者声望过高的,便由百越的人出手刺杀。 因为风波闹得太大,为防止动摇民心,皇帝便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许议论,甚至连犯案卷宗都没有保存。 十几年过去,无人敢说,无人敢记,自然也就慢慢的,被所有人遗忘。” “百越的人?” 长公主笑了笑。 “反正,那些刺客自称是出身百越,因国家被灭,仇恨大周的官员。” “那父亲呢?” 长公主目光悠远。 “封擎肃竭力阻止,却惹得皇上百般不满。 不过碍于我的面子,皇上并未处置他。 可帝王的忍耐终究有限,一年之后,他还是被派遣上了战场。 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陆飞鸢喉咙发干,心脏都因为这些黑暗的过往收紧了起来。 “父亲也是不敌羌族吗?” 长公主唇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缓缓的吐出四个字: “通敌叛国。” 陆飞鸢震惊的睁大眼睛: “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通敌叛国。” 陆飞鸢只觉太过荒谬。 “怎么可能?父亲是平南侯,他以军功封侯。 若不是对大周一片赤胆忠心,又怎会在战场上拼命搏杀?” 长公主眸光变得深沉,其中像是有刀光剑影闪过。 “皇上调查到的结果便是这样。 为了顾及我的颜面,皇上并未对外宣扬。 只说他是战死沙场,算是保全了他的身后名。” 陆飞鸢只觉得难以理解。 “母亲没有调查过吗?” “遥遥边境,数十万人都能被埋葬在那儿。 多一个封擎肃,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那时,聿辞才两岁,被皇上以启蒙的理由,接入宫中……” 陆飞鸢顿时明白过来。 两岁,哪里用得着启蒙? 无非就是将楚聿辞扣压在宫中,当成人质罢了。 皇上在用这样的方法,威胁长公主,接受这样的结果,亦或者说,是安排。 长公主望向陆飞鸢,目光无比的郑重。 “鸢鸢,之前你询问本宫定国公府的事。 我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罪母亲。” 陆飞鸢摇摇头。 “我明白母亲的苦心。 当时我对自己的生母并没有什么认同感,也没有过多地关注定国公府。 母亲那时把这些事告诉我,只会让我纠结为难。” 卫嬷嬷忍不住插话: “奴婢多嘴了,长公主,您瞧,奴婢就说王妃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当时,您接连大半个月,都因为此事睡不着……” “卫嬷嬷!”长公主连忙制止,“说这些做什么?” 卫嬷嬷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几下。 “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第608章 猛虎拦路,必有缘故。 长公主看向陆飞鸢,郑重说道: “鸢鸢,定国公府一案,早就被皇上深深的埋在了最下面。 你想要将其挖掘出来,就要掀开上面压着的一座座大山。 不仅无比艰难,而且一个不小心,连同你和聿辞,都会一并葬送其中。 出于一个做母亲的私心,我是不赞同你们继续查下去的。 可如果……” 长公主停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接着开口: “如果你们两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那母亲便全力支持你们,为那些被埋葬的英灵,讨回一个公道!” 隔了十几年,有些事,该大白于天下。 有些人,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陆飞鸢心中一片冰寒,指尖都跟随着泛起了阵阵凉意。 “母亲……” 她原本以为根据温影的记忆和魏明雪的描述,已经基本掌握了定国公府当年的经历。 只需要找出为皇上办事的人,就可以揭开此事,让逝者安息。 可听到长公主的这些话,才恍然明悟。 她之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长公主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她抬手,当陆飞鸢正了正发丝间的珠钗。 “鸢鸢,若没有想好,就回去慢慢的思量。 人生苦短,就好比定国公府一案,眨眼间便是十几年。 若不去理会,人这一生,其实也快。” 她能够保全陆飞鸢和楚聿辞一世无忧。 陆飞鸢骤然摇头。 “母亲,我要管。 不单单是为了定国公府和十万温家军。 也为了那些被残害的官员,以及被泼上脏水的父亲。” 长公主指尖猛然一颤。 陆飞鸢的神色太过坚定,甚至带了一往无前的锋锐。 她的话,更是犹如洪钟,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复杂的思绪翻涌,千言万语,只凝聚出三个字: “好孩子。” 