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物种玩家》 第505章 世界变天 手术进行中…… 没有助手,只有远程会诊的启动程序在随时待命。 负责紧急处理的医务团队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撤出手术室,将浑身插满管子的忌铭交由华国最具权威的超物种医疗专家“某特派长老”亲自主刀,完成性命攸关的手术环节。 换上绿褂的姜潜站在手术台前,灵视聚焦于忌铭迥异扭曲的能量结构投影,内心唏嘘。 跨过天劫这道鸿沟后,视“无”的能力水涨船高,六态概念体的能量结构在姜潜眼中一览无余,不存在任何盲点。 在姜潜看来,以忌铭第六态的恐怖恢复力,如果不是受限于能量结构的断裂,这点外伤早就自愈了…… 不过对当下的忌铭来说,最致命的,恰恰就是能量结构的折损。 姜潜凝神注目,双手十指毒牙伸张,沿着绷带缝隙嵌入肌体,磅礴的诡异能量储备井然有序地通过毒牙,介入忌铭的能量通路。 “变化”迅速自能量结构投影中反馈出来: 他注入的外力被“第三方”掠夺了! 攀附于忌铭能量结构中、相对完好的倒锥体能量结构,正在对断裂的主结构蚕食鲸吞!试图取而代之。 熟悉的戏码,看来想擦边超物种世界规则的家伙不少啊……一张情绪莫测的阴翳面孔出现在姜潜脑海。 同时,他联想起刚刚结束的远程会诊中,白虎尊者的管家老狄和逐鹤院长对忌铭“病情”的阐释。 作为掠食者家族至尊的亲信,老狄对掠食者家的王牌战将自然是知根知底,而逐鹤院长则是国内超物种异变领域的老泰斗了,当年忌铭出事时他是主治。 可以说,忌铭的能量结构问题在高层之间早就不是秘密。 事情要从多年前说起,当时忌铭从第三态晋升四态权贵,在晋升副本中遭到灰烬组织陷害,被毁灭神君的分魂“上了身”,并因此失明,甚至险些殒命。 当时的忌铭硬抗毁灭的折辱,趁兽王阶段的隔离时间,利用三方博弈的契机,竟做到与兽王狮鹫联手压制住了毁灭的分魂! 这个过程必然相当凶险。 以至于忌铭本人也很难描述具体……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当前来辅助晋升的高位权贵赶到时,忌铭已经处于“异常状态”。 最终的结果,忌铭未能成功将兽王纳入意识空间,但他的兽王以另一种畸形的方式保留了下来,与他的本体合二为一了…… 如姜潜所见,两个纠缠共生的能量结构就是忌铭和兽王狮鹫共享的力量根基。倒锥体以第三态为起点,直延伸到了第六态! 而“扩容”后的能量结构,很可能就是忌铭在同等级竞争中常常处于压倒性优势的根源。 由于狮鹫兽王的能量结构是以倒锥体的形态与忌铭的能量结构融合,使能量结构的横截面积逆等级扩张!因此,这种优势只会愈演愈烈,随着忌铭进化等级的提升,扩容的效果越来越显著。 代价是他的异变风险也将显著攀升,需要时刻谨防自身的失控。 “嘶,你这波不亏啊……” 只要没异变,这种1+1的能量结构组合将永远稳压同等级对手一头!而且是进化等级越高,效果越恐怖! 况且,忌铭在晋升权贵以前就是战斗天赋异禀的狠角色,扩容后的能量结构令他的战力如虎添翼,是最难缠的敌人,也是绝对可靠的队友。 姜潜瞥一眼心电血压检测仪,继续构思手术方案: 我可以修缮他的能量结构,使他更易于掌控狮鹫兽王,保持更安全的共生状态;甚至再激进点,直接把狮鹫兽王的能量结构编织进忌铭的能量结构中,使狮鹫彻底丧失主动权…… 如此一来,这次主结构的断裂反倒成了一种契机,更便于推倒重建。 他决定救活忌铭。 当初产生迟疑,考虑的是忌铭的六态概念力「心之眼」,决定救忌铭,为的也是他的「心之眼」! 灰烬的老底还未完全揭开,要对付诡诈的赴冥,光靠永夜重明的「明辨」是不够的,他需要「心之眼」的双重保障。 这个想法在姜潜脑中停留了几秒。 接着,他启动远程会议,将可操作方案共识给了狄管家和逐鹤院长,在得到两位权威的支持后,便正式开始手术。 这场手术持续了数小时,从深夜到黎明,再到天大亮。 宣布手术结果时,远程会议那头振奋的欢呼和东非晌午的骄阳一样热烈。 让姜潜忍不住唏嘘:几个老家伙一点也不稳健,真是没见过世面…… 解决完忌铭的问题,姜潜直奔下一场手术。 独钓寒江,作为守序官方潜伏在灰烬的暗子,暴露身份后仍能成功脱离虎口对国内守序而言意义非凡。 当然,独钓寒江对姜潜而言还意味着另一重关系:他的生物学兄长。 在「心魔低语」的真相轰炸中,姜潜一度迷失了自己,经过极度痛苦的挣扎,他最终拨云见日,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他既是“死去”的云濯,也是“重生”后的姜潜。 这本就不是一道单项选择题。 姜潜拒绝被简单定义。 能定义他的,绝不应是某个名讳,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评价,能定义他是谁的应该是他自己! 所以他选择既接纳云濯的身份,也保留姜潜的身份、经历和关系。哪怕他不是真正的那个姜潜,但这些与他交集的关系,都是真实不虚的。 就算是恶劣的关系,也是真实不虚的。 比如手术台上重度昏迷的兄弟。 姜扬的情况同样刻不容缓,异变者的反噬严重可能致死。 但幸运的是,比起忌铭的双结构调整,常规能量结构的异变治愈手术就要容易多了。当然,“容易”仅针对姜潜而言,对其他无法直接窥见能量结构投影的人来说,这依然是不可想象的超常规操作。 手术室内全然静默,异变治愈专家正在分秒必争。 手术室外,除了少数几个姜潜的亲信,几乎所有事件相关人都在猜测里面那位神秘专家的身份: 华国守序秘密特派的长老,捣毁灰烬毁灭性法阵的关键人物,还是缉拿灰烬重犯的主力!这样一位居功甚伟的官方大佬,居然同时是异变治愈这种高精尖领域的权威?! 强,实在是太强了。 如此逆天的人物设定,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当然,也不乏有人隐隐猜到了真相,只是不太敢信。 异变治愈领域确实有一位年轻的专家,而且是异变治愈技术的开拓者、引领者!他就是——传言已被华国守序驱逐出境的“潜龙勿用”。 …… 当姜潜完成手术,再一次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东非大陆已是暮色将至。 而在这一夜一日的交替之间,外面的世界已发生剧变! 非洲草原的异象,灰烬升神仪式的灾难性影响,这一次没能瞒住大多数人的耳目。 尼拉贡戈火山异常喷发、草原生灵的批量死亡、东非裂谷带酷似战争炮火的动荡,一系列集中爆发的异象迅速通过不同的目击者在社交网络疯传。 当时,非洲守序联盟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毁灭性法阵尚未破除,大战还在持续,不断有战损、牺牲的消息传来,根本无暇顾及发酵的网络传言…… 就这样错失了阻断传播源头的最佳窗口期。 于是,位于不同时区的各国网友相继响应,在世界范围内盛传“真实”消息的同时,很多人也将自己经历过或听说过的异常事件联系起来,进行大肆渲染,直接引爆各国的社交网络! 现在,各国守序官方都在试图扑灭这场包裹着“真实面孔”的八卦之火…… 但野火已成燎原之势,以非洲大陆为核心,迅速朝欧亚大陆、隔海相望的南北美洲大陆蔓延。 …… 第506章 温晗失踪 传奇书信中描述的内容在姜潜脑海里徐徐展开,隐于青山的临渊寨在夜幕中燃起战火。 只不过,这次的战火并非因少年而起。 一道身影立于远山之巅,长风衣融于夜幕,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他刚毅如刻的面容此刻冷酷肃杀,如死神驾临。 那个熟悉的、极具男性魅力的嗓音魔咒般响起: “我知道,世界之大,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山野村落的存在。” “但我不能留下弱点。” “如果它注定会成为我的软肋,那就由我……亲手……” …… “!” 姜潜霍然睁开眼。 视线重新聚焦,收敛在不远处的白色立柜……同时,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眼前只是一间布设简洁的休息室。 面积不大,五脏俱全,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些塑封食品。 这时,被他枕在背后的百变吞精兽轻哼一声,抖抖毛茸茸的脑袋,蜷了蜷后腿,继续埋头酣睡。 原来是梦……姜潜想起来了,昨天完成两场手术后,他就被前来接洽的人员安排在这个房间休息,一觉睡到了现在。 起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目光看向门口的挂钟: 当地时间凌晨5点。 他睡得已经够久。 “真是夜长梦多……”姜潜自嘲一声。 料想在这段时间里,永夜重明已经去安排灰烬重犯的押运和审理,大战刚刚告捷,很多事需要从长计议;自己跃升六态神职的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回国内。 沉默半晌,他从道具储物柜里取出探秘笔记,翻开扉页,取出两张活页笔记纸打开来查看。 笔记纸阅后即焚,在姜潜两指间化为灰烟。 共两条私信。 一条是小龙女发来的,告知他特遣行动部的核心成员已齐聚东非,正在东非守序联盟管辖范围内的落脚点,随时听候调遣。 另一条来自于蓝君贤,话语简洁地告知他,国内对灰烬组织的清剿行动已告捷,并询问了他和忌铭的安危。 可见大局已定。 没过多久,更详细的情报就速递过来了。 永夜重明瑰丽的重瞳出现在狭窄的盥洗室,通过镜面,和正在洗漱的姜潜进行了情报的同步: 在东非行动开始不久,国内便同步对灰烬组织南北两派的总舵发起了清缴行动。 由羽族、树族联手抓捕了北派灰烬的虚无神君,熊族、犬族联合远古部族共同围袭了妄图向北部边疆逃遁的暴虐神君。 忙于筹备升神仪式的南派灰烬,由虫族、鳞族、深海一族联合清缴,但藏得最深的南派贪欲神君并未落网…… 而南派灰烬的另一位掌舵人毁灭老贼,则是在东非战场被捕。 总体而言,讨伐灰烬组织的代价是巨大的,据说有多位长老负伤,地区方面险些发生不可控事件。 但战绩也是卓著的:多地区跨国联动围剿之下,灰烬的有生力量被肃清了大半。 除了尚未落网的贪欲神君,灰烬的主力已尽数折损,残兵败将更加不成气候,至此,恶名远播的灰烬组织已渐油尽灯枯。 “赴冥和毁灭将在三日后由我和狄长老全程押送回国,十族至尊将亲临督察审理。” 望着即将洗漱完毕的姜潜,永夜重明总结陈词道: “有关你的境界跃升,我已向总部汇报过。这次事件结束后,十族至尊必将召见你,做好准备吧。” 这算是一种坦诚的忠告。 可见,永夜重明并不相信姜潜对于恶魔分身缉拿两大神职重犯的解释。 但她也不想在当下深究此事。很显然,姜潜的实力在她之上,且不久前还救过她的命。 “好,我知道了。”姜潜表示听懂。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顺口问道:“仪式现场的那位前羽族权贵,也是由你押送回国吗?” 刚刚永夜重明并没有提及这个人物。 按理说,她不应有这种遗漏。 果然,永夜重明沉吟一声,良久才道:“她死了,今早已被羽族的金长老接走。” “死了?”姜潜微微皱眉。这个时间点,死得未免太蹊跷。 “别多想,她是服毒而亡,就发生在从尼拉贡戈山返回驻扎地前后。是我们的人大意了。” “那也没必要这么急着来接人吧?还是金长老亲自前来。” “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永夜重明轻叹一声,以她独有的空灵悠远的嗓音继续说道:“真真的真,是羽族宗脉嫡女,当今羽族掌门人金奕辰的表姐。” “哦。既然是这么敏感的身份,又何必来做卧底呢?” 疑点更多了。 姜潜可不相信这位名门嫡女甘做卧底是为了使命和大义,否则她也不会被灰烬腐化得如此彻底。 永夜重明叹息一声,道:“你听说过羽族的明暗双牌吗?” 姜潜神情微顿,继而恢复如常。 坦言道:“听说过,但都是些未经证实的传闻。” 于是他把从鹿梵倪那听来的、有关羽族宗脉与支脉明暗伴生的传闻复述了一遍。 简单来说,他所知道的也就是羽族分为宗脉、支脉两个部分。宗脉是家主的嫡系,领导者便是持有「朱雀」身份牌的羽族掌门人,在明;支脉是为维护宗脉利益而招募的精英,身份神秘,数量未知,在暗,其领导者持有「凤凰」身份牌,仅听命于家主的宣召。 “你只说对了一半。” 永夜重明接着姜潜的话继续道: “的确,羽族信奉阴阳相生之道,这些年一直在实行明暗双牌传承机制,明牌「朱雀」由嫡子继承,而暗牌「凤凰」……却并非是由完全无关的族外之人掌管。羽族的暗牌一直是由天赋极高的嫡女来继承。” “不是嫡女,不足以赋予信任,而如果天赋不够,则很难掌控「凤凰」身份牌的力量,也就失去了传承的意义。而真真的真,曾经被族中长辈甄选为暗牌传承者。只可惜,这孩子生性倔强,不甘忍受身为暗牌的诸多苛刻要求,因此被家族雪藏,送入了官方任职。” “结果,命运弄人……” 说罢,永夜重明深叹一声。 而姜潜则同样陷入凝思:羽族暗牌,必须是由天赋极高的嫡女继承? 姐姐是羽族暗牌的持有者,那岂不是说,姐姐就是羽族嫡女…… 可羽族的嫡女为何又会流落到孤儿院,最终还被温晗辗转接回了姜家呢? 这个问题目前仍然无解。 比起这个,还有个问题让姜潜很是在意: “是什么苛刻要求,让羽族宗脉嫡女宁愿选择去邪恶组织当卧底都不肯屈就?” 永夜重明沉默了片刻,说道:“我非羽族中人,不了解羽族内部的规矩。” 懂了,更深入的不便多聊……姜潜见好就收,没再多问。 …… 在盥洗室送走永夜重明后,姜潜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坐到桌边吃起了简便的早餐,脑中则回顾着这次东非行动的前后经历。 尤其是二刷「心魔低语」和天劫的经历,现在想起来,仍是一阵阵头皮发麻。 自从恢复了情致后,他的情绪情感比从前丰富敏感了许多。 很多令他陌生的情绪时不时纷至沓来,他需要花更多精力去约束它们,避免陷入无意义的消耗。 但即便如此,还是难免受其所扰,为其所动。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就比如,刚刚听到永夜重明说,国内行动中有多位长老负伤,他的内心立刻升起一阵担忧,想到的是姐姐会不会有事。 再比如,当得知真真的真宁愿做暗子,也不肯接受暗牌的传承,他的内心会产生不安。 姜潜放下速食品的包装袋,不由得从道具储物柜取出人情面具。 轻薄细软的面皮摊开在手掌上,没有表情,没有温度。 如果持续高频使用这张面具,他将再次以另一种形式失去情致,变得真正冷漠无情…… 姜潜沉默地凝注着这件道具,直至永夜重明瑰丽的重瞳再次浮现在茶桌的玻璃板上! “出事了。” 永夜重明言简意赅道:“西欧多地出现动乱,巴黎分站数名同事同时失联,需要特遣行动部驰援……” 她的话还没说完,“暴乱”和“巴黎分站”两个关键词立刻在姜潜脑中锁定了一个名字:温晗! 姜潜的“生物学母亲”温晗也在巴黎! 由巴黎分站的同事秘密保护着…… 第507章 “神”的名讳 姜潜的预感直接命中靶心。 专机上,他仔细阅读了巴黎分站发来的援助申请,方知人员失踪的诱因: 动乱是当地工人罢工游行升级的结果,结合近日世界范围内盛传的“异常灾难”,恐慌情绪促发了普通民众的应激反应乃至暴力冲动,造成了多点治安问题。 其中,就涉及到一起游行工人与当地某宗教组织之间的暴力冲突,连锁引发了周边多个区域的动乱。 而在此期间,“某位”受官方保护的重要人物突然失踪。 负责监护工作的官方人员立刻上报,并很快组成一支高等级编队执行调查任务。然而蹊跷的是,他们在进入指定区域后,同样很快与分站失去联系! 分站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才立刻向特遣行动部请求援助。 而最初失踪的那位重要人物,就是姜潜的母亲温晗。 材料中还附带了引发暴乱冲突的工会、宗教组织的信息。 目前,当地守序已经介入双方的冲突,冲突局面得到缓解,但失踪人员依旧杳无音讯。 当地守序的解释是:事件正在调查中,一有消息就会及时同步…… 但几个小时过去了,仍是毫无进展。 “看来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姜潜放下资料,看向机窗外的云层。 “不会有事的。” 小龙女的手轻轻搭在姜潜肩头,安慰道:“斯文长老今日已经抵达巴黎分站,以他的情报能力,我们一定能尽快找到阿姨的。” 姜潜侧目看向她。 在特遣行动部,小龙女是为数不多知晓温晗身份的人。 国外行动这一年来,他们数次搭档配合,彼此信任,两人的默契程度就像是与生俱来!当时姜潜并不清楚这份“默契”究竟源于何处,现在他明白了,是源自血缘。 小龙女是云中烁的女儿,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种发现是如此奇妙,你身边值得信赖的伙伴忽然成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小龙女用笑容掩饰情愫的起伏。 很少有男人敢于这样毫无顾忌地直视着她。 “我在想,你说的很有道理,”姜潜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既然斯文长老都亲自出马了,事情当然会妥善解决。” 说完,他继续望着窗外,思考着落地后的行动。 沉默片刻,小龙女忽然道:“我还记得你上次说过的‘沸点’理论。” 沸点理论……姜潜想起来了,上次也是在飞机上,两人就着人类对超物种能力者的“视而不见”有过一次深入探讨。 就像“屋子里的大象”,人们的视野被自身的傲慢障碍了,他们把一切“异常”单纯归结为天灾人祸,而不去考虑更离奇的可能。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相信存在于自身经验中的事物,而选择对真正的“异常”视而不见。 但这种幻象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彻底破碎! 当大变局来临时,世界将呈现出它真实而又残酷的一面,毫无准备的人们将面临难以承受的代价。 只见小龙女脸上保持着笑容,眼里却噙着一抹忧郁: “人类恐怕马上就要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他们并非自己想象中的万物之灵,而是……随时可能被鱼肉的对象。” “鱼肉?你还是太乐观了……” 纵使恢复了情致,姜潜依旧言辞犀利:“大象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踩死了蝼蚁。” …… 飞机落地,任务迅速交接。 暗夜一族的斯文长老带来了神职道具“夜猎罗盘”,可在夜晚期间,根据目标人物的DNA进行实时追踪。 在夜猎罗盘发挥作用前,特遣行动组便根据巴黎分站对温晗的监护记录,提前展开了实地调查。 第一个调查地点,就是温晗的住处。 定居法国的这些年,温晗的住所换过不止一次,最近两年则是稳定居住在巴黎5区东南方向的沿河住宅区;而发生游行暴乱的地点刚好是在相邻的外围13区、塞纳河附近。 分站同事根据温晗的日常生活规律推测,她很可能是在河边散步时,被偶然卷入了乱象。 也就是说,温晗的失踪很可能是偶发事件。 毕竟,温晗作为自由艺术家,生活圈子相对单纯,本身又非超物种身份,基本可以排除仇家陷害的可能。 但后续介入调查的同事都是持牌者身份,他们的行动很可能引发了其他可疑人或可疑群体的应激连锁反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比起温晗,那些随后失踪的分站同事反而更像是遇到了大麻烦。 然而这并不能使姜潜放松警惕。 他迅速携小龙女、谛听万界抵达温晗的住所,亲自一探究竟。 当然,这也是他多年来首次靠近“母亲”的生活。 温晗居住的是一栋双层公寓,楼下附带了个小花园,丛生的野草中零星种植着几簇鸢尾花,生长得很随意,却不显寂寥。 公寓一层是标准的一体式厨房餐厅、客厅和储物间,二层分布着卧室、卫浴和被改造成画室的起居室。 整体装修风格简约别致,房间内保持着温晗失踪前的状态,干净整洁,可见主人拥有很好的卫生习惯……除了她的画室。 艺术家的工作间似乎总是和“干净整洁”这四个字保持着距离。 比起其他房间,温晗的画室内充斥着各种色彩,从明艳到黯淡,从夸张到均衡,极尽视觉冲击。 在姜潜的印象里,温晗的画风是出现过颠覆性的转变的,大概就是他十二岁出事那年以后…… 她一改曾经的写实风格,开始开创性地尝试各种更具冲击力的线条和撞色,就像从现实去向了虚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姜潜静静站在画室中,目光缓缓扫过墙上、地上、画架上摆放的画作,成本或半成品,内心充斥着不可描述的复杂滋味。 画作中的常客是一个瘦小腼腆的男孩儿。 在温晗的画笔下,男孩儿或笑,或哭,或跑,或闹……每个动作、表情乃至神韵细节,都被描绘得细腻灵动,栩栩如生。无论是在何等梦幻的画卷背景中,男孩儿始终是真实而鲜活的! 童真的眼睛里折射出对这个世界的强烈好奇和善意…… 那个男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少年时的姜潜。 这时,小龙女默默来到他身边,望着满屋中的画作沉默半晌,低声感叹道:“她一定很爱她的儿子。” 姜潜从她的口吻中听到了某种羡慕之情。 但此刻的他却非常清楚,这些画作中呈现的男孩儿,每一个,都与他无关。 “是啊,”姜潜笑了笑,“她很爱她的儿子。” …… 就在两人说话时,在监听周边区域的鸿鹄于飞传来消息:从附近方圆十里区域居民的私密闲聊中得知,温晗,竟然是近日被发展加入事发宗教的新教徒! 而且温晗并不是附近一带唯一的失踪人员,很多住在附近的信徒也在当日那场骚乱中失联,包括一些上了年纪的独居者。 这是交接文件中未曾涉及的信息。 文件中,就连对该教派背景的叙述也很简略:一个不入流的小教派,信徒大多是居住在巴黎南部12到15区的独身人士。 “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龙女目光转冷: “的确,能把一个四态权贵带队的调查组不声不响地吞掉,对方的实力至少是巅峰权贵。” “不打紧!我们这个组可是人均巅峰权贵,”谛听万界笑着看向姜潜,“甚至还有一位新晋神职坐镇!” 远古部族中人向来崇尚强者,虽然有时过于耿直,但大大降低了团队内的沟通成本。 几人在这个方向上继续监听调查,终于在傍晚时分锁定了几个可能窝藏失踪人员的地点。 恰在此时,斯文长老的夜猎罗盘也指出了目标人物(温晗)的所在位置,刚好指向特遣行动组圈定的一个区域。 于是,姜潜从斯文长老手中接过夜猎罗盘,依据罗盘的指向率众前往! 夜晚的巴黎,将浪漫之都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姜潜却无暇赏析。 他眼里只有夜猎罗盘的指针所向,凌云驰骋之际,如城市上空划过的流星。 今日的巴黎难得无风无雨。 一路畅行。 最终,特遣小队来到东南郊工业区,停在了一间小型食品加工厂附近。 谛听万界再一次通过极限窃听,迅速确认了工厂内部人员的分布和数量,包括超物种能力者的位置等。 与此同时,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姜潜的灵视视野内—— 温晗,正穿着厂内工人的制服,与一众同样身着工作服的男男女女虔诚地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面无表情地念叨着什么: “Le dieu hors du ciel……Le dieu hors du ciel……” 她被精神操控了……姜潜深吸了一口气:“这里面!” 随着这一声令下,人均五态巅峰的特遣行动组即刻展开暴风突袭! 晴空乌云骤聚,雷霆席卷着波涛顷刻碾压,从敞开的工厂顶部倾泻而入,透过每一道阻隔的缝隙侵略其内部,杀人于无形。 寂静的郊外依旧寂静,唯有大自然的力量在喧嚣、躁动! 以其浑厚的伟力,震慑着愚昧渺小的生灵…… 从巴黎分站常驻同事们的视角来看,特遣行动组完全控制住加工厂所花费的时间“不足五分钟”! 当及时通讯再次接通,里面传来姜潜的声音时,所有在场的分站同事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兵贵神速! “1号目标人物找到了,外围的同事可以进入营救。” 姜潜的声音冷静平和: “坏消息是:失踪的小队不在现场。” 接听的分站同事当即愣住,笑容凝固在脸上! 人没有找到,通常意味着一件事:死亡。 却听姜潜继续说道:“好消息是:夜猎罗盘还在转动,我们会继续追踪目标。” “……辛苦了!有劳长老!” 分站同事再度振奋!神职长老的亲临,带给了他们满满的安全感。 结束通话后,姜潜看向被聚拢在厂房中尚未恢复意识的普通民众,发动了精神赦免力——大赦! 精神操控术瞬间解除,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般茫然四顾。 这时,小龙女登上高台,吸引众人注目的同时,用流利的法语安抚众人。按照事先编排好的“剧本”,她自称官方调查员,将该起事件归结为诱拐案件。 姜潜隔着人群,与母亲温晗遥遥相望…… 大梦初醒的温晗形容憔悴,目光依旧茫然而困惑,姜潜并不确定她是否认出了自己。 他没有继续待在原地,而是转身去向隔壁的库房。 黑暗中,处于四态·完全体状态的教派领袖被谛听万界摁在地上,哪怕东窗事发,鸡嘴里仍在念念叨叨不停…… “真是的,如果让外面的人看到他们所敬仰的教派领袖竟然是只高卢鸡,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谛听万界边调侃,边抬脚踹向俘虏。 对方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尖锐的鸡嘴里依旧念念有词,经久不息。 “你在说什么?”姜潜朝他走近。 强大的威压一度令高卢鸡浑身抽搐,眼白上翻—— “Le dieu hors du ciel……le dieu gang la mei duo!” “说人话!” 谛听万界抬脚要踹,被姜潜的手势制止:“等等。” …… “他在呼唤神的名字。” 第508章 还有高手 “Le dieu hors du ciel……le dieu gang la mei duo……” 姜潜的第二外语修的刚好是法语。 虽然水平一般,但他还是凭借敏锐的洞察力抓住了宗教领袖和被蛊惑者们念诵内容的差异,并复述了出来。 谛听万界迅速调出翻译软件录入。 前一句的译文为:天堂之外的上帝。 而后一句中的“gang la mei duo”却显示无法识别,说明这并非法语单词。 便听姜潜说道:“你听‘gang la mei duo’这个读音,就像是直接音译了藏语中的‘冈拉梅朵’,意思是‘雪山上的花朵’,通常被理解为‘雪莲花’。也有人把‘冈拉梅朵’作为子女的名字,寓意是像雪莲花一样坚韧而美好。” “啊?”谛听万界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流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学霸真是恐怖啊,你连这种小众知识都知道!” 他就算脑洞再大,也想象不出法语和藏语之间能擦出火花啊! 但姜潜的反应却很平静。 他上前一步,捏着“高卢鸡”的衣领顺势将其提溜起来:“我确定没有听错,你上头的人是谁,蛊惑普通人有什么目的?” 可怜的“高卢鸡”挣扎着张了张嘴,流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 姜潜目光一凝,指尖毒牙伸张,刺入“高卢鸡”的静脉,另一手划开对方的教袍,便看到一枝鸢尾花正从“高卢鸡”的腰间探出…… “入侵者!” 他当即斩断花径,将鸢尾连根拔出,血汁飞溅中,“高卢鸡”狂咳嗽了几口黑血! 命是保住了,但是不多。 “咳、咳咳!” 姜潜闻声转头,只见谛听万界双手掐着喉咙,脸色通红,如窒息般痛苦。 还有高手…… 他迅速将半死不活的“高卢鸡”收入四格橱窗,顺势跃近谛听万界,给对方来了一“针”,然后头也不回地掠向隔壁! “呼……多谢!”谛听万界得以喘息,立刻吞服避毒药物,启动道具,应对周边的毒素入侵。 此时姜潜已经折返回厂房,但见所有人正被深蓝色水体包裹着,牢牢护持在内! 而施展防御的小龙女,此时正朱唇抿紧,面色凝重,似在忍耐强烈不适…… 直至她感知到姜潜的靠近。 背后某处传来熟悉的刺痛感,与此同时,体内血液翻涌!她知道那是潜龙勿用在助她分解体内的“毒”。 短暂的眩晕后,小龙女的状态迅速恢复。 下一秒,眼前人影忽闪,潜龙勿用已没入蓝色水体。 …… 温晗感到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沉重。 印象中,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静修,学着同修们的样子虔诚念诵着教派领袖传授的诗文。 原本她是不信这些的,无奈事实胜于雄辩。 每次她念诵这段诗文,亦或是聆听同修们念诵,都会有种身心被洗涤的轻松畅快……好像能让她暂时忘掉心事,进入一种无他无我的境界。 仿佛自己的灵魂忽然超脱了世界之外,看任何事物都变得无限渺小…… 最后,连“自己”都变得渺小。 而那些持续困扰着她的心事,似乎就更微不足道了…… “Le dieu hors du ciel……” 天外之神会救赎受苦的灵魂。 哪怕她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安宁——只要停止念诵,一切都将恢复原貌,什么也不会改变。 她对此已有觉悟。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这份觉悟,一阵如同信号碰撞的盲音在脑海中轰响! 接着,她霍然清醒,怔怔注视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以及和她一样茫然无措的众人…… 我这是在哪儿? 温晗的脑海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视线尽头的一道身影迅速抓取了她的全部注意! 眼鼻一阵酸涩,那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 她怔怔望着那个方向,渐渐恢复理智。 小龙女的说话声进入听觉,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异常事件”,但她对此并不慌张。因为更糟糕的状况她都已经经历过了。 可是,刚刚看到的人…… 现场每个“受害者”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小龙女的解释和安抚,人们或惊叹后怕,或默默流泪,只有温晗仍旧神思恍惚,脑海中往事翻飞,让她感到悲伤,无力…… 最终,她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上。 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竟自盛开着一朵娇艳的鸢尾花…… 紫色的花瓣朝她的方向张开,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不好,有入侵者!” 与此同时,众目所归的小龙女发出预警! 接着,身旁的人纷纷软倒,众人发出惊恐的呼叫,但更多的人甚至来不及叫喊就被扑面而来的水体包裹! 温晗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瀑布般袭来的水体将自己“裹住”,在这密闭的水体空间中,一条小型鲨鱼倏然蹿出!一口咬住温晗身前的那朵盛放的鸢尾花,又复回游入水体,转瞬消失。 那是小龙女发动了清除毒物的手段。 可温晗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刚刚从精神操控的桎梏中得以解脱,便再次遭遇二次“伤害”,其身心承受力可谓当场被推到极限! 她蜷缩在密封的水体空间中,心率和血压骤升,呼吸都变得困难…… 凌乱的喘息声中,她截至目前的人生如走马灯般自脑海中晃过: 童年不幸,父母早亡;最信任的丈夫对她隐瞒身份十余年,到最后也没能好好告别;最偏爱的小儿子年幼遇难;如今的自己,已家无可归…… 温晗很后悔当年说过的狠话,直到最后也不原谅丈夫的选择,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弥补。 更加后悔的是自己沉浸在悔恨和悲伤中,连作为一个母亲的义务都没有尽到…… 对姜扬、姜潜,都是。 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一个是别人托付给她的孩子。 遗憾的是她都没能照顾好…… 冰冷的水体在周遭震荡,轻而易举地浸湿了温晗的衣服。 她打了个寒噤,却在这不经意间,透过半透明的液体目睹到不可思议的异象: 漫空飘散的鸢尾花落入水体,肉眼可见的盛放过程中,娇艳的花瓣迅速蜕变成伸展着尖刺的利爪,朝每个被水体保护着的普通人类侵袭! 与此同时,分布在水体中的鲨鱼群迅速朝刺爪扑去!两者在水中激烈厮杀,瞬间将震荡的水体染得一片血色…… 温晗的双眸逐渐睁大,她眼睁睁看着数条凶狠的鲨鱼被刺爪撕碎!战圈扩大,染血的刺爪转瞬便朝人类的方向扑来!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但数条紫红色刺爪已直逼眼前—— “啊~!” 温晗尖叫失声,紧闭双眼别过脸颊,以一个普通人类的本能反应逃避着当下的恐怖。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但伤害,却迟迟没有到来。 一副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肩背,稳固住她随时失衡的重心。 黑暗中,她听到剧烈的波涛震荡声! 仿佛水流炸裂,瀑布倾洒…… 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竟似没有一滴水溅落在她的身上。 接着,那揽住自己的臂膀缓缓松开,让她的身体恢复了自由。 …… “没事了。” 年轻男人从容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有几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就像刚刚那匆匆一瞥的背影,真像她此生最深爱的那个男人。 伴着仍旧急促的喘息,温晗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视线从低垂渐渐向上,轻易寻见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挺拔精壮的身形,整洁干练的装束……当她看到对方熟悉的侧脸时,心脏仿佛漏跳了节奏! 温晗屏住呼吸,大睁着眼眸,凝注着正目视侧前方的姜潜,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第509章 龙类身份牌是你的原罪 映入温晗眼中的侧脸轮廓冷峻,目光如炬,哪怕他看上去那么年轻,却能带给人充分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他的样貌和声音,太像她念念不忘的人! 雪松……温晗心中默念,泪水模糊了视线,顺着脸庞滑落。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寂静的郊园小亭,那是她与姜雪松初次相遇的地方…… 当时还是实习生的她架着画板在亭中采风,描绘远山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习作售卖给感兴趣的游客。 那天,骑行到此的姜雪松在她身前停下,盯着她的一幅习作看得入了迷:“画得真好啊,笔触比照片上还要细腻。” 年轻的姜雪松蹲下身,双眼不离画卷,带着由衷的感叹沉吟了许久,终于意识到年轻美貌的画师也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掏出钱包:“这幅画多少钱,我可以买下来吗?” 温晗却摇头,收起他看中的那幅画。 姜雪松脸上出现一瞬的失望,但他还是笑着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谁料,温晗却将已经包好的画,直接递给了他—— “送给你!” 人生难得逢知己。 能将自己的画作赠予懂得欣赏的人,是温晗的乐趣。 两人的缘分也从此开始,不知不觉间,已纠缠至今。 温晗的目光始终凝注在姜潜脸上。 此时,她已经辨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阿潜……” 姜潜的视线移转,看向温晗的同时低声说道:“先别出声。” 温晗这才意识到,危机还尚未解除。 她看向姜潜先前的目光落点,那是厂房堆放杂物的空地,什么人也没有……但她明白,那儿一定存在着什么,是能够威胁所有人生命的存在! 温晗再度将视线收回到姜潜身上。 她确信,这个“儿子”已经和姜雪松走上了同样的道路,成了远超普通人世界观的异类…… 此时,小龙女、谛听万界等人已经聚拢在姜潜周围,形成了以姜潜为核心的防御方阵,蓄势待发。 温晗是所有普通人类中唯一意识保持清醒的一个。 其他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都在刚才的变故中暂时失去了意识。 如果温晗拥有和姜潜同样的视野,她就会惊悚地看到,每个昏睡中的普通人肩头、背后都附着着一个诡异不成型的“活物”,正是它们的存在,令昏睡中的人无法清醒。 当然,这对所有人而言也并非坏事,至少他们不用看到人生中更为惊悚离奇的场面。 “拟态道具。” 姜潜的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同时也令特遣骨干们倒吸一口冷气! 能够困住五态巅峰持牌者的拟态道具,其等级层次、功能强度恐怕要在神职以上。 神职层面的博弈,五态权贵都很难全身而退,更不要说他们现在还带着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保不住了……小龙女望着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们。 接下来将有一场恶战,不在计划之内,就连他们这些五态巅峰的权贵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就在这时,略带磁性的女性嗓音在空旷的厂房上空中响起: “挺机灵的嘛,这么快就能分辨出拟态道具的场域……” 虽未见其人,但仍能透过她轻松慵懒的口吻,想象到一位衣着精致举止优雅的巴黎丽人,头戴宽沿礼帽,身穿高定小香风,手上佩戴着大颗的七彩宝石戒指。 她略带笑意地踱步而来,一个笑容足可颠倒众生,一个眼神便要取人性命。 “魔窟祭司,彩虹女神?!” 最擅听音辨识身份的谛听万界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先前见到的“鸢尾花”意味着什么。 号称“神域”的魔窟组织,有位特立独行的女祭司,所持身份牌便是「鸢尾花」! 无奈鸢尾又是法国的特产,当地大街小巷到处都能见到这种植物,根本不足为奇!所以他才没立刻将其与北欧魔窟组织联想起来…… 可话说回来,魔窟和眼下这小门小户的宗教组织又是什么关系? 魔窟祭司“彩虹女神”又何故出现在此? “彩虹女神,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这个教派是魔窟的拥趸?”小龙女直接发问。 空中传来一声轻笑:“区区一个地方教派,还不足以劳我跑这一趟。” 接着,她的注意力又放回到姜潜身上: “我只是好奇,凭一己之力破坏世界秩序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哦,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朋友。” 小朋友吗……姜潜笑了:“破坏世界秩序是要从何说起?” “你还没没意识到吗?” 女祭司收敛起调侃的口吻,语气逐渐冰冷,就像法官在宣判罪行:“超物种世界失衡,进化副本异常,现实世界一片混乱,这些……都是因你而起。” 姜潜微微皱眉:“因我而起?” 包括正在旁听的小龙女和谛听万界也被对方的措辞惊住了。 近一年来愈演愈烈的超物种力量失衡、进化副本异常现象,怎么就与潜龙勿用扯上了干系? 就连距离姜潜最近的温晗,也听得惊心动魄! 一来,她没见到人却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如同影院的全景声,来自四面八方,令人不寒而栗…… 二来,当前正在交流的话题,抽象得令她难以置信! 什么“力量失衡”,什么“副本异常”,“副本”又是什么? 她完全不能理解。 这种可怕的信息差和认知差在她和姜潜等人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这道墙曾经把她和深爱的男人彼此隔绝,连分别时都不能坦诚。 但眼下,“抽象”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的,因你而起。” 彩虹女神似乎很有兴趣与“乳臭未干”的灾星交流: “超物种世界的能量强大而美妙,造物主赋予人类超物种力量,是为了让人类构建起更稳固的秩序。” “均衡,才能构建起秩序。而‘非常规’的发展路径,只会对现有的秩序造成破坏,是对这个世界最糟糕的掠夺和侵犯……” “我很抱歉,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龙类身份牌是你的原罪。” (本章完) 第510章 轻敌 听乱序组织的高位者谈论“秩序”,让姜潜感到滑稽。 但同时,他也明白,对方所谓的“秩序”和大部分守序组织所认知的“秩序”大概并不是同一回事。 现在,他与这位魔窟女祭司继续周旋的唯一理由是为猎取情报:“阿姨,帽子可不能乱扣,法庭办案也是要讲证据的。” 这是在引导彩虹女神透露更为实质性的信息——假设她所言非虚的话。 “……” 身为魔窟祭司的彩虹女神被这句“阿姨”噎得有些猝不及防,以她的姿容和身份,走到哪里不值得一句毕恭毕敬的“Madame”呢? 很气。 但她到底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优雅,笑道:“想要证据,呵呵,就在你身上啊……你在尼拉贡戈火山深处做了什么,难道还想瞒过你背后的守序组织吗?” 姜潜目光一凝! 她怎么知道? 难道灰烬的升神仪式,魔窟组织竟是背后的黄雀? 他从前只知道灰烬和魔窟之间有往来,却不曾想,两者的关联竟如此之深。否则,像升神仪式这样的核心机密是万万不会透露给其他组织的。 “这个反应是准备默认了吗?” 女祭司继续步步紧逼: “我猜,守序组织不会容许你这种异类的存在,不,任何组织都不会容许远超自身可控边界的‘风险’存在!如果他们还没做出反应,那只能说明他们对你还并不了解。” 信息量很大,现场人员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往姜潜身上汇聚。 “离间计就省省吧,别太小看人了。”小龙女警醒众人,虽然她也没看懂潜龙勿用为何会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然而为时已晚。 话音未落,厂房四周的墙围和屋顶轰然爆裂!无数鸢尾花变异的刺爪乌泱泱沿墙体裂口涌入,如倾泻的洪水般砸向众人—— “不好,人群有危险……”小龙女立即驱动水体,试图将众人聚集的空间封闭,以抵御变异毒物铺天盖地涌入。 身旁的谛听万界则祭出洛阳铲,尝试挖地取道。 可惜他的铲子刚插入地皮就“铿”的一声崩坏了……定睛一看,铺满他脚下的不是泥土,而是硬度逆天的金属! 拟态道具不同于现实世界,这里的环境仅以道具持有者的巧思为准。 眼看就要“洪水”迫在眉睫,就要顶不住了…… 嗡—— 一阵令人晕眩的嗡鸣自厂房中心荡开! 姜潜单手托举,整个厂房内部仿佛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弧形壁垒,将炸裂的墙体碎屑和变异刺爪牢牢定格,阻挡在数十米距离之外。 就仿佛同极相向的磁石。 进攻的敌意越大,姜潜所能驾驭的磁斥力就越大,直至两者间形成平衡。 “别忙活了,这个拟态道具的门道我已经看懂了。” 面对乌泱泱挡在数十米外的变异刺爪,姜潜神色如常道: “从事发到现在,我一直在观察,这片种满‘毒花’的拟态世界究竟是怎么运作的……90秒!完成一轮从生命力到毒素的循环转换,只需要90秒——掠夺的是生命力量,运生的是夺命奇毒。” 其实姜潜早就一心二用,将灵视开到了极限,一边与对手交流,一边默默观察拟态道具场域的运转规律。 而所谓的90秒,实际上就是这个拟态场域的能量的流转周期。 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30秒,以鸢尾花为掩体的种子开始寻找拥有生命体征的宿主,通过吸食宿主的生命能量生长开花,形成常态鸢尾花的模样,但内部蓄满了毒汁。 第二个30秒,花朵异变,化身“刺爪”,并以其尖锐的“爪”将毒液注射到任意猎杀范围内的生命体内!可以是任何人、动物,乃至昆虫,包括生命力旺盛的原宿主,都可能成为剧毒的新载体,也即牺牲品。 最后一个30秒,排空毒素后,继续倒吸猎物的生命能量。吸饱生命能量的刺爪内部会结成种子散落,寻找新的宿主;而未能猎杀到生命体的刺爪将继续保持带毒狩猎状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尚不明确。 90秒,是姜潜所观测到的最快闭环。 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拟态道具环境中的“鸢尾花”将持续袭击生命体,将生命能量转化为毒素,持续向拟态环境中释放;而在这个循环过程中,极具攻击性的“刺爪”状态的鸢尾花将越积越多。 由此可见,这个拟态环境的含毒量只会水涨船高,甚至可以规模猎杀五态及以下的非毒抗体质的持牌者。 这对姜潜来说并不是问题,但对不具备毒抗和解毒能力的普通人,将直接宣判死刑! 