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小通房,咋就成王爷心尖宠了》 第672章 终于拿到银子,柳依依笑了笑。 “难为小公爷特地跑这一趟。” 从裴铭进来后,柳依依言行举止得体又疏离,这让裴铭很难受。 “你们先出去,我与依依有话要说。” 墨良二话不说就大步走了出去。 娇娇见自家小主子对裴小公爷的话没有任何异议,也默默退出去。 柳依依神色慵懒安静,微微垂眸。 裴铭心中百转千回,难得与依依单独在一起,他有很多事情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略带了些辛辣气息的夏日朝阳,透过门窗的缝隙洒在一动不动的两人身上,两人似是毫未察觉。 光线照射下,尘埃漂浮在空气中静谧停滞。 好半晌。 “我不会与绿袖成婚。” 波涛汹涌般的情绪经过沉淀后,裴铭终于开口,说了一件他认为对面女子会在乎的事。 柳依依轻轻挑了挑眉。 “你才回到京城,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大宝还是放在我身边吧。 “你放心,无论将来你我如何,大宝永远都是我的嫡长子。 “你什么时候想去国公府看他,都可以。” 裴小公爷突然变成一朵贴心的解语花,这是柳依依没有想到的。 她确实有些头疼大宝的事,主要还是担心裴铭会给她出难题。 结果这人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担心的问题解决,看上去也没有要拿大宝逼自己就范的嫌疑。 要知道, 五年前两人闹掰,就是因为裴铭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疯,偷偷让人把大宝带来京城。 这人现在变得这样上道,柳依依还真没话说了。 若大宝在国公府的权益不受影响的前提下,自己还能经常去看大宝,对现在的她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 与朝廷和昙家之间的事还没有一劳永逸处理好,大宝现在回到她身边的话,对自己和大宝都不好。 事实上,昨夜想起白日云鹤斋的事,她是有些后悔的,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透露大宝的事。 还是有些心急了。 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今后只能小心行事。 “我是大宝生母一事,小公爷准备如何与国公府交代?” 见她终于开口,裴铭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国公府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这样最好不过,她可不想以后去看大宝的时候,还被国公府的人问东问西。 “那就麻烦小公爷了。” “依依~” 薄唇微启,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知道眼前这女子不喜欢被束缚,裴铭丝毫不敢说任何要她留在自己身边的话。 起码现在不能说。 若是五年前的依依只是对自己隐藏了一些事情的话,现在的依依,整个人就是一个谜团。 他十分确定,若是自己开口去问,她肯定不会说,亦如五年前。 柳依依等着他提问。 她就不信,自己突然盯着一张陌生的脸回来,裴铭会一点也不好奇。 只是等了半日,不见这人开口。 “时候不早,不打扰了。” “……”柳依依抬头看了眼渐渐升上天际的红日,“是挺晚的了,那我不留小公爷了。” “……好。” “公子,怎么样?” 一离开柳依依的院子,墨良忍不住开口。 “你指何事?”裴铭走在前面头也没回。 墨良心说你装什么无欲无求的小白兔呢,我就不信你对姑娘如今的样貌不好奇? “就是姑娘为何变了模样?为何突然变得那么有钱?还有,刚才那个女子不是甄将军的小妾么,怎么叫姑娘小主子?公子难道……” 第673章 前面之人突然停了下来,墨良连忙止步。 裴铭扭过头,淡淡瞥来一眼,语气幽幽。 “你很好奇?” 墨良呆愣,点了点头。 “刚好我也很好奇,不如你现在回去问一问依依,等问清楚了你再告诉我。” 声音冷,锐利的眉峰更是给人一种隆冬寒冰的感觉。 墨良呼吸一滞,知道公子心情差到极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前面的人很快又动了,墨良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赶紧跟了上去。 一边在心里将自己大骂一顿。 公子自然比自己还想知道依依姑娘为何会发生这些变化,但就姑娘那锯葫芦嘴的做派,就算公子问她,她定也什么都不会说。 “墨良,让云丰尽快回来,我有事要他办。” “……是。” 这头墨良很想知道两人谈话内容,那头娇娇也一脸好奇盯着柳依依。 “小主子,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小公爷啊,他有没有抱着小主子热泪盈眶,口中还泣不成声语气哀怨说‘依依,你为何不认我?’‘依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依依,我不喜欢绿袖的,那都是误会!’” “……你想多了。” 娇娇呆了呆。 “没有吗?” “你觉得呢?” 看来是没有了。 娇娇有些失望。 小公爷还行不行啊?元庄主可是对小主子虎视眈眈啊,小公爷本就与小主子有情,而且也早早有了儿子,只要小公爷加把劲,抱得美人归的梦想还是可以实现的嘛。 只是她没想到,小公爷竟然只是谈了几句大宝的事,就没下文了。 别说娇娇懵了,柳依依自己也不理解啊。 她认识的裴铭,压根就不是这种明明心里一堆问题却还装作无所谓样子的人啊。 按照裴铭以往的路数,虽然不至于像娇娇说的那样夸张,但怎么着也得问问自己为死而复生吧,还有自己为什么盯着一张陌生的脸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究竟因何从一具壳子里biu得一下出现在另一具身体里。 可是,裴铭竟然什么都没问。 是这人终于放弃对自己的执着了,还是五年不见他改了性了? 实际情况是,柳依依的猜测都不对。 裴小公爷之所以什么也不问,就是担心自己爆膨的占有欲会再一次吓走她。 等了这么多年才将人等回来,他巴不得立即将人扑倒,恨不得将人整个吃进肚子里,以后再也不与她分开。 自从知道柳依依回来后,每次见她对裴铭来说都是一场酷刑。 他面上无甚波澜,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都在叫嚣,恨不能将这个与自己生分的小女子抓到自己跟前,吃干抹净。 但是,他不敢。 刚回到瑞竹轩,陈嬷嬷就来了。 “公子,老夫人有事请公子过去一趟。” 裴铭先是默了默,再看向陈嬷嬷的时候,脸上已是带了些笑意。 “劳烦嬷嬷回去告诉祖母,就说我会处理好。” 祖母找他何事,他也能猜的出来,无非就是依依和绿袖的事而已。 云鹤斋发生的事才过去一日,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宠了六年的小通房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母亲今早已经让大丫鬟彩明来找过自己一次,只是自己急着去见依依,才没有过去盈水居那里。 虽然刚才在将军府跟依依保证过,国公府这边,他会处理好。 但其实他现在除了想要待在依依身边,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做。 第674章 陈嬷嬷见他面露疲倦,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公子定是也很头疼。 “那公子好生休息,老奴这就回去了。” 陈嬷嬷一走,裴铭让墨良将廖妈妈叫来。 依依的事要慢慢来,而绿袖的事则简单不少,可以先处理。 昨日回来的时候,裴铭就让绿袖从他的小隔间搬了出去。 当初他以为,依依总有一天还会回到绿袖这具身子里。 现在依依确实回来了,但却用不着这具身子了。 一开始他也不确定,即便依依现在已经回来,以后还会不会继续用到绿袖这个壳子。 但昨日依依在云鹤斋急于撇清柳依依与绿袖的关系,那样决然要将这两个名字分别钉在两个人身上,他就知道,依依是打算今后都用那张清冷的面孔示人了。 因为依依,他留绿袖在身边是别有用心。 虽然这女子心思不纯,但自己一直以来的默许也算“助纣为虐”。 如今依依再也不需要绿袖的身体,他若是直接将人弃之不管,绿袖今后的日子怕是很艰难。 单单是他母亲,早就对绿袖有一肚子意见,现在知道她冒充了别人,定然不会放过她。 “公子,您找我?”廖妈妈走了进来。 “绿袖现下怎么样?” “昨日搬过去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 廖妈妈说的地方,是清风斋里专门供大丫鬟住的屋子。 当年柳依依同其他三个姑娘一起被送给裴铭的时候,也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搬去裴铭房间旁边的小隔间里。 那处的几间屋子,一直是冬竹一个人住在那里,现在又多了个绿袖。 “廖妈妈吩咐下去,就说绿袖因为身子不适,我特地让她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另外,廖妈妈不用吩咐她做事,平日里妈妈也多照管下她。” “……是。” 嘴上虽然答应,廖妈妈心里其实很迷糊。 昨日云鹤斋的事情闹得那样大,他们昨晚就都知道了。 其他院子里的人是何反应,廖妈妈不知,但瑞竹轩可是炸开了锅,若不是有她压着,估计一个个早就无心做事聚在一起一惊一乍了。 只是,她原以为公子会处罚依……绿袖姑娘。 可现在看来,公子非但没有责怪绿袖姑娘的打算,甚至还有点护短的意思。 不过,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会照做。 至于说绿袖姑娘冒充依依姑娘一事,她越想越迷糊。 若说五年前重新回到国公府的人,不是依依姑娘,而是别人冒充的,这个她信。 但要说被大夫人送来瑞竹轩的人也不是依依姑娘,而是绿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现在又都在传,说依依姑娘是家财万贯的商人老爷的女儿,并且从没有来过国公府,她就更不明白了。 明明,依依姑娘在瑞竹轩待了大半年了啊。 “廖妈妈。” 廖妈妈回过神,只见自家公子正神情严厉看着她。 心下一拧。 “公子有何吩咐?” “你记住,依依姑娘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国公府,这话我只说这一遍。” 廖妈妈是从慈安堂出来的,虽说是下人,但裴铭一直对她有些尊敬,从来没有这样一脸严肃跟她说过话。 廖妈妈潜意识里似是意识到什么,但又抓不准。 “公子放心,老奴晓得。” - 三日后,柳依依从镇北将军府搬了出去。 “姑娘,父亲的来信。” 才坐下,子谦打开门帘走了进来,娇娇紧随其后。 柳依依忙接过信,展开详读。 不一会,嘴角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小主子,怎么了?” 将信折好放在桌上。 “没想到,昙湛深还真的敢来京城。” 娇娇与子谦倒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子谦:“他应该有所准备。只是我不明白,皇帝到底说了什么,他竟然不顾危险也要来京城。” “皇帝跟他说,昙彰在京城。” “……就这?”子谦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依依将元晟的信递给他。 “你父亲信里说的。” 娇娇与子谦两人凑到一块看完了信。 “没这么简单。”子谦摇头,“别说是昙湛深,只要对这两方情况有所了解的任一人,都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就来京城。” 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场的三人都明白。 “他不愿意说,就不说呗。” 柳依依语气听上去满不在乎。 她让元晟找昙湛深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皇帝和昙湛深之间的较量,是他二人的事,她懒得理会,她只需要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影响就行。 元晟信中说得清楚,此次陪昙湛深一起来京城的,是他的长子昙如。 “娇娇,昙彰要你何时去见他?” “明晚亥时一刻。” 子谦立即接口。 “姑娘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一定抓住昙彰。” 自从查出昙雨湘是昙彰和昙月盈一起害死,这些年,元晟有很多次机会能杀了昙彰。 因那时候知道昙彰与柳依依被杀有些关系,所以一直留着昙彰的狗命。 而柳依依死而复生后,娇娇为了查出五年前杀死柳依依的幕后黑手,这才故意听命昙彰,留在甄破云身边。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昙彰的价值也随之消失,没有必要继续留着这人瞎蹦跶。 “对了,甄破云呢?” 这人早早地来了她这里,打了声招呼说他自己逛逛,直到现在都没看见人影。 提起甄破云,娇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能在哪,跟着四娘后面转呢。” 第675章 柳依依搬来新住处,娇娇并没有与她一起搬来,而是依旧留在甄破云府中。 除了几个知情者,在外人眼中,娇娇仍是甄破云的小妾,昙彰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次为了钓出昙彰,前几日柳依依去云鹤斋的时候,才没有带上娇娇。今日搬来新宅子,也没有让娇娇一起跟过来。 娇娇今日出现在这里,还是跟着甄破云一起来的。 甄破云嘴上说要来庆祝柳依依乔迁之喜,其实谁都知道他的司马昭之心。 只是这人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随便打了声招呼就不见人影。 娇娇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望着柳依依。 “小主子,你不管管?” “我管了啊。” “……你管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上次你与我一起去那劳什子詹事孙子百日宴,在马车上的时候,我不是恐吓了甄破云?你忘了啊。” 娇娇没忘。 只是,这也算? 柳依依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笑了笑。 “我恐吓甄破云,是为了让他知道,我身边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若是他想玩玩,趁早滚蛋。我这算是提前给四娘把关啊,至于最后能不能成,那就看他二人有没有缘分了。” 