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死对头发疯了(穿书)》
1. 第一章
五月,春未尽,夏初至。
这天,秦府的玉竹阁破天荒的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
双双瞧着坐在镜面前微微閤眼的女子,肤若凝玉,长长的睫毛好像一只蝴蝶悄悄落在白玉上,小而挺翘的鼻子,唇瓣娇嫩如清晨带露珠的花儿。
饶是双双日日看这张脸,有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双双还没缓过神来,门外忽然传来少年轻快的声音。
“我二姐姐能这般早就起来?让我去催催她!”
接着,一只白色小狗儿和一个少年小步跑了进来。
少年身着锦衣,腰系着红色衣带。
他的脸轮廓分明,但仍能看出几分稚气,一双眼睛微微发亮。
少年抄起脚下的小狗一把扔进女子怀里,嘟嘟囔囔的:“阿姐你快些吧!母亲好不容易同意解了我的门禁,咱们早些去多玩一会儿呀!”
秦芳好睁开眼,自己蠢弟弟的脸怼在一旁,怀里的小狗看着她发嗲似的叫个不停。
“知道了知道了,你跟个小狗似的,出去玩就撒欢儿。”她一把推开秦雪明的头,接着暗示一句:
“懂事的弟弟应该为姐姐去小厨房拿包子去了。”
看着弟弟欢快离去的身影,秦芳好的心也明朗了起来。
今日受太子妃之邀,于清苑打春宴。
秦芳好穿书后才明白古人哪有那么多花样了,没有互联网的世界真的十分无聊。宴会反倒是成了消解无聊的好去处。
当然,前提是,宴会上没有跟你作对的人。
想到这里秦芳好感觉心情不美丽了几分。
顾语迟!今天也要去打春宴。
说到顾语迟,秦芳好深感头疼,按理说她个穿书人士,应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重要人物了如指掌,可偏偏她发现,世界的走向好像发生了一些偏移。
不知是不是她这只蝴蝶煽动了故事的改变,原著中的一切都有了巨大的偏移。原著中的女主不见踪迹,反倒出现了顾语迟等一众从未在原著中出现的人物。
顾语迟此人身份着实不一般。他家世十分尊贵,人如今也长得人某狗样,还有点才华,能和她哥秦衔月合称二君子。这在原著中都是未曾出现的。
秦芳好在原著中本是男主故意设计替女主挡刀的炮灰,男主趁机救下女主,女主因此对他有了好感,并在男主的不断设计下爱上男主,帮助他除掉太子,夺得江山。
这其中有许多虐女主身心的剧情,秦芳好曾无数次吐槽这男主简直是pua的典型案例,但又期待作者在后面会让女主幡然醒悟。
如今看来女主应该是醒悟了,这个世界都没女主这号人了。秦芳好面无表情在心里吐槽。
但这是不是说明我炮灰女配可以免于一死了?
她一个孤儿穿过来,在秦家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她已经将秦家人当作自己真正的家人,这让她不禁贪恋如今安逸幸福的生活。
如果没有顾语迟这个爱找茬的!
双双本来好好的给秦芳好梳着头,冷不丁听到小姐嘴里发出一声冷笑,手一抖差点把梳子插发髻上。
她分析了一下,这冷笑大抵有三分嘲弄五分不屑和两分生气,看来是与顾公子有关。
是的,人在秦芳好屋檐下,就是要察言观色到如此地步,否则妄称秦二小姐第一贴身婢女。
这时秦雪明也带着早餐回来了,秦芳好收起飘远的思绪,二人火速吃完,一并坐马车向清苑去了。
马车上,姐弟俩一边默默同情休沐还要工作的大哥,一边说着小话。
秦雪明纠结半天,吭哧说道:“阿姐,母亲叫我今日好生看着你,以免你又与语迟哥吵起来。”
秦芳好斜睨他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好笑道:“他顾语迟是什么香饽饽吗,我还会上赶着找他让自己不痛快?不用你守着我,你尽管撒欢去。”
秦雪明舒了一口气:“语迟哥在其他女儿眼里还是很香的,可惜你俩嘴皮子刻薄程度不遑多让,见面就掐。”
眼见秦芳好面色晴转多云,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打他,秦雪明掀开帘子逃了:“到了到了!”
秦芳好下车,见清苑门口已是车马拥挤。
清苑是太子加冠时皇上送给太子的礼物,原是前朝一位王爷的私人园林,素有美名。众人早已期待能一瞻美景。
“芳好!”远处有一身着水青色襦裙的女子遥遥喊她,是秦芳好的好友叶花影。
叶花影小跑过来,亲亲热热挽住她的胳膊,满脸兴奋:“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秦雪明见叶花影来了,便向二人拜别,带着自己的小厮找友人玩去了。
秦芳好笑着打趣叶花影:“又有什么叶花影独家收录京城秘闻告诉我?洗耳恭听。”
叶花影拐她一下:“在本小姐这里有吃不完的瓜,偷着乐吧你。”
两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走进园子。
清苑整个园子很大,园中几道池子环抱着大小各异的亭子。二人在湖心亭落座。
叶花影在她耳边悄声说:“你可能不知道,前些时候,顾语迟到陆家寻陆翊时正巧碰上平宣郡主,这女人便瞧上了顾语迟,最近顾语迟去哪儿也常常能见到她呢。”
春风和煦,风儿轻轻吹皱了湖面碧波,树上的落花跌落涟漪中。
秦芳好抬眼望向对岸,岸边杨柳下一人身着月白色衣衫,玉冠束发,长身玉立。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似乎春光都特别偏爱他,光穿过依依柳叶照在他的眉眼上,浓黑的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正望着她们这里。
秦芳好不得不承认,顾语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见他看向这里,秦芳好微微偏向头去,似是不愿意多瞧他一眼。
看帅哥当然开心啦,但这可是朵带刺儿的玫瑰,托此男的福,她秦芳好上月喜提禁足七天,如今很难心平气和欣赏讨厌的人的美貌。
顾语迟看着倚靠在亭椅上的女子,她微微支起胳膊,含笑听着一旁人的话。
她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穿她偏爱的浅色衣裙,反倒身着一身藕色交领襦裙。头发只简单挽了个发髻。
春光下,她笑得耀眼,湖上清风吹动她的几缕发丝和衣衫间的丝带。
顾语迟垂下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陆翊带着顾青荷来时,就见顾语迟发呆似的看着湖里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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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青荷突然高兴大叫:“我好像看到芳好姐姐啦!”接着小脸装作十分严肃的样子:“陆哥哥,你去找我哥哥玩吧,我有事找芳好姐姐。”
陆翊快要笑死,顾语迟妹妹这小大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哥学的。
顾语迟听到他们的动静转过身来,淡淡道:“走吧。”
陆翊瞧了瞧远处的秦芳好,好奇道:“你说你俩按理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怎么做到如此苦大仇深的。秦二妹妹性情多好啊,京中多少男男女女喜欢她,偏偏你俩合不来。”
顾语迟冷冷斜他一眼,对此人颇感无语,于是抬脚加快步伐。
陆翊摇着扇子唔哩哇啦抱怨着追他:“能照顾一下腿脚刚好的人吗!喂!”
另一旁,秦芳好在和叶花影激烈讨论了一番京中戏本新作的剧情时,突然感觉肩上靠过来一张小脸。
扭头一看,竟然是顾青荷。
秦芳好虽然和顾语迟关系较差,但和顾语迟的妹妹确十分亲昵。她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十分羡慕有姐妹的人家,顾青荷是个鬼灵精怪的小女孩,特别对秦芳好的脾气。
顾青荷变宝一般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的向秦芳好递过去:“芳好姐姐,听说你的腿擦伤啦,这是上好的膏药,送给你!”
秦芳好上月打马球时与顾语迟打赌,进球时用力过猛擦伤了小腿,最终虽然赢了顾语迟,但也被母亲斥责一顿禁足七天。如今腿伤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顾青荷还想着她。
她连忙接下,搂着顾青荷逗她开心。
顾青荷心里美滋滋的,就是想不明白二哥费劲半天找的膏药怎么不自己送去,这便宜倒是让她占了,嘿嘿。
众人在院子里赏了一会儿景,便有一婢女告知她们太子与太子妃到了,请她们到主厅去说话。
太子名为盛恒,原书中,此人性情温和善良,仁厚爱民,若非原著男主设计将他害死,日后一定是一位好君王。
太子立于人群中。虽未言语,却能从他和善的笑意中感觉到此人性情温雅,举止端重。
主厅被几道大屏风分作两间,男女分坐,秦芳好等人刚要向内间走去,便听到门口一阵喧嚣。
一玄衣男子被簇拥着而来,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只听太子含笑道:“二弟今日竟得空了,不知身体好些了吗?”
二弟?!
秦芳好心中掀起波涛汹涌,此人竟是二皇子盛泽!
盛泽,便是原书之中步步为营,不择手段夺取太子之位的男主!
秦芳好这样的炮灰角色,只是他太子之位上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
秦芳好细白的指尖紧紧掐进手心,她以为可以逃于一死的心猛的动摇起来。
大皇子轻笑一声,向太子作揖:“听说太子哥哥邀请了一众男女赏园,天气甚好,臣弟也想来换换心情,想来太子哥哥不会怪臣弟唐突。”
说罢,他目光似随意游移般扫视一圈屋内。
又在这不经意间如发现猎物一般倏的锁定,锐利的如同实质的目光突然直直的射向秦芳好。
秦芳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2. 第二章
一瞬间,秦芳好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一股寒意自脊梁骨攀升,她每一寸肌肤都泛起一层寒意。
她心中有个声音在问自己。
她真的能逃脱书中的解决吗?
即使没有了女主,那是否还会有其他的女子?
二皇子是不是还是要找一个炮灰来当他设计中的一环?
盛泽此时却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秦芳好微微蹙眉,行过礼后连忙与叶花影离开了。
用餐之时,秦芳好一直想着方才的情景。
她从前没见过盛泽。
此人神出鬼没的,秦芳好一个大臣的女儿,若不是今天有太子妃的邀请,她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皇子。
盛泽的突然出现又让她有些心慌。
对剧情的不确定和对死亡的恐惧不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太子妃注意到她的沉默,主动挑起她的话题:“听闻前些时候芳好打马球赢了我那个弟弟,真是女中豪杰。我从前也十分钟爱此事,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和芳好比试比试。”
太子妃名叫顾思燕,正是顾语迟的姐姐。
顾家与秦家有几分交情,顾思燕又是个性格十分率真的女子,秦芳好和她也很对脾气。
秦芳好回过神来,心道现在不是想二皇子的时候,此事心急不得。
上次打马球其实闹得不是很愉快,秦芳好赢了马球之后还当众阴阳怪气嘲讽了两句顾语迟来着,如今人家姐姐却主动夸赞她,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与太子妃相比我还稚嫩了些,上次赢了顾公子也是我运气好些罢了。”
“哎,这可不是。”太子妃略微正色:“这小子本身马球水平也就一般,打打一般的公子哥儿也就罢了,碰上你我这样的好手,他也不过如此。”
众人都笑了起来,顾语迟在京城里很受女儿们喜欢,他的姐姐却总调笑他,让高高在上的寒山明月变得有了一丝人气。
秦芳好瞥见席间几个小姐都娇羞的低下头笑。
见席间气氛欢快了起来,太子妃提议去园中散食。
她们刚走到荷花池,便见几个人已经在那里了。
刚才的话题中心顾语迟立在桥上,不知怎的脸色冷若冰霜。他旁边是陆翊,好像在哈哈打着圆场。
前方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华服女子,头上戴着十分夺目的发饰,金步摇随着她说话不断摇晃。
“快看!”叶花影戳戳她,“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平宣郡主,看这样传闻是真的耶。”
她眼中突然爆发出光芒,整个人沉浸在吃瓜的喜悦中。
秦芳好也不免幸灾乐祸起来,看到顾语迟这种快气炸了但是还要忍着的样子特别好笑。
从前他们一块儿读书时他就这样,明明心理戏特别多,但是整个人就是要端着。
这可能就是“君子”吧,秦芳好狠狠在心里嘲笑。
顾语迟确实很生气,自从从陆家碰上这女人之后她就跟个女鬼一样跟着他!
