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听话,按着亲一下就好了》 第444章 无人生来完美,我心支离破碎 天道老头心事重重地走了,沉沉叹出一口气。 这对道侣,哪怕已经抹去了第38次时的回溯记忆,还是会不受控制的互相吸引啊。 只可惜,身为天道,从一开始便奠定了“见证”身份。 不论是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绝望的还是未来的,祂都不得干预,不得改变,只能将未来交由其他身在局中的人。 看着顾于欢独自回溯了那么多次,努力过、尝试过、挣扎过、绝望过,得到的答案却一次比一次寒心。 正是因为知道结局,祂才深知,慕羡安的这份“喜欢”,不论有无回应,最终都是悲剧。 顾于欢是会死的。 ———— 回忆结束。 天道老头回神,不知是何种心理作祟,忽然反问了顾于欢一个问题: “所以,你在意他吗?” “当然在意,”顾于欢回答得很认真,没有丝毫犹豫,“不仅仅是他,你们所有人我都在意。” 天道老头不再说话,静静伫立在原地。 过了好半晌,祂才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声音很轻很轻: “我也是。” 不只是尊清域,整个修真界、人界、魔域,祂都在意。 正因在意,所以才不愿看到更多伤亡,不愿看到自己悉心维护的世界被掠夺破坏。 “嗯,我明白。”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坑的,样样通,样样松。做什么事都不着调,一点也不像个天道。” 顾于欢垂眸,凝神盯着地面: “可话又说回来,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的。” 天道也是一样,也有着无法逾越的界限和无能为力的时候。 许久,他移开视线,语气不同往常吊儿郎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时间可以证实一切。这么多年来,不论是‘魂体’还是这么久以来的照拂,又或许还不止这些,一直都是你和大家在照拂我。”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天道。” “你这家伙,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天道老头鼻头一酸,“......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你最有孝心,我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没看错你......” 祂张开双臂,想给顾于欢一个拥抱以此宣泄感情。 顾于欢站在原地,瞧天道老头实在可怜,本想坚持不拒绝,顷时的传音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传入他脑海: “序玄,你现在听得到吗?” “我在,”顾于欢下意识闪身躲开,一手抵住天道老头扑过来的脑袋,食指轻抵太阳穴回复,“顷时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冥鬼悲生藏身一事,”顷时同商节扶真二人站在观星台, “我们三人方才又商议了一番,最终统一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除掉它,之后再着重商议堕天道之事。” 顾于欢点头:“我没意见,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传音的另一边听罢,稍稍停顿了两秒钟,可能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仓促: “明日,商节和扶真已先行请缨。” “不必抱有太多压力,往最差的方向想,若此行遇到不测,我也有把握带其余人及时止损。” “其余人?”顾于欢听着听着,心中渐生一种异样之感,敏锐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顷时放缓了声音,“此次黎遥城之行,我们都希望你不要去。” 知道顾于欢肯定会不服气,顷时又搬出道理仔细和他掰扯: “你想想,若是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黎遥城,尊清域怎么办?天道大人怎么办?” “别忘了,堕天道和悲生并不在一处。” 一直以来,尊清域都瞒了所有人一件大事。 其实,不止是被抹除真身的堕天道力量越来越弱,天道老头也是一样。 用于游走世间,建立尊清域的只是祂一缕分身,真身则在很久以前,就已化作屹立在魔域荒裂的冥桃神树。 800多年来,天道分身做了太多太多。建立尊清域,看守加固关押冥鬼阴鬼的上古秘境。 一道以影为躯,以风为骨的身影踏入尘世,徘徊于世间,聆听世人祈愿。 所剩的神力早已见底,几月前在南阳天施展的那道神力只是回光返照之术,祂早已油尽灯枯。 上古秘境封印破除,天道老头也曾尝试过再与真身融合。 只可惜,分身脱离真身的时间太长,已无法融合,只能退而求其次依附在尊清域这座悬空浮岛上,若是被堕天道察觉异样,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顾于欢垂下眼睑,放下了抵住天道老头脑门的那只手,沉声回复,“所以,只有您留在尊清域护住天道,才能稳住局势,不是吗?” 顷时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察觉端倪的顾于欢抢先打断,主动坦白道: “其实,自打商节报出那座荒废城池名字时,我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再将您与天道的反常关联在一起,答案并不难猜。” “你们都瞒着我,都不想让我知道实情。我是否可以将其理解为,这座名为‘黎遥城’的荒废城池,与我有着不可道明之缘呢?” 他所言甚是直白,却也借此将话题挑明,打开天窗说亮话。 既已被猜出缘由,顷时愣怔片刻,也不再做谜语人: “抱歉,爷爷只是想保护你。以你的状态,去黎遥城太危险了,我不能放任你去......” 顾于欢声音沉闷,脸色蓦然颓下: “可要是计划中途出了变故,应敌不及,后续堕天道真的借着悲生的帮助得到复生,你和扶真姐他们不也是去送死吗?”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顷时爷爷......” “命,是逃不掉的。” 说罢,未等顷时说话,先一步中断了传音联络。 做完这些,他又转过头应付天道老头:“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天道老头无奈摆手:“顷时都把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还想我说啥?” 祂叹息着摇头,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真正含义: “本想着这段时间有气运之子在,他会帮忙治一治你的坏脾气。没想到,管教不成,还把你惯到了另一个新高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倔。” 就与当初那47次回溯时一样,一点未变。 第445章 气运 翌日,人界。 天空黑沉沉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云朵挤压在一起,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隔绝,透不进一丝光源。 这般环境下,死寂的荒原却忽地爆发出一阵金光,商节怀抱着龟甲,第一个从传送阵内走出,四下张望: “这里也太冷了,连只鸟都看不见。” 放眼望去,地上的枯草叶还结着白霜,一阵冷风拂过,细微的寒意悄然侵袭。 盛夏时节,按理说,人界应该非常炎热。可不知怎的,这里呈现的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为修士,人界的天气本不该影响他们,周遭的景象变成这样,必是受某种无形之力左右。 扶真第二个从里走出,同样也发现了不对劲,谨慎地放出一只幻蝶探查。 幻蝶谨遵指令,瞬息之间飞离二人视线。 恰在同时,顾于欢最后一个从传送阵内走出,顺带收回传送符: “这里,好荒凉。” 传送阵关闭,偌大的荒原之上,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半点生机。 依照以往习惯,商节阖上双眼,按例给此行卜了一卦。 等待占卜结果的过程中,原先被扶真放飞的那只幻蝶也刚好探查完线索,自行飞了回来,化成一面投影。 投影内,一座荒废城池孤独屹立在荒原,伴随着幻蝶越飞越近,周遭的死气也愈发浓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死气笼罩着整座城池,仔细看去,隐约还夹杂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邪气。 有邪气就代表有冥鬼藏身。 就算悲生的藏身之地不在此处,它也肯定来过这里。 “走吧,趁着现在还是白日,”扶真收回幻蝶,率先打头阵朝黎遥城方向行去, “虽不知住在这里的人昔日经历了什么变故,但借着城内死气掩护,我们刚好可以混入黎遥城。” 顾于欢点头,刚迈步跟上扶真,被勒令待在真身里的无归就不干了,化成一支白玉符笔焦急飞到他身侧,示意顾于欢把自己放出来,似是有话要说。 顾于欢没有同意,反手将无归丢进芥子袋:“你不要出来,外面很危险。” 原意是为无归着想,但这份担心,无归未免愿意接受。 无归有苦难言,他不能忤逆契约主的命令。虽知道对方是为了他好,但他更不想让顾于欢受伤。 顾于欢不该回来的。现在不是回到黎遥城的好时机。 此行只有扶真和商节一起,但他们二人都不善应敌,顷时要留在尊清域保护天道老头和其他御者。若遇上悲生还能对付,就怕堕天道在背后偷偷作妖。 见到他们二人都走了,站在原地等待占卜结果的商节有些着急,急忙收起卜卦工具跟上: “喂,你们两个就不打算等等我吗?别走那么急啊!” 小男孩抱着龟甲小跑过去,还未开口埋怨,却见走在前面的顾于欢突然转身,抬起右手,指尖点在他额头。 商节下意识退开:“序玄,你在我脑门上开天眼干嘛?” “防御印记,”顾于欢答道,一缕蓝色灵力顺从地循着他的指引没入商节额头,“我们三人里只有你修为最低。方才我探过了,越往前走死气就越重。” “不做防御的话,你怕是会被邪祟缠上。” 别看商节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小大人模样,实际上他胆子最小,一见到邪祟就腿软。 如今一听顾于欢说会被邪祟缠上,他一下便急了: “真的假的?序玄......快,一个太少了,赶紧再给我开两个天眼!” 顾于欢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依你不到金丹期的修为,防御印记刻多了,身体会受不住的。” “再者,我手头上的这股灵力太过强劲,如今还不能熟练驾驭,怕一时失手没控制好冻到你。” “你不是火灵根吗?”商节不解,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防御印记,被冻得猛打哆嗦, “嘶,怎么这么冻人啊......这灵力应该不是你的吧?” 顾于欢点头承认:“这灵力确实不是我的。” “是我借的,以后要还的。” “这灵力足有大乘期,应该是你那位道侣的吧?”走在最前面的扶真回过头,轻笑调侃, “听御主说,他还是气运之子,是当过仙帝的人呢。” “原先祂说你有道侣,我还不信,结果没想到不仅有,看起来对你还很不错。” “原先我也不信,都怪序玄藏得太深了,”商节抬起头,也跟着附和, “大家都忙着给尊清域打工,你却不学好,偷偷在外勾搭了个气运之子当道侣,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大家!” 顾于欢:“......这还算好事??!” 算报应还差不多! 商节啧啧反驳:“你不懂,我们做方士的,推演的都是天机、未来,从不被上面的待见。” “推演能力越强,修为和体质就越弱,每占卜一次都可以说是在拿命当赌注。如此有违天理之能,别说运气了,能活一天是一天。” “所谓气运之子,即是天道的宠儿。”他微微仰起头,不由得感叹,眼里全是羡慕,“天道的宠儿啊,运气生来就比普通人高千百倍。” “和气运之子待久了,沾染他身上的气运,把身上的方士霉运扫掉,说不定我就能晋升金丹了呢!” 想到慕羡安身上的气运,商节难得谄媚了一番,看起来都快馋哭了: “序玄,你下次能不能把你的道侣带来让我瞧瞧......好歹我也是你半个娘家人!” “.......我发誓,绝对不是想蹭你道侣身上的气运!只是想帮你把把关,顺便和气运之子握个手而已!” 对气运之子没有半分嫉妒,相反,全是死皮赖脸想蹭气运的渴望。 “下次我问问他吧,闲话以后再说,” 顾于欢抬手,指向远处已经隐约显露模糊轮廓的荒芜城池,轻声道, “各位,黎遥城,到了。” 第446章 他们说 临近城门,寒风掠过,一股压抑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此地常年被死气侵蚀,城门口上方悬挂的匾额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若想辨认上面字迹,须得原地驻足,仔细观察好一阵才能隐约看出“黎遥”二字。 顾于欢站在城门外,抬头看着正上方的腐旧扁额,心中不安感愈发强烈。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觉,现在感知到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扶真挥袖,使出幻术将身形完全隐匿,听声音似乎非常担忧后续进程: “仅仅只在城外,溢出的死气就这等强悍......不知等我们再探入城内,我这拙劣障眼法是否还会有效。” “在遇到悲生前,我们还是不要擅自动用灵力暴露行踪了,”顾于欢提议,转过身同旁边的的商节道, “对了,我给你的防御印记只有在受到攻击时才会生效,你切记不要离我太远。” 商节连连点头,也清楚此次行动和将要面对的冥鬼不比以往,不再端着之前那副小大人架子,抱着龟甲非常狗腿地跟在顾于欢身后。 黎遥城虽是荒废之城,但其规模之大,远超人界多数城池,足以可见昔日之繁荣富足。 效率在前,为了尽早速战速决,扶真并未与他们二人一起,使用幻蝶捏出一个与她一样的幻象,分划好两边路线,独自去了城南和城西方向。 