姜潜瞥一眼缩在自己身后的温晗。 哪怕知道丈夫从事着异乎寻常的工作,但身为普通人的她仍然无法对这种离奇场面免疫,温晗的表现可谓是强装镇定。 得抓紧时间破除拟态限制……姜潜收回视线,环顾拥挤在斥力场外围越积越厚的狂躁刺爪,心中已对这个拟态道具的破解规则有了推测: “虽然大多数拟态道具都以时间规则为第一定律,但那不符合魔窟女祭司独树一帜的格调。让我大胆猜测一下,破解这个拟态道具的规则……” 半空中一阵沉默,唯有刺爪疯狂摆动的嗡嗡声响彻耳畔。 姜潜凝神道:“除道具持有者外,拟态之内的所有生命力量枯竭;或者斩首道具持有者!” 当所有生命力量都被转化成“毒”时,说明猎物已死,这个拟态道具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这是姜潜能想到的、这款拟态道具最狠的用法。 他的话,同时也让旁听的小龙女、谛听万界等人心下一沉。 …… 短暂的沉默后,空中传来一声深叹:“真让人头疼呢。” “看来被我说中了,‘Madam’。” “呵呵,”彩虹女神的语气听上去就像被揭了包袱的脱口秀演员,只能仓促结束话题另起炉灶,“你不如动手试试?” 话到此处,姜潜也不客气。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掌心朝外做抓握状。 当即,密集包裹在斥力场外围的刺爪忽然破空裂入场域内! 小龙女等人皆是吃了一惊,才意识到眼下的变故并非破防,而是潜龙勿用有意在操控这些刺爪靠近自己。 密密麻麻的刺爪堆叠成一条由远及近、头尖尾粗的“蟒蛇”状聚合物,聒噪而缓慢地朝姜潜的手掌“游弋”而去…… 在接近掌心之际,姜潜倏然握紧手掌,粗壮的聚合物当即犹如被捏紧七寸的大蛇般垂死挣扎,发出更加聒噪的“嗡嗡”响声! 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太久。 姜潜掌心一碾,蛇形聚合物乃至斥力场外层层堆叠的刺爪全部被瞬间碾成碎屑! “小心吸入毒素!”小龙女的水体收紧,更加仔细地包裹住所有普通人在内的特遣队及其他官方持牌者。 但无形中,已有什么东西比她更快一步地收集起激散的毒素——大量诡异活体像搬运工一样将毒素收集起来,反馈给姜潜,让他继灰烬升神仪式后再次饱餐了一顿。 显然,他没有选择花大力气捕捉彩虹女神本人,而是直接把拟态道具的功能「解构」了。 “看来这拟态道具对我的作用不大,你打错算盘了。” 姜潜气定神闲道: “要对付如此危险的我,却只拿出这点诚意,是不是太轻敌了?” 言至于此,姜潜顿觉耳畔有微风拂过。 他霍然转身,但见温晗睁大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而在她背后直尺的距离,一只指甲尖锐的女人的手正探在她后颈…… “啊~!” 尖叫声并非来自温晗。 符文黑盒在姜潜手中握紧,那陌生女人的手托着七情恶魔一起遁离了姜潜的视野。 紧接着,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每个人的耳朵! 那声音中涵盖着愤怒、恐惧、恶意和悲痛,皆来自魔窟的女祭司……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所闻或惶恐,或呆怔着,不敢相信一位神职竟如此轻易被压制! 他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彩虹女神评价潜龙勿用的话——“任何组织都不会容许远超自身可控边界的‘风险’存在。如果他们还没做出反应,那只能说明他们对你还并不了解……” “还没结束。” 姜潜的声音唤醒了震惊出神的众人:“拟态场域里不止一个魔窟祭司。” 第511章 魔窟四祭司 拟态场域里除了彩虹女神,还有其他魔窟祭司?! 众官方持牌者顿时如临大敌。 这似乎更印证了彩虹女神的说法:潜龙勿用此人太过于危险,哪怕他刚刚步入神职位阶,也足以劳动多位魔窟祭司出手。 “斯文长老在外面,趁现在,我送你们出去。” 姜潜说话间,整片场域中再次涌现“嗡嗡”剧震! 凋零在周边的鸢尾花、异化刺爪纷纷碎成齑粉。 接着,原本坚如磐石的地面霍然裂开一道凹槽,内部鼓动着混沌的紫红色烟雾。 姜潜目光一凝。 紫红色烟雾就像受到了震慑,立时溃散成异化刺爪,在众目注视下四处逃窜,但很快便被一种“神秘力量”半途碾碎,挫骨扬灰…… 随着这些刺爪的消散,裂痕中出现了另外一片天地,同样是他们并不陌生的风景: 从众人当前的视角俯瞰,刚好能一览浪漫之都的繁华夜色…… “我们……竟然在天上?!” “好狡诈的魔窟祭司,把拟态道具藏在垂直的高空,的确很容易瞒过罗盘类道具的追踪……” 众守序持牌者尚在震惊之中,忽然被一股无形的推力牵扯着送出裂痕! “走!” 姜潜启用自然力道具“东风旗”,毫不客气地将所有人抛落高空……包括温晗。 众人脱离拟态场域的最后视角中,一个“七零八落”的栗发女郎如破布娃娃般撞击在工厂地面,身体呈现出正常人类肢体所不能达到的诡异姿态。 她精致的妆容和考究的服饰早已破坏,就连漂亮的秀发也被人攥在手中——“另一个”潜龙勿用降落在她身边,揪起她的栗色头发,将头颅硬生生提起…… 他原本背对着被抛出拟态的众人,却忽然侧目看过来,那张脸上所呈现的混乱情绪和戾气,比彩虹女神的惨状更令人毛骨悚然! 温晗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她脸上再次出现了姜潜最为熟悉的表情:畏惧和疏离。 接着,连同两个“世界”的豁口骤然合拢,将两边的人们强行区隔。 姜潜收回视线,聚焦于拟态之内“身残志坚”的彩虹女神:“真出人意料,你们竟没利用这个机会攻击我。” 他指的“机会”,是放行众人离开拟态场域的过程。 一旦对方出手,势必造成众多普通人类和其他官方持牌者的伤亡,也会给姜潜造成更大的防御压力。不料对方却选择了按兵不动,这不符合常理。 “普通人不是我们的目标……” 被人提着头颅的彩虹女神颤巍巍歪过脸颊,看向姜潜的真身,以其毫无必要的优雅口吻回答道: “只要你还留在拟态中,一切就在我们的计划之内。相比之下,普通人类是我们的服务者,常规的守序持牌者是人类和超物种交汇世界的治安员,他们有他们的存在意义,不在清理的范畴之内。” 这番话,信息量很大。 纵使这一年来都在明里暗里地和魔窟组织打交道,但彩虹女神当下的这番说辞,却是他此前闻所未闻。 和视人命为草芥的灰烬组织不同,魔窟组织并未把普通人和一般的守序持牌者作为对立面去针对,他们认可守序的存在,认可普通人对社会活动的贡献…… 他们坚决不能接受的,似乎是像他这样、处于不可控范畴的非常规者。 “事实上……”另一个声音兀自传来,在姜潜和彩虹女神之间横插一杠,“我们和普通人类并无冲突,持有龙类身份牌的你,才是秩序的破坏者。” 此人话音刚落,一股飓风便骤然刮至姜潜背后!与护持在他周身的强力磁场挤压碰撞后,刹那崩散。 现身于姜潜视野中的,是个大高个子的白人男子。 他身穿华尔街精英派头的精致西装,锃亮的皮鞋纤尘不染,脸型瘦长,眼睑深邃,鹰钩鼻,颇有那么几分奸商的气质。 这个人,姜潜在官方最高保密级别的资料中见过: 魔窟组织最高调的一位祭司,身份牌「白头海雕」又称“白头鹰爵”,自然力与忌铭相同,是“风”,概念力「混乱」。 此人身为老牌六态神职,擅长制造“混乱”,更擅于乱中取利,赚得盆满钵满。 只见白头鹰爵迈着他自认风度翩翩的步伐,朝彩虹女神走近了几步,嘴里发出“啧啧”的唏嘘声: “哎呀,当初要打赌的可是madam你啊,不是说要亲自收服小可爱吗?怎么现在躺在这里躲清闲啊……” 他闲庭信步的样子,显然是一点也没把旁边的七情恶魔放在眼里。 “你这老搅屎棍!现在才冒头,是摆明了来看老娘笑话的吧?” 彩虹女神难得爆了句粗口,被强扭的头很艰难地挣动了两下,狠狠白了他一眼。 “不不不,契约精神!”白头鹰爵摇着手指反对,“你要一个人独占功劳,我不跟你抢,这是成全。” “哼,我怎么没看出你有这种好心。”彩虹女神冷笑。 这时,一种中年老浑厚的男低音从天而降,带着浓重的鼻音:“别吵了,一起动手,拿下这‘邪魔’。” 邪魔,自然指的是拥有龙类身份牌的潜龙勿用。 姜潜知道,这是第三位魔窟祭司要登场了。 不过这位不同于现身的两位,光听声音,姜潜就能断定其身份:此人名为“巨匠”,身份牌为「巨杉」,其外在形态已经彻底脱离“人”的范畴,是一棵行走的巨型杉树。 所以他的讲话声十分浑厚高远,像是来自百米外的高空。 官方机密情报中记载,此人的自然力为“重力”,概念力「厄运」! 据接触过此人的神职长老记载,祭司巨匠的重压足可在瞬间毙命一位经验尚浅的新晋神职,而「厄运」的力量则更为玄奥,能使无法想象的灾难即可发生在目标身上。 这种概念力,几乎无解。 至少在守序官方机密资料库中没找到相关记载。 既彩虹女神之后,相继现身的这两位魔窟祭司,都是魔窟组织乃至世界范围内顶尖的神职高手。 但见白头鹰爵无所谓地摊手:“怎么一起动手?我的女搭档都在地上躺尸了,她还没结清赌约的尾款,我哪还有心情做事?” 他那副事不关己的嘴脸,实在是太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姜潜还没说话,路过人世间的七情恶魔忍不了了。 只见他手里一扯,像丢垃圾般将落败的彩虹女神甩向更边缘的角落,紧接着一个瞬步,来到白头鹰爵面前! 这波突进,主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 白头鹰爵瞳孔一凝,飓风呼啸着将两人包裹! 姜潜随即后撤了几步,目光落点却在外围。 先后多种自然力的摧残下,这座拟态场域造出的厂房已近支离破碎,飓风狂炫着撕开最后的遮羞布,把姜潜先前的立足之地也化为一片废墟。 接着,呼啸声渐弱,飓风平息。 男人嚎啕的哭声响彻了整片郊野! “啊……呜呜……啊啊……” 姜潜目光微动,但见白头鹰爵正弯腰跪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宣泄着溢出的悲伤…… 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哭成这个德行,倒是不太多见。 可以说,只要他本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几乎与此同时,七情恶魔也悄然回到了姜潜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醒道: “这个人,不好对付……” “?” “我的手段没能对他造成任何负担……他在表演!” 七情恶魔再次凝向白头鹰爵,笑容古怪着对姜潜道:“这个人绝对非常善于操控人心,甚至包括他自己!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大概源于他对情绪的绝对淡漠,呵呵,就像从前的你一样,学习规则,利用人性,游戏人生!” 学习规则,利用人性,游戏人生…… 姜潜品味着七情恶魔侧面对他的评价,忍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我碰上一个真正的反社会人格了对吗?” “你们棋逢对手!”七情恶魔邪恶地挑起嘴角,抽身缩回了符文包裹的黑盒中。 既然对方对情绪攻击免疫,那么即便是恶魔在场,也没了用武之地。 可问题是,场域里还不止这三位祭司。 姜潜缓缓转动眼珠,灵视拉满,环顾着整片废墟。 除去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彩虹女神,表演型反社会人格的白头鹰,以及现声不现身的巨匠,整片拟态场域里还有一个藏得很深的老六! 此刻就在塞纳河中…… 很可能就是魔窟用以对付他的杀招。 姜潜之所以能窥破这点,还是要得益于跃升六态后视觉能力的增长。他能看到的范围更大了,感知更为精细微妙,以至于拟态场域里的风吹草动,都处于在他观察之下。 一次出动了四位神职祭司?魔窟对我也是过于重视了……姜潜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这登临六态以来的最高规格战役。 第512章 巅峰局,概念战场 对于超物种守序精英们来说,从万米高空回归地面并非难事。 诸君各显其能,利用道具和能力携带着一众普通人安全着陆,并没有惊动周边的居民。 更幸运的是,当众人落地后,谛听万界立刻聆听到了斯文、喋血两位长老的到场——守序团队顿时振奋起来,潜龙勿用不必孤军奋战了! 魔窟祭司们要围猎潜龙勿用,但暗夜一族的两位长老也绝不是善茬……小龙女乐观地想。 直至她见到斯文、喋血两人凝重的脸色。 她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峻程度,但还是极力争取援助:“潜龙勿用被困在高空拟态里,和不少于两位魔窟祭司对峙,其中一个是女祭司彩虹女神,请两位长老支援!” 说完,小龙女迫切而期待地看着斯文、喋血两位长老。 他们一个专精于侦查和情报,一个极擅暗杀,双剑合璧,对付同级别神职胜率很高。 可喋血长老的话却如一盆冷水洒落:“不少于两位祭司?呵……准确说,拟态中的魔窟祭司,共有四位!” “!” 虽然想过除了彩虹女神,暗中埋伏的魔窟祭司也许不止一位,但足足出动了四位祭司,确实超出了小龙女的预想。 她呆怔当场,终于明白两位长老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斯文,你告诉她……”喋血长老沉声道。 接着,斯文长老依次说出了另外三位魔窟祭司名号! 众人所见过的彩虹女神虽然已是有名的强者,但另外三位的名气却更是如雷贯耳,且战绩和实力皆在彩虹女神之上: “‘白头鹰爵’这个名字你该不陌生。很多人以为他是个狡诈的阴谋家,热衷于制造混乱,从中牟取暴利……但根据我们的最新情报,这个披着奸商外衣的老恶棍,实则是丧心病狂的魔鬼!比起谋财,他更热衷于害命!早年间欧美两洲几位神职高手的离奇死亡,现已确认是出自他的手笔……这其中,也不乏我们暗夜一族外派的长老……” “而另一位绝对防御者‘巨匠’,是魔窟掌舵大祭司的近臣。在魔窟内部位高权重,被誉为魔窟‘最强的盾’!意味着无法攻克,不可战胜。除了‘盾’的属性,此人的攻击手段也相当诡谲,足可令多位同级别神职陷入险境。我们尝试将他的概念力拟为「厄运」,因为除了‘厄运’,没有更恰当的词汇能形容其概念力之诡异,杀人于无形。” “最后一个……是堪称魔窟内部最为神秘的存在,据说,他是连魔窟大祭司都舍不得动用的秘密武器!此人从不被轻易提及,可一旦出手,就是必杀之举!” 最为夸张的是,这四个人,此前从未有过联手行动的先例。 也就是说,没人知道当他们联手时可以达到怎样的实力和破坏力。 “现在你明白了吗?就算我和斯文两人联手,也做不到扭转战局……当地的守序就更是指望不上!” 喋血长老叹息道: “除非白虎尊者和一世枭雄两位至尊亲征!否则,谁出手都没有意义。” 小龙女愕然。 她下意识地瞥了眼不远处失魂落魄中的温晗,然后木然地抬起头,望向遥远的高空,心中仅存的希望正在土崩瓦解。 …… 拟态场域中。 收放自如的飓风将整个工业园区碾成了一片废土,遍地覆盖的灰烬是雷电作用的结果。 当然,六态神职间的博弈,自然力只能作为“开胃菜”。 真正决胜的还是概念力的争锋! 姜潜跌落在十数米的深坑中,身上的护甲已经被火箭炮轰得七零八落,而同样锋利的“子弹”嵌入他经过多次进化的强韧肉体,胸膛、腹部涌出的鲜血映出宝石般的光泽。 浓烟翻滚,电蛇交织。 西装革履的白头鹰爵扛着火箭炮筒站在深坑边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姜潜。 彩虹女神就站在他旁边,右手并指如枪,七彩宝石戒指竟成了最花哨的弹匣,内含着五光十色的“枪弹”。 “哎呀,打得这么狠啊?那么贵重的子弹用掉很可惜的。” 白头鹰爵表情惋惜地对身边的彩虹女神道: “另外我得提醒你,女士,再继续搞下去,你的拟态可能要灰飞烟灭了呀!” 衣不遮体的彩虹女神脸上并无笑意,冷声道:“抱歉,老娘现在不想做都市丽人,老娘现在只想杀人。” 她说着,指尖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坑底的姜潜。 砰砰砰—— 弹射声接踵而至,姜潜极速倾身闪避。 被超物种力量加持过的子弹速度更快,但姜潜有把握避其锋芒,然而,结果却事与愿违。 灵视视角中,那梭子五光十色的宝石子弹不仅造成了炫目的效果,还蛮横得像长了眼的猎犬,凶狠地咬向姜潜的双腿!将他当即放倒在半途。 “哈哈,好吧,我也来给你助助兴!” 连射而出的三枚火箭弹迎面轰来,在姜潜身前爆炸。 爆闪的光幕和骤然涌起的浓烟瞬间将深坑填满。 “哇哦,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吧?”白头鹰爵嗤笑道。 “那可就太无聊了,不是么,毕竟他是持有龙类牌的超常规进化者。”彩虹女神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抱着肩膀静待浓烟散去。 “哈!有道理。”白头鹰爵用空闲的手轻巧地打了个响指,坑内的浓烟顷刻间散去。 只见坑底的姜潜摇晃着站起身,他沉重地喘息着,身上蛇鳞翻卷,嵌满了宝石子弹和火箭弹的残片…… 然而他仰起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深邃的目光将占据高处的男女收入眼底。 无疑,对面的“概念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而且配合默契。 自双方交手后,他对攻击的所有闪避动作都无法成功,无论是武器道具还是自然力,都像装了定位系统的导弹,瞄着他的身位落点,不差分毫。 这就是彩虹女神的概念力「命中」的厉害。 白头鹰爵则以其概念力「混乱」成功限制了姜潜的对敌思路。 无论是主动进攻,还是被动防守,但凡是需要思考和判断的过程,他的大脑都会恰逢其时地宕机——陷入「混乱」! 想不出应对之法倒还是其次,错误的决策则更是令姜潜吃尽苦头…… 另外,白头鹰爵使用的武器,是专门克制自然力的火箭筒,只要被这东西打中,哪怕只是被弹片擦出一道口子,那么被中伤者的自然力将在短时间内处于封禁状态。 于是,在彩虹女神的「命中」加持下,姜潜的双重自然力很快就遭到了封杀。 再然后,就进入了对面的高强度输出时间…… 令姜潜感到意外的是,无论他使用何种技能、道具应对进攻,都能被对方轻而易举破解,紧随其后的是更凶残的输出…… 说明对方已经对他做足了功课! 这种情况下,姜潜本可以选择“遁走”,像刚刚释放守序同僚和普通民众那样脱离拟态场域。 但可想而知的是:镇守外围的另一位祭司“巨匠”必定会出手阻拦,届时,局面就会从“2打1”迅速升级成“3打1”的严峻态势,让本就勉强维持理智的姜潜雪上加霜。 不过,在这段“被动挨打”的时间里,姜潜也并非毫无成果。 他始终在艰难找寻破局的关键,且已初见端倪。 所以,即便看上去他的状态很不好,深受重创,岌岌可危,却依然表现出了无可挑剔的定力。 …… 在姜潜凝视白头鹰爵、彩虹女神二人时,二人也在凝视着他。 “我消气了,速战速决吧。” 彩虹女神正了正她的宝石戒指,空手做了个“收枪”的姿势,便转过身,毫无留恋地退出了战圈。 退下了……在姜潜看来,她的举动有些奇怪。 似乎整个场域中,有什么因素正在或即将改变……不然她有什么理由不与白头鹰爵集中火力,一举拿下自己呢? 当姜潜试图进一步思考时,脑中刚刚理清的思路顿时又纠缠成一坨。 令他眉心微蹙。 “好吧,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要是引来别的‘大魔王’就不好收场了。” 白头鹰爵话音未落,姜潜忽然绷紧身躯,嵌入身躯的子弹和弹片裹着鲜血如弹射般脱出,下一秒,他已经不在原处。 而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概念力「解构」与「衍生」并行,快速修复伤口。 当姜潜出现在白头鹰爵的水平视野中时,他看到了对方眼里闪过的惊讶。 龙牙自双掌呲出,准备好的是一记爆杀! 但失手了。 重压顷刻间自头顶碾压下来,转瞬将姜潜牢牢摁回了坑底……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尚不能挪动分毫。 而对手的反击也很快到来—— “哎呀,吓了我一跳啊!还以为你小子要死灰复燃呢!” 他刚听到这么一句,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和身体被爆炸抛飞的极限体验! 身上的防护道具在之前的攻守中早已碎尽,现在支撑着他这副身躯的,除了意志力,就是「解构」和「衍生」模仿拟态场域内能量流动所运生出的生命力量。 利用他吸食的鸢尾花毒,运生出生命力量,大量供给他的自身修复…… 姜潜尚且不能完整理解和描述这种力量,但却已经应用自如。 “火箭弹奈何不了你吗?不愧是超常规进化的‘邪龙’……那就试试这个。” 白头鹰爵露出贪婪的表情,随手抛掉手中的偌大武器,取出了一把珍珠制成的精致算盘: “现在,我们清算一下你作为万恶的超常规进化者,给人类,乃至整个世界带来的灾难吧……” 第513章 顶级概念力 精致剔透的珍珠算盘,在夜幕下折射出危险的银芒。 姜潜意识到,对方这是要出大招了。 “现在我们就来清算一下……你作为万恶的超常规进化者,给人类,乃至整个世界带来的灾难吧……” 白头鹰爵露出无比邪恶的笑容,嘴里的漂亮话却说得大义凛然: “诸罪之首:超常规掠夺,颠覆进化阶梯!” 他一边罗列潜龙勿用的罪状,一边将珍珠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仿佛每条罪状都对应着明确的账目。 随着话音落下,姜潜眼前的废墟残渣忽然从深坑中弹起,并颗颗分离,以一种十分抽象的方式罗列堆叠成“阶梯”形状,从坑顶一路铺陈到姜潜脚下,又顷刻间如浪涛砸落般溃散! 四散的“浪涛”犹如万箭齐发,横扫过姜潜所处的区域,将他背后的断壁残桓瞬间化为齑粉。 姜潜再次落回地面。 可想而知,如果他像前几次那样未能及时避开,后果将会如何。 他下意识地看向彩虹女神的位置,却发现,负责「命中」的彩虹女神竟然已经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显然,她没有参与这场“审判”,倒像是在规避着什么……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超物种力量的构建和发展逻辑,就像生物的基因编码,环环相扣,严谨而有序,所以才能长久。” “但你,和你身上的龙类牌,就像变异的基因,过度掠夺资源,超常扩张!一开始只是导致周围细胞的衰减,然后是器官,再扩散到整个肌体……进化副本崩溃,超物种世界异常能量泛滥,这些,都不是无缘无故的,你就是始作俑者!” “牵一发而动全身,微小的错漏将导致惨重的代价。如果你一开始就被巨噬细胞清除,那么截至目前的动荡,或许都不会发生。” 姜潜的目光缓缓凝聚。 白头鹰爵的说辞声情并茂,极具煽动性,但姜潜的惊讶却不是因为这番话。 而是……这番话所产生的作用: 他周围的一切,无论活物还是死物,大大小小,残破或完整,都像巨噬细胞般朝他涌动而来,大张着“口腔”仿佛准备将他这个“变异细胞”吞噬殆尽! 中过火箭弹的姜潜,短时间内无法化身雷电反击或遁走,他只能尽量与周围的“巨噬细胞”拉开距离,试图利用自然力以外的技能或道具从坑底出逃。 然而事与愿违,更多的“巨噬细胞”下饺子般从深坑边缘砸落!接连翻滚着朝他涌动…… 算盘的噼啪声响犹在耳际。 白头鹰爵所谓的“清算”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诸罪之二,超常规力量诱发争斗,加剧物种对抗!” “谁也无法否认,这个世界是‘力量’的世界。你身上的超常规力量,注定引发多方觊觎,争斗由此产生……在超物种世界,争斗就意味着灾难,那么谁来承担这种争斗下的惨烈结果呢?失败的一方吗?” “不!对超物种而言,即便是失败的一方也是具备争斗力量的强者。真正承担所有争斗灾难的,是匍匐在食物链底层最弱小的人类!” 涌向姜潜身边的“巨噬细胞”纷纷爆破,高频巨力形成强大的旋涡,瞬间将姜潜吞噬。 白头鹰爵的目光犀利起来: “普通人类才是最可怜的。超物种之间的一场争斗,带来的不是地震山火,就是天雷海啸,分分钟就要普通人类尸横遍野!” “这公平吗?不,这不公平。与普通人类和平共处,才是身为超物种的我们的最优解,反之亦然。这个世界的运转需要大量基础劳力,我们也需要服务者……” “过量争斗导致的灾难只会让人类恐慌,让世界动荡,超物种和人类的矛盾终将爆发!而你,携带着龙类牌的超常规进化者,就是争斗的源头!” 珍珠算盘噼啪作响,白头鹰爵眼前的景象已酷似世界末日。 “灾难”几乎从深坑蔓延到了整个拟态,疯狂的爆炸,地震,海啸此消彼长,以超乎想象的组合方式摧残着以姜潜为核心的区域。 但,审判还没结束…… “诸罪之三……也是你迄今为止最恶劣的罪行:盗窃神谕,触怒神明!” 罪与罚似乎终于来到了重头戏的部分,对应的是更加具体的指摘。 白头鹰爵不着痕迹地后撤,以保证自己不会遭到波及: “还记得吗?你们这群无知者在「豪赌」中触犯的禁忌……屠杀神域的使者,窃取神明降下的谕旨!” “可你们真的能理解神的谕旨吗?呵呵,即便是神明,也不会对祂信徒以外的人们敞开心扉,你们就算拿到了也是徒劳,只会徒增吾神的怒火。” “很遗憾,潜龙勿用,你是这场‘犯罪’的核心角色,吾神的盛怒,如今只好由你来承接……” 罪状细数,桩桩件件,终于有了落点。 “好一番诡变,听得我差点都信了……” 姜潜自浓烟覆盖的废墟中恍然得悟。 然而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新一轮“神罚”已然降临。 随处可见的废墟、灰烬迅速风卷残桓般凝聚、堆叠,铸就了一尊数十米高的庞然巨像,朝姜潜所在的区域内“飞奔”而去! 接着,便见它凌空抬起惊人的巨足,轰然踏落! 整个拟态场域都在随之震颤…… “哦吼!” 白头鹰爵化身风烟又撤出一段距离,才仰头望向几乎近在咫尺的抽象巨人,一阵唏嘘。 但见庞然巨像仍旧一脚接一脚地踩踏脚下的废墟碎渣,不断提高频率,踏得整片场域都在剧烈震颤中摇摇欲坠! 从远处看,那神威凛凛的巨像,此刻竟像个贪玩的儿童,在雨后路边的水洼中畅快嬉戏……天真而残忍。 紧接着,“一个贪玩的儿童”变成了“一群儿童”,疯狂踩踏声如隆隆雷鸣,每一次落脚都带来排山倒海的破坏力,密集而震撼。 白头鹰爵定睛望去,踩踏激起的浓烟中许久不见猎物的动向。 “这就解决了?” 白头鹰爵嘴角缓缓上扬,他边说边从道具储物柜中抓出一把望远镜,被加持的视野穿透众巨像脚下的灰烟,将隐藏在烟雾中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白头鹰爵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渐渐变得古怪。 他所见的烟尘覆盖之处铺满了紫红色鸢尾花残片,有凋零破碎的花叶,也有流淌的液体。 尤其被踩踏得最凶猛的地方,似乎横陈着一具躯体,纤细扭结的四肢,看上去不似男子…… “Madam?” 白头鹰爵暗暗皱眉:“呵,拙劣的障眼法。” 下一秒,他猛地倾身闪避,化身飓风的瞬息,一道雷电自胸口透出! 电蛇爆闪,却仍是慢了一步,未能捕捉已逐步化为无形的猎物。 好险啊!这小子的自然力居然提前恢复了……白头鹰爵暗自庆幸,于数百米外再度现身,正要调整攻势,恍然惊觉自己手中的珍珠算盘已不知去向! “砰砰——” 两声枪响,将白头鹰爵的思绪带回。 彩虹女神的话音幽幽传来:“我还没死,别上当!” 然而为时已晚。 高手争锋,任何微小的失误、片刻的犹豫都可能导致败局。 于魔窟一方而言,最要紧的珍珠算盘已落入猎物手中,这就是最大的风险! 但对于姜潜,这却是反客为主的第一步。 姜潜于暗地里把玩着这件精致剔透的珠算工具,以最快的速度细品道具功能:这是一把通过珠算编码信息的密码工具。它的作用不在于释放力量,而在于释放信息。 姜潜立刻明白了,刚才自己经历的魔幻战斗并非来自道具本身,而是另有玄机。 此时“群魔乱舞”的抽象巨人们正在将拟态场域搅得天翻地覆! 试想,如果守序团队还在拟态场域中,那么此番场面对他们而言便如同地狱降临,再怎么挣扎,也恐难自保。 这种天马行空、毫无章法的高能输出,摆明是针对握有概念力的六态神职。 正因为概念力玄之又玄,所以才要用到法无定法的强势手段,让目标骑虎难下。 但现在,骑虎难下的却变成了狩猎方。 …… “算盘珠子被他拿走了?” 彩虹女神化身刺爪随风而动:“你太大意了……” “别慌,‘清算’已经开始,就算道具损坏也无济于事。” 白头鹰爵冷笑: “小爱丽儿很快就会找上他的。” “可我们还不清楚这小子的概念力。”彩虹女神的口吻透着明显的紧张。 白头鹰爵却面露狡诈之色:“在爱丽儿的顶级概念力面前,任何其他伎俩都不是问题。”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阵堪称娴熟的指拨算盘声突兀响起。 白头鹰爵不觉瞳孔收紧。 接着,他听到姜潜沉稳冷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超常规掠夺,颠覆进化阶梯?如果这是我的罪名,那么我倒想追问一句:是谁定义了进化阶梯?又是谁定义了‘常规’和‘超常规’的界限?” 随着追问的抛出,动荡中的场域忽然一滞,奔放的巨人们似乎也跟着放慢了动作,开始了思考。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是谁定义”,而非“如何定义”,因为不同的定义方式必将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因此探讨“如何定义”是没有意义的。 但话说回来,探讨“是谁定义”同样无效——除了造物主,谁又有资格定义这样的维度? “无效指控,假账。” 拨打算盘的噼啪声继续: “诱发争斗,加剧物种矛盾吗?按照你这种逻辑,强奸骚扰应该判受害方性魅力爆表,财物失窃就该怪失主钱多露富是吧?” 凝滞的巨人们开始热情高涨,并“摇曳生姿”,尽情展现“爆表的魅力”! 这抽象的画面除了带来视觉污染,更令本就岌岌可危的拟态场域雪上加霜…… 可姜潜似乎完全不惧后果,继续直言翻案:“真正诱发争斗、加剧矛盾的,难道不该是肇事者的贪心和妄想吗?又是假账。” “该死,他在哪儿?!” 白头鹰爵没想到姜潜拿到算盘的第一件事不是毁掉它,而是物尽其用,开启查账模式! 这直接击中了他的要害,令他丧失先前的从容,声嘶力竭道:“找到他,阻止他!快!!” 可无论是他身边的彩虹女神,还是外围护航的巨匠,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疯狂巨人群的乱象中!这突发的状况令他们根本无暇分神锁定姜潜。 “你说我盗窃神谕,触怒神明……” 姜潜吐字清晰,手指间拨弄算盘的节奏更驾轻就熟,并不逊于白头鹰爵之前的操作: “是谁定义了神明,谁又定义了凡人?神明何以为神?何谓神谕,何谓触怒?请问这些是谁在定义,谁在检验,是你吗?还是你们神域中的某位?” “如果是,那么又是谁给了你们妄下定义的自信?——是你口中的神明吗?回答我,谁能证明神明即神明,怎么证明神明即神明?” 完美的欺诈闭环,在这番追问中被硬生生撕裂。 疯狂抽象的巨人群像轰然崩毁,拟态世界刹那间恢复死寂! 连匆忙寻迹的白头鹰爵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片刻的沉默后,珠算的收尾声干脆利落—— 归零。 “经不起推敲的假账,就不要拿出来虚张声势了。” 姜潜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触着嵌入算盘中的圆润珍珠: “现在,是针对神域组织的清算时间。” …… 第514章 信以为真 姜潜的一番操作,对于原本稳操胜券的魔窟祭司们来说,无异于怪力乱神。 尤其是为首的白头鹰爵,他一贯冷漠奸邪的面皮几经抽搐,锐利的鹰眼中迸射出罕见的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 秘密武器“珍珠算盘”虽然可以正常显示道具功能,但与寻常道具不同的是,它作为一把信息编码神器,其内在的编码逻辑并不会记录在功能介绍中,只有设计或改良这件道具的主人才有可能对其了若指掌、运用自如。 也就是说,知晓其功能很容易,只要设法取得道具即可;但要破解道具传送信息的编码规律却是难如登天。 而这正是大祭司的得意手笔,他创设了这套秘密武器组合拳,并亲传给白头鹰爵用于实践。 甚至可以这样说:若不是为了围猎“恶龙牌”持有者潜龙勿用,珍珠算盘这把秘密武器,包括今日堪称“豪华”的祭司阵容,都是不会轻易启用的。 所以,当潜龙勿用做出声势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时,白头鹰爵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是不可思议! 潜龙勿用凭什么能——用别人的看家本事偷别人的家? 试探?虚张声势? 都不像…… 在白头鹰爵看来,他的对手要么是来真的,要么就是疯了! 答案很快揭晓。 姜潜模仿着白头鹰爵清算自己时的口吻,开始从抽象到具体地盘点他们的“罪与罚”: “神域组织诸罪之首:自诩神格,扰乱进化阶梯,破坏公平!” 与此同时,废墟中的碎渣开始蠢蠢欲动,数十尊神威凛凛的巨像再次匍匐而起,沿着原路铺陈的阶梯站上了攀爬而上! 随着“破坏公平”四字的话音落下,站上顶端的数尊巨像、乃至高耸的天梯都在一瞬间崩毁——残渣如炮弹般四处迸射,将目瞪口呆的白头鹰爵、彩虹女神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错愕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姜潜不仅模仿了白头鹰爵的口吻,还直接复刻了对方清算自己时的话术…… 但这还不算完,清算才刚拉开序幕: “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万物皆有兴衰定律,环环相扣,严谨而有序,所以才能延续。” 姜潜引用对方的台词,用以揭示对方的行径。 “你们深谙规则,所以也擅于利用规则,你们利用人们对无上之神的盲信盲从,利用人们对永恒极乐的渴望,塑造了一个虚构的‘完美乐园’,来承载人们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你们深谙人性的贪婪和懒惰,只有给予远超预期的回报,人们才愿意相信你们、供养你们,为了那不可能实现的愿景,他们将赔上自己的一切!” 姜潜寥寥数语,便揭穿对方虚伪面具下的现实意图,令拟态场域内的风云动向发生了根本的偏转。 神威凛凛的巨像,霎时变得凶神恶煞,非神非魔。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被审判的魔窟祭司们! “信口雌黄……这不是事实!”白头鹰爵怒道。 但他的愤怒在周围瞬息万变的凶险危情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爱丽儿,别让他这样对我们……”彩虹女神的口吻中甚至流露出哀求。 爱丽儿? 听到这个名字,姜潜迟疑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然后,他对魔窟祭司的审判继续加码:“是你们分化了等级,强化了物种矛盾,然后借机将自己捧为这个世界身份崇高的异类!” “塑造神,不过是为了行使你们作为神使的特权,方便你们满足个人的私欲。但凡你们心存半点对神明的敬畏,都做不出你们迄今为止的种种劣迹……到底谁才是盗名欺世,亵渎神明?” “强词夺理,狗屎!******!”白头鹰爵已经开始飙脏话了。 但这不仅没有对姜潜造成威慑,反而显露出他自身的无能。 “不服可以当堂对峙,我手里掌握的罪证,足够你们忏悔一百年了。” 姜潜目光凝聚,继续弹拨算盘: “你们塑造神域,自诩神使,对外声称你们的所作所为皆有无上之神的指点,可究竟何以为神,你们解释得清楚吗?” “仅仅是书面的教义能自圆其说就够了吗?有本事就把你们的所作所为摊开到桌面上,让世人长长见识,看看神使和畜生到底有什么分别。” 白头鹰爵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只有他清楚姜潜背后这番话将带来的后果。 果然,喧嚣的场域内霍然安静下来。 所有可幻化成可怕破坏力的事物都变得安分,似乎在凝神聆听那所谓的不能“摊开到桌面上”的部分。 姜潜并没有让它们等待太久,前期他经手过的有关眼下几位祭司的情报迅速分门别类、去粗取精: “神域祭司白头鹰爵,你利用所在组织赋予你的资金人脉,先后做局各国金融市场,通过恐怖手段掌控关键要素,制造社会恐慌,利用人心浮动做空金融市场……结果就是你们做局者捞得盆满钵满,却导致当地金融体系踏空崩塌,无数普通人一夜间倾家荡产!” “不是说要和普通人类和平共处吗?我相信你们绝没有大规模屠杀人类,你们只不过是抽干了成千上万人的最后一滴血,迫使他们成为行尸走肉,或者自动走上天台,跃下铁轨……” 话音刚落,横空一列灰渣幻化的火车顷刻碾来,将风中的白头鹰爵撞得被迫现身! 当他抬起头看向周围时,无数由灰渣幻化的人形怪物、如行尸走肉般朝他汇聚而来,仿佛也要从他身上吸干最后一滴血,吃掉最后一块肉。 “大事不妙了……”彩虹女神眼见白头鹰爵的概念力不敌眼前危局,本就不安的内心再度蒙上了一层阴霾。 就在她琢磨着是否要趁机遁走时,针对她的清算也虽迟但到: “祭司彩虹女神,你被誉为神域最高贵圣洁的女使,人们仰慕你的高贵气质、美丽容貌,为你虔心祈祷,向你深情忏悔……却不知,你绝美的姿容正是得益于所有朝拜者的生命能量。” “你为了追求华而不实的外表,欺骗最信赖你的人,用你廉价的谎言和低级的障眼法换取每个信徒身上有限的生命力……你是如此有恃无恐,因为你相当清楚,当人的生命能量越低微时,他们对你的依赖就会越大!” “尤其是那些独居者,由于身边没有亲人的关照和提醒,他们可能到死都不会察觉,自己的生命早已源源不断地透支,去供养给了一个披着神使外衣的魔鬼。” 随着珠算声娴熟地拨响,一件虚幻的光鲜亮丽外衣骤然披在彩虹女神背后! “不……” 彩虹女神甚至没来得及躲闪,“外衣”便如绳索般将她捆紧,死死的绞拧。 她美如血族的容颜立刻被痛苦与恐惧填满,不断否认和哀求自己的作为……但无济于事,那件外衣像拧抹布一样将她整个人拧成了干枯的人皮。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活着,亦或者说她还有富余的生命能量可以挥霍。 “巨匠!老混蛋……再不出手我们就团灭了!”不远处恶灵缠身的白头鹰爵怒道。 顷刻间,排山倒海的压力从天而降! 连同白头鹰爵和彩虹女神,统统遭到了无差别碾压。 毕竟,最强的盾并不具备侦查专精,他无法确认姜潜的所在,就默认友军的身份也可能存在伪装。 然而无济于事。 “哦,差点忘了你,号称神域最强之盾的……巨匠。” 姜潜的语气不慌不忙,似乎对对手的行动节奏已经了若指掌: “最强之盾……这其中怕是有误解吧?明明你才是神域组织中当之无愧的‘头号刽子手’啊……” “就我们所掌握的贵组织主导的暗杀事件中,或多或少总能找到你巨匠参与的痕迹。这无可厚非,你独有的、召唤「厄运」的能力可以最大概率地保证暗杀的成功。尤其……是针对守序高级别干部的暗杀,你更是当之无愧的常驻嘉宾!” 姜潜说到这里,刻意做了停顿,并接连说出了本土官方数位失踪长老的名号。其中,暗夜一族的损失最为惨重。 随着姜潜的话音落下,高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巨匠的声音浑厚而沧桑:“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熟人了……” 这无疑是种默认,更像是示威。 表明对手无惧于罪名的清算!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想通过这种示威引诱对手露出破绽。 姜潜目光转冷,他可不是那种会因为情绪上头而功亏一篑的低段位选手:“所以,你们神域组织究竟在暗地里做着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最清楚的,也是最难脱干系的罪犯。” 那巨匠却似在笑:“你能奈我何?” 说话间,珠算噼啪作响,漫天阴云汇聚,雷蛇翻滚——风雨欲来,暗黑色的天空正孕育起足以摧毁一切生灵的伟力! 已经无法分清这力量的起源是珍珠算盘,还是可怕的「厄运」…… 连白头鹰爵和彩虹女神都不禁屏住呼吸,暗暗注意头顶的威胁! 然而,他们眼中的忌惮很快被绝望取缔。 巨匠似乎并不打算顾念他二人的存亡,「厄运」的伟力从天而降,裹挟着最强力恐怖的自然风暴,高频奇诡地袭击着拟态范围内的所有生命痕迹…… 硬碰硬!顷刻间头破血流的对撞。 双方皆未留后手。 当灾难过去,整片场域内已全然荒芜寂寥。 一息尚存的白头鹰爵自料峭的阴风中现身,手里攥着一株枯死的鸢尾花,沙哑着嗓子叫道: “巨匠……你这混蛋,杀红眼不分敌我了是吗?” 厄运造成的能量洪流卷走了他身上仅存的气力,现在一个状态在线的巅峰权贵,就能毫不费力地将他杀死。 …… “巨匠?老混蛋……喂!”白头鹰爵急了。 ……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串珍珠算盘的噼啪声响。 白头鹰爵的脸色骤变,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全身流窜:“老混蛋……” “不用叫了,他死了。”姜潜的身影出现在白头鹰爵背后。 白头鹰爵猛然转身,迎面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定”在原处。 神职道具,定身符! 威力惊人,可直接禁用对手的一切超物种能力;缺点是只能近战“贴脸”使用。 姜潜移开手掌,白头鹰爵脸上留下了一道繁复的符文光辉。 很不凑巧,他中招了。 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潜龙勿用,白头鹰爵深知大势已去。 成王败寇,他自知必死,却仍不想当个糊涂鬼:“你……怎么办到的?按理说……” 姜潜扬起手中的珍珠算盘,打断对方的啰嗦:“你是想问这个,还是‘最强之盾’的破防?” 白头鹰爵茫然地看着他。 对于今日一役,他全然无知己方输在了哪里。 所以他甚至无从问起! 论前期部署,他们做得足够充分,潜龙勿用的能力、猎杀过的龙类身份牌特征及技能,他们做过了彻底的分析和筹谋。 诱捕和围猎过程也是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可谓攻守兼备,奇招暗藏!可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跪了…… 他很想知道,难道「龙」牌真的如此邪恶强大,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吗? “答案很简单。” 姜潜怜悯地看着他,道:“唯‘情报’二字。” “情报……”白头鹰爵的茫然有增无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你们在暗中算计我的时候,我们也在暗中研究你们啊……小小的珍珠算盘,操控着的是西方世界目前最顶级的概念力「信以为真」,如果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猜我会不会踏入这专门为我布设的拟态?” “不对,不可能……” 白头鹰爵一口否认:“就算你提前知道珍珠算盘的秘密,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译规律!你看起来熟练得就像,就像……它的发明者!”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更好受的话。” 姜潜摊了摊手,竟直接越过这个话题,继续道: “至于巨匠的败北,我只能说,是你们太自负了。巨匠的身份牌是‘巨杉’,北美的巨杉可以生长得足够高大,高大到轻易招引雷电,引发山火,烧尽自己周围的草木,但自己却可以在雷电山火的摧残下幸存。所以巨杉周围鲜有其他草木,毕竟,只有周围的草木烧尽了,巨杉才可以独享整片土地资源。我想这就是身份牌会赋予他「厄运」的隐喻吧。” “现在能明白了吗?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能攻破他的防御……巨匠的能力不单单是向对手施加「厄运」,而是必须与对手共同承担「厄运」。所以,要想赢过他很简单,只需要将「厄运」的破坏力加到他无法承受的程度就可以了。” 白头鹰爵还是不能理解:“那么你呢?难道你能承载住巨匠都承载不了的「厄运」?” “别忘了,我可是能从升神仪式核心法阵中全身而退的怪物。” 姜潜特别对自己使用了“怪物”这个称谓,好让对方的理解力能够跟上现实的进度。 “……”白头鹰爵此时的表情,可谓瞠目结舌。 他欲言又止,忽然觉得已经不需要再继续问了。 截至目前,他已经能确认,对手的实力,远比自己理解的更加不可思议…… 至于潜龙勿用前期所表现出的颓势,现在看来,不过是在扮猪吃虎。 “真讽刺啊,我们三个竟然像猴子一样被你这混蛋戏耍……”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姜潜笑了笑道,“在逮捕你们之前,我还需要确认最后一件事。” “?” 白头鹰爵当即失去了意识。 而姜潜,则转身朝向满目疮痍的破碎拟态,斟酌半晌,用龙类的语言呼唤了最后一位祭司的名字—— “爱丽儿……能这样称呼你吗?” 魔窟的第四位祭司,拥有顶级概念力「信以为真」的残障儿童,就藏身在他附近。 姜潜呼唤着对方,就像他一开始施展对珍珠算盘的熟练应用那般。 正如白头鹰爵难以置信的那样,姜潜能够“师夷长技”,不是因为掌握了道具的“密码本”,而是他和那位拥有着强大相信力和想象力的残障儿祭司有着相似的语言模式。 不多时,姜潜眼前的空中荡起了几圈“波纹”。 接着,一尾几乎透明的人鱼倏然自“波纹”中心游出,迅速藏入了一块断岩的背后。 …… 第515章 黑色童话(上) 刺目的灯光隔着纱布撕开感官,耳畔传来电子仪器时断时续的嘀嗒声。 它们使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身体不自觉搏动,撞击着连接铁床的镣铐。 我的记忆便开始于此…… 尖锐,冰冷,冗长的宁静与喧嚣。 