柳依依笑得欢快。 “你放心,以后你要是有了心上人,我也会提前给你把好关的。” “……” - 暮色浓重,铅云遮月。 京城西北方一处二进房屋门前,停着一辆装扮普通的马车。 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站在马车旁。 女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披风,柔嫩肤色在夜色衬托下更显白皙。 女子右侧,是一名身姿挺拔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手中掌着一个灯笼。 两人对视一眼,男子上前几步推开门。 暗哑的吱呀声随即响起,昭示着木门年久失修。 男子举起灯笼走在前面,女子紧随其后。 昏暗的光线下,院中杂草丛生,不知名的夜虫嘶声鸣叫。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早已破败不堪的二进门。 “怎么还带人来了?担心我害你?”一道暗哑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声音里夹着些不满。 年轻男子拿着灯笼的手朝前送了送。 来人中等身材,年纪四五十岁左右,正是昙彰。 昙彰双眼如暗夜鹰隼,紧紧盯着年轻男子。 虽然这人遮掩了真容,但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瞧这位爷话说的,奴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深夜出门,若是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昙彰的注意力。 不再盯着那个陌生男子,昙彰看向女子,不禁神色一怔。 先前在邺城之时,他急着在甄破云安插眼线,只是让怡翠苑寻个家世清白的女子,自己却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这女子的样貌,模糊记得是长得很好看的女子。 今日一瞧,果真是极美的女子。 昙彰双眼半眯,眸中流露出猥琐贪婪的气息。 “让你身边这人出去,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若我想对你做什么事,还不轻而易举。” 娇娇笑吟吟道。 “那可不行,再怎么说,小女子也是良家女子出身,如今更是做了甄将军的妾室,倘若叫他的人出去,待会回去,小女子要如何跟将军解释呢。” “什么?” 昙彰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他是甄破云的人?” “是啊,将军听说老爷你大半夜的要见我,担心我的安危,特地派人跟着。” 昙彰视线落在戴了面具的男子身上。 只见男子右手搭在剑柄上,犹如一个蓄势待发的野兽,似乎只要自己这边一旦有什么动静,他就会立即扑上来。 冷哼一声,阴恻恻看着娇娇。 “你找死?” 大半夜的出来折腾,娇娇早就没了耐心,只想速战速决。 这下连装都懒得装。 “子谦,该你们了。” “你是子谦!” 娇娇退到一旁,站在子谦对面的昙彰则满脸震惊再说不出话。 难怪他刚才看这人很眼熟,原来真的是老熟人。 身体突然紧绷起来。 既然子谦在这里,那元晟定然也在这里,那人可不好对付。 不再废话,立即召出隐藏在暗中的手下。 顷刻间,院中突然冒出十几人,手中冰冷的武器闪着寒光。 子谦冷笑一声。 “你以为就你带了人!”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窸窣嘈杂声。 几乎是一瞬间,二十多人出现在子谦身后。 霎那间,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中武器,昙彰身后一人胸口被短小匕首击中,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滴水滴进油锅,双方人马立搅在一起,斗得不可开交。 站在战局外围的娇娇颇有些无趣地看着厮杀在一起的一堆人。 忽地,眉宇间的淡漠逝去,一丝警惕涌上心头。 猛地抬头朝破败的围墙看去。 光线昏暗,除了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动发出沙沙声响,并不能听到其他异样声音。 娇娇轻轻蹙了蹙眉。 是我听错了? 半个时辰后 因为在等消息,虽是深更半夜,柳依依依旧没有入睡,与四娘一起等在正屋。 “小主子,娇娇他们差不多应该回来了吧?不过一个昙彰,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 早就困得不行的柳依依歪坐在椅子上,听到四娘担忧的声音,半睁开眼看着来回走动的四娘。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安呢,小主子,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柳依依稍微动了动身子,漫不经心道。 “宗言宗川都去了,能出什么事。” 不过一个昙彰,就算他在见面的地方事先做了埋伏,子谦不是也带去了不少人。 还有宗言宗川。 前者已经从郡主那边回到她这里,元宝也执意将这些年跟在他身边的宗川还给她。 正好遇上昙彰这件事,就让这对姐弟顺便一起过去,以防万一嘛。 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天有不测风云。 按理说,柳依依派了那么多人去抓一个武力值一般的昙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实际情况是, 还真出了意外。 “被劫走了?”柳依依皱着眉,脸上满是不解。 宗言和娇娇站在柳依依跟前,脸色不太好看。 只是抓一个人,他们还去了这么多人,居然还给办砸了。 实在是,丢人! 第676章 事情是这样。 昙彰和他带的人本就不是子谦他们的对手,待宗言姐弟一出现,立即活捉了昙彰。 四人带着昙彰准备回来的时候,才刚走出破烂宅院的大门,就遭到一伙五六十人的袭击。 宗言他们虽寡不敌众,但宗言宗川和子谦身手不错,不至于落败。 只是对方也不是寻常人,硬是伤了不少宗言他们带的人。 几人突破重围后,很快又遇上第二波埋伏,之后又是第三波,而且每次人数都是五六十。 “不过,有些奇怪。”宗言神色忧忡。 柳依依:“怎么?” “其一,那些人并未对我们的人下死手,只是让人丧失攻击的能力。 “其二,第三波人带走昙彰后,他们就全部退了下去。” 柳依依吸了口气,有些郁闷。 原本想着,抓到昙彰,一方面是想问问他背后的主子是谁,虽然她很快也能查出来,但若是昙彰肯说,当然更好。 再者,之前元晟是为了调查她的死因,才留了昙彰一条狗命。如今皇宫里谁想杀她已经调查清楚,她想着在元晟回来前替他抓住昙彰,算是感谢他对自己的恩情。 只是没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的事,居然出了纰漏。 “子谦和宗川呢?” 宗言:“暗中追踪那帮人去了。” 柳依依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沉思。 她拿不准,突然出现的那伙人,究竟是跟自己一样想要昙彰的命,还是来救昙彰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想与自己结仇。 好一会,子谦和宗川一起回来。 娇娇忙问:“怎么样了?” 不用两人回答,柳依依从他二人凝重的表情里就能猜出结果。 果不其然,子谦摇了摇头。 “他们准备充分,我与宗川追过去的时候,半路上又遇到埋伏。” 紧接着一脸愤色。 “到底是谁?难道是昙彰的幕后主子救了他?” 柳依依:“不一定是救他。” “姑娘什么意思?” “对方的目的,说不定跟我们一样呢。” 子谦就更不解了。 “那他们还把人弄走做什么?反正我们也不会放过昙彰。” “兴许~”柳依依淡淡道,“他们就喜欢自己动手呢。” 看了眼神色失落的几人。 “好了,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小主子,要不要告诉二哥?” 柳依依摇头。 她先前已经吩咐伯桥去办另一件重要的事,昙彰的事不算什么大事,不宜打搅伯桥。 “宗言,子谦,你们明日继续调查那伙人的来历。” “是。” 与此同时的城防营大牢。 四个身穿巡防营营服的男子在锁了铁链的牢门外站定,后面两人一左一右抓着中间一人的两条胳膊。 连接大门的长廊上,另一同样穿着营服的人疾步跑了过来,一边开门一边笑道。 “王哥,您回来了啊。” 被称作王哥的人是一个面相有些凶狠的汉子,微微点了点头,不欲开口。 铁门哗啦一声打开,四人围着中间一人走了进去。 开门的人面露疑惑看着被四人围在中间的那人。 只见那人头上套了黑色布罩,被后面两人强行按着两只胳膊往前走。 另外,那人经过自己的时候,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应该是嘴巴被堵住了。 他就奇了怪了。 这里是羁押扰乱京城治安之人的城防营大牢,不是罪名深重的罪犯的大理寺大牢,用得着给人头上罩着东西? - 次日一早 国公府 今日休沐,裴铭歇在家中。 墨良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公子双目紧闭靠在椅子上。 “如何?” “回公子,还不肯说。” 裴铭依旧维持原本的姿势没动,幽幽一笑。 “不急,这才哪到哪,你今日也过去,与云丰一起,与姓昙的好好聊聊。” 裴铭的声音里带了些轻蔑的笑意,墨良明白公子所说的“聊聊”是什么意思。 “是。” 墨良刚转身,裴铭的声音又传来。 “告诉邵统领,这次的人情,我记下了。” 昨夜半路将昙彰劫走的,正是裴铭的人。 理论上,朝臣家中可以养着护卫,但是不能豢养私兵。 但护卫和私兵的界定,一直比较模糊。 一般情况下,以数量和装备来区分。 人数不过百,且武器只是简单的刀剑枪戟,这是护卫。 多于这个设定,就有被当成有豢养私兵的嫌疑。 自从五年前柳依依出事,裴小公爷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可用之人实在少得可怜。 当初他去安临时带在身边的人,大都是太子手下。 而他安排跟在柳依依身边的人,基本上就是这帮人。 后来柳依依出事,裴铭痛定思痛后觉出一个道理。 若是护在依依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手下,依依就不会出事。 并不是他怀疑太子手下的本事,只是对他们的忠心不太信任。 玄峰刺了依依一剑,虽然他心里清楚不是太子指使,但玄峰被人策反,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若当初守在依依身边的是自己的人,他绝对能保证他们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 于是,当初带着“依依”,也就是绿袖回到京城后不久,他就立即派出云丰为他暗地里招募护卫。 说是护卫,人数却有将近五百,但从数量来说,已经算是小型私兵的规模了。 所以说小公爷聪明啊。 这些人平日里虽然待在国公府从事简单的差事,但是身上不带任何武器。 若是有人怀疑国公府图谋不轨,可人家不过是下人数量比一般府邸多了些,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能养那么多下人。 裴铭养了这些人这么多年,昨夜算是正式派上用场。 他不知道依依为何要抓昙彰,但自己若是捉住这人,就能问出一些事情。 比方说,昙彰当初到底与谁勾结害了依依。 虽然依依什么都没说,但他感觉,依依一定已经查出当年事实。 想起这点就让他很是头痛。 依依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她不说,他只能自己去查。 至于为何把人关在城防营大牢,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 城防营平日里抓得最多的,就是危害京城百姓安危的地痞流氓,谁会想到,他会把昙彰放在城防营大牢。 第677章 昙彰被人劫走一事,宗言和子谦查了两三日,没有查出什么。 最后还是赵宁寻出手,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郡主说,那夜城防营有些异动。” 宗言刚从荣亲王府回来,带来了这个消息。 “城防营?”柳依依秀眉微蹙。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城防营受太子管控。 难道说,抓走昙彰的人是太子? 皇帝当年不知道跟玄峰说了什么,他才会在最后关头刺了自己一剑。 不过,自己倒下之前,玄峰跟自己说了声“对不起”。 从这一点可以推断,玄峰杀自己,应该是被老皇帝逼的。 而当年的事,是皇帝和昙彰的主子共同谋划。 是以,昙彰和玄峰,在五年前那件事情里,也算有些关系。 若太子已经知道,当年他的贴身护卫违背他的命令杀了不该杀的人一事与昙彰有关,昨夜让城防营的人抓了昙彰,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遭到信任的属下背叛,对太子这样某种意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来说,是奇耻大辱。 无论他是想要杀了昙彰,还是说想要查清当年真相,都有可能。 眸色渐渐加深。 不对。 若是太子想要抓昙彰,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何会那样巧合在昨晚? 还有,又为何非要当“黄雀在后”中的那只黄雀呢? 直接让城防营的统领带人上门抓人,不就行了,反正这里是京城,是太子的地盘。 “宗言,我记得,城防营的统领是叫邵中对吧?” 六年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曾经见过那位姓邵的统领两面。 并且,邵统领的夫人,不正是甄玉棋么。 “是。” “你觉得,那夜出现的那帮人,会不会是城防营的人?” 宗言回忆了下那晚与那些人交手时的情形,摇了摇头。 “若那夜劫人来自城防营,他们没可能从我们几人手中带走昙彰。” 柳依依点头,与她猜想的一样。 宗言:“那些人,更像是高门大户豢养的护卫。” “那在你看来,有没有可能是太子的人?” “我不确定。” 一直站在一旁的子谦终于忍不住了,嫌弃开口。 “我说你吧,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有时间在这里瞎猜,还不如直接去找答案。” “哦?” 柳依依眉眼弯了弯。 “子谦有何高见?” 子谦双手抱胸靠在门上,语气散漫。 “既然郡主说城防营的人动了手,昙彰现在八成在城防营大牢。” 柳依依:“所以呢?” 瞥了眼突然降智的柳依依,子谦没好气道。 “不管是谁抓了昙彰,总不会将人扔进大牢就不管了吧,我们只需要暗中守在城防营大牢门前,看哪些人这几日会出入那里,不就能尽快查出是哪个王八蛋劫走了昙彰。” 说完这番话,子谦给了柳依依一个“这么简单你居然想不到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一脸的嫌弃。 