商节微闭双眼,给扶真此行卜过一卦,确认无危险后才转身:“中等运势,没有危险,我们去城东和城北找线索吧。” “嗯,”顾于欢应了一声,余光却被街道尽头的一家铁匠铺吸引,不由自主迈步上前,“就从这里开始吧。” 铁匠铺不大,甚至算得上简陋,一眼望去便能尽收眼底。 外面杂七杂八摆满了锻铁用的器材,除了一些日用杂物,最里面的小隔间也只简单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床。 他轻轻拂去墙面上的灰尘,那里用糯米沾着一张白纸,让它能够长时间留在这个位置,现如今已经泛黄。 白纸上写着几排歪斜的蹩脚大字。从字迹可以推断,写下这些字的人文化水平并不高,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它们所传达的信息。 想来,应该是这家铁匠铺子的主人专门用来提醒自己的简易便签。 [卯时四刻起床,买菜、给小铁备早饭] [辰时二刻喊小铁起床吃早饭,趁着日光还没上来,去郊外采矿] [末时去城主府,将传送符还给大少主。这小纸张是大少主的东西,我不能独占(商迦城主说,大少主一般正午才起床,这传送符还是等正午过后去还给他吧)] 写到此处,便再无下文,或许是字迹的主人不愿再写,亦或是陡然发生事故,再无机会续写。 ...... “这不就一普通铁匠铺吗,有啥好稀奇的,值得你看那么久?” 瞧着顾于欢一直站在铁匠铺外发呆,商节上前推了他一下,出声提醒: “我刚刚把这一圈都找了一遍,并无邪气,悲生应该没来过这里,我们去别处再找找吧。” 顾于欢回神,没有反驳,率先迈步离开此处:“我知道了,走吧。” 见他如此冒失,随意选定一个方向便莽撞前行,商节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对顾于欢状况的忧虑: “走哪去?咱俩对这又不熟,好歹也让我先占卜一下,看看安不安全再走吧?” “你也是的,自打来到这里状态就不对劲。这里死气横生,稍不注意咱们仨都有可能会搭在这里。你倒好,把这当家了。” “抱歉,或许说出来你不会信,我感觉这里很熟悉,就像曾经来过一样。” 顾于欢抬手,指向城东方向,轻声说道, “我想去那边看看。” 再坑也是自己的队友。商节没办法,只能打碎了牙,抱着龟甲默默跟在他身后,卜卦确定此行无危险才缓出一口气来。 行路途中,二人心照不宣,各自分出一半精力观察周遭设施摆设。 值得让人深思的是——不论是街道旁的店铺还是摊位,皆是一副正在营业的景象,毫无暴乱或抢劫迹象。 依照徘徊在黎遥城的那些死气,以及地面上呈现的不正常泥土颜色来看,这座城池的人们已然全部惨遭屠戮。 然,令人感到费解的是,既已酿成如此大规模人命,城内却无一具骸骨或尸体,实在很难解释。 二人朝东一路前行,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最终止步于一处府邸外。 门扉紧闭,铁锈斑驳,似乎连黑沉沉的天色也要与之为伍。 空气里,混杂着尘埃与难以言喻的血腥味,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顾于欢刚把手搭上府门辅首,就听见商节在背后小声叨叨: “......擅闯民宅,不太好吧,我们这样会不会太不敬重死者了?” “嘁,说得好像你平时有多敬重我一样,”顾于欢瞥了他一眼,推门的同时还不忘回怼, “咋滴,对死人你还搞特殊歧视啊?” 在他推门的瞬间,总算抓到空子的无归也趁此机会,从芥子袋里跳了出来,顾不上其他,抱着顾于欢的大腿焦急提醒: “不行的,这里很危险,大家不能待在这里,会出事的!” “你们别管那些了,” 没办法短时间解释太多,他急得连背上装宝贝的小包袱都没来得及放下,拖着顾于欢和商节的衣角就要去找扶真, “快去找扶真姐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只可惜,他的速度还是晚了一步。 府邸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府邸内黑压压一片,让人看不清前路,忽然,冷风无端升起,带起一阵寒意。 下一瞬,府邸内部源源不断地开始涌现死气,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沿着大门汹涌而出,形成一道庞大的黑色气流向外扑来。 商节和无归双双一惊,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没想到...... 府邸内涌出的死气非但没有攻击他们,反而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将他们紧紧簇拥。异口同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诡异又和谐。 他们说:“欢迎回家。” 第447章 怨念 “这些死气,莫非是黎遥城百姓怨念所化……还有,他们怎么还胡乱认人啊!” 商节被这一茬吓得不轻,他双手并用,像游泳一样往外划,不想将他们簇拥在怀的死气太热情,任凭他如何努力都难以逃脱。 他还好,勉强能喘得上气,一旁的无归和顾于欢就不一样了,双双被掩埋进了死气堆里,好半晌都没见得有动静传出。 “喂,序玄,无归,你俩不会被憋窒息了吧?!” 商节有些心急,顾不上自己修为不及,想挤过去扒开那些死气: “真是的,还没找到冥鬼,就得被这些怨念害得憋死在这里,说出去多招笑话!” 他努力冲上前,刚抡起龟甲想往那些黑色死气身上砸,却不料那些死气听得懂话,不知是被商节方才哪句话触动了,须臾间便退开了。 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两缕怨念,似乎舍不得离开,依旧倔强停在顾于欢身旁,其中一缕亲昵地蹭着他的脸,细心帮他掸干净路上沾染的灰尘。 那怨念虽只是一团朦胧黑影,动作却轻柔得像是一位见到归家孩子的母亲,细致入微、温柔备至。 “先等等,”顾于欢抬手,示意商节不要动作,“我感觉这些死气对我们没有恶意,先观察一下。” 无归也被另一缕黑气簇拥着,远远看去就像被人抱在怀里一样。 听顾于欢这么说,他也赶紧点头附和: “对对对,无归也觉得他们没有恶意,商节哥哥你别害怕,无归会保护你的!” 认真一瞧,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则是从慕羡安芥子袋里搜刮来的值钱宝贝。 自打回尊清域后,他就被顾于欢勒令待在真身里,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藏私房钱,只能背着小包袱自己管理。 好在,顾于欢虽看见了,但忙于正事并未多问,无归才坎坎逃过一劫。 “这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商节无奈扶额,也不知他俩是在装傻,还是不愿认清现实,“情况紧急,我也不和你们打太极了。” “序玄,事到如今,你真的不打算和这些死气们说些什么吗?” “嗯,我知道。”顾于欢应了一句,转而看向面前久久不愿离去的死去怨念,缓声开口,“......所以,该怎么称呼......您?” 停在他旁边的那缕怨念闻言,先是不可置信,不解顾于欢为何会认不得自己,为此急得抬手,想敲他一个脑袋瓜,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至此,那缕怨念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殒命。 她立马转头,给了旁边身形稍大的怨念一个凌厉眼刀。 身形稍大的那缕怨念见此,识相将无归放下,转身回府邸取来纸笔交予她。 怨念毫不客气地接过,费了好半晌时间,毛笔提起又放下,动作生疏地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我是你娘。] 不知实情的商节无语凝噎:“不是,这怨气怎么还骂人呢?” 顾于欢却没放在心上,他沉默了一瞬,乖顺地对着怨念轻唤了声:“娘。” 之后,他旋即转头,凝视着守在身侧的另一缕怨念,继续开口:“爹。” 两缕怨念同时一顿,身上怨气竟开始消退,渐渐幻化成了一对无脸夫妇的模样,看起来还有点手足无措。 “奇怪,为什么会没有脸呢......”无归早早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盯着那对怨念的背影,小声自言自语,“......难道,是记忆缺失的原因?” 他心中的疑虑尚未得到解决,就被商节的突然开口所打断。 商节悄悄附到顾于欢耳边,小声提醒: “欸,这些怨念对我们没有恶意。咱们是来追杀悲生的,可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寻的踪迹,扶真姐也没来传话。” “这些怨念既是黎遥城百姓所化,一定对此地非常熟悉。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内乱逛,倒不如向他们探听一下线索?” 他使了些劲,将顾于欢往前一推:“他们和你熟,你去问最妥当。” 顾于欢顿了顿,没有拒绝。 面对实力不详且从未见过的陌生怨念,他本该谨慎行。 可现在不知怎的,在面对这对夫妇怨念时,他竟感到很轻松,害怕更是半点没有。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言明。 反正后面也帮不上什么忙,擅自插嘴很有可能还会惹得那些怨念不满。 商节非常自觉地蹲到旁边,抱着龟甲看戏的同时,又顺便帮远在城南、城西方向独自行动的扶真卜了一卦。 另一边,顾于欢抬眸,同面前怨念对视,主动开口询问:“爹,娘,你们最近有见过陌生人进城吗?” 他的问题甫一落定,躲在不远处围观的其他黎遥城怨念就坐不住了,开始发生骚动,似乎对此非常忌惮。 一旁,两怨念认真听完了顾于欢的提问,互相对视一眼,一个摇头,一个握着毛笔,在白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危险。] 写完这两个字,她又感觉还不够,先是谨慎地看了一圈周围,之后才提笔补充: [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抱歉,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顾于欢果断拒绝,同她解释,“还有一个同伴在城南、城西方向,我们必须等她一起。” 听他不愿离开,那对夫妇怨念一下便急了,围着他说了好多模糊不清的话。 尽管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意思,但听语气,里面的担忧心疼却是半分不少。 “相信我,不会有出事的,”看出他们的焦急,顾于欢笑了笑,巧妙将事情化小, “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个‘陌生人’,只有这样,其他人才不会有危险。” “我们铲除了异端,你们才能更好安息,不是吗?” 怨念静静听完,最后还是摇头,并不同意让他留在这里。 她正欲开口,却听见旁边突兀传来一声惊呼。 “序......序玄!”商节连滚带爬跑到顾于欢面前,语气焦急,脸上尽是惊恐之色,“卦象,卦象变大凶了!” “扶真姐出事了!” 第448章 神机妙算,天生卜命 “出事了?”顾于欢一怔,暗自心道句不好,“你推演到她的位置了吗?” 商节连连点头,由于过度紧张,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找到了......是城南方向。” “卦象是突然从小吉转大凶的,扶真姐很有可能已经遇到悲生了!” 顾于欢毫不迟疑,拎起他的衣领就往城南方向赶:“扶真姐一个人一定应付不过来,我们得去帮她。” 怎料,才刚迈步,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两缕怨念就坐不住了,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拦住,恳求他不要做冒险的事情。 顾于欢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继而转过身,走到府邸大门前,一一扫过在场其他怨念: “黎遥城这么大,所有怨念却都躲在这里,是因为那个‘外来者’吧?” 在场怨念皆不语,唯有几个维持在幼童身形的怨念身躯微颤,显然是被他的这番话勾起了什么不美好回忆。 这动作自然没逃过顾于欢的眼睛。 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内心的判断,将府邸大门重新打开,又在此地留下几张天阶防御符,画地为牢。 “怨念和死气可以帮助冥鬼提升实力,悲生来过这里,它一定对你们做了很多残忍的事情。” 他转过身,同那两缕怨念对视,二次叮嘱道: “时间紧迫,我没办法分神顾及你们。所以保护好自己,像方才那样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或许是早已深知此事严重性,为首的那两缕怨念沉默片刻,不再纠缠,指挥其余怨念有条不紊躲进府邸。 直至那个的熟悉背影渐渐消失,他们才收回目光,一步三回头关上了府邸大门。 除了府邸外又多了几张闪烁着淡淡金光的天阶防御符,四周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 有商节推演指路,于城南方向找到扶真并不是什么难事。 寒风呼啸,发出“簌簌”声响,刮的人脸颊生疼。 城南尽头是一片坟岗,是黎遥城曾经埋葬逝者的地方,但如今,这座城池已经覆灭。 黎遥城覆灭多年,矗立在此的土丘逐渐风化、坍塌,化为了一捧毫无生气的黄土,墓碑也因无人打理布满裂痕,变得残破不堪。 坟岗空地上,魁梧冥鬼席地而坐,手掌忽地朝虚空用力一抓——再次展开手时,一只已然殒命的紫色幻蝶正静静躺在上面。 “还要跑吗?”悲生阖眼,声音平静,幻蝶尸身的鲜血顺着它的手掌慢慢淌下, “我仅实质触碰你的躯体三次,你的丹田便已受损。若再被抓住空子,你恐怕自身性命难保。” 四下一片寂静,回应它的是乱坟岗周遭呼啸的风声,其间还隐隐夹杂着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半个呼吸后,一道凌冽罡风迅速朝它袭来,紫衣女子显现身形,朝它面门打出蓄力一击,冷声回复: “御者的生死,与你何干?” 悲生稳坐原地不动,实力强悍到硬扛下这蓄力一击也能不为所动。 “你的幻术很强,可惜实力不济。” “再者,我没耐心和你周旋了。” 它睁开眼,身形瞬间消失,脖子上系着的十几个骷髅头也随着动作窸窣作响,只留下一地残影。 