十天前,他去首饰铺子打了一支金步摇,准备送给秦芳好作为害她受伤的赔罪,赌约本是众人随口一提,没成想两个好强的人都较劲了,那日她的裙装本就不便打马球,他不该那么较真。
不成想,今天就见这步摇在这个平宣郡主头上了。
这步摇本是他自己作图设计的,又找了匠人打成。出现这种情况,想来是拿她郡主身份强迫老板又为她打了一只。
这只步摇确实很美,形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蝶身上嵌着细小的宝石,随着佩戴者步伐轻轻摇曳,像蝴蝶在起舞。
在陆翊看来,就是平宣郡主过来邀请顾语迟一同游园,顾语迟却是见了郡主便猛地黑了脸。
平宣郡主直勾勾盯着顾语迟,自从那日陆府偶遇,她便一见倾心。这些天,她想方设法地靠近顾语迟,可惜他总是对她冷若冰霜。
她语带亲昵:“顾大人,这院子景致这么好,不如一同游园吧。”
顾语迟双唇紧闭,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陆翊见状,连忙打哈哈:“郡主有所不知,太子方才差人叫我们快些过去,有要事商议,怕是不能陪郡主赏景了。”
陆翊也要疯了,这平宣郡主本是安亲王的女儿。安亲王与皇上非一母所出,皇帝对这个弟弟也没什么感情,封地都在江西一带,离京城甚远。
只不过前不久安王妃身体有恙,于是皇上恩准平宣郡主陪同王妃到京城疗养。
说白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郡主。
但毕竟也是皇亲国戚,他顾语迟是不用畏惧,但也不好总是明目张胆拂人面子。
按理说,顾语迟平时也不会这么无礼的,是这个郡主确实太烦人了。陆翊转而又同情起好友来。
这一边,太子妃也注意到了那边似乎有不愉快,自家弟弟脸黑的都赶上厨房的锅底了,陆翊这可怜巴巴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想笑。
她们一行人便走过去,准备拯救一下场面。
陆翊见她们来了,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嘴上应付了句“太子妃来了,我们还急着见太子,先走了你们聊。”就要拽着顾语迟溜之大吉。
顾语迟却脚步一顿,望了眼秦芳好,嘴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便走了。
这一幕大家都以为是顾语迟对着自己姐姐欲言又止,除了与他对视的秦芳好。
秦芳好感觉莫名其妙,她就感觉这人今天怪怪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这大少爷不顺眼了,自己这半个月都尽力避免两人见面又起争执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嫌上次她阴阳他,他没还嘴,后悔了?
二人走后,秦芳好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平宣郡主。她对平宣郡主印象很深。
平宣郡主名为柔仪,但她本人性格和这两个字没一点关系。
在原书中,这个郡主虽然不聪明但下手狠毒。在封地时遇到喜欢的男子,不论对方是否有家室都要抢夺过来,玩弄完又弃之如履。若对方宁死不从,便想方设法弄死。
平宣郡主有着南方女子娇小的体格,巴掌大的小脸,一双弯眉,不说话时可以称得上娇弱。
秦芳好眼观鼻鼻观心,心道今天真是来错了,遇上两个瘟神。
又在内心画了个阿门,祝顾语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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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吧。毕竟她只是讨厌他,可不是恨他死啊。
太子妃也是第一次见平宣郡主,但她心理盘算着此女应该不好应付。顾语迟虽然对女人也不留情面,但总不会见着人就黑脸。
她走上前道:“早就听闻平宣郡主来了京城,可惜前些时候我身子不爽利,未能见到郡主。今日郡主来访,未能远迎贵客,是我招待不周了。”
平宣郡主微微一笑:“太子妃言重了,柔仪来访本是唐突,何来要求主人迎我的道理呢?”
接着微微福身,“柔仪还要照顾母亲,先行告退了。”
顾青荷皱皱小脸,嘴里不知念叨什么。
秦芳好刚才就注意到了,这小丫头一直盯着郡主头上的金步摇看,那只金步摇确实很美,想来匠人设计它便费了一番心思。
众人已散去,她蹲下来问顾青荷:“青荷,你嘴里念叨什么呀?”
顾青荷凑近她耳朵,悄声说:“姐姐,郡主那只金步摇,我好像在我二哥屋里见到过,只不过比她的漂亮多啦。”
秦芳好一怔,思绪有些飘飞。
顾语迟屋里的金步摇怎会有类似的在郡主头上,瞧那步摇的样子,像是精心设计过的,撞款不大可能。
是他要送给太子妃的礼物吗,或是心仪的女子?但不知怎的郡主头上有了几乎一样的步摇,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秦芳好“噗”地笑出声,想到他费劲准备的礼物不知怎的被人抢先一步,心血和心意都白费了,顿时觉得他还蛮可怜的。
顾青荷又幽幽地说了一句:“我都告诉我二哥不要欺负你了,你看他,倒霉了吧。”
叶花影和秦芳好两人闻言笑得东歪西倒。
秦芳好捏捏她的小脸:“这你可冤枉你二哥了,这天底下欺负我的男子还没出生呢。”
三个人又闲逛一会儿,见天色渐晚,便准备辞去了。
秦芳好在马车上等着秦雪明,她刚坐下,便听外面有人道:“秦小姐,在下是二皇子的侍卫。二皇子差在下将此物送给秦小姐。”
秦芳好白天受得那一出惊吓还没缓过来呢,听到这话又吃了一惊。
她微微皱眉,搞不懂盛泽想要干什么,但自己离他越远越好。
她没有接,而是隔着帘子道:“二皇子好意芳好心领了,只不过芳好身份低微,不敢收此贵礼。”
却又听那侍卫说到:“二皇子说小姐不必紧张,二皇子从前便听闻小姐美名,十分欣赏小姐的才华,这支笔送给小姐把玩一笑。”
秦芳好见他纠缠不休的样子,心道真是好恶心的手段,大庭广众之下送她东西,无论收与不收都叫人与他二皇子扯上关系。
她听到从清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人好奇为什么一个侍卫举着盒子在她马车前。
如今骑虎难下。
正当她心一横准备收了罢了,大不了回去让哥哥送回去时,却听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听闻家妹在宴会上麻烦秦小姐了,顾某特备此薄礼感谢秦小姐,仓促之举,望莫要嫌弃。”
惊雷一声平地起。
秦芳好猛地掀开帘子。
3. 第三章
一双骨节分明如白玉的手稳稳举着一只盒子。
顾语迟认真看着秦芳好,见她那双明眸微微睁大,顾语迟甚至能从她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叶花影猛地从一旁跳出来:“妈耶,你里面莫不是装了暗器?不就是打马球赢了你嘛,也不至于吧?”
在旁人看来,秦芳好顾语迟是相见便能对着对方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两个人,顾语迟送秦芳好礼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门口的公子小姐们都悄声议论起来。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顾语迟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
原本立在一旁的侍卫静了静,向秦芳好一揖:“看来今日不是好时候,殿下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秦小姐若不便收下,在下就先不打扰秦小姐了。”
见他走了,秦芳好心底舒了口气,但又摸不着头脑顾语迟突如其来这一下。
但顾语迟这举动确确实实帮了她,她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她迟疑着接过木盒:“不必客气,我十分喜爱令妹,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顾语迟“嗯”了一声,毫不留情转身离去了。
叶花影都看呆了,看看顾语迟,又瞅瞅秦芳好。但她明白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眼神强烈暗示了一下秦芳好明日细谈便离开了。
秦芳好撂下帘子,抬头无语,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垂眼看着手中的木盒,轻轻打开盖子。
竟是一只金步摇。
与郡主头上那只极为相似,但精美了不知多少,步摇上的蝴蝶翅膀做了镂空,蝶尾缀着白玉石,薄而轻盈,振翅欲飞。看得出来是匠人反复打磨而成的。
秦芳好一时有些怔神。
她思绪飘到很久之前,她和顾语迟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针锋相对的。
相反,他们一群少年少女,不讲儿女情长,关系都很好。
她和顾语迟没有儿女私情,也能彼此欣赏。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像老古板一样怒斥她轻浮,或是冷不丁讥讽她过于张扬。
秦芳好只觉得此人不可理喻,怕是读书把脑子读腐朽了吧?太大男子主义!
两人从此见面说话夹枪带棒。
到了旁人眼里,一来二去便成了天生的死对头。
秦雪明一上车,便见阿姐对着一只金步摇发呆。
他狐疑:“什么情况?逛个园子还连吃带拿的带回件首饰?阿姐你有这本事大哥也不用那么努力了。”
秦芳好翻他一个白眼,把盒子放好了。
却未提首饰之事。毕竟她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管他呢,当下要紧的是二皇子之事,毕竟这是事关她的小命。
她将二皇子之事同秦雪明讲了,秦雪明虽然平常看着不正经,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本来打算回程路上逛夜市的二人马不停蹄回府,准备将此事告知大哥。
秦芳好和秦雪明的大哥秦衔月年少时便素有美名,如今已位极御史中丞,于外人眼里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秦府之中,秦衔月正十分惬意的享受这府内难得的清净时光,他浅浅品着茶,赏着新得的一副画儿。
下一秒,门“啪”一声被甩开。
两个人争先恐后闯进他书房,异口同声道:“大哥,我/阿姐有要事同你讲!”
秦衔月扶额轻叹:“又是因为什么你俩分赃不均起了内讧来告小状了。”
是的,他们家平时就是这样的,根本不是什么外人嘴里的温和礼让的一家子。再温润如玉的公子在这里也只能当老妈子。
秦芳好向他细细道来。
秦衔月面露严肃之色。
秦芳好看哥哥的表情,便料到盛泽一定是有了什么动作。
秦衔月思索一番,开口道:“我近日听闻,二皇子开始在大臣之中活跃。虽说二皇子此番动作不知道有什么心思,但你们最好不要牵扯进去,他此番可能是想拉秦家站队。你做的很好。”
又嘱咐她:“日后若是有皇家邀帖,你差人同我知会一声。顾子铮那边明日我会谢过。放心,有父兄为你兜底。”
秦雪明也十分紧张:“阿姐你放心,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
秦芳好微微放下心来,她并非不能一个人挡下此事,但二皇子盛泽实非善类。
书中借秦芳好替死后,不知是不是盛泽心虚,成功夺得江山后便寻了个由头将秦氏处决了。
书中并未写明细节,但最好先借此事提醒家人。
秦衔月见妹妹弟弟都一脸凝重,轻笑一声道:“好了,不必如此凝重,人家刚有一点动作就如此紧张,这可不像你俩往常的样子。”
又吩咐丫鬟:“告诉父亲母亲,今晚我们三人不在家中用饭了。”
秦芳好与秦雪明对视一眼,猛的扑上去抱住秦衔月的胳膊:“哥哥最好了!!”
三个人换过衣裳后便驱车前往琼楼。
大齐经济富裕,民风开放,当今圣上十分开明,盛京内没有夜禁,所以盛京的百姓白日可逛早市,晚上又可逛夜市,生活十分安逸快活。
马车穿过宽敞的街道,街边都是吆喝的小贩,花灯如水,香车宝马来来往往。
琼楼是盛京最高大繁华的酒楼,高数丈,楼与楼之间以飞桥相连。整座楼灯火辉煌,有绕梁琴声。
秦芳好最爱琼楼的拨霞供,因为只有这里的肉最鲜美,蘸上酱料,一口下去什么二皇子什么顾语迟都不认识了,只想大快朵颐。
三人边吃边聊,秦芳好说到在席上多次收到想当自己嫂子的小姐的暗示,和秦雪明调侃起兄长来。秦衔月便威胁二人不结账,吓得姐弟连连求饶。
秦芳好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觉得十分幸福。穿书前,她像一片浮萍,不知何处去。
她刚出生便被遗弃,在福利院长大后便一个人生活,日子恍恍惚惚的,像缺了什么三魂六魄似的。
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就算原男主二皇子还在,只要剧情有了不同,她便有机会。
琼楼的另一边,陆翊吹开杯中浮沫,抬眼瞧瞧端坐在对面的顾语迟,不怀好意得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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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能说你为什么送人家礼了吧?”
清苑门前,陆翊出门时也看到了令他瞠目的一幕。他逼问了顾语迟一路,但这人一句“此地不便言语”便把他堵回来了。
顾语迟神情淡淡的:“我送礼就那么让人惊讶吗?”
陆翊“啪”的一声打开扇子:“不怪,但——对象是秦芳好。难道你终于认识到了自己作为男儿不该如此小气量,于是决心悔过,与她重归于好了?”
顾语迟不言,杯中的热气晕起,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思绪。
他想到秦芳好掀起帘子那一刹那微微睁大,带着无措的双眼,那一刻好像与遥不可及的从前重叠。
他后悔过,但无可奈何。
良久,顾语迟终于开口:“在我之前,有一侍卫在她的马车前,是二皇子的人。”
陆翊顿时明白了。
“你是说,二皇子想拉拢秦家?”
顾语迟道:“不能断定。但当时不想办法扰乱视线,对她,对秦家都会有非议。”
陆翊猛的站起来:“我便知道他没死心!
他自恃家世、天赋不输太子,只差在了嫡庶之上,这人的野心早就藏不住了!”
顾语迟“嗯”了一声,“眼见即将放榜,他坐不住了。”
陆翊想起这茬,斜睨他:“他是想培养新人?但他是不是忘了如今炙手可热的顾大人了?哼,常常同你一道,本公子的风头都被你抢了。”
顾语迟:“少说废话。”
陆翊一噎,有又道:“那看来二皇子后面必然还会有动作。此事你告诉太子了吗?”