他们叫我“爱丽儿”。 爱丽儿,不是我的名字,而是我的代号——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身份证据。 据说,这个“代号”来自一则童话,那童话里的主人公是个“特殊”的女孩儿,也叫爱丽儿。 她和我一样,待在水里时双腿会变化成“尾巴”。 是的。 在习得人类的语言之前,我就深切理解了我与普通人之间的不同。 所以,我对这个故事没有好感,听说那女孩儿最后变成泡沫,死掉了…… 我羡慕她。 以另一种形式获得了灵魂和自由。 可我不能…… 那些人不允许我死掉。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让我保持活着。 因为只有当我活着的时候,那些实验才有意义。 尖锐和冰冷是我最熟悉的互动方式。 人们对我的态度,就像那些冗长繁琐的实验,荒唐,又令人绝望。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糟糕的收场。 我像腐烂的番茄一样被丢在实验室里,听那些始作俑者焦头烂额地互相推诿,甚至争吵不休! 哈,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憎恶,和恐惧。 于是,每到第二日,我又恢复如初,崭新如同重生。以此结束他们的争论。 我至今记得他们惊诧莫名的表情,畏惧中透着贪婪。 也许这就是他们憎恶着我的原因。 他们永远解决不掉我这个麻烦,又得不到我的力量。 呵呵,愚蠢的人类啊…… 总是希求着得到那些他们无法驾驭的东西。 而我的身上,就存在着这种这种东西。 我该如何形容它呢? 这样讲,似乎有些张狂: 所有事情,总能按照我的意愿发展—— 只要我“想”。 这说起来很复杂,我似乎天生具备这样的异能,只要念头鼓动,现实就会发生变化。 就比如,我能让濒死的自己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 我也能让进展顺利的项目突然失控,让某个讨厌鬼瞬间暴毙。 呵呵,只要我“想”。 只有极少数时候“想”是不奏效的:当我的脑海里无法构建出切实的画面时,“想”会失效,变化就不会发生。 但大多数时候,只要我“想”,一切都在我的意料。 人类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却毫不自知。 我们相互折磨,又乐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 在事情变得太过无聊之前,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是个身材臃肿毛发稀疏的中年人,憨态可掬的脸上嵌着一双深情的眼。 他是我的拯救者。 将我从单调无聊的世界中解放,给了我温暖的床,干净的衣服和舒适的居所。 但他保留了我的代号,爱丽儿。 “多美的名字啊,只配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他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如何将我从血泊之中托起,仰视着我异于常人的身体,满眼爱怜。 人们称他为“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我学习人类的发音方式,无数次念诵着这个称谓。 可遗憾的是,我不具备那样的语言天赋,以至于无法顺畅地表达……即使我“想”,也无济于事。 我在这方面的笨拙令我不知所措。 因此,我不知道他是否知晓我的心意,也只好将这份心意埋藏。 就像我一直所做的那样。 可这份心意日复一日的生长,茁壮,像参天大树荫蔽着我,像太阳照耀着我,像大海浸润着我。 每当我听到他向教众讲述天外的世界,每当他的声音循循善诱地进入我的感知,我都会专心聆听,把他所说的每个字都记在心里。 我知道,冈拉梅朵,是他的信仰。 那是新世界降临于此的真神,是万物的主宰,是父辈,是超物种的未来。 而我,也是超物种的一员。 人类眼中的异类,终于也找到了同类。 我渴望成为他的助力! 我的祭司大人…… 然后,我成为了他的助力。 他知我不便言语,便用我的眼泪凝结的珍珠制作成了一件可以传讯的工具,用于发挥我“想”的力量。 其实他完全不必这样麻烦。 凡是他的愿望,我都会将方设法去实现;凡是他想要达成的目标,我也都会竭尽所能将它达成。 传讯的过程假如真有帮助,也仅仅是增加了对“想”的描述,充其量,是便于让那些画面更顺利地进入我的头脑,进而化为现实…… 他还赋予了我与他同样高贵的身份——祭司。 于是,我为他杀戮,为他开疆拓土,为他做一切我力所能及之事。 我从不要求回报,因为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愿景,为迎接我们共同父辈的驾临! 我坚信着这一切,毫不怀疑。 如果不是库尔那家伙,或许我就能始终保持这样坚定的信念! 那是一次不可思议的偶然。 该死的库尔,回应了我的喃喃自语。 他的嘲笑,让本就局促的我更加自惭形秽…… “啊哈?你是龙类!” 他用唯有我们能听懂的“语言”奚落我道: “他居然让一个龙类身份牌持有者当上了祭司!他居然……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你的秘密还没被发现吧!” 他带着恶意的沾沾自喜,说出了让我后悔聆听的话: “如果他发现你是龙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龙类,是危险的异类,你跟我,都不会得到他们真正的信任。” 龙类? 我是龙类? 不…… 我当然知道龙类对于我们的父辈意味着什么,我从未想过自己与龙类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是库尔,这可恶的“恶龙”,却轻易撕毁了我的美梦…… 如果能用龙类的语言交流是一种佐证,那么我将无以辩驳。 曾经的心无旁骛一去不返,忐忑不安的日子,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我终于明白,自己始终仍是“异类”,本不该奢求同胞。 可是库尔始终没有来揭穿我。 后来我听说,他死了。恰巧死于另一位龙类牌持有者。 那人有着一个古怪的名字——潜龙勿用。 更巧的是,我,成了围猎潜龙勿用的秘密武器。 第516章 黑色童话(下) 猜疑,像种下一颗种子,生根发芽,日日滋长。 我开始注意到以前不曾留意许多细节: 他们——那些自称是“同胞”的教众,似乎已习惯于将灾难和祸事归结于龙类,从不谈论凭据;他们把与“龙”有关的超常规力量定义为恶,却并不追溯根源。 毫无疑问,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畏惧龙类,憎恶龙类。哪怕他们根本不了解龙类。 这就像……曾经的人类畏惧憎恨着我。 神域组织对龙的恶意,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就连我最仰慕和信任的祭司大人也不例外。 毕竟他才是神域组织言行的授意者,正是他主导散播了有关“龙为众恶之首”的一切。 我很好奇,一旦祭司大人得知了我的“秘密”,他会如何看待我? 一个能够使用龙类语言的怪物、悲哀的实验体,瞒天过海,摇身一变,当上了神域组织地位最尊贵的祭司,这难道不是致命的讽刺吗? 任重道远的祭司大人,绝不会允许这种讽刺存在吧。 我更好奇的是,库尔为何不拆穿我的“秘密”…… 他可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同类”打掩护的好心人。 可他为什么选择沉默? …… 也许有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 无止境的猜疑和妄想终日牵绊着我。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头脑,好在我不擅于像常人那样言语。 没人觉察到我的变化。 可是,每当我目视祭司大人那双蓄满温柔的眼……那双深邃迷人的眼,似乎时刻在提醒着我,是谁给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谁才是我的拯救者,我的归宿…… 无论如何,我想留在他身边。 哪怕明知有一天会被抛弃、被处决,仍想留在他身边。 只要每日能见到他的样子,听到他那祥和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哪怕只是意识到他“与我同在”,我就可以坦然地活下去。 带着一个不祥的“秘密”活下去。 我拼命说服自己…… 我想……说服自己…… 并且尝试着寻找自己与龙类无关的证据。 假如库尔的奚落只是一场误会,而我根本与龙类无关!那么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待在神域,忘掉那些令人烦恼的……细节。 但哪有那么容易呢? 证明人鱼不是龙类,就像证明龙类是万恶之源一样抽象。 我做了尝试,只是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这个过程中也并非一无所获。 我找到了另外一些身份证据,它们与我是否为龙类无关,却与我可悲的过去有关…… 那是一份遗体捐赠书。 一个陌生的名字填写在档案的头版,旁边的照片,却是我最熟悉的脸孔——那是我。 身患怪病,不治身亡,患者的父母尊重患儿本人的意愿,将患儿遗体捐赠给相关科研机构……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 原来,我并不是孤女。 我有家庭,有亲人,有着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身份。 在我的“遗体”以捐赠的形式送往实验室之前,世上没有一个代号为“爱丽儿”的实验体,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神域秘密武器。 而这些捐赠文件,就躺在祭司大人名下的保险柜中…… 真相,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我所以为的拯救者,正是我悲剧人生的制造者! 但—— 这还不是真相的全部。 当我试图去寻找我的生身父母时,发现他们早已死于意外。就在完成捐赠的次月。 …… 真的,是意外吗? 时至今日,那些事已经无从追查…… 但我并不是蠢货,我不信世界上会有如此精妙的巧合。 可悲的是,即便答案就摆在面前,我的心却是麻木的…… 也许这该归功于我对那个时期的记忆已完全丧失,以至于失去“亲人”对我而言,竟是如此的虚幻不实。 我甚至提不起力气去重新了解他们,重新了解自己的过去……那必然沉重的过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茫然、失望,不足以描述我的心境。 我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里面冒出来的接二连三的噩耗,正将我原有的信念粉碎! 然而,在这无声的碎裂中,我始终无法燃起对祭司大人的恨。 在我仅有的寥寥数年的记忆中,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已经占据了主导。 他的温柔低语、动作神态,他的偏爱与呵护,于我,皆是无法磨灭的烙印……不可否认,是他塑造了我,给我崭新的生命,让我享有了非凡的命运。 呵呵…… 也许现在,我该承认自己是个“怪物”了。 一个可悲又冷血的异类。 彻头彻尾…… 黑夜和冷水将我淹没,海底徐徐的嗡鸣声似乎在提醒我: 「至少该做点什么。」 …… 我不再执着于甩脱自己与龙类的干系,正如我不再执着于留在那个人身边。 那个我曾经最仰慕和信任的人,当我透过真相,重新去审视他的举手投足、言语行径……我只看到了虚伪包裹下的虚弱内在。 虚假的语言,虚伪的情感,和虚弱的信仰。 他的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他的给予不过是为牟取利益抛出的饵。 他的声音和语调仍令人迷恋,但那些包裹在美妙言辞之内的,却是他潜移默化的精神控制。 从始至终,他只把我当成他实现目的工具。 所以…… 「我至少该做点什么。」 哪怕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没有根基,没有同类,没有家园。 但…… 「我至少该做点什么。」 …… 机会还是来了。 他们决定由我作为底牌,来制裁那个杀死库尔的人,也就是杀死库尔的那个龙类身份牌持有者、超常规进化者。 据说,他恶贯满盈,而且强大。 “此人猎杀了诸多龙类牌持有者,可怜的库尔,也被端上了他的餐桌。”白头鹰先生这样调侃。 这就是他们对龙类的态度,哪怕库尔这家伙是神域的“仆人”。 “那家伙猎杀库尔时,还只是五态巅峰,他就那么越级完成了猎杀,而现在,他已经步入第六态了。”彩虹女士谈笑风生,“我们差点就放虎归山了呢。” “碰上我们,是他厄运的开端。”巨匠先生掷地有声地总结道。 是的,我的同行者中还有三位神域祭司:白头鹰爵、巨匠和彩虹女神,当属神域最强的祭司阵容。不过这更让我看到了神域对龙类的忌惮。 临行前,我以自己的方式与祭司大人告别。 他亲吻我的手,祝福我平安归来。 但我知道,此别将成永恒——他永远不会见到我平安归来了。 在分别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并不慌张,并不失落,也并无侥幸。 只有…… 释然。 和几分期待。 我期待早日见识到那个杀死库尔的龙类。 期待着此前的疑问,可以从他身上找到一些解答。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不惧死亡。 于是,在经过了足够漫长而周密的筹备后,深夜中,在彩虹女士布设的拟态世界,我终于见到了他…… 潜龙勿用。 他与我所预想中的气质大相径庭。 传说中危险、强大、罪恶的家伙,搞出许多大动静令众多强者束手无策的家伙,第一眼看去,竟像是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毕业生…… 更令我惊讶的是,他身为“龙类”,本就属于超物种群体中的异类,却与众多普通人类待在一起! 他不仅能与他们和平共处,还亲手保护他们……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弑杀了许多其他持有龙类身份牌的同类,吞噬了他们的能力,有着极为残酷的狩猎手段。 可是,他为什么可以对自己的“同类”痛下杀手,却转身去保护那些无关的族群? 被她护在身边的那位女士,难道是他“曾经的亲人”吗? 为什么……他已经“转变”,却对曾经的身份不舍丢弃? 我不能理解。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人类,也不再是他的同胞! 当然,对于龙类而言,常规超物种也不是他的同胞…… 如果不提防他人的贪婪,是注定要吃亏的,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不知道么? 我带着疑问,静观他与白头鹰先生和彩虹女士的对战。 期间,他被压制得窘迫,又让我对他的能力大跌眼镜…… 这就是“罪孽深重”的龙类的实力吗? 也不过如此吧。 我想,也许用不着我出手,这场狩猎就会以神域的胜利而告终了。 可白头鹰先生还是用珍珠算盘召唤了我。 游戏要结束了……吗? 好吧……我对潜龙勿用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准备终结眼前的闹剧。 然而,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白头鹰先生的审判,附加我能力所及的推波助澜,并没有秒杀掉他。 虽然他始终处于被压制的位置,但我们还无法做到终结游戏。 于是,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做出了计划之中的试探。 就像当初与库尔产生连接那样,我用人鱼的交流方式对他发出了信号—— “救救我!” 这是人类和其他超物种都无法知觉的讯息,只有库尔曾对我有所回应。 如果这种“语言”能够与龙类连接,那么潜龙勿用,他将会听到我的讯息! 那一刻,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只见潜龙勿用姿势未动,似乎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可我却能感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接着,我听到了回应—— “神域的秘密武器……吗?” 我大吃一惊:他知道我是谁! 作为“同类”寻求援助的拙计被识破了,原来他早已注意到藏身暗处的我! 我忽然有些无措。 这种瞬间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妙。 我有种直觉,潜龙勿用,非但不像他当前表现出的这样“力不从心”,反而可以轻松反杀我们。 这时,白头鹰先生拨弄算盘的频率增加了,新一轮进攻将应接不暇。 我只好按部就班,“闭口不言”。 可潜龙勿用却又来主动与我“攀谈”: “为什么要救你?” 他说得轻松,就好像当下正遭到多重围攻的人不是他。 不过既然他愿意开口,我的探索欲就再次水涨船高。 “因为你是我的同类!” 释放进攻的同时,我对他说: “神域不是我的归宿,他们不是我的同胞……救救我!我身不由己,救救我!” 我接连向他呼救,以受害者的口吻。 他沉默着,在天马行空的攻击中游刃有余: 用道具制造假象迷惑白头鹰先生,融入自然力中吸附在巨匠先生的背后——他连巨匠先生的藏身之处也了若指掌! 接着,珍珠算盘竟从白头鹰先生手中不翼而飞! 天呐,我无法想象这种滑稽的场面会发生在两神职之间…… 但它就是发生了,发生得顺理成章。 我想,这恰恰印证了我们与他之间存在的实力鸿沟。 所以我们才会像傻瓜一样被他戏耍…… 这就是强大的龙类吗? 我扪心自问:自己在他面前,又能有几分胜算? 假如我们是同类,假如我们可以成为同胞……我们能否成为彼此的慰藉?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先配合我。”他忽然说。 成功把我从越发混乱的思绪中抽拖出来。 然后,我们迅速达成了默契。 “师夷长技以制夷”? 有趣的比喻,但我乐意配合。 那三人的死活我并不关心。 接下来,是他的showtime…… 整个过程里我都在观察他,亦或者说是“欣赏”。 我所施展的纷繁异象中,他的手段总是点睛之笔,毫无花哨,从头至尾只作用在最关键之处,但那才是值得称道的部分:精准,无可挑剔! 很难想象,那诸多龙类身份牌在他手中运作,竟像是浑然天成,融会贯通。 同时,我似乎也找到了自身的答案——究竟何谓同类?何谓异类? 比起我来,潜龙勿用才是那个更显著的“异类”! 可“异类”的身份却没能限制住他。 他既可以援手保护人类,也不排斥与常规超物种协同并肩,同时,还回应了我的呼救! 而同为“异类”的我,却始终迷失在寻找着同类的途中…… 太蠢了…… 相比之下,我和库尔那混蛋,真的都太蠢了。 可是,若要怪罪的话,就只能怪我已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吧…… …… “爱丽儿……能这样称呼你吗?” 已了结那三人的潜龙勿用再次向我发出了呼唤。 我摇曳着异于常人的身体,从藏身之处游弋而出,躲进了一块掩体。 他来了…… 潜龙勿用向我走来。 当他即将靠近的一刻,我从鱼尾中抽出了祭司大人为我量身打造的一柄鱼叉……这染着碎鳞和鲜血的神职道具,在一个不可能被提前窥探的角度,送入他的胸怀—— 凭空汹涌的火海瞬间淹没拟态! 无所保留的实力倾泻而出,在燃尽生命的最后一刻,那个念头坚定无比: 我“想”——与他同在。 …… 第517章 我能抱抱他吗 一片火海在巴黎上空骤然席卷,爆燃的橙光瞬间笼罩了整片天幕! 仅仅是瞬息的闪耀,这片浩然的光瀑便再次融于黑暗,仿佛一场惊人的幻梦。 当是时,行走在这片夜空下的巴黎市民们纷纷驻足,下意识地凝望向深沉的夜空,脸上的表情或迟疑,或茫然。 他们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仰望星空,究竟是被什么所吸引,但当他们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脑海中却已是一片空白…… 此时的东南郊工业区上空。 一道疾影如炮弹般坠落,以常人视觉无法捕捉的速度落向地面! 浑身浴血的姜潜就这样垂直落入守序提前铺设的屏障中,坠落产生的影响皆被超物种力量隔绝在屏障之内。 高阶拟态道具的崩毁,足以释放山崩海啸般的惊人破坏力。 分站守序与当地守序皆严阵以待,谨防此举造成巨大动荡的同时,他们自身已被眼前的场面深深震撼…… 意识尚且清醒的姜潜从浓烟滚烫的废墟中走出。 他右手握着嵌满鳞片的鱼叉,左手按住胸口处持续燃烧的贯穿伤,粘稠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前襟,他的目光依旧坚冷如铁,牢牢凝视着迎面走来的人影。 那是一位身披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身形高阔,鬓发微斑…… 鱼叉于掌中瞬息翻转!攻势构建的当下,姜潜才恍然意识到,眼前人并不是他念头中的那个男人。 因此,他适时地停住了动作。 而对面的人也在刹那的凝滞后,发出了洪亮桀骜的笑声: “哈哈哈,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欢迎归来,潜龙勿用!” …… 温晗被安置在官方驻巴黎分站的最高等级安全屋中。 两天了,自那夜“高空降落”后,她就陷入了一种几乎与世隔绝的境地:无法通讯,失去行动自由,唯一可以接触的官方人员也只是安慰她,劝她耐心等待,并不能告知她此外的更多信息。 这数小时的等待,令温晗前所未有的煎熬。 “……她一直在等你,两天来几乎没有合眼。” 监控室内,小龙女正跟姜潜汇报着温晗入住安全屋后的各项情况。 姜潜则默默听着,并透过室内摄像头捕捉的画面,凝望视频影像中的“母亲”。 “她的饮食和健康状况都没有显著异常,这是近日的饮食和服药清单。”小龙女说着,将档案夹递给姜潜。 “还有吗?”姜潜接过小龙女递来的档案,沉默翻看。 “嗯……总之,她非常担心你,急于见你。”小龙女说道,“但因为你的情况……我们一直未能与她说明,所以……” “我知道了,走吧。” …… 姜潜进入安全屋时,温晗正端坐在一张木桌旁发呆。 她面容憔悴,明显处于疲惫和思虑过度的状态。对于房门的开启和关闭,竟然反应得有些迟钝。 直至,她看到姜潜…… 那茫然的目光迅速聚焦,她甚至惊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从椅子里起身,绕到桌前,缓缓靠近驻足在桌前的姜潜。 “你……还好吗?” 温晗上下打量着姜潜,这令她熟悉又陌生的“儿子”,让她一瞬间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但看到姜潜人没事,温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就像一根绷了很久的橡皮筋,一下子松弛下来,竟不觉有些晕眩。 还好姜潜及时扶住了她。 “我还好,坐下说吧。” 距离的拉近,令温晗微微蹙眉,她从姜潜身上嗅到了残留的血腥气。 温晗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却又感到无从开口,两手局促地交握着,陷于沉默。 这种沉默来自于她对这个“儿子”的知之甚少,此时哪怕多说一句关心的话,都令她感到无比的别扭、尴尬。 即便她也知道,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还是她的“儿子”率先开了口:“这次事件比较特殊,签署保密协议时,他们都交代过了吧?” “嗯……”温晗缓缓点头,视线低垂,“他们说,以后对这类宗教活动要提高警惕,生活不能总指望着神明的救赎……” 对话于是便可以进行下去。 姜潜虽并不清楚温晗具体的状况,为何供奉神明,何物需要神的救赎;但他能依稀猜测这些大概和她“死去”的小儿子有关。 然而温晗话锋一转,直指矛盾的核心:“但是,在见过那样的力量之后,很难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神明不是么?” 温晗说着,抬起头,凝注着姜潜的双眼: “你也成了那些‘特殊的人’,对吗?就和你父亲当年一样,隐于市井,但却拥有通天的神力……肩负着那些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能解决的特殊事件。” “嗯,可以这么理解,”姜潜委婉地回答道,“和现实中的某些职业相似,只是危险系数更高。” 他并不避讳谈及这个话题,这是他进到这里之前就设想过将要面对的询问。 “现在想想,雪松那时候还真是过得辛苦,一边要面对超乎寻常的危险,一边还要忍受我对他的抱怨。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他的职业,也许我会做个更体恤的妻子……” 温晗牵了牵嘴角,苦笑了一下: “直到现在,他走了,我还在享有着他的照拂。我很清楚,不管我搬去了哪里、身在何处,都会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保障着我的安危,只因我是姜雪松的遗孀。” 因为对这种被“监视”的生活感到窒息,所以才索性躲到国外了吗?结果发现并没有任何改变……姜潜尝试着解读温晗的语义。 在姜潜看来,她未必不能理解这样的“监视”是对她必要的保护,但这一定不会让她感到舒适。 “这不能成为妈妈不回家的理由,对吗?” 温晗忽然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姜潜,似乎在探求他的想法。 无奈,姜潜早已知晓真相,只是不去揭穿:“能理解,艺术家需要更多自由。” 姜潜的口吻冷静得简直不像个来探望母亲的儿子。 当然,这种“冷淡”不是他刻意的,这本就是两人以往的交流风格:客气而疏远。 然而温晗的目光却一点点黯淡下来: “对不起……” “?” 对于温晗的忽然道歉,姜潜有些意外。 在姜潜的认知里,温晗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也从未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既然都不是亲生母子关系,那么又何谈亏欠,何谈抱歉呢? 可此时他能做的,也只是静静听着温晗的诉说。 “对不起……我,还是无法骗自己……” 温晗捂住脸颊,颤抖的肩膀表明她此时正在微微抽泣:“其实我,不是你的母亲!” 姜潜目光微动,他懂了,温晗的抱歉另有所指。 接着,温晗开始诉说起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个姜潜已经提前得知过的故事,再度以温晗的视角复述了一遍: 先前被姜潜拾忆起的片段,温晗与龙神的当面冲突、姜扬误打误撞发现弟弟的身份,都只是插曲。 在经过痛苦的挣扎后,温晗接纳了儿子亡故的事实,也默许了龙神的儿子云濯以姜潜的身份留在姜家。 事实上,如果不是龙神的鼎力相助,当年丧生的就不止是姜家的一个小儿子了。 在龙神与姜雪松远赴神战后,温晗尝试过与这个“捡回来”的儿子朝夕相处,只是她越是与姜潜相处,就越是不能自控地想到自己的儿子…… 几经尝试后,这位母亲崩溃了。 她选择先疗愈自己的创伤,再履行丈夫姜雪松对龙神的承诺。于是远赴他乡。 只是没想到,这一走就持续到了多年后的今日。 “对不起,我尝试过……但我做不到……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去想我的儿子,去想那些让我后悔的事,无可挽回的事……” 温晗微微抽泣着,诉说着长久以来积聚在内心的委屈。 而姜潜只是安静地听她诉说。 从温晗的哭泣中,姜潜看到的是一位悲情无奈的母亲、妻子,她既要忍受失去儿子的巨大痛苦,又不慎窥见了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姜潜理解温晗的选择,但并没有试图劝慰。 有些时候,沉默恰恰是最好的安慰。 “这个秘密我本打算永远埋在心里……可这对你不够公平,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错都在我,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虽然温晗的叙述有些语无伦次,但姜潜还是能听懂她在表达什么。 这是她道歉的方式,在用另一种形式说对不起。 直到温晗重新平静下来,姜潜才终于回应了她的讲述: “这种事,你当然不用勉强自己,没关系的。” 在说这些话时,他从温晗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惊讶。 温晗惊讶于姜潜在听到自己身份的真相时还能如此波澜不惊,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她只是不知道,在最初得知这些真相时,姜潜也曾生不如死,但他最终活下来了……决心带着两种不同的身份,坦荡行走于世。 “其实你不需要为此抱歉,反倒是……我该为‘你的儿子’抱歉。” 在温晗愈渐湿润的目光中,姜潜继续说道: “如果没有这副身躯,我恐怕早就烟消云散了,我不但占据了他的身体,还享有了本该属于他的亲情和关照,纵有一点缺憾,也不算什么。所以你不需要对我抱歉,是我要感谢你的儿子。” 为此,姜潜已然决定不惜代价地庇护姜家,并且把自己作为姜家的一员,去尽到这副身体的主人该尽的义务。 温晗怔住了…… 在姜潜起身准备离开时,她下意识地起身,拉住了姜潜的衣袖。 姜潜转过身,看着温晗泪盈于睫、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快意识到她的动机。 这么多年,因为保守着一个沉重的秘密而无法释怀的心结,终于在今日得解,她要做的事很简单: “我……” 温晗眼中出现了挣扎的神色,继而闪过一丝愧疚。 也许是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要求是多么冒犯。 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对立于自己身前的、与亲生儿子的样貌别无二致的姜潜恳求道: “我能再……抱抱‘他’吗?” …… 第518章 团聚 我能再抱抱“他”吗? …… 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尽了温晗全身的气力。 对于一个丧子多年无法释怀的母亲而言,提出这样的请求似乎并非不可理解。 这让姜潜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曾几何时,他的母亲也是如此柔弱,却可以为了孩子义无反顾,哪怕当时她的孩子已恶魔附体,杀孽深重…… 于是,姜潜不着痕迹地取下脸上戴着的人情面具,以更为真实的自体,重新面对温晗: “可以。” 听到肯定的回答,温晗婆娑的泪眼中闪过惊喜和感激! 此时,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触碰自己的“儿子”!她不再需要任何救赎,只求时间停在当下,让她好好感受“儿子”存在过的痕迹…… 温晗慢慢靠近姜潜。 在这个过程里,她将自己脑海中儿子的形象与他长大后的样子融合对应,便顺其自然地探出双手,小心翼翼地环过姜潜的肩膀,将脸颊枕在他的肩头。 距离贴近的那一刻,她听到姜潜颈间强有力的脉搏,感受着温热的气息就在自己耳侧…… 活生生的儿子! 那一瞬间,温晗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甚至感到有些惶惑,但她不愿“醒来”。 浓烈的情感无声汹涌,冲击着姜潜。 他知道自己正在感受什么,这是不可动摇的母爱,是温晗对儿子深切的思念和缅怀。 于是,他脑海中出现了那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孩儿…… 已故的少年姜潜,只留了一道虚影停驻在他的意识空间,沉默着、陪他经历着所经历过的一切。 他不知道温晗是否也能感知到这种存在。 在“生”与“死”不可逾越的鸿沟之间,他竟成了沟通两者的媒介。 姜潜垂下眼睑,感受着温晗紧抱的双臂,感受着她极为克制的抽泣和隐隐颤抖的身躯,自然而然抬起手,环抱住了“他的母亲”。 这一刻,他没有试图克制自己的情感——假设平行世界真实存在,他希望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可以像这样拥抱他的母亲…… “阿潜……?” 怀中的温晗明显怔了怔,眼中盈满的泪水顺脸颊簌簌滑落,她感到她的儿子回来了! 又或者,她的儿子从未离去…… 不,这不是真的! 残存的理智提醒温晗,“幻梦”终究会破碎…… 不仅她的小儿子已在当年的浩劫中与世长辞,就连她幸存的另一个儿子,也在她远遁他乡的日子里不见了踪迹,至今生死未卜! 对此,温晗自认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几乎失去了她的每一个儿子…… 正当温晗百感交集之时,耳旁传来姜潜的低语: “姜扬找到了。” …… 长久的沉睡,让姜扬如同在黑夜中远行,一路跋涉,却终究望不到尽头。 他感到来自身体的沉重和疲惫,但他的心,却是格外的平静。 那些曾经困扰着他的噩梦,奇迹般地没有重现;而那些他很久未曾忆起的人,竟然别开生面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父亲,母亲,弟弟…… 曾经,他有一个完整而美满的家庭。 在那年的事故发生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被彻底颠覆——所有人,他的父母、弟弟,都在一夜之间改变。 父亲走了,母亲变了,弟弟“病”了…… 然后,每个人都在来告诉他,不要难过,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却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焦躁不安的原因,包括他的母亲。 他恨过他的母亲,明知真相,却拒绝承认,也拒绝抗争。她甚至远远躲开,只把他一个人留在深渊…… 他恨他的父亲,如此毅然地抛弃了家人,不管是为了多么崇高的理由,葬送了家庭的男人不配做一个父亲。 当然,他最恨的,还是“病了”的弟弟——姜潜,成了他所有焦虑和恐惧的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弟弟没病,他的弟弟早就死了。 眼下这个行为异常的弟弟,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于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这个“冒牌货”发泄怒火,甚至险些酿成大错。 对抗的结果,以他的离开告终。 然而,当他真正离开了家,也才意识到生活的艰难,和超物种世界的险恶…… 当他走上和父亲一样的道路时,才拥有了理解父亲的契机。 当他深入虎穴,终于见识了真正的“恶”!才意识到,自己年少时的怒火是多么小题大做。 所以,当看到实力远超于自己的姜潜站在面前时,姜扬的内心并没有产生嫉妒或愤恨,他只是单纯的惊艳于对方的成长速度,羡慕其卓绝的禀赋。 纵然这不是他的亲兄弟,但从姜潜至今的行为来看,这个人也绝不至于变成敌人……这已经足够了。 姜扬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尼拉贡戈山最后的清醒时刻,他预感自己已到弥留之际。 死亡? 姜扬倒没那么害怕。 但如果说迄今为止他还存有着什么遗憾,那大概是……临行前,想再见他的家人一面。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奢望。 他料想自己的死状大概不会好看,重度异变者的结局通常都是“面目全非”的,那种遗体不可能出现在家人面前。 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 “阿扬……阿扬?” …… “阿扬……” 面前的黑暗被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驱散,一缕微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映出他念想中最熟悉的面庞。 妈?是幻觉么……姜扬尝试着将眼睛睁开些,却因为突然加剧的亮度略感晕眩。 “他醒了!” 耳旁传来母亲喜不自禁的呼唤,以及医疗仪器颇具韵律的声响。 我还活着……意识到这点的姜扬下意识开口:“咳,这是……” 然而,发出声音的一刻,他自己先愣住了。 因为异变导致的那令人牙酸的嘶哑嗓音消失了,他的声音清晰而浑厚,损伤的声带竟恢复如初! 不止是声带,其他因异变导致的身体异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扬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终于看清了满眼关切的母亲! 又越过母亲的肩膀,看到了站在母亲身后的……姜潜。 …… 几天后,姜潜结束了他的境外任务,并搭乘专机回国。 一同返程的除了他携带的两位家属,还要算上两位官方重量级大佬:一位是暗夜一族掌门人一世枭雄,另一位则是远古部族的百兽之宗。 这两位身份敏感的大人物为何会突然现身欧陆? 原因无他,唯一张「龙」牌而已。 前者,姜潜刚从高阶拟态中出来时已经见过;而后者,则率部完成了对魔窟组织乘胜追击,在后续的行动中,与当地守序联手粉碎了魔窟老巢。 值得一提的是,传说中心机深沉的魔窟大祭司,竟然在开战前遭了别人的阴招! 被俘时,他的双腿异常粘连在一起,分开的脚掌形成了肥硕的尾鳍,与其臃肿的身体相得益彰,活似一条走火入魔的肥鱼…… 见多识广的守序大佬们都难免惊奇,此人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无奈,审讯的结果令人哭笑不得:堂堂魔窟祭司,竟然彻底失去了人类的表达能力! 只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掌事大祭司溃败,以白头鹰爵、巨匠为首的主力祭司落网,使得魔窟组织的生存空间急速收缩。 大部分教众在遭到官方清缴后作鸟兽散,纵有负隅顽抗者,也犹如秋后的蚂蚱,无力回天。 这次联合清缴,无疑是超物种守序方的重大胜利。 若真要论有什么负面影响的话,大概就是让东非事件的影响力迅速延伸到了欧洲。 祸福相依,就算做再完备的措施,超物种之间的对抗也不可能做到丝毫不露痕迹,尤其是异变者参与的争斗,更是无所顾忌,善后成本极高。 因此,魔窟组织的毒瘤虽被拔除了,但人类对超物种世界的恐惧却每时每刻都在增长、泛滥…… 与欧非两地的动荡形成反差的,是国内的和谐景象。 东非事件仅仅在网络上冒了个小头,就被有关部门果断掐灭,并追根溯源,将反动的声音彻底净化出局,以免不明真相的群众盲信盲从,陷入恐慌。 欧洲的动荡距离遥远,更是难以在国内网络池子中掀起多少浪花。 官方守序十族严阵以待,通过多方手段,将动乱和危险阻隔在国门之外。 …… 津平市,姜宅。 在这世界格局变迁的非常时期,姜家老太太唐老师却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寿辰。 这一天,不仅被外派国外工作的孙儿姜潜准时回家,多年旅居海外的儿媳也破天荒地回了家;最让老人家意外而惊喜的是,她失踪多年的长孙也回来了! 姑妈姜春桃激动之下,在厨房大显神通,把压箱底的好菜都端上了桌…… 一家人其乐融融团聚在桌前,向老佛爷汇报着各自的际遇见闻。 老太太半合着眼,笑眯眯地听着,平和得就像换了个人。 但只有掌握着镇宅碧玺的姜潜知道,眼前这位为家族操劳一生的长辈,正在逐渐淡忘她生动而传奇的过往…… 她不会再苛求子孙或这或那,也不再对时事热点评头论足,她只是认真地聆听着每个人,把她正在历享的每一刻天伦之乐记在心里。 忽然,老太太的眼中出现了一瞬的迟疑。 她茫然地望向身边的每个人,最后,紧紧握住了姜潜的手,想要询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那谁……怎么没回来?” 今天,她关心的人都在身边了。 但印象中似乎还有一个缺席,只是她记不起了,是哪个呢? …… 第519章 姐姐的秘密 晚饭后,姜潜带着姜扬来到自己房间: “今天你就住这儿吧,陪陪唐老师。” “你房间给我住?”房门合拢,姜扬环顾着这间陌生的卧室,很快就捕捉到了姜潜书桌上摆放的全家福照片。 “嗯,我今晚回公寓,明早再来接你。”姜潜背倚着房门道。 他发现姜扬的的视线仍停留在桌上的合照。 这里不是姜家老宅,没有姜扬生活过的痕迹,唯独这张合照能让他回忆起许多模糊的往事……这让他内心泛起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恍若梦中。 “怎么了?” “没什么…”姜扬勉强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一些过去很久的事。” 拍摄这张照片时,当时的姜潜还不是现在的姜潜;当年的姜扬也不会想到如今他会受这个“弟弟”的照拂。 “过去的都过去了。”姜潜也笑道。 姜扬看向姜潜,困惑的目光中竟杂糅着一丝敬畏:“我还是不能理解,你是怎么说服白虎尊者,允许一个卧底危险组织多年的‘异变者’轻易回归现实身份的?”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需要缜密的流程和各有关部门的配合落实,才可能实现让一个失踪多年的人物顺利回归从前的生活圈。 但这还不是最复杂的,最复杂的是姜扬本人的危险性判定。 作为已经确认经过异变的官方人员,又是危险组织中的潜伏者,在未经过一定期限的隔离测评前,基本是不太可能有机会回归正常生活的。 当然,这种流程并非是对当事人的不敬,恰恰相反,是对当事人和社会治安的负责。可以说,这是一条安全红线,是官方内部人人共识的硬性标准。 但经过姜潜亲自治疗的姜扬,却直接通过了危险判定。 从他落地国内,到所有流程就绪,再到他本人回归家庭,几乎是一路绿灯。 这无疑印证了一个事实:如今“潜龙勿用”在官方内部的公信力和话语权已经到了不容置喙的地步。甚至有些超越规则的操作,也得到了高层的默许。 对此,即便是长期脱离体制之外的姜扬,也能够有所感知。 可姜潜却是一笑置之:“这重要吗?” 姜扬被问住了。 “弟弟”的身份和视野已远高于自己,这是既成事实,似乎的确没有继续深究的必要。 “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唐老师和姑妈都坦然接纳,没有异议,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姜潜继续道: “与其去纠结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不如好好适应现在的身份和生活。时间不等人,接下来还有许多事需要我们从长计议。” …… 从房间出来时,已经很晚了。 此时唐老师已经睡下,温晗和姑妈正在厨房里准备翌日的餐点食材。 姜潜经过姐姐的房间时,不由得停下脚步。 自从回国后,他就没收到过姐姐消息,官方那边他不方便多问,家里来说,“进组拍戏”这种借口也就是骗骗姑妈这种局外人了。 不过,连唐老师的寿辰她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寻常,令姜潜隐隐感到不安。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推门进入姐姐的房间。 开灯。 柔和的暖光灯照出卧室内的景象。 这里呈现着一年前姜潜离开时的样子,秩序井然,没有多余的变动,连地面和窗台也擦拭得不染微尘,可见姑妈的厨艺虽然一言难尽,但家里的卫生状况确实搞得无可挑剔。 姜潜沿着姐姐的床沿坐下,手掌撑在床垫上,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了那些被“解封”的桃色记忆…… 二刷「心魔低语」后,那些禁忌感拉满的影像时不时会窜入脑海,激发着他的各种情绪,每当这时候,他身上的红莲业火印记就会开始灼烧,与翻涌的动物性形成抗衡。 比如现在,在接触着姐姐的贴身物品时,那熟悉的灼烧感又开始嚣张起来了。 “冷静,现在可不是动物性上头的时候……” 姜潜轻叹一声,第一千次挥散多余的念头。 也是恰在此时,他注意到了这间卧室的唯一变动之处: 姐姐的床头中央,悬挂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圆弧形半透明薄片,在柔软的刺绣装饰背景中若隐若现。 他默默从道具储物柜中取出“仙女的梦网”,在道具来到手上的瞬间,两者便产生了微妙的感应! 姜潜不再犹豫,探手将姐姐床头的薄片取下,与手中的“梦网”贴合,一道光华自道具本体舒展而出,两者如磁铁般彼此吸附,合二为一。 “这……” 果然是姐姐的贴身之物。 然而念头刚起,一段亦真亦幻的全息影像便毫无征兆地投射在姜潜周围,将他置身于潮湿阴冷的黑暗洞穴! 姜潜下意识地起身,朝背后传来的呼吸声看去……他的瞳孔骤然收紧。 熟悉的人儿瘫靠在冷硬的岩壁,微弱而艰难的呼吸预示着她还活着,但生命已濒临极限。 镣铐在她的双腕处留下深邃的血痕,拉扯着她不至于倒下,正因如此,姜潜才得以在瞬间看清她的容貌,辨认出她的身份…… “虞煊……姐!” 