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被丢下,我带娘和弟弟奔小康》 第153章 活捉吧,兴许有用 “嗯,家里人多,但银钱的事必须攥在自己手里,商家那边,结货款也必须是你或者无恙去,别的事情马虎一点不打紧,结货款的事情马虎不得。” 谢酒儿头枕着胳膊,絮絮叨叨的又嘱咐了一遍。 “娘知道了,你当娘和无恙是傻的吗?” 周氏见闺女年纪轻轻,比自己还啰嗦,无奈的应承着,说完家里的事情,又想起谢酒儿要走,周氏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你到底待几天,你跟娘说清楚,不然我这心里老惦记着,不得劲。” 谢酒儿一时半刻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告诉她自己的事情,说实话肯定会吓到她的,不说吧,自己假死就露馅了。 “等无恙休沐回家,我们一家整整齐齐吃顿饭,过几天我就走了。” 谢酒儿说完,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周氏看她这样就知道这闺女还有事瞒着她:“哎呀,你是不是闯祸了,到底怎么了?” “嗯……那个,娘,我以后需要换一个身份,所以,过几天回京的路上,我会制造一场意外,然后让人觉得我死了,但是我没有真的死,我就提前跟你通个气,免得到时候吓到你。” 周氏腾的一下从榻上翻起身:“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隐藏身份,是不是干掉脑袋的事了?” 谢酒儿赶忙起身解释:“不是,娘,你想多了,就是,哎呀怎么说了,我要做的可以说是好事情,但是它可能会伤害到别人的利益,我担心有人报复你和无恙,所以我想着一开始隐藏身份就好了,这样别人再怎么猜测我都身份,也猜不到一个死人头上来,只要猜不到我头上,你和无恙就是安全的。” 周氏气的发抖:“所以呢,我和无恙安全了,那你呢,你到底在做什么,不要命了?” 谢酒儿:“我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没有做坏事,你不要太过担心了,我就是害怕你胡思乱想才跟你说实情的。” 周氏看着女儿拉着她的衣角晃来晃去撒娇的样子,心里更气了:“你少给来这套,实情?实情是什么意思啊?欺负我这个乡野妇人不通文墨,听不懂人话吗?你回来一趟,神神秘秘的,你就告诉我我都闺女过几天就被下户了,就死了,这就是实情?” 谢酒儿眯着眼认命的解释:“那不是假的吗?你生什么气。” 周氏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假的,假的就没事了吗?一个大活人被你说成死人,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我们好好的过平淡的日子不好吗?非要闯祸,非要折腾。” 谢酒儿见老娘被自己气成这个样子,心里一难过,眼眶瞬间就红了,眼珠上覆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就是说啊,她为什么要瞎折腾,为什么要去京城。 “娘,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担惊受怕。” 沉默半晌,谢酒儿只说了这么一句,周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抱怨也抱怨了,数落也数落了,还能怎么样呢。 娘俩再一句话都没说,周氏躺下后,谢酒儿爬到床边上,吹灭了蜡烛,两眼无神的躺在周氏身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周氏忙了一整天,气着气着就睡着了,谢酒儿一夜无眠,一直熬到天快亮时才眯了会儿,顶着两只乌青的眼睛起床无聊的晒了会儿太阳。 京城 皇家别院 “来见我,是查到什么了?” 窦氏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的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人,和上次一样,带着黑色的兜里,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是,奴才查到上次皇上出宫去了慈安楼。” “酒楼?去那里做什么?”窦氏盯着手上鲜艳欲滴的豆蔻,漫不经心。 来人紧张的回禀:“奴才虽不知皇上具体说了什么,但查到他最近出宫见的都是慈安楼的东家,一个女人。” 窦氏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女人?底细查清了没?” “西林县农户出身,出身极为普通,几个月前突然来到京城,一直住在客栈里,就是不知她哪来的本钱开那么大一间酒楼,生意还很是火爆,如今的慈安楼,已经与云记不分伯仲。” 窦氏在听见西林县三个字时,瞳孔一缩,西林县啊,那里她可是熟得很,萧瑾玉就是在西林县得救,逃出生天的。 前段日子,她查到萧瑾玉往西林县频繁寄送信件,才查到那个人,特意遣了薛灵儿过去,那个废物真是没用。 人都跑到京城来了,看来薛灵儿早就让人给料理了,废物,真是没用。 她可不相信什么见鬼的巧合,萧瑾玉从来都没有对那个女人另眼相待过。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今慈安楼的东家,就是救了萧瑾玉,还经常给他出主意的人。 “想要盘下一家酒楼,可不是有钱就行的,这个女人和萧瑾玉关系非同寻常,一定要查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然后我们在进行下一步动作。 太上皇身体不行了,没了太上皇的庇佑,我们都的完蛋,别以为没人会查到你们,一旦本宫失势,你们就会一个个都被揪出来,处以极刑,想要活命,就给我查,萧瑾玉大费周章出宫见一个女人是为了什么?” 底下的人在窦氏尖锐的恐吓中,身体一哆嗦:“娘娘,他们私底下的谈话很难查清,倒不如将那个女人绑来直接审问。” 窦氏冷笑一声:“你是生怕萧瑾玉抓不到本宫的把柄吗?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他的眼线,贸然动手,就是找死。” 当时为了送薛灵儿出京,她可是费了功夫的,没想到只是个嘴硬的废物,白瞎了她的一片苦心经营。 “慈安楼的东家最近回宁州了,不在京城。”底下的人说到最后,声音极清,隐隐带着股窃喜。 窦氏一听,支起身子:“那就活捉吧,兴许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就在宁州审问,不要带到京城来。” “是,奴才这就着人去办。” 来人说完,朝着窦氏行了礼,然后弓着腰小步退出去。 第154章 返程 谢酒儿在周氏哀怨的眼神下熬了两天,好不容易到了无恙休沐的日子,此刻看到她觉得笨笨的儿子,周氏内心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安慰。 笨点好啊,笨了安分,不像那个死丫头,害的她一天到晚的担惊受怕的。 “娘,我回来了,我想吃苏苏姐做的鱼。” 书院食堂的菜还算可口,但跟苏苏的手艺相比,还是差一些的,无恙已经惦记了好几天了,可算熬到休沐了。 苏苏听见,回头望去:“中午了我做给你吃,再炸个里脊肉,凉拌个鸡胸肉,怎么样?” 无恙连连点头:“再煮一大盆麻辣烫就更完美了。” 周氏笑骂:“馋猫,我看你在书院竟琢磨上吃的了,还有心思用功读书吗?” 无恙跟变戏法似的换上一副苦哈哈的表情:“自从我入书院后,娘总是看我不顺眼,来呀来呀!要不你打死我得嘞。” 说着,便十分欠揍的将半边脸都凑过去,还捏着周氏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嘿,这泼猴,从哪儿学来的招式,有点心眼子,全都用来多付你娘呢,姐弟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周氏说着,又叹了口气,想起闺女的糟心事,烦的要命,好在有无恙在一旁插科打诨,心情才好些。 午时过后,店里客人少了,一家子才吃上饭,苏苏清楚每一个的喜好,烧的菜大家都喜欢吃。 “我们苏苏长的俏,手还这么巧,以后你嫁人的时候我就将你的身契还给你,让你清清白白的出嫁。” 苏苏比谢酒儿小两岁,在这个时代,也能嫁人了,谢酒儿担心她因为贱籍的事情自己看轻自己,寻不到好婆娘,想起来便提了一嘴。 万万没想到苏苏自己不干了:“啊?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谢姐姐、周婶子你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谢酒儿一脸懵:“没有不要你啊,就是给你说清楚,以后你找婆家的时候眼光往后高处放,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随便找个人将就,我过几日就走了,想起来就给你说一下。’ 苏苏摇摇头:“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饭庄待着,谢姐姐你说我嫁了人日子会过得比现在好吗?” 谢酒儿踟蹰了一下:“这个说不上,得看你找了个啥样的人。” 大杨听了,握紧了手里的筷子,偷偷的瞄了一眼苏苏。 苏苏抬了抬下巴:“那我为什么还要嫁人,我在这里吃好的,穿好的,有什么想不通的,干嘛要嫁人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谢酒儿:“你说的有道理。” 周氏瞪了一眼她:“你自己不想嫁就算了,再别霍霍苏苏了,不嫁人怎么行,不说别的,光让人戳脊梁骨,都能给你戳断了。” 苏苏抿了抿唇,不说话,显然,没把周氏的话放心上,反正她就是不想嫁人。 小六子看着苏苏那反应,笑得坏兮兮的看了眼旁边一声不吭,没有存在感的大杨。 无恙在家里待了一天,天黑的时候,就要返回书院,磨磨蹭蹭收拾了大半天,周氏看着都替他着急,和谢酒儿一起送他到书院门口。 临了还不放心的嘱咐道:“再下上几场秋雨,天就彻底凉下来了。