“未曾,明日再去也不迟。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将已冷掉的茶放下,站起身来便转身离去了。
秦芳好今日喝的十分尽兴,因为平时在家有父亲母亲看着,她哪敢喝酒。
平时出门呢,友人们也不好这口。
今天没有父母在一旁说教,又有哥哥弟弟守着她,她一高兴就喝的飘飘然了。
飘得走路都在圈圈打转。
秦雪明和秦衔月被人挤在后面,根本拽不住飘飘然的秦芳好。
她像被风吹到打转的丝锻似的,忽得一下吹人身上了。
秦芳好只感觉自己好像贴到一堵墙,这墙硬邦邦的,还有一阵冷冷的香。
顾语迟刚从阁道拐出来,忽的就被一阵看不清的香风撞身上了,他一下子紧绷身体,马上就想把人推开,一细看竟是秦芳好。
秦芳好抬起头,脸蛋喝的红彤彤的,双眸盈盈含水,冲他“嘿嘿”一声。
顾语迟凝眉看着这个醉鬼。
秦芳好醉的脑子都糊涂了,只认得面前这人,但自己嘴里说出什么话完全没过脑子。
她见顾语迟张嘴欲说话,想着是不是又要说我轻浮了。
她恶作剧心起,不如破罐子破摔让他看看什么叫轻浮——
然后她直接将手臂圈上顾语迟的脖领,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顾大人,你好香啊。”
她感觉到面前这人身体绷的更紧了。
4. 第四章
顾语迟死死咬着牙,盯着眼前人。
他本想问怎么只她一人在这里喝成这样,这太过危险。却被她这一句搅得猛的一滞,也如同醉酒了一般,脑子中浮浮沉沉。
两具贴在一起的身体让空气都变热了,秦芳好身上的酒气和香气混在一起,还夹杂着顾语迟衣衫上的冷香,让他一瞬间分不清是自己在现实还是醉在了梦里。
他想推开她,但手好像僵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秦芳好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觉得自己调戏完了,这一回她完胜!便笑嘻嘻的抽走了紧紧环在顾语迟身上的胳膊。
她的柔荑擦过顾语迟的脖颈,顾语迟觉得脖子好像烧着了一般灼热。
他捂住脖子,低下头。喉头无声滚动。
秦雪明和秦衔月好容易才追上秦芳好,就见她轻快的扑到顾语迟身上,又在人家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笑着又飘走了。
顾语迟捂着脖子低着头,像是被轻薄的小儿郎一样。
他二人喝的也不少,这下吓的酒都醒了!
秦衔月没想好自己妹妹醉了竟然是这般登徒子作风!
他催着小弟快去揪住秦芳好,以免她再干出什么骚扰别的小郎君的事。
然后向顾语迟抱歉一笑:“小妹喝多了…并非有意冒犯,子铮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与她置气。今日之事我听小妹说了,改日定登门拜谢。”
他虽比顾语迟大几岁,但一直交情不错,自从顾语迟入朝为官后,两人更是常常一同议事。
顾语迟还是低着头捂着脖子,嗓子微微有些沙哑,低声说了句“无妨,不必如此客气。”便转身离开了。
秦衔月看他离去的背影,半晌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角落中的一抹身影也悄然离去了。
秦芳好第二天醒来感觉天都要塌了。
也许是心里压抑着事,她从来没喝这么醉过,她以为有大哥和弟弟在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怎么就好巧不巧碰上那个顾语迟。
她还上去调戏了一番!!!!
秦芳好捂住脸,内心在怒吼。
双双站在门口,眼瞧着小姐猛的坐起身来,又狠狠地捶打被子,接着捂着自己的脸。
小姐精力真是旺盛啊~她心想。
秦芳好此时冷静了下来,她如此美貌,调戏顾语迟倒是她吃亏了才对。
都是他昨天莫名其妙送什么金步摇搅得她头脑不清了。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别人看到,哥哥弟弟只当她在耍酒疯。
她终于整理好了心情,起床洗漱吃饭。
秦芳好料到昨日醉酒之事不可能那么顺利瞒过去,吃饭前果然挨了一顿说。
她跟秦雪明两个人蔫头巴脑得站在母亲前面,大哥早就上朝去了,逃过此劫。
秦亲细眉冷竖:“别的事我从来没拘着过你,你爹天天说我让你个女儿家这里跑那里跳,今日打马明日捶丸,我何曾听他的管过你!莫非你想让我同其他母亲一样,让你日日女红?”
秦芳好默默摇摇头。
“还有你!男子汉大丈夫,成日里不细心读书,天天想着什么打拳练武。我看你别最后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竟让我们家出了个莽夫!”
秦雪明默默低下头。
秦母最后掷地有声地总结道:“往后再让我见着你们三个人醉醺醺的回到家,你大哥打圆场,你二人求饶示好也没用,都给我去郊外庄子里反思半个月去!”
两个人忙不迭点头,庄子里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那叫一个活受罪。
秦芳好赔着笑,蹭到秦母身边去:“母亲别生气了,女儿再也不敢了。母亲今日做的汤包真香,女儿在玉竹阁都闻到了,我们快吃饭吧。”
说罢肚子还咕咕叫了一声。
秦母斜她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她最宠爱自己的女儿,对她无欲无求,只希望她能快乐平安度过一生。因此不像其他人教养女儿一样那么多条条框框。
秦芳好像一只离了金丝笼的鸟儿一样自由,而笼里的鸟却只能羡慕的看着。
秦芳好美滋滋吃完秦母做的汤包,正盘算着今天找什么消遣。
打马吗…腿伤刚好还是算了吧,捶丸呢?好像前些日子刚玩过。唱戏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但希望别碰到顾语迟。
上次她看戏又同顾语迟撞上了,她不过是赞了几句那小生长得不错,就冷不丁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扭过头,顾语迟一计眼刀过来,冷冰冰吐出一句“轻浮。”
秦芳好索性扭过头去:“你怎么天天能跟我这个轻浮女子撞上啊?你们君子不在家里读书吗?怎么倒同我这轻浮之人一样每日不务正业?”
顾语迟反倒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散场后,那小生过来谢她的打赏,她正乐呵呵的准备鼓励人家两句,就见小生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她扭头一看,顾语迟面如沉水盯着人家。
秦芳好:?不是你有病吧,讨厌唱戏的来看什么唱戏。
秦芳好思忖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正准备出门闲逛一番,便见叶花影过来了。
她很想忽略此人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但此光过于耀眼,秦芳好完败。
无奈之下,她将那天的情况讲给叶花影听。
叶花影听完狐疑道:“二皇子这是何意?”
秦芳好道:“我也不敢胡乱揣测,但我作为秦家的女儿还是别和他们染上关系的好。”
叶花影“嘁”一声:“我看这二皇子就是见色起意。”
秦芳好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要命了,这毕竟是在古代。
叶花影又道:“唉…还以为你跟顾语迟上演戏本里冤家变情人的戏码呢。这盛京城都传遍了。
不过他人还不错嘛…我记得你俩从前同在允州书院求学过?也许终于想起来你们好歹也算同窗了罢。”
秦芳好淡淡道:“他大我两岁,怎能算得我同窗?何况我也只在允州呆了不到两年,我俩并无多大交情。”
“是吗?我怎么看陆翊同你说话还挺熟稔的,那两人不是一直常常一道吗?”
“那是他天生自来熟。”
叶花影“噗”一声笑出来,打趣道:“好啦好啦,你不想说便罢了,每次提你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也不是真的好奇啦。”
秦芳好明白叶花影只是调侃她,毕竟从叶花影认识她以来,她便与顾语迟水火不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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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并非想隐瞒,只不过自己也没搞清楚顾语迟这莫名其妙的行为。
既然搞不明白,她也不愿意说,人都是有偏见的,未知全貌就评价,难免有失偏颇。
叶花影见她沉默,赶忙转移话题。
“不久就到了放榜的时候了,到时候又有曲江宴了,我最喜欢参加宴会了。”她笑嘻嘻的,“不知状元是谁,说不定是个美男子,千万别像上一个人一样。”
秦芳好也笑嘻嘻的:“我怎么听说伯母反倒十分中意顾大人,还想替你相问呢。”
叶花影摆摆手:“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我母亲真是太不了解她女儿了!顾语迟这种冷冰冰的大男子我可受不了,男人就要暖暖壮壮的!”
秦芳好笑她,两人又打闹起来。
而顾府的雪堂却不似往常平静。
窗外的花开得旺盛,一场春雨后,青石板上零落着落红,檐上淅沥沥的雨水将落未落。
顾语迟眉毛紧皱,手中笔迟迟未肯落下,墨汁滴落宣纸上,晕开一片。
一旁端坐的母亲微微睁开眼,叹了一句:“心不静,则意乱。我瞧着今日你是替我写不了这拜帖了。”
“许久没见你如此心乱,你且休息吧。”
顾语迟缓缓吸了一口气:“儿子知道了。”
他一夜没睡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浓密的睫毛垂下,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颓然。
顾语迟望向窗外,枝上一只鸟被惊扰,振翅飞走了。
他又想起了昨夜,那双紧紧缠在他身上的手。像千丝万缕的网一般,紧紧禁锢他的心。
无数次,那些将要宣之于口的话都被他尽数吞下。
不是现在。他也无数次告诉自己。
顾语迟将写坏的字团起扔掉,喊来门口侯着的庆来。
“备车,去一趟太子府。”
郡主暂时居住的府内。
平宣郡主涂着蔻丹的手徐徐摇着扇子,表情似有不悦。
“你真看清了?那秦二小姐与顾公子在酒楼里搂搂抱抱?”
一婢女垂首道:“是…奴婢亲眼看到的。”
平宣郡主十分不耐:“不是传言这二人关系不好,如死对头般吗?”
婢女呐呐不敢言语,生怕触了郡主的霉头。
在封地时,郡主喜欢的男子,想方设法都要得到。即使得不到,别人也别想染指。
可惜这里是盛京,不是襄王封地,她小小的平宣郡主也得看人下菜碟。
顾语迟家世庞大,如今也是圣上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她不敢来硬的。听闻这秦芳好也是个胆硬的,否则也不会有胆量和顾语迟对着干。
她想揪住两个人细细审问一遍他们有什么苟且,但她不能。
平宣郡主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手帕,她心有不甘!
半晌,她喃喃道:
“我柔仪喜爱的男子,没有得不到的。”
“且等来日方长。”
“你去替我仔细查查这个秦芳好,我看看她是什么来头。”
秦芳好不知道自己昨日在酒精驱使下的举动竟搅得他人如此不平静,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云,愿日子清净如此。
5. 第五章
六月火云散,蝉声鸣树梢。
曲江宴便是今日。
曲江宴是为殿试后的新科进士所设的宴会,皇帝这一天也会亲自参加。皇亲国戚,各级官员及其家眷,甚至普通百姓都可以参加,极为盛大隆重。
秦芳好今日同家人一道前来,父亲和哥哥去与同僚说话去了,母亲在亭子里与其他妇人聊天,弟弟也去找同窗去了。
叶花影还没来,她嫌无聊,便寻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秦芳好今日一身薄雾紫色烟纱的衣裙,发髻梳成端庄的飞云髻,上面缀着银钗与流苏步摇,矜贵又雅致。
打眼一望,佳人眉尖微蹙,双目脉脉含情,独立于汀州之上,美哉美哉。
其实她心理吐槽成花了。
秦芳好从这种宴会上明白了从前大家吐槽过年要见记不住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感受了。
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什么李夫人什么张小姐什么王公子的。我有脸盲,别来找我聊天。
可惜天不遂人愿,夫人小姐公子没来,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来了。
二皇子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玄袍玉冠,手中摇着一把白玉扇子,正缓缓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秦芳好简直要骂出声了,怎么该死的又是二皇子?!
如此重要的场合,二皇子不在皇帝身边,在这里瞎逛什么?!
偏偏她这个位置四周也没他人了,只剩后面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几个艺人在奏乐。她精心找的清净位置,反倒给自己挖坑了。
她只能低头微笑,心理默默自欺欺人道不是来找她的不是来找她的!
然后便见一双鞋驻足在她面前。
秦芳好心理骂了句倒霉,缓缓向二皇子行礼。
盛泽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那日他在打春宴上只是匆匆一瞥,送她礼物只是想向秦氏示好,今日细看,竟如此绝色。
他对眼前人更加满意了,若能得此佳人,不仅能助他一臂之力,还可消解无聊。
二皇子看秦芳好的眼神像看一只满意的猎物,让她几欲作呕。
她微微蹙眉,装作十分着急的样子:“小女方才一直不见母亲踪迹,来此地寻找母亲,并非有意惊扰二皇子,现下不打扰二皇子赏玩了,小女告退。”
盛泽拿扇子一挡,笑吟吟对她说:“无妨。我来时见到秦夫人在那边的亭子中,离这里有些距离。刚好我也要去那边,不如一起吧。”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听他这样说,秦芳好不便再推辞,只能同他一道。
权利就是这样的,任凭你机敏与否,上位者的一语不容置辩。
他们二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几个侍卫,如此大摇大摆,一时惹人侧目。
路过人群,人们还要向二皇子行礼,目光略过秦芳好,眼中都是探究。
秦芳好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硬着头皮装作看不到。
二皇子似是无意般突然问到:“听闻你曾经在允州书院读书?盛京的女子怎会跑到那里读书?”
秦芳好简直想冷笑一声,他这是想探听什么呢?