姜潜欲言又止,屏住了呼吸。 因为此刻,正有人“穿过”他的身体,面对着濒死的虞煊大步而来!那人发出嘲弄的笑声,伸手攥住了虞煊的喉咙…… 姜潜目睹着那人熟悉的背影,直至影像溃散,又重聚: 这一回,他从暗黑的牢狱转场到了热带雨林地区。 疑似剧组人员的普通人团体,被一群身形庞大的蚁类团团围住!人们被这些“怪物”吓得魂飞魄散,连见多识广的好莱坞名导都对眼前的局面目瞪口呆。 整个团队中,唯有一人保持了一贯的松弛感——身穿旅行者牛仔套装的虞煊,从容不迫地自折叠椅中起身,越过被吓坏的人群,在众人惊惧交加的目光中来到队伍的前列。 她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眼前的怪物们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所有人类旁观者也同步陷入深眠。 “你选错猎物了,阿姨。” 话音落下,对面的高林茂叶中一阵风动,竟走出一头庞如山丘的威武蚁后! 蚁后的头顶,立着一位衣着酷似原始部落女巫的高龄女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闯入领地的凡人…… 姜潜的眉头越拧越紧:“子弹蚁……” 他立刻想到那个曾让他如坠饿鬼地狱的副本…… 各种看似不相干的事情,正奇迹般地拼合,让他有种觉今是而昨非的强烈撕扯感。 容不得他细想片刻,全息影像再次变换,由热带雨林来到了都市豪门。 一位雍容端庄的夫人面对着他,露出和蔼的笑容: “你还是来了。” 姜潜恍然向后转身,看到了神色黯然的虞煊…… 然后他愣住了。 虞煊眼里流露出的感伤,是他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神色。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她对那位夫人说。 “当然。”贵妇笑容温和,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除了家族约定俗成的禁忌,你依然可以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虞煊点头,像是在与对方确认一般,念道:“暗牌的继任者,不得与家族外的男子往来成婚;若成婚诞下子嗣,子女必继任支派使命,以辅佐宗派为己任,与家族利益共存亡。” 姜潜目光凝聚,听到此处,他似乎终于明白姐姐为何抗拒婚恋,坚称自己是不婚主义了…… 全息影像便在此处戛然而止,轰然消散。 “不对!” 姜潜摊开紧攥的手掌,双眼凝注着手中的梦网,迅速回忆起它的功能:安眠,捕梦,造梦! 所以,他看到的究竟是真实事件,还是仅仅是来自于想象? 是捕梦,还是造梦? 假设这真的是虞煊的梦境片段,那么姐姐又是想要借此向他传达什么呢…… 正念及此处,更多的梦境片段风起云涌般灌注脑海! 然而,就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关键时刻,背后的敲门声,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阿潜……?” 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传来温晗的问候声:“你在里面吧?” “嗯。”姜潜此时正背对房门,他说着,自床边起身,走向门口…… “!”当温晗能够看清他的容貌时,被他此时阴沉的表情吓了一跳。 可姜潜已经顾不上解释或掩饰什么,他直视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问出了一个此情此景略显突兀的问题: “妈,当初是你把我姐从福利院领回来的,对吧?” 温晗怔怔地点头,并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愣在门口。 “进来说吧。”姜潜敞开门扉。 …… 第520章 未曾设想的身份 经过在巴黎的坦诚相见,姜潜和温晗之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外人面前他们彼此扮演好母子的角色,私底下则开诚布公。 比如这次,在关于姐姐的问题上,姜潜是打定了主意要追根溯源问到底的。 “你是想……知道些什么呢?”掩好门坐下后,温晗试探着问。 “全部。” 姜潜毫不犹豫道:“从你们初次见面开始,你所知道的全部。” 见温晗面露难色,他又恰逢其时地补充了一句:“很急。我找不到她了,任何手段都不能取得联系,她可能有危险!” 温晗顿时睁大双眸,为他如此认真的神色而动容:“果真吗?” 姜潜肃然道:“当今时局的动荡你已经见识过了,哪怕是国内,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更何况,我姐现在的身份还涉及其他利害关系。如果不能认知到整件事的全貌,我就算有心帮她,也怕是会弄巧成拙。” 这番话,是姜潜字斟句酌的结果。为了套取有关姐姐的信息,他有意利用了温晗的善良。 不同的是,当他现在做这种“昧着良心鬼扯”的事时,情绪上会出现负面体验。尤其是当看到温晗眼中明显的挣扎和痛苦时,他的负面体验会更胜一成。 姜潜知道,这是“愧疚”在作祟。 “好吧……” 最终,温晗叹息一声,挣扎犹豫的表情逐渐平和下来,开始讲述起一段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起的过往: “我第一次见到你姐姐,是在福利院里……” 此时姜潜才暗暗松了口气,更加聚精会神地聆听温晗的讲述。 温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姜潜的反应,只是一边回忆,一边陈述当时的情形: “那时候,你父亲……雪松他刚走,我的状态总不是很好。除了整日沉浸在作品中,用画笔宣泄悲痛,唯一能让我有所安慰的事,就是回到我长大的地方,与和我曾经一样的孩子们待在一起。我几乎每周都会去福利院做义工,陪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们玩耍,教他们画画。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些孩子待在一起时,可以让我缓解失去亲人的折磨。” “你姐姐虞煊,就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 温晗说着,目光渐渐变得朦胧,似乎正在向久远的记忆延伸: “她是那样出众,像天使一样的干净美好,即便是站在那么多孩子中间也总是能被一眼看见……就像她在大荧幕中不经意间展露的一颦一笑,总是会被很多人铭记。” “这孩子不仅生得姣好,而且很聪明,也很有艺术天赋,练习绘画时比一般的孩子更有耐心。我被她身上的灵性打动了,也愿意和她多说几句。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我跟她聊得越多,就越喜欢她。” “后来,我们俩渐渐熟悉了,偶尔我也会和她讲一讲自己的经历。当然,有关超物种世界的信息是隐去的。说来奇怪,我这样一个成年人,居然常常被一个小女孩安慰到……因为和院长很熟,我有时也会住在福利院,就和她住一起。那时候我真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也从她身上得到了很多慰藉。” “也或许,我是把她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吧……只是,我远不及她那样聪慧,富有魅力。” 温晗说着,恍若自嘲般的笑叹了一声,垂下眼睑: “后来有一天,院长问我要不要收养她,其实那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我想,也许家里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情况会变得更好些。而且,我也希望能给她一个‘真正的家’……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 可是后来事与愿违,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姜潜几乎就要替温晗讲出这句潜台词,他聚精会神,意识到这段过往中‘最关键的部分’要来了。 温晗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意识地平缓了一下情绪,看向姜潜:“你还记得吗?你姐姐刚来咱们家的情景。” 姜潜点头。 他记得。 虞煊初到姜家,的确带来了许多改变。最明显的是家里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变多了,被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拿捏得死死的。 就连终日见不到人的温晗在家的时间也变多了。 只不过他们的“母子关系”并没有丝毫改善。 姜潜清楚地记得,温晗只有在姐姐刚来时的一段时间试图在与他拉近关系,不久后便恢复自我,依旧终日不见人,鲜少过问家里的情况。 看来这中间的变化也与姐姐有关。 “最初,我很高兴虞煊能来到我们家,尤其唐老师和春桃都很喜欢她,姜扬也是,只有你对她有些抵触。我想这是正常的,还私下里悄悄对她解释,让她不要介意。” 温晗勉强笑了笑,继续说道: “后来证明是我多虑了。她不仅不介意你的抵触态度,反而对你格外的关注。我渐渐发现,她对你的关注甚至超越了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当时我以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摩擦造就的羁绊,但事实证明我又错了。她对你的关注和用心,已经超过了正常的限度……我是说,很多细节是难以评判的,只能用女性的直觉来解释。” “比如呢?”姜潜忍不住插言道。 相对于“直觉”一类的非客观判断,他更关注具象事实。 “比如……” 温晗顿了顿,微微蹙眉,就像回忆起了非常不愿细思的画面:“比如我发现,她远远看着你时的目光,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对弟弟的关心……” “不像是关心?那像是什么?”姜潜继续追问。 “像是……”温晗字斟句酌道,“像是充满忧伤的,深情不设防的怜惜……我几乎从没在她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姜潜沉默了。 他尝试着理解温晗的描述,内心波澜迭起。 如果温晗的描述是真实准确的,那么,是什么能让一个女孩子,为一个对她充满敌意的男孩心生怜爱呢?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 不,这只能说明,虞煊很可能早就“认识”自己! 这么看,她能来到姜家这件事,也并非偶然。 姜潜再度闪回与姐姐的最后一面时听到的那个“三生三世”的故事。 虽然仙侠剧情的设定放在超物种世界观下很扯淡,但姜潜还是颇受触动,甚至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思路: 首先,“三生三世”如果不是字面意思,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在暗指“三段时间”呢? 不是有一种说法吗?七年就是一辈子。 这是寓意着人生是分为不同阶段的。 按照这个“人生阶段性”理论,如果把姜潜迄今二十一岁的人生划分成不同的时期,刚好可以分为:云濯时期,姜潜蒙昧期,姜潜清醒期。 以此分别对应故事中男女主角相爱相杀的第一世、赎罪守护的第二世、奉献成全的第三世…… 随着思路的延伸,许多当初看来无意义的记忆片段瞬间汹涌而来! “阿潜……你,没事吧?” 温晗的声音隐隐传来,伴着嗡鸣声入耳,将姜潜拉回当下。 “没事……”他囫囵回了一句,只觉头脑一片混沌,交织的记忆和梦网中残留的画面交相辉映,让他一时难辨虚实。 “可你的脸色,不太好……”温晗面露忧色,“我给你去倒杯水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姜潜伸手攥住温晗的手腕,很紧。 “你……”温晗的表情有些吃痛。 “把话说完。”姜潜道。 直到温晗重新坐稳,他才松动自己握紧的手。好像稍有不慎,一些重要的信息就会不胫而走,再也把握不住。 “你确定,可以继续吗?” 温晗从没见过这样的姜潜,哪怕是高空之上,面对多方强敌的时刻,姜潜也不曾表现出如此这般的挣扎! 然而她又马上恍然大悟:“莫非她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 “差不多吧。” 姜潜牵了牵嘴角,内心却在狂吐苦水:表面退役女演员,娇滴滴的商圈新贵,实际却是超物种世界威名赫赫的羽族暗牌大佬,与十族掌门人不相上下的实力!想不到吧,连我这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的超级天才都被她骗到了。 此时的姜潜对虞煊的特殊身份毫不怀疑。他之所以拉着温晗问到底,只为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姐姐为什么委曲求全来到自己身边,她究竟想做什么? 而现在,就连这个问题也已经有了着落……但那已经不是他和姐姐之间的故事。 …… “也是啊……” 温晗也随着姜潜的话音轻叹了声,说道:“若非亲姐弟,以你的性格,又怎么会像刚刚那样迫切焦急……” 这句话,在姜潜耳朵里转了足有一分钟才叫他听懂。 “什么?”姜潜霍然抬起头,茫然的目光凝注着温晗的双眼,“你说,亲姐弟?” 温晗也愣住了:“你……还不知道这件事?那我……” 她有些无措地移开视线,甚至有了想要起身逃离的冲动! 而姜潜早已经稳稳按住温晗的肩膀,重复那个疑问—— “你说我们是‘亲姐弟’,是吗?” “阿潜……”温晗露出哀求的表情。 “我姐,虞煊,是云中烁的女儿?你早就知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可是我答应过你姐姐,不会透露你们的关系……” 当敏感的温晗仅凭直觉就认定姐弟俩的关系非凡后,她果断找到虞煊,坦言了自己的顾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少男少女,如果不能做到洁身自好彼此珍重,传扬出去,是有损姜家门楣的。 虞煊是温晗带回来的女孩儿,作为姜家的媳妇,为此负责的觉悟温晗还是有的。 于是,虞煊也对温晗坦言了自己的身份。 这样一来,所有温晗担心的事情就都变得合情合理:原来虞煊对姜潜所表现出的特殊感情,都源自于血缘,他们是真正的亲人! 而虞煊之所以能认出温晗,乃至她顺理成章来到姜家的手段,除了自身的禀赋外,也依托了龙神云中烁赋予她的力量:仙女的梦网。 “知道了你们姐弟的关系,我自然不能逼迫她离开姜家……我知道,茫茫世间要寻到一个自己的亲人有多么难,所以也不忍心拆开你们姐弟。” 温晗哽咽着说下去: “但我毕竟还没走出失去孩子的痛苦,一想到她也和那个世界有关,我就无法忍受继续留在这里……阿潜,虞煊是云中烁和一位金姓闺秀的女儿,她是你的亲姐姐!” 她的话没说完,姜潜已经起身,径自走出了这个房间。 …… 第521章 三年之约,提前还愿 轿车在黑夜中疾驰,不断将熟悉的街景抛落背后。 劲风自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带走姜潜身上的余温——他需要这种物理降温方式,好让头脑保持足够的冷静,不被混乱的念头挤占。 但却收效甚微。 温晗只知虞煊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却不晓两人的关系早已逾越了姐弟亲情,不幸命中了她最初的担忧…… 当然,如果换作是从前的姜潜,也许只会将今日涉猎的信息一笑置之。 毕竟严格意义上讲,他现在所使用的“身体”并不属于龙神的儿子云濯,他身上此刻流淌的是姜家的血液,和虞煊之间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骨肉至亲”。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今的姜潜已经恢复了情志。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甚至重新定义过自己的身份。 因此,即便在物质层面他和虞煊的关系并不构成伦理纠葛,但在意识层面,当他知晓了两人的真实关系……尤其是当他意识到姐姐从始至终都清楚他们的身份和关系时,曾经的那些亲密记忆所带来的情感冲击就变得异常激烈。 这个过程中,姜潜明白了姐姐靠近他又回避他的原因,理解了为何那些难忘的时刻会被当成禁忌物封存。 她也许是后悔了吧? 明明是知情者,却趁弟弟年少时挑动了他的情窦,最后连自己也搭进去……直到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才亡羊补牢,把那些少儿不宜的内容强行封禁。 自此之后,姐弟的关系回到了清澈如水的状态。 弟弟忘了和姐姐的你侬我侬,但没忘记他在这段时光中所吃过的亏、领悟到的人行于世的规则和策略。 而姐姐呢?也可以放心去做羽族的暗牌。 无所牵挂就不会受制于人,放弃了两情相依的未来,就不会再为情所困。 但……真是这样吗? 车子停稳,熄火。 姜潜却迟迟沉浸在黑暗中。 也许逻辑是这样没错,但他从那些被“封禁”的记忆中所体会到的柔情却是真挚不虚的。而这才是最矛盾的地方: 他们是相爱的。 但当时的他们既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让这份爱延续! 姜潜就这样停留在座驾里,敛目静思,回顾着迄今为止所发生过的一切,一切都在记忆宫殿里有迹可循…… 车库隔壁就是他的复式公寓。 此时,公寓内黑着灯。 他的女友叶小荆近日任务缠身,作为津平特殊事务中心新晋的行动部部长,正因超物种玩家暴露于公众视野的问题各处奔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舆论管控无法完全掩盖危机将至的事实。 而在物种冲突乃至更严峻的危机出现之前,有些人,有些事,总该做个了断。 姜潜就这样停在车厢内,挽歌的沙金就在夜幕中肃穆以待。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适应了这位年轻圣主的行事节奏。 大量的事实已经证明:不管前途埋伏着多大的危机,只要眼前这位主帅不慌,一切便可以平稳着陆。铲除奸细时如此,规避官方追缴时亦如此。 最终,他们看到姜潜面容平静地走出座驾,犀利的目光凝向驻守在黑夜中的他们,发号施令: “可以开始了。” “是。”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随着姜潜三人踏入公寓,一道弧光亮起,瞬间将三道身影包裹其中,拉入久违的神山幻境。 对超物种而言,私人副本世界永远是比任何现实掩体都更可靠的空间。 神山幻境,便是姜雪松留给他和神山部众的私人副本;姜潜即将要做的事,正是关乎所有神山部众命运的、不容有失的大事! 山谷深处,一切禁制早已布设妥当。 狂蟒老妪亲自担任护法,沙金、挽歌等人同样毕恭毕敬地位列在侧,他们满眼专注,坚守着各自的方位,丝毫不敢懈怠。 潜龙勿用与神山组织的精神领袖白蛇圣母的”三年之约“,将在今夜画上句点。 此刻,姜潜的意识空间内一片混沌,但它的所有者却能在此处闲庭信步,来去自如。 巨大的铁笼内,螣蛇巨兽骤然睁开它凶戾的双眼,向笼柱对面的浑浊区域定睛…… “不可思议啊……是你……居然是你!” 它呲裂的嘴角露出獠牙,气息中带出有毒的液体。 那是祖神的意识在跃跃欲试。 玩转世间的超然存在,如今却意外被封印在某超物种的意识空间中,这对自诩为神者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屈辱。 祂正要一吐为快!然而紧接着,红鳞龙王已骤然从天而降! 庞大的利爪无情抠入巨笼顶端,仅凭惯性便带来翻天倒海般的剧震。 笼中巨兽凶戾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惶,继而是虚张声势的奸笑:“呵呵呵,大不一样了啊……” 十数年前,在那不为人知的深山古寨,一名绝望的少年呼唤了祂,甘愿献祭肉体,求取力量…… 现如今,待宰的羔羊已彻底改头换面,甚至在力量层面已经到达了祂不敢小觑的地步。 “你有两种选择。” 姜潜的口吻平静得像在谈论一件事不关己的琐事: “其一,成为我的奴仆,唯我命是从;其二,像蝼蚁一样被抹去。” “哦?哈哈哈哈!”祖神故作惊讶地大笑道,“你凭什么,就凭你步入了区区第六态吗?” 姜潜也笑了,笑容中透着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深沉与笃定:“对你而言,步入第六态仅仅是‘领悟’的开端,但对我而言,从一开始就已经站上了终局的赌桌。” 祖神的笑意在消退,凶戾的双目中闪过一瞬的疑惑。 “怎么,不能理解吗?那就换种说法……” 姜潜收敛笑意,仔细斟酌着措辞道: “我手里握有的底牌,并非来自于潜龙勿用一人的底蕴。在你和‘你的同类’处心积虑地搞乱世道、试图浑水摸鱼时,先驱者留给后世的护城河也正浮现端倪——拜其所赐,我已经搞清楚超物种世界的力量是怎么回事了。” 巨兽利齿呲出,眼底暴戾的凶光更盛了几分! “还是很难做出选择吗?你该庆幸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姜潜的口吻已经不能用“嘲讽”来形容了,他的态度是如此真挚,就像是在和多年的老友促膝长谈。 可他越是这样,对方却越是如坐针毡。 “呵呵呵,很好,很好……”祖神用笑声掩盖自己的愤怒,咬牙切齿地提醒道,“但你是不是还遗忘了什么事啊?” “你是想说白蛇圣母吧。” 此时姜潜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的确,以身入局,亲手将你封印的白蛇圣母,从昨天起我就已经联系不上她了。想必这正是你的手笔,我们当初的估算太过乐观,你比我们想象中更难以掌控。” “既知如此,你又何必口出狂言呢……”祖神收敛怒气,露出有恃无恐的奸笑,“你该请问我那小白蛇的命数还有几分,顺便想一想,我有什么理由会对你和她高抬贵手!” 深藏于螣蛇兽王之躯,掌握着白蛇圣母的生死。祂有谈判的筹码。 然而谈判的规则,永远只会由实力强悍的一方掌握。 姜潜缓缓提起嘴角:“难不成还要像临渊寨的那些愚民一样,把你供奉起来?” 螣蛇的竖瞳隐隐收紧:“毫无诚意的提议!” “我只不过想提醒你,自诩为神是永远不可能到达第七态的。”姜潜随即道,“像你这样的存在,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这句话再次令祖神动容。 “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无力反驳,甚至恨得说不出话! 随着姜潜扬起的手掌,红鳞龙王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猛然振翅!混沌充斥的意识空间斗转星移,巨笼被无形巨力拉扯着,如陀螺般飞旋而起。 “呜啊啊啊——” 在祖神的尖啸及刺耳的断裂声中,庞然巨笼不断扭曲收缩,直至被四面八方的力场碾压成一团焦黑的“流体”! 尖啸声瞬间消失,唯有混乱的能量流在空间中仓皇游走…… “在高维度力量面前,劣质的半成品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姜潜叹了一声,欺身上前,双手握持住了那悬浮于空中的“流体”: “我承认,在探索‘灵’与‘肉’反概念力的课题上,你的确给我贡献了不少灵感……” 接下来,在更为精密的力量解析之下,三种不同色调的能量从那焦黑的“流体”中分离出来: 莹白色的能量源簌簌下落,逐渐拼凑出宫装女子窈窕的身姿,一条蛇尾在轻薄的纱衣下若隐若现,蜿蜒盘亘。 墨绿色调的能量源,直接散向远处,落地便拼凑成一头庞然大物,正是晕头转向的螣蛇兽王。 还有最引人注目的、纯黑能量源,如一团污浊的毒物,在即将逃逸之际被空中遍布的雷网捕获,押解至姜潜面前。 “只可惜,这最终成果你没机会见证了。” …… 第522章 物质维与意识维 如同噩梦苏醒! 白蛇圣母最先恢复的觉知是听觉,接着是触觉,然后才是视觉…… 在视物由模糊到清晰的过程中,她亲眼见证了阔别已久的潜龙勿用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制服祖神,将其掌控在股掌之中。 结合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眼前所见场面之诡异,令她触目惊心。 但见姜潜缓缓收拢手掌,被押解的纯黑能量源瞬间被聚缩至一点:其能量密度激增之下,随着姜潜的手攥紧成拳的瞬间,轰然消失! 而白蛇圣母也在此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在害怕?” 姜潜转过身,看向仍坐卧在一旁的“白蛇圣母”——她的躯体乃是灵体在意识空间中的投影,姜潜运用自己对意识空间的掌控,赋予了白蛇圣母具象化的特征。 “任何人,面对未知的力量都难免心生忌惮的。” 白蛇圣母嫣然一笑,柔韧的蛇尾攀着地面盘坐而起,由衷感叹,“想不到,你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完成了向六态神职的跃迁,恭喜你。” “多谢。”姜潜凝注着圣母的投影,确认她的灵体并无异状后,才笑道,“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白蛇圣母微微一怔。 并非是因为姜潜的言辞,而是此刻,姜潜背后,庞然巨兽螣蛇兽王正昂起它粗壮的颈部,朝姜潜的背后缓缓探来! 那巨兽獠牙交错、竖瞳猩红。 然而,当它真正贴近姜潜背后时,却是俯首低眉,似认主的萌宠般匍匐在地。 与此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破空而来!红鳞龙王从天而降,就降落在螣蛇兽王并列的位置,收翼俯首,用鼻翼顶蹭姜潜伸来的手掌。 姜潜依次安抚过两头兽宠,并用只有它们能听得懂的语言发号施令,驱使它们转身消失于混沌。 “看来,你对意识空间的掌控,也已不同于往日了……” 白蛇圣母再次感叹。 她甚至忘了表达“感谢”,也没有认真思考过灵体回归后的计划,她从未设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可以如此与姜雪松的儿子相顾畅言。 但她尚未设想的未来,姜潜已经替她想过了。 “是啊,自从受到圣母的指点,我对‘意识维’力量的运用越发得心应手了。无论是改变呈现形式,还是塑造足以瞒天过海的环境,都只需一念的功夫。” 姜潜迎上白蛇圣母的目光,似是有意深入话题: “尤其是在步入第六态以后,更多意识维的能量源通过我得以整合,让我逐渐领悟到了超物种世界更鲜明的力量层次。” “意识维……”白蛇圣母默念姜潜的措辞,试图理解其语言背后的深意,“和你的概念力有关吗?” “我的概念力么……” 姜潜略作思忖,继续说道: “可以这么说,就我所知的绝大多数概念力都被涵盖在‘意识维’。与‘意识维’相对的,是‘物质维’力量,超物种从最初的认知体、异生体一直到综合体阶段的力量,几乎都限制在‘物质维’。” “您应该能想到,实际上神职位阶以下的超物种们,最经常使用的力量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能够轻易辨别‘有’或‘无’的东西。比如,异化后的肢体,绝大部分自然力……而到了五态巅峰乃至六态概念体阶段,其所掌握的最高形式力量,大多是眼见不为实,却能决胜千里之力。” “我这样说,圣母能够认同吗?” 作为资深六态概念体、魔改道具的大师级人物,白蛇圣母很快便抓住了姜潜想要传达的重点:“你是想说,‘意识维’力量在‘物质维’之上,对吗?” “绝大部分情况如此。”姜潜脸上浮现笑意,“而我的概念力,正介于两者之间。” “介于两者……之间?”白蛇圣母神情微滞,眼底流露出惊异之色。 很难想象,究竟是何种力量,能介于物质与意识之间? 姜潜也不再卖官司:“是啊,本来我也没有这个意识。但在最近的一场战斗中,有人在我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示了意识维的力量的恐怖张力!那股强大的力量源赋予了我新的素材和灵感,让我的概念力实现了新的突破。” 实际上,在经历巴黎夜空一战之前,他对力量维度的猜想还停留在理论阶段。 但魔鬼人鱼爱丽儿的能力打开了他的眼界,逼迫了他的成长。 于是,在白蛇圣母的求知欲驱使之下,姜潜以更为精妙的具象展示了他对概念力「解构」与「衍生」的运用,并借由意识空间场域,将自己所“见”的海量细节一并完整呈现。 双概念力的珠联璧合、如游龙般裹挟着不同能量源在物质与意识两维间转换的奇景,令白蛇圣母大为震撼! “原来如此……在极致微观世界中通过「解构」破除‘物质维’限制,再以一种崭新的排列组合方式重构「衍生」出新的‘物质维’产物……「解构」和「衍生」之力,无疑是意识维力量,但它们不能单独施展,必须辅以物质维材料才有奇效!” 白蛇圣母不愧是能将自身化蛊的魔改鬼才,姜潜稍作演示,对方就立刻领悟到了精要。 “没错,而高端的‘材料’又不仅限于‘物质维’,”姜潜补充道,“就像您曾以我父亲的概念力炼制了顶级的防御法器。” 白蛇圣母会心一笑:“这么说来,我也成了你的灵感提供者?” “何止?在对意识维的掌控方面,您才是我的启蒙老师。”姜潜由衷道。 听了这话,白蛇圣母的笑容更是由心而发:“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 神山幻境之中,法阵之内。 盘坐在核心阵眼的姜潜周身霞光笼罩,肉眼可见的能量源盘旋环绕,那是阵法的作用力在将整个副本内的资源凝聚于此,供姜潜调用。 这其中,既包括副本内原有的资源,也包括诸位神山部众的主动奉献。 正如姜潜所说的,「解构」与「衍生」之力需要充分的材料,乃至是物质维之上的优质材料!否则将不足以形成对祖神残躯的碾压之力。 现在,危机已过。 随着姜潜缓缓睁眼,白蛇圣母的灵体也已降落在他的视野之内…… “圣母?!” 狂蟒老妪第一个匍匐在地,朝着姜潜和白蛇圣母灵体所在的方向叩首: “圣主英明!恭迎圣母出关!” 紧接着,沙金、挽歌等核心成员,也都依次拜倒了一片,就像是在迎接至高无上的神祇。 对这些神山部众而言,白蛇圣母是他们的拯救者、教化者,自然被他们奉为心中的真神。哪怕是中间出现了一些插曲也无可厚非。 而白蛇圣母也确实担得上众人的期许,即便当初身临绝境时,她也做出了最极限、最明智的抉择。 就着当下的时机,姜潜从道具储物柜中取出当时白蛇圣母交给自己的“母王蛊”,当着神山组织核心部众的面,重新将此物交还于他们的领袖: “祖神危机已渡,神山组织的命脉自然要物归原主。” 白蛇圣母怔怔注视着面前的母王蛊,又抬头望向姜潜,盈盈双眸中先是闪过了疑惑,在确认了姜潜并非戏言后,她眼中逐渐流露出深邃而真挚的欣赏与感激。 她从姜潜手里接过母王蛊,半虚半实的纤纤玉指轻抚玉蛇,笑道:“这母王蛊我倒是可以代为保管,但这神山组织,你却不能撒手不管。” 姜潜也不和对方客气:“好。” 旁观的神山部众们也在惊讶之余,微微松了口气。 事到如今,姜潜早已在官方那边为神山组织打了包票,当然不可能撒手不管。 …… 重新坐回到公寓沙发上时,津平已是深夜了。 完成一件大事,姜潜开了一罐啤酒,撑在窗前,吹着家乡的晚风暗暗盘点着逐渐逼近的目标。 忽然,手机传来铃声。 来电显示:叶小荆。 毫不犹豫地接听…… “姜潜,出事了!” 第523章 悖论 电话里,叶小荆的声音还是一如往昔的清冽动人,哪怕是在说“出事了”这样的字眼时,她也保持了相当的冷静: “黑菊社残党意图在津港策划恐怖事件,想以此为掩护劫持正待押送的一组超物种囚犯。虽然危情已经被及时控制住了,但据情报部门的取证分析,认为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不止于此,还包括在全市范围内制造多起恶劣事件,来挑衅治安方,曝光超物种对人类世界的影响……” “嗯,想借着东非事件的发酵搅浑国内的水,借机浑水摸鱼么?像是黑菊社的作风。”姜潜同样是神色不变。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诸如此类的情报,早已经能够做到临危不乱。 “可是这种情报直接告诉我没关系吗?”姜潜笑道。 从组织架构上来说,他已经不在津平分部的管辖之内。 更加少有人知的是,自从回国后,潜龙勿用的汇报对象,已经从资深长老“永夜重明”直接变更成了十族掌门人“白虎尊者”! “你家里人……都还住在津平的对吧?”叶小荆嗫嚅道,果然还是在替姜潜考虑,“接下来我要负责全市重点街区的排查工作,可能没办法照顾周全……” “放心吧,”姜潜柔声打断她,“我家里留了尊门神,专业护法,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了。” “专业护法?”这下轮到叶小荆好奇了,“你指的该不会是……那位‘独钓寒江’吧?” 曾作为灰烬南派大护法的独钓寒江,哪怕是在黑菊社高层看来,那也是万万不敢吃罪的人物。 “怎么样,够专业吧。” “唉,那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叶小荆干笑一声,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轻松,“好吧,我先去忙了,回头再打给你。” “等等,小荆。” “嗯?” 姜潜沉默片刻,说道:“我在公寓给你留了点东西,记得忙完回来取。” “哦~” 挂断电话,姜潜起身将喝空的啤酒罐丢进垃圾桶,然后坐回沙发。 黑菊社是灰烬组织的附庸,随着灰烬组织在国内外的式微,其附庸组织余烬复燃、回光返照的情况也在姜潜的预料之中。 外面的世界已经一团糟了,国内却能风景独好?别有用心之人是不会希望这种局面持续下去的,毕竟浑水才好摸鱼。 只是他们打错了算盘,国内守序早就为这批残党备好了“口袋”,就等着对他们一网打尽呢。 …… 正闭目思忖间,胸前衬衣口袋的位置传来灼热的触感。 姜潜知道,这是总部情报部门的讯息——通过探秘笔记纸页传来的消息。 他当即取出纸页展开,狄管家的字迹缓缓浮现: 「紧急事件,请速进京!……」 言简意赅的一段话,只交代了接应对象、见面地点,并不包含具体情报的阐述,这意味着事件的保密级别很高,且比预想中严峻得多。 姜潜当即起身。 屋中灯灭人去,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宁寂。 …… 京城治安总署。 特殊事务中心-情报总部。 一场最高保密级别会议的“前哨会”正在召开。 这场特殊会议的与会人员并不多,但参会者皆是以真身实体到场商讨,包括暗夜一族掌门人“一世枭雄”本尊! “是的,尊座,「豪赌」副本首杀关龟背纹的破译结果仍然存在争议!” 斯文与喋血两位长老并肩而立,形容恭敬地对一世枭雄汇报道: “暗语之一的‘地点’虽已明确为羽族朝圣地绝壁王巢,但另一条与‘时间’有关的暗语却迟迟无法定论。在我们的几次研讨分析会中,有解码专家提出该条暗语并不一定是指代某明确时间,因此也存在这样的可能,该条暗语是在指代达成某客观条件后的时刻……” 汇报逐渐深入到更为晦涩的层面,喋血与斯文两位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围绕的仍是种种猜想的可能。 “在绝壁王巢发生的、与羽族有关的节点性事件么……”一世枭雄神色深邃道,“这大概要羽族的高层们开动脑筋,好好想想了。” “尊座所言极是!”两位长老当即松了口气。 能从一组陌生文字中模拟分析出“绝壁王巢”这个明确地点已是极为不易,另一条暗语若是有迹可循,的确会让事情简单许多。 接下来即将进行的、由十族高层共同与会的最高级别会议中对此问题进行定论。 “那么,下一议题。”一世枭雄果断道。 毕竟,这场情报内部的前哨会,目的就是对即将进行的重量级梳理议题,确保正式会议更精准高效,不留疑问。 “是,下一议题,是关于灰烬重犯赴冥……也就是前黑盟盟主赴冥的身份疑点。” 斯文长老说到此处,与喋血长老对视一眼,二人的脸色皆凝重了几分: “从这段时间的审讯结果来看,赴冥老贼已经承认自己在黑盟被灰烬攻陷后投入灰烬麾下,并参与谋划了东非升神仪式之罪行,但……根据他个人的供词,我们仍然找到了一些相悖之处。” “怎么,你们认为赴冥的身份仍有待商榷?”一世枭雄也对此事格外关注。 盘踞北方的黑盟与官方相持数年,以其根基和实力,实在没理由一夜之间被灰烬吞并;更可笑的是,一代枭雄的「穷奇」赴冥竟然会主动投入敌对势力麾下,甘做马前卒?这种事传扬出去,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 因此,包括一世枭雄在内的官方大佬都认为“此赴冥非彼赴冥”,真正的赴冥早就随着黑盟的覆灭而亡,目前被官方抓获的这个是冒牌货,只不过他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获得了赴冥的「穷奇」身份牌。 “的确如此……此人的供词与我们所掌握的有关黑盟的事实存在诸多不符。” 斯文沉声道: “如果单从供词来看,我们的确有理由认为:目前在押的赴冥不是原黑盟盟主赴冥本人……” “你话里有话啊!”一世枭雄微微皱眉,眼底锋芒毕现。 “是,是这样的,尊座……”斯文额上的冷汗无声滑落,“刨除供词的部分,单就赴冥的其他核查结果来看,他又的的确确就是赴冥本人……” “嗯?”一世枭雄的面色越发阴沉,这是不满的征兆。 喋血赶忙接过话头,仔细道:“斯文长老的意思是,除了供词,我们还调取了赴冥的发肤组织进行了基因比对,比对结果显示,这个人的确就是赴冥本人……甚至,我们将其基因与往日收集到的赴冥残骸比对,结果……竟也是一致的。” “哈!”上座之尊发出一声冷笑,“你们难不成要告诉我,赴冥老贼本就有两个人?” 喋血和斯文同时怔住。 …… PS: 正月初一,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身体健康运道旺,金蛇送瑞福满堂! 第524章 神临 数日后,西部边境带。 夕阳西沉,火红的光幕浸染漫空云霞,如此恢弘奇景举目可见。 依山傍水的民族自建房区内,朴实无华的民宅院落中,一位气质脱俗的老者正盘膝而坐,面向日头将尽的天边敛目凝神,直至远山吞没最后一缕日光。 老者缓缓睁开深邃的双眸,她悠远的目光从天边收回,望向不远处的院门。 一道人影已经静候多时,此时见老者目光循来,才躬身禀道:“长老,有人目睹西北无人区方向天降异象,疑似伴有批量植被、动物的非正常衰亡,目前治安单位已经出动人员进行调查。” “加派人手,仔细监察。” 向阳长老表情肃穆道:“‘非常规事件’是我们的管辖范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万不可有所疏漏。” “是!” …… 边境带附近某临山景区外,一批游客因“自然灾害预警”被劝返,造成了道路交通的暂时性拥堵。 一些自驾游的旅客将车停在路旁,原地修整,以备折返或是继续去往下一处落脚点;而其他人则就近转入附近的民宿区,既来之则安之。 因此,民宿区内某家“吃住一体”的小客栈意外地迎来了客流高峰。 为人热情的老板娘边用她那蹩脚的普通话迎客,边与落座的游客们聊起了近日来山中的变故: “哎呀,可不是嘛!最近古怪得很,山上的鸟兽都不叫了,晚上还能听到轰隆隆的震感,地动山摇……吓得我还以为是地震哩!” “啊?你也知道这个事吧,真的哟,古怪得很!” “客人四位!里边坐,里边坐~” …… “施主,能帮贫僧添一碟小菜吗?谢谢。” 这时,老板娘背后传来了委婉低沉的询问声。 她转身看去,原来是几天前住进来的那位僧侣:此人慈眉善目,中等身材,身披棕色的僧衣,桌上摆着一碗米饭和一碗清淡的汤水,就差那一碟下饭的小菜。 “哎呦,抱歉抱歉!我差点给您忙忘了,这就来,这就来!”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急忙跟后厨招呼。 不多时,她端上小菜的同时,又加送了一碟花生米:“师傅,给您的菜耽误了,这是咱店免费赠送的花生米~” 谁料那僧侣却摇头笑笑:“贫僧有戒律在身,每日的吃食是有定数的,多谢施主好意。” 老板娘怔了怔,内心却是肃然起敬,想来这位师傅是真自律,纵使周遭酒肉气弥漫,他却能紧守戒律,每日只吃些清汤寡水的饭菜,绝不多贪一口。 不仅如此,他对周围人的态度也是谦逊有礼、从不与人为难,像今天这样“漏上菜”的情况换是别的客人,恐怕早就牢骚满腹,甚至对店家大呼小叫的了…… 老板娘文化虽不高,却懂得人情世故,她当即收回赠菜,返回吧台,悄悄在账单上给打了个折扣。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更何况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呢? 然而,正当落笔之际,头顶却传来一声短促有力的吆喝:“老板,结账!” “好嘞~您哪桌?”老板娘应声道。 “就这桌。”那人的手指点在了老板娘修改折扣的账单上,指节用力,意味深长地扣了扣。 “这……?”老板娘茫然抬头间,几张粉红色的票子已经落在了她面前。 接着,她眼睁睁看着那位叫“结账”的男子,协同另外两名青壮年男人大步流星地朝那僧侣桌前走去,几人聊了没几句,那僧人便起身,随着三名男子朝停在店门外的黑色越野车行去…… “唉,客人您……”待老板娘反应过来,追出门去,越野车已经开走了。 店里的服务员是个小伙子,见情况不对,也抽身跟了出来:“怎么了阿姐,是跑单吗?” “不是……” 老板娘神色复杂地摇头,压低声音道:“我看到住店的那位师傅,被镇上的便衣带走了……” “啊?”服务员小哥吃了一惊,“难道是个通缉犯,乔装成了僧人的样子?!” “不会吧,他也不像是装的呀……” 老板娘蹙着秀眉,回忆着这几天那僧人的表现,那虔诚诵经的样子,待人接物的礼节,举手投足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半吊子的!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你阿姐我也算见多识广,怎么会连个假和尚都认不出来。” “姐啊,你还真别替别人开脱,这年月,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这事咱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就做好咱们的小生意!”服务员小哥说完,憨笑一声,便转身回店里招呼客人去了。 “嗯,说得对,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老板娘口中喃喃,又深深朝车子驶离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才神色茫然地转身朝店内走去。 …… 几小时后。 距离公路十几米开外的沟壑中,一辆黑色越野车侧翻在内…… 看胎痕,车子明显是偏离公路后侧滑下来的,因斜坡的缓冲作用,车身的损伤似乎不大。 然而此时,车内却传出阵阵诡异的“诵经声”。 “诵经声”节奏急促,伴随着细密古怪的杂音。 但更怪的是,纵然车祸现场痕迹明显,车内“诵经声”急促绵密,却不知为何,偶尔途经的车辆竟没有一个停下车来过问。 相反的,他们全都对倒翻在沟壑中的越野车视而不见,匆匆路过,未作停留。 随着时间的流逝,古怪的“诵经声”还在持续…… 此时,若是有人借着昏沉暮色,透过碎裂的挡风玻璃看向倒翻的车厢之内,便会见到另一种诡异可怖的画面: 一位身披僧衣、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正双手合十,盘膝而坐,他满面肃穆,紧闭双眼,口中不断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仿佛在超度徘徊挣扎的灵魂…… 然而,在他敞开的僧衣之下,一张血盆大口自他的胸膛张开——那血口中獠牙毕现,狼吞虎咽般啃咬着车内仅存的一具尸骨,正是当日问客栈老板娘结账的便衣治安人员! 那尸骨尚未冷却便被剃光了皮肉,豪饮了鲜血,全部填入了恶僧胸前的血盆大口之中。 另外两位便衣亦未能逃出魔掌,他们已然化作果腹之食,仅剩的森森白骨就撇在越野车厢的后座…… 夜色渐深。 渗漏的血水沿着车厢的缝隙淌入壕沟,积起的血洼漫过沟底的枯草,掩在越野车的阴影中。 直至某一刻,“诵经声”与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同时戛然而止! 阴气森然的越野车厢晃动了几下,浑身染血的僧侣从断裂的车门中钻出,手脚麻利地整理着鲜血淋漓的僧袍,口中仍念念有词: “险些破戒……唉,险些破戒啊……” 他脸上的嘴巴吞咽着口水,庆幸之余捂紧胸怀,大腹便便地朝深山中踱去,仿佛刚才吃人饮血的根本不是他! 「饕餮贪禅,节欲戒贪」 节的是人前的欲,戒的是人前的贪! 此禅亦非禅…… 残破的越野车遗落荒野,无声的罪证被沉默的黑暗掩埋。 明月高悬,辉光仍无法透过这黑暗,照见沟壑中深积的人血。 直至雷鸣震慑这蛮荒之郊! 骤然划过的闪电撕破这诡异的夜幕—— 但见浑身血污的僧侣双膝跪地,举手祈天:“恭迎吾神莅临!” 他身下的法阵与东非升神仪式的核心法阵“师出同门”,皆是燃尽生灵的毁灭性仪式!不同的是,这法阵早已在这荒山僻壤中启动并酝酿了三日! “恭迎吾神莅临……恭迎吾神冈拉梅朵!” 恶僧一脸“虔诚”,继续高声祈愿。 三天了…… 没有人知道,灰烬组织唯一尚未落网的贪欲神君竟躲到这西北边疆,将一座已被守序官方破解的法阵重新启用。 纵然其威力不可与东非升神仪式同日而语,但却是贪欲神君恶僧「饕餮」的最后一舞。 除了迎接“救世主”的降临,他已经走投无路…… 根深蒂固的灰烬组织都已被连根拔起,各路拥趸更是如鸟兽散,败的败,亡的亡!他这条漏网之鱼被守序官方绳之以法也只是时间问题。 法阵牵动地脉,头顶惊雷嘶鸣,脚下的震感亦惊魂动魄。 