娘在你包裹里放了厚衣服,变天了记得添衣服,再别着凉了。” 无恙点点头:“娘,我知道的,姐姐走的时候记得来书院再看一下我。” 谢酒儿点点头:“放心吧,离家门这么近,还不高兴,你看你那样,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赶紧进去,我们要回去了。” 最终在母女二人的再三催促下,无恙一步三回头,可算是进了书院了,周氏眼都不眨,直到无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越大越黏人,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谢酒儿看着饭庄和米线作坊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一一给提点着说清楚,絮絮叨叨,有些话甚至说了不下三遍。 连苏苏都察觉出不对劲来,趁周氏和谢酒儿都不在店里时,对着小六子唠叨了一嘴:“你说谢姐姐怎么了,平时那么干脆利索的人,这次回来啰里啰嗦的,感觉跟……” 小六子瞪大眼睛:“你想说什么?” 苏苏:“你没觉得谢姐姐说话跟交待后事一样的吗?” 小六子朝后门看了一眼:“你呀,什么话都敢说,好日子过到头了吧!” 苏苏急得直跺脚:“不是,你不觉得谢姐姐这次回来很不对劲吗?都没以前高兴了,心事重重的。” 小六子:“你当我是木头啊,那么明显,怎么感觉不到,头一天晚上娘俩还吵架了。不过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说交待后事这样的话,周婶子听见了非得扒了你的皮。” 苏苏:“我这不是不踏实吗?” “你不踏实有什么用啊,谢姐姐的事那是我们能插手的吗?” 小六子说着,开始择菜,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苏苏被小六子点了一下,不再言语,开始干活,谢酒儿出去置办几身衣服,打算启程了:“娘,我明日就走,你懂的,收到消息淡定些,假的哈,别把自个儿给吓着了,你和无恙知道就行了。别给其他人说。” 周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我是管不了你了,命是你自己的,别拿性命开玩笑,好好照顾自己。” 谢酒儿一把揽过周氏的肩头,娘俩抱在一起:“我就知道,不管娘怎么生气,终究还是会支持我的,家里的事让他们几个干就行了,你身体不好,多注意休息。” 周氏:“用你说,我又不傻,不知道享福的吗?” 回头看了眼不远处整装待发的穆寒:“那小子靠谱吗?他能保护好你吗?” “妥妥的,没问题,他功夫很厉害的,我这样做也是以防万一,不是说一定会出事。” 谢酒儿抱着周氏的胳膊,安慰了好一会儿:“以后有事就去州府报官,你放心,我们家的事,不管大事小事,衙门都会帮忙的。” 周氏点点头:“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哦对了,你不去再看看无恙吗?” “不去了,让他安心读书吧!” 说着,便朝着穆寒的方向走去,两匹马百无聊赖的摇着尾巴,谢酒儿跨上马背,看了眼自家的饭庄,还有门口一脸担忧的周氏,终究还是调转马头出发了。 第155章 这下完了,假戏成真 几炷香的时间,二人就已经出了宁州,周氏在谢酒儿走后,一个人茫然你的在饭庄门口站了好久,才被苏苏和小六子合力拉进去。 一整天的时间失魂落魄的,手底下的活也是干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六子看她那样:“婶子,要不你去后院休息吧!饭庄里我和苏苏两人完全忙的开。” 周氏手里拿着抹布慢悠悠的坐到凳子上:“也不知道今儿个怎么了,我眼皮子跳个不停。” 小六子和苏苏互相看了一眼,苏苏接过周氏手里的抹布:“要我说,婶子就是太累了,你回屋躺一觉去,保准醒来神清气爽,啥事都没有。” 周氏木木的点点头:“那你们俩多上点心,我确实有点累了。” 周氏说完,便回后院躺着呢,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心烦气躁的睡不着,比之前更难受了,一直到晚饭时间,才起来,看苏苏和小六子忙着,周氏便给一家子做了晚饭。 等客人少一点了,叫上大杨,几人往自家饭庄一坐,开始吃晚饭,没吃几口,就看到外面有官差形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官爷,这是……怎么了?” 小六子率先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忐忑不安的问道。 谁知,那衙役看都没看小六子,朝着周氏的方向,神情严肃:“老板娘,你家大姑娘谢酒儿在官道上遇到流匪了,目前生死不明,我们正在积极搜查,但从现场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来看,情况不容乐观,你要心里有数。” 周氏踉踉跄跄的起身:“现场有打斗痕迹?” 衙役眯了眯眼,点点头:“嗯,谢姑娘的同伴还活着,受了很重的伤,双方产生过激战,案发现场很是惨烈。” 周氏嘴皮子嗫嚅了几下,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小六子和苏苏还想问什么,见周氏扶着墙根往后院走去,只好先将衙役送走。 店里就剩下苏苏和小六子俩人了,小六子才开口:“这怎么可能啊!还真让你这乌鸦嘴给说着了。” 苏苏:“我怎么就乌鸦嘴了?” 小六子低声道:“你之前说谢姐姐跟交待后事一样,现在这……” 说着,两人面上一阵难看,谁也不想这样的啊。 回到后院的周氏这会儿脑壳子都快炸了,到底是她做的局还是真的遇到事了,为什么现场会有打斗的痕迹,看衙役那脸色,就知道很残忍。 可是,如果做局,让人相信她出事了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选最血腥残忍的一种呢。 整整一夜,周氏都在反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闺女设的一个局,可是一想到衙役的话,她便难以入眠。 穆寒在料理完两个杀手,到处都找不到谢酒儿的踪迹,心里一片空白,完了,谢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别想活了。 本想选个地方,做一处失踪坠崖的局,万万没想到刚出宁州,就碰到两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两名杀手的武艺与他不相上下,穆寒一时难敌,回头望了谢酒儿一眼,谢酒儿也发现了穆寒的处境,趁三人酣战之际,赶忙逃走。 见谢酒儿逃离了现场,穆寒总算是心里放心些了,开始和前来的两名杀手纠缠在一起,三人打的难舍难分,半个时辰之后,穆寒吊着最后一口气,总算是了结了杀手。 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正汩汩往外冒血珠子的伤口,开始寻找谢酒儿的踪迹,一直到日落西山,都没找到人,他心里慌的不行。 他被两名杀手缠的无暇分身,谢酒儿逃走之后,有没有遇到别的杀手很难说,不然,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找了大半日,找不到人。 在这么下去,到了夜里,万一谢姑娘还活着,遇到了山中的狼就不好了,想到这些,穆寒拿出手里的烟花,当即就放了出去。 这烟花是天子亲信常用的,安插在宁州的探子看到了,必定会通知府衙,让他们赶来火速支援。 可是,衙门的人来后,一直找到天色彻底黑透,浓稠如墨,也没发现谢酒儿的踪迹。 穆寒眯了眯眼:“找,给我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府衙的差役见状,配了两个人回去,集结的衙门一半以上的人拿着火把半夜出来找人,顺便通知了谢酒儿的家里,这才有了先前谢酒儿家里的那一幕。 “谢姑娘,你在不在,我们是宁州府衙的,我们来救你了。” “谢姑娘,你听见了就吱一声,夜里山上危险。” 二三十人找了大半夜,都没找见谢酒儿的人影,衙差们已经没心再找了:“大人,按照你的描述,谢姑娘她并走不了多远,这周边的山上、官道上,附近的村落和废弃的寺庙我们都查过了,一般这种情况下,很难再有好消息了。” 穆寒沉默半晌,脸色比夜色还要黑上几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天亮了继续找。” 衙役应了声就撤人了,穆寒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本来想做局,将谢姑娘这个身份从皇上的计划里摘出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对她下手。 明眼人明明都知道慈安楼是皇上的产业,谢姑娘也是皇上的手下,还敢对她下手,穆寒在漆黑的官道上站了半宿,他不知道回京后怎么给皇上说,计划还没启动,核心人员就已经殒命了。 皇上那般看重谢姑娘,这个商行在皇上的计划里很重要,他打算交给谢姑娘而不是国公爷,足以说明谢姑娘的重要性,可是如今假戏成真,谢姑娘怕是真的不好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她在没遇到杀手,可黑夜里的山上,危机重重,在这里,能活下去,真的不大容易,如果她没有危险,那么多人找她,她不可能没反应的。 一直熬到天色泛白,穆寒又不死心的找了一遍,一无所获,他让宁州府衙的人第二天继续找,他则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宁州府衙又找了一天,一无所获,周氏第二日天亮后,一直在府衙门口等着,里面的衙役叫她进去在里面等,一直等到天黑,出去找谢酒儿的人才回来。 第156章 人走茶凉 “怎么样?找到了吗?” 周氏看见衙役回来,赶忙起身上前,话问到最后,看他们身后空荡荡的,问出口的话声调也逐渐低下去,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失望。 是真的出事了吗?她该怎么办啊!