柳依依脸上的笑意加深。 “这个法子果然很不错,既然是子谦你想出来的,那么我就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好了。” ”……“ 得意的表情瞬间一凝。 子谦张了张嘴,闭上。 好半晌,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 “你早就在这里等着我,对吧?”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柳依依的表情很是无辜。 子谦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 “……为什么不让宗言去?” “她这些年一直待在郡主身边,很多人都认识她,我不想连累郡主。” “……宗川呢?他这几年都在齐陵,京城中的人都不认识他,为什么不让他去?” 第678章 “前些日子在云鹤斋,宗川跟元宝都露了面,若他被人发现的话,会连累元宝,说不定也能揪出我。” 见他还要反对,柳依依连忙开口劝道。 “你很少在京城露面,这些时日出门也都戴了面具,就算不小心被人撞见,也没关系。 “再说了,你父亲跟昙彰可是有仇的,你就不想趁你父亲回来之前抓住昙彰,给你父亲一个惊喜?” “……” 去城防营大牢盯梢,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柳依依把他父亲都拿出来说事了,子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行吧,我去。” - 国公府 “公子,这是从昙彰那里问出来的。” 墨良将写满字的一叠纸交给裴铭。 修长的双手接过白纸,接着,一张张翻看起来。 丫鬟都被遣了出去,书房内无比安静,偶尔只有纸张在手中摩挲的沙沙声。 时间慢慢流逝,裴铭平整的眉宇渐渐起了褶皱,直到最后形成一个“川”字。 一盏茶时间后,他的右手停留在最后一张白纸上,整个人像是碰了什么暂停键,一动不动。 裴铭的视线虽然落在纸上,但却没有焦点。 他这种反应, 墨良太能理解了。 因为他是不久前直接从昙彰口中得知的五年前诸多隐情,当时就目瞪口呆。 当年要杀依依姑娘的,竟然是皇上! 一个是众人仰望睥睨世间的九五之尊,一个是离京城千里之遥辛辛苦苦做生意的柔弱女子。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交集,又有什么样的恩怨,才会使得皇上对依依姑娘下手? 还有,昙彰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让墨良十分担心的是,依依姑娘是否知道当初要她死的人是皇上。 倘若知道,依依姑娘她~ 墨良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正常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认为依依姑娘可能会找皇上报仇? 眼前一晃。 墨良定睛看去,见裴铭已经回过神,站了起来。 “去安排马车。”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 - 子谦大步流星穿过花园,神情严肃。 他在城防营大牢门口守了两日,期间不少人进进出出,他也一一对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进行调查,都没有可疑的地方。 直到刚才,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牢走了出来。 墨良。 几乎是一瞬间,子谦就断定,那晚从他们手里截走昙彰的,是裴铭的人。 竟是裴小公爷! 难怪。 难怪那些人没有对他们的人下死手,因为裴小公爷不可能伤害姑娘的人。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裴小公爷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子谦火急火燎将查到的情况告诉柳依依,但她并没有多震惊。 之前知道城防营参与这件事情时,因为城防营直接听命太子,再加上当年确实是太子的护卫杀了她,她理所当然怀疑太子。 只是很快,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裴铭与城防营的统领邵中,也有交情在。 若是小公爷的人半路把昙彰带走,也说的过去。 “小公爷到底想干嘛?”四娘眉头紧紧皱起,语气有些不满,“小主子抓姓昙的有正事,他突然横插一脚做什么?” 宗言几人皆没有说话。 “小主子,会不会,小公爷知道昙彰与小主子当年的死有关?” 开口的是四娘。 几人全部朝她看去。 柳依依:“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她差点忘了一件事。 四娘这些年一直待在国公府,兴许知道些什么。 第679章 四娘想了想。 “当年小主子出事后,太子与小公爷说并非他指使玄峰下的手,小公爷居然什么都没说就相信了,我当时简直气得不行,以为小公爷为了国公府和自己的仕途,不敢与太子翻脸。 “但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云丰和墨良的谈话,云丰说他已经调查过玄峰的亲人,并未发现异常。” 柳依依眉毛微拧。 “你是说,裴铭在暗中调查玄峰?” 四娘点头。 “后来,云丰就经常出去,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想,小公爷那时候虽然明面上没有质疑太子什么,私下里应该还在调查小主子的死因。 “所以我想,小公爷可能早就查到昙彰身上,所以那夜才将人劫走。” “你这推论,其实有不合理的地方。”宗言道,“小公爷想抓昙彰的话,大可直接派人去抓,为何要跟我们作对?” “这个,我应该知道答案。” “小主子你~” 柳依依对几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视若无睹,尴尬笑了笑。 若她猜得没错,裴铭是故意的。 那日裴铭送银票过来的时候,她以为这人会有很多问题要问自己。 岂料一反常态地,除了公事公办般谈了大宝的事,他什么也没问。 五年前从平阳出来后,她就对裴铭隐瞒了许多事。 那时候裴铭偶尔会问自己,有没有事要告诉他。她知道,他这样问,是希望自己主动把秘密告诉他。 可她不愿意说,只是装聋作哑。 虽然自己没有与他说什么,后来他也从抓来的昙风竹兄妹二人那里问出了不少事。 比如说,彼时的自己是昙家人的事。 时隔多年,即便裴铭现在有更多疑问,但他清楚,就算他问自己,自己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是以,与五年前一样,裴小公爷选择自己去寻找答案。 至于他为何不直接派人抓昙彰,而是截了她的胡。 兴许,那夜是巧合,刚好他的人要出手的时候,正遇上宗言他们。 或许,裴小公爷派人跟踪自己,发现昙彰的行踪,才演了一出黄雀在后的戏码。 又也许,他身体里残存的少年性情作祟,故意打了宗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见柳依依兀自笑了下,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一脸怔懵。 四娘正待询问,身手不错的几人突然听到门外走廊上响起轻微平缓的脚步声。 “姑娘。”是宅子里的丫鬟。 这宅子里的下人,还是赵宁寻让荣亲王府的管家帮忙安排的。 柳依依:“何事?” “瑞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说想要见姑娘。” 柳依依到前厅的时候,裴铭正背对着自己欣赏墙上挂的一幅山水画。 双手背在身后,身形笔直。 这样的站姿,刚好将他的宽肩窄腰大长腿衬托到极限。 柳依依走进客厅,裴铭也没有转身,仍是一动不动。 他不动,她不语。 柳依依抿了抿唇。 美人观画,她观美人。 人生乐事啊。 不多时。 “你在看什么?” 身前的人突然转身,柳依依被逮个正着。 柳小姐向来脸皮厚,即便被这人发现自己刚才沉浸在他的美色中失了神,她也不觉得尴尬。 随意道:“没看什么。” 裴铭没有揭穿她,轻扬唇角,眉眼更是弯了弯。 柳依依眉毛微挑。 怎么觉得这人跟前几次见面不一样,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难道是,截胡了她要抓的人,他觉得很开心? “昙彰在我那里。” 两人才坐好,裴铭张口就是这句话。 来的路上柳依依还在琢磨,要如何说服裴铭把昙彰交给自己。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这人倒直接承认了。 “……” 柳依依默了默。 “小公爷知不知道,你的人是从我的人手中带走昙彰的?” “知道,”裴铭毫不隐瞒,“是我吩咐的。” 咦~ 柳依依微微睁大眼看着眼前男子。 这与自己预想的场景,有些不一样啊。 她以为,裴铭就算会承认是他干的,也不会那么爽快。 现在他这个反应,她有些吃不准他的意图。 “依依,你想要赵皇上报仇?”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柳依依瞳孔骤缩。 是昙彰说的? 昙彰告诉他,自己当年的被杀是老皇帝指使,所以他才有此猜测? 裴铭一瞬不瞬盯着柳依依,见她皱起的眉头流露出些许意外与紧张,唇线弯了弯。 柳依依先前猜测的不错。 裴铭早料到她不会跟他吐露一丝实情,所以当跟踪柳依依的人发现昙彰的踪迹后,他立即安排人劫人。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没打算能瞒着柳依依多久。 之所以仍是谨慎隐藏昙湛行踪,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昙彰告诉你的?” “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柳依依轻哼一声。 她还以为,昙彰能够代表他主子去见老皇帝,怎么着也算个人物,就算被人捉住严刑拷打,也不会把五年前的隐情告诉任何人。 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裴铭。 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撬开了昙彰的嘴。 “那皇上因何杀我,昙彰有没有告诉你原因?” “并未,”裴铭摇头,“五年前与皇上商量杀你的人,是昙彰的主子,两人具体谈了什么,昙彰并不知情。” 昙彰连他背后有主子的事都与裴铭说了,那~ “他主子是谁,他没说。”裴铭似是猜出柳依依的心思,先一步开口。 第680章 柳依依还以为昙彰什么都告诉裴铭了呢,看来还是留了一手。 “依依,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想找皇上报仇?” 任谁说想找九五之尊报仇,都会被其他人嗤之以鼻,接着笑掉大牙。 更何况说这种话的人,还是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女子。 笑中带了些嘲讽。 “小公爷,试想一下,若别人想要杀你,并且还成功了,你有机会重来一遍,若不找人报仇,那才可笑吧。” 她没有直接回答裴铭的问题,但答案不言而喻。 裴铭心里瞬间一沉,眉毛深深皱起,头也微微垂了下来。 柳依依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除了平阳以及元晟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她的打算,即便是赵宁寻,她也没有将当年之事全盘托出。 赵宁寻是不管朝廷之事的闲散郡主,裴铭可是中坚太子党,她没告诉郡主她与老皇帝以及昙家的恩怨,更别说裴铭了。 只是她没有料到,裴铭会抓了昙彰;更没有想到昙彰会那么没种,把当年的事告诉裴铭。 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柳依依眼含深意看着裴铭,等着这位酝酿好了后规劝自己趁早歇了找老皇帝麻烦的心思。 眼见着裴铭神色越来越晦暗,唇线更是拉得笔直,但这人却一直没说话。 好半晌,裴铭才慢慢抬头,艰难开口。 “依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达成目的,朝廷也不会放过你?” 他似乎想到什么,面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双眼也开始泛红。 柳依依本想轻轻松松说一句“知道”,但见他这副样子,话还没说出口,神色先是一怔。 “你……你不用担心,你想到的,我早就考虑过了,我又不是想要皇帝的命,不会有事的。” 自从回来京城后,与裴铭碰面的几次,不是针锋相对,就是公事公办,她难得像现在这般语气缓和。 只是裴铭无动于衷。 “你非要如此?” “嗯。” 见裴铭神情有些不对劲,柳依依乖乖点头。 下一瞬,裴铭迅速起身,看也不看她,浑身夹带着一身的怒气。 走了。 衣袖带起的微风刮到柳依依脸上,柳依依的视线呆愣地追随着裴铭,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才回过神。 无所谓耸了耸肩。 正欲起身,忽地想起一件事。 昙彰! 你走就走了,倒是把昙彰还回来啊! “小主子!” 回去的路上迎面碰上四娘。 “你来的时候看见小公爷没有?我远远瞧着,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生气?”四娘不解,“他搅乱了小主子的计划,就算生气也是小主子生气才是,他生的哪门子气。” 柳依依示意她与自己一起回去。 两人并排朝柳依依的院子走去。 “昙彰那个没出息的,把五年前是老皇帝要杀我的事告诉裴铭了。” “……”四娘一愣,“这就难怪了。” 看了眼一脸不知所谓的柳依依,四娘小心翼翼开口。 “小主子可知道裴小公爷为何会生气?” “应该是觉得我自不量力,或者担心我会连累大宝吧。” 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在云鹤斋的时候,我太冲动了,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提大宝的事。” “小主子做事向来考虑周到,相信小主子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柳依依笑了笑,没有说话。 四娘见小主子还能笑得出来,便知道她对接下来要做的事都心有了然。 想了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觉得,裴小公爷之所以生气,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小主子。” 闻言,柳依依表情一顿,不过依旧没有开口。 