她压着情绪,一副十分真挚的表情:“二皇子有所不知,我父亲对子女的教育极为严苛。允州书院本就享有盛名,我父亲年少时也曾在那里读过书,当时我大哥也在那里求学,当时我太过顽皮,我父亲便把我也送去了。”
她这话确实没有骗他,当时确实是因为秦芳好在盛京内快要成混世魔王了,秦文峰天天为这个女儿头疼,索性将她扔到书院里受受读书之苦。
只不过秦芳好此人是打不死的小强,两年后学成归来,成了会伪装的混世魔王。
“哦?那你同顾大人陆大人岂不是也算得师出同门?怪不得秦小姐的文采如此过人。”
秦芳好却低低叹气一声:“二皇子有所不知,允州书院与寻常私塾不同,允州书院将学生们按照资质拆分为不同班次,小女愚笨,没那资质与两位大人同一位老师。
恰逢那二年身体也不大好,时常缺课,更是没机会见其他同窗了,说我同二位大人师出同门,属实是抬举小女了。”说罢,一双眸子极为无辜的看着二皇子。
盛泽从刚才便细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不似说谎,便摆出一副十分关心的表情,安慰她身体最重要。
六月的太阳已是有些灼人,加上秦芳好还要应付二皇子似有似无的试探,此时身后已经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眼见前方有个小小的亭子,秦芳好开始盘算着找个托辞开溜。
她还没想到理由,却见那亭子里忽的拐出来道熟悉的身影。
是顾语迟。
不止是他,太子妃也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顾语迟向二皇子行过礼,微微偏过头看向秦芳好:“秦夫人正在寻你。”
刚口渴就有人递了杯水过来!此时不跑何时跑?秦芳好当机立断。
她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便立刻向二皇子道:“小女的母亲想来找小女有事,小女先告辞了。”
说罢脚底抹油一般迅速走了。
二皇子似是想说些什么,太子妃此时却笑着打断他:“方才你太子哥哥也在寻你,二皇子快去吧。”
盛泽才注意到已经快到午时了,想必父皇也已经到了,他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须提前赶到。
思忖至此,他不紧不慢向太子妃行过礼后便离开了。
顾语迟见秦芳好背影越走越欢快,眼中微微有一丝笑意。
他抬脚准备离去,却听太子妃“哎——”一声喊住他。
顾语迟用眼神表示疑问。
顾思燕挥手让下人先退远,慢条斯理对顾语迟道:“联合你姐姐我一块儿把那二皇子从此处支走,你说是担忧二皇子会有小动作,其实你就是想帮秦芳好解围吧?”
顾语迟面容冷峻,斩钉截铁否认道:“我从未说过二皇子会搞小动作此类的话。”
顾思燕叉腰:“你分明暗示的就是那个意思!你别转移话题!”
她眉头微挑,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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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勾勒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我早就觉得你俩不简单——”
顾语迟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似乎在想着怎么搪塞过去。
他从小也是顾思燕看着长大的,他那点小动作小心思别人看不出来顾思燕还能看不出来?
她没好气道:“罢了罢了,你不想说便算了,今日先放过你了,不过呢,”她幸灾乐祸起来:“就你对人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算不是二皇子,哪天叫别的男子哄了去了你就哭去吧。”
顾语迟脸色变黑了,一言不发行了个礼扭头便走了。
“臭小子,一看就叫我说中了。”顾思燕无奈一笑,自家弟弟这种口是心非的臭脾气什么时候能追到喜欢的姑娘啊。
更别说,那人还是秦芳好。
秦芳好一想到终于不用在二皇子面前装傻卖呆演戏了,越走越欢快,她第一次觉得空气这么清新!阳光这么温柔!
她一路快走,终于见到坐在亭子里的家人,到了便猛扑到秦母身上:“娘!我好想你!”
秦母摸摸她的头,笑她像个小孩子一样。
人们在宴会中畅谈着,琴声中一片觥筹交错,处处皆是欢声笑语。
新科进士们开怀畅饮,赋诗抒怀。
不知那儿来的一缕欢快的乐声,秦芳好像只小松鼠一般左顾右盼,探出头去寻找笛声的源头,却猝不及防同对岸亭子中的顾语迟对视。
他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往常见她是总是冷冰冰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秦芳好觉得稀奇,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不知是欢快的乐声带动她的情绪,还是她也没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被他感染了,脸上一抹浅浅的笑容。
叶花影也探出头来:“你高兴什么呢,这么开心?啊,没见着有谁啊,那不是顾语迟嘛!”
秦芳好立马收敛了笑意,正了身子,伸手去拿桌上的冷酒。
叶花影悄悄凑过来:“说起来,我本来到了这里差点迷路!半道看到顾语迟,心道跟着他一准没错!就跟了他半路。”
秦芳好浅啜了一口冷酒:“尾随朝廷命官,小心他把你告了去。”
叶花影轻轻锤她:“听我说完嘛!然后呢,快走到一个小亭子时,他突然停下了,我还以为快到了呢。
结果他突然调头就走了,嗨呀,他怕是走错路了。我也赶紧调头了,谁能想到他也是个路痴啊哈哈哈哈哈!”
秦芳好一怔,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们差点走错到哪个亭子啊?”
“就是那个在一座小岛上的那个啊,方才我去如厕的时候又经过,才发现那是乐师们休息的地方。”
秦芳好此时却听不清叶花影后面的话了,她脑子纷纷乱乱的。
顾语迟路过了那个亭子?那他看到了她与二皇子吗?
叶花影说他走了,那后来怎会又与太子妃出现在那里?
一阵风儿吹来,酒盏中被吹起圈圈涟漪。
不知这冷酒是何品种,如此劲大。
她举着酒盏微微发怔。
6. 第六章
秦芳好晃神之时,另一边的平宣郡主却紧紧掐住了手。
搀扶着她的小婢女痛呼出声,瞥见郡主冰冷的眼神,忍痛紧紧咬紧牙关。
平宣郡主心中渐渐生出一个想法。
正午之时,众人酒兴正酣,秦芳好见到了今年的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名为姜玉,名字听起来斯斯文文,但长得…
“像个武状元。”秦芳好评价。
他生的十分高大,肤色是寻常书生身上难见的小麦色,双目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十足。
秦芳好看了看他那十分夸张的胸二头肌,心中十分哇塞,觉得此人未来一定很有前途!
毕竟都状元了,嘴皮子肯定好使。
若是嘴皮子说不通,他还略通些拳脚。
另一旁的叶花影眼都直了,秦芳好甚至仿佛看到她垂涎欲滴的哈喇子。
她悄声道:“你注意点形象,你父母还在呢!”
但她也忍不住想看,天呐,她们女人就该多看看这些才有力气讨生活。
叶花影委屈道:“我只是看看嘛,女人哪有不好色的呢,明明你刚才还对着顾大人笑着发呆。”
秦芳好:“?你不要夸大其事好吗?我何时笑着发呆了?”
她只是欣赏了一下下,就一下下而已!
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顾语迟面露严肃,陷入沉思。
这姜玉这么让这秦芳好喜欢吗?她和一旁的叶花影两个人眼珠子都要粘到此人身上。
她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顾语迟看着那新科状元魁梧的体量,迟疑再三还是否决了脑中飘过的“每日下朝回家举沙袋”的想法。
顾清荷看她大哥站那儿看风景看着看着就一脸严肃,心道大人可真不容易,出来玩还得想着公事。
天色渐渐晚了,众人皆散去,叶花影约了秦芳好晚上去听新出的戏,于是两人告别了各自的家人便准备坐车前去。
还没到地方,秦芳好便见马车停下,她以为又是堵车了,却见马车迟迟不走。
她掀开帘子,却见叶花影在前面同一个人说着什么。
秦芳好下车绕到前面一瞧,这人不就是新科状元姜玉嘛!
姜玉挠着头,十分羞赧的样子,耳朵红红的,那还有今天曲江宴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叶花影双手环胸,满不在意道:“借辆车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和秦二小姐坐一辆就是了!”
秦芳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叶花影疯狂冲她使眼色,她十分给面子:“叶小姐说得对!借辆车罢了,日后也不用你以身相许还恩,不必在意。”
姜玉脸更红了,叶花影瞪她。
秦芳好心道我看他这一副想看你又不敢看的小儿郎作态一看就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帮帮你还瞪我。
唉,做人好难。
姜玉犹豫半天,最终一拱手:“姜某谢过叶小姐秦小姐,日后有机会一定谢过小姐。”
叶花影摆摆手:“这才对,走吧走吧。”
姜玉坐着叶花影的车走了,秦芳好拿起手帕,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唉,女大不中留啊!”
“想什么呢你!我是看他都新科状元了,连马车都没有,还得走回去,曲江宴到內坊那么远,得走到几时?!本小姐心善罢了!”
马车在这时虽然已经流行,但只有大户人家才保养得起。寻常百姓一般会用驴车,若是出远门,可以到专门的租赁世家租车出行。
这姜玉竟然选择走回去,可见他家境贫寒。
秦芳好搂住她:“既然如此,心善的叶大小姐今晚就请我了,算你蹭我的车马费。”
“奸商啊你!!”
新戏看完,等秦芳好将叶花影送回家后再回府时,家人早已歇下了。
夜阑静,月光斜斜照入屋中。帘外蝉鸣不止。
秦芳好微微支着头,看着烛光发呆,想着今天的事,毫无睡意。
清苑和曲江宴,顾语迟替她解围两次了。
每次都与二皇子有关。
二皇子每次出现都仿佛在提醒她,你还在小说的世界里,设定里你是他的棋子,哪天这人就会要你的命。
她十分厌恶这种感觉,好像酣梦一场,却硬生生被人一巴掌打醒。
顾语迟却总在此时出现,似乎是稍稍让她安心,原来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
月光照在秦芳好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秦芳好内心十分纠结,她一直形容不清她和顾语迟的关系。
在允州书院的时候,允州书院的一群少男少女,轻歌快马,意气风发。
她曾经觉得顾语迟算得上她的好友,毕竟他们一群人在允州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那时的顾语迟虽也像现在沉默,但也不会像后来在盛京那样看不惯她似的,常常针对她。
她便觉得顾语迟此人十分大男子主义,特别装。
但是他又会在她很需要人搭一把手的时候帮她。
秦芳好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没什么她不了解的人,毕竟她可是看过原著的人!
偏偏顾语迟是个状况之外。
“唉——罢了罢了,不想了!男人就是麻烦得很,还是小命重要。”她长叹一声,熄灭灯烛。
二皇子都出现她面前两次了,当务之急得先明白这个男人想干什么啊!
秦芳好为此琢磨了两日,实在想不明白,便又去日日快活去了。
能快过几日是几日。这是秦芳好坚信的至理名言。
可见秦雪明被催促着日日上学,每天眼巴巴看着姐姐到处玩乐。
这天秦芳好善心大发,决定早起送弟弟上学。
秦雪明“哼”一声,啃了一口包子:“分明就是你怕母亲说你!”
秦芳好扑上去打他:“你还好意思说!你别以为偷偷告状我不知道!”
“谁叫你天天玩还跟我显摆!娘——姐姐欺负我!”
“闭嘴!小命拿来!”
最后秦雪明还是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被姐姐送去上学了。
回来路上,秦芳好碰到了顾府的马车。
她刚想叫车夫让路,顾青荷从马车上蹦蹦跳跳下来。
“是芳好姐姐吗?”顾青荷站在马车前,十分乖巧的问。
秦芳好连忙掀开帘子下车。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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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你要去哪里呀?”
顾青荷忽闪着大眼睛:“哥哥今日休沐,他要送我去念书——”
接着眼珠子一转:“我最近可想芳好姐姐了,我下学芳好姐姐可以来接我去你家玩吗?”
秦芳好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一道有磁性的声音微微训斥:“青荷,不可任性。”
秦芳好一抬头,才注意到顾语迟不知何时下了车。
秦芳好不知怎的有点不敢看他。
我秦芳好什么时候这么扭捏过,不过是他两次巧合帮了她罢了,有什么不敢看他的!——她疯狂在心理给自己打气。
然后她蹲下跟顾青荷说话,假装没看到顾语迟。
“嗯嗯好呀,不过我看你是想我家的小厨房了吧?”
顾青荷咯咯一笑。
站在一旁的顾语迟莫名觉得自己被无视了,从前最差好歹也有个冷眼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的。
他握拳抵在嘴边“咳”一声。
顾青荷扭过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去上学!”
又搂着秦芳好胳膊甜甜道:“姐姐你可千万记得!”
说罢转身跑上车。
顾语迟无言,想对秦芳好说不必在意顾青荷的戏言,却见秦芳好“腾”地站起身,干脆利落扭头走了。
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顾语迟坐在车上了还在拧眉沉思,自己哪里又惹到她了?
顾青荷瞅瞅他,故作老成道:“我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你不必来接我了,哎呦…!”
顾语迟弹她一个脑门,淡淡道:“我用过晚饭后去秦府接你。”
“哼,你定是嫉妒我能吃到芳好姐姐的小厨房!”
“成日只想着吃,功课做不完明日别哭着求我帮你告假。”
回来路上,秦芳好绕道去了趟糕点铺子,买了自己最爱吃的糕点。
啊,这才是生活,果然远离男人就是远离了不幸啊。
这一条路经过了郡主暂住的府邸,秦芳好心道这可不是啥好地方,多看一眼我都嫌烦。于是催促车夫快点走。
走到没多远,便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子。
女子看着二十出头,穿着简朴,坐在地上低声啜泣。
她流着泪说道:“郡主抢走了我夫君,我夫君不依,竟将他打死…若不是我逃了出来,怕是小命也不保了。”
秦芳好一个激灵,这不就是平宣郡主最爱干的事吗?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有人大胆问:“你说得是哪个郡主?皇子犯罪还与民同法呢!更别提郡主了!这真是欺人太甚!”
“是平…”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侍卫便怒气冲冲挤了进来打断了她。
“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打断你的腿!送到府衙去!”
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这侍卫太盛气凌人了些!还要打断人家的腿!
“去去去,没你们的事。”又来了几个侍卫,将人们都轰走了。
秦芳好确定了这就是平宣郡主惹下的孽,见几个侍卫要将那女子带到别处,当机立断下车喝止:“住手!”
7. 第七章
侍卫见一个衣着不俗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到正在哭泣的女子面前。
听这女子刚才的哭诉,秦芳好心道果然是郡主干出的事,眼下如果让她被侍卫带走,怕是下场和她的丈夫一样。
不如帮她一把,算是结个善缘。
秦芳好装作盛气凌人的样子,趾高气扬道:“这个女子偷了我的东西,我正找她要把她送去官府,不知可否让我带走她?”