周氏从来都没有这般绝望过。 衙役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生还的希望不大,老板娘节哀顺变,早做打算。” 周氏悲拗的哭出声:“我做什么打算啊,我连人都没见到,她还那么年轻,都没有成亲,连个衣冠冢都不能立,我做什么打算啊!” 没有人回应周氏,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是小六子估摸着时间久了,出来将周氏带了回去。 “哎,你们听说了吗?老板娘的闺女前天在官道上让人给害了。” “听了啊,这件事在宁州谁人不知,你看,老板娘这两天都不在店里。” “也是个可怜人,这老板娘本来就是个孀居之人,好在闺女争气,他们的这份家业,就是靠闺女赚来的,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虽然闺女死了,但是饭庄的生意很好啊,而且人家还有儿子,日子怎么就不好过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嘁,你啊,你看这铺面,日子久了,伙计难免会有别的心思,她闺女做事雷厉风行,有点本事,颇有些男子风范,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管的住精明年轻的伙计,这饭庄能开多久,也就是时间问题咯。” 小六子听见他们的议论,使劲咳了几声,他一般不跟客人犟嘴,除非忍不住。 “客人好好吃饭,还是不要平白冤枉人的好,我们做伙计的怎么你了,你这么冤枉人。” “你看你看,以前,店里的伙计热情好客,可不像现在这样和客人顶嘴,一看上头没人压着,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哎,伙计不像伙计,老板不像老板。” 俩人说完,丢下饭钱,摇着头快快的走了,小六子盯着两人的背影,气的大骂:“跑的倒挺快的,下次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苏苏蹙了蹙眉头:“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还嫌事不够多吗?” 小六子还是气不过:“本来谢姐姐生死未卜就够人烦心的了,这些见不得别人好的玩意儿,一天竟说些不是人的话,怎么就那么嘴欠呢?就那么见不得人好呢?” 苏苏两眼望向门外:“人走茶凉,捧高踩底再正常不过。” 她为奴多年,在谢姐姐买她来谢家之前,她的日子那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没被人吃掉,侥幸活着已是万幸。 小六子叹了口气,真是糟心死了:“剩下的活我来干,你赶紧做饭吧!做点清淡好消化的食物,婶子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苏苏灵机一动:“我炖个汤吧,跟郎中问一下,里面放些滋养安神的药,这样有助于婶子的睡眠,不然,她这身体非的熬坏才行。” 小六子:“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 说着,两个就快速行动起来,各司其职,米线那边,到了结账的日子,大杨心里急的不行。 平日里都是周氏去结账的,现在是指望不上了,他去结账不合适,而且对方未必愿意给他结账,思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晚上将无恙从书院叫出来一起去结账。 到了晚饭时间,正好书院也下学了,大杨顾不上填饱肚子,瞅着点朝书院走去。 到了书院,无恙一听让他去结账很是好奇:“这些事平时不都是我娘在做吗?娘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无恙急切的问道,娘什么性子他知道,一般的小痛小痒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连账都不能结,显然是病的很重,无恙越想越心急。 大杨想说婶子没事,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要怎么告诉小公子他的姐姐出事了,说不出口啊! “婶子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补觉呢,倒也没什么,结账的日子是一开始定好的,我想着我们按时结账好,万一迟了出个什么纰漏就不好了。” 无恙听了点点头,再没多想,拿着账本合计了一下最近没记进去的账,然后跟着大杨往商户那里走去。 到了供货最大的一家酒楼,大杨率先上前:“掌柜得好,这是我家小公子,我们过来结一下货款。” 掌柜得将无恙从头到脚慢悠悠的看了一遍:“这么小呢?” 大杨:“我家公子年纪小,本事不小,我家的生意公子也是在帮忙打理的。” 无恙很好奇,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拿了钱赶紧走人吧! 这时,掌柜得话题一转:“今儿个真是不巧,我们没有准备好那么多的银两,太忙了,要不结货款的事再等两天?” 这次,不等大杨开口,无恙直接问了:“做生意最讲究的是诚信,我们一直是月底结账的,如何能随意更改?” 掌柜得听了,大声笑道:“吆,到底是个孩子呢,这么较真,我们都这么熟了,有些事情该变通一下,此一时彼一时,小公子不懂事没关系,我不跟一个孩子计较,要不,改天还是让老板娘过来?” 大杨脸色阴沉,握紧了拳头,无恙不明所以:“我听掌柜得话里有话,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 掌柜得见他一脸童真,面无哀色,有些同情的问道:“看你腰间戴的是书院的牌子,可是从书院刚过来?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家里出事了吗?” 无恙猛地转身看向大杨:“我娘到底怎么了?” 说着,就想转身回家,先去看周氏,被大杨一把拦住:“婶子好着呢。” 无恙烦躁的直跺脚:“那到底出什么事了?对了,我姐应该还没走吧!她那么爱操心的人怎么没想起过来结账。” 无恙话落,大杨低头不语,掌柜得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令姐怕是来不了咯!” 无恙瞳孔一震,一把抓住大杨胸前的衣服,怒吼道:“我姐出事了?姐姐怎么了?” 第157章 顶天立地的小奶娃 大杨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愣是让面前十岁的娃娃问的没了声音,他不善言辞,但懂得知恩图报,没有谢姑娘,他可能早都化成一堆枯骨了。 她死了这种话,大杨感觉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哎呀,大杨也算是个忠仆了,你就别为难他了,你姐在宁州城外的官道上遇到流匪,衙役找了两天一夜,都没见人,想也知道,人怕是没了,死前还不知道被怎么折磨了呢。” 酒楼的掌柜得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襟,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 可这话听在无恙的耳朵里,彷佛就是晴天惊雷:“胡说八道,官府半年前就已经彻底剿灭了各地匪患,怎么会有流匪,还那么巧,让我姐给碰上了。” 掌柜得看着他气的暴走的样子,面上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笑得肆无忌惮:“不信?那你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今儿个这账就是结不了,没钱。” 说着,双手抱胸,抬高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无恙冷笑一声:“我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你议论,今儿个这账要是结不了,我就不走了。” 掌柜得烦躁的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子,你还能翻了天不可。” 无恙没有被他轻慢的态度激怒,反而快速走进酒楼,站在大堂中央:“各位客人,给我评评理,这家酒楼的掌柜,欠我家一百多两银子,见我年幼就想赖账,一点诚信都没有,这样的人还做吃食,也不知道诸位吃的东西是否安全,不如我们去后堂看一看?” 掌柜得着急忙慌的走过去,想捂住无恙的嘴,被无恙躲开:“小东西,这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不就一百两银子吗?就说过几天结,又没说不结账。” 无恙一把推开他,大声呵斥:“老东西骂谁呢?叫我谢公子。” 底下的客人一时之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莫名的就是觉得爽:“你别说啊,这个小娃娃有点骨气。” “那是有点吗?我头一次见一个小娃娃对上大人敢这么干的,牛。” “我是临江街麻辣烫馆子里的人,大家看看,这么大一间酒楼,一听我家出事了,就连货款都不结了,还说什么不就一百两银子之类的话,大伙儿说说,一百两那是一点钱吗?” 众人交头接耳:“一百两,够普通人家生活好多年的了,这掌柜得心可真黑呢,以大欺小。” 掌柜得气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我说不结了吗?我一开始就给你说了过几天结,你瞎嚷嚷什么?” 向来沉默寡言的大杨在看到无恙的壮举后,立即出声支援:“当初说好的月底结账,而且,我们进门的时候我看到鲜肉铺子老板拿着银子出去了的,怎么,今儿个谁的账都能结,就我家的账不结是吧!” 掌柜得被大杨怼的哑口无言,他着实没想到这两个憨货一点脸面都不顾及,敢明目张胆的闹事。 “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人,今儿个我们第一要收回我们的货款,第二,从下个月开始,我们的米线绝对不会供给这家酒楼,第三,我建议大家去后厨看看这黑心老板给大家做菜用的食材是否安全,因为我觉得他人品有问题,连我家这种家破人亡的财他都发,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还别说,我还没进过大酒楼的后厨呢,要不咱趁这个机会进去溜溜?” “把那有什么看头?” “你不懂,只要我们能抓住一点点把柄,就能让他给咱赔钱,不然说出去以后谁还来他家吃饭。”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接着,二人起身,开始起哄:“掌柜得,我们觉得这个小娃子说的对,让大伙儿开开眼,瞄一眼后厨不过分吧!” 两人说着,就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掌柜得一看这架势,连忙出来阻拦:“使不得,我们大厨做的都是祖传手艺,你们进去都给人看光了,人家以后还拿什么养家糊口。” 无恙继续添油加醋:“那大伙儿进去的时候,暂时让他们别做不就行了,你推三阻四的,这么大个酒楼,不会真的有猫腻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客人都不干了:“掌柜得,挣钱归挣钱,可不能把良心给黑了,你家的菜可不便宜,我们看一下怎么了?” 掌柜得叫来伙计,紧紧的堵住门口:“谁家酒楼天天让人参观后厨了,你们莫要让这小娃子给忽悠了,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无恙拍手叫好:“掌柜得说得好,我们查不的,官府总可以吧!大杨,去报官,今个儿我不仅要让他将咱家的货款吐出来,我还要官府封了他的酒楼。” 大杨以为无恙是诓人的,没想到这会儿动真格的了,开始犹豫,担心将事情闹大了:“小公子,这……” 无恙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这间酒楼就是有猫腻,今天这家酒楼必须关门,不然,以后谁他娘的都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我要让那些不会好意的人看看,欺负我谢家,是个什么下场?” “好,小公子,你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好样的,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气魄,谢家不会倒的。” 无恙听了,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大家都这样说,难道姐姐真的出事了吗? 在他的心里,姐姐无所不能,他从未想到有一日,姐姐会出事,无恙红着眼眶:“今日,我谢家遭了难,他们就这般仗势欺人,以后,不知还会有谁会倒霉,谢谢今日各位的仗义执言,我已报官,请各位当个见证人。” “小公子,虽然我们没你家有钱,但话说回来,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没把握的事咱可不能乱报官,万一什么都没查出来,对你不好。” 底下一位大叔见状,赶忙提醒无恙。 “诸位放心,我刚在收银台看到了他家账本子上买了不该买的东西,这家酒楼绝对有问题。” 无恙斩钉截铁的说完,打发大杨赶紧去报官,大杨见状,不再犹豫,火速朝着府衙的方向奔去。 第158章 我谢家,你惹不起 掌柜得见无恙动真格了,彻底慌了神:“赶紧的,把大杨给我拦住,千万不能让他去报官。” 众人见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还真有问题啊! 掌柜得顾不上应付那些探究的眼神,对着无恙,嬉皮笑脸的笑着:“谢公子年纪小,爱较真儿,经不住开玩笑,今日是我莽撞了,你家的货款早都准备好了,这样,我再给你翻一倍,二百两,成不?你拿着钱赶紧走人,以后你说怎样就怎样,好吧!” 无恙冷冷的看着他:“晚了,你后厨若是没有猫腻,官府自会还你清白,若有那见不得人的脏东西,那我也算是做好事了,掌柜得这么着急,莫非真的有鬼?” 掌柜得连急带气,见无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晃了晃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你家出事了,你还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以后,谁还敢跟你谢家做生意?” 掌柜的软硬兼施,大堂里的客人算是看出点名堂了,一位老者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谢家的小公子这是杀鸡儆猴呢,今日只要降住了这一家,其他商家也会收敛三分,收起那些欺凌弱小的小心思。” 众人恍然大悟:“这个小娃娃有点本事啊,即便是大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一定能妥善处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手段倒是干脆。” 无恙这边坚决不改主意,出去阻拦大杨的伙计也一直没回来,掌柜得堵在后厨门口垂死挣扎,不一会儿,五个衙役腰间带着佩刀就出现在了酒楼。 掌柜得看着后面灰头土脸,一身汗的伙计,恨不得当场就抽他俩鞋底,没用的玩意儿,连个人都拦不住。 “报官者何人?” “各位大人,是我报的官。” 谢无恙不卑不亢,向前走了两步,规规矩矩的做了个揖。 几个月过去无恙长结实了不少,衙役没认出来,看见是个半大的孩子,稍有些恼怒:“有什么事让大人出面,你一个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谢无恙眨了眨眼睛:“我叫谢无恙,家姐两日前在官道上出了事,家里无人做主,我才出面的,还望大人海涵。” 竟是谢家的,几个衙役见状,对他恭敬了不少,他们不知道这个谢家是什么来路,只知道上头说了,要好好照拂才行。 “哦,原来是谢家小公子,出什么事了,可是有人诚心于你为难。” 衙役互相看了一眼,立即问道。 “我们今日按照事先规定的时间过来结货款,掌柜得说我家出事了,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没钱给我们结账,可是,我进来时还看到别人刚结完货款走人,就因为我家出事了,他就赖账。 不仅如此,争执期间,我无意间看到他翻开的账本上有大量阿芙蓉的入项。 一般来说,如果只是当作调味品,不应该这么多,除非他在饭食中大量加入了阿芙蓉,我朝虽无律法规定,但长期大量摄入阿芙蓉对身体有害,众所周知。 故,谢无恙恳请官府严查这家酒楼,还宁州一个朗朗乾坤。” 有阿芙蓉可不是小事情,衙役当即就控制了厨房,又让其他人找了好几个郎中进来检查。 掌柜得看着一排排的郎中进了后厨,恶狠狠的瞪着无恙:“你个王八瘪犊子,断人钱财,你不得好死,还还宁州一个朗朗乾坤,才读了几天书啊,你就乱蹦跶。” 无恙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吆,这是急了?这还没出结果呢,掌柜得一大把年纪了还这般沉不住气,年龄都长狗身上了。” 掌柜得用食指指着无恙:“你家都遭报应了,你姐都死了,还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你还不知收敛,小心哪天老天爷把你也收了。” 无恙面无表情,只有额角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愤怒,不一会儿,后厨那边就有结果了,为首最年长的郎中对着衙役:“大人,据我等仔细查验,发现后厨和前厅未用完的饭菜里都用大量的阿芙蓉,长期使用,会让人上瘾,于身体不利。” “啊,还真有问题啊,我就说,我吃过一次他家的东坡肘子后,心里就老惦记着,隔三岔五就要来吃上一回,家底都快吃穿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经常来这家酒楼,婆娘气的都回娘家了,他娘的,害死人了,官爷,这种害人的东西,就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衙役大手一挥:“查封酒楼,将酒楼所有伙计和管事带到府衙。” “等等。” 在一阵纷乱复杂的声音里,谢无恙一声下去,周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官爷,他还欠我家一百余两的货款,可否先把账结了,再押走。” 衙役听了,一脚将面如死灰的掌柜踹到柜台旁边:“给人结账。” 掌柜得哆哆嗦嗦的从里面拿出拿出几张银票递给谢无恙,谢无恙在接过银票时轻飘飘的说道:“我谢家,即便落难了,你也惹不起。” 他说的极轻,可在场诸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从此,谢无恙这个名字在宁州商行里也有了名号。 谢无恙拿到银两后,先向书院告了假,然后回家,大杨犹豫了一瞬,还是提醒道:“小公子,还有好几家呢,一般大家都是约定月底结账的。” 谢无恙看着人来人往的宁州大街:“急什么?剩下的几家明日去刚好,给他们给点时间好好了解一下我谢家的处事风格。” 大杨挠了挠头,他好像听懂了,又有点不明白,哎,算了,姑娘出事了,小公子能立起来是好事情,以往,他们只当小公子是个孩子,今日小公子的表现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到了家里,看到小六子和苏苏一脸哀荣,反观无恙,看着终究是寡淡了些,可是,旁人不知道,从进了后院,看到周氏的那一刻开始,他又变回了那个小孩子:“娘,姐姐到底怎么了?我不信她真的会出事。” 说着,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周氏死寂的眸子在看到无恙的一瞬间,又有些些许光彩,她一把拉住无恙进了屋:“无恙,你给娘分析分析,你姐她没出事对不对?” 