四娘见状,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小主子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出裴小公爷的心思。 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一见自家公子满脸怒色走出来,墨良就知道自己果然没猜错。 依依姑娘竟真的要找皇上报仇! 额滴亲娘哎! 皇上那是什么人?身边高手如云,你一个柔弱女子要如何报仇? 再说了,现今不是已经换了一副容颜,小心翼翼过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上杆子拔虎须干嘛呀! 不对。 墨良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皇上想杀的,到底是以前的依依姑娘,还是现在的? 若是以前的,那么绿袖这么长时间一直在京城,也没见她再遇到什么危险。 若是现在的,那问题就复杂了。 最离奇的一件事,皇上如何确定已经全身大变样的依依姑娘,就是当初他想杀的人? 裴铭面色不善上了马车后,没有立即吩咐车夫去哪里,车夫等了许久还是没听见小公爷说话,只好看着墨良。 墨良咳嗽一声。 “公子,咱们回府?” “去荣秦王府。” “……是。” 管家来报说瑞国公府小公爷来了的时候,赵宁寻一点也不意外,一脸早就料到的表情。 很快,裴铭大步流星走进正厅。 “郡主。” “裴小公爷。” 刚落坐,两个丫鬟麻溜儿地进来奉茶,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赵宁寻瞥了眼坐在对面的裴铭,只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 不过从他一动不动的举动来看,明显有心事。 赵宁寻抿了抿唇角。 “昙彰,是小公爷抓的?” 知道依依不会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他,裴铭原本打算自己慢慢查。 然而刚才依依承认要找皇上报仇的时候,他一下子失了分寸。 现在他没时间去慢慢查,他要尽快弄清楚皇上与依依之间的恩怨,才好做决定。 情急之下,他想到赵宁寻。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赵宁寻知道的关于依依的事情,的确比他多。 他一路上都在琢磨如何与赵宁寻开口。 两人关系一般,自己早些年对郡主还很有敌意,最重要的是,也许依依早就跟郡主说过,让她不要告诉自己任何事情。 只是没想到,郡主竟主动提起昙彰的事。 “那夜昙彰被抓,依依派人来找过我,我告诉她,那晚城防营有异动。” 这不是什么大事,裴铭想知道的是这件事所涉及到的秘密。 “郡主对如今的依依,了解多少?” “老实说,比你多不了多少。” 第681章 赵宁寻如此坦白,裴铭倒有些吃惊。 想了想,裴铭也不准备绕弯子,直接问出心中的一些疑问。 “依依是否是昙家人?” “现在不是,你府里的那个才是。” 裴名颔首。 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 “她真的找到了双亲?” 云鹤斋那日,墨良曾猜疑,依依是不是真的找到了父母,否则她为何会突然变得那样阔绰,京城里光空宅子就好几处。 但他当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个疑点。 不仅如此,当初在安临的时候,四娘伯廉就称呼依依“小主子”。 现在突然出现的娇娇,也这样称呼依依。 宗言他们称呼依依“姑娘”,这才是合理的称谓。 那这个“小主子”,从何而来? 另外,既然有“小”主子,是不是意味着,在依依之前,还有一个主子? 或许那个人就是依依的父母,又或许是其他特殊身份之人。 裴铭抬头看向赵宁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郡主,这里说话是否方便?” 赵宁寻端茶的手一顿,抬眼觑了对面神情庄重的男子一眼。 瞬间意识到裴铭怕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说。 她放下茶盏,点了点头。 “小公爷放心,厉也守在外面,今日你我的谈话,出不了这间客厅。” 裴铭这才缓慢开口。 “五年前依依身死,个中缘由,郡主是否清楚?” “我只知道与昙彰有关,具体……” “是皇上。” “……”赵宁寻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皇上,当年要杀依依的,是皇上。”斩钉截铁。 赵宁寻脑子顿时一团浆糊,还没来得及理清,紧接着,裴铭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赵宁寻。 半炷香后。 “皇上为何要这样做?”赵宁寻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但一想到要依依死的竟然是那样一个不可能的人,赵宁寻始终难以置信。 “你确定?” “昙彰这样说的,刚才我去找依依,也算是得到她的确认。” 眉毛一拧。 “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依依似乎在暗中准备什么。” 赵宁寻何其聪明,立即明白他话中含意。 “你是说,依依不满当年被害,想要找皇上报仇?” “是,她已经承认了。” 这件事乍一听觉得很离谱,但想想依依的性子,赵宁寻认为她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 一向无所不能的赵郡主意识到柳依依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打算后,重重叹了口气。 “她那样聪明,怎会不明白,无论她准备如何找皇上报仇,又无论她是否成功,她都不能全身而退。” 话到这里,裴铭才说明今日来意。 “郡主说得不错,依依聪慧绝顶,不会不明白这些危险,问题就出在这里。” 赵宁寻神色一顿。 “何意?” “我刚才去找依依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脸上一丝惧怕或担忧的神情都没有,她似乎,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 赵宁寻眉毛拧得极深,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裴铭回忆起依依刚才的反应。 “明明我既担心又生气,她却像没事人一样,似乎觉得找皇上的麻烦不是什么大事。” 视线再次落在赵宁寻身上,眸光幽深。 “我猜想,依依身上应该还有一张底牌,正是那张底牌,才让她有恃无恐。” 院中草丛里传出阵阵虫叫,为这燥热的夏日摇旗呐喊。 厅中却一片寂静,两人均未再说话。 裴铭刚才的话一出,赵宁寻瞬间明白他今日来找自己的目的。 “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依依那张底牌是什么?” “是。”裴铭深吸了一口气,“五年前她被元晟带走,再回来后就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我虽然查出来一些,但是能感觉得到,她仍有许多事情瞒着我。” 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想,兴许她会与郡主提过什么。” “很可惜,她也没有与我说。” 没有耽搁一刻功夫,赵宁寻给出了否定答案。 霎那间,裴铭的心里忽地升起一股扭曲的满足感。 原来,郡主也不知道啊~ 很快意识到不妥,裴铭正了正神色,准备告辞。 “不过。” 赵宁寻微微蹙了蹙眉,视线落在地上,似是在思索什么。 裴铭不敢打扰,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忽地,对面之人抬头看他,眼中闪着笑意。 “说来好笑,宗言是我给依依的,但她却帮着依依一起瞒着我。” “郡主的意思是?” “五年前,依依早就知道她是昙家人,但她却不准宗言告诉我。 “最后她胸口中剑,宗言觉得醒来后的那人不是依依,重新回到我身边伺候的时候,才将依依的昙家人身份一事告诉我。” 裴铭本还满怀希望,一听是这件事,眸光瞬间黯淡不少。 “四娘和伯廉。”赵宁寻突然又开口。 只是裴铭这次却兴趣缺缺。 “他二人如何?” 赵宁寻笑了笑。 “有次宗言说漏了嘴,她说当年四娘二人是与依依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当初为了骗你,才说他二人是土匪这样的鬼话。” “那时候我也察觉到他二人身份没那么简单,可这两人嘴巴太严,人又非常机警。郡主以为他们这些年在国公府,我没有试探他二人?只是没有结果罢了。” 赵宁寻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淡笑。 “宗言那番话,证实了我们刚刚的猜测,依依确实有张底牌。小公爷不能从四娘二人身上入手,但是可以找其他人啊。” “谁?”裴铭上身前倾,脑中努力猜想这人会是谁。 “小公爷是不是忘了,元晟啊。” “他?”皱了皱眉。 赵宁寻点头。 “当年既然是他带走依依,在那之后你才看到跟在依依身边的四娘和伯廉,那元晟岂不是也知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元晟只怕会比四娘他们更难对付。” 裴铭失望地摇摇头。 “再说,元晟这些年行踪不定,如今并不在京城,我要……” 声音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双眼猛地睁大,声音更是夹着些意外和喜意。 “郡主是说,子谦?” “正是他。” 第682章 天际露出一丝朝霞,寂静的道路上很快出现赶早市的百姓。 人越来越多,子谦宝贝似地捧着一个小酒坛。 这可是他赶早排队半个时辰才买到的女儿红,宝贝着呢。 “哎,慢点,怎么走路的!碰坏了我的东西你赔都没地方赔去!” “不好意思啊公子,没注意到您。” 老实巴交的汉子紧张地搓着双手,脸上陪着笑,眼角的皱纹流露出内心的不安。 眼前的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都说京城里的公子哥脾气不好,希望他不要找自己麻烦。 子谦随意瞟了下眼前微微弓着背的汉子。 只见他将一条扁担放在地上,两头的竹篓里时不时传出鸡粪的恶臭味,一看就是赶早集的农家人。 自己不过被不轻不重撞了下,没什么大不了,随意挥手让人离开。 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站在前面不远处一脸不愉的墨良,子谦觉得自己今日真背,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应该看下黄历。 他不过出来买酒,还天不亮就出来了,实在没必要戴面具,哪里就想到会遇上这人。 两人五年前在安临的时候见过,这要是搁在平时,子谦一定上前勾着人家的脖子哥俩好。 但现在,却是不行。 自己这次来京城本来就是秘密,不然之前就不会戴着面具。 而且此时墨良眯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样子,来者不善啊。 稍作思虑,转身就跑。 两人身手差不多,只要自己跑得快,还是可以摆脱掉这人。 匆忙之中回过头,果然见墨良二话不说追了上来。 子谦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爹。 明明是小公爷他们不干人事半路偷袭带走昙彰,按理应该是墨良不敢见他才对,现在却反了过来。 一不留神,撞到人身上。 “你这是干嘛呢?” 调侃的声音很是熟悉,子谦扶额的手停了一顿。 抬头一看,是厉也。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郡主的人,这是我方人马。 见子谦不回自己的话,还一个劲地扭头往后面看,厉也神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 没看见墨良,子谦还以为一时甩掉了人。 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忙拽着厉也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我刚才看见墨良了。” 厉也笑了笑。 “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就是这个,他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 “他那个主子看着满身正气,其实蔫坏蔫坏的,墨良突然堵我,肯定没好事。” 一摆手。 “我不跟你说了,先回去了。” 才转身,忽地停了下来。 慢慢转身看着厉也,面露疑惑。 “我起早买酒,墨良起早堵我,厉也,你为何起早又出现在这里?” 厉也没说话,视线错过他落在他身后位置。 身体突然紧绷起来,子谦察觉到,身后有人。 缓慢转过身子,果然见墨良正堵住自己的去路。 “厉也,咱俩可是一条战线上的,你得帮我拖着他。” 不见身后之人的回答,子谦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猛地转身,却见厉也嘴角上扬,神情玩味。 “兄弟,都是为了依依姑娘,你可别怪哥哥。” 子谦还来不及问什么,脖颈传来一阵闷痛,人立即晕了过去。 - 夜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暮色四合,月亮被浓云遮蔽,夜虫大声嘶吼。 栖霞寺外,一辆看一眼就会忘记的普通马车停在路边。 与一般驾马的车夫不同,这辆马车的车夫孔武有力,高眉阔鼻,双眼如鹰隼般犀利有神。 车夫仔细观察四周动静,确定四下无人,冲着马车低声道。 “主子,可以出来了。” 车厢内响起一阵窸窣声,接着,车帘被打开,一袭墨色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从这人通身高贵的气度来看,男子年纪应该接近五十。 兴许是多年养尊处优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四十左右。 男子锐利的目光落在车夫身上,眼神中带着询问。 后者见状,微微点头。 中年男子露出了然神色,随即看向近在眼前的寺庙,一掀衣摆走了进去。 车夫不敢耽搁一刻,紧随其后。 这二人,正是皇帝赵砚和御前侍卫统领邓珏。 一盏茶工夫后。 “皇上您终于来了。” 一间宽大的禅房内,昙湛深坐在一张圆桌旁,禅房大门敞开。 见赵砚两人出现在门口,昙湛深笑意盈盈站起身,上前几步。 邓珏见状就要阻拦,被赵砚拦住。 口中戏谑。 “昙老爷可是你爷爷辈的人,你怎可无礼。” “皇上这话就不对了,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子民,这位既然是皇帝的护卫,保护皇帝安全哪管对方年纪大小。” 话说得恭敬,昙湛深却一点要跪下来拜见皇帝的打算都没有。 赵砚也不以为意,昙彰那个小喽啰见了他照样不跪,何况昙湛深以前还是昙彰的主子。 “这位是?”赵砚的目光落在昙湛深身后。 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微微弓着身,双手垂在两侧。 昙湛深:“这是我的长子,昙如。” 声音严厉几分。 “还不快拜见皇上!” 昙如没什么经商天赋,出生至今的唯一任务就是做一个闲散富二代。 又因着昙家身份特殊,他鲜少出远门晃悠,是以如今虽然六十多,却一副见不得台面的样子。 父亲忽然急言令色,昙如立即照做。 “草民昙如,见过皇上。” 赵砚眼含深意看着跪在地上的昙如,让人起身。 “听说昙老爷的次子颇有乃父之风,怎的不将他一起带来?” 昙湛深嘴上说着“次子杂务缠身”,心里却在冷笑:昙家最有能力的两人都来京城,万一着了你的道,饮恨京城,昙家岂不是就要被你吞了。 除了这一层担忧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怀疑次子恐怕已经生了背叛之心。 这个想法不是突然间冒出来,而是经年累月慢慢形成的。 几年前他就知道身边出了奸细,五年前昙彰败露后,他原以为已经找到奸细,后来仔细一想,仍是疑点重重。 且这五年来,他并未觉得身边就干净多少。 即便不愿承认,但昙湛深心里清楚,昙家还有叛徒,不仅藏得深,身份还不低。 第683章 意识到身边还藏有一个叛徒后,昙湛深并没有大张旗鼓调查,而是自己暗中查探。 最后,他将目标锁在次子昙观身上。 谈及原因,首当其冲一点就是,若是自己出事,昙观就可以名正言顺坐上昙家掌权人的位置。 很少有人年近八十还如他这般精神矍铄,若是在其他人家,活到七十已是罕见,六十而亡的更是多数。 自己若是与其他人一样早早地归了西,昙观恐怕早已大权在握。 所以昙观想整垮自己,情有可原。 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元晟离开昙家时曾经说过,雨湘的死与月盈和昙彰有关。 他一直不知道月盈心里记恨雨湘,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月盈会亲自动手残害雨湘以及她的骨血,昙彰确实是最合适动手的人。 只是,昙家里里外外守卫森严,昙彰得了手后,又是如何摆脱嫌疑的? 除非,昙家有地位高的人暗中帮他。 若论昙家除了他自己,谁的地位最高,高到可以抹杀昙彰所做之事的一切痕迹,就只有次子昙观。 多方考量后, 他才决定带长子来京城。 虽然他身边高手如云,但是外面毕竟不比昙家,若是带次子出来,他趁自己不注意做什么手脚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若是次子真生了异心,必须有人临时顶上次子的位置,待他选好接班人,再让这人让位。 想来想去,只有长子最合适。 比起长子,三子倒是聪明些,但坏就坏在三子还有个儿子,星礼。 这父子二人整日流连花丛酒肆,是名副其实的纨绔。 但星礼玩归玩,还是有些小聪明在。 若是次子倒戈后让三子顶了他的位置,最后三子为了他的儿子星礼又不愿退出,那又是一场麻烦。 但长子不同,他只有两个早就成家的女儿,没有给儿子谋前程的需要。 “皇上让我来京城,不知有何事?” 两人坐在圆桌对面,昙如和邓珏则分别站在两人身后。 赵砚淡淡一笑。 “昙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必昙老爷早就收到我的信了,否则现在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昙湛深故意露出恍然的表情。 “瞧我这记性,皇上信上说,你抓住昙彰了?” “是。”赵砚一脸的“为你着想”,“我听闻昙彰背叛了昙老爷,心里一直为昙老爷抱不平,刚好前些日子我身边的人无意中看到昙彰在京城,我知道后便立即吩咐把人抓了起来,又连忙写信告诉昙老爷,请昙老爷来京城一叙。” “……多谢皇上。” 除了这句违心的话,昙湛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心道这人实在无耻。 昙彰叛出昙家,只有昙家内部人知道,他也曾明令禁昙家人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赵砚竟然知道这件事,说明昙彰,或者昙家有其他人与他通气。 刹那间,身体突然紧绷起来。 若不是赵砚认为自己有破坏矿山的能力,恐怕早就对自己下了杀手。 倘若昙家那个隐藏颇深的叛徒与皇上有联系,目的只可能有一个,要让自己死。 会是昙观吗? 与赵砚暗中联系的人,会不会是次子? 昙湛深突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怀疑次子已经生了反他之心,甚至想杀了他。 但以为凭借次子如今的能力,给自己找些麻烦可以,但他绝对没本事要自己的命。 可若是次子与赵砚结盟,结果如何,就不一定了。 现在值得欣慰的是,没有带次子一起来京城,否则就给了他与赵砚里应外合陷害自己的机会。 还有就是,赵砚对他的误解。 当年丁荷通过特殊法子找到矿脉后,他二人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岂料最后还是被朝廷的人知道。 有了铁矿资源,手中就有了一件睥睨天下的利刃。 他不会将矿脉转手相让,朝廷也不会善罢甘休。 局势紧绷到极限,似乎下一刻昙家就要血染长河。 这时,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其中一处矿脉被炸了。 炸掉矿脉的人留下几句话。 谁要再敢对矿脉打主意,他会一直炸下去,就算他死了,也会有其他人接替他接着炸,直到炸掉所有的矿脉。 正当昙湛深不明所以的时候,彼时的皇帝,也就是赵砚的父亲然派人来了。 那人态度极为恭敬,说什么矿脉乃临渊国宝藏,放在谁手中都一样,只要它好好地待在那里就行。 昙湛深瞬间明白过来。 一,朝廷以为那处矿脉是他让人炸的。 二,朝廷暂时不再跟他争矿脉,但是,也不允许他私自动用,否则,朝廷不会善罢甘休。 放着这么一大块的肥肉不吃,不是昙湛深的风格。 很快,他让人暗地里进行采矿,之后又锻造成兵器,他的私兵几乎人手三件武器,其他大规模杀伤性兵器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他也不敢毫无节制动用矿脉。 若是朝廷真的追究起来,最后发现炸掉矿脉的另有其人,定是不会饶了自己。 而对于自己私下里小范围动用矿脉一事,他相信朝廷应该知道,只是碍于自己的神秘武器,他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后他很快猜出来,炸掉矿脉的,应该是丁荷的人。 只有她那样聪慧又神秘的人,才会有能力制造出那样前所未闻的武器。 他爱丁荷。 真的接触过她那样的人,谁会不爱呢? 聪明绝顶,美丽善良。 她的笑容犹如隆冬的太阳,即便最冷的心,也会被她的笑容温暖,暖至心间。 可是,他更怕她。 她聪明,但是太聪明了。 他做不成的事,她只要花上半日时间琢磨,就能想出一个趋于完美的计划。 还有她那永无止境的创造能力。 实在太可怕!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是自己能驾驭的。 他原本只想拿走她手上的生意,并没有其他想法,谁知她那么早就死了。 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想过。 或许丁荷这样卓绝非凡的人,不属于这个世间,所以老天爷早早地将她收了去。 斯人已逝,斯人留下的东西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丁荷让人炸掉矿脉,究竟是为了震慑朝廷从而救自己一命,还是为了同时震慑朝廷和昙家? 第684章 昙湛深其实有些后悔,他不该来京城。 赵砚说昙彰在京城,他没有怀疑,因为他的人不久前也来了消息,说昙彰近期在京城出现过。 但是,发现昙彰的行踪,与抓住昙彰,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找到昙彰,不是难题,难的是如何抓住他。 以前他不知道为何总是抓不住这人,后来明白过来,是还隐藏在昙家的那个叛徒搞得鬼。 他原本想着,既然赵砚将人抓住,倒是省了他一番麻烦,大不了拱手相让一处小矿脉。 无论如何,他也要将昙彰要回来。 因为,他要从昙彰口中撬出谁才是躲在昙家的叛徒,到底是不是昙观?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计划怕泡汤了。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昙彰与赵砚,是一伙的。 赵砚以昙彰为借口把自己骗来京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昙老爷?” 昙湛深从思虑中回过神,再看向赵砚的双眼已经充满警惕。 稳了稳心神,神色恢复如初。 “皇上既然说要将昙彰交给我,那他人呢?” “哎~”赵砚笑得意味深长,“昙老爷又忘了吧,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昙老爷既然想要昙彰,可是要拿东西换的。” “……”昙湛深已经猜出赵砚想要什么,语气生硬,“皇上想要什么?” 赵砚没有立即回答,身子朝椅背靠了靠,半眯着眼睛。 “我看那些矿脉放在昙老爷手上一直不见天日,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还是献给朝廷吧。” “……皇上这是说笑呢。” 昙湛深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赵砚面上却依旧带着笑。 “我特地请昙老爷来这里,自然不会说笑。” 禅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屋外蛙虫的叫声。 半晌。 昙湛深:“我今日若是不同意,皇上是不是就不放我离开了?” “昙老爷是聪明人,为何还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哼!好!” 话音才落,昙湛深身形一动,眨眼间便出现在赵砚身后。 邓珏从刚才起,手就放在剑柄处,见状,立即抽出长剑迎了上去。 赵砚从头至尾都纹丝不动。 昙如则是第一时间退到角落,眼中露出惊恐。 不多时。 “哐当”一声,长剑掉在地上。 几乎同一时间,一把短刀抵在邓珏脖子上。 自己的护卫被抓,赵砚却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他确实不用担心,这栖霞寺已经被御前侍卫包围,昙湛深今日插翅难飞。 “昙老爷,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赵砚老谋深算,昙湛深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在栖霞寺见面,正是昙湛深提出。 五年前他来京城的时候就落脚在此处,无意中发现一条密道,而密道的出口离城门相距不远。 他知道赵砚定会在这寺庙周围设下埋伏,可那有什么关系,他也在附近安排了人手。 现在只要避开这些人去密道的入口,他依旧可以全身而退。 他没有理会赵砚,而是斥声让长子到他身边来。 刚才长子躲去角落的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心中谈不上多失望,只是为昙家的未来担心。 昙如不敢耽误时间,第一时间挣扎起身,接着跑去父亲身后,又跟着父亲慢慢挪到门口。 “皇上,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一直神情轻松懒散的赵砚忽地冷笑一声。 “昙湛深,你真的觉得,你今日能活着离开这里?” “不劳皇上费……” 话未说完,昙湛深双眼猛地睁圆。 紧接着,尖锐的钝痛才从后背传来。 短刀落地,邓珏摆脱桎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昙湛深双手反剪在背后。 昙湛深也终于看到偷袭他的人。 “是你……”满脸的不可置信。 心念电转之间,真相随之展露出来。 昙湛深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看来最不可能是叛徒的长子,竟然早就与赵砚取上了联系。 昙如手中拿着沾染着他父亲鲜血的匕首,表情哪里还有刚才的懦弱惶恐。 “呵~” 嘴咧得老大,整张脸都被狞笑覆盖。 “父亲,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您给了我富足的生活,我就应该心存感激? “是不是认为,像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儿子,除了浪费粮食一无是处?” “你……究竟想做什么?” 昙湛深觉察出不对劲,为什么受伤的地方有麻木之感? “昙老爷这都看不出来吗,你这么多年一直不待见你的大儿子,他心里不舒服,久而久之就变态了呗。”含笑的声音突然从外面炸了进来,来人的语气却是闲散慵懒。 “谁!”邓珏神色一拧。 听声音大小,应该离他们不远,可他的身手不至于连这么点距离的动静都毫无察觉。 赵砚眯起双眼,视线紧紧盯着房门。 这女子是谁? 禅房四周都是他的人,这女子又是如何避开他的护卫毫发无损出现在这里? 很快,一道红色身影施施然走进禅房。 霎那间,昙湛深与赵砚皆是神色剧变。 “你是谁?” “你是何人?” 除了如今身在国公府的那个小丫头,他二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与丁荷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昙湛深的目光随即转向跟随女子进来的男子。 “元晟,怎么是你?” 这突然出现的两人,正是柳依依与元晟。 柳依依从一开始就没准备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即便今日办成了事,以后多半也避免不了麻烦。 所以在来之前,她让伯桥手下那个会易容之术的人又给她换了张脸,一张与丁荷颇为相似的脸。 她本来也让元晟易下容,只是元晟觉得没必要。 “你是何人?”赵砚受他父亲影响,从小就不喜欢丁荷,同样不喜欢与她长得相像的人,否则他当年不会买通玄峰杀死裴铭身边那个小丫头。 若不是这些年裴铭看得严,那小丫头还能活到现在? 而眼前这女子这样貌,怕是也与丁荷有些关系。 柳依依笑了笑。 “瞧我这礼数,忘记介绍自己了。 “小女子是丁荷的后人,丁荷是谁,想必两位都认识吧。” 这女子年纪不大,面对九五之尊时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言笑晏晏。 “不可能!”昙湛深声音沙哑,整个背部已经完全麻木,“你不可能是丁荷的后人!” 第685章 昙湛深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从未见过你,也不认识你,你怎么可能是丁荷的后人!” 柳依依明白他的意思。 在昙湛深的认知里,丁荷只与他在一起过,她的后人就是他的后人。 