须臾,再等悲生重新稳坐回原位,右手稳稳向上举起,单手捏住紫衣女子的脑袋,皮笑肉不笑: “这种隐蔽地方都被你们寻到,应该是天道在背后指点吧?” “这么久都没见得祂露面,怕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这样的幻术天才,留在天道72那种废物身边多可惜,不如临阵倒戈我们。” 悲生叹了口气,神情惋惜,颇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前段时间,我曾追查过祂的踪迹,本想着趁其不备就地解决,却不料祂旁边那位会控制时序的高人实力太过强悍。” “偷袭不成,还多次将我重伤。” “若不是主上向我推荐了黎遥城这处宝地,提醒我吸食黎遥城百姓怨念恢复实力,我怕是都挺不到现在了。” 扶真冷哼,啐了它一口: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倒是去死啊。” “天道大人如今身体安康,远胜你背后那个只敢躲藏不敢现身的主上,你休想往祂头上乱扣病情。”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悲生轻啧,面露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愚蠢至极的人。 它五指赫然使劲,像是在捏一只弱小蝼蚁: “只可惜,我们不是一类人。” “与我理念相悖者,杀之。” “砰”的一声,血溅当场。 与它想象中的景象不同,紫衣女子的身形再次消失。 悲生慢慢展开手,看着故技重施躺在手心里的淌血的幻蝶尸体,脸色愈发阴沉:“又是幻术。” “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你。” 下一瞬,又是一道罡风迎面而上,且比方才那一击强劲数十倍。 悲生本欲侧身躲开,不料陡然发生变化,陌生的破空声接踵而至,一沓爆破符以数个不同方位同时向它袭来,封死全部退路。 眼看躲避不了,它咬牙,只能硬扛接下,身体也被爆破符炸出了数十个大小窟窿,久久未能愈合。 “没事吧?” 帮扶真分去大半压力后,顾于欢低声问了句,旋即又将没有应敌能力的商节悄然藏于身后。 扶真勉强一笑,拭去嘴角血渍:“我没事,死的只是分身,无伤大雅。” “各位,谨慎行事,”商节抱着龟甲小声提醒,“卦象并未出现转机,还有潜在危险未能解决,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顾于欢和扶真尚未出声回应,便见悲生已然发现了商节的存在,盯着他意味深长看了好一会儿。 “神机妙算,天生卜命。” 它字斟句酌,显然心中已有答案,悚然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天道72那家伙了。” 商节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躲在顾于欢和扶真身后:“它......它不会是想先挑软柿子捏,先行对我下手吧?” “你躲好,我们会护住你的,”扶真悄声,“这只冥鬼比我们以往遇上的都要强,千万别上头。” “再者,堕天道还未暴露行踪,我怕他们还留有后手。” 商节硬着头皮点点头,强自镇定,吞咽了两下口水: “可是卦象......卦象说悲生与堕天道并不在一处,我们应该不会连着碰上两个吧?” 距离虽相隔较远,但悲生实力强劲,自然也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对此嘴角微扬,一字一顿,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谁,说,的?” 它转过身去,首次将系在脖子上从不离身的骷髅头取下,扭了扭脖子,露出隐藏在后脖颈的惊绝秘密。 只见,原本被骷髅头遮挡住的后脖颈处,竟然还生长着一张血红色的脸。 第449章 一体同生,共用命格 那张脸呈现着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双眼紧闭,脸上的线条扭曲而狰狞。 “这是……一体同生?”扶真阅历丰富,一眼便洞察到悲生与那血红色脸庞之间的关联。 顾名思义,一命相连,共用同一个命格,将对方和自己的性命联系在一起,离则亡,合则存。 悲生微微低头,语气恭敬:“主上,不出您所料,这些御者果然找来了。” 附身在悲生后脖颈的那张血红色脸庞听罢,微微蠕动了两下嘴角,面露悦色: “不错,在我沉眠的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 悲生垂首,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再次凝重开口: “对了,您要小心,据属下探查,这三人里有一人是天生卜命,若不将他及时处理,怕是会徒生变故。” 它说这话时并未放低声音,而是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的,目的除了挑衅还是挑衅。 “天生卜命?有意思,”血红色脸庞打了个哈欠,血红色瞳孔内无一丝焦距,“也罢,就当活动筋骨了。” “幸得你与其他冥鬼阴鬼襄助,现今我之实力已恢复五成,只差重塑一具完美身躯。” 祂张开嘴,吐出一口浊气。浊气眨眼间化作一道猩红浓雾,张牙舞爪地朝三人猛扑而去。 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染成红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顾于欢和扶真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抓住商节的手臂,瞬间退至城南坟岗外。 退至安全距离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得安宁。 扶真蹙眉头,面色沉重至极:“一张人脸便能带来如此压迫感,莫非......” “堕天道。”顾于欢冷声,未等扶真话音落下,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可是......可是我的卦象,明明不久前才推演出祂和悲生不在一处位置......” 商节无措地站在原地,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占卜能力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我居然,算错了吗?” 推演是他亲自算的,结果也是他亲自告诉其他人的。 本以为只要堕天道与悲生不在一处,就能趁此机会除掉悲生,砍掉堕天道的最强助力。 可不想,占卜结果......居然是错的。 他亲自将同伴送入了龙潭虎穴,他会害死大家。 “不,卦象没有算错,”顾于欢唤出白玉符笔,掌心一翻,悄悄藏起三张传送符, “你忘了吗,卦象只说了他们不在一处,却未顾忌到一体双生这一限制。” 他们确实不在同一处,而是已经化为同生同体。 “我们都被算计了。” 眼见这么快就被瞧出来端倪,堕天道不满地“啧”了一声: “嘁,没意思,悉心准备了这么久的惊喜,你们却一点恐惧的表情都没有,真让天道寒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 堕天道脸上的郁闷神情转瞬即逝,毫无焦距的血红色眼珠微微转动,最终稳稳地落在顾于欢身上。 “不愧是被主天道瞥视过的人,反应很快嘛。” 祂面带嘲意:“怎么样,七年不见,我那枚暂时放在你这保管的金纹玉片还好吗?准备什么时间亲自送还到我手上?” 扶真和商节同时侧过头:“金纹玉片???” 顾于欢心底的疑惑一点都不比他们二人少,但却并未直面露出破绽,而是悄悄给扶真使了个眼色。 扶真见状,立马会意,故意开口转变话题: “悲生实力不弱,这血红色人脸却是苟延残喘之态。或许,将那血红色人脸除去,他和堕天道就都活不成了。” 堕天道听罢嗤笑出声,果然一下就入了套: “不错,你猜对了,但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当着我的面说出口。” “我只要金纹玉片,至于你们三人,”祂冷哼,“最近徘徊在黎遥城的怨念有些少了。悲生,动手吧。” “是。”悲生应道,重新将骷髅头项链重新挂于颈间,眼神锁定站在坟岗外的三人。 它的身形是寻常人的三倍体型,每迈出一步,地面都好似在晃,加速跑起来的时候更甚,所经之处皆是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扶真护着商节徐徐后退,同顾于欢低声传音: “此地不宜久留,无论是周旋还是应战,我们都没有胜算。” “速速离开。” 顾于欢点头,藏在袖袍下的手掌轻翻,还未亮出传送符,变故却猝然降临。 被他们二人护在身后的商节紧抠着龟甲,指腹微微泛白,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悄然划下: “不,等等......各位,我的龟甲,好像要碎了。” 此龟甲不同寻常,乃是上古神兽玄武脊背上最坚固的一块,可以预示未来的吉凶祸福。 也是刚入职‘御者’时,天道老头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龟甲无端碎裂,不祥之兆必然会找上他们。 扶真听罢,赶忙分神去查看。 只见,原本坚硬锃亮的龟甲上,一条蛇形裂痕无兆而生,仿佛拥有生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生长,迅速覆盖整个龟甲上下两面。 不知是心理问题作祟,还是因为堕天道不久前呼出的那口红雾,让其被下了恶咒。 不等三人反应,未几,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传来,一条手臂粗细的黑蛇狰狞着獠牙,破壳而出,朝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节扑去。 第450章 天平 “小心!” 离他最近的扶真反应迅速,顾不得考虑黑蛇身上是否带有毒素,徒手抓住那黑蛇的七寸,用力甩向一旁。 “没事吧?”她偏过头,小声提醒商节,“那龟甲方才定是被堕天道下了恶咒,你赶紧检查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被邪气腐蚀。” “我没事,”商节摇着头,一想到方才那条黑蛇就头皮发麻,“扶真姐,你......你的手......” 扶真面色微沉,低头看去,却见方才擒住黑蛇的那只手已然泛起紫色,其上更有缕缕黑气若隐若现。 这还没完,那条黑蛇只是被丢远了些,并未被消灭,稍作停歇后,它探出信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再度朝他们三人猛扑而来。 顾于欢见状,想转身去帮他们,却在回眸时,余光瞥见悲生已经走出坟岗,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前有狼后有虎,他咬牙,迅速召出防御符,以地为牢,暂时将悲生困在外面。 转而,唤出白玉符笔,天道符令如箭矢离弦,朝黑蛇攻去。 黑蛇是堕天道的造物,无归又是主天道亲自锻造之神武,刚好是克制关系。 不出所料,金色符令甫一触及黑蛇躯体,后者便发出一声惨厉嘶吼,身躯瞬间僵直,重新化为一缕黑烟。 悲生被防御符挡在外面,可却一点都不见得着急,反倒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若单你一人,或许还有机会能同我周旋,寻到脱身之法。” “只可惜,你的同伴一个受伤,一个实力不足,他们都只会拖你的后腿。” 顾于欢不理它,身边符箓翻飞,单手掐诀加固防御阵法。 悲生呵呵,面上尽是轻蔑之色:“天阶防御符又怎样,我刚吸食了黎遥城百姓怨念强化自身,现在正是全盛时期,你再拖也没用,反而还会白白浪费自己身上灵力。” “于我而言,破开防御阵法只是时间问题。而你这么做,无疑是白费功夫、垂死挣扎。” 在悲生单方面嘴遁的这段时间,无归也化出身形,背着小包袱跑到扶真面前,捧起她的右手察看。 “还好主体被及时除掉了,邪气并未来得及腐蚀灵脉,”他呼出一口气,在小包袱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瓶, “这是无归从干爹那里拿来的清心丹,扶真姐姐你快拿一颗,吃了就暂时不会那么难受了。” 扶真轻轻点头,想去接他递过来的清心丹,身体却已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手直直垂了下去。 无归见状,惶恐着将清心丹送入她口中,看她情况愈发糟糕,忙不迭回头给顾于欢敲警钟: “无归以前见过主天道大人如何净化邪气,只是耗费的时间比较长,且不能有所中断,爸爸你先顶住,马上就好!” “.......你倒是给个确切数字啊!”顾于欢没好气地回应,掐诀加固阵法速度不减。 同时,防御阵法也被外面的悲生猛砸出了一道裂痕。 “该死。”他暗骂一句,又从身上抽出灵力将那裂痕修补完毕。 悲生的实力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强的,再加上它和堕天道绑定了一体同生,不久前更是亲口承认,吸食了黎遥城百姓怨念,实力早就和滚雪球一般翻了好几倍。 若是换作以前,顾于欢肯定会选择打一套就跑,转头去找顷时和天道老头告状。 可现在,又要修复防御阵法又要护着其他人,前后都要顾及,越到后面就越力不从心。 得亏那时候找慕羡安要了不少灵力,填上了‘魂体’这个无底洞。否则,防御阵法一破,他们都得完蛋。 “怎么办,传音根本发不出去,传送符也用不了!” 商节守在扶真旁边,两只手各攥着一张传音符和传送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有东西在刻意干扰我们和外界的联系!” 继他话音落下后,寄生在悲生后脖颈的堕天道也没了耐心,开始下达最后通牒: “没用,连个防御阵法都破不开,亏我还费了那么多心思助你强化身体,真是浪费!” “不要再拖了,时间一久72那家伙肯定会发觉不对劲找过来!我只要那半枚金纹玉片,就是那个小真君左耳戴的那枚白玉耳坠,去把它给我抢过来!” 祂语气里尽是蔑视:“他们跑不掉的,只要我一直念咒,隔绝与外围的通讯,就算是受过天道赐福的传送符也走不掉。” 悲生听罢,脸色微沉,却并未当场发作。 与其他冥鬼阴鬼不同,他不似俱世、夺舍那般,对堕天道抱有绝对忠诚,愿意对其俯首称臣、马首是瞻。 相反,它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同意和堕天道一体同生,也只是考虑到怕被祂背刺,落得和其他冥鬼阴鬼相同的下场,被吞噬成为养料。 