第159章 无恙和小六子正面交锋 “娘,你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外面的人都说我姐在官道上遇到了流匪。” 无恙蹲在周氏面前,急切的问道,听娘的话明显还有别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周氏将谢酒儿之前给她说的话又给无恙重复了一遍:“娘现在就是吃不准这是她的计划还是真出事了,如今,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而且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很是惨烈,我都快疯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恙听了,只觉得脑壳子飞涨,这么说姐姐还有生还的希望,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为了求证姐姐是否还活着而将事情向官府和盘托出,到时候怕弄巧成拙,反而耽误了她的事情。 周氏说完,见无恙一言不发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催促:“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咱也不能干等着,我急死了都。” 无恙拉着周氏的手:“娘,姐都说了,她要做很重要的事情,要隐藏身份,所以这一定是她计划里的一环,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咱俩不受牵连,你想想,每天有那么多人死,怎么就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尽知,一定是她事先安排好的。” 周氏眼睛动了动:“对,一定是这样的,我闺女一定还活着。” 安抚好周氏,无恙又亲自看着她吃了东西,才回到前厅,对着小六子苏苏和大杨三人:“以后有事及时来书院找我,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出了事,你们不赶紧说清楚,还藏着掖着,有意思吗?隐瞒不说就能解决问题吗?” 大杨低头不语,小六子嘟嘟囔囔:“我们这不是想着耽误你读书嘛!再说了家里还有婶子。” 无恙见状厉声喝斥:“你的意思是我说话对你们不管用了是吗?” 即便是无恙发怒了,小六子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我可没这么说,您是这个家的公子,我只是一个打杂的,我的意思是官府没找找人,那谢姐姐不一定真出事了,即便出事了也有婶子在,你毕竟年幼,不要枉费了谢姐姐的一番好意,你把心思用在读书上才是。” 无恙听了,先是大笑,随后搬了把椅子,不偏不倚,刚好坐在小六子对面:“你刚说的话里有两点我是认同的,第一,我姐她不一定就出事了。第二,你只是一个打杂的,而我是这个家的公子,主人。” 小六子被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孩子说的有点难堪,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无恙继续:“所以,一个打杂的,就做好自己的本分,打杂就好了,要认准自己的身份,不要连谁是自己的主子都忘了。” 小六子一听,气的脸都黑了,以前无恙每次回家都嬉皮笑脸的,他以为对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毒舌呢。 可他小六子是谁啊,怎么会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给唬住了:“公子这话我却不认同,我只认谢姐姐是我的主子,因为她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并没有卖身契在这里,我是自由身,可不是你们从牙行买来的苏苏和大杨。” 无恙扯了扯嘴角:“你不说我倒忘了,你不是我的家人,那就结了工钱走人吧!” 小六子傻眼了,还真赶他走啊!如今店里根本就离不开他好吧! 大杨和苏苏只会埋头干活,哪有他那么会来事,把客人哄得高兴的跟什么一样。 再说了谢姐姐对他有恩,他根本就没想着做对谢家不利的事情,只是不愿一个对家里一点贡献都没有的熊孩子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这才故意顶撞,想让他知难而退,少在自己面前摆谱罢了。 “怎么不说话了,这不正好赶上月底了,工钱也好算,给你结一整个月的。” 无恙悠哉悠哉的坐在对面,看着小六子骑虎难下的样子,并没打算放过他。 小六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杨见状,出来打圆场:“小公子,要不这样,我们在观察一个月,下个月看他的表现,表现不好您在辞退他,这小子平时活干的不错,就是偶尔有点拎不清。” 无恙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心,可人家未必领情啊,看样子是攀上高枝了?” 小六子是谁?鬼精鬼精的,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家是在给他找坡下:“哪有什么高枝?就是有我也不稀罕,谢姐姐对我这样好,我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走人的,观察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小六子做事,从来都没出过差错。” 无恙见状,淡笑了一下,不再说话,回头拿着自己的饭菜回屋吃去了。 “你呀,心高气傲的总是搞不清楚形势,就冲你刚刚那些看轻我和苏苏的话,我就不应该帮你。” 无恙走后,三人坐在饭庄里吃晚饭,大杨指着小六子抱怨道。 想起刚才说的话,小六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看轻你们的意思,就是以为他一个小孩子瞎指挥,胡闹,就犟了两句,谁知道……” “谁知道小公子可不是任你拿捏的,玩脱了吧!要不是大杨哥,你差点就被扫地出门了。” 苏苏没好气的笑话他,小六子这人哪儿都好,就是有点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哎呀,行了,我明白了,你们俩就别取笑我了。”小六子难为情的耸了耸肩。 几人吃完,即便没有周氏像往日般监督,也照样一丝不苟的干完手里的活才回屋睡觉。 接下来十几天的日子,一点谢酒儿的消息都没有,周氏绝望了,面上一片死寂,无恙书院家里两头跑。 “娘,都已经十几天了,这个时候找不到姐姐才是好消息。” 看到自家娘亲形容憔悴,无恙变着法子安慰,他心里何尝不难受,甚至有人说他没心没肺,靠着姐姐攒下的家业才有书读,有福享,姐姐出事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他都假装没听见,不是不难过,是今后,他要有担当。 以后,再也没有人为他和娘遮风挡雨了,他要自己支楞起来,不然,谢家的作坊和饭庄早晚会被人盯上,他们娘俩会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第160章 带血的玉佩 穆寒带着伤,一路风尘仆仆从宁州赶到京城,走到皇宫大门那里,再也支撑不了,吧唧一下就晕倒过去了。 被人抬回宫时,已经深度昏迷,太医诊断失血过多导致晕厥,萧瑾玉烦躁的来回走动:“他多长时间能醒?” 太医见皇上面上带着薄怒,哆哆嗦嗦的回话:“穆大人身上有重伤,失血过多,加上连日奔波,没个三五天,怕是醒不过来。” “好生照料,让他早点醒来。”撂下这么一句话,萧瑾玉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头又让人传信宁州,调查穆寒出了什么事,谢酒儿不见人影,穆寒身负重伤,萧瑾玉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有生以来,他头一次在心底滋生出一股愧疚之感。 “叫穆青过来。” 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大殿里,他只感觉身心俱疲,冯良得了令,轻轻退出大殿,不一会儿,穆青便出现在大殿。 “参见陛下。” “去,查一下皇家别院那边最近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给朕仔细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要快。” 穆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让陛下如此情绪未露,一定是对方触动了陛下的逆鳞。 “是。” 穆青说完,便快速退出大殿,紧接着萧瑾玉又宣了吴桓进宫,看到萧瑾玉阴青的脸色,吴桓心下大惊,这种脸色上一次见,还是幼年时期在姑姑下葬那天。 “发……发生什么事了?” 吴桓忐忑不安,见萧瑾玉半晌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问道。 “明日朕会宣布下个月狩猎,你以狩猎的名头将军队收拢,加紧训练,换上最新的武器,准备应战。” “要打仗?跟谁打啊?边疆出事了?”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边疆出了问题,光明正大的招兵买马都是合适的,用不着藏着掖着啊!还要以狩猎的名头悄咪咪的准备,这是怎么了? “太上皇手里的兵权是该收回来了,如果收不回来,那大可以消失。”萧瑾玉起身,看着皇家别院的方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镇定。 吴桓:“说句大不敬的话,听太医说太上皇身体不大行了,熬一熬就好了,一定要伤筋动骨吗?” 萧瑾玉闻言,面上一片讽刺:“他处处包庇窦氏,朕毫不怀疑他就是死了,也不会让朕舒坦。” 