陆飞鸢握紧了长公主的手,心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以前看着长公主府,鲜花着锦,何其鼎盛。 现在才知,这等盛景的背后,藏匿着的痛苦、煎熬。 长公主眼眶红透,眼泪已经蓄满,却被她硬生生的压了回去。 “鸢鸢,知道你心智坚定,母亲极为欣慰。 不过有一点,还是要提醒你。 这件事太过危险,一定要准备万全,万不可冲动。” “我明白。” 当年皇上登基没多久,还未彻底坐稳皇位,就敢挥下屠刀。 如今,他手中权势稳固,朝堂上的官员也换了大半。 贸然揭穿此事,便是和皇权作对。 别说是她和楚聿辞,就是再加上长公主府,也抵挡不了皇帝的威势。 那就只能一边努力变强,争取和他分庭抗礼,一边将他的力量削弱,让他无力反抗。 长公主努力的调整好情绪。 “鸢鸢,这件事必须徐徐图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 过往的案子要翻,你和聿辞自己的日子也要过。 不能因为这些事情,毁了你们自己的人生。” 体会到长公主话语间的关切,陆飞鸢认真的点头。 “嗯,儿媳记下了,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我和殿下的生活。” 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 瞧见卫嬷嬷对着自己使眼色,长公主笑着开口: “坐了这么久,这腰都僵了,你陪母亲出去走走吧。” “好啊!” 陆飞鸢扶着长公主的手臂,陪着她出了怡福居。 往外走了几步,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里,府中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下人,怎么今日却这般安静? 长公主带着她往旖霞院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见两只胖乎乎的大老虎跑过来。 脖子上捆着大红花,一见到她,便摇头摆尾,又蹦又跳,踩得地面咚咚作响。 喵喵和咪咪蹦跶了好一会儿,才蹲坐在地上,抬起两只前爪,对着她不断的拜拜。 陆飞鸢睁圆了眼睛。 不是,谁家好人,给两只大老虎穿上了红肚兜啊! 第609章 独特的生辰贺礼。 陆飞鸢一看,便知道这定然是楚聿辞的主意。 瞧着两只蹲坐在地上,前爪搭在一起不断做拜年模样的老虎,心中的沉闷被喜悦压了下去。 突然,她目光略微一顿。 两只老虎带着的红肚兜上似乎还绣了字。 “快乐……生辰……” 陆飞鸢愣怔在了原地。 生辰快乐? 今日是……她出生的日子。 陆飞鸢其实不过生辰。 之前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无法确定出生的日子。 师兄们其实有提议过,将师父捡到她的日子定作生辰。 可师父却没有同意。 她说,生辰不单单是来到这个世上的日子,还是母亲受苦的日子。 虽是孤儿,可也应该感念生恩。 因此,她从没有庆贺过生辰。 不过,师兄们每年都会给她准备生辰礼物,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日,所以师兄们送礼的日子也都不确定。 因为师兄众多,时不时的就能收到礼物,也算是一种惊喜。 如今知道了身世,也知道了她是在冬月初三这日降生。 这些时日忙着处置沐家的事,全然没有注意到生辰的到来,更没有想到,楚聿辞竟然会特意帮她庆祝。 陆飞鸢心中涌起满满的暖意。 难怪今日一大早,他就一直在暗中询问她何时出门? 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没等细究,他便匆匆忙忙地出了府门,说是去国师府劝架。 如今看来,哪里是劝架,分明是在找时间暗中筹备。 陆飞鸢看向长公主。 “母亲,您准备的那些罗裙和首饰……” 前些时日,长公主才帮她裁制过衣衫,许多到现在还没机会往身上穿呢。 原本是不必着急再准备的。 长公主面上带着笑意,走上前来,动手帮陆飞鸢整理了一下衣服。 “鸢鸢,母亲只养过楚聿辞这一个孩子。 他是男孩,自小又有主意,我管的也就少些。 因此,母亲并不知道该如何养女儿。 母亲知道,有云神医在,你必定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可还是觉得应该为你做些什么,弥补温夫人不在缺陷。 女孩子都爱俏,多帮你准备些罗裙收拾,总不会出错的。 你不要嫌弃母亲的法子笨才好。” 陆飞鸢心中被感动填满,眼眶泛起酸涩。 “多谢母亲。” 她怎会嫌弃,反倒觉得无比幸运。 庆幸自己遇到了师父,呵护她长大、教导她成人、传授她学识、教会她立世,与母亲无异。 也庆幸自己遇到了楚聿辞和长公主,有了携手一生的爱人,多了一位对她百般爱护、值得她一生敬重的长辈。 她觉得这一句道谢太过单薄,可心中情绪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长公主却已经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郑重和开心。 “快去瞧瞧,别让聿辞那混小子等着急了。” “嗯。” 