能量洪流冲毁阵眼的瞬间,贪欲神君飞身拉远,目睹着由生命力蓄积的洪流在天幕中轰然破开一隅! 接着,广袤的夜幕在那洞穿之处发生诡异的弯曲。 那一瞬,能量洪流忽如井喷般倾泻而下,倒灌入隐藏在山沟中的阵眼—— 强光,曝满孤山。 被震得衣衫破碎的贪欲神君匍匐在地,口中仍念叨着神的名讳…… 他明显感知到有“人”降落在了他的身前,就在他叩拜的方向上,距离很近,很近…… “恭迎吾神……冈拉梅朵……” 他沉浸在自己虔诚的演绎中,探出颤抖的双手,去触摸神的脚踝。 “吾神……” 幸运的是,他摸到了。 愈渐贪婪的笑容在恶僧脸上绽开,伴随着他昂起的头颅,又渐渐的凝固在脸上。 站在他对面的,竟是一个他最熟悉的人:此人慈眉善目,中等身材,敞开的衣襟内露出一张獠牙毕现的贪婪血口! “吾神……不在此处。” 对方脸上和胸口的嘴同时言语。 贪欲神君瞠目结舌之际,他高昂的头颅已被一口咬下,填入了对面的胸腹! 雷云搅动,吞没了隆隆大笑声! 电蛇于九霄狂舞,隐有数千道身影自天幕降落,如地狱修罗踏落人间。 …… (本章完) 第525章 祸起绝壁王巢 夜深,雷云翻滚。 骤然划过的电光刹那间将深空照得雪亮—— 定睛看去,竟有数以千计的迥异身影从天而降!他们或男或女,或魁梧或精悍,皆怒目持械,杀气奔腾,恍如地狱修罗踏落人间。 为首者,乃是刚刚生吞人头入腹的“鬼面恶僧”。 嗜血后,他脸上竟徒然亮起一道道诡异法印,使其原本慈眉善目的面相平添了几分狰狞。 “不够……远远不够……” 此刻,位于法阵中心的恶僧喃喃低语着、朝法阵外围轻松起跃,其步履如笔走龙蛇般将原本的阵型向外延展开来。 随着法阵的扩展,阵眼虹吸能量的速度也惊人地攀升! 至此,从天而降的数千身影中,无论是悬身于雷云中,还是已经降落在地者,其周身裸露在外的皮相都亮起了道道诡异的法印,同时随之倍增的,还有蓬勃的杀伐之气。 他们相继奔赴法阵之内,复刻“鬼面恶僧”所做之事,继续拓展这虹吸生命力的繁复大阵! 然而鬼面恶僧却似仍不满足,口中低语声依旧:“不够啊……还是不够!” 雷声隆隆,暴雨顷刻间泄落。 在杂乱的雨声掩映下,幽幽密林中探出无数深邃斑驳的枝蔓,从四面八方爬向法阵,迅速阻挠其向外延展的通路,并开始由外向内蚕食鲸吞! 众扩阵者纷纷停手。 “啊……来得真快啊!不愧是……” 鬼面恶僧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胸膛处裸露的血口却在淌着涎液,其口吻充满恶意:“守序官方!” 话音尚未落下,偌大的法阵区域外围“咔咔”连震! 数不清的巨型植被相互簇拥着拔地而起,围绕着法阵形成密不透风的巨树高墙,将这群“天降来客”牢牢囚困在了法阵区域之内。 紧接着,来自守序官方十族之树族的高位权贵或隐或现在巨树围墙的八方边沿。 “贪欲,果然是你。” 树族向阳长老在另外两位神职将领的护持下,现身于巨树高墙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的“囚徒”,神色肃穆道: “胆敢在我族辖区内大开杀戒,尔等罪孽之深,死有余辜!” “贪欲?啊哈哈哈哈……” 鬼面恶僧仰面大笑,扬手一指不远处贪欲神君的残尸,道:“你要定罪的人是他吧?” 向阳长老凝神望去,但见临近法阵中心处一具无头残尸正以诡异的姿态僵直跪拜着,其体态身形皆与鬼面恶僧一般无二,只是失了头颅,难辨身份。 鬼面恶僧一个瞬身,移步到残尸身前,揪住尸身上的僧衣用力一扯! 破碎的衣襟下,贪婪丑恶的血盆大口就嵌在其胸前,只是此刻已彻底僵冷…… 向阳长老眉头蹙起。 灰烬贪欲神君的情报她早已熟稔,眼下这无头之尸与那大言不惭的鬼面恶僧竟如孪生兄弟般,令人真假莫辨! “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是他。” 鬼面恶僧满口嘲讽地重复道:“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错,我等来此,的确是准备——大开杀戒!” 此言一出,几道熟悉的身影便从众“天降来客”中走出,又一次令在场守序持牌者愕然。 …… 坐落在西部某未名山巅的绝壁王巢,是守序官方三大族之一羽族的朝圣之地。 今夜,这里正在举行羽族内部一年一度的祭祀盛会。 偌大的露天会场内,坐满了羽族上下最具威望和权势之人,包括羽族当今家主金奕辰,及在官方各司其职的一众长老和权贵。 羽族,算得上是官方十族中最讲究仪式和信仰的大族,族内规矩戒律繁多,常常为人津津乐道。 然而,也正是这些“繁文缛节”绑定了信仰,使得如此大族拥有着超强的凝聚力,在十余年的发展间,跃居官方十族之三甲,成为名副其实的超物种三大家族之一。 论其威望,仅次于十族之首的掠食者家族。 眼下,祭祀仪式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由当代朱雀之主祈请先祖,为整个家族的后辈赐福。 众族人躬身俯首,行祈愿礼。 在这过程中,身着祭祀礼服的羽族当代家主金奕辰步上请愿台,从羽族资历最深、年纪最长的鹊桥仙长老手中接过燃香法器。 但见他眉眼如炬,指尖轻点,以「朱雀」之南明离火燃起了三炷香,双手握持,于香炉前站定。 行礼,上香。 香烟袅袅升腾,寓意着家族的未来一片坦途,诸事顺遂。 金奕辰面容肃穆,望着袅袅而上的烟雾若有所思。 此时,与鹊桥仙长老并居两侧的逐鹤长老递上机缘签筒,请家主为家族开启机缘。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金奕辰探手从雕工细腻的朱红色签筒中取出一签,递还到逐鹤长老手上。 逐鹤翻开签文,先是面露喜色,仿佛“大吉之兆”四字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紧接着,逐鹤神色一凛,脸上的喜色顷刻间转为惊骇…… 这种转变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但却未能逃过金奕辰的眼睛,此刻他距离逐鹤最近,伸手便将灵签夺过,定睛一看! 但见竹制灵签上原本的字迹已被抠掉,取而代之的是以血而书的四字——天诛地灭! “啪”的一声,灵签在金奕辰手中爆燃成灰! “何方狂徒,在此故弄玄虚?”金奕辰怒目而视,环顾祈愿台。 至阳至烈的南明离火顷刻间将整个祈愿台凌空包裹,骤然腾起的火光令身处外围的长老和权贵皆为之一惊。 天诛地灭…… 这是根本不存在于灵签签文中的机缘,逐鹤就算是老糊涂了也不会弄出这种乌龙!可见对方掉换灵签的时机足够微妙,刚好卡在金奕辰将签递还于逐鹤手中的瞬息。 更可怕的是,这瞬息的动作,场上竟不曾有任何一人察觉……包括身在局中的金奕辰本人! “还不现身吗?” 金奕辰目光微凛,他甚至无法洞察那神秘敌手的所在。 于是,祈愿台周围的火焰再次爆燃,整个绝壁王巢都被笼罩在南明离火的赤炎之光中,灼热的高温令在场层次稍低的权贵倍感威压! 众人纷纷进入警戒状态。 然而,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至阳至烈的南明离火随风摇曳,炽烈耀眼的火光竟发生质变,明亮的色泽逐渐转为黯淡幽深,其爆燃时散射的灼热高温也在转瞬之间逆阳转阴,森森寒气沿着晦暗之泽不胫而走,顷刻间笼罩了整个绝壁王巢! 每位在场的羽族的神职、权贵都被这股“寒气”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不是实实在在的冷,而是——令人绝望的寒意! 在金奕辰错愕的目光中,五道依稀的身影已凌驾于祈愿台上空。 如真神俯瞰愚昧之众…… 第526章 竟是故人归? 暴雨喧嚣声中,巨树高墙之内。 自数千“天降来客”中走出的三道身影,瞬间吸引了众守序持牌者的注意: 他们是西装革履的男人,披头散发的少女,和肌肉虬结的屠夫。三人头脸上皆布满纷繁的法印,若不仔细辨认,还真不易识别他们的长相。 但见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持弯刀,步履动作从容优雅,颇具贵族风范;酷似屠夫的肌肉男肩扛斩骨刀,长满横肉的脸上凶相毕露。 三人中,只有那不修边幅的少女低着头、行得最慢。 她朝着巨树高墙上略微抬眸…… “呃啊——” 瞬息之间,与之对视的某树族权贵便惨叫着倒地!挣扎片刻便一命呜呼。 距离最近的神职将领掀开死去同僚的衣襟,只见其胸口处留下了血染的烙印,活似七鳃鳗的咬痕…… “七鳃鳗?毁灭神君!这,怎么可能……”那神职将领惊道。 众守序闻声愕然。 灰烬毁灭神君「七鳃鳗」已在东非落网一事,在如今的守序中高层已经不是秘密。 哪怕毁灭神君能通过“寄生”之术易体,但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官方绝不可能搞错! 同一时期被绳之以法的,还包括灰烬的另外两位神君:虚空神君「九头鸟」、暴虐神君「梼杌」……继此,除了尚未落网的贪欲神君「饕餮」,灰烬的有生力量已被清缴得七七八八。 然而,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进食欲”瞬间将所有守序持牌者笼罩! 「口腹之欲」本是根植于人类求生本能中的恐怖力量,在超物种动物性加持下瞬间放大——刹那间,众多守序精英皆如同丧失思考能力的傀儡,疯魔似的将手伸进行囊,或撕扯周围人的背包衣袋,寻找吃食!同时,不雅的涎液自唇齿间洒落…… “人啊……终究是欲望的奴隶。”鬼面恶僧缓缓露出狞笑。 便是这陷入混乱的须臾,巨树高墙边沿,两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倏闪而至! 西装男人身轻如燕,将手中弯刀舞出数十道重影,竟从九个方向杀入“高墙”上树族守序!其动势奇诡难料、犀利刁钻,但更棘手的是:所有中招的守序在被靠近的刹那丧失了战斗机能,如待宰羔羊,一触即溃。 概念力「空虚」,乃是最阴恻难防的精神打击。 另一边的屠夫之凶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挥刀毙敌的速度快到几乎无法捕捉! 他就像是一台急速移动的疯狂绞肉机,嗜血如狂,越是杀戮就越是骁勇善战……顷刻之间,其屠刀卷起的狂涌杀意已如排山倒海般横推数百丈! 巨树高墙的一侧剧烈晃荡,竟似呈现出大厦将倾之势。 “错不了……那是,灰烬的虚空和暴虐!”靠近战圈的树族将领高声呼喝。 “呵呵哈哈哈哈……” 鬼面恶僧的笑声自法阵中心传来,他双目如炬,因见杀戮而兴奋得颤抖: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没有什么贪欲、毁灭,也没有你们所谓的虚空和暴虐……这里只有食神、死神、瘟神、狂神!” 此言一出,又如惊雷炸响。 反应快的人已经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灰烬四神君中的贪欲、毁灭、虚空和暴虐,在龙神时代的称号正是:食神、死神、瘟神、狂神! 加上死于神战的龙神、酒神、乐神,是谓最初的“灰烬七神”。 …… 绝壁王巢,祭祀仪式现场。 幽暗黑炎席卷的祈愿台上空,五道身影正从天而降,进入每个人的视野。 这五道身影由远及近,那被黑暗浸染的“南明离火”便烧得更旺、更烈,森森阴浊之气直逼入肺腑,令人目眩! 直至五道身影凌空悬停,其周身裹挟的无形巨力也如大江奔流,倾泻而下!引得身处祈愿台周边的羽族权贵不禁失衡急退。 如此威压之下,也只有少数长老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不动如山。 此时,位于祈愿台上的金奕辰也在能量洪流的震荡中,陆续看清了“入侵者”的形貌: 他不知是否该用“人”来描绘他们…… 因为这五道身影似乎并非实体,就像漂浮的海市蜃楼映在半空中,亦真亦幻。 他们的站位也颇为讲究,其中四人位居于东、南、西、北四向,他们身形各异,皆身披战铠、头戴兽纹面具,将那最后一人护持在中心。 而那处于中心位置的最后一人,显然在五人中拥有更高的地位,但他却是轻装简从,甚至是悠然“坐”在半空,其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撑着下颌,看上去格外松弛: 他上身穿着套头的西北特色衬衫,领口和胸襟挑绣的黑金几何纹是当地屡见不鲜的花式;衬衣外披的是水墨纹理的无领长外衣,配以最寻常的马裤和轻靴,如此出现在铜墙铁壁般的四人中间,竟显得有些突兀。 但更突兀的还不是他的姿态和衣着,而是他的脸。 那本该是一张无比俊美的脸…… 然而,可怖的疤痕却将他改头换面,变成了如今这丑陋狰狞的模样: 右耳从中间断落,残存的部分以假体修补,嵌在耳根处;大片灼烧的疤痕自耳根向其颈部和右脸延伸,直至鼻梁上方,被更为深刻的刀痕阻断。 他的右眼也因大面积烧伤而变形,眼睑内血丝密布,令人不忍直视。 在金奕辰看来,或许此人才是五人中最应佩戴面具的那个。 可惜丑人多作怪。 这位浮空虚影般的“奇丑之人”似乎对自己的容貌毫无焦虑,他泰然袒露自己丑陋的疤痕,然后毫无忌惮地俯瞰着现场数以百计的守序持牌者,甚至露出了堪称怜悯的表情。 金奕辰眉头蹙起:“只有五个人么……” “只有……五人?” 那“丑角”身旁的猫面护法听到他的低语,不禁嗤笑了一声:“身为一族之长,却单纯到了仅以数量断胜负的程度吗?” 这无疑是一句挑衅。 既嘲讽了羽族当代家主金奕辰头脑简单、言语轻浮,又暗示己方的实力远在在场众人之上,虽人数上未占优势,但胜券在握。 “你!” 金奕辰强压火气,他知道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 于是定了定神,看向为首的“丑角”,沉声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何故扰我族门清净?” 此时,全场所有的注意力也随着金奕辰的问话向空中的五道虚影聚焦。 只是那为首的“丑角”却并不急于回答。 他甚至还当众走神了几秒,待目光完整扫过仪典现场的众人后,才缓慢移回到金奕辰身上,仍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漠然注视着这位年轻的朱雀之主: “我来……看望一位老朋友。” “哦?是么,他是谁?今日可在现场?”金奕辰说着,目光缓缓凝聚。 环绕在祈愿台周围的幽暗黑炎内芯红光浮动,隐有离火复燃的迹象。 然而—— “……与你无关。” 那“丑角”淡淡开口道。 此言既出,祈愿台周围的光火刹那间尽数熄灭! 无形之气浪四散扫荡,又一次引得台下众人步履虚浮,如踏浪尖……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终于让金奕辰的耐心连同着优越感一落千丈,他的脸色明显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 “与我无关?呵,尔等擅闯我家族圣地,乱我仪式典礼,还敢在此处大言不惭说‘与我无关’?看来不给你些颜色看看,你是不会好好交代了……” 说罢,位于祈愿台的金奕辰扬手亮剑! 剑光破空穿云之时,仪式现场忽然格局大变:先前被能量洪流震得七倒八歪的羽族权贵们褪去伪装,袒露出整装蓄势待发的战意! 同时现身的,还有赫连长老带领的掠食者家族战将、泰坦长老带领的远古部族战将、以及熊族大将无惧天高率领的熊族守序精英。 加诸羽族早已暗中部署的奇袭部队,守序官方四大族之高手,已齐聚绝壁王巢。 原本仪典气息浓重的祈愿台,此刻已然肃杀一片,大战随时触发。 “哦?” 始终神色漠然的“丑角”终于眉梢轻挑,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致:“早有防备啊……” 那像是说笑般的口吻,仍无声震慑着现场每位全神贯注的守序精英。 “哼,现在可以好好回答问题了吗,入侵者……”金奕辰上前一步,厉声道,“尔等姓字名谁,擅闯此地有何图谋?!” …… 同一时间,西北边境。 巨树高墙之上,“钵声”震荡回响! 羽族金长老此刻现身于向阳长老身旁,其概念力「净化」通过神职道具成倍释放,正逐步将守序众将的强烈「进食欲」化解。 “众将勿被表象所惑!” 向阳长老一声喝令,再次剑指敌方要害:“敌军纵然凶悍,却有其薄弱之处,他们的力量之源就在于其脚下的法阵,一旦断其根源,便可尽数攻克!” 这番话,可谓一剂定心丸,瞬间稳定了军心。 刚从「进食欲」中解脱出来的诸君顿时重燃斗志,皆将目光瞄准了巨树围城之内的纷繁法阵。 “可是……这阵要如何破除?” 众将尚未见过如此繁复的法阵,尤其是经过鬼面恶僧拓展后的阵型…… “不必惊慌,按图索骥即可!” 又一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树族向阳长老和羽族金长老之间,赫然竟是犬族掌门人——冰原大帝! 这位继承了亡夫权势的犬系女武神昂首阔步踏上绿树高墙之巅,以冷艳妩媚的眸子俯瞰数以千计的“天降来客”道: “方才,我族先遣队已经标记了他们扩阵的行进路线,按照这个思路去拆解,破坏法阵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只需围困住他们,莫要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是!” 一时间,守序方士气大振! 暴雨虽冲刷掉了大部分气味残留,但对于专擅此道的犬族精英而言,却根本不是问题。 “哈哈哈哈……” 此时,对面的鬼面恶僧闻声大笑:“又来了一个老熟人啊!” “别要套近乎了,假和尚,”冰原大帝嘴角泛起讥诮的弧度,冰冷的口吻更是令人如坠冰窟,“有本尊在这里,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表情便微微一滞,视线被对面众人中的某个身影牢牢吸引。 那人正自人群中走出,其高大的身材微微佝偻着、向冰原大帝所立的方向靠近…… “那是……”有权贵露出震惊表情。 众犬族精锐的注视下,那人掀开遮挡头脸的兜帽,露出其布满法印的真容,朝身处巨树高墙之上的冰原大帝投去注视: “连我的气息,也不记得了吗?” 冰原大帝眼睫轻颤,紧抿的红唇昭示着她的挣扎和困惑:“……老公?” “是、是……上一代犬族至尊!”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已经……” “不……你们快看!那两个人!” 陆续自法阵中走出的两人依次抬起头脸,再次引来巨树高墙之上守序持牌者的惊愕。 “树族上代至尊……”就连一向沉稳的向阳长老也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而另一位,也被现场的长老认出:“那该不会是……虫族至尊,千足?!” …… “放肆!” 绝壁王巢,祈愿台上空,位于“丑角”身侧、头戴秃鹰面具的威猛男子出言对金奕辰斥道:“吾神之名,岂容你一个区区小辈轻易呼喝?” “没关系。” 被四方护法尊称为“神”的“丑角”嘴角上扬,他那遍布半边脸的疤痕也随着他的笑容扭曲:“何必与死人计较?” “你说什么……”金奕蹙眉凝神,战意已如烈火喷薄! 然而对面却仍是不紧不慢的节奏,对守序官方的重兵围剿似乎毫不放在心上。 但见那鹰面护法旁若无人般向“丑角”屈身请示道:“吾神有何吩咐?” “嗯……” 那“丑角”凝思片刻,当着现场所有守序神职权贵的面,云淡风轻地说道:“台子上那几个留给我。” 他的声音似乎蕴藏着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聚精会神去倾听,可一旦听懂,便会被种下无尽惊悚。 “明白。”短促而有力的回答,竟同时来自四人。 仿佛他们之间的默契已臻化境,无需夹杂任何多余的交代。 话音落下后,包括鹰面、猫面在内的四方护法,皆有条不紊地踏空而行,踱向严阵以待的守序军团!并陆续…… 摘下了面具…… 第527章 灾难骤临,悍战乍起 那四人,逐一摘下各自的面具…… 四大守序家族的战将们此刻更是凝神聚焦,时刻警觉着祈愿台上空“五人”的动向——事实没有让他们失望,那四张面具下的真实脸孔,已然奠定了今夜战局之残酷! 秃鹰面具随着威猛男子的手缓缓划落,现出一张瘦长桀骜的脸。 此人年纪四十有余,面容冷峻黝黑,颧骨突出,眼尾细长而眼窝深陷,乍看之下难辨喜怒……配合他矫健的身姿,却是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小叔?” 距离最近的金奕辰神色骤变,他第一时间认出了对面的身份,却又难以置信。 以“秃鹰”面具掩面而来的威猛男子,分明就是曾与上代朱雀之主风头无两的神兽牌「帝江」持有者,其ID名为“烈火焚魔”。 然而不幸的是,这位和羽族上代家主并驾齐驱的名将,早在金奕辰未成年时便已因公殉职。殉职的原因要追溯至很多年前,乃是为保金奕辰的父亲在某次秘密行动中脱困。 但现在,“已死之人”却出现在了羽族乃至整个超物种守序阵营的对立面! “难怪……难怪他要称奕辰为‘小辈’……”祈愿台上的鹊桥仙老者得见此人,竟险些老泪纵横。 “哈哈,看来此地还是有人惦念着你啊!” 这时,站在”烈火焚魔“另一侧戴独角兽面具的男人也摘下了面具,笑着调侃道。 他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开口,声音听来却是雌雄莫辨。 其容貌更是兼具了男子的高大挺拔与女子的俊美优雅,如此仪态,足令众守序战将神思涤荡、难以移目……除了远古部族众将。 因为这个人,或者说这声音、这面孔,还意味着另一重至高的身份:远古部族当代掌门人“百兽之宗”! “竟敢……盗用尊座的容貌?尔等是何居心!”远古部族泰坦长老第一时间出言相抗。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另一侧的熊族大将无惧天高竟也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口中喃喃念道:“尊座……” 祈愿台上空,面带棕熊面具的壮硕男人摘下了他那略大一号面具,露出其真容:那是一张英武严肃的脸,棱角分明,饱经风霜,一双深邃的小眼睛里深藏着猛兽被压抑许久的狠劲儿。 这副面孔,竟是和当今的熊族至尊“巨门神”相差无二! 然而诸君的震撼仍未终结。 当最后那位头戴寻常猫纹面具的男子轻描淡写般摘去他的面具,众人才深知此战之凶险,此行恐难归! “白虎……尊者!” “掠食者家族至尊?!” “到底怎么回事……” …… 这一刻,身为掠食者家族将领的赫连长老冷汗滑落,心中更是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意识。 不止是容貌、举止极像,连其周身辐射出的气场威压都是如此近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将是何等凶险的局面? 她背后紧握神职道具锥魂袖箭,明知不能战胜,却是退无可退。 位于四人中间的“丑角”俯瞰众人近乎呆滞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这场面,无论看几次,都还是令人感到滑稽啊。” 然而此时的众守序,根本无暇理会他的吐槽。他们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将像今夜这样,在战场上面对这四位家族掌门人级别的对手…… 他们更无法想象,这四人竟会任由一个样貌奇丑的“无名之辈”驱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叔,你不是已经……?”金奕辰看向距离最近的“烈火焚魔”,试图从其口中探寻真相。 然而却得到了“烈火焚魔”一声不屑的冷笑,以及更令他震惊的答案:“没看上你父亲的至尊位,我当然就可以活下去。” 金奕辰怔忪在当场,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却仍是拒绝相信。 “还不懂吗?你小子都已经是家族掌门人了吧……居然没意识到这其中的玄机啊。” 一旁刚摘掉面具的“百兽之宗”适时插入对话,似乎有意点破迷津: “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就算你不懂,你父亲和他的支持者们难道还不懂吗?算了,不如你转过身去问问那两个老头,是不是确有此事。” 他的视线越过金奕辰,看向祈愿台上最年长的老者鹊桥仙。 几乎每个大家族都有其深藏的迷雾。 长老鹊桥仙薄唇轻颤,欲言又止…… 倒是另一侧的逐鹤,当即果断朝金奕辰大喝一声:“尊上!现在不是理论这些的时候,强敌当前,岂可乱了军心?!” 金奕辰身躯一震,如梦初醒!再度望向“烈火焚魔”的眼中已重燃起熊熊战意:“身为羽族名将,却勾结奸邪,以‘天诛地灭’诅咒家族同僚!我岂能容你?” “烈火焚魔”却是冷笑依然:“你我本不必客气!” 此言既出,悍战一触即发! 届时,惊天剧震自祈愿台北侧传来…… 四护法中的“巨门神”已将无惧天高带领的熊族众将逼退数十丈,其超物种自然力加持的巨力随手便可移山拓海,当下也仅仅是小试牛刀,活动了一下筋骨。 无惧天高眼见众将被“本族至尊”威慑,一时无人敢前,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迎难而上,挑战至尊之力。 其概念力「无明」瞬间剥夺对手的视觉,与此同时,迅捷的重击已呈万钧之势砸落—— 轰!!! 雷暴沿着结界内壁肆意撕扯,烟尘蜂拥而起,随着剧震将众人卷入一片混沌。 好在绝壁王巢也绝非等闲建筑,作为羽族朝圣之地,其构建结构里里外外皆布满了防御禁制,就算这些人在此放手一搏,也不至于顷刻破防。 而继南侧“烈火焚魔”与羽族强势碰撞之始,祈愿台西侧的“百兽之宗”也给泰坦长老带领的远古部族众将来了个下马威。 除了高高挂起的“丑角”,只剩下祈愿台东侧的“白虎至尊”尚未出手。 倒不是这位“白虎尊者”心生恻隐,而是处于对立面的赫连长老,提起了一个令他颇感兴趣的话题: “您真的……是当年的白虎尊者吗?” 赫连长老此刻收敛了平日里高傲仪态,俨然是晚辈面对尊者的谦逊姿态,由衷而恳切:“您还是当年那位创建掠食者家族、后又全力促成了十族联盟的守序领袖吗?” 她接连发问,口吻中藏不住的是晚辈对敬重之人的殷切。 可对面居高临下的“白虎尊者”却是陷入沉默。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两人的对话进行下去。 赫连长老继续道:“如果您是,那为何今天……您会站在十族的对立面,破坏您亲手缔造的秩序?” 在这一立场上,在场的掠食者家族众将都与她有着同样的困惑。 “因为……” 良久,凌驾于祈愿台上空的“白虎尊者”终于缓缓开口,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回答: “秩序,需依靠‘力量’来维系。” 秩序,力量……即使其他人未能明白,但赫连长老却已听懂了“白虎尊者”的言外之意。 她当即扬手指向悠哉在旁的“丑角”,毫不客气地叱道:“那个人的力量,难道足以撼动十族守序十年来的积淀吗?” 北侧一阵暗流铺开,整片深空骤然笼罩在黑暗之下!那是“巨门神”与熊族大将无惧天高的巅峰争胜。 空中的“白虎尊者”仍旧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一众掠食者家族精英,只道了寥寥几字:“那是吾神——冈拉梅朵。” 不远处的“丑角”嘴角上提,似乎是听到了令他满意的字眼。 而赫连长老的目光却黯淡下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偶像”,她最敬重的人,此刻竟会说出如此不着边际的话来。 “我的问题问完了。” 此时,她的追魂袖箭已最大限度地蓄满了仇恨值。 神职道具锥魂袖箭便是以吞噬使用者的仇恨进行蓄能的,若使用者攻击意图并不坚定执着,那便无法发挥其毁身噬灵的最大威力。 转瞬之间,赫连长老已消失于原地。 与此同时,祈愿台东侧、“白虎尊者”所在的空中骤然阴霾遍布,若隐若现的轮廓刹那间铺满整片天际,乍看之下,如同一块庞大而虚幻的“靶”……并以“白虎尊者”为圆心,向内急速收缩! 轰—— 坚如堡垒的绝壁王巢,极具张力和破坏力的轰鸣自四面八方炸响。 高位阶超物种的战力是相当惊人的,何况是在有组织、有配合、数以千众的规模下……若非此地远离城市喧嚣,恐怕这场灾难级战役将成为人类种族危机的又一有力证据。 祈愿台南侧。 羽族“已故之人”——“烈火焚魔”以一己之力强势挡住了羽族众将的攻势,成功将金奕辰隔绝在了祈愿台上。 此时的祈愿台,仅剩五人之首的“丑角”、金奕辰和鹊桥仙、逐鹤两位长老。 那“丑角”干脆自空中一跃而下,身轻如燕地落在金奕辰对面。 “你……呵!”金奕辰先是冷笑一声,以此掩饰住情绪的波动,“自称为神者,却同时是灾难的制造者吗?还真是讽刺啊……” 然而那“丑角”却丝毫不为其嘲讽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踱步靠近:“谁说神不可以制造灾难?” 金奕辰被他问住了。 在他的概念里,号称“神明”的存在必是生灵万物之主宰,是领导者,亦是守护者,绝不应是灾难或麻烦的制造者,乃至给人以任何反面形象……否则将不足以被奉为“神”。 但显然,对方持有不同见解。 “虽然你讲话很蛮横,但我能看得出,你其实是个老实人。你对神的定义是理想化的,也是有失偏颇的。” 那“丑角”在距离金奕辰五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来,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他,笑道: “神,来源于人。就像超物种玩家,位阶再高再强大,依然是始于人类,逃不开人性。神之所以能成为神,并非因祂崇高,而是因祂强大。” “因此,我更倾向于古希腊神话所呈现的那些至高存在,祂们掌握神力,却逃不开人性……恣意、强大、有仇必报、不可战胜!那才是真正的神该有的样子。” “是吗?”金奕辰臂力收紧,“如此嚣张妄为之神,凭什么得到人们的供奉?” “这个嘛……哈哈哈哈……” “丑角”又笑了,他脸上的怪疤再次为其笑容添姿加彩,看上去怪诞又惊悚。 但当他的笑容收敛之时,凛冽的杀机已悄然朝金奕辰迫近—— “凭……力量。” …… 话音自耳畔掠过,金奕辰神情一凛,至阳之炎逆旋而上,霎时将他在内的周边空间一并吞没! 这爆燃的烈焰早已超越了“火”的范畴,乃是融尽万物的恐怖手段……来势之爆烈,使同位于祈愿台上的逐鹤和鹊桥仙也难免遭受灼热气浪的波及! 然而,这只是华丽的障眼法,一道开胃菜。 在双方雷霆出手的瞬间,金奕辰已发动「朱雀」身份牌的概念力——「驱灵」 神鸟朱雀,在古代文化中被赋予了接引死者灵魂升天的神异能力;因此,上代朱雀之主在历经天劫后,得到了「驱灵」这一灵异而神秘的概念力。 但见熊熊烈焰之中,灵光浮动,似盛开的巨大花蕊向四面八方伸展,又如飓风般凝聚为一轮红日! “那、那是……”鹊桥仙长老不禁面露惊骇。 在那日头中心,神鸟朱雀之躯若现,仿佛将从绝壁王巢怒冲九天! 强大的威能自祈愿台向八方辐射,引来各个方位正待决胜中的强者侧目。 随着一声高亢的啼鸣,灵能神鸟振翅而起! 它的双足肌肉绷紧,撕扯着一道酷似那“丑角”的虚影徐徐向上…… 那虚影面容扭曲、神情骇然,双手拼命撕扯着神鸟的脚踝,就像被捕的“孤魂”正在死神权杖之下作垂死挣扎! 这就是「朱雀」的力量。只要目标踏入其攻击范围,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将死劫难逃。 当然,前提是目标必须是有灵魂的活物。 “就这样结束了吗……”比起年事已高的鹊桥仙长老,逐鹤院长此刻倒更显冷静。 他牢牢盯着那如太阳般炽烈的火团,那被拉扯的灵魂迟迟无法自火团中拔出,而朱雀神鸟的鸣叫似乎也变得更加急促犀利…… 这让他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唳——” 又是一阵犀利的爆鸣! 众人肉眼可见,那犹如太阳般炽烈的焱球浑然一震,黑色的火苗自内芯燃起,由内向外迅速吞噬覆盖,并迅速波及那几欲冲天的神鸟! “竟然强行扭转了概念力……不好!” 逐鹤发出预警的当下,被撕扯的虚影停止了挣扎,并朝投注而来的目光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接着,它双手攥着神鸟的灵影,骤然向下一扯——灵光熠熠的神鸟迅速堕入漆黑的旋涡,并在幽暗黑炎之中销声匿迹…… 当霸烈的黑色能量流以“火炎”的形式散去,众人见到的便是如此令人绝望之景: 天之骄子般的羽族当代掌门人金奕辰,已被那险些魂灭的“丑角”攥住了喉咙,奄奄一息地悬在半空,竟似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局势,发生了众守序始料不及的颠倒。 纵然众将定力再强,面对此情此景,也难免要倒吸一口冷气…… “现在明白了吗?我凭什么称神。” 那“丑角”眼神戏谑地盯着自己的手下败将,接下来的话,却是说与另两人听的:“别做多余的事。” 正待出手的逐鹤和鹊桥仙忽然神情一滞,冷汗自额角滑落。 不是他们听出了弦外之音,而是此刻,他们忽然对自己即将发动的力量失去了感知! “知道你们为什么还活着吗?” …… 第528章 客人到齐了 津平,大雾,月隐星稀。 当整座城市陷入沉睡,那些满怀恶意的魅影仍在暗夜中潜行。 密码锁开启的电子音随后,是轻微的金属门合拢声……一身肃杀之气的姜扬,在这浑浊的深夜回到了家中。 这时,客厅灯亮了。 身穿提花睡裙的姑妈姜春桃正打着哈欠经过玄关,瞥见姜扬后驻足:“诶阿扬,你才下班啊?” “是啊,最近的应酬多,打扰你们休息了吧?”此刻的姜扬笑容温和成熟,丝毫不见方才的冷酷。 “啊,那倒没有!” 姜春桃莲步轻摇,继续往洗手间走去,嘴里还碎碎念道:“最近这津平,又是防空演习又是恶劣天气预警,就没一刻消停过!我都习惯了……” “呵呵,是呢,这阵子还真是热闹。” “热闹的有点过头了……阿扬你早点休息啊!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知道了,姑妈。” 随着洗手间门合拢,客厅恢复了寂静。 姜扬缓缓收敛笑容,他背后和袖腕处溅染的血迹,在暗中隐现殷红的猩芒。 …… 西部,绝壁王巢。 这座坚不可摧的崖间堡垒,如今正面临着倾覆的危机。 众目聚焦的祈愿台上,羽族朱雀之主金奕辰正被那样貌奇丑的天降来客手锁咽喉,高高提起。 那“丑角”赢得轻松又诡异,仅三招之内,金奕辰便优势尽失,败下阵来……这对羽族、对浴血奋战中的守序战将们,无疑都是沉重的打击。 “我……还从未见闻,有人能逃过「驱灵」的绞杀!”位于祈愿台西侧战场的泰坦长老侧目沉吟。 虽是侧目望向了别处,却并不妨碍他有效避开了对手的雷刃斩击。 身持「泰坦鸟」身份牌的远古部族泰坦长老虽年事颇高,但其身形精壮,身法敏捷,非但丝毫不显老态,还同时做到了进攻凶悍、防守稳健,与远古部族战将协同展现出的“消耗战术”十分老辣。 “有空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老顽固。”凌驾于雷云之上的“百兽之宗”再发奇招,战斗节奏骤然升级! “哼,不愧是我族至尊,以一敌众,竟还能做到游刃有余!”泰坦长老面上泰然自若,其实已心道不妙,“消耗战术”在这位拥有至尊之力的对手面前似乎收效甚微。 “奇怪吗?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搞懂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啊。” 无论是样貌还声音都雌雄莫辨的“百兽之宗”,从始至终都牢牢掌控着战斗节奏,就连金奕辰发动「驱灵」引发异象之时,也未能夺取他哪怕是丝毫的注意。 不仅仅是“百兽之宗”,包括“巨门神”、“烈火焚魔”和“白虎尊者”也都一样,他们似乎从未担心过自己所奉之“神”会有战败的可能。 这绝对的、堪称诡异的“自信”更是令众守序心神不宁。 从守序方面来看,目前北侧熊族、南侧羽族、东侧掠食者家族的形势同样岌岌可危:守序官方人多势众,却对“区区四人”久攻不下! 再加上羽族至尊金奕辰的败北,或多或少影响到了守序战将们的信心。 现在,谁也无法预料祈愿台上的“丑角”接下来又将做出何种惊人之举……他就像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每个眼神、每寸呼吸都渗透出令人胆寒的恐怖因子!尤其是在他说出了“那样的话”后—— “知道你们为什么还活着吗?” …… 这极致傲慢的发问,就仿佛是在说:我随时可以让你们死。而你们之所以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不是因为你们做对了什么,只是我还没动手。 接着,就见逐鹤、鹊桥仙两位长老如石化般愣在了原处,眼睁睁看着自家掌门人金奕辰,则由那“丑角”提托着,步履悠哉地走向祈愿台中心的香炉…… 这座香炉,已在仪典进行的过程中插满了香柱,清湮徐徐,星火斑驳。 而奄奄一息的金奕辰,竟是被“丑角”提托着、将整张脸面对着密密麻麻的香柱,悬在了那硕大香炉的上方。 “你、你要做什么?”鹊桥仙长老还是忍不住出言。 那“丑角”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提:“你猜~” 金奕辰没有挣扎,但他的整个身躯都不由得绷紧……可想而知,即将发生的事,对身为家族掌门人的他而言无异于奇耻大辱。 “住手,不可!” “呵……”那“丑角”提着金奕辰的手一松。 鹊桥仙长老扑身而出,其身形瞬间化为成群的喜鹊,交织涌向“丑角”和金奕辰!却在即将接触的刹那被灼浪冲散…… 那无形之灼浪掠过“丑角”的臂弯,摄人的高温非但未能激起他的懊恼,反而令他那张足够瘆人的脸上笑意更深。 与此同时,金奕辰下坠的躯影不见了。 鹊桥仙长老闪现在十几米外,踉跄着倒退了数步,才将将站稳,又因所见之景而大喜过望! 祈愿台的另一侧,羽族朱雀之主金奕辰安然无恙地躺倒在地,他的意识尚且清醒,也大睁着眼睛望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倩影…… 晦暗的天空中,浓云与异火交织,泛滥的杀气在祈愿台四周肆虐席卷。 从战事开始到现在,纤尘不染的羽族仪典现场,已成血肉横飞、杀气沸腾之地。 唯有眼前这身影,金袍熠熠,静谧从容,就像晨曦的日光照入浑浊的深谷,让黑暗中逡巡的虫豸觅见了另一个世界。 “你……来了……”金奕辰哑声道。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伤重未能成功。 那曼妙身影侧眸回看了他一眼,精致面具下的表情毫不波澜,她没有回言,又将目光移向对面的“丑角”,缓缓凝神。 “啊……羽族唯一的暗牌「凤凰」……当朱雀之主有难,凤凰必将舍命前来,双宿双飞,真令人羡慕啊!” 那“丑角”以颇具嘲讽意味的口吻念叨着,大踏步朝二人的方向而去!他那被疤痕扭曲的眼睛迸射出兴奋的光泽。 而与此同时,一把金光璀璨的狭长弓箭出现在“凤凰神女”掌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祈愿台上骤然金光大盛—— “丑角”瞳孔收紧,猛然驻足之际,那裹挟灼焱的箭矢已然偏离他的眉心,径自从他耳旁疾掠而过,直逼位于他后方、祈愿台南侧的“烈火焚魔”! 裹挟红莲业火的箭矢如流星般奇袭而去,在被后者发觉的瞬间与其手持的神兵相撞,爆出摄人心魂的赤色光瀑! 伴随着难以形容的轰鸣声,“烈火焚魔”自灼流中冲将而出,如重锤砸落在羽族众将形成的阵型中,再次引发一阵堪称激烈的交战碰撞。 紧随其后的,是不知从何处前来的数十金衣刺客,趁隙向“烈火焚魔”的位置围拢而去,与羽族众将协同展开围猎……这一切,皆发生在一箭轰鸣的转瞬之间。 “聪明的决策!” 那“丑角”头也不回地凝望着羽族凤凰神女,含笑的嘴角隐隐颤抖,令他的容貌表情更显狰狞。 “不过……”他边迫不及待地向前踱步,不无兴奋地说道,“也都是无畏的挣扎。” 他说话的功夫,凤凰神女已再发两箭——爆燃的箭矢彼此交缠着掠过低空,再次向“烈火焚魔”绞杀而去! 然而这一次,迫近“烈火焚魔”的箭矢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消失。 几乎与此同时,漆黑的深空中两声熟悉的轰鸣相继传来,爆燃的红莲业火铺满天幕,又如流星般洒落…… “空、空间力!”鹊桥仙惊叹一声。 身为羽族资历最深的长老,他对“烈火焚魔”「帝江」身份牌的概念力自然是记忆深刻。其与「凤凰」牌的「时间」概念力相对应,都是不分伯仲的强势概念。 他只是从未想过,「时间」与「空间」这两种本应相辅相成的概念力,竟会在如今的决战之中形成对峙。 “罕见的场面……”他身旁的逐鹤也暗暗沉吟,他凝视着羽族凤凰首尊那难得一见的侧影,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届时,“丑角”也已趋近凤凰神女五步之内,然而转瞬的光景,人去楼空…… 但见金袍倏闪,已携金奕辰降落于祈愿台另一侧,再次与那“丑角”拉开了距离。 “喜欢捉迷藏么?” 那“丑角”竟似乐在其中,疾步转身,再次朝二人反扑而来! 趁此间歇,三支箭矢破空而出,再次向“烈火焚魔”绞杀而去—— “哼……” 一声冷哼自“烈火焚魔”鼻腔中发出,他指尖翻动间,那三枚转瞬即至的爆燃箭矢再次被移转至高空…… 然而,他不屑的目光忽然凝滞,其瞳孔中骤然明亮的光圈顷刻间将他的惊恐定格! 被「空间」力移转的三枚箭矢外,还多了一枚!这枚由红莲业火爆燃的箭矢直逼目标面门刺入——其轨迹却未曾被“烈火焚魔”捕捉…… 「时间」概念力,收紧了这枚箭矢射出的时间,在前面三枚箭矢的障眼法之下,成功“命中”了目标。 当“烈火焚魔”的头颅被箭矢“贯穿”,“丑角”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僵硬。 围绕着“烈火焚魔”的所有人皆本能地后退开来,似要躲避业火爆燃的波及…… 连金奕辰也不禁屏息凝视,时刻关注南侧的变化。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烈火焚魔”扬手攥住了穿过自己头颅的箭柄…… 那还在燃烧红莲业火的箭矢接触人手,发出“滋滋啦啦”的爆响,但这并不妨碍“烈火焚魔”将它从自己的“头颅中”拔了出来……并反手朝凤凰神女掷出! 无疑,是「空间」概念力替换了箭矢射中的目标…… “叱——叮!” 箭矢并未抵达祈愿台,便骤然折返,钉回了“烈火焚魔”脚下! 接着,便听闻那“丑角”朝“烈火焚魔”高声喝令:“够了,游戏就到此为止吧,客人……到齐了。” …… 第529章 当年神战的恐惧 得到“神”的授权,“烈火焚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收势站定。 他仅是瞥了一眼脚下那裹挟着深红业火的锋利箭矢,便毅然踏步升空,转瞬已跃上云端! 在此期间,紧随其后乘风而上的金衣刺客和其他羽族战将皆被悍然击落,一时竟无人能拦住对方的去路。 凤凰神女握弓的手暗暗攥紧,精致面具后秀眉微蹙…… 但见黑云之上的“烈火焚魔”周身猩光大盛! 那夺目的猩红光泽在其体表流转,形成妖异繁复的诡异法印,接着,法印随流光离体,迅速铺满绝壁王巢顶空的天幕!顷刻间,浑浊的战场被照得雪亮。 “那是……什么?” 祈愿台上的金奕辰此时已撑身坐起,他凝神望向堪称绚丽的顶空,被这遮云蔽日的奇景所撼。 而他身前的凤凰神女只淡淡吐露了两个字: “灾难。” 也不知是她的回答太过简短,还是战场的喧嚣叨扰了听觉,金奕辰竟从这轻描淡写的回答中,听到了几分落寞,也听到了她的决绝。 下一秒,红莲业火霎时如雷奔电走,以祈愿台为基游龙直上! 然而,就在她雷霆出手的瞬间,已有强敌鬼魅般趋近——“丑角”怪笑着横拦在她面前,蹿升的业火骤然凝滞,在半空摇曳撕扯。 “晚了,你已错过了扭转局面的最佳时机!” 深红的火光中,“丑角”攥住了凤凰神女的臂腕,意有所指般瞟向祈愿台边缘的金奕辰。 “倒行逆施,骄兵必败。”便是这刹那的接触,凤凰神女周身业火爆燃!强势的地狱之火将“丑角”逼退,将那抓握其腕部的掌心灼出焦黑的血色…… “啊……我倒行逆施?哈哈哈……”那“丑角”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灼浪翻滚的火光中笑得隐隐颤抖,“那么你是准备对我‘拨乱反正’了?” 凤凰神女没有回答,似乎打定主意不去理会那“丑角”的嚣张妄言,唯有烧灼的业火在沉默中暴涨攀升。 “人狠话不多嘛……很好!我保证,你马上也会臣服在神的脚下。” 他邪笑着、浑不在意地甩了甩烧焦的手掌,以其诡异的身法和移速再度迎面扑入红焰! 没有人看清二人当时是如何交手的。 只见那祈愿台周遭舞动的业火在幽暗与深红之间极速幻化,忽灭忽现,仿佛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激烈争夺局面的掌控权。 但与之相对的、来自头顶深空中的变故,却不可避免地为所有人目睹。 众人头顶的黑云之中、以“烈火焚魔”所在之处为核心形成的巨幅法印旋涡中,猩红流光正不断凝聚成“人”的轮廓,转瞬已有成百上千道身影凝立于高空! 这些人的面部、体表皆由诡异法印附着,如此密布天际。 …… 同一时间,西北边境。 巨树高墙之上,一阵阵剧烈的震颤声将竭力拼杀中的树族、犬族众将的注意力拉扯。 占据高空的羽族将领迅速通过精神连接道具警戒众人:“不好,巨树之墙没能挡住那法阵的扩展,高墙外围的植物正在枯竭!”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场战事本已变故频发、愈渐吃紧,现在,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这群妖邪,居然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高空中的金长老一边操控着无极钵的净化之力,一边快速扫视各个交战枢纽,心中不免惊骇。 “找到了,他们在地下搞鬼!”犬族的侦查员急声通报。 话音未落,头顶乌空再生异变——那诡异不可名状的巨大豁口再次张开,憧憧人影再度自豁口中鱼贯而出。 …… 杀机鼎沸的绝壁王巢之中。 除了“丑角”在内的五人,几乎所有目击者都在这“天降奇兵”的场面下沉默了。 他们的沉默来自极致的惊愕。 那些浑身遍布法印的憧憧身影中,有人看到了已逝的故人,有人看到的是同僚好友,有人甚至从中找寻到了……他自己! 唯一所不同的,是这些他们原本熟悉面目身影,都涌现着令他们陌生乃至惊异的冷酷杀意! 千钧声势,如洪流灌顶而来。 