吴桓眼珠子瞪得圆圆的:“皇上担心太上皇会将兵符给窦氏?” 萧瑾玉面露鄙夷:“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他心中还有家国大义吗?不过就是个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懦夫罢了。” 吴桓沉默一瞬又道:“可皇上都忍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突然就不忍了,其实,想收回兵权,不止打仗这一条,皇上知道的。” 萧瑾玉不想多说:“以后再说,好了,回去准备吧!” 吴桓:“是。” 没想到,有一日,皇上也有不想告诉他的事情,以前,他们兄弟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吴桓走后,冯良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萧瑾玉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冯良战战兢兢:“陛下,方才打扫的太监说陛下的玉佩流血了。” 萧瑾玉眉头一蹙:“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玉佩又不是活的,怎会流血?” 冯良哆哆嗦嗦赶紧跪下:“奴才不敢欺瞒陛下,陛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瑾玉大步向前走去,到了寝宫,里面两个太监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当今天子的贴身佩饰浸出血迹,属实不详,也不知帝王盛怒之下,他们是否都会殒命。 冯良赶忙过去拿起那个装玉佩的小匣子:“陛下,在这里,今日早上打扫的太监发现的端倪。” 萧瑾玉低头看向地上的太监:“玉佩在匣子里放着,你好端端的打开它作甚?” 太监听的天子带着怒气的声音,吓得浑身发颤:“启禀陛下,奴才昨日擦博古的时候,发现这个小木匣底下有一层血迹,就赶紧擦掉了,谁知今日打扫时发现又有血迹,心下疑惑,打开一开,原本莹白的玉佩变的一边赤红,心下大惊,这才禀告了大总管。” 萧瑾玉看向冯良,冯良赶忙回应:“正是如此。” 见状,萧瑾玉准备从匣子里取出玉佩,冯良眼疾手快,拿匣子的手赶忙错开:“陛下,为龙体着想,不如我们先请太医过来检查,这玉佩虽变色,但奴才闻着并无血腥,这万一不是血迹是毒就不好了。” 萧瑾玉往龙床上一坐:“宣太医。” 随后,冯良在地下跪着的小太监面前站了站,太监抬头看了眼冯良,心领神会,立马去了太医院。 冯良则是到旁边的耳房立马端来一杯刚煮好的茶水,稍微晾了晾,便端给了萧瑾玉。 太医进来查验过后,神色疑惑:“启禀陛下,这东西并无毒,也不是血迹,只是,微臣无能,查不出里面的成分。” 萧瑾玉一听不是血眉头舒展了不少,母亲留给他遗物,他不希望沾上血气:“那玉佩本是洁白温润的,如今却通体泛红,是何原因?” 这下,太医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适才检查时发现玉佩并未出现褪色迹象,陛下不妨仔细辨认一下玉佩是否被人掉包?” 萧瑾玉摇头:“没有,这是朕贴身的玉佩,没有人比朕更熟悉,没有掉包,就是变色了。” 太医犹豫片刻:“术业有专攻,不如请玉石方面的行家来瞧瞧,微臣眼拙,只能断定无毒,再看不出什么端倪。” 冯良闻言,向前两步,萧瑾玉点点头,之前的小太监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宣玉雕大师。 像玉雕大师这样的手工人能有一次面圣的机会非常难得,只是今日这位,运气属实不好,因为他瞧了半天,并没觉得玉佩有什么问题:“陛下,这块玉是上好的血玉,并不是后天染红的。” 萧瑾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当朕瞎吗?这块玉朕戴了十多年,一直是白的,怎会突然变成血玉?” 第161章 福祸难料 玉雕师傅虽然害怕,但总归觉得自己没错,作死的问道:“陛下,那您确定这是您带了十多年的那块?” 此话一出,冯良都惊呆了,眼含厉色,瞪了一眼传话的小太监,上哪儿找这么个缺心眼的,他在陛下身边服侍了这么久,也不敢这样说话啊! 萧瑾玉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跪在地上的玉雕师傅:“滚。” 玉雕师傅被萧瑾玉死神一样的眼神瞧着背后冷汗淋漓,后知后觉才感到后怕,听到那声“滚”简直就是天籁之音,连滚带爬的出了寝宫。 冯良认命的闭上眼,没眼看,这样的人,这样的仪态怎能面见天子,心里想着,便把传旨的小太监给记恨上了,看来今晚抽空又要教训一下这些缺心眼的徒弟了。 萧瑾玉盯着匣子里的玉佩,难不成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玉佩让人给掉包了? “拿手帕过来。” 冯良立马递上一方明黄色的手帕,萧瑾玉隔着手帕从匣子里拿起玉佩。仔细端详,这的的确确是他戴了多年的玉佩,错不了。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答应将它送给谢酒儿,这玉佩都不会离身的,可是,好端端的白玉怎会变得一片赤红呢。 心里想事情,玉佩在手里拿了一炷香的时间,明黄色的手帕被血红色逐渐浸透,萧瑾玉心下大惊,适才玉佩上沾染的红色明明被擦干了,这会儿又出现这么多,竟真的是从玉佩里出来的。 就算不是血迹,这块玉佩也足够匪夷所思的了,萧瑾玉将玉佩重新放回一个干干净净的匣子:“去坊间秘密寻找十分懂玉的能人异士。” 萧瑾玉特意咬重了能人异士四个字,冯良会意,末了,萧瑾玉想起刚才的玉雕大师,又补充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冯良闻言,面上又严肃了几分,皇上这是较真了,必须捞到可用之才:“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坊间打探。” 冯良走后,没一会儿,穆青就来了:“陛下,窦氏半月前曾派太上皇手下的三名暗探出城,至今一个都没回来。” 萧瑾玉眯了眯微微上扬的眼眸,想起昏迷不醒的穆寒,不见踪影的谢酒儿,大约也猜到怎么回事了,但他绝不相信谢酒儿出事了,她必须没出事,于公于私,她都不该出事。 “可曾查到暗探的去向?” “暗探行踪隐秘,只能查到他们被别院那边打发出去了,其他的确实不好查。” 穆青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的回禀,萧瑾玉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穆青也是他的暗探,除了他,没有人再见过穆青的真面目,所以,能查到那边派出暗探,已经是极限了。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呆了片刻,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也不想去看,思忖再三,又问起穆寒:“看一下,穆寒怎么样呢?让太医想办法,再不能拖了,他必须马上醒来。” 他必须马上知道谢酒儿的处境。 “是。” 冯良不在,他的徒弟小心翼翼的应承了一句,就朝着穆寒养伤的地方走去。 看到穆寒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脸上一片惨白,明显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的症状。 “穆大人什么时候能醒?” 小太监对着守在穆寒旁边的太医问了一嘴。 “说不上,他身体极度虚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我已经喂他喝了人参汤,睡上几天就好了,身上的伤没有伤及根本,倒是不打紧。” 太医根据诊断结果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好几天?陛下可等不了好几天,路太医有什么好好琢磨一下,最好让他今日就醒来了。” 小太监得了冯良的真传,说话冷酷,字字施压。 路太医倒是无所谓:“我有办法让他现在就醒,只是这样与身体不利,强行刺激,换让他身体更加虚弱,需要休养的时间就更长了。” 小太监听了,眉眼舒展了不少,有办法不赶紧唤醒,没看到陛下愁的连奏折都不批了吗? “那就赶紧的吧!你现在让他立刻醒来,我这就去请陛下过来,等陛下问完话,有的是他休息的时间。” 说着,便往外走去。 路太医见状,哪敢耽搁,打开自己的百宝箱,拿出长长的一溜子长针,对着穆寒的脑门子就是一通扎。 萧瑾玉过来时,路太医堪堪拔掉最后一根针,看见萧瑾玉,赶忙转身行礼,萧瑾玉此刻心烦意乱,懒得多说,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 小太监带着太医麻溜的退下,殿内只剩下萧瑾玉和穆寒两人。 紧接着,穆寒眼皮子动了动,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萧瑾玉面无表情的冰块脸:“陛下,穆寒无能,谢姑娘怕是不好了。” 萧瑾玉闻言,心头一紧,什么叫怕是不好了:“你不是在贴身保护?她到底怎么了?” 穆寒挣扎着支楞起半边身子:“我们返程的路上,刚出宁州城,就碰到两名穿着流民衣服的人。 他们训练有素,下手狠辣利落,似乎也是隐卫出身,我以一敌二,谢姑娘见我们两方势均力敌,就赶紧自己找地方藏起来了。 见谢姑娘藏好了,我也能全心全意的对付二人,只是,等我解决了两人,再去找谢姑娘时,方圆几里,到处寻她不得。 天快黑时,我担心夜里更加危险,不得已之下,动用了陛下留在宁州的暗探,让他引出宁州府衙的人前来搜寻。 可是那么多人,找到天亮,也没找见谢姑娘,穆寒无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如今,只愿以死谢罪。” “你先养伤吧!” 萧瑾玉撂下这样一句话,就快速走出去,皇家别院派出去了三名暗探,穆寒解决了两人。 