可此刻突然出现的自己,他从未见过,按理就不会是丁荷的后人,所以他才会反应这么激烈。 “昙老爷,难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 柳依依扬了扬嘴角。 “我的意思是,你能瞒着丁荷有其他女子,丁荷就不能找其他男人了?” “不~” 似乎一直以来的信念遭遇崩塌,昙湛深脸上忽地露出慌乱无措的神情。 “你胡说!丁荷不会那样做,而且,那几个女人,我都是在丁荷之前就有了,这方面,我并没有对不起她。” “昙老爷是否对得起丁荷,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柳依依真想给这个人一个白眼。 明明这人与丁荷在一起后,还给以前的女人置办了宅子,还好意思说没有对不起丁荷。 “元晟,你身边这女子,究竟是谁?” “昙老爷,依你目前的处境,我觉得你现在关心的重点不是这个。” 元晟语气冷淡,接着看向昙如。 “请问昙老爷,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麻木没有力气?” 昙湛深中了毒,现在还能清醒与人说话,说明他身体底子不错。 但毒药毕竟是毒药,麻痹了他的神经,稍微被人引导了话题,他的注意力就又放在长子身上。 元晟一提醒,昙湛深立即明白自己应该中了毒。 扭头恶狠狠看着昙如。 “孽障!你要弑父不成!” “父亲,说什么呢,您看看您这声若洪钟的样子,哪里像快死的人。”昙如眼神阴恻恻盯着自己的父亲,“不过,卖给我这药的人说了,就算父亲您现在壮得能打死一只老虎,还有一盏茶的工夫后,也必死无疑。” 昙湛深喘着粗气。 “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想要我的命?” 听了这话,昙如一张脸突然变得狰狞可怖。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 “行了。” 昙如攒了几十年的心里话要发泄,正准备今日好好跟老不死的算算总账,结果才开口就被人打断。 猛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柳依依。 “啊!” 右手心突然传出剧痛。 昙如低头去看,只见手心被一只飞镖穿透。 元晟冰冷的声音随即响起。 “若是再那样看她,下一次倒霉的可就不是手了。” 柳依依朝昙湛深走近几步,元晟紧随其后,双眼紧紧盯着仍旧拿刀抵着昙湛深脖子的邓珏。 邓珏知道自己刚才之所以没有察觉到有人出现在附近,就是因为眼前这气势凌人的男子,更是不敢松懈一分。 “昙老爷,实话告诉你,前些日子元晟去找你,是我的意思。” “……什……什么意思?” “其实吧,元晟跟你说的什么去京城有危险之类的话,全是废话,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这次谁跟你一起来京城。” 昙湛深稍微一琢磨,就明白其中关窍。 微微睁大眼。 “你早知道我身边有叛徒?” “是啊,昙彰跟皇上在御书房密谋如何杀你的时候,刚好被我的人听到了。” 这话一出,一直坐在一旁淡定看戏的赵砚,这下也无法淡定了。 “胡说八道!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谁都能进去!” 柳依依歪了歪脑袋看着赵砚,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皇宫就是皇宫啊,但我的人就是进去了啊,我连你们二人说话时的动作神情,甚至御书房外值班的小太监打瞌睡时头歪在哪一侧,都知道呢。” 赵砚神色晦暗不明。 柳依依知道他此刻怕是气炸了肺。 堂堂一国之君与人私下谋事,竟然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外人完完整整偷听了墙角,简直是奇耻大辱! 邓珏早已汗流浃背。 他是御前侍卫统领,保护皇上安危是他的任务,居然有人夜闯皇宫犹入无人之境,他面子没了是小事,皇上一不开心要他脑袋才最要命。 “皇上恕罪,属下回去一定彻查。” “没用的。”柳依依火上浇油,“皇宫的守卫在我的人看来简直就是笑话,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我想,你们的防卫全部不堪一击。” 这会不只赵砚,就是昙湛深也惊了。 这女子难道真的是丁荷后人? 夜闯皇宫不被发现,他的手下也有人能做到。 但是一点也不把皇宫的守卫放在眼里,这女子还是头一个。 难道,这女子真的是丁荷后人? 倘若这世上真有人能有如此胆量与气魄,恐怕只有完全继承丁荷心性与智慧的后人。 脸色白了几分。 可惜这女子不是昙家人~ “你到底想要如何?”赵砚脸色极为难看,牙关挤出这几个字。 柳依依现在却不想与他谈这件事。 “皇上莫急,等小女子先与昙老爷谈妥了,再与皇上谈。” “哼~” 赵砚嗤笑。 “他都是将死之人,与他谈,还不如与昙家下一任接班人谈。” 随意瞥向再一次退到角落的昙如,赵砚眼神里满是鄙夷。 他与昙如合作,不过是利益导向,心里却极为看不起这人。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他的皇子与大臣勾结想要灭了他,他会怎么想。 这一点来说,他还挺同情昙湛深的,一辈子为了昙家,结果却落得被儿子背叛杀死的悲惨结局。 “死?” 柳依依露出好笑的神情。 “谁说昙老爷会死了?” “什么!”昙如猛地站直了身子,“你什么意思?” 柳依依懒得看他,视线落在昙湛深身上。 “昙老爷刚才猜的不错,我确实提前知道皇上和昙彰合作谋划要杀你,也知道昙彰身后还有一个主子,可惜昙彰死活不说那人是谁。” 忽地想起一件事。 “哦对了,皇上是不是告诉你,昙彰在他手上?他诓你呢,昙彰被我的人抓了。” 她这话不假。 裴铭那日虽然气冲冲走了,但是当夜就让墨良将人送到她那里。 “我猜测,昙彰的主子应该还在昙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的次子昙观。 “我想,直到今夜之前,昙老爷都是这样想的吧?” “……不错。” 第686章 柳依依笑道。 “昙老爷当年算计丁荷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怎么猜不出你不待见的儿子会生了异样心思?” 昙湛深没有接话,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还有没有救。 “你刚才说我未必会死,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过就要看昙老爷如何选了。” 余光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赵砚,柳依依也拉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抬头看向昙湛深身后的邓珏。 “这位兄台,昙老爷都这样了,跑不掉的,还是让他坐下来吧。” 邓珏自然不会听她的话。 “邓珏。” 赵砚忽地开口。 邓珏这才放开人,还“贴心”地将昙湛深放好在椅子上。 赵砚心里清楚,这女子不仅胆识过人,还背景深厚,他绝对不相信她只带了一人前来。 刚才他还纳闷,为何这女子突然出现,他的那些护卫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却明白过来。 他的人,怕是已经被控制住了。 随意瞟了眼昙湛深。 不只是他的人,若没猜错的话,就连昙湛深埋伏在外面的人,恐怕也被这女子的人制住。 这女子准备如此充分,却没有对他做什么,说明人家的目的不是打杀,而是有条件要提。 既如此,待会且听听她说些什么。 柳依依慵懒地靠在椅子上。 “昙老爷,你确实很会用人,昙家的子孙,早在幼年起就被你亲自检验过,分辨出谁有做生意的脑子。 “只是,昙老爷会用人,却不会看人。” 她看出昙湛深没什么耐心听自己扯这些东西,他现在最担心自己会不会死。 但她就是不想如他的愿,就要跟他扯闲篇。 唇角扬了扬。 “你怀疑你的次子昙观,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你死了,他就能一夜之间从附属他老子的昙家老二,变成掌控昙家的老大了。 “我猜,昙观恐怕不止一次在心里咒骂昙老爷赶紧死,奈何昙老爷身子骨实在硬朗,阎王不收。 “但,昙老爷有没有想过,在等你自己翘辫子,还是他动手杀你之间,哪个对他才是最有益的?” 她说了这么多,昙湛深即便不想听,也听了进去。 瞬间恍然。 是啊,次子现在已然是昙家二把手,他没必要冒险杀了自己,只需要等,等自己老死病死或者被人杀死,次子就可以坐享其成。 忽地脸色一变,扭头看向长子,面露疑惑。 就算自己这次真的死在京城,继承昙家家业的,会自动变成次子昙观。 那长子现在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弄死自己? 不对。 若这样的话,赵砚不会跟长子合作。 难道~ 柳依依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看向昙如,知道他已经想到关键。 “昙老爷可能还不知道,昙彰一开始去找皇上合作杀你的时候,开出的条件是,昙家的三分之一矿脉。” “什么!不可能!他有什么资格决定!” 瞬间想到一种可能。 柳依依笑道。 “昙老爷猜得没错,昙家,怕是一大部分权利都掌握在昙如手中了,只要昙老爷身死的消息传回昙家,支持昙如的人就会立即造反,就算昙观没那么容易败下来,不是还有皇上么。” 赵砚神色一顿。 “到时候只要皇上出面,再来一百个昙观也没用。” 昙湛深死死盯着昙如,若是目光是利刃,昙如现在早已死了不止百次了。 “若昙老爷不想你辛辛苦苦从丁荷手中夺走的家业落入昙如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死。” 第687章 这女子终于说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昙湛深收回落在昙如身上的视线,看向柳依依。 “姑娘是聪明人,就不必绕弯子了,你要如何才肯救我?” “前些日子元晟去见昙老爷,知道这次跟昙老爷一起进京的是昙如后,就猜出昙彰身后的主子就是昙如,于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到他房间里,换了他特地为昙老爷准备的毒药。” “不可能!” 缩在角落的昙如突然蹦起来。 “若你们换了我的药,为何他现在身子还是麻的?” ”哦,因为元晟认出来那毒药,也知道其用途,替换成他提前准备好的其他毒药时,加了些麻药而已。” 柳依依又道。 “你是不是眼瞎?你刚才说你老子一盏茶工夫后就会死翘翘,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你看他这样子,死了吗?” 虽然昙如不想承认,但是昙湛深眼神越来越清醒,丝毫不像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模样。 昙湛深一听原本的毒药换成另一种毒药,倒是异常平静。 他心里清楚,若是元晟将昙如准备的毒药换成无毒的东西,这女子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昙老爷,虽然你现在死不了,但是没有我的解药,十日后也是必死无疑。” 昙湛深不动声色,等着她提出条件。 “如今摆在昙老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不接受我接下来要说的条件,等着十日后去见阎王。” “姑娘还是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柳依依上身微微前倾,笑得灿烂。 “简单,昙老爷当年不是从丁荷手中夺走不少产业么,包括那些矿脉。” 神色忽地一拧。 “还请昙老爷 如 数 奉 还。” “休想!” 就如柳依依预料的那般,赵砚不同意。 “矿脉是临渊国的宝藏,如何能给了你!” “皇上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矿脉不是临渊的宝藏。 “不过,这宝藏原先在我祖辈丁荷手中,之后被昙湛深夺去到了他的手中,现在又回到丁荷的后人手中。 “但是吧,不管这些矿脉在谁的手里,它一直都是临渊的宝藏啊。” 柳依依重新看向昙湛深。 “昙老爷,如何?” 好半晌。 “好。” “你疯了!”赵砚简直想一刀砍死昙湛深。 他与昙湛深断断续续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对他的底子有些了解,拿到矿脉,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倘若矿脉落入这来历不明来者不善且手段了得的女子手中,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从这个女子手中拿到矿脉。 见昙湛深要将矿脉拱手让给这女子,赵砚气得想吐血。 冲昙湛深道。 “我带你去皇宫,让太医给你医治,你一定不会死,千万不要把矿脉交给她。 “你不是能炸掉矿脉?你不给她,她不敢动手明抢。” 昙湛深动了动嘴唇,面上流露出一丝心虚的神情。 摇了摇头。 “没用的,你没见过丁荷,你不知道她的本事,这女子若真的是丁荷的后人,她的手段你是想不到的。” 赵砚不信。 他的侄女赵宁寻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自己的太子也未必有她聪明。 但那又如何,女子毕竟成不了大事。 “呵呵呵~” 柳依依突然笑出声,目光狡黠看着赵砚。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露出面容后,赵砚和邓珏皆变了神色,是他们的人。 是邓珏手下的一名侍卫,见到屋内多出的两人,侍卫也没有过多反应,径直走到邓珏跟前小声说了什么。 第688章 忽地,邓珏神情剧变,满脸不可置信。 深深看了眼昙湛深,赶紧将听到的消息告诉赵砚。 “什么!” 赵砚猛地站起身,脸色极为难看。 “昙湛深!是你干的!” “皇上何意?” 赵砚咬牙切齿。 “你又让人炸了一处矿脉?!” 昙湛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赵砚一脸要将自己吃掉的表情,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炸掉矿脉? 他疯了不成! 别说自己没那个本事,就是有,他也不会像丁荷那样干。 双眼瞬间睁圆。 丁荷! 视线迅速转到柳依依身上,语气肯定。 “是你!” 赵砚大惊,瞬间想起什么。 这名女子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和昙湛深的人都已经被她控制住,那现在突然出现的护卫,其实是她故意放进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和昙湛深知道,她炸了矿脉。 “不可能~” 昙湛深直摇头。 虽然理性告诉他,这就是事实,眼前这女子,丁荷的后人,确实炸掉了矿脉。 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 丁荷已经死了,怎么会 ? 