因此,当听到堕天道这般歇斯底里命令自己时,它的第一反应不是遵从,而是不满。 有什么好嚣张的?一体同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平等”的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公正,后续也只会愈发向倾向于重量更重的那一方,从而沦为任人摆布的器具。 防御阵法内,一听堕天道说的那枚“金纹玉片”是戴在自己左耳的耳坠,顾于欢这才恍然大悟,心里狂骂街。 慕羡安也是的,每次说话都只说一半。 当初把白玉耳坠还给自己的时候,只说这半是他的东西,其余一概不提,还说时机一到顾于欢自会明白。 确实,现在明白了,可也走不掉了。 堕天道既然那么想要这枚耳坠,那他顾于欢就偏不给。 反正还有一半在慕羡安那里,联系堕天道方才所说,两枚耳坠拼在一起才有用。 虽不知道对方重视的点在哪,但单看堕天道对这耳坠的态度,似乎可以将其变成,转移对方注意力的有利工具。 在他若有所思的这段时间,身后也再度传来噩耗。 第451章 其心必异 防御阵法内,无归一手扶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承受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重量: “啊啊啊啊扶真姐姐你别睡,无归马上就能把邪气净化掉了!” “还有......商节哥哥你怎么也倒地吐血了,啊啊啊爸爸救命,无归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呀QAQ!” “抱歉,当初为了提高推演的准确率,我把自己的一半命脉都和玄武龟甲绑定在一起了......” 商节缓缓抬手,拭去嘴角血渍,唇色渐显发白, “如今龟甲已碎,我的那一半命脉也就随之消失了。” “那怎么办?”眼见他们二人都失去了应战能力,独留顾于欢一个人顶在前面,无归急得团团转, “堕天道在刻意干涉我们与外界的联络,传音符和传送符都用不了。时间一久,爸爸他也会撑不住的。” “天道老头和顷时爷爷也不在,难道,难道真的要把玉片给他们......” “那就给他们。” 顾于欢右手轻抵太阳穴,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借助主仆契约沉声指挥, “耳坠没了就没了,可人要是没了,咱们就都得折在这,甚至还有可能会拖累尊清域其他人。” 他的声音极其沉定,悄悄将白玉耳坠取下:“两个呼吸后,我会主动解开防御阵法,将耳坠丢掉,打断堕天道念咒。” “你务必把握时机运转传送符,护好扶真姐和商节。稍后能否顺利脱身,就全看你的了。” 无归捏紧传送符,犹豫着,顿感压力山大:“可是,两个呼吸......这会不会太快了......” “还有,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无归做,无归的压力好大......” 哪想,在他话音刚落,顾于欢就先行出手了,速度快到令在场其余人都未能反应过来。 “砰”的一声,防御阵法应声碎裂,落下一地金色光辉。 借着金辉掩护,顾于欢用了些灵力,将手中白玉耳坠朝着远方用力一抛,转身就跑。 悲生不久前才对防御阵法做完蓄力一击,此时正是喘息的时刻。 它原本想着用蛮力,一点一点将顾于欢的防御阵法破开,哪曾料到对方竟先行解除了防御阵法,主动将自己暴露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这些御者莫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逃不掉,所以不想挣扎,主动求死了?] 它想着,想当然向前迈步,要将顾于欢抓住。 顾于欢回头一看,见悲生果然如预料般中计,当即传音给无归:“就是现在,发动传送符试试!” 说实话,冒着风险,赌上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就为博得一个可能性,顾于欢的心里还是挺没底的。 他在赌,赌悲生一定会来追赶他们,从而放弃回头捡那半枚金纹玉片。 他在赌,赌堕天道一定会为了捡那半枚金纹玉片,放弃追杀他们的最好机会。 一体同生,但却思维相悖,冲突自然也是无可避免。 果不其然,在见到白玉耳坠被抛向空中的那一刻,堕天道一下便慌了神,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悲生的身体,转身去捡那枚耳坠。 “是金纹玉片,那个小真君把金纹玉片丢掉了!”祂先是尖叫出声,转而朝悲生大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捡那枚玉片!” 悲生却不甘心,它咬牙,也学着堕天道一样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重新转过身去追赶顾于欢: “主上,相较那枚毫无价值的普通耳坠,那几位御者的性命对我们来说更为重要。” “你懂什么!”堕天道怒喝,显然被悲生的不配合气的不轻, “你知道那枚金纹玉片有多珍贵吗?它若是碎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重塑身躯,一辈子都只能被迫附身在你这肮脏的身躯里了!” 为了从悲生手上获取身体的掌控权,堕天道脑子一热,甚至收回了干扰外界通讯的那份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去捡那半枚金纹玉片。 两股力量对仗之下,悲生最后还是落了下风,只能倔强地偏着脑袋,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御者从面前逃走,就和吃了屎一样难受。 堕天道控制着悲生的身体,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匍匐在地摸索了好一阵,一寸土地也不愿放过。 终于,在一座坟头上找到了被顾于欢丢弃的那半枚金纹玉片。 “金纹玉片,终于......终于让我得到了......” 祂小心翼翼地将耳坠拾起,确认正品无误后瞬间变脸,而代之的是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将小人得志做到了淋漓尽致, “呵,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斗得过我。” “真以为用除去实体就能将我的意识抹掉吗?这是不可能的!” 祂仰天大笑,提高了音量,继续张狂叫嚷: “天道法则又怎样?主天道的祝福又怎样?” “只要世间还有一只冥鬼阴鬼存在,就算只剩下一丝意识,我也照样能够东山再起,永远不会死,永远不会!” 在祂狂妄下定论的这段时间,悲生全程低着头静默听完。 在堕天道看不到的角度,它轻啧一声,其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 尊清域,悬空浮岛隐匿云海。 岛屿上,清风拂过,冥桃神树枝叶轻颤,发出阵阵低沉的沙沙声,又一片枯叶随风落地。 天道老头站在冥桃神树下,抬手接过那片枯叶,叹着气自我吐槽: “还没到秋天,怎么天天都在刮风?都快把我给吹秃了。” “没事,天道大人来年春天还会长新头发的。”旁边的顷时盘着沙漏,打趣道。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天道老头无语,俯视着尊清域下方波光粼粼的水面,无所事事道, “话又说回来,这都快黄昏了,他们三个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顷时敛了神色,看着时序沙漏里的沙子慢慢流逝, “悲生实力不强,但黎遥城毕竟是死气蓄养之地,若是黄昏后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突然,他的话语还未落定,就听见身后蓦地传来一连串的肉体砸地声,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狼狈。 第452章 溯梦 “御使们回来了!” 守在旁边几个的御者见状,急忙上前将晕倒在地的扶真和商节一一扶起,带去诊治休息。 天道老头和顷时也一同上前,将还尚存神志的顾于欢扶起。 见到他们三人伤成这样,顷时懊悔又心疼:“这是怎么回事?那只冥鬼的实力竟强悍到这个地步了吗?” 顾于欢摇头,脸色微沉:“不,我们都被堕天道算计了。” “因为这次的疏忽和不严谨,扶真姐和商节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们的确在黎遥城遇见了悲生,但却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它和堕天道成为了一体同生,实力大幅度增强。” 言罢,又将在黎遥城经历的种种,以及白玉耳坠被夺之事,向他们扼要阐述了一番。 天道老头揉着太阳穴,显然也没预料到此次意外:“......一体同生,这堕天道也是真豁的出去。” “还有那枚耳坠,我还以为祂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一听天道老头开始念叨那耳坠,顾于欢总算找到了一个能解答疑虑的,赶忙逮住追问: “所以,那耳坠到底是什么由头?竟能被堕天道看得这么重?” 天道老头没隐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主天道的赐福,原身是一枚金纹玉片。后来被你爹娘做成了一对耳坠。” “一只在你这里,另一只在气运之子那里。”祂摸着下巴,一本正经,“至于原因,我猜应该是你当初向气运之子求爱,送出去的聘礼。” 听到天道老头最后一句话时,顾于欢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晕: “!!!” “谁......谁向他求爱了?!这根本就不是我能做出的事情,你别胡说!” “我只是猜一猜,你反应那么大干嘛?”天道老头转头呛了回去,占得口头便宜后,敛神又开始同他商议正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好另一只白玉耳坠在气运之子那里,安全的很呢。” “堕天道唯有依附邪气才得以苟延残喘,而气运之子又承负着一个世界的气运。” 有我和‘天道法则’的双重庇护在,邪气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也算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安全保障了。” “行吧,”顾于欢耸肩,转过身去寻无归,并没有祂那么乐观,“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得去知会他一声才行。” 他说着,余光扫向四周:“无归去哪了?” “我方才看见他往小厨房方向去了,会不会饿了去寻吃食了?”顷时猜测道。 “或许吧。”顾于欢疲惫捏着眉心,不知怎的,一阵头晕目眩感忽然袭来。 他只当是恢复身形的那几个月被慕羡安宠得太过了,以致身体一时难以适应现如今的高强度工作,小声嘀咕着,自己吐槽自己: “......才两天不到就虚成这个样子,说出去都招人笑话。” 不远处,躲在角落的无归听到顾于欢在点自己的名,当即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没有理会,而是选择继续低头,用神力修补怀里抱着的金色冰球。 说来都怪他,吃了腿太短跑得慢的亏。 当时从黎遥城离开时,为了照拂受伤的商节和扶真,他跑得太狼狈,从传送阵里出来的时候一下没站稳脚跟,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包袱里的金色冰球就这样被他磕坏了。 看着冰球里持续不断往外渗出,继而化作无形朝顾于欢涌去的记忆,无归的心更凉了,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不是,也没人跟他说过,顾于欢消失的记忆被藏在这里啊! 什么时候碎不好,偏偏还是这种紧要关头。 “无归不见了?”就算分身愈发虚弱,还是改变不了天道老头爱凑热闹的性子。 瞧顾于欢状态不佳,祂当即自告奋勇: “那我去帮你找小乌龟吧,你先在这歇会儿,有什么不舒服就和顷时说!” 言罢便在四周转悠着,未几,一下就瞧见了龟缩在角落里的无归。 “小乌龟,你一个人躲在这干嘛呢?”天道老头笑眯眯地蹲到他旁边,“序玄都找你好久了,你怎么不理他?” 祂走路时,刻意放轻了足音,本想着吓唬无归一番。 不料,却在见到无归抱在怀里的金色冰球后,一眼发现端倪,最后被吓到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等等,这些记忆.....你从哪拿来的?” 身侧突然传来天道老头的鬼叫声,无归被吓得一个激灵。 一时手抖,怀里抱着的金色冰球滚落在地,不偏不倚磕在旁边的石壁上。 “哐”的一声,碎了。 完了...... 无归和天道老头同时心道,难得有了一次默契。 冰球碎裂,被储存在里面的记忆如脱缰野马般,瞬间失去束缚,默契汇做一团,尽数朝顾于欢涌了过去。 顷时守在顾于欢身边,上一秒还担忧地摸着他的脑袋安慰,下一秒眼皮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瞬间萦上心头。 他掌心一翻,亮出时序沙漏,鼻梁上的金色叆叇闪过一丝冷冽寒光,当即迅速做出应对决策。 下一瞬,流云止步不前,群山静默无言,水流停止涌动,波纹不再起伏。 时序暂停。 只可惜,记忆是不受时间限制的。 在场其余人多少都发现了不对劲,唯有顾于欢一人扶着额头,还未意识到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是记忆。 是那47次的回溯记忆。 也是被抹掉的过往,情感的烙印。 “——砰——” 不是身体倒地的沉闷声,而是心跳漏拍的声音。 “序玄,你没事吧?”顷时及时扶住了他。 同时,天道老头也一个闪身,顾不上自己这具分身已油尽灯枯,指尖凝聚天道神力汇入他眉心。 “对不起,都是无归的错......”小奶娃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大哭出声,“......不要,不要,无归不想爸爸恢复记忆!” 顾于欢听不见外围声音,只感觉身体一轻,眼皮越来越重,呼吸愈发急促。 再等他从迷蒙中回神,自身已不在尊清域,神识则被牵引到了一处高宅大户外,身旁时不时还会走过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 他先是环顾四周,再抬手,看着自己虚幻的身体,心中已然明白几分: “......