众将仰望着从天而降的杀戮军团,望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竟如石化般怔在原地。 然而,噩耗却远未终止。 “烈火焚魔”所“召唤”的天降修罗大军压境当下,祈愿台另外三个方向上的巅峰对决也已显露结果: 北侧,无惧天高正被“巨门神”重重摔落!其周身包裹的坚冰铠甲和着鲜血碾碎,在“巨门神”嗜杀如狂的拖曳、冲撞过程中,留下一道道凌乱不堪的血印…… 西侧,泰坦长老所率领的远古部族众战将终于在“百兽之宗”的雷霆高压下接连失手,就连骁勇善战的泰坦长老本人,也在“天降修罗”的动荡干扰下,不慎被雷暴席卷! 他引以为傲的自然力“爆破”遭到压制,就连其污染心智的概念力也在强敌的威压下变得形同虚设,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的机会…… 几乎与此同时,东侧的白虎尊者与赫连长老也已分出胜负: 赫连长老倒伏在断壁间,她的身体四肢多处被自己释放出的追魂袖箭贯穿,来自神职道具的束缚已让她持续衰弱,无力脱逃……那残破衣袍下渗血的肉躯几近破碎,如瀑的红发散在碎石中,竟似盛开在冥界的曼珠沙华…… 然而,最不堪目睹的却是她那被追魂袖箭剐刺的灵魂,更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凶险的武器若不谨慎使用,则将反噬本身。 不远处,享有战神之威的“白虎尊者”默然傲立,作为极品神兽牌「白虎」的持有者,这位家族至尊善谋善战,统帅官方十族多年未尝败绩。 “白虎尊者”、“百兽之尊”、“巨门神”、“烈火焚魔”…… 四人皆以一人之力以少敌多,却抢占了绝对的优势。 如此霸气,已令剩余的守序军团心神俱震,更不要提头顶乌空之上,还有杀气奔腾的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对于许多经历丰富的老牌守序战将来说,当下体会到的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压迫感,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多年以前那场伤亡惨重但又无疾而终的战役…… 那场始于未知、终于莫名……甚至连目击者都没有的战役,埋葬了神州大地最初踏上超物种巅峰的那一代英雄。 因此,它被后人冠以“神战”之名! 现在,被埋葬的英灵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然而当年被种下的恐惧——整片神州濒临绝境的恐惧,此刻正在复苏…… “啊……哈哈哈……呼……哈哈哈哈……” 熊熊燃烧的祈愿台之上,众目聚焦之处,“丑角”那恣意的身影自火海中隐现。他昂着下颌、毫不避讳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喘息声中又夹杂了断断续续笑声,虽业火焚身,却仍有恃无恐。 下一秒,他扬起右臂,将另一道身影自业火中拖出! …… 京城,骤雨连夜。 少有人知掠食者家族至尊白虎尊者的常驻府邸地下,深藏着一座规模堪比其地面宅邸的建筑。 宽敞舒适的套房,颇具审美和科技含量的家装用度,全自动化超高标准的服务,连一餐最基本的夜宵都要凑齐24道菜品。 这样的居住条件,哪怕是让最挑剔的人在此住上一晚,也很难找到抱怨的理由。 然而,这里并不是白虎尊者的私人用地,住在此地的人也并不能称为“客人”。 简单来说,这里是守序官方最高规格的监禁之所…… 一座特殊的牢狱。 几分钟以前,姜潜正在享用这样一顿“丰盛”的夜宵。 可他却只吃了一杯茶。 准确说,他已经连续几天只饮清茶淡水,未曾真正进食了。 “今天还是没胃口?” 来自老者的声音温文尔雅,口吻中带有一种谦卑的和气:“是这里的禁制让你感到不适吗?” 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姜潜对面客厅的玻璃墙壁上,以全息投影的方式进入了姜潜的视野。 “不会,只要我不试图挣脱,它就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姜潜对狄管家的投影报以微笑,“但我所在意的不是这些。”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起身,也没做多余的动作,全自动的机器人女佣已经开始清理餐桌,更换桌布…… 狄管家沉默片刻,面色沉重地叹了一声。 “外面怎么样了?”姜潜抬头问道。 他发现狄管家的身形又刻意挺直了几分,但不知为何,仍显得疲惫和苍老。 “事情,应验了你的推断……”狄管家沉声道,“我们遭遇了真正的危机!” 接着,他极富条理地将西北边境、津平地区以及正发生在东部沿海和南部内陆的动荡说与姜潜知晓。 “现在,深海一族、鳞族的大部分力量都铺在了海上;南部的动荡虽然已被虫族、暗夜一族联手镇压,但造成的影响还需投入更高的成本才可能抹平。” “至于京津地区,有掠食者家族的主力坐镇,目前尚在可控范围之内。而最棘手的,还是西北边境……” 说到最后,狄管家的脸色越发沉凝,似有道不尽的苦衷。 而姜潜,始终认真听着,每一个字都没有遗漏。 最后…… 在狄管家的话将尽未尽之时,他才平静而坚定地开口: “让我去。” 只有一句话,简单的三个字。 然而,他看到老者的影像在摇头,无奈的摇头: “你我都知道,你至今停留在这里的原因……姜潜,你的身份,太复杂!这个决定,亦不在我的权责之内!” 对此,狄管家也是万分感慨! 他活了几十年,不知经历过多少风起云涌的大事,却也不曾想到,在十日前的那场十族至尊会议上,姜潜所道出的那番堪称令人惊骇的言辞。 在狄管家看来,正是因为姜潜那番不可思议的揭露,导致了他如今身陷囹圄,失去自由之身。 但也正是因为那番揭露,让守序官方提早对“入侵者”有所防范,才不至于出现更失控的悲剧! 而当前的事实证明,守序官方的防范仍是不够的。 超出意料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事态已到失控边缘! 这像是应了那天姜潜在会议上的原话——“做好必死的准备,否则后果只会比想象中更糟。” 也许是我老了……狄管家满面忧愁地凝望着姜潜,直到此刻他仍然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当时是如何做到那般勇猛的坦诚? 假如事实正如他所说,那封所谓龙神留在他意识中的“信”是真实存在的,他难道想不到自己将面临的遭遇吗? “狄管家。” 就在狄管家陷入沉思时,姜潜又开口了:“您是为什么而活着呢?” 问出这句话时,姜潜已在狄管家惊讶的注视中站起了身。 “我曾经……只知道自己要活着,却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但后来,我有答案了。这样说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但这又刚好能解答此刻你对我的疑惑。” “姜潜,等等!” 狄管家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急吼,以此喝止姜潜的举动:“守序官方岂会那么容易兵败?!你……也不需要铤而走险!” …… 绝壁王巢,漫空修罗如骤雨狂袭! 祈愿台上,业火焚尽,金凤凋零…… 那精致的金纹面具碎成齑粉,融入即将覆灭的焰尾,散成了几朵碎莲随风化去…… 这一幕,金奕辰看呆了,所有人都看呆了。 守护羽族朱雀之主的那张暗牌、神秘而强大的凤凰首尊,不是别人,她……拥有着很多人熟悉乃至倾慕的姿容,也常以完美女神的姿态出现在许多宅男梦中。 得益于电视网络媒体的传播效应,鲜少有人叫不出她的名字。 哪怕是从不看影视剧的人,也至少曾在高楼林立的繁华街巷中,见到过以她的美貌冠名代言的巨幅广告,或在各种类型的杂志和博客上,摄取到与她有关的演绎、时尚、美妆、穿搭甚至是商评消息。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她被作为“美”的最高标准被人们关注、讨论、攻击、模仿,直到她获得商业领域的非凡成绩。 “虞煊” 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当红艺名,它更象征着一种态度:娇美无需依附,才情可兼备。 即便是这一刻,她沦落为“魔鬼”的俘虏,那深刻在眼神、气质中的高贵和骄傲仍一览无遗。 丑恶的黑莲在她的肌肤上爆开一朵朵深邃的血花,将她最后一丝力量抽干殆尽,她也仅仅是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闷哼。 “嘶,这熟悉的感觉,真令人怀念……” 那魔鬼般的“丑角”嬉笑着,轻叹一声,用他血淋淋布满疤痕的手指托起虞煊绝美的脸颊:“可惜呀,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崭新的玩具玩坏了,也就索然无味了。” “混账……变态!”金奕辰骤然起身,踉跄着扑去,可下一秒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摔落祈愿高台。 “愚蠢至极。”那“丑角”不屑地嗤笑一声,将嘴唇凑到虞煊耳旁,似乎还想说着什么,却徒然顿住。 在数千天降修罗抵达绝壁王巢之际,乍然间—— 祈愿台被不明出处的数道强光笼罩! 耀目的强光高速穿插,组成规则的结构,转瞬已将祈愿台、乃至整个绝壁王巢包裹!又自下而上,将黑云之上的数千修罗囊括其中。 恰在此时,沉稳洪亮的嗓音如磬音般骤然响彻绝壁王巢: “五芒星阵——结!” …… 第530章 神冈拉梅朵 第530章 神——冈拉梅朵 “你是指‘五芒星阵’?” 随着姜潜从座位起身,五道非凡质地的朦胧光柱便无中生有、很自然地环绕着他周身凝实。 在姜潜步步靠近狄管家全息投影的过程中,凝实的五道光柱已首尾相接,穿插堆叠,棱角分明地连成一气。从上方俯瞰,其横截面像极了一笔画就的“五芒星”,又像一截截具有生命力的套索,凝浮在姜潜身体周围。 而整体截面所覆盖的区域,就是姜潜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 “正是!” 狄管家喟叹一声,说道:“此时布设在绝壁王巢的‘五芒星绞杀阵’,由五位至尊亲临坐镇!辅以羽族逐鹤长老的「机缘」妙算,那群妖邪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妄想逃出生天!” 五芒星阵,正是运用五行相生相克之原理所凝练的终极禁制。该禁制一旦形成,则意味着构成禁制的金、木、水、火、土五种能量以极为精细微妙的平衡自成了系统,就仿佛泥人被赋予生命,可将一切包含在禁制内的力量化为己用——进可杀,退可缚! 一旦目标涉足其中,便成了五芒星阵的养料,也成了它的囚徒。 这些甚至不需要狄管家多说,姜潜也都知道。因为当下,他本人就处在以相同原理布设的“五芒星缚身阵”中。五行合抱之力,他已亲身体验。 然而姜潜却仍在摇头:“可它毕竟是白虎尊者的造物。” “尊者…”狄管家说着,目光微动,不仅是为姜潜所言,更是为姜潜所为! “五芒星过刚易折,唯有包罗万法的‘盘龙阵’才能真正牵制住凌驾于六态之上的冈拉梅朵。” 在狄管家所处的监控室内,可见姜潜已步步逼近“五芒星缚身阵”的极限,而未见其止步的迹象。 “姜潜!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走了。”姜潜回道。 这次不再是征询,而是定论。 与此同时,他的手已然探向了那构成五芒星的凝实的光柱…… “你……快停下!”狄管家情急失声。 因为他知道,无论是五芒星绞杀阵、还是缚身阵,但凡试图破阵而出者都必将激起五行合抱之力的强力反噬,付出血的代价! 然而时至当下,他也已经无法阻拦。 但见姜潜的手指以极其自然的动作触及五芒星光柱,接触的刹那,一抹微不可见的流光在姜潜指尖盈凝,并迅速随着二者的接触面延伸,形成流动的、极为细腻的“夹层”……不知何故,在此极度凶险的过程中,五芒星缚身阵竟如“睡着”一般,非但未被触发反噬,其光芒反而愈渐柔和。 位于监控室的狄管家手扶桌沿,身体前探,显然已经看得呆住了。 如果他的视觉能力足够优秀,他将在附着姜潜体表的流光中看到微观世界的精彩变化:诡异能量源龙蛇电走,五行合抱之力的解构与新规则的衍生。 因此,在姜潜整个人脱离五芒星缚身阵时,该阵法同时也收敛隐没,仿佛不曾存在。 “你的工作结束了,狄管家。” 说话间,姜潜已来到呈现狄管家全息投影的玻璃墙前,墙体中的“狄管家”仍处于瞠目结舌的状态,但紧接着,这堵特殊的墙体便在雷鸣声中分崩离析,裸露出离开这座地下豪宅的唯一通途: “多谢款待。” …… 深夜中的绝壁王巢,正被堪比日上三竿的烈阳炙烤。 由“五芒星绞杀阵”形成的有如天险般的屏障,已将此地上上下下全然封锁! 其外,庞然光柱砌成坚不可摧的五芒星立体结构;其内,耀目的强光高速穿插折返,所过之处,皆被五行合抱之力消解收容,纳入阵中。 最为夯实的五座光柱之中,缥缈映现着五道丰神俊逸的身影,分别是: 掌管五行“金”之力的掠食者家族至尊白虎尊者,掌管“木”之力的树族至尊穆云冲,掌管“水”之力的深海一族至尊蓝海之鲲,掌管“火”之力的远古部族至尊百兽之宗,以及掌管“土”之力的熊族至尊巨门神! 五芒星阵便是由这五位坐镇,源源不断诞生能量,讨伐阵中强敌!即便是处于王巢上空的“修罗大军”,也未能逃过五行之力的讨伐…… 涛涛杀机伴血雨漫空之际,纵使是作壁上观的守序战将们,也不禁被这惊天威势所震慑! 的确,在羽族朝圣之地秘密布设如此夸张的禁制,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以身守阵的五位至尊却还是不遗余力地做到了。 为的就是请君入瓮、一举歼杀! “哈哈哈……咳咳、你们……到此为止了!” 混乱中,金奕辰口溢着鲜血,自祈愿台下倔强地撑身而起,仰望着高台上表情凝滞的“丑角”怒道:“恶徒自称为神,是我金奕辰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 此时同在台上的逐鹤与鹊桥仙两位长老早已不知踪影,在金奕辰被打落台下后,整个祈愿台上就只剩下“丑角”和被其禁锢的虞煊。 “还活着么……” 那“丑角”显然已经对金奕辰有了成见,刚才也是下了死手,但对方偏偏又侥幸活了下来,还能起身跳脚大骂。 他低头看一眼被禁锢在身下的虞煊,那双迷人的眼此刻也正侧目凝视着他。 如此存亡之际,“丑角”竟愣住了。 他从这双眼中看到的不是愤恨,更不是恐惧,而是泪光,结合着一种他暂时无法解读的情绪,令他的内在产生了瞬息的动摇。 但也仅仅是一瞬即灭。 自诩为神的暴君,岂会为一时的心动而选择放下屠刀? “呵……” 他笑着,仿佛正在反转的战局与他毫无干系,只肆无忌惮地贴近虞煊耳畔,并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的视线对着台下金奕辰的方向:“把‘生命’浪费在这种货色身上,可不像你的风格……他是你的小白脸吗?” “……” 漫空的电光蛇舞中,虞煊垂下眼睑,将眼底凝结的那点点泪光收敛,在“丑角”为之惊怔的瞬间咬住了对方的左手虎口—— 她衣袍下的身躯灵活翻转,在这刹那时机中,于被禁锢住的狭小空间内制造出了有效的信息差,以至于当“丑角”反应过来时,虞煊的躯体已如游鱼般滑向其背后,那紧攥于“丑角”右手掌中的皓腕竟化作飞灰散尽。 与此同时,极招发动! 更浓更烈、也更为精纯的红莲业火自“丑角”背后掀起燎原之势,如巨兽张口般将其吞没其中——业火焚身术! 以“自身”业力引燃,与强敌共焚共灭。 实属两败俱伤的杀招。 在「凤凰」焚尽自身以前,他的对手都将不可能从这片火海中逃离。 这一幕,落在守序众将眼中堪称极致绚烂,也极致残酷! “业火焚身术?不……住手!!” 金奕辰嘶吼着几欲冲进那片火,但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拖了回来! 逐鹤长老与鹊桥仙长老落在他身前,阻拦了他的冲动。 “家主,这是凤凰首尊的宿命!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护你,切莫枉费了她的牺牲啊!”逐鹤长老沉声劝道。 而鹊桥仙长老则更加直接地拉起了他的绝技“鹊桥”,接引三人迅速撤往五芒星绞杀阵外围。 金奕辰甚至来不及驳斥,便已由虚空中架起的鹊桥引渡,距离熊熊烧灼的祈愿台越来越远! 在这个过程中,他几乎是无力做选择的…… “虞煊……” 金奕辰口齿不清地叨念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妖冶起舞的火光。 如此危急存亡的局面,也曾几度出现于他的想象中,他梦寐着有一天能在这样的时刻、在虞煊乃至家族长辈们面前大展身手、力挽狂澜! 他要充分证明自己的实力,然后,革旧立新! 他祈盼着到那时,羽族的明暗双牌不再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发光的人配享有自由,而无需永远藏身于黑暗。 事实上,就在刚刚,当虞煊的面具破碎、她的容貌被众多人见证时,金奕辰的内心是暗爽的!因为高悬在他和虞煊头顶的家族规矩“破了”。 虽然他更渴望自己能亲手打破这陈规桎梏! 他曾信心满满地以为他能做到。 但当想象照进现实,剧情的走向却是大相径庭…… 金奕辰从未如此厌弃此时的自己。他的“梦”正在破碎,随着一招“业火焚身术”化为灰烬……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再度突破了他的预期。 某个瞬间,他视野中的爆燃的火笼忽然以一种颠倒的动态向内收束,仅用了极短的时间,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从那收束的火团中看到了依旧完整的虞煊,和扼住其下颌的“丑角”…… 金奕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祈愿台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同归于尽的业火莫名熄灭,暴怒已极的“丑角”竟如野兽般悍然扑倒虞煊,发出凶狠的咆哮: “想死就死?我准许你死了吗!啊?” 此时,虞煊的表情并不比那“丑角”淡定多少,她很惊讶,显然对“自己仍然活着”这个事实难以置信。 但紧接着,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漫空强光倏然分崩! 形成五行合抱之力的其中之一“水”之源意外断流,令这股追绞之力骤然失去了原有的威能,从而带来了阵中反抗之力趁势而起,强势反扑! 直至这时,众人才注意到,成像于五根庞然光柱中的“蓝海之鲲”身影正闪烁不定…… 随后,那原属于深海一族至尊“蓝海之鲲”的身影轰然崩散,同为水系高手的鳞族主母出现在了光柱中! 然而令人忧心的是,此时浮现在光柱中的鳞族主母正口吐鲜血,已然面如死灰。 “此阵有漏啊,你身为十族至尊,怎会如此大意?” 光柱之下,“白虎尊者”立于鳞族主母本体背后,他的长剑宝器已贯穿其后心,剑尖自胸口穿出,闪过一抹猩芒。 “不好,变阵!” 同样是白虎尊者的声音,同样的沉稳洪亮,却赫然呈现在两种不同的语境、由两个形貌相同但立场又截然不同的人道出。 正如“天降修罗”刚刚发生时的惊人现象,被五芒星大阵笼罩的绝壁王巢中,两位“白虎尊者”狭路相逢了。 这并非灵异事件,而是现今守序高层不宣的机密。 但见五芒星大阵中,五道庞然光柱竟开始高速移动,终至五柱归一! “五行归元,定!” 霎时间天地一片雪白,时间与空间彷如凝止,所有澎湃于五芒星阵的力量骤然消散! 这是五芒星绞杀阵的变式,虽不至将目标绝杀,却可以令其顷刻间元气耗竭、失去反抗之能。 唯一的缺憾是:它无法区分敌友,所有涉入阵中者都将遭受五行归元带来的冲击。 然而,雪白的场域中雷声嘶吼—— “百兽之宗”大笑着施展神通,将失去抵抗之能的守序众将碾压在地,而“丑角”带来的众人却无一受到波及,反而气势大盛! “这五芒星阵的变式,我已见过不计其数,也破过了不计其数……” 另一位“白虎尊者”的声音遥遥传来,语气中竟流露出惋惜: “看来你不是大意,而是才尽。” 语毕,随着接连几处惊天震响,参与五芒星阵的另外四位至尊真身所在之处依次曝光。 经此大阵的消耗,除鳞族主母外的四位至尊也皆已耗伤了元气,面对同等级别的战力,虽可勉强一战,但显然已无逆转之能。 “打扫战场吧,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随着“丑角”的一声令,所有似神似鬼的修罗战将皆行动起来,向场内硕果仅存的家族至尊们蜂拥而去…… 至此,绝壁王巢再次被黑暗包裹,大战的结局已无悬念。 “那么,如何打发接下来的时间呢?” 祈愿台上,“丑角”把玩着虞煊的秀发,展露出令人心悸的阴森笑容。 一息尚存的虞煊紧盯着他,她能感知到自己的衣襟正被扯破,包裹着身体的面料接二连三地脱离体表,风吹来,凉飕飕的…… 但她仍旧目不转睛,盯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丑陋的疤痕因着他的笑愈发狰狞,那双眼里满载着怨恨和嫉妒,还夹杂着恶意得逞的嘲弄。 对方的动作粗鲁,但她已经不会感到身体疼痛了。 远处的杀伐还未止息,近处的仇怨几乎要把她压垮…… 就这样吧……虞煊垂下眼睑,放弃了坚持。 她已经确认了那人眼中的仇恨不会因她的凋零而削减,他的怒火更不会因这个无辜世界的颠覆而熄灭。 就这样吧…… 她的脑海里闪过自己死亡的数般形式,她了解对方的手段从不打折扣,深知对方的暴戾已刻入灵魂,不可更改。 …… “哭了?” “丑角”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有某种不解,似是否认又似是埋怨: “不,你不该是这样的……刚才更像你,从来都是……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他即将进犯的动作也不可避免地停了下来。 竟探出手,那布满疤痕的手掌探向虞煊的脸颊,似乎想要抹去她的眼泪……却十分意外地,落空了。 “丑角”霍然惊觉! 暴涨的喧嚣声中,身下的虞煊已不见。 当他茫然地转身四顾,才把目光聚焦在祈愿台另一侧、一个年轻而陌生的身影上。 “久违了,冈拉梅朵。” 那人已用自己的外衣覆在虞煊身上,然后回过头,与他问候: “或许我该称你的另一个名字……云濯。” …… 第531章 喂不饱的肥龙 充斥着暴雨和雷鸣的西北边境带。 以树族、犬族、羽族为主导的守序战将们,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御外血战! 滔滔不绝的“修罗大军”撕开云层、降落人间。他们顶着人们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鼓动着蓬勃杀意,且战且进,使那诡异繁复的聚能法阵从地下越过巨树高墙,强行拓展!致使大阵虹吸生命能量的速度水涨船高,浪叠着浪地挺进着…… 守序官方虽压力已极,但仍倾力悍战,竭尽所能。 在这被拉扯出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数十米距离,几乎铺满血色,瓢泼汪洋中浮尸者憧憧。 是的。哪怕知道了敌人是在地下作祟,守序众将也已来不及扼制,甚至顾不及做出比当前更为有效的应对。 这绝非他们无能,而是对手的实力和规模都远超预估,而守序的主力,此刻正陷在绝壁王巢! 然而转机还是出现了。 疾风席卷,骤雨将歇时,重重迷雾忽然从四面八方漫起,将这人迹罕至的战场循序笼罩。 起初,守序战将们依旧与“天降妖邪”奋勇相搏、死守阵地,他们虽然不是十族最为精锐的部队,但为了守住这片土地,也是抛洒热血在所不惜——有些人就是可以为了信仰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哪怕一身傲骨化作微尘。 但逐渐的,令人意外的情况徒生。 那些强悍嗜杀、仿佛不知疲惫的天降修罗开始频发异状:他们或是在战斗中突然萎靡、目无焦点,在失神的状态下被守序战将们斩杀;或是力量迅速衰弱,出现顽抗不支的窘况,被迫后撤…… 总之,在迷雾将大量天降修罗“驱赶”回巨树高墙之内的这段时间里,守序方已顺利实现了转守为攻! 这然后,他们才恍然发现,天空中巨大的豁口已经停止了调兵遣将,持续拓展的诡异大阵似乎遭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侵蚀,不仅暂缓对周边生命力的虹吸,甚至还由外而内被磨灭了法光,在愈渐浓重的迷雾中陷入沉默。 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除了参与过“神山案”的两位长老! 树族向阳长老自然识得此迷雾。这附带了「迷失」概念力的迷雾,让即便是登临六态的概念体持牌者也在其中寸步难行,当初更是在紧要关头,为四面受困的神山组织争得了一线生机。 而直面迷雾、以「净化」之力开辟道路的羽族金长老,更是已然俯瞰到了她的老对手——狂蟒老妪,其时正立于巨树高墙顶端的树冠上,与她遥遥相望! 仅一个照面,这看似枯瘦矮小的老妪便化身直下,在斑驳树影中灵巧穿梭,消失于地下。 “是他们……”金长老惊讶之余,忍不住感叹。 西境,不仅仅是守序官方的西境,也是孕养了神山部众的西境。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兽,虽无明确的归属,却不是任谁都可以轻易掳掠抹杀。 “传令,打开高墙!” 向阳长老果决道。 但又兀自叹了一声:“但似乎,已不必了。” 浓雾见缝插针般穿过巨树高墙,肉眼可见的将入侵者淹没。 神山部众,多数是长居于地下的高手。 那虹吸生命力的诡异大阵成型繁复,于是破坏起来也更加容易。 而如今,经白蛇圣母改良过的迷雾禁制,早已发生蜕变;经姜潜之手救治过的神山部众们,也比之以往更擅运用他们超越常规的爆发力。 …… 另一边。 绝壁王巢,在漆黑深夜中飘摇,斑驳战火照尽满目疮痍。 虞煊目光迷离地望着映入眼帘之人,感到既亲近,又遥远…… 那是她熟悉的人。或者说,“曾经”是。 一年未见。 如今,这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却以她极为陌生的方式、身持着截然不同的气韵来到她最近处,就这么飘然从容地将她自魔窟地狱中捞起,重临人间。 “姜…潜?” 她低声轻唤,似乎是怕梦境就此破碎。 短短几秒,她对姜潜的记忆已走过漫长的数年:从父亲的讲述中,从温晗的记忆中,到进入姜家的点滴生活片段,他们相见、相持、相恋、相知、“相忘”……乃至“相忘”后的朝夕与共、纠缠不清…… 为了给他自由,她破天荒地亲自介入了对神山圣女的制裁;为了护他周全,她早早便将自己的“时间”分割了一部分给他,作为保命禁制,于性命攸关时刻为他博得生机;为了助他更顺利地成长、壮大,她以自身为饵去激发他,以红莲业火的神力去引导他,去掌控和稀释高速进阶过程中的“杂质”…… 但她也终于不忍他的不安,从而在他去往境外之前入侵了家中的镇宅碧玺,以“阿玺”的口安抚了他的彷徨。 哪怕是两不相见的这一年里,她也未曾停止对他的关注,只是这些不会有人发现。 为了这个“弟弟”,她真的做了很多很多。 可她也清醒地知道:这不代表着她所做的,都有意义。 就像现在。 在种种不可抗力的促成之下,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是超过她在时空之门内所见之可怖场面的“最坏情况”——远处的“丑角”和近处的姜潜,同时存在于她的视野里! “姐,”虞煊听到姜潜对她说,“我都知道了。” 声音很轻柔,就像是对她那声轻唤的回应。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带着姜潜体温的衣料覆在胸前,遮住她被撕坏的衣襟。 接着,是手腕处冰凉的触感…… 虞煊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是一块手工皮革表带的“女士手表”,极致简单的款式,兼具不俗的质感,令她顿时有些恍惚:这不就是我之前送他的……? “我托人把它改装了一下,正好配你。” 姜潜动作麻利地给她扣好表带,状似无意地凑近她道:“当然,它也已经修好了。你借我的时间,都在这里。” 听到最后一句话,虞煊神情一怔,故而紧紧反握住姜潜的手。 而姜潜另一只手也紧随其后地盖在她的手背。 顷刻间,虞煊头脑里翻起的混乱念头,那些令她或恐惧或惶惑的念头伴随着所有被撩动的情绪竟一扫而空! 她的内心只剩下宁静,极致的静和定。 虞煊凝注着姜潜的眼睛,她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这令她迅速放空、情绪全无的力量,正来自于姜潜。 原来,他已经这样可靠了吗……虞煊在内心低语。 她凝望着这样的姜潜,什么也没再说。 因为姜潜已然转身,面向了他的对立面——那在听到姜潜的“问候”后,脸色明显阴沉下去的……“丑角”。 “姜潜,姜潜……谁来着?” 那“丑角”竟听见了虞煊的低语,于是摸着他瘢痕交错的额头苦思冥想:“姓姜……姜雪松的儿子?” 姜潜看着他,平静地补充:“潜龙勿用。” 潜龙勿用!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回首。 “啊,我知道了……”丑角笑了,笑容依旧可怖。 他甚至还舔了舔嘴角,意味深长道:“你——就是那条喂不饱的‘肥龙’!”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姜潜身上。 包括正处于旋涡中心的那四位家族至尊:陷于重围之中的站在守序这方的白虎尊者、百兽之宗、穆云冲和巨门神! 望着此刻的姜潜,他们都不由得联想到至尊峰会中,他那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模样。 那清晰得令人汗颜的思维链路,奇妙而灵动的推演过程,以及冷静绝情到令人不解的态度,都给诸位家族至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在姜潜面前,他们以家族至尊自居,却不再自以为可以凌驾于这个年轻人之上。 是什么动摇了他们? 或者说,是什么让他们产生这样的认知? 答案要从巴黎事件的结束说起。 当时,姜潜于绝处逢生、凌空直下,正降落在暗夜一族掌门人一世枭雄的面前。 他杀气腾涌的状态惊艳了一世枭雄,并在这样的契机之下,提出要向十族至尊揭露北欧魔窟组织“禁龙”的秘密! 一世枭雄作为御外作战的掌舵者,对此事很慎重,当即做出安排。 原本在此之前,永夜重明就曾告知过姜潜,他将在回国后的第一时间面临十族至尊的“验收”。准确说,是对「龙」牌的验收。 事不宜迟。 当姜潜以「龙」类牌持有者、超物种第七态探索者的身份出现在这次秘密会议中时,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龙」牌的秘密,我已经有结论了。”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相当宏观的设想:假设整个超物种世界力量是同源的,哪怕是通过极端修行、异变等方式激发出的“非常规力量”,或是很难去定义的“诡异力量”,实际上并非本质差异。 但超物种力量对于普通人类而言,又太过于磅礴,因此必须要有所“约束”,才可能良性发展。 身份牌,就是参与力量约束的一种完美工具。 不同的身份牌将超物种力量进行编码、排序,组合成眼花缭乱的技能,形成不一而足的风格,就像那永远统计不完的身份牌种类一样,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哪怕是相同牌面的身份牌,也可能演变出不同的能力。 人无法揣测造物主的巧思。 而“能量结构”对超物种力量的约束和限制,是仅次于身份牌的另一种工具。 它通过等级、境界的不同,将超物种进化的道路拉长,让所有获得力量的超物种循序渐进,体验自己的成长,铸造起独属于自己的城池堡垒。 被赋予超物种力量的人们,便昼夜兼程于由这一系列约束所形成的康庄大道上。 而那些“非常规”者们,则是偏离拥挤大道、自去未知中开辟新路的猛士,当然,利弊都很明显。 他们可能蹚过荆棘丛生的野地重伤不支,也可能因此找到了一条更近的路,后来者居上,成为人中龙凤。 许多神兽牌、异兽牌,都先天具备开辟野路的资质,因为他们身上属于身份牌的部分约束更少、可能性更多。 这其中,「龙」类牌又是最特殊的存在。 它受到造物主的优待,免于更多更具体的约束,先天便成就了更广博的可能,但也因此常陷入更凶险的前途。 就像“龙”在人类世界的象征: 它强硬,它柔韧; 它险恶,它崇高; 它杀戮,它护佑…… 无法定义,无从约束! “在我接触过的所有身份牌种类中,龙类牌的力量最接近超物种力量本源的。所谓‘本源’,即:未经束缚的力量。具体表现为「龙」与其他物种身份牌的关联,比如……” 姜潜在这个话题上鞭辟入里地分享了他一年中融牌遇到的诸多案例。 龙类牌可相融,在守序官方高层不是秘密,而在境外的其他地区,也已被探索出了更多花样。 其中,有的龙类牌持有者,甚至以自身的一张龙融合了许多普通兽类禽类身份牌!其随牌附带的战斗体系之缭乱,一度令融牌后的姜潜非常痛苦。 也正因此,融龙过程中,他很多时候都是在做“减法”,在红莲业火的日日灼烧中化解负荷,而非一味的叠加,否则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当然,他的讲述很有节制,并未透露多余的细节。 但这些奇诡的案例,已经足够说明「龙」身份牌的特异性,就如它的象征性一样莫测,一样的神秘。 “这就是「龙」,连接着一切无法掌控的未来。” 最后,姜潜面对一众十族掌门人说道: “这也是冈拉梅朵在其掌控范围内严禁龙类融牌的根本原因。他害怕诞生一条真正强大的‘龙’,在他的前行路上展开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未来。” 那天,姜潜以他强大的抽象思维和思辨能力,初步保住了他的身份牌。 结合着从魔窟巢穴搜取的大量实际证据,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何一位至尊都不敢拿他冒险。 也正因如此,白虎尊者下重注提携:特批潜龙勿用连升两级,越过永夜重明,直接向他本人汇报。 另外,在相关此类的高级别会议中,潜龙勿用作为守序官方的“重要战略顾问”,也将列席其中与诸位至尊级人物共同与会。 然而,白虎尊者在内的诸位至尊们却没想到,姜潜从境外带回来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当对原黑盟盟主赴冥的审讯结果出现严重悖论时,当魔窟组织所信仰的“冈拉梅朵”查无踪迹时,当灰烬与魔窟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姜潜又一次站了出来。 仿佛之前的理论都只是在铺垫,这次,他直接讲起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关于……屠寨,弑父,可悲的炼狱轮回,和某个死者的两世救赎。 第532章 灰烬中诞生 “故事”并不冗长。 却锋利地具现了人性的极端,和命运的残酷。 通过姜潜一贯简练平静的口吻讲述出来,竟也意外地引人入胜—— …… 男人陷在一滩淤泥里,半睁开眼,继而眉头紧锁。 日上三竿,灼烈的艳阳炙得他无比难受,可他却连简单的翻动身体都已做不到。 伤得太重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恐怕撑不过这场精心谋划的围猎,事实上也是九死一生,拼尽了全力,这才抓住微末渺茫的机会,通过代价高昂的凶险手段才侥幸脱离战场,坠入这人迹罕至的野谷。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遇守序官方高手尽出的围杀,能够脱逃已是天助。但此刻,云中烁胸中却只有愤恨! 怒不可遏,涛涛恨意如洪水般汹涌而无处宣泄! 他的愤恨源自于不曾料想的“背叛”——怎么也没想到,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女人会联合他的劲敌将他斩落高天: “金予荷……” 而这愤恨中又夹藏着哀戚、懊悔,令他心念成灰。 内心的煎熬俨然超越了躯体的伤痛,他在淤泥和烈阳的冰火两重天中几度昏迷,又惊醒……浑浑噩噩中,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那脚步声轻快,不似专程来杀他的人,像是个普通人。 继而,这脚步顿住,伴随着器物摔落的响动,他听到年轻女子的一声惊呼。 然后意识便归于混沌。 …… 再次恢复觉知时,他已脱离那冰火两重的窘境,重伤的躯体得到了包扎和药物处理,此刻躺得还算舒适。 捡回了一条命吗?哈哈哈……云中烁内心在呜呼: 姜雪松,蠢材! 如此杀我的大好机会都能被你白费,待日后,龙神爷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 上天有眼! 金予荷,你这贱人…… 这次让我看清了你,下次见面,我将倾覆整个绝壁王巢!用你全族的命,平息本龙神的愤怒! …… 无声的谩骂在脑中回荡。 紧接着,一阵嘈杂声入耳,令他瞬间又清醒了许多。 好像有几个人正围绕着他紧张交流着什么,讲的是当地方言,语速很快。 在西部疆域,很多划地而居的半开化村寨都有自己的语言,有小部落独特的文化习俗和交流方式。 不过这难不倒云中烁。 他来此地前本就随身备了一只翻译鸡。 超物种力量的无声介入,帮云中烁拉齐了信息差:目前他正处于一个山中村寨,此寨名为“临渊”,因恰好坐落在山腰,其下紧邻深谷,故而得名。他之前重伤昏迷时,正是被这个寨子首领家的女儿意外撞见,才将他带回来救治。 此时,距离他最近的巫医正在向屋主——临渊寨首领感叹他的伤情何其险恶,能够活下来是多么的万幸,明里暗里却是为鼓吹自己的医术高明…… 云中烁嗤之以鼻。 对于登临第六态的超物种概念体而言,只要能熬过当时生死一线的难关,那么后续的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区区巫医术,也配跟他班门弄斧? 不过云中烁还是保持了克制。 他必须保持克制,利用好这劫后余生的机会,顺利过渡,未来还要向他的仇敌讨债。 于是他配合着巫医的说辞,依旧保持着“神志不清”的状态,在沉默中耐心等待恢复。 他只要一个恢复的机会…… 只要给他恢复的机会! 然而,这次受伤却不同于以往。 极招脱险于重围的代价,透支了他的力量之根本,致使他包括自愈力在内的各方面能力都受到掣肘,因此身体恢复的速度大不如前,现在虽性命无忧,但一些限制行动的伤势却拖延着久久不愈。 这代表着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无法达到巅峰战力,甚至连五成都困难。 对于灰烬组织的头号人物来说,这将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另一方面,他低估了眼下这些山野乡民的智慧。 稳重沉着的临渊寨首领从未放松对他的戒备,哪怕他身负重伤;而这位首领正值壮年的儿子,也已在超物种世界挂了名,虽然进化等级不高,但早已获得超凡的眼界。 云中烁曾听到他公然苛责妹妹做事鲁莽、缺乏考虑,盲目将危险的外来者带回家园。 可以说,这里并不欢迎他,一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 他必须做点什么,以取得临渊寨的信任。 目的很简单:在力量恢复到八成以前,他需要借助这个不起眼的村寨藏身避祸,以待日后报仇雪恨。 就目前看,守序官方那边见不到他的尸体,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将极尽搜索之能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云中烁却有相当的自信:对方找不到他! 因为早在坠落此处之初,他就对姜雪松等人施展了概念力「莫测」,但凡是参与这场围猎的守序神职,都必将与正确的信息背道而驰。 最好是相信他死了才好! 越是这样,他才越有机会休养生息,重回巅峰。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藏好,不要暴露。 重伤“失忆”,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于是,云中烁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年轻女子——寨子首领的女儿,那冒险将他带回寨子、并每天照看他盼着他恢复健康的人。 或许是女孩儿的确年轻貌美,在一众山野村人中尤为出挑;也或许是因她对自己最不设防;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云中烁“侵犯”了她。 在一个晚风习习、虫鸣阵阵的夜晚,他使这个名为元希的女孩儿完成了向女人的转变。 这个过程里,没有拒绝,也没有刻意的迎合,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但之所以说是“侵犯”,只是因为云中烁在此过程中并未动真感情,他只是利用女孩儿的善良和纯情,为自己留在寨子养伤提供合理的依据。 面对邪恶组织的首脑,相貌堂堂的落魄俊杰,情窦初开的年轻女孩似乎从未意识到她的危险与磨难。 最终,这场“意外的冲动”促成了两人的结合。 老首领宠爱小女儿,亲自为他们主持婚仪。 原先的种种不确定性抹除,灰烬龙神便在深山中蛰伏了下来。 转眼几个月过去。 外面的世界风云又变,有关“龙神遭伏殒命”的消息也从最初的轰动一时,到后来渐渐无人问津。 就连官方内部对此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可以肯定的是,在几个月间,灰烬龙神的确不曾公开露面;但同时,以龙神为主的灰烬组织却依然保持着活跃,好像龙神的销声匿迹对整个组织并没有影响。 蹊跷,但又似乎可以理解。 灰烬似乎正是在以这种方式警告他们的敌人:即便没有龙神,灰烬组织依然强大。 大概没人能想到,传闻中已被守序官方设伏诛杀的龙神云中烁,已经在世外桃源“安家”…… 但谎言终究是谎言。 灰烬龙神云中烁,不可能做一辈子山野村夫。 到了下决断的时刻,他并没有犹豫。 哪怕,那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已即将临盆…… 当山火无端肆虐,足以吞没整个村寨时,元希已经找不到她的丈夫。 那个曾经与她立下誓言的男人,那个承诺敬她爱她保护她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 “我知道,世界之大,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山野村落的存在。” “但我不能留下弱点。” “如果它注定会成为我的软肋,那就由我……亲手……” …… 那夜,云中烁是目睹着整个村寨化为灰烬后,才毅然离去。 他以如此彻底而决绝的方式告别了临渊寨。 包括他在这里的女人,和他尚未出世的孩子。 同样是那一夜,残酷的火光中,一个娇弱无依的身影步履维艰地跋涉。 她顶着灼浪迈过门槛,着火的房梁自她身后坠落,飞溅的火星焦黑了她的裙摆和脚踝;她的手小心护着肚子,趟过烟尘弥漫的前路,但没能寻到任何一个可以帮忙的身影…… 她的丈夫,她的父亲,她的哥哥…… 都不在身边! 火光模糊了她熟悉的环境,一具具歪倒在视野里、甚至正在化为灰烬的,皆是她曾经朝夕相见的面孔…… 元希就像走入了一个噩梦。 她急需醒来,不然要惊着了未出世的孩子! “宝贝,不要怕……” 泪水浑浊了视线,来自身体的剧痛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摧垮!可她的步履,却从未止歇。 因为她不能,也绝对不会让她的孩子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想到他的男人,她的丈夫!她不能让他们的孩子,在尚未出世时就经历如此残酷的光景……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未来可能还会有第二个,或者第三个…… 为此,他们夫妻早已商量妥当,如果迎来的是女孩子,他们就叫她“冈拉梅朵”,在她家乡的语言中意为“开在雪山上的花”;而迎来的若是男孩子,那就叫他“云濯”,以汉族人的语言命名,同样寄予着对他的祝福和期望: 一如山巅雪莲,一如云端净土。 他们的孩子,一定要纯澈自由,要立于高处,被这个世界拥爱! 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她的丈夫如何将脸颊贴近在她的腹部,一边向她腹中的小生命宣布这个好消息,一边聆听着小家伙的热情回应。 想到这里,元希仿佛诞生了无限勇气: “没事的,不要怕……妈妈在!” …… “爸爸也会……找到我们的!别怕……” …… 她不停地诉说着。 肚里的孩子似乎什么都懂,配合着她笨拙的步伐,不急不闹,一路上安安静静。 “不会有事的,很快……妈妈很快,就带你……逃出去……” 野地里留下女人的足迹,那是残破的鞋子,和一路上沾血的枯枝…… 大火在山中烧了三天三夜。 但当最近处的部落发现这片火场时,已是又过了七天。 人们在火场边缘的土洞里寻到了这对母子。 已经失去生息的母亲安详地躺在洞中,她身上遍布烧伤的浓疮,身下的血痕延伸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男婴。 这让发现他们的人吓了一跳。 男婴赤裸着过于幼小的身躯躺在灰烬中,浑身遍布着可怕的灼痕,可他却竟然还活着! 他就那么睁着一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每一个人,眼里没有一点人类婴孩该有的情绪。 …… 第533章 既为人父 云中烁并没有为自己的作为驻足太久。 他已在山中耽搁数月,现在急需重返灰烬,将组织内部已趋于弱化的权威重新立起。 当然,还有比这更迫切的、令他如鲠在喉的…… 杀身之仇! 背叛之恨! 陷害他的人,必然为此付出代价。 