“这……”侍卫十分犹豫。
“你们若不信我,可以随我一同前去。”
另一个侍卫在他耳边悄声道:“反正郡主只是让我们将她轰出城去,如今有人要将她送到官府,再者说,这女子看起来不像个好惹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我们还是别管此事了。”
为首的侍卫微微点头:“既然如此,小姐就把她带走吧。”
秦芳好心里舒了口气,她料到郡主不敢对不是自己亲信的侍卫讲太多,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她命人将女子带到马车上。
回到家后,女子直接跪在了秦芳好面前,谢她救了自己,求她帮帮自己。
看来她也不傻嘛,怪不得当时也没反驳秦芳好就老实被来了。
秦芳好道:“我帮不了你什么,但就像围观的人说的那样,皇子犯法与民同罪。你若真想报仇,可以去报官。”
那女子哭诉道:“可那是郡主,怎么会有官员肯得罪她呢?”
秦芳好道:“这里是盛京,不是你们的封地。你若害怕,我可以暂时给你提供个住所,再找几个人悄悄保护你。
只不过其他的事我再帮不了你,我也担心郡主迁怒于我家人。”
郡主权势虽没有那么大,但俗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这女子哭的着实惨,秦芳好动了恻隐之心,心想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帮她,若是在盛京都没有王道,那她还能去哪里呢?
“这样吧,你先去歇息歇息吧,若你还是不敢报官,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去其他地方也能重新开始生活。”
那女子猛的跪下,发狠道:“我想清楚了,我一定要让郡主付出代价,我去报官!”
秦芳好将她扶起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天下从事者,不可无法仪。你放心,一定会有人为你主持公道的。”
女子看着她坚定的眼睛,竟忍不住又哭起来。
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继承了父辈的一间小小的药堂,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想不到有一日丈夫为她买吃食时被路过的郡主瞧上。晚上便硬虏了丈夫去。
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
当时,他也是这般坚定的看着她,说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她。
丈夫没有负了她,她也一定会为他报仇。
秦芳好看她哭的伤心,心有不忍。
世间遇到有情人本来就是一桩难事,能永结为好更是不容易。稍有意外,便有了痴男怨女,或是天人永隔。
她略微沉吟:“报官一事急不得,你先整理好你手里的证据,空口无凭反倒会让郡主反过来向你发难。”
女子含泪点头。
秦芳好又安抚了她两句,叫人将她安置好。
到了稍晚些时候,秦芳好叫小厨房做了顾青荷最喜欢的几样菜,便急急忙忙接孩子去了。
没错,大孩子秦雪明和小孩子顾青荷。
马车上,秦芳好坐在他俩中间,终于受不了秦雪明哀怨的眼神:“你怎么每天跟个怨夫似的?”
她明白青春期的小男孩十分敏感,倒也不必跟几岁的孩子争风吃醋吧!
秦雪明幽幽道:“你从来没有接过我下学——我是不是你亲弟弟!”
“不是。”秦芳好斩钉截铁:“故事是这样的,在一个大雪的日子里,大哥带我出门玩…”
“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胡言!!”
顾青荷咯咯笑起来。
两个人一路掐,到了家都没注意。
秦雪明夺帘而出:“亏我帮你买了新出的画本,不给你了!”
秦芳好怒喝道:“什么?!给我买的就是我的,拿来!”
追秦雪明之前还不忘把顾青荷拉上。
家里一下子热闹非凡。
顾青荷一个小孩子,特别喜欢秦家的氛围,自家大哥每日板着张脸,她才不想跟他玩!
快到饭点时,秦母突然传话叫秦芳好过去,说是有事告诉她。
顾青荷惦念着秦芳好屋里的小狗,便留在这里玩。
顾青荷正和小狗玩的不亦乐乎,过了会儿,小狗蹭蹭她,忽的跑走了。
“哎,你去哪里呀?”顾青荷见小狗跑走了,便过去追。
她跑到一个假山后面,才把小狗追上,刚想回去,却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在前面的小门那里左顾右盼。
顾青荷悄悄躲在假山后面。
那丫鬟见没人,便很快从小门溜走了。
顾青荷抱着小狗原路返回,她小小的脑袋在思考,这好像跟芳好姐姐的画本里的剧情似曾相识。
秦芳好从母亲那里回来,心情十分愉悦。
祖母差人送信说想念家人,秦母决定三日后带着秦芳好一同去看望祖母。
秦芳好的祖母前些年搬去了盛京里一个寺庙里吃斋礼佛,离秦府有些距离,逢年过节才回家来同他们团聚。
她一路哼着曲回了小院,见顾青荷以沉思者的姿态坐在那里。
她蹑手蹑脚过去,也摆出那种姿态,粗着嗓子问:“你在思考什么?”
顾青荷面露严肃,悄声在她耳边道:“芳好姐姐,刚才我看见有个小丫鬟偷偷从那边那个小门溜出去了。”
她指了指方向。
“嗯?什么样的丫鬟?”秦芳好没放在心上,有时候丫鬟出去采买东西很正常。
“她个头非常矮,瘦瘦的,穿着一身青色衣服,我上次来你家她也是穿青色衣服!因为我都快比她高啦,所以我记得她。”
说到最后一句,她还对自己的个头得意起来。
个头非常矮,几乎和小孩子差不多,还很瘦——秦芳好印象里,只有丫鬟小梦能对得上。
说来,她方才去主厅见母亲的时候,目光一瞥还看到了小梦,出来时太高兴了,并没有在意屋里其他人了。
可是顾青荷却说刚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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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负责采买的丫鬟,那么那个时候出去干什么?
一时间,秦芳好脑子里快速思考起来。
顾青荷没理由骗她,那么就是小梦那里有鬼。
二皇子和郡主已经出场,说明剧情已经开始走动,即使已经有了巨大偏移,她也得处处小心。
她笑眯眯摸摸顾青荷的小脸:“姐姐先谢过小青荷啦,此事姐姐知道了。”
说罢,她叫来双双,叫她去西边小门盯着点,不要被人发现,又同她耳语几句,双双点点头,悄悄离去了。
秦芳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啦!别放在心上!姐姐我可不是一般女子,走走,去吃饭!今日特地叫小厨房做了你最爱的!”
顾青荷一蹦三尺高:“芳好姐姐最好了!”
用过晚饭后不久,顾语迟便来接顾青荷回去。
秦芳好送顾青荷出去,见顾语迟手中还拎着一个油纸包。
见她们出来,顾语迟走上前,微微将那油纸包提到秦芳好面前。
秦芳好一脸问号,疑惑道:“你是在炫耀你的点心吗?”
顾语迟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他绕城那么远特地买了她喜欢的点心要送给她,她怎么解读成炫耀的?
见面前人脸色不对,秦芳好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理解错了。
她迟疑道:“让我帮你拿着?”
她一双眸子一闪一闪的,带有几分迷糊。
顾语迟看她这样子,心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
他无奈道:“小妹今日叨扰了,来时顺路买的。”
他漆黑的双眸中似乎带有某种莫名的东西,秦芳好别开目光,干巴巴道:“哦。你还怪好心的。”
这顾语迟最近是吃错药了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空气安静到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顾青荷看看秦芳好,又看看顾语迟。
顾语迟伸手按住她的头,向秦芳好微微点头“顾某先告辞了。”
秦芳好看着马车离去的影子,摸不着头脑的回去了。
秦芳好回到屋里,见双双冲她使眼色,便叫其他人下去。
见其他丫鬟都走了,双双锁紧双门。
“小姐,我蹲到了!那人就是小梦,她手里什么也没拿,但样子鬼鬼祟祟的。”
秦芳好“嗯”了一声,“叫你问她一块做事的丫鬟,问出什么了吗?”
“青青是跟她一块做事的,她说最近有几次会莫名找不到小梦,她还气小梦偷懒呢,小梦为了安抚她,还送了脂粉膏子给她,喏,就是这个。”
秦芳好拿起这个脂粉膏子端详:“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也不算便宜吧?”
“是呀——往常奴婢都不舍得买呢。”说罢,双双偷偷瞅了秦芳好一眼。
秦芳好弹她一脑门:“这事办好了本小姐有赏。”
双双抿嘴甜甜一笑,秦芳好又问她:“我记得小梦家里很拮据?”
“是。小梦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秦芳好笑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去把脂粉膏子还给青青,叫她不许多嘴。再去把我白日里叫你安置的那个女子请来,说我有要事商议。”
8. 第八章
此事到了如今就十分明显了,小梦不知从事哪里得了好处,大概是用透露秦家人的行迹来交换。
父亲哥哥每日就是上朝,就算下朝回到家,也不会在主厅谈及行迹。
只有母亲弟弟与她,时常在主厅呆着。
今日母亲刚同她说要去看望祖母,小梦便十分着急的去传了信。
如此一来,给小梦好处的人秦芳好也有了猜测。
她无奈扶额,这手段好常见——是在小说里见的。
不过若是小梦没被顾青荷看到,她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家里出了内奸。
她还是大意了,郡主的手段再蠢,如果稍有差池也会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毕竟那不是个好打发的女人。
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郡主,但她有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想法,需要今日那位女子的配合。
只不过她还是有点疑惑,郡主为什么会找上她的麻烦?
因为顾语迟?可是她跟顾语迟关系不好人人皆知啊,郡主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我们当女配的真是不容易,莫名其妙就能被针对,就能被拉去当炮灰。
秦芳好忍不住仰天长啸:“请无偿归还路人的平凡人生——”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匆忙,一阵乌云过后,门前的凌霄花树又零落了一地。
秦芳好披了一件衣裳立在小门前,来来回回指挥着女婢们将东西搬上马车。
秦芳好这边忙碌着,秦府的一个小小角落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左顾右盼后从一个小门溜了出去。
双双悄悄跟了上去。
她一路小跑道一个小巷子中,同一个女子说了几句话就快速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秦芳好见双双气喘吁吁跑来了,双双目光坚定,向她点点头。
秦芳好冲又她使了个眼神,双双拍拍胸脯,保证此事绝对办妥。
一行人趁着雨停走了。
太子府内,顾思燕摆出一脸微笑,看着眼前的平宣郡主。
这平宣郡主不知道从听谁说的,说是灵泉寺祈求健康最是灵验,想为母亲诵经祈福,前几日就来太子府上跟她说这事,请求她陪她前去。
顾思燕心道你给你母亲祈福,关我什么事啊?还得我陪着你去。
她刚想推脱,便见皇后身边的人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她。
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谁知道是怎么跟皇后说道的。
不仅如此,还邀请了好几家夫人。
她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她同太子盛恒算得上少年夫妻,两人一直恩爱不疑。顾思燕盘算了许久,决定告诉同太子此事。
太子笑眯眯的说:“此事怕是与你弟弟有关。就算不是,我给你派几个侍卫去,如此便不怕了。”
顾思燕一颗心放下了。
但,也不必这么早就来催人,好像生怕她不去似的。
平宣郡主当然怕她不去了,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前些时候她买通的内奸便偷偷传了消息来,说秦芳好和秦母打算今日去灵泉寺看望祖母。
她之所以找到太子妃和如此多的贵妇人,便就是要让秦芳好在众目睽睽下身败名裂!
那日曲江宴之上,她一眼就看出来,顾语迟对秦芳好果真不像外面说得那一般。
有秦芳好在的地方,顾语迟的眼睛几乎都没离开过。
所以婢女那晚同她说得也一定是真的,这二人在背地里肯定早就暗约私期了!
平宣郡主心中冷笑一声,对今日之事志在必得。
灵泉寺离这里有些车马距离,秦芳好借口早上有些不适,叫车夫走慢些。在车上昏昏欲睡,到了地方,马车突然停下,秦芳好“嘭”一声脑袋磕到车壁上。
秦芳好吃痛揉揉脑袋,“怎的突然停下来了?”
外面车夫传话:“夫人小姐,今日好像有贵人来,前面车子堵住路了。”
秦芳好心中了然,叫双双去打听。
不一会儿,双双道:“奴婢问过了,是太子妃和郡主今日也来了。”
果然是郡主,秦芳好没猜错,但她没料到太子妃也来了。
不过这样正好。
秦母微微皱起眉:“既然如此。我们绕到后门吧。”
秦母想必也不想今日应酬,绕到后门悄无声息去见祖母最好。
到了祖母那里,祖母早就备好了早膳等她们。
祖母见了秦芳好就“心肝儿心肝儿”的叫,秦母没好气道:“您这心肝儿每日都要把我气死,盛京城里的女儿就属她淘气。”
“此言差矣,”秦芳好一脸严肃,“盛京里比我淘气的男子也没几个。”
祖母被逗得哈哈笑,秦母也笑着打她。
吃过早膳后,祖母和秦母便要去礼佛。
之前这个时候秦芳好一般会在寺里转转,但她知道今日可能会有人冲着她来,不如在这里待着静待其变。
果真,过了一会儿,小梦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她脸上略微有些着急道:“小姐,太子妃叫您过去。”
秦芳好站起身来,太子妃怎么知道她来了这里?
她皱眉道:“怎么回事?太子妃怎知道我来此地?怎么是你来传话?”