回忆。” 不过......这是谁的回忆? 看着面前的高宅大院,他的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异样情绪。 顾于欢将手搭上府邸大门的辅手,还未使力去推,以神识为本体的身体,便直直穿透了进去。 第453章 由来 甫一踏入府邸,还未见得其人,一道哭声便率先打破宁静。 小白团子坐在小凳子上,可爱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他抬手轻触耳后,看着手心里的点点血迹,满是无措: “呜呜呜娘,您轻点儿,都流血了......” 坐在对面矮凳上的年轻妇人听罢,放下手里的穿耳洞工具,耐心地摸着他的脑袋安慰: “不怕不怕,打耳洞是咱们黎遥城的习俗,不疼的。” “刚才只是失误,娘给你道歉!” “不要,”小白团子的脸垮得更厉害了,“打耳洞好疼,我不想打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瞧着他那副抗拒模样,年轻妇人只得退让,耸肩道: “唉,算了,不打就不打吧,留一个也行。” “只不过......”她看着摆在石桌上的白玉耳坠,犯了难,“这耳坠是一对,只打一个耳洞,另一只该怎么办呢?” 她思忖着,心里虽惋惜,但却并未强迫自己的孩子为她的审美买单。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一位穿着城主服饰的男子也匆匆赶来,怀里捧着一堆消毒工具和伤药: “没事吧?伤的重不重?要不我再去医馆一趟?” “不用了爹,”小白团子摇头,“再等您回来,伤口都愈合了。” “......咳咳......”那男子尴尬地咳了两声,但很快又找到了新话题,“对了,方才隔着老远,我就听到你俩的声音了。” “孩子他娘,想开些嘛,反正孩子以后是要成家娶亲的。” “依我看,不如先将另一只耳坠留存着,待到小鱼成家再赠予他的伴侣,如此一来,刚好凑成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听完他的建议,年轻妇人沉思片刻:“这个建议......貌似还挺不错。” “既然小鱼不愿意,那就不打第二个耳洞了。”她言道,手轻捏着小白团子的脸颊,眉眼弯弯, “先把另一半耳坠留着,将来送给你的未来娘子,好吗?” 小白团子抬头,一听自己的请求被答应,不用再受疼,即便被捏脸了也不反抗,立马破涕为笑: “好呀,爹娘最好了!” 他跳下凳子,主动牵上那对年轻夫妇的手往别处走去,其间还不忘再三叮嘱: “只不过,等我未来娘子过门后,爹娘帮他打耳洞的时候能轻点吗?流血会疼的。” —— 直至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四周景象消失,回归虚无,顾于欢才如梦初醒,不自觉伸手抚上耳垂,眸中尽显万千复杂情绪。 可惜的是,时间并不允许他在此过多停留,不过须臾,四周景象再次发生变化。 后院竹林,光线穿透叶间缝隙,斑驳陆离,洒落一地碎金。 怡红苑一处小院内,灰袍老汉扛着锄头,吭哧吭哧挖出一个足有半人高的大坑。 其间,他时不时抬头,分神照顾着小白团子的情绪: “乖徒弟,我今日去林玉师妹那问过了。” “你体质弱,要是像宗门其他人那般没日没夜修炼,定然吃亏,且还是个不讨好的法子。” 他爽朗一笑,捏着衣袍一角将手擦拭干净,从芥子袋里取出一根糖葫芦,递给蹲在大坑边缘陪他挖灵池的小孩儿,笑眯眯道: “师傅给你在后院挖个灵池,若是以后修炼出了岔子,或是面临晋阶,老夫未能及时回来,你便直接入这灵池。” “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我带你报道入宗时,湘鸿书院那些长老可稀罕你了,说你是个符修天才。” “......还说什么,你跟着我这个不着调的就是暴殄天物,剑修教不好符修。” 一说到这,灰袍道人就来气,愤愤不平地开口嚷嚷着: “剑修咋了,不着调咋了,老夫有的是时间学,谁说我教不好的?!” 小白团子全程安静听着,乖乖将灰袍道人的话都记在心里,声音稚嫩: “可是师傅,我的体质比其他人都弱,修炼过程会不会很苦啊?” “别人修炼累不累老夫不知道,但你是老夫唯一的徒弟,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灰袍道人“哼”了一声,自信发言道。 他先是观察了一圈四周,之后才悄悄附到对方耳侧,低声,“你且放心,老夫在这灵池底下埋了很多灵石,前辈子积攒的家当都砸里面了,灵力管够!” “而且,不止灵石,我把寒枫师弟屯的那些珍贵法器也顺来了,都藏在下面呢,就算无人护法也不会出事的。” “真的吗?师傅好厉害!” 小白团子面露崇拜,但也借此联想到灰袍道人不久前的话,不免有些担忧, “可是,师傅为了我把所有家当都砸里面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小问题,”灰袍道人摆手,满不在乎,“隔壁无极宗宗主,宛图斯瑞比老夫穷多了,现在照样不也活得如鱼得水?” “这不,昨日他还传音邀请我一起去团建乞讨呢。” “真的吗?”小白团子抬眸,帮灰袍道人拭去脸上汗水,天真无邪道,“那师傅能带我一起去吗?我想和师傅待一起。” 他眨着眼睛,“师傅躺在草席上装死人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哭丧!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灰袍道人摇头,戳了戳他的脸蛋,神情难得带了几分严肃与威严: “那不行,乞讨比修炼累多了,天天在外面睡树杈子。你这熊孩子就别跟着老夫受苦了,乖乖待在宗门不好吗?” 请求被驳回后,小白团子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又借此想到了某个害怕的回忆片段,紧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不要,有师傅在不会苦的。” “我一个人在宗门害怕,云华宗主好可怕,我就想跟着师傅一起嘛!” 他一哭,灰袍道人一下就慌了阵脚,顾不得自己身上泥泞,赶紧把人抱起来哄: “欸欸欸,不哭不哭!” “行了行了,师傅答应你就是了!” “小小一只,怎么这么任性,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454章 我与你,梦境与现实 —— 此回忆片段看完后,又是须臾,四周景象发生变化。 后院灵池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普通空地。周围翠竹依然挺拔翠绿,枝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不知站在原地愣神了多久,直至不经意间余光一瞥,见到面前的景象后,顾于欢的呼吸瞬间顿住。 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的景象并未归于虚无,而是加速了后院的时速,转瞬之间跳到下一个时间段。 “这是......我吗?” 竹影摇曳,光影交错间,梦境与现实交织。 —— “我不能和你结契,”符修少年转过身,站在一片竹荫下,“你的心太冷了,一看就捂不热。” 笑死,冰灵根还能捂热?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想,在被拒绝后,剑修少年脸上非但没出现落寞神情,反而一本正经地抓着他的手,往心口上按: “不是的,摸上去是冷的,但只要是你的话,捂捂就热了。” ......好老土的表白情话。 回忆片段内的顾于欢微不可察扯了扯嘴角,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慕羡安垂下眼睑,小心翼翼,态度认真且真诚: “我真的很喜欢师兄,绝非一时兴起,而是一辈子只想对一个人好的喜欢,是一见到就会脸红心跳的喜欢。” “求师兄疼疼我。” “抱歉,”顾于欢拂开他的手,态度比他更认真,“你不是我的理想型,我不喜欢闷骚变态的。” 慕羡安打断他,敛眸:“可我们已经睡过了。” “那次醉酒乱性,是你先主动抱着我亲,一口一个会负责,我才把贞洁献给你的。” 此话一出,不论是回忆片段里的,还是正在观看的,顾于欢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合着,原来他才是那个负心汉呗。 “啪”的一声,顾于欢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小声暗骂: “.......‘我’怎么能这么下贱。” 推了黄花大闺男,完事后提上裤子就走,连个名分也不愿意给人家,他以前真的有这么渣吗? 为什么慕羡安从来都没和他说过! 顾于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是开始反思起过错来了,另一个“顾于欢”就不一样了,转过身迈步就走,坚决不承认: “只是‘一夜情’而已,酒后乱性的胡话,不能当真的。” “再者,你的天赋资质并不差,以后定能找到更好的道侣,何必一直纠缠于我?” 符修少年没有回头,经历的事情多了,撒谎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骗身骗心这点,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可他活不过22,每次回溯都是如此。 倘若真的松口答应,不能长相守,如此莽撞行事,日后于自己与对方,岂不是都是一种变相折磨? “为何不能当真?” 剑修少年出声打断他,声音有些颤抖,这次是真的被伤到了: “在你心里,我的贞洁与情感就这般不值,连讨要名分都是错的?” 他本就是“吃亏”的一方,配上那张尚且青涩的脸和纯情专一的性格,真的很难不让人动容。 果不其然,顾于欢动了动唇,尽管理性一直在叫嚣着“不要管”,但犹豫迟疑了一会儿,感性还是选择了解释让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为什么不能有名分?”慕羡安发出灵魂拷问,“是想把那个位置留给别人,所以才对我如此敷衍?” 顾于欢沉默。 看出了他的犹豫和隐瞒,不等顾于欢想出新的应对政策,慕羡安苦笑,自嘲开口: “罢了,我早该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 言此,先一步绕过他,迈步就走,看起来可怜又卑微。 这虽只是片段,但也是实打实经历过的事情。 哪怕只是站在一旁干看着,哪怕知道最后他们会在一起,顾于欢还是慌了。 他急忙上前,想挽留那道越往前走就越透明的身形,奈何怎么做都无济于事,只能无措转头,将希望寄托于另一个自己身上。 所幸,同魂同体,另一个顾于欢并没有让他失望。 “.......等等。” 符修少年快步上前,先一步堵住对方去路,微微抬头和他平视,一字一句, “我没说过不给名分。” 慕羡安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避开与顾于欢对视:“你是没说过,可你的眼神和下意识动作骗不了人。” “你一直在逃避,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我现在没有,”顾于欢捏着他的下巴,把对方撇过去的脸掰了回来,“若我还想逃避,现在又为何要拦住你?” “我从没说过不想对你负责,我只是......怕你日后会后悔。”也怕自己会后悔,下一次回溯,再见面时会走不出去。 “我不会。” 慕羡安微微低头,笃定开口。 “不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 此后半句话一出,顾于欢愣怔,难得失神片刻,直至对方担忧地将手背抵上他的额头,这才坎坎回神。 “明日你有时间吗?”不知是何种心绪在作祟,他忽地艰涩开口。 慕羡安点头:“有的。” “那没事了,”顾于欢转头就走,只轻飘飘留下一句,“就明日吧,结契。” 慕羡安呼吸一滞,顿住了,情感障碍解决得太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站在原地,眼看对方越走越远,生怕顾于欢反悔,赶紧跟上去求证:“师兄真的没有骗我吗?” “我骗你干嘛?本来就该对你负责的。” “还有,你跟得这么紧,不会是怕我连夜卷铺盖跑路吧?”顾于欢耸肩,自问自答,“我没那么缺德。” 慕羡安摇头,道:“不是,我刚刚一直在想,若是结契不行......” “我愿意被师兄疼,哪怕只是姘头,我也愿意。” “说什么呢?什么‘姘头’不‘姘头’的!” 顾于欢急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要不是为了你,我这辈子都不打算找道侣的!” 因为知道自己的准确死期,他说这话时甚是正经。但于某个爱脑补的人而言,就不一样了。 瞧见顾于欢眼底的慌乱,慕羡安瞬间就找回了节奏,抓着他的手,有意无意勾着人往自己腹肌上摸: “没事的,只要师兄开心就好,被拒绝的这段时间,其实我一点也不委屈,一点也不难过......” 而后,话题越说越歪,说出的话与这副皮囊全然相悖。 他相貌偏向清冷,此刻虽仍带着些许少年人的青涩之感,但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却丝毫未减。 顶着一张上位者的脸,做着最纯情的事情。 前面虽回溯了38次,但每回都是在埋头干正事,顾于欢哪经历过这些? 既无措又茫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任由对方摆弄,任人怜爱。 瞧见他那副乖巧又可怜的模样,慕羡安也不装了,再也忍不住冲动,趁着对方不备,忽然将人往怀里一搂,俯身在他唇上重重碾压。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底线。 顾于欢一惊,乱飞的思绪瞬间回笼,但还是晚了一步: “等等,你干嘛......我让你亲我了吗唔......” “....再亲就不结契了!喘不过气了......唔停一下......别伸舌头......” 主动送上来的鱼,哪还有放生的道理? 慕羡安置之不理,一直把人熬到极限,双腿打颤无力反抗后,才舍得暂停,给予对方喘息缓神的时间。 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怜惜地抚着顾于欢的脸,随手将对方好不容易扯出的符箓丢掉。 “想休息吗?” “那就求我,就像方才我求你那样。” —— 没想到吧桀桀,第38次回溯时,小慕和小鱼是先酱酱酿酿后结契捏!o(^▽^)o 这怎么不算先婚后爱(低配版)捏~(??▽??~) 大家也不用觉得前面太虐小慕,悄悄提一嘴,是装出来故意给小鱼看的。不心机一点的话,道侣不开窍,猴年马月才能结契呀! 第455章 朝朝暮暮 虽是幻境,但也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眼看幻境后续发生的情节越来越不受自己主导,顾于欢看得脸热,难得没有站在原地等待幻境自行消失。 最后,默默留下一句“啧啧啧,刚破处的小雏男就是玩的花体力好”后,独自去了更深处的记忆幻境。 越是临近尾声,零零散散中,知晓的秘密便越多,目睹的结局也愈发凄惨。 就像刚结痂不久的伤口,再一次被揭下,带出血淋淋的皮肉,痛彻心扉。 —— [想要许愿吗?] “嗯,我想。” “第一个愿望......我想回溯过去,改变悲剧。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谢。” [不要说谢谢,你不欠任何人的。] [你实现愿望,吾获取愿力,这本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交易。] [不用害怕,待你许完三个愿望,吾会亲自来回收金纹玉片。届时,天道法则也将降临于此,将一切扶回正轨。] 那两个声音如此说道。 此后,耳鸣声与方才看过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交织,汇成一次又一次的回溯记忆。 不多不少,刚好47次。 被迫看完了47次的回溯记忆,要说内心没有丝毫波澜,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但相反,与预料中的愤怒和难过不同,想起一切后,他的心境却更趋向平静,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怀感。 也是,都死47次了,经历了那么多生死轮回,就算心中的不甘再多,也该在漫长的绝望中被现实磨平了。 顾于欢想冷静,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连最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做不起,眼皮更是如千斤重担般沉重,不由自主地闭合。 梦,该醒了。 就算现实再残酷,早晚也是要面对的。 你一直在逃避,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藏在心底的某个声音如此说道。 再睁眼,他已被安置在尊清域的住处,头顶是熟悉的棕木横梁,而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身畔,是熟悉的冷香,其中似还若有若无地掺杂着些许淡淡的血腥之气。 “醒了?” 慕羡安守在他旁边,手里还捏着一块蘸了热水的帕子,貌似是在给他擦身子。 顾于欢下意识低头往下看去,却见衣衫整齐,被角更是被掖得好好的,没有一丝冷风灌进。 “你身上太冷了,灵力温不进去。我又是冰灵根,不能抱着你取暖,只能用这种笨法子。” 慕羡安起身,将帕巾放进水盆里泡着,神情和语气都是淡淡的,见他清醒过来后并不意外。 他这份平淡,反倒把顾于欢搞得不自在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慕羡安反问,“你的一切我都知晓,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或许,更应该是你向我发问才对。” 顾于欢不说话了。 仔细想想,慕羡安这番话确实没错。 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一直不愿告诉自己过去种种,一直在想方设法,以自己的方式隐瞒着真相。 在黎遥城身陨时,那对白玉耳坠一直都被自己紧握在手心。而在南阳天之时,慕羡安又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半还给了自己。 顾于欢想,他应当是已经看过,自己留在金纹玉片的那本自述了。 “我不知道该问什么,”顾于欢略一用力坐直身子,缓缓垂落眼帘,“恢复记忆后,我的心很乱。” “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绝望的,很多很多,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情感。” “那就不说了。”慕羡安依旧背对着他,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于你我而言,那些回忆并不美好,不是吗?”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 做不到朝朝暮暮,珍惜当下也是好的。 说完这句,听顾于欢仍旧沉默不语,慕羡安沉凝心神,转过身去: “确定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比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这句,他便没再发言,只是和顾于欢对视着,眼底隐藏情绪难以道明。 第456章 自虐 本以为这句反问能勾出话题,缓解气氛僵持,岂料顾于欢却一直定定地盯着他看,神情紧张: “你哭了?” 顾不上自己这副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他急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哪想这段时间躺了太久,身体断连陡然前倾。 慕羡安抬手摸脸的动作刚做到一半,眼见顾于欢就要从床榻上摔下去,毫不犹豫中断动作上前,双手稳稳地将他接住。 直到近距离接触,顾于欢才发现慕羡安眼眶泛着红,面容憔悴,其间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被稳住身形后,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抚上白衣青年的脸,将对方脸上的泪擦掉,急切着询问: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憔悴?” 慕羡安怔愣,显然并未意识到自身状况。 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抓着顾于欢的手缓缓覆于自己面庞,感受到熟悉温度后才如实回答: “.......十五日过去,我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等到你回来。烙印定不到位置,道侣金印也越来越暗。” “我很担心你,只能用了些手段,请天道降临。这才得知你恢复了记忆,一直都在昏睡,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他扶在顾于欢腰上的手有些抖,顾于欢没办法,只能抓着他的手,主动往慕羡安身上贴近了些,想用自己的身体帮他回暖。 哪曾想,隔着衣料肌肤相触的瞬间,慕羡安居然躲开了,脸色还一连白了好几分。 ??? 顾于欢心道一句奇怪,又见他有意无意隔开了距离,愈发笃定对方有事瞒着自己。 此想法一出,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伸手,就将他的腰带扯掉了。 腰带一掉,剩下的衣服就好扒了。 依照着第38次回溯时,滚床单扯衣服的熟练手速,顾于欢拉过他的衣服,用力向下一扯—— 见到的不是精壮有力的肉体,而是一圈又一圈缠上的纱布。 因方才的拉扯擦到伤口,靠近命脉的地方正渗着血迹,染红了那一块的雪白纱布。 被发现秘密后,怕顾于欢多想,慕羡安只得勉强扯出一个苦笑,有意敷衍解释: “那时候,你没有回来,我只能用逢君捅了自己一剑,强制让天道现身。” “你放心,今日已经换过药了,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修养一阵就好了。 瞧着顾于欢的神色并没有因前两句发生改善,慕羡安只得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 “脸崩得这么紧干什么?我手很稳的,没伤及命脉,不会给你机会去找新欢的。” “新欢?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顾于欢一点也不高兴,躲开他的安抚,想动手又怕像刚才一样扯到他的伤口,只能口头出气, “好歹也是个修真大能,为什么要这么鲁莽?自己捅自己的时候不疼吗?” “那你呢?”慕羡安变了脸色,淡声反问,将他的话如数奉还,“自己捅自己的时候,不疼吗?” 顾于欢瞬间哑火。 这个话题太敏感,他本不想答,慕羡安却不准,又复问了一遍,且更详细,更具针对性: “七年前在黎遥城,即将身死的时候,自己捅自己,不疼吗?” 言罢,未待顾于欢回应,便垂首敛眸,牵过他的手置于心脉处,忽地用力一按,闷哼出声。 伤口被牵扯,鲜血再次从伤口处缓缓渗出。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但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迅速蔓延,染红了雪白纱布。 “......你这是干什么?” 顾于欢见状,急忙想收手,却因被慕羡安抓得太紧,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渗过纱布染红手心,最后滴落在地。 他既担心又无措,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怕自己的反抗动作太激烈,会让伤口破得更厉害,顾于欢只能好声好气顺着慕羡安的话来: “疼,自己捅自己当然是疼的,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不重要了,我都忘记当初的感觉了!” “你和我不一样,不能这样伤害自己,你若是再不把手放开......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哪里不重要了?哪里不一样了?!” 听到他的解答,慕羡安不仅没有满意,反而怒极反驳,不晓得是被哪句话踩到了红线,第一次对顾于欢发了脾气, “我守着你的这段时间,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哭,一直在喊疼,喃喃着一些自暴自弃的话。” “抱着你安抚的时候,甚至有好几次都没能按住你。明明是昏睡,你却一直在发抖,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 “本来是火灵根,到后面身体却越来越冰,灵力温不进去,就连天道和那位顷时前辈也没辙。” 他越往下说,情绪便越发激动,一时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见他受伤了还自虐,顾于欢急的不行:“别,你别说了......” 慕羡安侧过头,此时情绪已然濒临失控,对顾于欢的恳求仿若未闻,声音亦难掩颤抖: “我想抱抱你,又顾忌到你身体有恙,贴一起只会让你更冷,到后面只敢拿着泡过热水的帕子给你擦身子。” “我怕你醒不过来,怕你抛下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是的,你听我说,”顾于欢疯狂摇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不知道自己会昏睡那么久,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他的右手被抓着抽不开,只能吃力地跪直身子,小心翼翼在慕羡安唇上贴了贴。 做完这些还不够,为了让对方消气,顾于欢也是豁出去了,附在慕羡安耳边情话荤话说到飞起,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冷静: “......别那么悲观嘛,你这么喜欢我,技术活又那么好,我哪舍得一直睡,这不醒过来了吗?不可能不要你的。” “你抓着我的手按在伤口上自虐,这样做想过我的感受吗?” “好不容易恢复记忆醒过来,不和我好好说话就算了,还这样吓唬我。” “就不怕......不怕我去找别人?” 第457章 可我觉得,你更能装一点 慕羡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夹杂着十分难以掩饰的怨气:“你敢?” 见激将法起了效果,成功转移走对方的注意力后,顾于欢也不作死了,讨好地亲着他,求着他冷静。 一口一个“乖乖宝贝”“乖乖夫君”,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他,比寻常时候主动了不少,就差当场献身求爱了。 —— 发脾气归发脾气,道侣的话还是要听的,更何况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主动服软。 尽管心中仍有一丝余怒未消,但时间一长,实在无法抵挡对方的强烈攻势和软磨硬泡。 最终,慕羡安还是依言松了手,还怕吓着他,特意拿帕巾仔细帮顾于欢擦掉了手心血渍。 安置好他后,又再三叮嘱了“不准下床乱跑”才转身,独自去了外面换纱布上药,处理完一切才回来。 他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便回来了,是顾于欢完全未能预料到的。 于此问题,慕羡安只解释了四个字:“唯手熟尔。” “你不在的那七年,我很少回宗,大部分时间都和欧阳宗主一样在外游历,期间不乏会遇到意外受伤。” “受的伤多了,处理伤口也越快,速度就被锻炼出来了。” 听他解释完,顾于欢还是不理解不解,指尖戳着慕羡安抿直的唇线: “为什么?在宗门里不好吗?那么急着出去干什么?”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七年游历间,我一直都在寻你的残魂,甚至是转世,从未放弃过。” 慕羡安坐在床榻边,闲着无聊,随意检查了一番先前刻在顾于欢身上的烙印,之后才不急不缓解释, “再者,独坐宗门,依靠感悟和死记硬背修炼,不如直接上硬功夫。真金不怕火炼,比起纸上谈兵,亲身实践才是硬道理。” “只有真正临近生死攸关,再难的功法剑诀,在‘生’与‘死’面前,不想学会也得逼着自己学会。” 