事实上,这正是云中烁此人可怕的地方:那些试图与他争锋或暗中作祟的觊觎者,如若不能一击消灭他,最后都难免被其胃口生吞活剥,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灰烬组织崛起和扩张的过程,实则正是不断吞噬壮大过程。 云中烁像一把邪火,尤善于将他的敌人化为灰烬。 所以,当姜雪松自认失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起初只是某个参与当时行动的长老在副本中意外身亡,然后是涉及羽族的产业、关键人物频频发生意外,直到云中烁的屠刀终于横在自己的颈前,他才意识到,报复竟来得这样快…… 云中烁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存亡时刻,姜雪松唯一的期冀是祸不及家人,然而在灰烬龙神面前,他只能摒弃这个幻想。 “金予荷……没有背叛你……” 最终,他只是挣扎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告诉对方: “她不是在躲你……她是真的和家族决裂了,因为你!” 姜雪松死了。 但他的话却像一根刺,精准无误地扎进了云中烁的心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金予荷没有参与猎杀他的计划吗? 那么他当日的行踪是如何被暴露的…… 既然无罪,这个女人会一声不响的消失?难道不是为了逃避他的报复?难道不是吗! 复仇的快感瞬间落空。 云中烁渐渐陷入茫然,无措,急切!乃至于失控…… 因为就在几天前,他最忠心的亲信在全力围追金予荷的过程中,已经意外将其致死。 是的,金予荷已经死了。在他的逼迫之下。 而他自己在听到金予荷的死讯后,内心的确也有过波澜,但究其根本,那更像是一种遗憾。 他遗憾的是自己复仇的过程不够完整——本打算让金予荷也充分品尝他濒死时的绝望,让她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然而现在呢? 云中烁不曾设想的另一个“可能的真相”刺激着他。 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审视这场近乎疯魔的报复! 事实并不难于挖掘。 云中烁很快就得到结论:官方伏杀他的情报源自于对金予荷的暗中调查,而这中间少不了羽族内部的配合。然而,金予荷本人却对此并不知情。 不知她的“不知情”是否为守序官方的有意安排。它成功瞒过了云中烁,使他险些丧命。 也正是由于得知了龙神遭遇伏杀是源于自身的“泄密”后,金予荷才与家族彻底决裂,从此便杳无音讯…… 对云中烁而言,这些本不是什么难以核实的消息。 但他却被仇恨一叶障目,在得知金予荷音讯全无后立刻就下了判断:做贼心虚! 云中烁不是没有想过“误会”的可能,想过要将她找出来当面对质,他要亲自问一问对方,自己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何故使她对自己背后捅刀? 这些云中烁当然想过,这甚至是他宣泄仇恨的重要一环! 但谁又能料到,金予荷在这之前就出了意外呢? 了悟后的痛苦纠缠着云中烁。 他的复仇计划接近尾声,但他自己却陷入了巨大的空虚之中。 在浑噩度日的光阴里,金予荷那明媚而动人的脸庞时常跃入脑海,她身为羽族最受瞩目的天之骄女,身上却从无半点自恃自骄,反而更慷慨包容,乐善好施,对于身份地位迥异者皆一视同仁。 她的强大润物无声,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她失控,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了主心骨。 云中烁虽崛起于民间,但不乏这方面的见识。在他第一次接触金予荷时,就能够断定,她是天生的贵族。 一个身处高位却绝不自恃而骄的人,一个被众星捧月却依然能够居安思危、严于律己的人,一个善于得到他人信赖的人。 这样一个人,却偏偏是个生得国色天香的女人。 所以这个女人,同样也征服过灰烬龙神。 征服云中烁的,除了是石榴裙的风景,还有金予荷其人最本质的魅力,他得到她爱的滋养,也不知不觉因她而改变……他甚至并不排斥这种改变。 假如没发生那场伏杀的话。 一场生死劫,破碎了云中烁对至爱真情的幻想,也破碎了他对所谓“正义”的期待。 可现在呢? 他已经明悟金予荷与此事无关。 他爱的人没有背叛他,但他却几乎亲手葬送了他的爱人! 不,他不止葬送了金予荷…… 在万念俱灰后隐匿深山的那段时日,他已经不再对爱和善意抱持希望,他只能信赖自己,或者不会说话的死人。 哪怕是日日陪伴在他枕边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没有例外,他全部要抹除。 毕竟,说是“他枕边的女人”,但以灰烬龙神的眼光,岂又会瞧得上一个身无长处的山野村姑? 对于云中烁来说,他与元希结合唯一的目的只为避祸,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未来。 就像他只身入海来去海神之女的闺房,也只是一时兴起,兴尽而归! 比起金予荷,其他女人,都只是他心中的过客。 借酒浇愁…… 云中烁无法浇灭对自己的恼火! 当然,也无法抑止内心深处每日翻涌的悔意。 在糟糕的情绪抵达临界时,云中烁霍然惊醒,他意识到金予荷的死亡并不寻常。 金予荷是羽族天骄之女,就算因与家族决裂,被取走了最引以为傲的身份牌,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此事定有隐情! 最终,云中烁找到了金予荷的“隐情”:她的女儿。 当一位母亲决意保护自己的孩子,她自身的生死便已经置之度外。 这是金予荷化名“虞小荷”后所生下的女孩儿,她给孩子取名:虞煊,寄养在津平远郊的一家福利院。 虽然金予荷将这个孩子隐藏得很好,但云中烁还是找到了她。 因此得以验证,这是他的女儿。 女儿…… 看着怀里的懵懂女孩儿,云中烁忽然觉得,一切罪过好像有了救赎的机会! 他正待灰暗的生命仿佛终于迎来新的机遇,于是把对于金予荷的悔与愧全部转化为对女儿的疼爱。 但即便如此,每到午夜梦回,云中烁还是难免再见那被深夜埋葬的漫山大火。站在火光中的年轻妇人怀里也抱着孩子,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 时间是每个人的过客。 与女儿相处的光阴驯化了云中烁。 小虞煊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性格中兼具母亲的豁达和父亲的霸气,她在超物种力量上的天赋同样青出于蓝,颇得云中烁的宠爱。 也许是出于对金予荷的感怀,也许是出于某种心结,云中烁并未更改女儿的名讳。 他认为“虞煊”是个好名字,和女儿的精神面貌相得益彰! 在教养女儿之外,云中烁其实并没有放下对权力的追逐。 这数年间的屡屡交锋中,灰烬组织与守序官方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双方谨慎掌握着彼此的界限绝不逾越,竟也能相安无事。 但这种保守策略曾使灰烬内部微词阵阵。 有人说,龙神老了。 也有人说,黔驴技穷! 云中烁对此并不置评,他任由组织内部血液流动,该走的走,该来的来。 既为人父,他必然要考虑女儿的前途。 收敛锋芒,积以待时。 终于,在某次小虞煊远远望见坐落于山巅的绝壁王巢,并对这座雄伟奇绝的建筑产生了向往之心后,云中烁便有了明确的目标——他要让女儿成为这座建筑的主人! 不是作为金家的后代,而是作为他云中烁的女儿。 他做到了。 几年后,羽族式微,灰烬龙神入主绝壁王巢,成为它的新主。 与绝壁王巢一同易主的,还有一张极品神兽牌「凤凰」,这本是虞煊的母亲金予荷生前所持,在与家族决裂后,此牌便不再由她执掌。 现在,这张牌转了一圈,最终回到金予荷女儿的手上。当然,意义已截然不同。 届时外部危机肆虐,守序十族掌权的时代迎来更迭,十族中,雄踞西部的羽族、树族威势不再,灰烬组织成为这片疆域的主色调。 龙神证明了他的野心和实力,曾宣称“龙神已老”的人们就此噤声。 于是,又三年。 灰烬组织销声匿迹。 但在官方组织架构中,却多出了一支神秘力量:坐镇西北边疆,以雷厉手段肃清数千里边境线上的潜在威胁。 对当时的守序领袖白虎尊者而言,在非常时期有效整合内部资源、一致对外,是极具魄力的举措。 而此举在成就云中烁的同时,也约束了急剧扩张的灰烬组织。 明暗交错的复杂博弈中,双方各持利弊,相互制衡。 遥望数千里边疆,不知有多少贸然进犯的外部势力被无声斩灭,或化为灰烬,以另一种形式活跃在地表之下。 其时就连云中烁自己,也不曾设想有朝一日他的威能将遭遇某个“无名之辈”的挑衅。 直到……一个来自境外的后起之秀,意外进入了他的视野。 …… 第534章 无名 那人自称“无名”,意味着没有名字。 是在边境带被虞煊亲自俘虏而归的超物种“流亡者”之一,后来被虞煊留了下来,由此“化入”灰烬。 无名与虞煊年纪相仿,甚至在纯粹的超物种能力上也能与龙神的女儿平分秋色。 他话不多,人很低调,但行事果决,很讲究效率,因此深得虞煊的重用。又因其长期佩戴着一副足以遮掩整个面部的兽纹面具而常被众人谈论。 据说,戴面具是因早年间重伤毁容,纯粹是为遮丑。 有关这一点,虞煊甚至亲自为其作保。 “你见过他的真容?”云中烁这样问。 “当然,”虞煊回答得不假思索,灵动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是惋惜,“如果没有毁容,他应该会很好看。” 云中烁深深望着自己的女儿,从这份反馈中读到了一些特别的信息。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不知为何,自从无名此人出现,云中烁向来敏锐的直觉便在他内心深处敲响了警钟。 于是,他不遗余力地追查此人的背景。 得到了有关“无名”更具体的情报: 此人来自北美,真实姓名为:Paul James(詹姆斯保罗)成长于一个富足的中产家庭,他的父母都是美籍亚裔,有着体面的工作。 保罗在初中时曾被精神疾病缠身,表现为重度失眠、幻听,还因此住院治疗。 初中入学至高中肄业期间,保罗的在校档案相当干净,唯一的一次斗殴记录是因为有人嘲笑他的容貌,当然,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堪的严重后果。 至于情报中所描述的致使保罗毁容的事故,尚且无法核实。 准确说,有关“无名”的所有信息起始于他的父母带他定居于阿拉斯加州之后,也就是他进入初中就读时。此前,他的父母“居无定所”,属于崇尚旅居生活的自由职业人士,在定居阿拉斯加后,才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居所。 后来,保罗的父母双双死于谋杀,他们唯一的儿子保罗从此失踪。 根据当地的调查结果,谋杀案已被定性为“特殊事件”,至今未能侦破。而死者的儿子、失踪的詹姆斯保罗,也尚在犯罪嫌疑人名单之中。 …… 得到这份情报后,云中烁并不感到意外或惊讶。 超物种世界远比现实残酷,有时生死只是刹那的念转。 作为灰烬组织的当权者、西部区域的实际话事人,他实在没空也没兴趣追溯一个“无名小辈”的逃亡与自证。 他唯一做的事,就是告诫他的女儿,慎用此人! 可是他忘了,虞煊毕竟和无名不同,她从来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根本不曾意识到危险已靠近身边。 “你调查他?你也和那些无能的治安员一样,凭借推测就认定他是谋杀父母的恶徒?”对于父亲的提醒,虞煊只表现出了不满。 像极了大多数即将成人的孩子,试图挣脱来自父母长辈的约束。 但云中烁更在意的,是女儿对无名的过度维护。 “他是恶徒还是被冤枉的可怜人,都不值得我关心。但你作为他的上级,必须看清他的本质。” 一个孑然一身的亡命徒! “还记得我教你的御下之道吗?” 见女儿怔住,云中烁终是不忍再多责备,于是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将其中要害与女儿梳理。 看着虞煊若有所思地离开,云中烁再次长叹。 他承认这个无名很有潜力,也很有些魅力,哪怕其人容貌丑陋无比。但魅力这东西,又的确很难像外貌那样一目了然。 当然,即便如此,云中烁也没打算插手女儿的决策。 他很清楚,要让虞煊成长起来,情关,是必迈的一道坎。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道坎不仅是为虞煊所设,更是为他这个父亲所设! 与虞煊的长谈后,云中烁的确看到了一些变化:首先是虞煊对无名的态度,其次是任用频率,看起来虞煊正在拉开她与无名的距离。 对此,无名也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一切照旧。 似乎事情都在朝着老父亲的希冀发展。 但云中烁毕竟是老江湖,他岂会看不出这是女儿的缓兵之计? 虞煊和无名,看似一主一仆,实际上私下里早已逾越边界,甚至瞒着父亲品尝了禁果! 她热情真挚地爱上了无名,这个孤独而充满悲剧色彩的男人让她为之着迷。 但她也不想忤逆自己的父亲。 然而,两人毕竟是在云中烁眼皮子底下朝朝暮暮,于是也终于迎来了灰烬龙神的雷霆之怒! 事情的导火索,是灰烬组织与中原守序官方的一次试探性摩擦。 在灰烬组织雄踞西部多年后,八方劳顿的守序官方终于腾出手,开始收拢这部分“放权”。 这一次的摩擦,便相当于是守序对灰烬组织的试探。 原本双方并没有立即对抗的理由,或者说,云中烁不打算给守序出兵西部的机会,但……现场情况脱离了他的宗旨。 灰烬组织直接吃掉了这批守序队伍,而促使这次冲突升级的,正是虞煊麾下的无名! 须知,战场上违抗军令,乃是重罪。 而今灰烬与守序官方正处于微妙时期,无名捅下的篓子,哪怕是虞煊出面也保不住他。 况且,这次冲突的后果,将直接导致灰烬组织面对守序官方的盛怒,迫使灰烬与守序官方正面交锋!在云中烁看来,灰烬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无名,你可知罪?!” 法场上,无名被绑缚在行刑处,脚下是灰烬刑法中堪称暴烈的焚身阵法,他抬头凝望着上座的审判者,也即灰烬的最高掌权者云中烁,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冷漠。 云中烁弹指,无名脸上的面具破碎四散…… 露出那张传闻中奇丑的面容,那构成丑恶的灼痕竟与他脚下的焚身阵法相得益彰。 云中烁不由得怔了一下。 那张脸,那几乎被疤痕覆盖的面庞,让他隐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爸!您这是要做什么?”这时,虞煊已闻讯赶来。 到底是他云中烁的女儿,想绕开她处决她的情郎的确没那么容易。 故而她还是赶来了。 不过这次,父女俩也没得商量。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云中烁口吻平静,却有着毋容置疑的威严。 虞煊看一眼法场上的无名,眉宇间闪过心疼,她虽不解无名的“失误”,但当下还是不假思索地要阻拦这场处决: “爸爸,此番冲突,显然是守序挑衅在先,无名身为灰烬的将员,岂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吃亏呢?就算是失手搏杀了几个守序,也是出于维护组织利益,罪不至死啊!” “我们与守序官方,迟早必有一战,现下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既然嫌隙已生,何不利用这次胜机,一鼓作气……” 不止是虞煊,灰烬七神中,也不乏支持乘胜追击、速战速决的策略。 但这都无疑是在挑衅灰烬龙神的至高权威! 这次,云中烁是真的震怒了。 他忽然意识到,灰烬组织已长成了不以他个人意识为转移的庞然大物,而他作为七神之首的龙神,这些年蛰伏过来,竟也失去了当年唯我独尊的威慑之力。 然而他还是语出坚决:“我意已决,行刑!” 焚身阵中烈焰爆燃而起! 在女儿的哭求声中,云中烁看到无名那张丑陋面孔闪过的一抹得逞的快意。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此人在求死? 然而,便在此时,无名低沉但清晰的声音入耳,诉说着他不敢置信的言辞。 “父亲……您要再杀死我一次吗?” 他问: “当年临渊寨的大火,烧得还不够,母亲去了我却还活着,您一定很失望吧?” 云中烁蓦地惊住! 所有在场者也全都愕住。 无名的脸扭曲着,在火光中异常清晰又狰狞,他充血的双眼逼视着他,满溢怨恨。 卑鄙之徒,竟以此挟我?! 云中烁震怒之下,腾身而起,他的手掌化作红鳞龙爪,以雷霆之势劈向无名那堪称恶毒的脸孔——他以为自己小看了无名,竟被其挖掘到最隐秘的过去,震怒之下杀意膨涌! 然而,当女儿的身影毅然挡在无名身前,云中烁才在震怒之中升起了清明之智,并在伤及女儿前全力收束威能。 但力量的余波仍将虞煊推翻,撞在无名身上,口中溢血。 幸而行刑官及时熄灭了焚身阵,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此时的法场死寂一片。 太多的信息……令人迷惑的乃至惊恐的信息,冲击着现场每个人头脑。 云中烁注视着满眼凄楚的女儿,又看向被女儿护在身后的、此刻全无表情的无名,内心激烈震荡着。 无名脸色苍白,已经失去方才嚣张得逞的气焰,似乎云中烁的猝然收手,让他体会到了巨大的失落…… “原来,你也会心软……”他不无自嘲地笑道,“但不是对我和母亲。” 直到此时,云中烁才恍然惊觉,眼前的这个青年,这个和他女儿年纪相仿的青年人……或许真的如其所说,是他当年在临渊寨“遗弃”的儿子! 云濯…… 他默念这个名字,仅存在于记忆中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名字。 若非如此,又有谁能够查探到他隐匿经年的软肋? 又有谁会知晓,这些年令他挥之不去的梦境如何侵蚀着他的锐气与骁勇…… 曾如神明一般强大的云中烁,面对着他的一双儿女,忽然呈现出一种苍老的颓势。 源自于他的悔悟,极度痛苦的悔悟。 然而,容不得云中烁片刻的犹豫。 因为无名已经轻而易举地挣脱束缚,像推开陌生人一样推开虞煊,朝他毕生的仇人——他的父亲,迈开步伐。 不,现在的“无名”已并非无名。 他的名字叫云濯。 第535章 炼狱轮回 超物种力量徒然澎湃,沿整个法场翻涌起令人窒息的阴霾。 于云濯背后,隐现一头背负庞然蝠翼的黑暗巨龙。 那显然是来自西方世界的“龙”…… 如果它一定要有名字,其名应为尼德霍格。如果它一定要有称号,那必将堪称黑暗先锋! 随着巨龙伟翼的嚣狂震荡,其身绞缠的幽黑死气便如活物般向四面八方蔓延——黑气所至,周遭的灯火光幕俱灭,来不及躲避的侍者尽皆七窍流血,一命呜呼!难以言喻的恐怖迅速将整个法场笼罩。 云中烁尚未从过去的罪过中缓过,却已不得不当场迎战。 气焰云涌中,红鳞龙王傲然摆尾,居高临下浮空盘亘!有如神祇于天地间俯瞰幽冥。 这是纯粹运生自东方“龙”,没有具体的名讳和称号。它的存在本身,已经卓然于任何额外的赋予,君临天下,无需赘言。 红鳞龙首俯仰之间,惊雷般的啸叫声悍然外扩! 其威能撞上四足巨龙周身有如实质的黑暗死气,令两者急速激荡震颤—— 顷刻,法场周遭器物的爆碎声此起彼伏,除了怔愣中的虞煊,众人皆忙于后撤避险。 然而那幽深得令人绝望的死气却如铜墙铁壁般无可撼动。 云中烁不禁皱眉。 云濯,竟比他想象中强大得多。 强大到……就算是六态巅峰的云中烁,也无法立时碾压,而必须要认真应对。 也是直到这时,统领灰烬组织叱咤西部的云中烁才意识到,今日的祸端绝非偶然,而更像是一场精心谋划,本质即是针对他龙神的“夺权行动”! 他被算计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自己人”摁在了砧板上。 是七神之中的“老朋友”?还是守序官方的暗中操控? 云中烁的目光掠过在场的灰烬高层,他最亲近和信任的酒神和乐神今日并不在其列;也可能他们已经出了意外。目前在场的只是灰烬七神之三:死神向来遗世独立,瘟神一如既往的心不在焉,食神乃是一副假慈悲的脸孔……此刻竟无一人轻举妄动。 然而云中烁已来不及细思,云濯的攻势刹那杀至! 就在这绝壁王巢的内设法场,在灰烬诸位中高层面前,云中烁与云濯展开了最直接的碰撞。 他们驾驭着远超同类水准的兽王,以超物种五态自然力为起手,六态概念力展锋芒! 短短几个回合下来,云中烁已越发心惊。 云濯岂止是隐瞒了实力,其实力甚至可能在他之上! 尤其是他那不为人知的六态概念力,堪称诡异玄奇,就算是云中烁这样的巅峰人物,也觉凶险异常。 而这种“觉知”,很快变为事实。 也不知是哪个瞬间,被云中烁附着了「莫测」概念力的霸悍攻势毫无征兆地逆转……以此为突破口,他的进攻节奏轰然崩溃,云濯乘胜追击,黑暗死气有如吞天巨蟒将他和他的红鳞龙王一并吞没! 视野消失的瞬间,云中烁意识到胜负已分。 他败了…… 但却未死。 因为就在这恍惚中的刹那,他听到来自云濯的一声闷哼。 继而,浓稠的黑暗被火光撕裂!虞煊的面容出现在云中烁的视野——是怎样的挣扎和悲伤,才会令他那如骄阳般明媚的女儿显露出如此沉重的神情? 云中烁的心顿时如坠深渊。 在这个瞬间,他的余光越过火凤煽动的巨翼,看到了逐渐远去的、表情愤恨而痛苦的云濯…… 火凤一飞冲天,将整个绝壁王巢抛诸脑后。 云中烁委顿在火凤脊背,消化着正在发生的事实: 那个被他弃置在火海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活了下来。不仅活下来,还长成了如此强者,一个有实力向他索命的强者。 而他最宠爱的女儿,爱上了他的弃子,并在情郎和父亲不可避免的死斗中,站在了父亲这一边。 然而这并不值得他骄傲。 当看到女儿那样痛苦的表情时,云中烁就已经失掉了他的骄傲。满心的悔恨和挫败,都不允许他再存有半点骄傲。 云濯没有追上来。 其他人,也未曾跟来。 火凤载着他们父女穿入云层,在长空厚重的云层上几经折转,最终,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古寺。 古寺规模不大,只有少数的僧侣在此长住。 然而这偏远古寺的地下,却暗藏玄机,那是云中烁在多年前选定的避难之所。 如今,这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地方,终于有了启用之机。 父女俩就这样,依照曾经的足迹,悄然躲入了这偏僻古寺的地下。 “我对他使用了‘焚心’……短时间内,他不会找上来了。” 虞煊不愧是云中烁亲自调教出的女儿,在如此危局仍能携重伤的父亲从容离去。 焚心,是在听从父亲的教诲后,于“无名”身上种下的火毒之蛊,那是少有人知的活体道具,此物寄心魔,专攻含恨之心;尤其被火焰侵蚀过的宿主最能激发其效,可致五态巅峰持牌者不战而亡。 可以确定的是,云濯身为六态持牌者,并不会死于“焚心”,但短时间内,也做不到卷土重来。 “辛苦你了……”云中烁感慨。 这其中的“辛苦”,当然并不止是辛苦。 “爸?” 虞煊话锋一转,竟对准了父亲的痛处:“你就是……把他们母子抛弃在山火中的负心人吗?” 云中烁无法回答,因为事实显而易见。 他只是惊讶,云濯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世讲给他的女儿。 “那么他身上的那些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的遗留了……唉,我早该想到的,那是‘雷火’留下的灼痕,当伤疤完全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就算是开启超物种世界的大门,也无法恢复原貌的。” “爸爸,他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吧?真要论起来,我和他的关系……应是姐弟,对吗?” 虞煊自顾自言语着,不像是在和谁确认着什么,倒像是为了让自己心死: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云中烁不忍碰触女儿满载哀伤的眼眸,只有垂下头,看着烛光投下女儿的倒影,看她略显单薄的身躯在摇曳的光影下隐隐颤抖。 望着如此伤心欲绝的女儿,云中烁更是悲从中来! 这就是他的“赎罪”吗? 现在的结果,是他这些年所追求的吗? 不! 可事实不容争辩。 这么多年,女儿全然敞开的爱和信任滋养了他,让他在久不消散的梦魇中得以喘息,使他免于心魔的吞噬……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曾种下的恶果只让他的女儿饱尝煎熬! 虞煊听不到父亲的心声。 在云中烁沉默时,她仍在喃喃自语: “但他毕竟是个苦命的人,他最亲的人,夺走了他的一切。爸……您不是对我说,父母应是孩子的保护神吗?” 虞煊扶住父亲的两肩,执着的目光炙烤着他:“为什么您要对他那样残忍?” “……” 急火攻心之下,云中烁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强咽了下去。 似乎是看出了父亲的痛苦,虞煊沉默下来,她的手离开父亲的肩,无力地斜倚在墙壁:“而我刚刚对他做过的事,可能……已经彻底毁了他对善意的信念。” 虞煊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呜咽。 但云中烁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女儿的疑问,也没有心力继续目睹她那双迷惑又挣扎的眼睛。 他知道悔恨是无用的。 但此刻的他,面对过去的罪孽,面对来自亲生儿女的审判,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忏悔…… 难熬的沉默过后,他听到虞煊起身离开。 下意识地想要留住女儿,却被坚定地挣开。 “你去哪儿?”他忽然感到恐惧。 “赎罪。” 虞煊离开了。 云中烁的世界里只剩下安静。 他歪倒在密室里,回顾自己走过的人生路,到头来,竟是如此的失败。 搞砸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自私,从未赎罪! 他在乎的始终只是自己! 为了自己的安全不惜毁灭对自己有恩有情的临渊寨;为了报复,意外害死自己的爱人;为了逃避罪过让自己免于愧疚而过分宠爱女儿。 为了确立自己在灰烬内部的权威,忽视和打压其他灰烬高层的想法,甚至无视爱女的感受…… 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 而他所败,也败在自己。 “原来我云中烁,竟是如此自私自利之徒!哈哈哈……” 荒诞的笑声中,眼泪划过脸庞,云中烁如临地狱,感到生不如死! 然而,恰逢此时…… 段段梵音依稀入耳,成为云中烁此时唯一能捕捉到的声响。 那恒定的、波澜不惊的韵律是从未有过的亲切,如海浪轻抚过海岸,一遍遍抚慰着他的惊惧和痛苦,涤荡那疲惫已极的内心。 云中烁一时听得痴了。 他此前是从不信教的,选择古寺作为做避难所也只是众多考量下的偶然促成。 但今日,他的心中只有敬畏和忏悔。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跪倒,身体全然贴合着地面,压低他高傲的头颅,无比虔诚地祈求谅解,祈求解脱! 好像每跪拜一次,身上的罪孽就会减轻一分,每一次低头,都能真实看见自己的内心。 伴随那依稀的阵阵梵音,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些动作。 当梵音止息,他就自己默诵……哪怕他完全无知其中的意义。 日出日落。 不知过了多少日,云中烁的忏悔依旧继续着。 他的额头已经淤黑,他的膝盖污迹斑驳,但他的眉头已不再紧锁,痛苦,但不再是不可忍受。 当下的他,已不再是那个一手创建了灰烬组织的愤世枭雄。 他承认自己过往的错误,罪过,无知,和懦弱。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云中烁下定决心改过,就算要向割舍掉这条性命,也愿挽回因他而造成的恶果。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独自走出了这座古寺。 云中烁以为他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于是循着女儿留下的信息,一路回到绝壁王巢。 却只见——满目疮痍! 绝壁王巢已毁弃很久,原本雄奇的建筑几乎化为焦土,曝露在山巅,像一具悬庭示众的尸骨。 虞煊的线索也断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 云中烁自问,并扑在了无生气的废墟中翻找! 不祥的预感回应着他的自问。 直到虞煊的尸身,从焦土中袒露…… 云中烁愣在那儿,他的女儿横陈在他面前,安静地诉说着曾发生的一切。 而他,无疑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云中烁的眉心拧紧,拧得可以滴出血。 他重新赎罪的决心仅仅撑了几秒,便彻底崩塌! 他恨! 他哭嚎! 他引动雷火无数次的轰杀自身——那并不能换回女儿的生命。 去杀了那恶子报仇?! 那依然换不回女儿的生命…… 云中烁站在废墟中,浑身的伤痛麻痹着他精神上的苦楚。 现在,他真正一无所有了。 这个世界,似乎已不再值得留恋。 …… “也许,他本不该出生……或者当时,我不该活下来。” …… 云中烁颤抖着张开手,一撞微缩版“门”落在地上,继而放大,呈现出其厚重的金属质感。 那是他在很久之前的一次副本中得到的珍贵战利品,哪怕它只是“仿制品”。 云中烁抱起女儿,踏入了这扇门。 眼前天地骤变。 海风腥咸,一群海鸥低鸣着绕岛飞翔。 在岛屿中央,在那干涸龟裂的地纹核心处,伫立着另一扇相同质感的金属拱门,岿然不动地静候它的旅客。 时间之门。 它的用法非常简单:只需从门的这一头,跨到另一头。 而它的代价又是不可预知的高昂苛刻,仿佛牵扯着无穷无尽的命运链条。 云中烁望着它,想象着那虚掩的门扉背后,有多少世界在此交汇,又有多少走投无路的人,通过此门,踏上另一条不归之路…… 他并没有犹豫太久。 一把钥匙,仅允许通过一人。当然,并不包括死去的人。 云中烁怀抱女儿,消失在其中。 戴沃斯埃岛上终日平静,也唯有此刻,北海巨兽的歌声划过夜空,像是在为陌生的旅客践行。 …… 死去的人,无法通过时空之门抵达终点。 在视野重获光明前,云中烁清楚地感受到怀中“安睡”的女儿正在消失,具实的触感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轻盈,最终散去…… 他感到刺痛,也因此更为坚定。 回到过去,杀死那个即将造就悲剧的自己! 只有这样,单纯的元希才不会引狼入室,云濯不会出生,金予荷也将平安无事…… 而他的女儿虞煊,不会再失去母亲,她将过上寻常的生活,大概永远不会经历如前的情劫与苦难。 云中烁集中信念,不断锚定那个可以轻易得手的“时间点”,在元希发现他或“他”之前,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视野瞬间开阔—— 迎接他的,却是守序官方神职精锐的围攻! 最糟糕的锚定。 云中烁已来不及更正,他只有故技重施,动用所有手段冲出重围……最终,他和当年一样力竭跌落深谷。 他的运气很好。 两次生死危机,皆保存了性命。 但他不甘心! 费劲心力,却依然偏离结果! 然而,就在这绝望时刻,在他不可自控的急速坠落的过程中,他隐约撞到了什么,仿佛是人…… 当云中烁挣扎着从淤泥中起身,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他自己! 准确说,是已经“死去的自己”。 也许是在守序的围袭中重伤无医,也许是源自他从天而降的意外冲撞……总之,存在于此间世界的“云中烁”已成了无生机的一具尸身。 云中烁即刻扑向“自己的尸身”,经仔细确认过后,这才仰倒在淤泥中,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雷火暴击淤泥,将尸身燃烧殆尽。 云中烁却并不收势,引导爆裂的雷火连同他自身一并焚烧! “结束了。” 他闭上眼。 心想:这大概就是云濯曾经体会过的。 然后世界归于黑暗。 …… …… …… “呀,有人受伤了!” 年轻女子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她独有的口音尽力呼唤:“你醒醒!能听到吗?” 极度的倦意,伴随着身体的强烈不适迅速蔓延开来…… 云中烁勉强睁开眼,花了好久才终于聚焦,看清了身前女子的样貌: 简单素净的衣着,掩不住她修长曼妙的身姿,兽骨雕制的配饰点缀在腰际、颈间,更添几分野性与灵动……然而,这些却都及不上她那未施粉黛的容颜,如此的清灵隽永! 她的手和衣衫都染上了他的血,可她浑然不觉,只关注着他的伤势,焦急于他的反应。 多么纯净美好的女子!青涩的情感尽皆盈凝在眼中,在眉间,也含在唇边……随着她那悦耳的嗓音,飘飘渺渺渗入云中烁的心里。 于是,他开口:“我们……认识吗?” 女子已然怔住了,她生平头一次见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然而云中烁只凝注着她,目光真挚,一刻不舍眨眼:“我好像,见过你……” 但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更为紧迫的问题——他自己,姓字名谁? 从何而来? 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536章 唯一盲点 “故事”的后半部分,是当时在座至尊们熟悉的版本。 灰烬龙神云中烁在消失多年后,忽然强势回归!自此,群龙无首的灰烬组织竟变得稍显安分了。 当然,此间世界的云中烁,早已经不是那个满怀仇恨蓄意报复的狠厉枭雄。 他是经历过两段重合人生,在报复、悔恨、众叛亲离、跌落神坛、自我判罚中几经洗礼过的云中烁!一个脱胎换骨洗练了人性的男人。 他“万里迢迢”跨越平行时空,支付沉重代价而来,当然不是为了把所有的苦果再咀嚼一遍。 而救赎的种子,就在他重伤失忆、再一次被元希救起时种下。 所以,在恢复完整的记忆后,他会主动出手助姜雪松镇压祖神,会在复出后更严格地约束部众的行为,会联手守序共赴后来的神战。 当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云濯本质并非极恶。 这个从小围绕在他身边的男孩儿崇拜着他,信任着他,在父母恩爱的这个小家庭里,此间世界的小云濯看起来和寻常的孩子并不迥异。 所以纵然结果偏离了计划,云中烁也做不到再对这个“不该出世”的儿子动手。 虽然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但云中烁的态度已然不同。 然而,忤逆命运的沉重代价仍在持续: 当年轰动超物种世界、致使泱泱大国损兵折将的一场神战,因由无他,正是彼间世界“冈拉梅朵”——云濯的弑父之旅! …… 姜潜的“故事”讲完了。 在场所有守序至尊都陷入沉默。 哪怕姜潜已经有意避免了透露很多细节,但故事的发展依然跌宕起伏,结局令人动容。更何况,故事的主人公,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风云人物。 “唉……” 一声叹息,出自年纪最长的蓝海之鲲。 这是关于一代枭雄跨越世界的自我救赎,但究其实际却是无用挣扎,至死不休。 云中烁并非不知他所执着的“修改过去”,在经过时空之门时就已经换了人间——过去不会被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凭空抹消。他莽撞地来,生硬地“删改”,只是在干涉茫茫宇宙平行世界中“另一个自己”的命运。 但他还是做出那样的选择。 因为强烈的悲痛需要出口,人会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会寄希望于奇迹发生。 哪怕这种奇迹,附带着额外不可预知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神战’本质上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对我们的侵袭?” 鳞族主母流露出忧心神色:“而上一次,他们失败了。云中烁之所以留下密信来澄清这件事,是为了助后来人抵御冈拉梅朵的卷土重来……” 正如云中烁在传奇书信中指出的:无论是国内的灰烬部众,还是海外的魔窟教徒,所供奉的神“冈拉梅朵”,其身份即是云濯。 冈拉梅朵,云濯…… 这是个莫测而恐怖的人物,拥有凌驾于灰烬龙神之上的战力,甚至于在云中烁未能描述详尽的那个平行世界中已经颠覆了守序阵营,构建了更为庞大的力量集团! 在追求力量进行复仇的过程中,他犯下很多罪,做出诸多践踏伦理之恶事,但他的恶行又都有迹可循。 冈拉梅朵·云濯试图追杀他的父亲,从彼间世界追到了此间世界。 借着“弑父”的意志,他的疯狂和野心再无回头之路,他竟然还要霸占这个世界! 虽首战未捷,那只是由于客场作战的劣势,被诸多未知和诸多限制所累。 但现在,他即将卷土重来! 当然,也说明他已经突破了限制,并在这个过程中孕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和自信。 “两个赴冥”的悖论,未尝不是他自信而来的根由之一。 当年死去的黑盟盟主赴冥真实无虚,但近期在东非落网的赴冥也绝非简单的冒充。根据云中烁留下的信息可知,此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神战期间冈拉梅朵·云濯留在此间世界的“内鬼”。 “呵呵,好故事!只是我不能苟同……超物种世界降临也二十几年了,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有‘时空之门’这种宝物?” 远古部族的百兽之宗率先提出质疑,喜欢挑战本就是他的性格,姜潜已经习惯。 当然,这也的确是值得质疑的一点。 使这个“故事”逻辑成立的关键即在于此。 如果彼世界的云中烁掌握着这样一扇“时空之门”,那么是否也意味着,与彼世界一般无二的此世界必然也存在着同样一扇“时空之门”? 可是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听说有人掌控此类宝物。 “您的怀疑的确有道理。准确的说,这扇门并不存在于此间世界,也并非存在于彼间世界。” 姜潜心平气和,做好了准备解答所有守序大佬提出的疑问: “它仅存在于某个被定义为‘低频’发生的副本里。只有权贵阶段以下的持牌者、以近乎完美的标准达成副本通关条件时,时空之门的使用权才会对其开放。” 姜潜的措辞很精准,完美标准达成通关条件的奖励并不是对应“时空之门”本身,而仅仅是开放使用权限。 这个权限的条件有两个:时空之匙,和能够通往“时空之门”所在处的“仿制品门”。 两者中,最关键的却不是时空之匙,而恰恰是“仿制品门”! 当时在副本中,姜潜等人避免了凯特博士重返时空之门,意外达成了副本隐藏最深的任务条件,因此“终结”了整个「饿鬼末世」的轮回……而剩下的时空之匙,被副本返了回来,当时回传到了薛洋手中。 但薛洋因为苦于无“门”返岛,之后便将这把钥匙转送给了姜潜,相当于偿还那颗挽救了伊丽莎白的“心脏”。 所以姜潜手里除了副本赠予的五把钥匙外,又多了一把,共计六次使用时空之门的机会。 他并不能确认以往是否有人完美通关过这个副本,也获得过相似的殊荣,但可以想见,这种底牌般的保命神器绝不是可以轻易示人的。就算有人得了,也会死守绝密。 再者说,自从姜潜得到仿制品门,就以北斗纽扣摄像机开启了对戴沃斯埃岛屿的监视,直到目前为止,都尚未发现凭门穿越的其他持牌者。 也就是说,他自己极有可能就是仿制品门的唯一持有者! 毕竟,「饿鬼末世」终结后将不会再有后来者,而他的长期监控结果也说明,的确没有其他持牌者靠近时空之门。 听到姜潜的解释,在场的诸位至尊皆有动容。 光是“低频副本”这几个字,就足以说明它的稀罕,更不要说还将通关的机会区间限定在权贵阶段以下,并且还要完美通关…… 有人已经联想到一年前被确认崩溃的低频副本「饿鬼末世」,而他们眼前的潜龙勿用,就是这个副本的完美通关者! 不等其他至尊提要求,姜潜的北斗纽扣摄像机已经展开全息投影,将戴沃斯埃岛上坐落的时空之门展现在了诸位守序至尊们面前。 “这就是‘时空之门’。”姜潜说道。 在场至尊皆凝神注目,身体前倾,审视着视野中这个全息投影的形象。 那厚重的、颇具沧桑感的金属制拱门伫立于一片深邃地裂之中,门扉虚掩,仿佛另一个时空的旅者正匿在扇门后悄然窥伺,引人浮想。 姜潜继续阐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那本不必要公之于众的、独属于他的通关收益。 在守序官方,个人是有权对副本中取得的具体收益保持沉默的。 而姜潜现在愿意将之公之于众,是为取得各方的信任和支持。 他像这样以高度理性平和的口吻回答着每个人的疑问,直至整个会议现场陷入如初的安静。 就在这沉默之中,守序十族中最为位高权重的掠食者家族至尊白虎尊者终于开口。 他的问题直击根本——“云中烁的信,为何留给了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诸位家族至尊皆心有戚戚。 灰烬龙神云中烁是何等人物? 他是当世不二的枭雄,最稀有的龙类身份牌巅峰神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信息留给了一个当时只有八岁的孩子? 就算论及镇压祖神一战后云中烁和姜雪松的交情,也不足够解释这件事。 仅凭父辈间的这层关系,似乎还不足以承载龙神如此的信任和重托。 “那是因为……” 姜潜抬起头,迎着所有人注视而来的目光,说道:“我就是云濯。一个没成为‘冈拉梅朵’的云濯。” 此言既出,再度引得满座皆惊! 诚如蓝海之鲲这样深邃沉稳的人物,也不由得握紧掌下座椅的扶手。 而姜潜紧接着,便以如前的口吻解说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这是他截至目前、对自我私密的最深层暴露。 其效果无疑是震撼的,甚至是令人惊骇忌惮的! 姜潜不是不清楚“这种暴露”所带来的副作用。他会这样决断,只因眼下有远比这些副作用更亟待解决的危机。 因此他只继续说道: “对云濯·冈拉梅朵而言,此间世界和彼间世界最大的变数即是龙神云中烁本人,而这个变数也已在十二年前被他亲手抹平。” “他韬光养晦十余年,通过留在这个世界的暗子监视、研究着此间世界的力量发展,通过副本世界贯通两个世界间的信息传递,通过宗教的力量限制着非常规力量的探索……他对我们做足了准备!” “然而,有一件事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也逃过了他的耳目,成为了他谋夺此间世界的唯一盲点。” “他的盲点,就是我!” 姜潜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会议现场的每个人,确保他们正在认真接收自己的信息: “云濯·冈拉梅朵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此间世界的云濯还存在着。他必须拿出像云中烁自我判罚时的觉悟来面对我。” 随着姜潜目光一凛,在场守序至尊皆暗自心惊。 对此间世界的守序官方来说,彼世界的云濯·冈拉梅朵在暗,而此间世界的所有高手皆在于明。 云濯·冈拉梅朵虎视眈眈,以神明降世的姿态为图谋此间世界而来,那么他的到来,必是已做到充分的准备! 而姜潜,或者说是借生于姜潜身体内的属于云濯的那部分灵魂,就成了云濯·冈拉梅朵的盲点。 “我是云濯,是他在此间世界的唯一镜像。我理解他,正如我深知自己的弱点,我正视他,正如我尊重自己的实力。而他对我一无所知——‘姜潜’并不在他眼里,于是‘姜潜’就拥有了胜机。” 说这些话时,姜潜仿佛是超脱了自身,完全站在当事人之外的角度审时度势、分析利弊: “也许龙神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他最重要的信息留给了我。” 姜潜放慢语速,回到了现场每个人都极为关切的那个话题: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对「龙」身份牌非常规力量的探索成果。” 第537章 星灿盘龙 姜潜不是一个喜爱张扬的人,他的警觉性永远在虚荣之上。 从踏入超物种世界的大门,到加入守序官方,见识与接触到五花八门的超物种势力以及各路高手,一路行来,他都未曾暴露过自己真正的底牌。 比如在晋升仪式的时空缝隙中偶然觅得的“盘龙阵”。 比如他那张从冻结到解封、又从残缺慢慢修复至完整的「龙」,蕴藏于这张身份牌中的力量,直到现在,仍然未有充分发挥。 但这一次,他却将他的秘密公开出来——同时公开给超物种守序官方十族最高级别领袖,十位权倾国土的大人物。 并非“赌博”,这是姜潜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也可以选择另外的路径,不借助守序十族的力量,也未必不能创造与冈拉梅朵面对面的机会。 但那不会是最好,最稳妥的。 他至今仍会想起「豪赌」副本结束时那句令人回味的忠告—— “无论你曾攀上云霄,享尽荣华!或是沉入谷底,从此一蹶不振,请牢记——没有人可以立于不败。” 没有人可以立于不败! 虽然姜潜一路而来可谓常战常胜,备受多方瞩目,但那不意味着他可以永远赢下去。 尤其是当下这场对决,一旦失手,他将不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所以,他必须尽可能为自己铺设阶梯、做最充分的准备。 他必须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制造优势,制造胜机! 同样的,“没有人可以立于不败”的真理也在增进着他的信心,反向揭示云濯·冈拉梅朵的结局。 云濯·冈拉梅朵…… 这个人能够从一个世界跨越至另一个世界进行讨伐,说明他的野心已被“过往的胜利”喂得足够肥硕,以至于自诩神明,践踏他人如草芥。 他或许已经讨伐了许多像这样的“世界”,并执着于一直“战胜”下去……但毫无疑问的,没有人能永远高唱凯歌。 