小梦应道:“老夫人和夫人礼佛的路上碰到了太子妃和郡主,知道小姐在这儿,差人叫小姐过去,张妈妈半道碰到了奴婢,叫奴婢叫小姐过去。”
撒谎。
首先,祖母和母亲知道她不爱应酬,就算真的碰到了太子妃和郡主,也不会主动透露她在这里。其次,张妈妈是个谨慎的人,交给她的任务一定她亲手办了她才放心,不会半道交给一个小丫鬟。
秦芳好笃定这是一场骗局,真是没有白费她提前做的准备。
她假装着急道:“好,此事我知道了,我整理下衣容便去。你可知道她们是在哪里?”
秦芳好盯着她,小梦有些不敢看她,将地方告诉了她。
秦芳好见她跑走了,连忙叫双双将一路偷偷跟着他们的家仆和那女子叫来。
那个地方离祖母的厢房有些距离,想必郡主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同双双走到半程,没料到竟遇到一个熟人。
是姜玉。
姜玉见了她,微微诧异后快速走过来。
他站到秦芳好面前,微微鞠了一躬:“那日秦小姐叶小姐借车之恩,姜玉还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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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在下谢过秦小姐了。”
秦芳好摆摆手道:“你不必谢我,都是叶小姐的好意。”
姜玉有些腼腆:“秦小姐是要去祈福吗?”
秦芳好指指竹林的方向,道:“有人叫我去那边的厢房去。”
那里有一片竹林,只有一条小道通向一个厢房,很是隐蔽。
姜玉皱眉,犹豫道:“方才在下从那里经过,见两个男子也去那里了…”
两个男子!?
秦芳好一瞬间沉默了,她发白的指尖用力掐进掌心。
这一幕在什么宫斗宅斗小说中见过许多次了,无非是找个男子在那里,借此污人清白。
但郡主不一样,她真的不管女子的死活。
她找的人真的会对女子下手,并非仅仅是名誉受损,而是让人真正受到非人的虐待。
秦芳好身体忍不住发寒,心里冷笑一声。
郡主真是心狠手辣,她怎么也没料到郡主竟然想下如此毒手,找两个人是怕一个人制服不了她秦芳好吗。
姜玉见秦芳好面色极差,心道完蛋了我果然说错话了,难不成本来秦小姐就是要找那两个人,我现在正大光明说出来——
他恨不得钻个缝逃走,却见秦芳好微微欠身,沉声道:“不知姜公子愿不愿意帮小女一个忙?”
啊?
竹林后,小梦等的有些着急,她得看着秦芳好进了屋里再去告诉郡主。
这时秦芳好终于来了,她缓缓走着,向那间厢房走去。
小梦紧紧盯着她。
这时,她听到附近传来说话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这样下去小梦担心自己会暴露,引起秦芳好的注意。
小梦一咬牙,反正这条道只通向那间厢房,人想必跑不了了,她先去向禀告郡主。
另一边,太子妃郡主和一众夫人们上过了香。
顾思燕想着香都上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人了?
平宣郡主却提出来想去转转。
她摆出初来乍到对一切十分新奇的样子,众人都附和。
结果就是一群人慢悠悠转了大半天,顾思燕摸不着她兜什么圈子。
过了会儿,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突然悄悄在郡主耳边说了几句话。顾思燕见郡主眼亮了一瞬。
平宣郡主清清嗓子,面露严肃道:“我的婢女刚才告诉我,方才她撞到了秦二小姐与两个男子通奸!”
众人大惊。
秦二小姐?两个男子?通奸?
顾思燕也被吓了一跳,她皱眉呵斥:“还请郡主慎言,若没有证据,郡主就是诬告。”
她眼含警告,看了一眼平宣郡主。
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无论如何,秦芳好也算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她虽然调皮淘气,但也不是那种女子。
平宣郡主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柔仪与秦小姐仅有一面之缘,怎会诬告?不如大家去看看便是了,若真有如此□□之事,太子妃不能放任不管。”
顾思燕声音低沉且威严:“那好,本太子妃就去验验此事是真是假。让你的婢女带路。”
说罢拂袖而去。
平宣郡主咬住下唇,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9. 第九章
众人跟着平宣郡主的婢女来到了一间厢房之前。
跟随其后的还有太子派给太子妃的一队侍卫。
顾思燕站在台阶上,冷冷瞥了一眼那婢女:“就是这里?”
那婢女有些瑟缩,呐呐道:“奴婢是见着秦二小姐与两个男子一同进了厢房…”
顾思燕淡声道:“那你便告诉郡主秦二小姐与两个男子通奸?若是其中有其他误会呢?”
婢女不敢说话了,悄悄看了一眼平宣郡主。
平宣郡主笑道:“哪有未出阁的女儿私下一个人见两个外男的道理?有没有误会,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她心中却十分得意,她找了两个大汉在那屋里,还点了香,小梦眼睁睁见她进了屋里,她进去了就别想逃。
她还专门找了这么多人来,尤其是顾语迟的姐姐太子妃顾思燕,今日势必要让秦芳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
“吱呀——”门被推郡主开了。
屋内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有一些呛鼻,陈旧的味道下掩盖着一丝丝甜味。
夫人们在门外探头往里看,没看到人影。
平宣郡主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她试探着向里走了几步,顾思燕也跟着进来了。
这时一道身影猛的扑到顾思燕脚下。
顾思燕和身后的夫人们吓了一跳,顾思燕不假思索便喊到:“来人!有刺客!”
脚下那人却哭喊道:“草民不是刺客——求太子妃为草民主持公道!”
顾思燕低头,见一个瘦弱的女子泪眼斑驳。
她抬手示意侍卫先退下。
平宣郡主看见了那女子的脸,脸猛的发白。
怎么是这个女人?!她不是让侍卫把她带到城外乱棍打死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猛的冲过去给了那女子狠狠一巴掌。
“贱民!这里也是你能造次的地方?还不把她拖下去打死!”
顾思燕皱起眉毛,没想到平宣郡主看着柔弱,下手竟然如此重,那女子脸上瞬间肿起一大片红。
身后的一众夫人也被平宣郡主吓到了,窃窃私语起来。
顾思燕喝止住要把人往外揪的平宣郡主:“住手,让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平宣郡主咬牙切齿道:“太子妃有所不知,此女来自我父亲的属地,她以上犯下,我已经饶了她一命,没想到她对我纠缠不休,不知是何用心!”
“不是的!太子妃!”女子哭着跪在地上,“是郡主强抢了我丈夫去!我丈夫不依,她便叫人将他打死了!我上门讨要公道,险些也被郡主打死!
我们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郡主害得家破人亡,若不给我一个公道,叫我如何向我尸骨未寒的丈夫一个交代啊!”
她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听到的人先是大惊,随后不禁动容。
“郡主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是啊是啊,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啊…”
“你胡说!!!你敢污蔑我!!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打死!”平宣郡主恶狠狠指着那女子,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思燕抬手制止住郡主的人:“住手!有人状告郡主,这可不是小事。来人,给我把这里围住。”
她转向那个女子:“你可有证据?诬陷郡主可是重罪!”
那女子道:“草民有!”
太子妃转身向众人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人命,又牵扯到平宣郡主,该由大理寺来审案。来人,把这个女子送去大理寺。”
又转头淡声对郡主道:“劳烦平宣郡主也去一趟吧。若此事是诬陷,也好还郡主一个清白。”
平宣郡主满眼怨恨盯着那个女子,恨不能将她扒皮剥骨。
女子捂住脸,眼泪从她的指缝流出,她深深地向太子妃扣了三个头。
“草民谢太子妃。”
不远处,秦芳好骑在墙上,看着这一出大戏微微一笑。
她翻身下来,拍拍手上的土。
这个平宣郡主,在封地嚣张跋扈惯了,视人命为草芥,害得人家破人亡不说,只是为了一个男子竟然能向秦芳好下此毒手。
她瞥向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小梦和两个男人,走向站在远处也悄悄看戏的姜玉。
“小女谢过姜公子了,若日后有事需要小女帮助,小女在所不辞。”
姜玉摇摇头:“在下并未帮到小姐什么,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秦芳好心道这人真是个实诚人,她担心家仆搞不定两个男人,请姜玉帮了忙。打晕两个男子想来也不是简单的事,他居然说举手之劳。
换做一般人,早就携功邀赏了,果真是个好人。
原著之中姜玉便是一个刚正之人,还因为太过正直惹怒了重臣而被穿小鞋。
眼见折腾了一番快到晌午了,秦芳好怕母亲祖母担心便离开了。
她还要收拾地上那些人。
她叫家仆们先把这三人带到府中关起来,等她回去再处理。
在寺里陪了祖母一天,秦芳好晚上便提出自己要先回去了。
祖母很诧异:“怎的不多住几天?”
秦母也一脸纳闷。
秦芳好冲她俩眨眨眼:“还有事要处理。”
祖母笑道:“你这淘气鬼还正经上了,既然如此,你先去吧,下次可得多陪陪我。”
秦芳好带着双双走了。
回到家中,她直奔关着三人的小黑屋。
小梦见了她,像将死之鱼回光返照一样在地上扑腾起来。
秦芳好叫人把她嘴里的破布拿走。
小梦哭叫道:“小姐、小姐,小姐饶了我吧,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
秦芳好嗤笑:“你迫不得已——把我卖了?害我差点被这两个人强迫?”
小梦一噎,声音小了些:“那、那位说只是叫他们吓唬吓唬小姐,叫小姐不敢再出来张扬。”
“那位?你是说郡主吗?她给你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卖主求荣?”
她讥讽道:“吓唬吓唬?我什么都没做错,她凭什么吓唬我?”
小梦哽咽道:“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的弟弟娶媳妇要钱,我爹还在生病,奴婢真的走投无路了。
郡主说,只是吓唬吓唬小姐。事后给我五十两银子,将我从小姐这里要走。”
秦芳好淡淡道:“你本来可以拒绝的。你弟弟是个吸血鬼,不务正业只靠姐姐养着,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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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赌鬼,喝酒喝到把身子喝坏了。
我当初从你爹手里买下你,就是让你逃离那个魔窟,你却又心甘情愿让家里人作践你。”
小梦哭到:“那是、那是奴婢的亲人啊…留着同样的血的亲人。”
秦芳好笑了:“我还以为,你爹把你卖了那天,你应当知道他打心眼里就把你当成个物件了。”
小梦崩溃大哭,秦芳好却一点也不同情她。
有些人天生不该值得同情,你带她脱离苦海,她硬要回头去看,还要怨你不懂她的苦。
五十两只是个托辞罢了,她像她那赌徒爹一样,让她心动的是能够被郡主带走当婢女,她的胃口已经不是秦府的丫鬟能满足的了。
秦芳好又道:“我房里有一串手链是你拿的吧?我早就发现了,但我一直没说。事已至此,也不必可怜你了。”
她叫来家仆:“把她送去官府吧。”
大庆的律法很严格,盗罪罪情重者斩,轻者也要流放恶地。流放之地苦寒,很多人还没到地方就死在半路了。
小梦瞪大了眼睛,她挣扎嘶吼起来:“不——不——小姐!你饶了我吧!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不能这么对我,是郡主让我干的!!她说会带我走的!我要见郡主!”
秦芳好眉眼弯弯:“她?她怕是也自顾不暇呢。”
平宣郡主确实像无头苍蝇一样焦头烂额。
她狠狠咬牙,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定是那个丫鬟——她胆敢骗我?!我非要了她的狗命!”
她杀了人,若大理寺真定了她的罪,皇帝若不管她这个不受宠的郡主,她势必要受重罚!
她尖尖的指甲紧紧掐进手心,这一切都是秦芳好害的!
平宣郡主的脸都在扭曲:“秦芳好,贱人!我定不会饶你!”
第二日,平原郡主强抢民男害了人命的事就传遍了盛京城。
秦母听闻了此事,很是惊讶,她与郡主也有过一面之缘,她看起来性情文静淑雅。
秦母的好友叶夫人撇撇嘴:“听见到现场的夫人说,那男子的妻子声泪俱下,可惨了。
她年轻美丽,又是郡主,要什么男子没有,干出这种事。女人啊,把男人看得太重要不是什么好事。”
秦母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秦芳好的小院里,叶花影也十分震惊。
秦芳好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叶花影目瞪口呆:“天啊!她疯了吗?就为了一个男人?”
秦芳好也觉得不可理喻:“是啊。她又何必下此毒手呢?”
叶花影嘿嘿一笑:“幸好你善心大发救了那女子!上天也在帮你!
真想见见那平宣郡主的嘴脸!一定很精彩!”
秦芳好“嗯”了一声,“想必不日就能知道结果了,当着太子妃的面被拆穿,又闹这么大,即便是圣上也难保她。”
叶花影想起什么:“那两个男子呢?”
秦芳好狡黠一笑。
郡主府前,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男子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俩被摆成了一个心型!
那日,郡主府一晚上都传出摔东西的声响。
10. 第十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真是笑死我了,芳好这丫头真是要把平宣气死。”
太子府内,顾思燕笑的直捂肚子。
顾语迟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
顾思燕道:“她这反击使得好,给平宣一个狠狠地教训,芳好果真是聪慧过人。”
顾语迟淡淡“嗯”了声,“她一惯机敏。”
顾思燕斜睨他:“你可别忘了是谁害得人家这样?好端端的人家怎么会惹上平宣这种麻烦?”