从他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根本就不知道第三人的存在,而谢酒儿自此人间蒸发,真相只有一个:她落到了第三个暗探的手里。 可是,据穆青的消息,皇家别院的人出去后,就没进去过,茫茫人海,从宁州到京城,山高水远,谢酒儿又被带到哪里去呢? 第162章 是谁在说话 宁州那边迟迟未回信,说明至今没有谢酒儿的下落,那她到底在哪里? 萧瑾玉第一次感到这么茫然,明明事情都搞清楚了,就这那么一点,就差一点,他就知道谢酒儿的下落了,可偏偏穆寒没有注意到当时第三个杀手的存在。 多等一天,谢酒儿就多一份危险,或许,只能背水一战了,不止为了被他害的生死不明的谢酒儿,更是为了稳固大顺的江山社稷,将那些危害朝纲的存在消灭于萌芽之中。 “宣吴桓进宫。” 萧瑾玉下定决心,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终究还是要以这种杀戮的方式稳固朝纲。 吴桓似有所感,进宫的路上赶到异常吃力,皇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什么要选择下下策。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打仗,自己的帝王摇摇欲坠吗?太上皇是死了两个儿子,可他不止俩三个儿子,大顺朝建立时,封亲王可是封了大半天呢。 朝中兵力,一部分是皇上的,一部分是太上皇的,如今还有一部分是打仗时期四处收拢来的,这场仗不打,他稳坐帝位。 可一旦打起仗来,中间观望的那部分人会干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这场仗打完,大顺还是不是大顺? 皇上还是不是皇上? 一切都无法预测。 吴桓满腹疑问,连他都能想到的问题,难道皇上自己不知道他的处境有多艰难吗?为什么这仗非打不可? 他从小就听表兄的话,可这一次,听话之前,他想要个确切的答案,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活下来,才长大,才站稳脚跟,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要自掘坟墓? 带着满腹疑问和忧思,吴桓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萧瑾玉面前时满脸阴郁:“皇上这个时候叫我进宫,是要我率兵打仗吗?” 萧瑾玉点点头:“是,已经决定了。” 吴桓跪在冰冷的大殿上:“我可以为大顺死,为皇上去死更是没话说,可这次,我就想问问,为什么突然决定打仗? 朝野上下,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什么事刺激了皇上,让您不惜赌上自己的帝位,背水一战。 这场仗打起来,后果有多严重,您不会不知道,为何要铤而走险,吴桓就想要个理由,皇上能给吗?” 萧瑾玉:“窦氏一直在窥视帝踪,而且她已经能动用太上皇的暗探,暗中对朕的人下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吴桓摇摇头:“就算如此,皇上为什么不试着和太上皇谈一谈呢,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亲父子,总之,开战是下下策。” 萧瑾玉苦笑一声,还真不明白啊! “他奸诈了一辈子,只要还没咽气,就窦氏那脑子,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什么事?不过就是他在一味的纵容罢了,或者说,他就是在用窦氏的行动告诉朕他的态度,再不下手,才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吴桓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这仗不是非打不可,他们到底对何人下手了?” 萧瑾玉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一个对大顺很重要的人,窦氏的脑子想不了那么远,发现不了此人的重要性,一定是他在暗中指使,窦氏只是他放在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吴桓想起窦氏以前干的那些蠢事:“他都快死了,怎么就不能盼着朝廷点好呢?” 萧瑾玉:“朕也是从这件事上彻底看透了他的态度,才决定背水一战的。 快去准备吧!有什么想吃的菜,想见的人,在开战之前都满足自己吧!” 吴桓听了,心里一滞,果然啊,他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的,冷静到极致。 开战之前,劝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吃好喝好好上路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早就报了必死的决心,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要试试,这就是萧瑾玉,他自幼就相依为命的表兄。 吴桓转身走了两步,又停顿片刻:“表兄也是,吃好喝好,我会随时准备应战,只待皇上一声令下。”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去。 萧瑾玉背着身,也不再看他。 具体什么时候下手,当然是早朝上最后一次试探完那些将军的态度就可以确定具体时间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萧瑾玉躺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分外皎洁,深秋已至,天气越来越凉,就连窗外的月光在深夜里都透着丝丝寒气,让他又清醒又麻木。 “哎呀,疼死我了,真是倒霉透了,真冷啊!” 说完,就听到一阵在野外走路,踩的枯树枝和土疙瘩吱吱呀呀的声音。 是谁在说话,听声音还是个女人,萧瑾玉心里咯噔一下,快速起身,一把拿起榻上的长剑。 他身边伺候的全是太监,不可能有宫女,那些妃嫔母族势力不明,他都安置的远远的,怎么会突然有女人靠近寝宫,门外的守卫都是死的吗?这么大的动静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嗓子好疼,快冒烟了,这什么鬼地方,怪吓人的,不会有鬼吧!都怪萧瑾玉,这货肯定是因为那货才来杀我的。” 说着,又传来“嘭”的一声,像是在拿脚踢重物。 这货?那货?到底是什么货? 萧瑾玉侧耳隐在帘子里面,听的有点犯迷糊,嘀嘀咕咕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哪儿来的疯婆子,谁家杀手这副德行,这女人到底哪来的,为什么能够到他的寝宫附近。 等一等,她刚好像直呼自己的名讳了,这天底下,会直接叫他名字的人可不多了。 到底是谁在说话? “呜,我好害怕,要不要走出去,这里有没有狼啊!” 随着一声声带着抱怨的声音传来,萧瑾玉终于意识到这人不在他的寝宫附近,因为除了女人抱怨声,他还能听到大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而此刻的皇宫安安静静的,一点风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从榻上下来,借着月光,在寝宫走了一圈,果然,安安静静的,没有生人闯入的迹象。 第163章 只有他能听见 接着,女人不再说话,但萧瑾玉依然能听见她气喘吁吁走路的声音,心里只觉得玄妙。 是出现幻觉了吗?他为什么能听见远处的声音? 在寝宫转了两圈,听到的声音时远时近,几番试探下来,他来到上面摆放了很多瓷器和玉器的博古面前:“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接着他逐个儿的在博古上的摆设上一一检查,萧瑾玉夜里睡觉不想身边有人,所以夜里伺候的太监在隔壁的耳房正打着盹儿。 听到有物品撞击的声音,赶忙跑过来,然后就看到他们的皇帝陛下,大半夜不睡觉,抱着一个瓷瓶靠在脖颈那里歪着头静静的站着。 看着怎么这么别扭了:“陛下。” 萧瑾玉头也不回,伸出一根手指“嘘”的一声,太监在没敢说话,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跟小偷一样,拿起一件件物品,又摸又碰,又搂又抱的。 拿起玉佩时,他眼前一亮:“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是不是?过来听听?” 太监一副便秘的样子:“皇上,除了您摆弄物品的声音,奴才在没听到别的声音啊!” 萧瑾玉蹙眉:“这么大的动静你听不见?” 太监:“奴才什么都没听到啊!” “嗯,这果子酸酸甜甜的真好吃,嗓子也不疼了,嘴皮也不干了,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将它做成冰糖葫芦。” 熟悉的声音传来,萧瑾玉又惊又喜,竟是谢酒儿,之前她嗓子沙哑,他还真没听出是她的声音,怪不得敢直呼自己的名讳,看样子她目前是安全的,太好了。 “这下总听到了吧!” 萧瑾玉瞥了眼旁边的太监,心想,估计是半夜睡迷糊了,可是太监心里更忐忑了:“陛下饶命,奴才不敢欺君,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啊!” 萧瑾玉:“再去叫两个人进来。” 太监如蒙大赦:“是。” 出去后,就地取材,在门口揪了两个守卫进来,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可算是安全了。 “天快亮了,太好了,只要天亮了我就能出去了。” 玉佩里又传来谢酒儿的声音,相比一开始的嗓子沙哑,半死不活,这会儿声音里明显带着丝丝窃喜。 “听见了吗?”萧瑾玉手里拿着玉佩,对着身后的两名侍卫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什么都没说,听到什么呀! “回禀陛下,属下什么都没听到。” 