他神情自然,说这番话时,仿若是在说什么很平常的话语,三两句便带过了这七年的修炼艰辛。 “好在,南阳天之行并没有辜负我的付出。” 慕羡安话锋一转,用了些力气捏上顾于欢的脸:“有个骗子,仗着我对他的偏爱,刚重逢就勾引我。” “不仅坐在我身上肆无忌惮乱摸,还一杯接着一杯给我灌酒,拿走了别人给我保管的钥匙,最后还留下恶作剧说不要我。” 言此,为表报复,他故意把手探到顾于欢被刻烙印的地方,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 又痒又麻,带起一阵异样感觉。 “......那时候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我哪知道这么巧?” “你要怪就去怪天道老头,别在我身上乱来!” 顾于欢眉头紧蹙,拍开慕羡安按在自己烙印上的手,夹着腿没好气质问, “说正事就说正事,摸了这么久还没摸够?你我现在都是病患,没必要这样调情吧?” 等会儿要是真冲动了,擦出来的火怎么解决?心静自然凉吗,确定不会萎?! 慕羡安脸不红心不跳,在顾于欢大腿内侧掐了一把。 被宝贝道侣温柔缱绻抚慰一番过后,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好到可怕,心情更是美的不要不要的,与方才自虐发疯的样子大相径庭: “小别胜新婚,你我是堂堂正正的道侣关系,我不和你调情和谁调情?” “一点小伤罢了,若你真想,大可直接坐到我身上,我保证乖乖听话。” “别,千万别,”顾于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不惜命我还惜道侣呢。” “你这么好,要真没了,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你也知道?”慕羡安将脸埋进他颈窝,悄悄在顾于欢脖颈上吮了一下,声音又沉闷下去, “可这句话,分明更适合我对你说才对。” 至于“第二个”......呵呵。 顾于欢这个花心大萝卜。 慕羡安不知回想起了什么,一点一点俯上他的唇,撬开防备,声音低沉,像个幽怨男鬼: “独自回溯了那么多次,确定只有过我一个,没爱过其他野男人吗?” 顾于欢抬头迎合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回答:“那当然。” 慕羡安:“呵呵。” 不晓得是顾于欢哪个字说错了,他瞬间变脸,当即偏过头,也不接吻了,酸溜溜开口: “都怪我不争气,不能陪着你回溯,让你难过,还错过了那么多与你共进退的机会。” 以至于,给了某些个不识相的蠢货可乘之机。 他的这番奇怪言论,直接把顾于欢给整懵了,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吃飞醋: “什么难过不难过的?你在说什么?” 慕羡安既委屈又嫉妒:“你昏迷的时候,曾有小段时间一直傻笑,夸那个人玩的花。” “.......还夸他年轻,比我好......” 顾于欢一惊,追问他道:“我真说了?” 见他第一时间不是否认而是反问,慕羡安心里更酸了,有意无意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的感觉都快溢出屏幕了: “‘刚破处的小雏男就是玩的花体力好,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绿茶。’这句话不是你说的,难不成是我说的?” 顾于欢:!!! 不是哥们......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醋都吃? “那个人就是你啊,你这么急眼干什么?” 慕羡安仍旧呵呵:“我不信。” 顾于欢都无语了,后续又花了老多心思,身体力行,这才让慕羡安相信,那个‘绿茶’是他自己,至此误会才得以解除。 知道自己理解错误,是理亏的一方,慕羡安后面没再乱来,而是谦逊发问: “所以,‘绿茶’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刚苦口婆心解释了那么久,现在顾于欢也没了耐心,瘫倒在床榻上,随口敷衍道: “就是形容一个人很能装。” 慕羡安点点头,表示理解。 之后也没老实,慢吞吞勾上顾于欢的小拇指,语气无辜诚恳,却又意味深长: “可我觉得,你更能‘装’一点。” “只有少数时候,我弄得狠了,你会*不住。” 第458章 你抖什么? 黎遥城之行,总的来说还是造成了不小损失。 金纹玉片没了一半,同行的扶真和商节也受了重伤,一个根基受损,一个命脉砍半,均在闭关修养。 顾于欢也好不到哪去,彼时在黎遥城独自维持防御阵法运转,耗了大半灵力不说,好不容易寻到空子离开,刚回到尊清域不过五分钟就被无归坑了一把,又昏迷了一个多月。 御下幕僚身受重伤,这可把天道老头给心疼坏了。 街溜子不当了,红薯也不烤了,处理完尊清域大小事务就跑去慰问他们,拐弯抹角地给人做心理辅导,生怕这三人会想不开。 晚间时刻,一处典雅庭院外。 “天道大人,您就别多想了,赶紧去休息吧!” 扶真笑着将天道老头从自己的住所里送了出来,忙不迭催促, “根基受损罢了,我真的没将这件事放心上。往后日子还长,总会养回来的。” “您是天道,每日要处理那么多事物,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空余时间,却浪费在我们身上,这真的没必要。” 天道老头摆手,言辞铿锵着拒绝: “那怎么行?时间我多的是。” “你们是我的幕僚,更是陪伴已久的家人,要是再出个三长两短,这让我如何是好?” 言罢,毅然决然回头,准备继续祂的一对一思想辅导工作。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扶真拗不过祂,但又想寻个清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份“思想辅导”转交给其余人,立马上前拉住天道老头,话锋一转道, “但我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您在我这耗费的时间也够久了,商节和序玄他俩不也正在养伤吗?您去看看他们俩吧!” 说着,趁天道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快速换位,将住所大门关上,之后还不忘催促祂早些休息,别伤及身体。 被关门在外吹冷风,天道老头也没法子,只得转身往隔壁千星台方向走去,打算依言去看望一下商节。 不曾想,才刚移步至千星台外,远远便瞧见几个千星台术士面露惊恐地跑出来,见天道老头过来,立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焦急禀告道: “御主,商节卜者他......他刚刚跳窗跑了!” 天道老头:“......” 祂感到了深深的恶意,非常伤天道的玻璃心。 一连吃了两回闭门羹,天道老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只能打着哈哈默默离开,拐弯去了顾于欢的住处,想寻求一点安慰。 此身虽只是一具分身,但好歹也是个天道,五感可比肩大乘以上。 临近院外,还未迈步进去,屋内交谈声就已灌入祂耳中。 “不可以,你现在是病患,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顾于欢先是出声,听语气貌似还生气的很, “你胸口的那个大窟窿都深到能灌风进去了,还想着那些,别逼我现在和你翻脸!” “我没有想那些,”慕羡安语气委屈,“我只是想帮你提前把烙印解掉。” “昨晚,我瞧你沐浴的时候一直盯着那个烙印看,看起来还很不高兴。” 顾于欢无语:“被刻在那个地方,谁能高兴?” 对于他的问题,慕羡安一本正经秒回应:“我会高兴,那个烙印刻在你身上真的很漂亮。” 答完这句后,屋内就没说话声了,听里头的桌椅碰撞声和清脆巴掌声,慕羡安应该是挨揍了。 沉闷了一会儿,许是瞧见顾于欢不生气了,慕羡安又开口了,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还要解开禁制吗?” “解,必须解,”顾于欢回答的毫不犹豫,“但你不准发椿!” “嗯......我尽量,”慕羡安蹭了蹭他的脸,手按压在那枚烙印上, “那等会儿你忍着点儿,千万别叫出声,不然我这伤口又该裂开了。” “知道了,赶紧的吧。”顾于欢不耐烦应了一句,连连催促, “算算时间,等会儿会有御者来这里巡逻,早解早结束,别让其他人听见。” 慕羡安沉稳应下,说话语气更是天道老头从未听过的乖顺:“好,都听你的。” 天道老头蹲在屋外,哪怕已经听完全过程,却因断网太久,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 “他俩在里面干啥呢,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什么‘烙印’‘发椿’,还要躲着其他人解禁制,搞这么神秘,莫非在背着其他人偷偷修炼内卷?” ......那怎么行?! 这两个不着调的,一个比一个傲气,心比天高,等会儿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为确保这二人的安全,天道老头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走进院内,扯着嗓子朝屋里高声大喊: “序玄,你这段时间恢复得咋样了,气运之子他没欺负你吧?” “你快把门打开,让我进来瞧瞧你。” 安静三秒后,屋内传来回应。 “别,别,别!” 顾于欢语气慌乱,拒绝了,没有一丝犹豫,根本就没料到天道老头会不请自来, “处理正事呢,你千万别进来,我没时间和你唠嗑!” 几乎是同一时刻,慕羡安也开骂了,且非常不爽。声音虽小,但耐不住天道老头听力好: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要现在,老不死的......”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完,听里面传出的巴掌声,应该又被揍了。 “怎么说话呢?天道老头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不准咒祂!”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慕羡安熟练道歉,又压低了声音问他,“那这烙印怎么办?要不要请天道老头进来?” 顾于欢拍开他的手,匆忙提上裤子: “还能咋办?先暂时放着不解呗,若真继续,要么颜面扫地,要么半身不遂,你自己看着办。” 他定了定神,稳好情绪,将衣领往上扯了扯,遮住脖颈上的暧昧吻痕,将一切收拾妥当后,这才慢吞吞走过去给天道老头开门。 见到来开门的人是顾于欢,天道老头下意识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最终落在对方微微发颤的双腿上,不解询问: “你抖什么?” 第459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抖什么?谁发抖了?! 顾于欢眼神闪烁不定,因方才在房内的事心虚得不行,但还是强装镇定怼了回去: “抖什么抖?是你年纪大,眼花了,我身体好得很。” 说着,转身往屋内走去,除了走路姿势有点奇怪,步子跨的特别大,其余一切照常: “进来说吧,找我啥事?” 他的异常,天道老头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却因不能理解并未放在心上,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同顾于欢抱怨被扶真商节拦在门外之事。 顾于欢拿着茶壶,先是倒了两杯茶推给屋内其余二人,之后才沉静总结: “所以,他们不想听你做思想辅导工作,把你拦在门外,你没地方去,就来骚扰我了?” 天道老头嘿嘿一笑,捧着茶杯抿了一口: “别说得这么透彻嘛,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有顾于欢提前叮嘱,自天道老头进屋后,慕羡安都异常安静,一句怨怼的话也没有,还破天荒地主动和祂打了招呼。 和颜悦色的,整得天道老头怪不适应。 “你俩感情挺好啊,气运之子他什么都听你的。” “不,他的听话是装的。”顾于欢淡定回答。 在其他人面前正人君子,在自己面前就一变态。 妥妥演技派。 这个答案,顾于欢回溯了47次,38次时不知被*了多少次才弄明白。 记忆恢复后,仗着对方负伤在先,这段时间他没少找慕羡安算账,将对方过往案例一条一条罗列出来,说什么也要报自己被骗之仇。 奈何,要脸的干不过不要脸的。 想扇他脸,对方不仅不躲,还发椿。 发椿就算了,原先刻在身上的烙印也因共鸣,不可避免有了影响。 整得顾于欢打也不是,求也不是,只能逼着自己去泡冷水,最后再被发觉异样的慕羡安提溜出来。 “行了行了,不讨论那些了,说正事。”天道老头摆手,一口闷掉茶水,润了润嗓才开口, “我这次来,不仅是为了看望你们,更因有着必要之事需得商议。” “你们都知道,金纹玉片被拿走了一半,我们与堕天道拼了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尊清域这边有我和顷时在,祂定然不敢随便乱来,如此......” “如此,尊清域祂钻不着空子,很有可能会选择朝其他地方入手。”顾于欢抢答。 他话音卜一落下,慕羡安便熟练接过话茬,将如今状况一一道明: “修真界有各大宗门世家撑腰,魔域有主魔君遂渊前辈坐镇,皆是不好应对的主。” “唯有人界,实力无庇护,秩序不统一,哪怕是最低阶的阴鬼,也有剿灭一座城池的实力。” “不错,”天道老头放下茶杯,垂眼看着躺在杯底的茶叶,“我们能想到的,堕天道必然也会想到。” “在你们几人休养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忙于游走人界,不敢歇息,就是害怕它们会突然现身,对人界造成损失。” “本以为只有自己在努力,背后空无一人,可却怎么也没想到......” “出乎我的预料,我的孩子们都很团结。” 天道老头轻叹一口气,语气有些凝重,缓声继续: “在我的记忆里,修真界和魔域,近几百年一直都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 “甚至有一次回溯时,因堕天道的刻意干扰,修真界和魔域还打了一场不小的仗,两边都死了不少人。” “魔域左、右魔君因此役而亡,魔族之后元气大伤,再无重振旗鼓之日。” 