顾语迟:。
他狠狠皱眉,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顾思燕心道别让她说得这小子又退缩了。
她找补道:“不过这也不是你俩的错——谁能料到她能因为这种事下手啊。”
却听顾语迟闷闷道:“是我的错,她一碰上我,总会有麻烦。”
他竟然有些丧气:“也许我对她来说就是个麻烦。”
顾思燕围着顾语迟绕了两圈,猛的一巴掌拍他背上,怒喝道:“你不是我弟弟!说!把我弟弟弄哪去了!”
她那个经常摆出一副冷冰冰不屑一顾的弟弟呢?
顾语迟其实只是因为憋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人能听他倾诉。
他装的很好,这么多年来只有顾思燕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站起来,面无表情道:“罢了。此事我会想办法。还有事与殿下商量,我去找殿下了。”
顾思燕见他离去的背影,半晌猛的拍了下大腿。
她这个弟弟从小做什么都是最好、最拔尖的,在人群里总是最端正挺拔的孩子。
样样都好,他自然心气也高。
没见他为什么事这样垂头丧气过,竟然觉得自己是麻烦。
她也烦恼起来:“想必芳好这孩子真是极好的。哎呀!别让我真给说退缩了!”
皇宫之内。
一身着华衣的贵妇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求圣上网开一面,饶了柔仪吧,她也是被人迷了心窍啊!”
皇上被她哭的心烦,怒斥道:“她都多大了?!一个郡主干出强抢民男的丑事,还害的人家破人亡!”
平原郡主伏着身子啜泣,不敢说话。
安王妃哭道:“要怪都怪妾身吧,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惯的她不知轻重,只是想略微惩治一下竟不小心将人害死了。
就让妾身偿命吧!妾身本就时日无多了…”
“娘!这事都怪我!要怎么罚我都受着!”
两个人抱着哭成一团。
皇上冷眼看着这一对母子。
他不耐烦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俩下去吧。”
安王妃还想说什么,见皇上脸色极差,便带着平宣郡主退下了。
出了大殿,平宣郡主委屈道:“娘,皇上不会真的要罚我吧,要我偿命吗?”
安王妃早没了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拍拍平宣郡主的手:“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绝对会保护你的。实在不行,明日我便给你父亲写信,叫他来盛京。”
平宣郡主微微放下心,依偎到安王妃身上。
皇上也在为此事发愁,入寝时还眉头紧皱。
“皇上是为平宣郡主之事烦恼吗?”一双柔荑轻轻放在皇上的腿上。
皇上看着娴妃美艳动人的脸,忍不住叹气:“这些人,都叫朕不省心!”
娴妃笑道:“皇上消消气,平宣郡主到底是安亲王妃的独女,她自然是娇惯过了。”
皇上一拍桌子:“都闹出人命了!还闹得这样大!”
娴妃轻轻为皇上按肩:“是啊,这孩子也太不知轻重了,只是…她毕竟是安亲王的嫡长女。”
皇上紧紧皱起眉头,安亲王自小与他关系疏远,封地也在靠近南蛮之处,这些年一直很老实。
也不好因为处置平宣郡主伤了他这个弟弟的心。
皇上叹了口气,最终道:“朕再考虑考虑。”
说罢起身:“你好好歇息,朕先走了。”
娴妃送走皇帝,冲一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又道:“把二皇子叫来。”
盛泽来时,见娴妃支着脑袋,双目微合。
盛泽挥退宫婢:“母妃为何要提这事,惹父皇不高兴呢?”
娴妃掀起眼皮:“那郡主是个蠢的。但安亲王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分,他虽没什么本领,但到底在那边境许多年,积攒下势力。”
盛泽道:“哦?母妃是打算卖他们一个人情?”
娴妃道:“嗯,你舅舅打算与他们搭线,将边境也安插上我们的人,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盛泽笑道:“我自然是相信母亲和舅舅。”
毕竟舅舅的命根子儿子已经废了,母亲家一族如今只能指望他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娴妃站起来,抓住他的肩膀紧紧看着他:“我儿如此卓然,哪里比不上那个盛恒!我杨家又哪里比不上那个皇后!皇儿,这天下最后一定是你的。”
盛泽微微一笑:“儿臣明白了。”
娴妃摸摸他的肩,坐下拨弄长长的指甲:“听说你有意于秦大人的女儿?”
盛泽道:“是。儿臣觉得秦家若能站队我们,必然是个极大的助力。”
娴妃点点头:“我儿选中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我听闻那个平宣郡主倒是十分厌恶那个秦二小姐,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她收入囊中。”
盛泽眼神一闪,嘴角不经意勾起:“儿臣也是如此想的。”
几日后,安亲王的一封奏疏快马加鞭送到皇帝手中。
“砰——”桌子被狠拍一掌,花瓶里的花都被震得颤颤悠悠。
“这个平宣郡…哦不,现在应该说平宣县主,居然真的让她这么大事化小了!”叶花影气道。
秦芳好料到皇上必然不会真的像刑罚那般处置郡主,毕竟也是皇权贵族。
只是降为了县主,罚一年俸禄,禁足半年,又打了三十大板。
对郡主来说,已经算是轻轻放过。
秦芳好本以为能借此机会把她遣送回封地,没想到竟不成。
她轻轻叹了口气,感觉以后日子没那么平静了。
只不过,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平宣若再来招惹她,她定不会手软。
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秦芳好细白的手指敲敲桌子:“不管如何,也算给了她个警告,叫她不敢轻举妄动了。”
叶花影:“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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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半年,安王妃不带着她回去留这儿干啥?”
秦芳好挑挑眉:“我哪知道——不管了!快活一日是一日!”
其实她还真知道,安亲王是个不老实的,安王妃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是同京城的权贵走动,拉拢关系。
二是给平宣找个乘龙贵婿。
不过出了此事后,第二个怕是难了。
秦芳好都能想到平宣得有多气急败坏,她微不可闻笑了笑。
送走叶花影后,秦芳好想了想,开始写信。
她要给允州书院的同门写信。
当时在允州书院读书时,秦芳好结识了一帮朋友,即便她回了盛京也时常书信联系。
如今二皇子盛泽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平宣郡主又已经对她动手,她也该做些准备。
允州地处江南,原著中,江南是盛泽夺位布局中十分重要的一处。
因为他需要掌握大量的资金和人才,他的舅舅杨林身居礼部侍郎之位,在此之前,他曾在江南就任过要职。
盛泽若已经开始活动,那江南那边必然也有行动了。
不过秦芳好不指望好友能打探多深,毕竟这牵扯到朝廷命官。
她还装了一些银票进去,叫好友帮她存起来,她担心有朝一日需要她亲自去一趟。
不过应该没到那种地步,只要盛泽不要她小命,她也无意牵扯进去。
做完这些,秦芳好悄悄将信放起来,此事她谁都不放心,准备一个人找个时机寄去。
晚间的时候,父兄回来了,一家人一齐吃饭。
秦芳好自觉干了大事,要好好犒劳自己,厨娘又做了她爱吃的菜,她埋头苦吃筷子不停。
秦文峰见她这混不吝这样儿,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
秦芳好莫名其妙:“干嘛,你今日上朝挨训了?”
秦文峰瞪她:“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秦芳好夹了块肉到他碗里:“好好好,父亲大人又怎么了呢?”
她这个爹,嘴硬心软的,常常拿封建大男子那套说辞,但其实一哄就老实了。
秦文峰重重“哼”了一声,“让你哥哥说!”
秦衔月被点,他看看父亲,又看看秦芳好。
“此事不是说不同她说了吗?”
秦芳好一头雾水,“怎么了?难道我命不久矣了?哎呦!”
秦母一筷子打她手上:“休要胡说。”
秦衔月正色道:“几日前就想问你了,但没寻到机会。平宣郡主那个案子我也经手了。”
秦芳好明白了。
秦衔月问道:“你跟平宣县主有什么过节?”
秦芳好撇撇嘴:“我能跟她有什么过节啊——我都没跟她说过话,谁知道她怎的要害我。”
秦文峰又“哼”了一声,“我秦文峰的女儿虽然淘气了些,但也不是那种惹事的人,定是那平宣县主无端生事!”
秦芳好觉得她爹虽然有点老迂腐,但这点还是挺好的,胳膊肘往内拐。
秦衔月沉思良久,久到秦芳好和秦雪明都把他前面那碟子菜吃完了,他才道:“给我留点!…或许,与顾子铮有关?”
秦文峰拧眉:“怎么还有他的事?”
11. 第十一章
秦文峰不知道他们小辈的这些事,秦衔月简单同他讲了他才明白。
“真是荒唐!为了这种事竟然下此毒手!!这个平宣真是太仗势欺人!”
秦芳好安抚他:“如今她也得到惩罚了。”
秦文峰很不满意。
秦衔月打圆场道:“芳好此事处理的很好,也算还那女子一个公道,平宣也得到惩治了。”
秦母也点点头:“多行善事,自有福报。”
又担忧道:“从此往后都得提起心来了,人心真是难揣测!你父兄不提,我竟不知道还有你的事!”
秦芳好打哈哈道:“我只是不愿意拿这种糟心事来让家里烦心罢了,若我解决不了,定来找父亲母亲哥哥帮忙。”
三个人又念叨起她来。
郡主的闹剧虽告一段落,但盛京权贵圈里藏不住事,人们都知道秦芳好不知怎的惹了原来的平宣郡主,现在的平宣县主。
隐情往往不被人知晓,秦芳好被推到众人茶余饭后闲聊的风口浪尖上。
这日秦芳好去吃茶,坐在重重纱帐后,听不远处那一圈儿男子嚼舌。
“那秦二小姐日常张扬惯了,我就说她得惹事吧。”
“她也算走运,县主犯了事,换做其他权贵她还哪有那么好运。”
“平时眼高于顶的,瞧不起我们似的,我看她也不过如此!”
“我瞧着也没有吧…上次我母亲带我去秦府拜访,她还挺和气的…”
“我看你是被她的美貌迷了心窍!”
秦芳好翻了个白眼,瓜子儿嗑的咔咔响。
这群男的有时间编排她,不如把书读一读。
她可不想年年都是笑话这几个人因为考不中被家里打得满街乱窜。
但她又很不爽,她是受害者哎。
她倒要去教教他们改改这受害者有罪论的论调。
她正欲掀帘子给他们讲讲道理,却听一熟悉声音响起。
“君子慎言,你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秦芳好愣在原地,这话这么糙,应该不是那人说得出口的。
那群纨绔子弟显然也惊了一下,扭过头就要教训说话那人;“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话。”
顾语迟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他们。
后面便是陆翊,显然他也被顾语迟吓了一跳。
那群纨绔子弟熄火了一般,呐呐道:“顾、顾大人。”
后面有人小声道:“他和秦芳好从前不是水火不容嘛…这盛京谁不知道,怎么今日倒替她说话了。”
抬起头,见顾语迟看他,目光凌厉无情。
半晌,顾语迟道:“平宣县主之事皆是因我而起。秦二小姐受了无妄之灾。”
他短短一句话信息量简直爆炸,那群纨绔子弟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充满了震惊。
这意料之外的隐情谁都想不到啊!
他们脑子闪过一个词:蓝颜祸水!
方才为秦芳好说话的那个男子低头道:“我就说秦二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一群人低头沉默了,早没了方才摇头晃脑评价秦芳好的那劲儿。
陆翊这时候回过神来,将这群纨绔子弟轰走:“成日不读书在这儿嚼舌头,顾大人说得对!再不回去我就告诉你们爹娘,小心打断你们的腿!”
一群人不敢反驳,你推我搡的走了。
帘子后的秦芳好“哼”一声,心道还算他有自知之明。
顾语迟听到动静,扭头向这边看来。
秦芳好撩帘出去,站在顾语迟面前。
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秦芳好只能看到他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顾语迟显然没想到她在那里,听到她这么说,毫不犹豫道:“好。”
秦芳好点点头,表示满意。
又冲站在一旁表情古怪的陆翊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顾语迟的人情还是挺值钱的,她也不算亏。
陆翊看着她离开茶楼,这次真忍不了了,用扇子指着顾语迟道:“你俩绝对不对劲。”
顾语迟:?
他奇怪的看了这人一眼,不知道他又搞什么名堂。
但秦芳好提出了要求,总算让他过意不去的心稍稍放下了。
他眼中有一丝笑意,想来如果今天他没先开口斥责那群纨绔子弟,等秦芳好来收拾他们,他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看着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在不是好惹的。
陆翊看他老僧入定一般喝茶,知道又从这人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他阴阳怪气道:“某些人前两天还风雨欲来的样子呢,怎么今天就阳光明媚了?”
他“啪”一声打开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人家芳心暗许呢?”
说着,眼睛偷偷瞄向顾语迟。
顾语迟还是那副样子:“天底下没有平白让受害者背锅的道理。”
他这副正义凌然的样子让陆翊怀疑真是自己猜错了?
想来也是,平时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几天就转变嘛!
他又转变嘴脸,老生常谈起来:“你说从前在书院咱们仨关系不是挺好的嘛——怎的你俩就闹成这样,搞得芳好妹妹连我都不搭理了,都怪你!”
顾语迟抬眸看他一眼:“你看哪个女儿愿意搭理你?”