萧瑾玉大为意外,莫非这玉佩里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 仔细一想,也对,毕竟是他贴身带了多年的东西,只是他不明白,谢酒儿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玉佩里呢? 这个玉佩到底有什么玄机?和谢酒儿又有什么关系?之前她就说过她梦里见过这块玉,如今发生的事情更是匪夷所思。 “行了,你们下去吧!” 打发走侍卫,萧瑾玉也没时间再补觉,该上早朝了,原本今日早朝上是要有大动作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谢酒儿暂时安全。 也没有落到太上皇和窦氏的手里,看来他的计划可以调整一下,不用铤而走险,仔细一想,这样做确实太冒进了,太上皇已经缠绵病榻多日,而他有的是时间。 早朝上,蓄势待发的吴桓看着比平日里还要慵懒冷静的萧瑾玉,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而萧瑾玉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哪还有心情管底下的大臣,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那个女人在做什么,撒个尿哪来那么多的话,唧唧喂喂的还唱上了,唱着唱着又开始翻老底:“天杀的萧瑾玉,我嫌的没事干,抱什么金大腿,这下好了,差点被他给坑死了,我如果死了,我就先去京城吓死他,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差点被人给割韭菜了,我好惨一女的。” 底下的大臣唾沫横飞的讨论政务,抬头一看,皇帝的脸都黑透了,一时有搞不清楚是怎么个情况,毕竟平时皇上看起来脾气挺好的。 而萧瑾玉根本就听不到朝堂上的讨论,他满脑子都是玉佩里传来的鬼哭狼嚎的抱怨声。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没准儿萧瑾玉以为我死了,要不死盾算了,这样就不用辛辛苦苦当牛马了,反正之前攒了好些钱了,只要我不去赌坊,应该能花好久的。” 萧瑾玉听着,阴恻恻的笑了,还怪有想法的,就在昨晚,他还在为连累她愧疚不已,为了救她,他甚至打算提前动手,没想到她倒乐得自在,已经悄咪咪的打算逃走了。 你想逃,也要看我乐不乐意,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使唤不动的人。 下朝后,吴桓急吼吼的问道:“皇上早朝上为何隐忍不发?” 萧瑾玉抿了抿唇:“朕再想想。” 吴桓先是一愣,接着一喜:“是该好好琢磨琢磨,那没什么事臣先退了。”说完,立马就转身走人,生怕走的晚一点萧瑾玉又改主意要打仗。 萧瑾玉点头,手里捏着玉佩往寝宫走去,也不知道冯良什么时候回来,这个玉佩太玄乎了,自从能听见谢酒儿的声音后,玉佩不再往外流液体,但通体似乎更红了。 玉佩拿了大半天了,也没从谢酒儿的碎碎念里面听出她所在的位置,好在她听着越来越有精神了,如今还打算用假死的方式逃避他交给她的任务。 总之精神足的很,目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接下来,他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苟延残喘的窦氏了,他倒要看看,他彻底清算的时候,太上皇还有几分深情,还能保窦氏几天的太平日子。 “皇上,奴才回来了。” 冯良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萧瑾玉抬头,就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尚。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奴才打听到慧安寺的方丈大师对古玉非常有研究,便请他来看看。” 冯良风尘仆仆,但说话不急不慌,彷佛从未离开。 “请一个和尚?”萧瑾玉抬头看了眼,不知道是否满意。 冯良赶紧找补:“坊间多的是欺世盗名之徒,真正有本事的人他一般踪迹难寻,这位大师是出家之人,他至少不会欺瞒陛下,既然答应前来一看,相想必他心里多少有些把握,不如皇上就让他看看吧!” 第164章 部落圣物 萧瑾玉看着手里通红的玉佩:“也好,让人进来吧!” 冯良走到门口,立马招呼大师进来:“大师请进。” 大师进来后,对着萧瑾玉并未行跪拜大礼,只是双手合于胸前,微微点头,与对其他香客别无二致。 紧接着,冯良用大红漆盘接过萧瑾玉手里的玉佩,将玉佩递至大师面前:“大师请看,这枚玉佩到底有何玄机?” 大师轻轻拿起盘子里赤红的玉佩,用指腹摩挲片刻,又将它拿到门口,逆着光,仔细观察。 片刻之后,他又回头对着萧瑾玉:“这枚玉佩最初不是这个颜色吧!” 萧瑾玉将目光转向冯良:“你都跟大师说了?” 冯良茫然的摇摇头:“并未,奴才只是说想请大师看一下到底有何玄机,具体细节,还没来得及说呢。” 萧瑾玉这才点头:“大师果然见多识广,它本是莹白的,不知何时,变得这般鲜红刺目。” 大师闻言,已了然:“这就对了,施主一定是遇到了奇怪的事,不过,玉佩无害,只是特殊了些,请施主放心佩戴。” 萧瑾玉接过玉佩,习惯性的来回用指腹摩挲:“怎么个特殊法?这块玉佩到底有何玄机?” 大师淡笑:“玄机施主已经发现了不是吗?” 萧瑾玉看似漫不经心:“大师确实懂玉,不如今日我们就仔细说说这玉,给大师赐坐。” 话落,冯良立马搬来一把椅子,大师也不客气,慢悠悠的过去坐下。 大师:“这枚玉佩来自西域,当年师傅云游四海时,被人所救,遇见有缘人,便将它送了出去。” 萧瑾玉看了眼手里的小物件儿,小东西来历倒是挺神秘:“竟是西域之物。” 大师点点头:“这块玉是西域一个部落的圣物,机缘巧合下才落到贫僧师父手里,如今,施主拿着,也算是合适。” 萧瑾玉抿了抿唇:“怎么个合适法?” 大师轻笑了几声:“玉已变色,说明施主已经见识到了它的独特魅力,而且只有施主可以,身边人不可以,这就是缘。” 萧瑾玉明白他说的是能听到声音的事,想了想,也对,身边这么多人,偏偏只有他能听见,可不就是缘分嘛! “大师对这块玉了解颇深,那可否告诉朕,玉为何变色?” 萧瑾玉只觉得这块玉远没有发现的这么简单,连千里传音这种事都能做到,这块玉的背景怎么会简单呢? 大师却神秘的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施主自会知晓一切。” 萧瑾玉见他不说,便也不强求,他不信佛,但也知道信佛之人讲个缘法,但冯良显然就不这么想了。 他觉得和尚是故作神秘,心不甘情不愿的送他出门,回头嘀嘀咕咕的在萧瑾玉面前念叨了一嘴:“这和尚有时也骗人,奴才出门四处查探,他就不远不近的听着,听到玉佩,主动过来跟奴才说他会看。 奴才见他身上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寻思着出家人不撒谎,才带他进宫的,可现在这除了知道是西域之物,在什么都不说了,不等于啥都没说嘛!那他进来做什么?” 萧瑾玉心头一紧,那他来做什么? “是他主动过来找的你?”他再次跟冯良问道。 冯良点点头:“对啊,不过在奴才拜访过的人了,他确实看着最靠谱,奴才便带他回宫了。” 萧瑾玉眯了眯眼:“派人跟着他。” 冯良心下一动,完了,莫非这和尚有问题? 安排好跟着和尚的人手后,冯良收拾了一番,老老实实的待在殿里随时待命。 而另一边的谢酒儿,已经从山里走出来,深吸一口气:“嗯,是自由的味道。” 萧瑾玉听见玉佩里传来的声音,嘴角扯了扯,自由?呵呵,你很快就不自由呢。 准备开溜的谢酒儿,越走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有皇帝的人保护也不一定安全。 太胡闹了,她竟然在官道上被杀手给盯上了,穆青那个棒槌,竟不知道还有第三个杀手的存在,手底下的人这样蠢,可见他的主子也不大聪明。 还好她机灵,身上带了点东西,等杀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提前服了解药,但刚醒来时她还是浑身都疼,嗓子都快冒烟了,发出的声音活像一只老鸭子。 如今药性散去,找野果子垫吧了几下,可算是成功的走出山林了,兜里有钱,人又自由了,以后的日子,光是想想,谢酒儿嘴角都咧开了花。 “这人呢,万事都得靠自己,就是皇帝也靠不住,纯纯的就一棒槌,如果不是我自己机灵,早都不知道被他害死了多少回了,珍爱生命,远离皇帝,啦啦啦啦!” 忽视掉正在闹饥荒的肚子,一路哼着小曲欢快的朝着宁州走去,先去置办几身行头,然后回家报平安。 再然后,这个季节北方树木花草已经开始枯黄,江南可是正美呢,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刺激。 此刻,萧瑾玉一张脸彻底黑成了锅底,穆青是棒槌,他也是棒槌?珍爱圣命就要远离皇帝? “呵,你还真敢说啊,以前只知道你贪财,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哎呀,这一个人怎么还说的那么带劲儿,这玉怎么有点邪性,该不会把陛下的脑子弄坏了吧!怎么那办呢?立在帘子旁边当摆件的冯良见自家主子一会笑一会怒的,心里就有点担心。 如今还对着那块玉自言自语上了,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虽然太医没查出什么,但如今皇上看着可不大好,他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得劝皇上清醒过来,离这块玉远一点。 心里想着,他便小心翼翼的走到萧瑾玉面前:“皇上,这玉要不奴才帮您收起来?” 萧瑾玉太都没抬:“不用,朕要贴身带着。” 贴身带着好啊,带着它迟早能知道谢酒儿的位置,他的钱袋子他得找回来,把窦氏解决了,多派几个人保护她就是了,想去江南,可以呀!顺便去做点生意呗! 商行的名字他都想好了,结果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