姜潜足够尊重他的对手,所以为此付出了自己承受极限范围内的巨大代价。 如果这个世界有未来,那么龙的秘密将不再独属于他。 前提是,这个世界有未来! 当日的会议持续延时,但始终没有一位家族至尊离席。 最终的结果是,潜龙勿用首次列席最高级别会议,却因“言行狂背”遭到惩处,剥夺权力,禁锢自由。 但实际上那只是逼蔽人耳目的手段。 王牌,要用得恰逢其时! …… 一片狼藉的绝壁王巢,仿佛遗世独立般的祈愿台上,姜潜与云濯·冈拉梅朵相对而立。 对于姜潜来说,他的时机已至。 而对于云濯·冈拉梅朵,当下的姜潜依然处于他的盲点。 所有在场的守序高位者们都在关注着两人的所在。 他们甚至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因为这场决斗的结果将关乎整场筹谋的成败,也关乎着守序官方乃至于此间世界的未来。 虞煊也在距离姜潜不远处静静注目。 映入她眸中的两人,都曾汹涌地牵动过她的心绪。 只不过一个是因为爱,另一个则是因为恐惧…… 她恐惧着云濯·冈拉梅朵,在真实接触到其人后,这种恐惧更是愈演愈烈,到达了她非死不能承受的地步…… 刹那的恍惚,将虞煊带回了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那是获得「凤凰」身份牌不久,她的心气得到超凡人脉和超物种力量的助长,使她在社会活动中的影响力渐入佳境。也是基于此,在一次随剧组跨境到热带雨林地区拍摄的过程中,遭遇了某原始部落超物种高阶力量的打击。 当然,结果是她凭借羽族暗牌的力量力挽狂澜,将剧组伤亡降到最低。 但同时,她也在那次经历中意外收获了一件有趣的战利品“蚁巢”,是件不显示功能属性的道具。 这件“蚁巢”并不等同于官方自神山组织截获的锚定道具蚁巢。当时也还没有同类蚁巢道具的情报。 虞煊对着这件从那位拥有「子弹蚁」身份牌的部落女首领身上获得的战利品研究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它的妙处:通过这件道具,她可以锚定自己在精确时间段内的“活动痕迹”。 就像纪录片一样,只要调档到一个具体的时间,这件道具就会将她的经历重现,从而使她获得更多当时没有关注到的细节。 虽然虞煊成为超物种的时间不长,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件神器! 她凭借着这件道具的妙用,建立自己的功绩,也因此年纪轻轻就在羽族内部拥有了很高的声望。 虞煊持续应用“蚁巢”,也持续研究挖掘这件神秘道具的其他功能,终于,随着对「时间」概念力的掌握臻入化境,她发现这件道具除了能锚定她今生已经发生过的经历外,还能锚定到一些远远偏离现实的“奇怪情景”…… 就像“做梦”一样,明明没发生过的事,却栩栩如生,并不令她感到违和。 它们的显现遵循着某种规律,用线串起来,似乎也能构成一段完整的经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些看似“不曾发生过的”幻象,是平行世界中具体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她的蚁巢,能够以个人为基点,锚定不同平行时空的过往! 至于为什么有的蚁巢可以锚定副本世界,有的蚁巢却可以锚定平行世界,那就是另一个有趣的课题了。 然而,随着虞煊的挖掘深入下去,她所见的情形逐渐远离既有认知。 不可思议的,她见到了自己的死状…… 那是自某个“分岔路口”后,频繁出现的事件,对应着许多许多次……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死法! 而杀死她的人,却始终是同一个人! 一个奇丑无比的人,一个令她视之颤栗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持续深入进去,就像着了魔,她想知道对方对她的绵绵恨意究竟源自何处? 她的确已足够勇敢。 可越是深入,她所揭开的真相就越发令她心惊。 因为那无数次虐杀她的人,正是她现如今最亲近熟悉的人……她的弟弟,姜潜!也即:云濯。 虞煊当然早就知道了姜潜的内里住着的是谁,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从那个自称为父亲的人口中得知了自己有这么个弟弟。 当然,父亲并没有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以外,还曾发生过不同版本的过往。 所以当她将“完整故事”的脉络捋清之后,才愈发震惊,悲哀! 个中滋味,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述…… 于是,此间世界中,除了外来者云中烁之外,虞煊成了第一个发现云濯·冈拉梅朵秘密的人。 这正是她恐惧的根源,也是促使她下定决心离开姜潜的真正原因。 不是姜潜的身份折射了她对云濯·冈拉梅朵的恐惧,而是她在看到自己死状的同时,也看到了姜潜的死。 在不同于此间世界的很多个平行世界中,有太多人倒在了云濯·冈拉梅朵的侵略之路上! 她无法全然分辨死去的每个姜潜到底代表着“谁”,她只是不想把灾难带给此间世界的姜潜,带给养育过她的姜家…… 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所担心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而她对此依然无力。 虞煊眼中的姜潜和云濯·冈拉梅朵渐渐交融,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叠影,令她恍惚间目眩神迷。 然而就在她恍神的刹那,一道幽光自背后划落! 视野前方姜潜的着意遮掩下,羽族鹊桥仙长老再次搭建鹊桥,而逐鹤长老恰逢其时地随桥现身,流星般携虞煊向战场外围撤出。 “……等等!” 虞煊紧紧凝注着姜潜的背影! 她正极速远离她的恐惧源头,也一并远离了她的所爱。 同一时刻,整个五芒星阵光芒再盛!并由内而外,焕发灼灼光华! “变阵……” 正与“另一个自己”两相对峙的白虎尊者声如雷霆,他目视着“倨傲自恃的自己”,再次启动变阵契机——“星灿盘龙!” “还有后手?”对面那倨傲自恃的“白虎尊者”面色微变。 话音落后,两道身影便自五芒星阵域外的南北两个方向纵跃而起!他们分别是深海一族至尊蓝海之鲲,和暗夜一族至尊一世枭雄。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海神蓝海之鲲未位列于五芒星“水”之位,是源自此时的后手。 于是,以白虎尊者为契机,蓝海之鲲、一世枭雄合力加持下,棱角锋锐的五芒星阵迎来斗转星移的变幻! 盘龙,借势于水;五芒星灿,借势于暗夜星辉。 诸般因素汇聚,原法阵的锋锐棱角趋于圆融,五芒星璀璨金光更趋于柔和,模糊了边界,扩展了极限,犹如星坠大海,将所有人卷入星光铺满的汪洋…… 这是“五芒星阵”与“盘龙阵”的高度融合之作! 是云中烁、姜潜与白虎尊者三人协力完成的天才创造。 当刚猛强势的五芒星被调和,当融合万象之盘龙得星灿加持,此阵之威终于达到刚柔并济“无所破”的境界。 着眼大阵之中,所有相对峙的守序军团和天降修罗都如坠汪洋,被茫茫星光包裹着漂浮其中,除了围绕阵眼处的祈愿台漂流,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无法逃脱,无法突破,只能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双方唯一的区别在于:守序方在“随波逐流”的过程中并不会感到压力,而云濯·冈拉梅朵带来的天降修罗们,却持续不断地被法阵掠夺力量! 在尝试突破无果后,更多的目光聚焦于祈愿台,聚焦于祈愿台上的姜潜,和自诩为神的云濯·冈拉梅朵。 而处于阵眼的这两人,体验又和众人不同。 在星灿盘龙阵的加持下,两人本体依序向外分离出了六个等比分身,六道身影依旧两两相对,呈现出对峙之姿。 乍看上去,六个分身与本体似乎并无差别,但只有身临其中的两人才明白此等变化下的意味。 “你们真令我感到惊喜!这规则法阵,果然不凡。” 云濯·冈拉梅朵轻笑一声,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突破阵法的尝试。这既体现出他的眼界,也说明了他的高度自信。 而姜潜在气质与气势上,皆不输分毫。 他以创阵者的身份与对方定下基调:“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我们所处的宏大法阵是没那么容易强行突破的。只要它还在持续运转,你的人就会持续衰弱,直至枯竭。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令其停止,那就是将法阵的操控者杀死。” 姜潜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这法阵的操控者。” 云濯·冈拉梅朵脸上闪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继而笑道:“这就更有意思了。” 白虎尊者为灿星盘龙阵搭建了契机,蓝海之鲲与一世枭雄以此为基将灿星盘龙阵构筑成型,而姜潜,作为法阵运行过程中的实际操控者,将行使规则,迎战“降世邪神”! “想必你也应该懂了。要想杀死我,解除法阵的禁锢,你需要在荣升六态过程中的每一阶段置我于死地。” 姜潜的视线扫过二人头顶上方的十二个分身,表情平静地宣布道: “而我,作为星灿盘龙的掌控者,只需要杀死你一次,游戏就会结束。” 此言一出,阵中众将面上表情各异。 有人欢喜有人忧! 只不过奇怪的是,守序方的几位大佬,脸色也并不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云濯·冈拉梅朵几乎捧腹大笑:“还以为你是什么有胆色的人物,敢这么站在我面前,原来也是鼠辈……哈哈哈!” 哪怕他知道姜潜的身份牌是「龙」,哪怕潜龙勿用在此间世界的作为的确值得他另眼相看,但光凭这无赖的法阵规则,胜势上就已经打了折扣。 究竟是有多怕他?才会想到以如此狡猾的规则来钳制他呢! 如此庞然法阵,输出如此失衡的规则,必然意味着沉重的隐性代价。 云濯·冈拉梅朵是该笑,所以他笑得肆无忌惮。 然而姜潜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的回应泰然自若:“难道你需要我跟你公平过招?侵略者,你配吗?” 云濯·冈拉梅朵渐渐收敛笑意。 而姜潜的忠告还在继续:“希望你待会儿小心点,别一下子就被我干掉了,那样才叫难看呢。” “哈!姜雪松的儿子,根正苗红的守序接班人……” 云濯·冈拉梅朵摩拳擦掌,姜潜的话似乎并没有冒犯到他,反而令他平添了几分期待: “好好表现吧,在其他的世界里,你这样的幼崽是没有机会来到我面前的。” 语毕,两人头顶上空悬浮的等比例分身骤然动了! 竟是姜潜率先发动了进攻:代表着他第一态·认知体的分身,转瞬朝云濯·冈拉梅朵的同阶分身扑杀而去—— 第538章 我理解你 星灿盘龙大阵,是由超物种世界最极致的概念力凝聚统合成的规则法阵。 它以龙神云中烁的「莫测」为底蕴,既将不同层次的超物种力量兼容并包,又规避所有预测和针对;以白虎尊者的「以战止战」写就规则、立起规矩,以规矩镇压反抗,以规则消弭代价。 再由姜潜完成最终的「衍生」,将五芒星阵的精微锐利和盘龙阵的广博柔韧完美整合,扬长避短,严丝合缝,构建成整体。 这几乎无懈可击的法阵规则下,形成了一套不可违背的空间禁制: 在这里,任何道具法器的功用都遭到克制,只有最纯粹的超物种力量通行无阻。 从第一态到第六态,每一阶段的争锋都是至死方休! 这是真正内在实力的论道场,除了自己,无所倚仗。 而姜潜与云濯·冈拉梅朵,就在这样的规则下发生了最纯粹的碰撞—— 虚空中,姜潜一态·认知体的分身贯彻了他的意志,在规则开启的瞬间发动奇袭:他扑向对手的身形拖曳出重重虚影,如游蛇般蜿蜒迂回,顷刻转至一态·认知体云濯的侧后方。 两人都局限于第一态,两人都仅有屈指可数的手段能动用。 但见疾影一晃! 一态姜潜越过一态云濯看似就势格挡实则蓄力反击的假动作,临虚击实,直取要害——他的灵视视野看得很清楚,对手的动势尽在他的掌握。 然,险之又险的瞬息,云濯·冈拉梅朵招破即变——假动作轮转成了真动作,两者交击之时,他的动势已调整完毕。 巧妙,从容,同样的一气呵成。 他的应对显现出老辣的实战经验,堪称教科书级的操作,虽局限于境界的低微,但仍带来难以言喻的压力。 以姜潜迄今为止的经历,自然无惧这压力,毫无犹豫地乘胜追击! 两道身影虚实折转,看得人眼花缭乱。 尽管对于在场的所有高手而言,一态之间的争斗早已不入法眼,但这顷刻展开的、行云流水般的极致攻防,仍不免令众人难以移目。 他们因此又忆起了那个两年前崩溃了「心魔低语」的“危险分子”。 那个年纪轻轻,却潜力非凡,一举承包了守序官方后续一整年“新闻头条”的姜潜! 在成为超物种玩家之前,姜潜只是一名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出身于书香门第,过着风轻云淡的人生…… 须臾,一态云濯与姜潜已错身而过。 尚未进化出异化肢体的二人,只能凭借最纯粹的拳脚争夺胜机。 时间定格此刻,但见云濯·冈拉梅朵嘴唇翕动,似乎极快地叨念了一些什么,继而丑陋狰狞的面庞闪过一抹狞笑。 与此同时,正待转身的姜潜忽然动作凝滞,双眼直直看向前方某处…… 而云濯·冈拉梅朵便在此时折转扑至! 以掌为刃,凌厉劈落—— 顷刻,一态姜潜即刻尸首分离。 飙飞出的头颅显示,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睛似乎依旧沉浸在某种画面中,面部表情专注而克制。 然而他已经“死”了…… 一态·认知体状态下的姜潜,倏忽败落。 姜潜本体猛然睁开眼! 他看着他的对手,立于对面的云濯·冈拉梅朵本体。 赢得胜利的他,似乎是对刚刚的绝杀意犹未尽,在姜潜看过来的同时,他嘴角上提,流露出与其一态·认知体分身同样邪恶、丑陋的笑意。 那笑意,更像是一种无声诉说…… 云濯·冈拉梅朵降生于火海,自小丧亲,被视为不祥之子,众避之不及。 他被寄养在对他施救的村落,却没人敢于将他引入家门。 直至这个“不祥之子”被旅居至此的一对“不知者无畏”的华裔夫妇收养。 自此,云濯便跟随他的养父母漂泊世界各地。 重获亲情的幼童,在见过广阔纷繁的世界后,渐渐淡忘了曾经的记忆。 后来,他们回到北美,定居阿拉斯加,融入常人群体。 云濯有了新的身份,詹姆斯保罗,顺理成章地进入当地高校,与养父母一同过上了富足稳定的生活。 但他的生活并不平静。 他迥异的容貌成了“校园怪谈”,哪怕他已竭尽所能地遮掩;他亚洲人的血统在西方天然不易融入,哪怕他的养父母温和豁达、拥有体面的工作。 他开始回忆起幼年时熟悉的际遇。 与此同时…… 重复的噩梦,也始终提醒着他的出身。 午夜梦回时,他听到古老的声音对他的召唤,听到雷与火疯狂搅动的爆响,听到母亲的呢喃…… 他痛苦,不甘,愤恨,挣扎…… 于是,在某次噩梦来袭之际,他身陷异界,九死一生!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他意识到自己已然不同——获得了超物种世界的认可,拥有了他平生以来的第三重身份。 他获得了力量,迥异于普通人类的力量! 那是一态·认知体最初的灵光乍现——灾厄感知,诡语传音,蛊惑。 那是「龙」(尼德霍格)赋予他品尝“绝望”的能力! …… 此时,陷落于灿星盘龙的祈愿台外围,其他漂浮在阵中的旁观者们已纷纷回神,他们脸上多是疑惑和惊讶……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场交锋结束得如此突兀? 尤其是对于不了解云濯·冈拉梅朵能力的人们,眼下的疑问尤为紧迫。 很多人似乎还不很信服潜龙勿用顷刻败落的事实…… 但姜潜本人却成竹在胸。 可以说,当前的结果,早在他的料想之中。 “灾厄感知,诡语传音,蛊惑。认知体的能力是超物种的底层力量,其威能与变化将随着进化等级的跃升而持续增长。”——此来自于龙神云中烁的遗信。 是姜潜握有的重要信息差之一。 然而这种程度的描述并不能详尽云濯·冈拉梅朵的实力,姜潜需求的是实战验证。 回顾那短暂的交锋,一态云濯无可挑剔地呈现了他的战斗体系:“灾厄感知”是针对每次奇袭的精准预判,诡语传音干扰心智的同时,结合蛊惑所产生的幻象落下关键一子。 这套动作说来简单,真正到运用时才体现出其丝丝入扣的掌控力。 尤其是那段“诡语传音”,云濯利用他对虞煊的关切,竟故意讲述了自己蹂躏虐杀的过程。 这段“诡语”描述极为详尽,却在“传音”的过程中以蛊惑之能扭曲了姜潜对时间的感知,直接导致了败亡。 据此来看,云濯·冈拉梅朵的确名不虚传。 他善于把握战局,因势利导。 哪怕他只有一态·认知体的实力。 …… “继续啊,这才只是开胃前菜而已。”云濯·冈拉梅朵的本体笑道。 他的状态似乎很好,兴致高昂,似乎拥有无穷的自信,渴望并享受战斗! 就像面对着他曾亲手斩杀过的无数强劲对手,包括龙神云中烁,包括虞煊…… 姜潜静静地看着他。 这次,他的二态分身并没有急着出手。 “怎么,只是这种程度就让你胆怯了吗?” 云濯饶有兴致地调侃:“我说过了,那只是开胃菜,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细节’,我真不介意当一回说书先生,与君同乐!” 他指的当然是和虞煊有关的故事。 不必谈及惨烈手段,只一句“与君同乐”便极尽讥讽,狠辣入骨。 但姜潜只是看着他的对手云濯·冈拉梅朵,沉默片刻后,才缓缓收回悲悯的目光。 “我理解你。” 他说。 我理解你…… 是一个经历过何等绝望的人,才能够允许自己做出那般毒辣的行径? 而他的毒辣,他的津津乐道,又何尝不是在揭露自己的丑陋伤疤? 然而,他自己能意识到吗? 姜潜沉默地想。 云濯·冈拉梅朵同样咀嚼着这句话,但他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暗沉了下来。 第539章 走向黑暗 噩梦,连接着黑暗的记忆,也连接着云濯的力量源泉。 每次深陷那段记忆的泥沼,都意味着开启力量的机会,融入那未知的恐怖,令他既兴奋,又战栗。 而他似乎也拥有着某种天赋,总能够绝处逢生,因势利导。 融入黑暗,驾驭黑暗…… 然后进化,进化,进化! 那么再然后呢? 复仇吗? 他不很确定。 那烙在他记忆里的“仇敌”,似乎还是遥不可及。 那席卷着雷光的漫山大火,是噩梦中笼罩最深的恐惧。 但他认为至少掌握了力量的人,不必再沦陷于噩梦。 毕竟,就连他的故土也已经遥不可及,他的养父母——那对善良的普通人夫妇将他带出了困境,赋予他全新的身份,一个崭新的未来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云濯感到庆幸,他好像拥有了选择的机会。 选择深入他的噩梦,或彻底摒弃,从而适应新身份,拥抱新生活。 他并没有急着做出选择。 但现实中那些杂音已经不再被他留意。 那些议论谩骂,嘲讽或是挑衅,都不再会引起他的情绪。 除了养父母,云濯几乎放弃了与任何普通人类的交流。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更专注地成长自己,他的视野才能跳出“普通人的世界”,从而领略到那玄奇莫测的超物种世界风光! 也因此,他更容易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异常”。他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那样太平。 比如,他所在的学校里,有些教师与身份未明的危险教派暗中往来,似有图谋;比如他看到曾经当面贬损他外貌的同学正在被异变者引诱和侵蚀,精神几近掏空,已如行尸走肉…… 这些他所觉察到的异常事件中,有些是他有能力干涉的,有些则不是。 但他统统视若无睹。 云濯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他从不追求高尚。 这个世界待他如何,他就如何待这个世界。 这是他的原则,他的公平。 在这个暗流涌动的世界里,他略过一切与己无关的事物,仅专注于进化自身,一次次自噩梦中脱胎换骨,一次次握住更强的力量! 直到,第二年秋天。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末。 云濯回到家,一路走,一路借着傍晚夕阳的余晖由远及近地端详着他们居住的房子。 双层洋房里亮着微光,安静地坐落在修剪齐整的绿地中。 “家”的氛围让他不由得步履轻快。 虽然他已是超然于普通人类的超物种族群,但养母的厨艺却总能令他回顾起自己作为人类那最单纯的快乐。 随着家门的临近,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养母的拿手菜式,和她那并不美丽但总是热情洋溢的招牌笑脸。 往日的餐桌上,他的养父侃侃而谈,像个博学的探险家。他走遍世界各地,看过足够多的风景,谈笑间总能引人入胜。 他们的生活,其实很令人羡慕。 云濯踏上了台阶。 他的脚步顿住,目光瞬间冷厉。 冷厉的目光盯着虚掩的房门…… 过堂风从对面敞开的窗子吹来,将这扇门吹得吱呀摇动…… 阿拉斯加的秋日,并不温暖,而房子里的炉火已经熄灭。 停顿的几秒钟里,云濯的内心已如奔潮翻覆。 然而,当他平静下来,迈步走入这间寂静无声的房子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彻底改变。 厨房,碗碟洒落,汤汁从餐桌延伸到地板,但不见养母其人。 连接起居室的书房门敞着,养父用来藏枪的木匣打开,那只乌黑的手枪躺在餐厅一角,子弹上膛,一枪未发。 此时已经可以断定出事,但云濯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他在这栋生活过两年的房子里静默了一阵,搜集了所有可能的线索后,独自离开。 养父母出事了。 作案者并非普通人,是可以确认的事实。 云濯并不确定警方会在什么时间发现异常、介入进来,但他的自己的目的却很明确。 一路寻迹,从社区上大道,再入郊野……他最终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农场。 小农场似已荒废很久。 此时正值凌晨,黑夜掩盖着一切不可昭示的秘密。 云濯像一头矫健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潜入房屋…… 猛兽嗜血,这间房屋的地下正涌动着浓重的血腥。 于是云濯沿途而下,在黑暗中潜行,他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泽。 而当他现身于血腥弥漫的地下“屠宰场”中时,血丝已爬满他的眼白! 头颅,躯干,四肢,内脏……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 悬挂在头顶,或平铺在“砧板”上,又或是……被任意丢弃的,那些支离破碎的残骸,实在很难细数。 云濯停在一个套着黑色袋子的塑料桶前。 那些堆积的残骸中露出一颗破损的头颅,露出半面不太漂亮的女性脸孔,脸上没有笑容,圆睁的眼中定格着临死前的惊悚。 而在他侧后方悬挂的一条健壮手臂上,戴着一块并不名贵的黑色机械表。 那是他在养父生日时,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下的礼物…… 云濯定定地站在那儿。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每一呼一吸都在吞吐“绝望”,许多人将死未死时留在这里挥之不去的绝望。 …… 星灿盘龙大阵中心,祈愿台之上,云濯·冈拉梅朵面色阴沉。 “理解我?呵,呵呵……” 他笑,但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说的就好像你经历过我的经历,体会过我的体会一样……那你来告诉我,你体会过什么叫绝望吗?” 说着,云濯·冈拉梅朵的二态分身已然动了! 身未至,“毒”先行。 自二态云濯口中吐出的浓稠毒雾迅速填充二人之间的距离,一切毒雾覆盖的空间,都形成了二态云濯畅通无阻的个人领域。 紧随其后,毒爪自云濯双掌异生,随着他猎豹般敏捷的身法撞入毒雾之中! 整片毒雾仿佛具备了“生命”,有了肢体和器官,瞬时“大手”一张,便将几欲逃离覆盖的二态姜潜包裹其中。 云濯的声音响起:“我诅咒你,从现在开始……体会我的绝望!” 毒雾、毒爪、诅咒,是云濯·冈拉梅朵在第二态的新增能力。此时与蛊惑、诡语传音组合起来,竟形成了不可破防的碾压之势。 就连姜潜的灵视也被这雾限制住了。 二态姜潜凭借毒囊迅速吞噬着周边的毒素,为自己破出了一线生机,蛇影潜行于浓雾中茫然游走,几度转危为安,但很快又至穷途末路。 他的毒牙再锐利,反应再迅捷,然而身陷对方的领域之内,亦是掩不住劣势,顷刻——已身首异处! …… “‘那些’……是你熟悉的人吗?” 突兀的光幕照入晦暗腐臭的地下空间,真正的猎手对已深陷牢笼的猎物幽幽说道。 一个身材肥胖脸色阴郁的褐发白人男子,手握狭长的砍骨刀,正从通往地上的楼梯缓步走下来。还顺手锁紧了这间地下室唯一的出口。 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这里所有残破尸身的始作俑者。 假如云濯足够关注外界的消息,他就能猜到这人的身份,当地警方称其为“食人魔波比”——是个会在抛尸现场留下自己名字的连环杀人狂! 当然,这个身份不足以说明其人的危险性。 因为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四态·完全体超物种,罕见龙类牌的持有者! 这样的存在,又将掌握着龙类牌的云濯选定为狩猎目标,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男人嘴角噙着近乎病态的笑,就像见了血肉的苍蝇,一步步朝“低头发呆”的云濯靠近。 “那女人似乎很怕疼,一直叫呀叫呀叫个不停……呵呵,哈哈哈哈……男的倒是硬气,跟我耗得足够久,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噢,真把我累得够呛……” 他絮絮叨叨地在被害人家属面前炫耀自己的手段,又像是在耍弄心机,激怒他的猎物: “他们是你的父母,对吗?” 然而,他的“猎物”却并未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或者愤怒失控,或者恐惧崩溃。 那沉默的青年依旧沉默,甚至叹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朝他的方向缓缓抬起头来…… 空气仿佛凝滞。 虐杀无数的食人魔耸然一惊,他看到了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然后,他听到对方以极其清晰的口吻,用独属于“龙类”的语言,对他说道: “就是你引我来的吗?为什么……你不能够直接点呢,偏要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吗? 这是虐杀无数的食人魔波比跌入“噩梦”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毒雾散去,祈愿台上遍布残骸。 二态云濯站在一地残尸碎肉之间,呼吸着尚未随毒雾散去的血腥之气,表情似是沉浸。 “你感受到了吗?那‘绝望’的滋味……” 姜潜睁开眼,循声望向云濯·冈拉梅朵本体。 于是看到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眼底的笑意那样冷酷狠厉,蓬勃的杀意仍在那双眼中酝酿、动荡! 云濯并未刻意压抑自己的杀戮欲。 他很了解自己,懂得如何从欲望中攫取力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再需要压抑自己了呢? 大概也是从那年秋天。 确切地说,是从那个晦暗腐臭的地下室里看到养父母尸身的一刻起,他不再压抑自己。 所以他任由愤怒奔走,以暴制暴,以恶制恶! 用极端残忍的方式处决虐杀他养父母的食人魔,过程长达三十六小时!极富耐心,鞭辟入里。 这期间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他都在品尝猎物的“绝望”…… 当他走出那间地下室时,食人魔波比的尸身已经支离破碎,不成人形。 但他唯独留下那一张近乎完整的脸,那张惨白的肥硕僵硬的脸上,聚满了濒死未死之际的恐惧与痛苦! 极端扭曲,极端丑恶! 普通人只需看一眼,便要饱受灵魂污染的风险。 而在那张脸和满地的碎肉旁边,还讽刺地留下了一个名字:波比。 只不过这次,惨死者不再是食人魔波比的“作品”,而是波比本人。 然后,云濯离开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声不响地离去,甚至没有再回一次他生活了两年的“家”。 他也毫无留恋地抛弃了他得以栖身于此的、名为詹姆斯保罗的身份。 毕竟,需要他保留这个身份的人,都已经不在。 云濯终于做出了那个选择。 尝过了鲜血的猛兽,无法再屈居于田园。 他毅然踏上了复仇之旅,去追索那个遥不可及的“仇敌”! …… 第540章 食人者,终被人食 星灿盘龙大阵内部华光璀璨,外部则以绝壁王巢为核心,形成了一道与世隔绝的无痕壁垒,静默笼罩于群山之中。 其内部的守序战将亦或是天降修罗,皆如繁星点点,遵循某种奇妙轨迹漂流,永恒围绕着大阵中心的那座祈愿台盘旋。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聚焦于祈愿台上,聚焦于正在承载法阵规则的两道身影—— 守序奇兵潜龙勿用,入侵者云濯·冈拉梅朵。 然而,代表着守序方的“杀手锏”潜龙勿用已经连败了两轮。 云濯·冈拉梅朵不仅未尝一败,反而愈战愈勇,竟对这套制衡己方实力的规则越发得心应手。 如此局面,恰恰是守序诸君最不愿看到的。 潜龙勿用的绝顶天赋与现今的实力,当然早已于方方面面得到过证实。 从他崭露头角开始,每一个阶段的跃升都掷地有声,甚至轰动一时、引群雄惊叹! 他方显身手,便自“新人坟墓”之称的「心魔低语」中全身而退,潜力直逼黑盟盟主与灰烬神君;再露峥嵘,又于无解副本「儿童乐园」中力挽狂澜,解放数以千计的被困者。 紧接着,以其超凡悟性参透异变之秘,破解超物种世界令人闻风色变的难题,堪称史无前例!时至今日,已经不知挽救了多少挣扎在堕落边缘的守序精英…… 而后无可争议地晋升权贵。又在守序内部的权贵之争中盖压深海一族龙女、羽族金雕武圣、情报专家百小溪等一众天才人物,越级拔得头筹。 并因此被破格提拔为特遣行动部高级官员,于境外肩负绝密使命。 他低调地离开,高调归来!一回归便带回灰烬组织两大魔首,那可是两个与守序高层对弈多年的神职巅峰人物啊! 这样的潜龙勿用,他如今的实力早已毋庸置疑,甚至更令人期待惊喜。 然而就是这样的潜龙勿用,竟还是连战连败…… 在他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主战场上,仍被那面目可憎的入侵者压着打。 守序诸君不免心情沉重,人人自危。 尤其是身处“至尊”之位的那几位决策者,更是压力万顷。 但无论是陷于“五芒星”内的白虎尊者,亦或是在五芒星阵基础上勾连共筑了星灿盘龙大阵的蓝海之鲲和一世枭雄,他们都没有任何松懈,始终全神贯注,倾力保障着大阵的存续。 只要星灿盘龙大阵还在发生作用,那些“外来入侵者”的力量就会持续削弱,成为法阵维系的养分。 只要这个过程够持久,就能为守序军团争取更多的胜机! 真正高明的决策者不会孤注一掷。 守序十族选择相信潜龙勿用,也将最关键的一战系于其身,但守序十族不会停止奋进,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影响战局的机会。 此时的祈愿台上,姜潜与云濯相对互凝,彼此的心事并不相同。 限定于第二态的死斗,云濯胜得很彻底。 甚至意犹未尽…… 所以他问:“你感受到了吗?那‘绝望’的滋味……” 问得迫不及待,似乎很想要再“回答一次”。 而姜潜始终宁定的外表下,其内心深处,也的确起了波动。 也许是为了让对手身临其境地体验自己的绝望,也许只是乱人心智的手段,云濯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死斗中,借由毒雾遮掩,以蛊惑施展的幻象将自己的“绝望”切实传递给了姜潜,印证着一段堪称惨烈的记忆——那对华裔夫妇的死,所有的细节,历历在目! 那是连龙神云中烁都不曾了解的过往,是塑造了云濯·冈拉梅朵的重要经历。 当然,这也是姜潜的“盲点”。 姜潜对云濯·冈拉梅朵的“理解”,缺失了这一部分,但正在逐渐补全。 然而,他的理解越深刻,就越是为其感到深深的悲哀…… 因为云濯的命运连接着姜潜的命运,云濯的悲哀,甚至差一点就成了姜潜的悲哀! 可云濯·冈拉梅朵并不需要同情。 对他来说,眼前面对着的,不过是他需要击溃的诸多对手之一。 他们当下的瓜葛将伴随着其中一方的败亡而终止,从前并无交集,此后也无联系。 唯一可称得上特别的是,眼前这个人是此间世界融合最多龙类的“潜力者”,解决了潜龙勿用,也就省去了他在此间世界回收更多龙类身份牌的麻烦。 毕竟,要想彻底掌控此间世界,需先掌控此间世界的“力量”。 只不过,他现在聊得好像有些上头…… 对于潜龙勿用的许多“反应”,他的情绪都很难收敛。 尤其是当对方的目光安静直接地落在他身上,那种“仿佛能看穿他”的目光,即便伴随着连败的打击,也不曾有丝毫变化。 更可怕的是,连他自己的直觉都在警醒他,对方的表现并非是虚张声势! 那么,他倚仗的是什么? 如此劣势下,潜龙勿用究竟倚仗着什么,才使他如此泰然。 “我的‘绝望’,你感受到了吗……嗯?!” 云濯的追问再一次抛来。 随之而来的,是那早已跃跃欲试的三态分身:一双魔翼自背后伸展,巨翼浮沉如长刀战斧,顷刻便怒拨狂风向着姜潜绞杀而来! 战斗爆发得如此突然,令观者心惊。 然而身在其中的姜潜却依旧从容。 几乎是与此同时,他背负的羽翼蓬勃舒展,御风之能于他而言早已经炉火纯青,眨眼便轻松避开了锋芒。 只是,那突袭更像是一次试探,并非真实攻击意图。 在两者交错而过的间歇,姜潜回应了云濯的提问——用另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回应了他的提问: “所以,你也被变成了‘食人者’吗?” …… 云濯的“刀锋”顿了片刻,继续突入,随魔翼翻飞削斩,将姜潜逼远。 而后他嗤笑道:“食人者,终被人食!” 姜潜悬于半空,沉默。 他的问题之所以犀利,是因为他点出了云濯·冈拉梅朵将虐杀养父母的凶手“融于自身”。 在云中烁留下来的情报里,云濯本身在三态的能力为:魔翼,追灵,巨龙之铠。 其中,“魔翼”可对标姜潜「螣蛇」身份牌的“御风”,都是伴随着羽翼异生所诞生的能力。但魔翼除了用以飞翔,还兼具影响五感、致幻的效果,并非当下他用以近战的武器。 刚才云濯通过魔翼施展出的、那乱花渐欲的“刀功”,赫然是他记忆中食人魔波比拼死抵抗时所施展的技能。 云濯·冈拉梅朵,以龙类牌“同类兼容”的权柄,融合了食人魔波比的身份牌,并将他的能力融入了自己的战斗体系…… 就算不存在龙神云中烁留下的情报,单凭那些幻象,姜潜也能得出这个结论。 云濯说:“食人者,终被人食!” 实际上,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 经历了惨痛的绝望后,他俨然也已成为食人之人。 那么此间的“食人之人”,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人食的食人者呢? 姜潜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而云濯·冈拉梅朵也意识到了其中的深意,因此“刀锋”微顿,没能令凌厉的攻势一鼓作气。 当然,他那张奇丑的脸面上不见丝毫尴尬,并没有扭捏或反驳,他只说: “这很公平。” …… 这很公平! 姜潜一时无言。 这个回答,代表着云濯·冈拉梅朵并不在乎自己是否成为食人者! 他不在乎,所以当然不需要否认! 并且在他看来,他的行为只是在遵照别人对他的方式作出回应,而已…… 这有什么不对吗? 姜潜不能够评价是非。因为他毕竟不是云濯·冈拉梅朵,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对方的绝境。 但他“理解”云濯的选择。 作为命运的同路人,他能够理解云濯为何成为了云濯·冈拉梅朵…… 所以他也相应地很清楚,对方在走一条多么崎岖险阻的路,一条注定痛苦、注定陨灭的路! 即便恶果不发生在此间世界,也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汹涌爆发。 那么,他能劝说么? 已经不能。 一个人的世界观很难改变。 尤其是如云濯·冈拉梅朵这样,从降生开始,就在遭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 他有理由愤世,有理由伤害,因为这个世界对他太过苛刻。 这一刻,姜潜什么都能想明白。 可他却无法继续保持沉默。 “别人若要以我为食,我便以其人为食,别人害我,我亦害人!听起来,的确是一种‘公平’。” 姜潜沉吟着,字斟句酌道: “可如果这就是你秉持的‘公平’,那公平的意义是什么,让争斗和伤害永无止境么?让悲惨命运的同路人更多些吗?” 第541章 那个人的牌面 姜潜的思量和追问,云濯·冈拉梅朵或许也想到过,或许没有,但他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他只说:“你不曾经历过,才会这样劝我。” 没有商榷的余地。 当然,这种程度的商榷,也不可能撼动云濯·冈拉梅朵的意志。 接下来只有用实力说话,以成败定音。 两人都未再多言,而是默契地蓄力、观察。 在极致的宁静中,于某个不经意的刹那,两股超物种力量同时爆发—— 蛇影御风潜行,三态姜潜急速冲近三态云濯·冈拉梅朵,在绞杀如狂的魔翼尖端起舞。 那“舞姿”凶险、凌厉,又兼具奇异的美感。 无数毒牙破鳞甲而出,伴有爪钩离体飙飞,以不可预知的方位和动势疾风骤雨般向对手围剿。 那是「钩蛇」商啖的技能衍生。 说时迟,云濯·冈拉梅朵眼中精光闪烁,亦真亦幻的魔翼在某个时机骤然翻转,卷着浓稠毒雾罩于身前,他自身则从容退至毒雾内部。 同时,迅速延伸而出的浓雾张牙舞爪般向姜潜头顶扑去。 姜潜避其锋芒,蛇影一分为众,拖曳出诸多潜龙勿用的身影,如风般自由斡旋。 然而那急速铺张的浓雾却始终追随着姜潜的真身所在处,将那一抹“乌云”准确无误地送至当头处! 追灵,「尼德霍格」的三态核心技,意在破除迷障,锁定目标真身位置。 于是三态云濯便自那“乌云”中探出毒爪! 三态姜潜仰头,目光收紧的刹那,身躯微妙挪移,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头顶的致命一击。 然而,他如此轻盈绝妙的身法,却落入了等在附近的另一重陷阱之中——张开的魔翼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瞬间从侧面将姜潜囊入其中!而后迅速退回毒雾。 不知何时,云濯·冈拉梅朵的毒雾已将整个祈愿台区域包裹。 此时浓稠的雾气翻滚,人们只听得阵阵颤鸣! 以及其后传出的、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咯咯,咯吱,咔嚓——” …… 当浓雾散去,众人视野中仅剩下三态云濯,于空中踏步回落。 三态姜潜的身影,早已不见端倪…… 云濯·冈拉梅朵本体在笑:“看,不管你从任何方向下手,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样吗?”姜潜睁开眼,“你看起来,胜得没有那么轻松了吧。” 直至此刻,听到潜龙勿用与那入侵者的对话,众人才注意到,云濯·冈拉梅朵的三态分身似乎有异: 其身体僵直,面部肌肉紧绷,少倾,刺目的血液便自其眼耳鼻口中丝丝缕缕溢出…… 「鸣蛇」的音波操控能力,可穿越毒雾,对目标关键器官造成摧残。 所以姜潜才说,云濯胜得不再轻松。 “胜负已分,多说无益。”云濯·冈拉梅朵似乎不甚介意。 眼下,他已催动第四态完全体分身,迫不及待地要开启新一阶段的争锋! 云濯·冈拉梅朵好像只是单纯的渴求战斗,热衷于杀戮,但谁也无法忽视的是,为他马首是瞻的修罗大军正在被劫掠力量。 “如果你还抱着胜我一局的幻想,那就抓住机会,尝试干掉我吧!”他甚至还鼓动姜潜尽出全力,言语之中难掩傲慢。 姜潜未作回应,只依照规则,驱动四态分身迎战。 限定于四态·完全体的决斗,已迈入权贵之争,也是战斗体系引入权柄后的交锋,其复杂程度显著攀升。 除了额外增加的完全形态和新技能外,权柄的应用,也是决胜的关键。 而姜潜的核心权柄有两个:一个是最初的「螣蛇」赋予他的“灵犀”,另一个便是「龙」牌的“同类兼容”。 后者显然并非他独有,许多品种纯粹的龙类牌都可利用“同类兼容”对其他龙牌进行融合掠夺。 而云濯·冈拉梅朵的身份牌,显然就具备“同类兼容”的权柄。 当然,以其当前的经历和实力,也足可以判断,对方身上的权柄,又岂止是一个“同类兼容”那么简单? 就连姜潜,在境外的一年中,也通过“兼容”不同的龙类身份牌而将一些值得保留的权柄化入了己身。 当然,吸收多少,就意味着要承担多少叠加动物性的负担。 所幸虞煊早在他身上种下红莲业火,经过日积月累的烧灼淬炼,那些顽固的负担已渐渐减轻、消弭。 那么云濯呢? 姜潜不禁要想:他是否也找到了平衡那些负面属性的办法?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脑海,四态姜潜忽然凝神! 就在此刻,他感到自己失去了对四态分身的掌控权,两者间的信号仿佛被切断了,面对蓄势待发的四态云濯,他的四态分身竟就那么停在半空中凝然不动。 虚空缚灵,云濯引以为傲的四态技能,可瞬间切断目标灵体与肉体的联系,使其短暂的灵肉分隔。 此时的云濯·冈拉梅朵脸上闪过一抹得意,其分身迅速朝“固定靶”展开袭击:除了姜潜早就见识过的毒爪和魔翼,似乎还有什么微妙的攻击酝酿其中,跨越时间和空间,锚定了姜潜的四态分身…… 在头脑中的浑浊念头蠢蠢欲动之际,姜潜已经锁定对方的手段: 那是尼德霍格除虚空缚灵、兽语外的最后一个四态完全体新技能:恶念侵蚀! 此为精神层面的污染技,通过恶念入侵精神、击溃内在防线,从而瘫痪掉对手的作战能力。 云濯·冈拉梅朵此举是双管齐下,想要一举定输赢。 然而,就在魔翼之锋即将削至姜潜面门之际,一道道似有若无的墙体,以迅雷之疾层叠围绕在四态姜潜身周,竟隔开了攻击! 于是,削铁如泥的魔翼没入这墙体虚影,竟被卸去力道;毒爪被这墙体虚影一阻,也瞬间丢失了目标。 如此以柔克刚,为姜潜摆脱束缚、肃清恶念争取了时间,得以化解当下危机。 这是「化蛇」诡童的御敌技法。 比起云濯·冈拉梅朵“吞噬”杀害自己养父母的凶手,姜潜也曾主动或被动地“吞噬”过一些对手。 因此,从技能技法的多样性来说,姜潜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同阶的云濯。 但若从“有效性”而言,他又有不同见解——融牌,绝不是多多益善,有时做减法远比做加法更为重要。 只是很多人的智慧不足以支持他们做出更好的判断。 但云濯·冈拉梅朵显然不是这种人。 就在四态姜潜刚刚转危为机之时,悄然蛰伏的巨大蛇躯已将密不透风的“无形之墙”笼罩! 它的身躯笼罩着一道道“墙”倾轧而来,仿佛整个世界正在发生坍缩。 这庞巨的身躯,令姜潜第一时间想到北欧神话中那号称环绕人世的的尘世巨蟒…… 「尘世巨蟒(耶梦加得)」自然已是云濯·冈拉梅朵的藏品。 巨大的蛇躯缓慢而坚定地缠紧,密不透风地将四态姜潜牢牢束缚其中。 在观者的视野里,整条蛇躯皆是自四态云濯的背后异生而出,几经蜿蜒,虚虚实实,竟延展出当下这般恢弘恐怖的形态…… 四态潜龙勿用,无了……众守序神色复杂,心情沉重。 他们感慨于这场仅仅限定为四态·完全体的战斗,虽然层级不高,但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同一个人,居然可以同时展现两张不同身份牌的异生形态吗?他的身体内,竟然共存着两张甚至更多的身份牌吗? 怎么做到的?不,这怎么可能?! 一切的疑问,源自于人们对龙类牌所知甚少。 但对于当前的战斗而言,他们的疑问,似乎已并不重要。 陷于绝境中的潜龙勿用仍未放弃挣扎。 在众人视野所不能及之处,无数诡异活体正纷纷涌出,朝那极具压迫力的庞然大物侵袭而去! 云濯·冈拉梅朵眉梢微挑。 他早注意到了姜潜噬诡的能力,从“恶念侵蚀”被悄无声息破解开始,他就在等这一刻,之所以如此泰然,是因为他正在调用的「尘世巨蟒」同样是用毒弄诡的权威牌面。 姜潜释放的诡异能量来势汹汹,却在试图侵入巨蛇之初便遭到大规模抗拒抵消,而强大的挤压仍在加剧…… “结束了。”四态云濯在笑。 “不……”四态姜潜艰难喘息着,在层层缠绕的蛇躯内围睁开眼,眼中凌厉一抹而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云濯恍神的瞬间,尾部顿时传来异样的痛觉…… 他迅速锁定了问题所在:「尘世巨蟒」完美抵御了姜潜释放的诡异活体,但却遗漏了少量“毒素”,而这微不可查的少量“毒素”,却是已被权柄锁定了结构的“不可逆之毒”! 「钩蛇」的权柄,毒不可逆。 此毒倚仗权柄,哪怕庞巨强势如耶梦加得,也同样吃到了“不可逆之毒”的苦头。 但见巨蛇身躯渐次朽烂,而姜潜便自那毒发松懈的蛇躯中一跃而出。 他行动疾如电闪,拖曳魅影,朝正在甩脱蛇尾避免牵连的四态云濯奇袭而去! 四态云濯猛然抬头:追灵、虚空缚灵连发! 四态姜潜凝神注目:威慑、狂怒齐出! 一股强大的威严感迎面倾注,令四态云濯瞬间展露惊愕,又不着痕迹地收束了神情,振翼而起,魔翼如快刀斩落—— 叱!! 所有人胸如擂鼓的沉默中,一颗人头倏然滚落…… 狂怒,招慢了一瞬。 但云濯·冈拉梅朵的脸色已经很是不妙。 他睁开眼后,锋利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姜潜本体,那眼神里含有怒意,有嫉妒,有恨! “原来那个人的牌面,是留给了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