难道多年前炸掉矿脉的武器,被丁荷留下来了? 还是说,眼前这女子足够聪明,也知道如何制造那样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自己明明在每一处矿脉都派了不少人手守着,这女子又如何能弄出这么大一番动静还不被他的人发现的? “昙老爷。” 一直沉默欣赏昙湛深和赵砚表情的柳依依终于开口。 “你是不是想知道,明明矿脉周围都有你的人,为什么还会被人钻了空子?” 昙湛深不说话,脸色惨白。 柳依依翘了翘嘴角。 “还是那句话,你的那些防守,在我的人面前不堪一击。” 事实上,炸掉矿脉的是伯桥手下的人,她也不清楚那些人本事究竟如何。 但伯桥跟她打了包票,况且人家事情干得漂亮,她在这里当然要好好吹嘘一番。 她得让这两人,尤其是老皇帝知道,她深藏不露,背景更是了得,以后就不要试图找她的麻烦了。 昙湛深叹了口气。 “我已经答应把矿脉给你,你为何还要这样做?”他是真的觉得心疼。 “我不是担心皇上认不清一个事实嘛,矿脉,是我的。” “昙湛深!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何也能炸掉矿脉?这种事,难道不是只有你才能做到?” 若不是忌惮这一点,他会忍受昙家这么多年? 柳依依眉毛一挑。 心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久前知道昙湛深答应老皇帝的邀请来京城的时候,有一点她十分不明白。 这两方多年来维持表面和平的局面,不过是因为双方都有让对方忌惮的东西。 而昙湛深这次敢真的来京城,定是准备万全,但这万全之策不足以百分百确保他此行一定安然无恙。 他依然选择来京城,与那个这么些年一直让老皇帝忌惮的东西,一定有关。 至于老皇帝忌惮的东西是什么,她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一听老皇帝的话,算是明白了。 原来,赵砚竟以为,当年炸掉矿脉的,是昙湛深啊。 面对赵砚的诘问,昙湛深什么话也没说。 矿脉马上就不在自己手上了,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皇上,我跟你说件事,不过事先提醒下,待会我说完了,你可别一口气没憋住气死过去。” “混账!”邓珏怒不可遏。 这是皇上! 这女子仗着有些本事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简直大逆不道。 柳依依压根没把这人放在眼里,看也不看他,只看着赵砚。 她也不是故意不把老皇帝放在眼里,还不是担心今日之后,老皇帝会找她麻烦嘛。 此时她极力将自己打造出背景及实力非常雄厚的隐士形象,也是想从侧面告诉老皇帝,自己可不是好惹的。 相比较邓珏想要一刀劈了柳依依的凶狠神情,赵砚的反应就冷静不少。 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说。”声音更冷。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十年前那个小型矿脉被炸的事,其实不是昙老爷做的,那是丁荷的手笔。” “什么!” 赵砚满脸震惊看向昙湛深。 “这是真的?” 昙湛深倒也没有否认,冷笑出声。 “当年我若是不那样说,你的祖父和父亲会放过我?” 想到朝廷浪费了这么多年,赵砚恨不得将昙湛深砍了。 “皇上,兵不厌诈,你没有识别出别人的计谋,就怪不得别人棋高一着了。” 柳依依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坐好。 “皇上,现在该来谈谈我们的事了。” “哼!你一个女子,凭什么认为有资格与朕谈事?” 赵砚也是被昙湛深给气糊涂了。 看着对面神情轻松的女子,收敛了些许暴怒的情绪。 这女子手下之人能入皇宫犹如入无人之境,单凭这一点,他就不能对这个女子等闲视之。 “你要谈什么?” “我先跟皇上知会一声。如今临渊国已知的矿脉,除了昙老爷刚才还给我的,还包括掌握在朝廷手中的,我都安排了人手潜伏在附近。” 第689章 一听掌握在朝廷手中的矿脉也被这女子惦记上,赵砚刚收敛的暴怒又有释放出来的迹象。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赵砚是真的被柳依依激怒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皇上,若是皇上不答应我接下来的条件,我会让我的人每一天炸一处矿脉,当然,先从朝廷手里掌握的开始。” “你!” 赵砚额头青筋暴起,但很明显,在这场博弈中,面前这女子正处在优势。 昙湛深难得亲眼看到赵砚被气得要死还不敢拿别人如何的样子,即便自己才损失了一大半家产,也忍不住小小开心了下。 柳依依见老皇帝脸色暗了几许,没有缓过神来的样子。 不过她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他静下来心来再谈。 “我的条件很简单。 “首先,赵家人害死了丁荷多少后人,就请皇上给我几张免死金牌。” 今日之事,虽然自己做了充分准备。准备好了失败后的后路,也提前想好了今日过后可能遇到的情况。 且,她花了三四日时间,将计划前前后后在心里演练了不知多少遍,待成功率大于九成的时候,才决定行动。 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差池。 但,千虑一失,谁能保证百分百不会出问题。 跟老皇帝要免死金牌,不过是以防万一。 赵砚冷冷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一张免死金牌可用三次?” “我知道啊。” 可是她在乎的人很多啊。 如今跟着她的平阳就有很多人了,还有元晟和子谦,更别说赵宁寻和裴铭父子了。 有备无患嘛。 再说了,即便老皇帝查不到他们头上,说不定下一任皇帝或是下下任皇帝查出真相了呢。 虽然时候自己和裴铭他们都不在世上,但他们的子孙后代还在啊,也得提前准备好吧。 她不担心老皇帝不答应她的要求。 若是不想朝廷手中的矿脉全部化为灰烬,或者他不怕她的人半夜三更潜进皇宫要他的命,他大可以拒绝自己。 “好,朕答应你。”咬牙切齿,“还有什么条件?” “其二,还请皇上以后,不要再祸害丁荷后人。” 这点,赵砚没有什么激烈反应。 丁荷的后人,本就没有多少。 而他如今最厌恶的两人,就是长得跟丁荷最像的国公府那小丫头,还有眼前这女子。 这女子,心计和手段都很了得。 而国公府那小丫头,是裴铭的人,而裴铭毕竟是太子的人。 算了,免死金牌都给了,就算他想杀,也杀不成。 柳依依这个要求,是专门为两个人求的。 绿袖和云鹏。 自己毕竟占用过绿袖的身子这么长时间,且她前些日子听四娘说了不少裴铭这几年对绿袖的态度。 她总觉得,裴铭对绿袖,有利用的嫌疑。 无论如何,她以后都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等过了这一阵,她会与裴铭谈谈送绿袖离开京城。 若是让绿袖在国公府一直待下去,她担心那人哪日也会变成一个变态,她不允许这样一个潜在危险留在大宝身边。 至于云鹏。 她只是单纯地同情他吧。 虽然云鹏长得与丁荷并不像,谁知老皇帝以后会不会发抽,要将丁荷的后人赶尽杀绝。 “还有呢?” “没了。” 她主动出现在这两人面前,一是为了要回当年被昙湛深抢走的产业;还有就是,在这两人早晚查出平阳前先主动露面,营造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设,让他们不敢小觑自己。 也省得自己一直担心会被他们查出来而忧心忡忡。 “没了?”赵砚有些怀疑。 这女子准备地如此充分,就只跟自己提了两个条件? 目的完成,柳依依不欲多留。 转身看了眼元晟。 “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元晟:“好。” 在赵砚和昙湛深诧异的目光中,柳依依理了理裙摆,再也没看这两人,走了。 昙湛深、赵砚:…… 元晟留下,是为了与赵砚两人商议他们如何履行刚才的承诺。 伯桥等在寺庙外,见柳依依出来,忙迎了上去。 “小主子。” 柳依依点头。 “先离开这里。” 接着,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伯桥立即驾马离开。 两人一路上没有说话。 柳依依时不时能听到马车外传出的刀剑相击或者闷哼声。 她心里清楚,这些人是“漏网之鱼”。 为了今晚的行动,元晟和伯桥都调了不少人来京城。 事实上,早在昙湛深和赵砚的人在栖霞寺埋伏前,元晟和伯桥的人就已经潜伏在暗处。 当赵砚和昙湛深进入寺庙后不久,两方的人马就立即被控制住。 柳依依刚才离开的时候,那些被控制的人也只是被弄晕,至少要睡个一天一夜才能醒。 但是,即便她的计划已是完美,也有一些人没被元晟和伯桥的人控制住。 此时她坐马车离开,那些漏网之鱼定会跟着她。 刚才她听到的那些声音,就是伯桥的人在扫尾。 依照之前的计划,她们现在会去城门附近一个客栈住下,等明早城门一开就离开京城。 待彻底甩掉后面的尾巴后,再偷偷回京城。 只要老皇帝和昙湛深以为她离开京城,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 天蒙蒙亮。 “你们这是?” 四娘一脸莫名看着突然闯进宅子的裴铭和赵宁寻。 四娘这些年待在国公府,也知道裴小公爷与韶华郡主关系一般,这两人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挺吃惊的。 不过,两人这一脸焦急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他们知道那件事了吧? “依依在哪里?” “……小主子有事离开京城。” 按照时间推算,小主子这时候也差不多已经出了城门。 “你撒谎!” 事关依依的安危,裴铭失掉了往日的冷静。 他们虽然抓了子谦,但是那人软硬不吃,他们又不能真的对他用刑。 就这样过去两日,直到刚刚,不知他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才说出依依的计划。 当然,子谦只说依依姑娘今夜会去找皇帝和昙湛深谈事情,而关于平阳还有火药矿脉的事,他一件也没提。 子谦前两日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直到今日柳依依行动时才提了那么几句,主要是担心,若是柳依依败了,郡主和裴小公爷说不定还能保住她的性命。 第690章 裴铭脸色苍白,四娘稍微有些犹豫。 但是一想到柳依依走之前的交代,她还是忍住一个字也不说。 “你们胆子太大了,那是一国之君! 你以为你们小主子真的能全身而退?” 四娘一惊。 他们这是,真的知道了。 忽地想起多日不见的子谦。 “你们不会是抓了子谦吧?” 赵宁寻比裴铭冷静些。 “不错,子谦已经把依依的计划都告诉我们,你快说,她现在在哪里?” 四娘刚才确实被这两人唬住,但仔细一想,就猜到子谦应该没有将他们的全部计划告诉这两人。 否则,这两人现在不会如此焦急。 在她看来,小主子的计划万无一失。 皇上与昙湛深对小主子和平阳的存在一无所知,压根料不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丁荷后人。 再说了,整个平阳都任由小主子差遣,元庄主也帮小主子,她压根不认为小主子会失败。 “两位若是真的为小主子好,还是请回去吧。” 裴铭两人对视一眼。 赵宁寻:“你这是何意?” 知道这两人没那么好糊弄,四娘想了想,捡了些重要的又不至于泄露不该泄露的事说与二人听。 “是这样,小主子并不是单枪匹马去见皇上和昙湛深,另外,我们有足够能震慑皇上以及昙湛深的能力。 “小主子不会以本来面目见那两位,若是郡主和小公爷现在贸然找过去,可能会给小主子带去麻烦。” “震慑?你们拿什么震慑?” 四娘有些为难看着裴铭。 “裴小公爷别问了,若是能说,我还会不告诉小公爷?小公爷若是想知道,还是等小主子回来问小主子吧。” 裴铭脸色十分难看,倒是赵宁寻冷静很多。 “依依何时回来?” “过个两三日吧。” 四娘撒了谎。 事实上,柳依依可能今日晚些时候就能回来。 四娘担心自家小主子一回来就要应付郡主和小公爷,会很累,索性就说过几日才回。 见她如何也不肯说,裴铭与赵宁寻也没有回去,干脆留下来等柳依依回来。 四娘:“……” 五日后,柳依依终于回了京城。 她小看了老皇帝和昙湛深的本事。 那日城门一开,她与伯桥就立即出城,马车在关道上行驶了大半日,也不见身后有人暗中跟着。 她以为没事了,准备在天黑前赶回京城。 岂料正要换一辆马车时,伯桥突然露出警惕神色。 彼时他二人正在路边一间不大不小的茶肆歇息,伯桥随意扫了眼一旁的一桌人,神色微拧。 接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眼柳依依,她立即明白过来。 两人不动声色坐了会,接着便上了马车。 伯桥以眼神询问柳依依的意思,柳依依当即做了决定。 还能怎么办,继续往前走呗。 之后便一路往西边去。 第三日,伯桥使计解决了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人,两人这才往京城赶。 柳依依在入城前恢复原本面容,与伯桥分开进城。 - “四娘!娇娇!你家小主子回来了!” 一回府,柳依依就扯着嗓门开心叫起来。 能不高兴嘛。 最担忧的事情已经解决,如今有闲有钱,还有人把她儿子养得好好的无需她费心。 柳小姐以为,她现在算得上人生赢家。 “这……” 才走到花园,一个淡青色身影忽地从一旁横插过来,接着身子一紧。 柳依依一愣。 是裴铭。 “你……你怎么在这里?” 裴铭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这时候,柳依依才感觉到裴铭的身子微微发抖。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柳依依张了张嘴,想说她没事。又担心他要问自己消失这些时日去了哪里,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哎哟,你咬我干嘛?” 右边耳垂传来一阵热意,紧接着是刺痛。 又是好一会,裴铭终于松手。 柳依依这才看清,这人的形象实在有些邋遢。 衣服皱巴巴,头发也有些凌乱,柳依依怀疑他多日不曾沐浴。 双眼更是赤红,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导致的。 看到他上嘴唇和下巴上积攒了多日没有处理的胡须,柳依依笑了。 “你以后还是蓄起胡子吧,成熟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更符合你在别人心里的形象。” 说着,还非常手贱上手摸了摸。 手刚碰到他的下巴,就被裴铭伸手扯开。 “你……” 接触到他眼中丝毫没有掩饰的怒意时,柳依依呆了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 她还想问问这人怎么了,岂料这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走了。 