原本是非常严肃的话题,说到后面的话题时,天道老头唇边却不自觉漾出一抹欣慰的笑,甚至自己都不曾察觉: “可现在,我每至一城,周边总能看到一圈新扎的帐篷,一半来自修真界,一半来自魔域。” “不论是大小城池,还是世外小镇,总会看见修士和魔修拿着各自的传讯法器,自行巡守。” 因各自习性不同,修炼功法也是八竿子不打一边,难免会因分歧发生争吵,甚至战乱。 短时间内化敌为友,怎么想,貌似都不太靠谱。 但,若是将世界观放大,灾难临头,与生死和世界的存亡相比,他们那点小恩小怨,又算的了什么呢?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正如某只红色蜘蛛大能所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强者就是该保护弱者,而非凭借自身那点微薄力量,压迫弱者。 到后面,祂竟越说越感动,一边抹眼泪一边吸鼻涕: “......话说,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俩好歹也给点表示啊。” “你们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欣慰,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我们早就知道了。” 对于三域联合一致对外这件事,顾于欢并不意外,而是早有耳闻: “几个月前,上古秘境刚破除那会儿,师傅就已经在着手和其他宗门世家商议‘一致对外’了,不过这个提议是魔域主魔君遂渊先说的,我们只是顺驴下坡而已。” 知道天道老头是玻璃心,顾于欢顿了顿,又往下补充了一句,替祂找补道: “你在尊清域待的太久了,不是烤红薯就是出去当街溜子,信息量短也很正常。” 天道老头:......感觉更扎心了是怎么回事? 幸而,“信息量短”这一话题并未延续太长时间,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慕羡安又将最初话题引了回来: “现如今,人界有修真界和魔域双重庇护,堕天道若想从中入手,不异于是难上加难。” “祂不是和悲生‘一体同生’吗?祂不会死,但悲生不一样。” “祂若是还敢明面上乱来,都不用尊清域出手,修士和魔修们就算拖,也定会将和祂是共生体关系的悲生熬到日始,以阳气克制邪气,一尸两命。” 天道老头赞同着点头,但转念一想,又品出几分不对劲来: “欸,这话说的,人界倒是变成最安全的了。” “三域抱团一致对外,只有我们尊清域背后空无一人......这说起来好像有点恐怖啊。” 顾于欢举手补充: “不是恐怖,这就是事实。” “悲观一点想,它们现在都不出现,很有可能是想寻个时间,来找我们鱼死网破,夺取另一半金纹玉片。” 胜,则金纹玉片合并,天道72管辖的世界覆灭,被堕天道夺取。 败,仅剩的残魂也被抹杀,所有冥鬼阴鬼覆灭,再无卷土重来可能。 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俸上全部底牌,赌一个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分析是没错的,但在真正应敌前,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天道老头手心上翻,目光短暂停留在已经逐渐呈现虚无的身体,满脸尽是忧虑之色, “我就怕万一.......万一这具分身掉链子,一时疏忽没能护住你们,被堕天道拿走完整的金纹玉片.......” 祂声音淡然沉稳,却似有千斤重:“我不在了,还会有其他天道来代替我的位置,你们还能留有一线生机。” “可是,如果世界崩坏被吞并,不仅是我们,被其他天道管辖的世界恐怕也在劫难逃。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460章 偏心的造物主 天道老头的话说完后,四下陷入一片沉寂。如此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顾于欢才缓缓开口: “倘若,主天道与‘天道法则’同时现身呢?” 天道老头摸着胡子思索了一会儿,道: “只有主天道来的话,不好说。” “但若是‘天道法则’降临,那我觉得堕天道应该活不成了。” “现如今,记录在册的天道就有8848位,大家都知道主天道偏心。” 嘴甜的孩子有糖吃,这是大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有人哭就会有人笑,想要一碗水端平何其困难? 祂耸肩,一脸无所谓模样: “顷时以前不就是在主天道御下效力的吗?听说就是因为那的规矩太多,又瞧见主天道只管创造新世界,不管维序世界平衡,看不下去才辞职云游的。” “那位顷时前辈很厉害,”慕羡安垂下眼睑,依照着自己的了解继续往下, “至于‘天道法则’,依我所见,字如其名,它只是一则秩序。没有情感,冷血又公平。” “不夹杂丝毫情感,设定未来,审判一切,求得最佳公正。” 法则给每个世界、每个人设定的未来都不可改变,愈想改变就愈发糟糕,这都是他们有目共睹的。 “我大概明白知道你想怎么做了。” 慕羡安将自己的白玉耳坠放入顾于欢手心,分析过后已然明白他方才说那句话的意思, “玉片由天道赐下,事后再由天道回收,哪怕主天道也一样。” “不论最后金纹玉片落在谁手上,只要两枚玉片合一,主天道都会降临。” * 主天道都降临了,设定未来的天道法则如果还不出现,着实有失其尊。 如前所述,主天道是个偏心的“造物主”,若是见到已经堕落的天道“138”,仍然存有怜悯之心,想要对其求助...... 没有情感,设定未来、审判一切的“它”,就将成为悬于堕天道脖颈的最后一柄鬼头刀。 由主天道亲自设立,连自己都无可奈何的—— 昔日顾于欢屡屡回溯,却因不是“外来者”,永远无法改变、挽救悲剧的—— 字如其名,只是一则秩序,没有情感,设定未来,审判万物,求至最佳公正之境的—— 天道法则。 堕天道弑杀无数生灵,吞食诸多世界,不知葬送了多少设定的“未来”。 天道法则不会放过祂的。 —— 三域抱团取暖,若想从中钻空子,怕是难如登天。 人界找不到机会,堕天道主动暴露身份的速度很快,未及半月,祂便按捺不住了。 一个寻常黑夜,祂操控着悲生的身体,随手抓了一个正在人界巡逻的御者充当人质,直接便大摇大摆站在尊清域外索要金纹玉片。 尊清域四面环海,岛上又耸峙着一棵冥桃神树。冥桃木能压制堕天道,但也仅限压制。 至于作为堕天道造物的冥鬼,一旦触碰,必死无疑。 蛰伏到现在,堕天道也没了耐心,一时冲动上头,本想拎着那个御者人质直接冲到尊清域岛上,和天道老头当面对峙。 然而,与祂共用身躯的悲生坚决反对,执意抗衡。 嘴皮子都说烂了,差点就要挥刀自捅了,才使堕天道放弃了与尊清域冥桃神树正面交锋的契机,转而改为了尊清域下方海边的沙滩上。 “啧,真是一群缩头乌龟。” 堕天道不满地踢了一脚旁边被绑的小姑娘,随口指示道, “瞧瞧,都带着你在这站一刻钟了,天道72那家伙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表示,连个下属都懒得派出来。” “祂那般看轻你的生死,你又何必如此忠诚至此,还不如临阵倒戈于我。” 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闻罢,朝堕天道冷冷一笑,哪怕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还是毫不留情怼了回去: “临阵倒戈?你配吗?” “你若想用我这条薄命当筹码,换得御主大人现身,那我劝你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 “御主大人于我有救命、安身之恩,我绝不会做出背叛御主大人的事情!” 堕天道冷哼,双眼微闭,眼不见心不烦:“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既然如此,没有利用价值的话,还是早些杀掉吧,看着也心烦。” 说着,想当然的将这些活计交到了悲生手上。 悲生顿了顿,准备领命捏爆那御者的头颅,不想才刚弯下腰,忽地敏锐感知到一丝凛冽杀意。 没有丝毫犹豫,它一个闪身快速消失,瞬间退至十米开外。 果不其然,下一瞬,一道冰蓝色剑意便劈了过来,硬生生将它方才站的地方砍出一条沟壑。 简单又粗暴。 若不是悲生躲得快,此刻被劈成两半的就不是沟壑,而是它了。 第461章 要挟 “果然来了。” 堕天道神情森然,浑然不觉形势危急,这时候还因方才被回怼的事耿耿于怀,又气势汹汹命令悲生道: “还站在原地愣着干什么,让你杀个小喽啰都犹犹豫豫。现在正主来了,还留着这个御者的命,特意等着72那老家伙来救吗?” 悲生咬紧牙关,眼睛紧盯着不远处那条巨大沟壑,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没有服从堕天道的傲慢指示。 那道剑意分明两个呼吸前就已被劈了出来,沿途山石草木皆被瞬间斩断,直至现在余威仍旧不减,还有着继续向四周蔓延的阵势,足以见得幕后者修为之高深。 它之前的确在黎遥城吸食了不少怨念强化自身,但也只是强化。 若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待强化期一过,只能被当做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肉。 “主上,”悲生屏气凝神,努力想将身体控制权夺回来,“我们先暂时离开吧。” 离开?都鱼死网破了,还离开干什么? 用于威胁顾于欢的最后底牌还没亮出来呢,悲生脑子被驴踢了吧? 堕天道置之不理,挥手控制悲生的身体扇了它一巴掌: “懦弱的东西,一招剑意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这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别忘了金纹玉片其中一半还在我们手上,我们现在有的是底气,真正该害怕让步的人是他们才对!” 在祂大声嚷嚷稳定军心的这段时间,趁着先前那招凌冽剑意寒意未散,一只紫色幻蝶扇动着翅膀无声掠过,最终停留在被充当人质命悬一线的那个女御者身上。 紧接着,扶真的声音在女御者耳畔悄然响起:“还能坚持站起来吗?” 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女孩闻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能.......” 得到女孩的准确回复后,扶真收回幻蝶,转头给了旁边人一个肯定眼神。 顾于欢心领神会,身侧金色符箓翻飞,单指微抬。 须臾间,漫天符箓如被风卷,直指站在下方显眼处的悲生而去。 借着符箓混淆视线,无归张开双手,吭哧吭哧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指挥着几个尊清域后勤,将受伤的那位女御者手疾眼快拖了回来。 空间裂缝闭合的最后几秒,无归也没闲着。 他招呼着早就串通好的逢君,各自拾起一块石头,精准无误打在附身在悲生后脖颈的堕天道脸上。 即便被抓包了也不见得心虚,倚仗着有顾于欢庇护,大摇大摆地躲到后面朝祂做着鬼脸。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啊啊啊啊该死!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讨厌!!!” 堕天道气的抓狂,恨不得立马冲出悲生的身体,跳到无归面前给他点颜色瞧瞧。 顾于欢一巴掌,无归更是降龙十八掌。 知道再往下拖延就对自己越不利,堕天道不再犹豫。 祂张开双手,也学着无归一样,徒手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将事先关押好的黎遥城百姓怨念都赶了出来,确保悬空浮岛上的人都能看见。 果不其然,自黎遥城百姓怨念现身后,原本还将它们当作靶子攻击的符箓一下便歇了火,强制被律主唤了回去。 怨念是亡者生前的最后念想所化,虚无缥缈。 若不抱团取暖,随便一阵风就能让这些亡灵怨念灰飞烟灭,更何况是实力强悍的天阶符箓? 堕天道敢保证,顾于欢要是还敢对自己出手,围绕在它们身边充当保护伞的怨念也会被迫陷入混战,到时候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顾于欢自然也是知道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软肋,所以才让黎遥城所有人死在他面前,现在还想再重蹈覆辙。 七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两次威胁,皆是因为与亲人的羁绊。 放不下,忘不掉。 “序玄,别冲动,”察觉他神色异样,扶真压低声音,寂寞同顾于欢小声警醒,“不能让堕天道看出破绽,再等等......”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于欢抬手打断,并一同按下神识中的某道传音,回复: “我知道。” “......可是我做不到。” “我明白,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白衣青年食指轻抵太阳穴,一柄雪蓝色长剑依令停滞在他身侧, “但你得答应我,做决定之前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可以吗?” 慕羡安守在天道老头身边,一同站在千星台最高处,将下方情形尽收眼底。 堕天道现身前,顾于欢就传音叮嘱过他,绝对不能离开天道老头半步,必须寸步不离保护。 如今堕天道挟黎遥城怨念上前威胁,他只能护着神力衰弱的天道老头藏到幕后,除了传音口头安慰以及做好自己的事,唯有暗自焦急。 “嗯。”顾于欢闷闷应了一声,掐断慕羡安的传音,余光瞥向下方,正好和附身在悲生身上的堕天道对视一眼。 堕天道笑得邪恶,控制着悲生的身体朝他勾手,似一道无声的命令,示意他下来面对面商议。 顾于欢没理,只是轻唤了无归一声:“开始吧。” 作为契约神武,仅凭一个微不足道眼神,无归瞬间秒懂了顾于欢的意思。 神武无归谨遵律主御令,须臾间,空间裂缝显现,带着一人一棍灵瞬移到堕天道对面。 见到他们如期而至,堕天道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面上显露出欣喜神色,笃定了顾于欢拿祂无可奈何: “来的很快嘛,还得是当初云华教我的这招,果然百试百灵。” “此乃你我之事,黎遥城的百姓是无辜的。” 顾于欢不听祂废话,也不想再做不必要拉扯,掌心一翻亮出另一枚白玉耳坠, “金纹玉片,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