陆飞鸢走入院门,而后脚步蓦然停住。 院子里,原本已经落叶的光秃秃的小果树,此时被装扮一新。 不仅重新扎上了绸缎做的绿叶,还结出了小巧精致的果子,散发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陆飞鸢走到苹果树苗旁,弯腰仔细瞧了瞧,不由的勾起唇角。 小苹果竟是糕点做成,穿了线仔细地拴在了树枝上。 她摘下一颗,咬了一口品尝,味道出奇的好。 往里走,一棵棵小果树几乎被压弯了枝条。 房门上,贴了一对寿星公,寿星宫手里拿着对联。 左面写的是岁岁安乐,右面写的是福寿绵长。 这字迹,一看便是楚聿辞的手笔。 她仔细欣赏了一番,这才推开了门。 房间内,楚聿辞一身红衣,身上还系了个红花,站在房间内等候,颇有几分紧张的模样。 陆飞鸢眨了下眼睛,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殿下,你这是……新郎官?” 楚聿辞动了动胸前系着的红花,耳根越发的红了,转过身去,对着陆飞鸢展示后背。 后背上用红纸贴了张封条,封条上写了四个字。 生辰贺礼! 第610章 捆绑、笼子?还是媳妇会玩儿。 陆飞鸢收到过许多礼物,却是第一次这般哭笑不得。 “殿下……你……” 楚聿辞耳根处的红晕,渐渐的朝着脸颊上蔓延。 凤眸染上窘迫,丝毫不见外人面前那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鸢鸢,我想过送银两,但是没有私房钱。 想过送田产铺面,可你又不缺这些。 就连战马,你都有五千匹,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送自己!” 楚聿辞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红花。 “那个,我看最近京城送礼,都流行将其扎在礼物盒子上,所以给自己扎上了一个。” 陆飞鸢走过去,对着那朵红花扯了扯。 楚聿辞想去拉陆飞鸢的手,却被她轻轻拍开。 “别动,既是礼物,自然应该随我摆弄,你怎么能自己动呢?” 楚聿辞原本便红透的耳根,此时更是快滴出血来。 “鸢鸢……”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说话!” 楚聿辞乖巧的闭上了嘴,凤眸中的光芒却格外的闪耀,无声的表达着激动的心绪。 陆飞鸢围绕着楚聿辞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这件礼物究竟合不合心意。 楚聿辞心脏快速的跳动着,一声声宛若擂鼓。 看了一整圈,陆飞鸢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这是我收到的最合心意的礼物。” 楚聿辞眼神中立刻流露出无限的欢喜。 突然,陆飞鸢目光一顿,落在了桌案上。 桌案上摆了一碗长寿面。 那面粗细不一,煮的明显过了火候。 “你做的?” 楚聿辞张口想要回话,又突然想起了陆飞鸢的禁令,只能点点头。 原本他以为做个饭应该很简单,可尝试了许久,做的还是差强人意。 陆飞鸢走过去,坐到桌案边,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面条温度恰好,明显是掐着时间点煮出来的。 没有放任何调味料,她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面做的并不多。 陆飞鸢很快吃完,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楚聿辞开心极了,专注地望着她,凤眸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欢。 他正等着陆飞鸢过来拆礼物,却发现,她竟起身朝门外走去。 楚聿辞微微一愣。 鸢鸢怎么不理他了? 陆飞鸢来到房门口,扭头叮嘱道: “乖乖在房间里等着,哪儿都不许去。” 楚聿辞只好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半个时辰,陆飞鸢才再次折返,还带了个四四方方的笼子过来。 楚聿辞有些震惊。 捆绑、笼子? 还是媳妇会玩儿。 突然,他看到笼子里竟然装了东西,定睛细瞧,眉心紧蹙: 沐嫣然? 陆飞鸢吩咐抬笼子的护卫。 “放在门口就行,不必抬到房间里,脏了我的地方。” 沐嫣然已经在街上乞讨了三日。 这三天时间,竟是比三年还要煎熬。 天气寒冷,她却衣衫褴褛。 好不容易找了个避风的墙角,却被其他乞丐毫不留情地踹出来。 最主要的还是饥饿。 大街上人来人往,经过的人除了吐她一口唾沫,不会施舍一点食物。 唯独沐婉婉,会在夜晚无人的时候,给她灌下一点米汤,也仅能保证她苟延残喘,完全没办法填饱肚子。 刚才她饿晕在了街头,直到笼子落地,才再次醒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还能见到陆飞鸢和楚聿辞。 她努力的往笼子边缘爬了爬。 “陆……不,宸王妃,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