柳依依就这样一脸呆愣目送他离开花园,看方向,应该是出府了。 “他很担心你,” 身后传来赵宁寻的声音。 迅速转身,只见赵宁寻正满脸含笑看着她,四娘娇娇和宗言都站在郡主身后。 柳依依笑着走过去。 “事情处理好了?” 柳依依神色一顿。 她以为郡主会问她这几日做了什么。 “嗯,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 赵宁寻的脸色比裴铭好上不少,但眉宇间的疲惫却非常醒目。 两人没说几句话,柳依依便让她回去休息。 “我不是说过,不要跟他们说我去办事了。” “小主子的话我们哪会不听,”四娘郁闷道,“不是我们说的呀,小主子离开后次日一大早,郡主和小公爷就来了。” “是谁说的?” “他们抓了子谦。” 柳依依这才想起,先前子谦确实有几日不曾过来,她还以为是他父亲让他干什么,原来是被抓。 “小主子你也别怪子谦,你去栖霞寺那晚,子谦才跟裴小公爷他们说你去干嘛了,我估计他也就是担心小主子,万一那什么,郡主和小公爷也能护你一些。” 四娘立即补充道。 “不过小主子吩咐让我们保密,我没有泄露一个字。” 她面上一脸正经,心里虚得很。 虽然重要的事情没有说,但她这几日也说了不少。 “子谦呢?” “哦,已经回来了。” ”行了,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刚才嫌弃裴铭邋遢,她也好不了多少。 在府中整整休息了七日,柳依依正琢磨要不要去国公府跟裴铭说绿袖的事,墨良却先找了来。 “裴铭受伤了?” “是,是绿袖干的。” 第691章 去国公府的路上,墨良把事情原委告诉柳依依。 说是国公府老夫人今日出门有事,大清早就把大宝送去裴铭那里,让裴铭照看一日。 中途云丰有事见裴铭,一时没注意,大宝一个人跑出去玩,等冬竹去书房添茶的时候才发现小公子不见了。 清风斋所有的人立即疯了般四处寻找,结果还是裴铭在清风斋后面的池塘边发现大宝。 裴铭到的时候,绿袖手中拿着刀正要刺向大宝,裴铭一时心急,救下大宝的同时小腹被刺中,流了不少血。 “姑娘,那日从你那里回去后,公子就不怎么好,没有好好休息,饭也一直不好好吃,精神体力都不行,所以才一时不慎受了伤。” “是吗?”柳依依斜眼看着墨良,语气充满怀疑。 要说具体怀疑什么吧,除了裴铭真的受伤了,其他的,她都怀疑。 为什么说她不怀疑裴铭受伤?因为若不是真的受伤,墨良今日就不会找自己。 即便裴铭原本没受伤,既然墨良找自己过去,没受伤他也得自己把自己捅伤,否则待会见了她如何圆谎。 除了这点,其他方面都十分可疑。 比如说,大宝在瑞竹轩,难道没有丫鬟看着?非得裴铭照顾? 还有,清风斋没人吗?大宝跑出去玩,就没有其他人看见? 另外,绿袖干嘛要杀大宝?虽然那人不太聪明,但是伤害公侯子嗣的后果,她不应该不知道,她觉得绿袖不像是不要命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就裴铭那身手,别说饿了几顿,只要还没死,十个绿袖也伤不了他。 见她不相信,墨良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也很是心虚。 事实上,除了最后一点,柳依依都猜错了。 裴铭近来心情确实不太美丽,瑞竹轩里除了他基本没人,只有需要的时候,他才会叫人进去。 今早大宝被送来清风斋的时候,裴铭先是逗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继续他这几日必干的一件事:呆坐在书案后神伤。 是的,小公爷抑郁了。 因为他发现他彻底没法子留住他的依依。 当初依依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通房时,他都没能留住她。 如今人家什么都有,背景还那么神秘强大,他就更不可能留住人。 小公爷一直是努力上进的人,他一直努力想要了解他的依依,但是没用。 了解得再多,也阻止不了人家我行我素不管他人如何想的洒脱性子。 虽然不得不承认,但裴铭终于非常痛苦地认清楚一件事:对依依来说,他不是最重要的,大宝也不是最重要的,她的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五年前,他曾经拿大宝威胁依依,希望永远将她留在身边。 然而,后果惨烈。 他再不会那样做。 而今日,正因为抑郁了,神经恍惚了,他才没有注意到大宝跑了。 当他看到绿袖要对大宝动手,他在救下大宝的同时,心念电转之间,脑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若是自己受伤,依依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对自己上心些?会不会来府里照顾自己? 一刹那的犹豫,原本可以避开绿袖那一刀的,他却生生受下。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 柳依依看着两扇厚实的红木大门,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上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六年前。 她那时候已经与郡主和江远舟谈好离开京城的事,按照计划,她带着冬竹和云丰去栖霞寺。 那日,她从这扇门离开。 直到六年后的现在,才再一次回到这里。 “姑娘,走吧。” 很奇怪,前往清风斋的路上,她一个人也没看见。 “公子担心姑娘会有不适,吩咐府里人今日不准走这条路。”墨良看出她的疑虑,连忙解释。 柳依依点头,没说什么。 心里却认为裴铭着实想多了。 自己本就是没心没肺之人,就算见了这府中人又会如何?抱一起抒发离别之情? 不扯淡么。 再说了,自己现在这张脸,就算那些人见了她,也不会联想到以前的柳依依。 她什么不适也没有。 “墨良你来了。” 刚进瑞竹轩的院子,遇上迎面走来的东竹。 柳依依满眼兴味看着梳着妇人髻圆润了不少的冬竹。 嫁人了啊。 嫁人了还在瑞竹轩伺候,看来嫁的是这府里的人。 冬竹看到突然出现的气势不凡的女子后,眼珠子都不会动了,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心道原来这就是大宝的生母啊,好像很有派头的样子。比起绿袖,这位似乎与公子更配些。 忽地猛摇头。 打住。 绿袖竟然敢伤害公子和小公子,自己以后再不会想起她! “冬竹,公子呢?” 冬竹回过神。 “哦,刚喝了药,我出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柳依依挑了挑眉。 喝了药就能睡着,难道这几日真的精神不好? 柳依依:“绿袖呢?” “啊?”冬竹呆了呆,“哦,被关在柴房。” 柳依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墨良吓了一跳,以为她见公子睡了就要离开,连忙拦住她。 “姑娘,公子这几日觉浅,很快就会醒,您等等吧。” 柳依依无语。 “让你家公子多睡会,我先去找绿袖。” 伤了我儿子的老子,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绿袖。 墨良一听是这么回事,立即让到一旁。 “我陪姑娘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冬竹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子,口中喃喃。 “咦,她怎么知道柴房在哪里?” 绿袖右胳膊上全是血迹。 见此情形,柳依依瞬间沉下脸。 她知道,那是裴铭的血。 绿袖整个身子趴在干柴堆上,见来了人,扬起脖子看是谁来了。 待看清是柳依依后,笑了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你啊。” 说着,双手撑在柴堆上,慢慢坐起身,又用手捋了捋头发。 “你怎么来了?裴铭死……” “啪!” 见她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柳依依几乎跑到她跟前,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觉得不过瘾,反手又是一巴掌。 在兵营里大半年时间的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柳依依训练的时候也从没有偷过懒,如今她精瘦的胳膊上还能挤出一点肌肉。 绿袖挨的这两巴掌,可谓童叟无欺,实实在在。 第692章 绿袖脸被打向一边,伸手擦了擦嘴角。 果然被打出了血。 猛地扭过头,恶狠狠瞪着柳依依。 “都是你! “若不是你,我就不会被公子抛弃,不会搬出瑞竹轩,不会被整个国公府的人取笑。” “你不要胡说!公子特地交代过府里人,不准为难你。”墨良听不下去,开口呵斥几句。 “不为难我?哈哈哈~” 似是觉得这件事很可笑,绿袖笑得大声,眼泪都笑出来。 “他们当着我的面不会说什么,但是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笑话我!” 柳依依依旧冷着脸。 “你就算有怨,也应该找我或者裴铭,为何要伤害大宝?”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绿袖笑得扭曲。 “恐怕还没近你们的身,我就没命了,既然动不了你们,我就杀你们的儿子!你们欠我的,就让你们儿子来还!” 柳依依原本不信绿袖会真的对大宝下手,都是墨良瞎诌,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人不仅蠢,还疯。 若不是绿袖与丁荷的关系,她绝对会要她性命。 柳依依没再看她,问墨良。 “裴铭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她?” “没有,公子只让我们先把她关起来。” 柳依依了然。 估计裴铭一直没心思处理绿袖的事,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事。 稍作思虑。 “让人绑了她,再去我宅子找四娘和伯廉,就说我说的,要把她送走,他们知道如何做。”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国公府的人,我要见公子!” 绿袖疯了般朝柳依依扑来。 “我要杀了你!” 墨良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姑娘,您要把她送去哪里?” 柳依依没说话,兀自转身出了柴房,走出几步才说了句“裴铭那里我会去说”。 墨良:“……” 他怎么觉得,姑娘越来越有少夫人的范了。 到了瑞竹轩,还没进门,柳依依就听见屋内孩童稚嫩的声音。 “冬竹,我娘呢?不是说我娘来了?” “小公子,那位姑娘有事先离开一会,很快就回来。” 柳依依正要进去,又听大宝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唉~ 爹爹也真是的,他自己被娘赶回来了没脸再去见娘,干嘛也不让我去找我娘?” “……小公子,您别乱说,公子不是被姑娘赶回来的。” “不是吗?那前些日子爹爹为什么饭都不肯好好吃?” “这~” 柳依依挑了挑眉,提着裙摆走进去。 “大宝。” 只见冬竹正蹲在大宝身前给他换衣服,小娃娃双颊浮上健康的红晕,应是刚才在玩耍。 看到突然走进来的柳依依,主仆俩都停止了动作。 大宝的表情从怔愣到惊喜,紧接着挣开冬竹,一阵风般跑到柳依依跟前,双手抱着柳依依大腿,小脸扬起。 “娘,你来看我了。”声音里尽是委屈。 柳依依心都要化了,双眼瞬间红起来。 她弯腰将大宝抱起来。 “对啊,娘前些日子有事要忙,现在事情都忙完了,就来看你了。” 可能是母子连心。 除了那晚“偶遇”大宝和裴铭,这是自己回来后第二次见大宝。 但柳依依却一点也不觉得与儿子有任何生分,似是自己与儿子不是分开了五六年,只是自己出远门办事,事情办完,自然就回来了。 “姑娘,这衣服。” 见母子二人亲密的样子,冬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府里的人都以为绿袖才是小公子的母亲,可是这些年绿袖一直和小公子不亲,小公子被养在慈安堂,绿袖也很少主动去看他。 他们原来都不解,却原来,绿袖压根不是小公子的亲娘,眼前这位才是。 柳依依放下大宝,自己也蹲下来,接过冬竹递来的衣服。 一边给大宝穿衣服,一边跟他说话。 “大宝今天吓到了吧?” 大宝点头,又摇摇头。 “我都不知道那个姨姨要害我,爹爹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才知道。” 原来,大宝当时背对着绿袖,压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姨姨说要带他玩,其实是想要他性命。 衣服穿好,大宝赶紧伸出双手搂着柳依依的脖子,小脸蹭了蹭娘亲的脸。 “娘不用担心,大夫说了,爹爹伤得不重,就是吃的不好又睡得不好,所以身子有些弱,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柳依依“嗯”了声。 “大宝别怕,娘已经给大宝和爹爹报仇了。” 裴铭一直没醒,柳依依现在无事一身轻,就留在瑞竹轩带大宝。 陈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长相清冷美貌的女子正小声跟小公子说话,小公子还时不时“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裴铭是今日上午出的事,他没让府里人告诉老夫人,担心老人家受不了伤了身子。 是以,直到老夫人刚才回来,国公爷才去慈安堂把上午的事轻描淡写告诉老夫人。 即便如此,老人家也是吓得不轻。 如今她腿脚不利索,便让陈嬷嬷过来看看,顺便把大宝接过去。 “嬷嬷!” 大宝先看见陈嬷嬷,高兴叫出声,身子却没动。 陈嬷嬷有些心酸。 若是往常,小公子定然已经跑来自己身边。 现在有了亲娘,就不要自己这个老嬷嬷了。 柳依依这才注意,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把坐在自己腿上的大宝放下来,她也跟着起身。 陈嬷嬷走上前。 “姑……姑娘,老奴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夫人担心公子和小公子,让老奴来看看。” 柳依依浅浅一笑。 “原来是嬷嬷。” 又道。 “小公爷还没醒,不过下午的时候大夫又来了一次,说让他好生休息。 “要不,待他醒了,我让冬竹去通知你一声?” 公子的身子最重要,陈嬷嬷自然不会说什么。 “麻烦姑娘。” 接着眼巴巴看着大宝。 柳依依明白她的意思。 “大宝,要不要跟嬷嬷一起去曾祖母那里?” 大宝一刻已没有犹豫,斩钉截铁摇头。 “嬷嬷,请回去与曾祖母说,大宝这么多年没有见娘亲,现在想与娘亲多待一会,明早大宝一定去慈安堂给曾祖母请安。” 小公子长到这么大才见到自己的亲娘,现今只是想要和娘亲多待片刻,陈嬷嬷她能说什么?她忍心说什么? “那就麻烦姑娘了。” “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