陆翊一噎,怒道:“那是她们没发现我的好!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人家还没靠近你就被你冻死了。”
两个人互相伤害一番,最后默默无言。
算了,何苦互相伤害。
夜里,顾府的雪堂还亮着微微灯光。
顾语迟的母亲十分喜爱雪,顾语迟出生那天,盛京难得下了场极大的雪。
顾语迟这名字早已定下,母亲便给他的院落起名为雪堂。
雪堂里没有丫鬟,只有顾语迟的小厮和几个家仆,他喜静,平时雪堂冷冷清清的。
倒真应了“雪堂”这名字。
顾语迟披着衣裳,垂首认真看着笔下的画。
朦胧的灯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下投出羽扇一般的阴影。
画中是一个女子,除了五官,其他各处都细细勾勒了出来,就连发丝都仔细描绘。
即使没有五官,也能看出这是一个肆意洒脱的女子。
顾语迟笔下不知已画了多少张这样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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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朦胧的烛光下,白日里冷若冰霜的明月也不似那般遥不可及了。
顾语迟将画吹干,耐心放到一个小盒子中。
那盒子里除了有厚厚一沓的画,还有一些小玩意儿,若是顾青荷看到,也会嘲笑大哥还喜欢小孩子的东西。
顾语迟抬头仰望窗外皎洁的明月,半晌才离去。
那晚那群纨绔子弟从顾语迟嘴里听到了爆炸性消息,这事第二日便传开了。
秦芳好终于不是舆论的中心了,毕竟谁都觉得顾语迟和她关系那么差,他都主动解释了,那此事必定与她关系不大。
大家都纷纷感叹平宣县主这收集信息能力真是堪忧,胡乱认情敌啊!
秦芳好才不管他们嘴里讲什么。
她的腿终于好全了,光景这样好,她又跃跃欲试想要去远郊骑马去了。
她约了叶花影。
叶花影道:“何时?”
秦芳好道:“我看明日便不错,我大哥和你大哥都休沐。秦雪明也休假。去我家那个庄子,晚上去泡温泉!”
往常叶花影早就不假思索便同意了,谁知今日她竟犹犹豫豫的。
“嗯……这……”
秦芳好嗅到不寻常的味道,她毫不留情道:“约了小郎君?”
叶花影支支吾吾的:“是那个姜玉啦!…哎你别多想!是我那日又碰着他了,他非要说什么备厚礼道谢,但他那条件你也看出来了,他能谢我什么呀。
我就随口一提,叫他请我吃顿饭,谁知道他当真了,说明日要请我…要不,我推了去?”
秦芳好道:“那有什么纠结的!明日把他叫上就是了,他应当会骑马吧?”
叶花影一拍大腿:“是哦!我现在就差人去问问他去。”
秦芳好道:“你那丫鬟说不明白,正好他们也到了下班的时候了,我去找我大哥,顺道跟他说了就是了。”
叶花影十分赞同:“还是你周全。”
秦芳好便去找大哥的途中顺道去找了姜玉。
姜玉刚出府衙,便见秦芳好撩开车帘下来了。
秦芳好:“不知姜大人会不会骑马?”
他如今任职了,不能再称公子了。
姜玉虽摸不着头脑,但连忙说:“现下已经下班了,叫我姜玉就好!在下倒是会骑马,不知秦小姐有什么事吗?”
秦芳好笑道:“我约了叶小姐明日京郊骑马,但她说已经与你有约,我想着不如你同我们一道?明日我哥哥和她哥哥也会去,你意下如何?”
除了秦衔月外,叶花影的哥哥叶林风也身居要职,能与这二人有交情,这对于姜玉这个职场新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极为难得的机会了。
算是秦芳好还他那日的人情。
姜玉眼前一亮,咧嘴笑道:“谢秦小姐的美意!还请秦小姐替在下谢过叶小姐!明日在下定不负约!”
秦芳好便又同他讲明了明日的计划,便坐车接哥哥下班去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她和姜玉说话的场景都被不远处的两个人看到了。
陆翊拐拐顾语迟道:“你说他俩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说啥呢,看姜玉高兴的。”
12. 第十二章
顾语迟往常没有这么早走的。
下午的时候,陆翊来找他商议朝事,二人争执了半天终于有了定论,正好到下班时候,陆翊便提议一道去吃茶。
俩人一出府衙,便见新任职的姜玉和秦芳好在路边说着什么。
两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姜玉一脸傻乐。
顾语迟静静看着,周遭的空气都要结一层冰了。
那边二人说完了,秦芳好扭头坐车离开了,姜玉脸上笑容还没下去。
陆翊瞅瞅顾语迟紧盯着人家那样,心道他不会恨屋及屋吧?毕竟刚才他一见着秦芳好就脸色不好。
姜玉转过身来,便见两位大人看着他。
他心中一紧,连忙过去行礼。
陆翊乐呵呵的:“你认识秦芳好啊?”
姜玉点点头:“秦小姐曾帮过在下。”
陆翊“呦呵”一声,“芳好还是这样热心肠哈。你们两个聊啥呢,这么开心,可否说来让我也听听?我俩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姜玉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秦小姐邀我明日去京郊游玩。”
还有叶小姐!但叶小姐现在不在,就不必说了吧?姜玉心想。
顾语迟冷冷“呵”了一声。
姜玉有些惴惴不安,刚才顾大人就阴恻恻地盯着他,是不是他说错什么话了…
职场新人是不是不该在上司面前表现出自己日子过得比较快活啊…
姜玉啊姜玉!你真是蠢笨如猪!
他心理狠狠唾骂自己。
顾语迟又缓缓开口道:“是东边京郊的庄子么?”
姜玉点点头。
顾语迟道:“我明日正巧有公务要去那里,你坐她的马车不便,明日我捎你去。”
姜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是说谁,陆翊便抢话道:“我也去!”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哪儿来的京郊的公务,但游玩这事儿他可爱凑热闹了。
秦芳好是个爽快女子,定然不会介意他不请自来。
这事便这么稀里糊涂定下了。
秦芳好还不知道明天游玩莫名其妙多了俩人呢,她接秦衔月回家,同他讲了此事。
秦衔月同意了,秦芳好喜滋滋等着明天出去痛痛快快玩。
可惜狭路相逢,快到家时碰上了顾语迟和陆翊。
顾语迟冲秦衔月点点头,接着,用十分淡漠的目光冷冷扫了秦芳好一眼。
刚想着冲前两天看着已经能说人话的顾语迟打招呼的秦芳好:?
有事吗?我又惹你了?
现在不是你欠我人情吗?
秦芳好对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颇感无语,偷偷回敬了个白眼。
顾语迟心道她果然有了新欢便对他更不耐烦了。
两人心思各异,脑回路都奔腾到不知哪里去了。
第二日果真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秦芳好这日穿了适合骑马的裙裤,泼墨似的长发拿发带高高扎起,看起来十分利落。
秦芳好的马儿是她八岁生辰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母亲当时说;“天天就会给女儿家送什么琴棋书画的东西,我倒觉得骑射也不错。”
秦芳好很喜欢这马儿,给它起名惊云。
秦芳好摸摸惊云的皮毛,脚底一蹬上了马。
这边叶花影牵着匹白马过来了,她瞧瞧头顶的太阳,忍不住嘟囔道:“这姜玉怎么还没来,芳好,他真跟你说了他能自己来?”
秦芳好道:“我昨晚回去后收到他的小仆传话,说他明日搭顺风车来,就不麻烦我们了。”
她迟疑道:“要不我差人去看看?你先去找你大哥去。”
姜玉确实搭上了上司的顺风车,但这车让他坐立不安。
陆大人倒是对他笑眯眯的,十分和气。
但他总觉得顾大人对他有淡淡的不满。
眼见帘外的景色已是城郊,姜玉忍不住舒了口气。
马车停下了,不远处就是秦家的庄子,陆翊和姜玉起身下车,却见顾语迟一动不动。
他淡淡道:“我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开了。”
陆翊;?原来他是真的有公务吗。
是他小人之心了啊,羞愧羞愧。
秦芳好正打算叫人去看看姜玉什么情况,却见不远处两道身影策马而来。
秦芳好见到来人,忍不住道;“陆大人?你怎么来了?姜公子,我方才还准备差人去找你。”
姜玉连忙道:“劳烦秦小姐费心了。”
一旁的陆翊捂住心口,受伤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秦芳好稀奇道:“自然是欢迎!只是没想到姜公子的顺风车是陆大人的…”
陆翊笑道;“昨日碰到姜玉,听他讲了此事,我看光景这么好,这热闹我也得凑。”
秦芳好笑起来,催促道:“那便走吧,我兄长和叶大哥他们在前面,他们见到二位一定很高兴。”
秦衔月和叶林风也没料到陆翊会来,秦衔月打趣道:“子铮终于嫌你烦,同你绝交了?”
陆翊:“去去去!我风流倜傥陆公子,谁嫌我烦?”
叶林风不可置否,“还是子铮脾气好。”
秦芳好、陆翊:?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大写的惺惺相惜。
秦芳好不想听他们几个在这儿七扯八扯,甩甩辫子道;“小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去看看他。”
秦衔月道;“就知道你俩呆不住,去吧去吧!别跑远了!”
风儿和煦,微风吹乱了秦芳好额前的碎发,秦芳好放肆般的策马扬鞭。
这个时候,她眼中只有眼前的路和手中的鞭子。
天大地大,但这一瞬间只属于她。
秦芳好放声笑起来,心中积郁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不知不觉骑远了些,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过了这片出林,便真正出了盛京了。
犹豫片刻,秦芳好还是没往深处走。
根据影视剧定律,好奇心太旺盛对主角不好,更别说她这个炮灰!
她刚想离开,便听有马蹄声逐渐靠近,紧接着,便听见有人喊她。
“秦小姐。”
秦芳好感觉裂开了。
又是你,二皇子!
秦芳好骑马转过身来,见盛泽笑意盈盈看着她。
盛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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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虐文小说的男主,自然长了一副好皮相,他的一双桃花眼看着你时,只叫人觉得此人温柔又多情。
秦芳好心道我也太倒霉了吧,我都掐死好奇心了怎么还有倒霉事找上门来。
这也算是巧合,盛泽本来今日就要在城外见一个重要人物,那边又听到他派去盯着秦芳好的人说今日她会出城。
他便打算办事之前来见见秦芳好。
秦芳好下马向他行礼,没想到,盛泽竟微微弯下腰,一双手轻轻扶她起来。
他眼底笑意分明:“不必如此行大礼,现下并无旁人。听闻你前些时候腿受伤了,如今好些了没?”
他嗓音轻柔,语气亲昵,好像对待他珍爱的情人一般。
秦芳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向后退了一步,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劳烦殿下记挂,小女已经无大碍了。”
接着十分茫然又苦恼道:“小女来寻弟弟,不小心走得太远了,不知殿下是否看到小女的弟弟?”
盛泽看着她小女儿般的作态,心道她不像外人传的那般张扬肆意,不过一个女儿能独自骑马来这无人之地,确实有几分胆量。
他安抚道:“本宫未曾见过你弟弟,你也不必担心,你若不放心,一会儿我叫人将这附近搜一遍便是。”
秦芳好道;“小女谢过二皇子了,不过想来我那弟弟怕是回去了,就不必殿下大动干戈了。”
盛泽笑道:“你说好便好。对了,我上次在清苑叫人送去的笔,你说无功不敢收,我一直放在身边,想着亲手送给你。”
秦芳好微微垂眸,心中猛的咯噔。
她低头,细声道:“小女的父亲自小教导小女无功不受禄,更何况二皇子殿下身份高贵,小女此前也无福瞻仰二皇子,那日自然是心有顾虑,不敢收下这般贵礼。”
她的思潮起伏如波涛,因紧张,脸上竟浮出淡淡的绯色。
在盛泽眼里,便是佳人羞红了脸。
秦芳好的祖父曾为太子太傅,为人正直严苛,秦文峰作为他的儿子,虽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是个老古板。
秦芳好此话不像有假。
知道了她不是故意拒绝自己,盛泽心中很满意,他颇为善解人意道:
“本宫理解,不过何必有功才能受碌呢?这笔就当是我的小小心意吧,祝贺你腿上痊愈。”
秦芳好心中冷笑道,也不知道这笔救了他什么命,就非得让她感恩戴德收下是吧?
但她现在还得在他面前表现出单纯无知的人设骗他放松警惕。
秦芳好感激道:“小女谢过二皇子。”
紧接着,她又忧愁起来:“小女出来已经有一些时候了,小女担心兄长担心我,须先行告退了,望二皇子宽恕。”
盛泽想说些什么,这时一骑马的侍卫赶来,在盛泽耳边说了些什么。
盛泽冲那侍卫点点头,对秦芳好歉意一笑:“既如此,你快去找你的兄长吧,本宫也要离开了,从前方走怕是会碰到他们,搅了你们的兴致。本宫便从这林子绕路离开吧。”
秦芳好:你不就是见不得人嘛…说得还怪好听。
但她还是感恩戴德把二皇子送走了。
13. 第十三章
终于送走了二皇子,秦芳好猛的松了口气。
她边骑马回去,边皱眉沉思二皇子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方才她见他是骑着马的,旁边还有两个男子紧紧跟着。
那两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衣,眼神犀利,倒不像是宫里的侍卫。
她看着手中的盒子,无奈叹了口气。
忽的,有动物的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靠近一看,竟是一头受了伤的小鹿,它躺在地上,哀哀地叫着。
那小鹿腿上有一处触目的伤痕,想来是被附近猎户布置的陷阱所伤。
秦芳好下马想去帮它,但又犯了愁。
她身上也没有布条,怎的帮它止血呢?
她咬咬牙,准备从袖子上扯块布下来,这时却有一双手抓住了她。
顾语迟冲她摇摇头:“我这有手帕。”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
秦芳好心道这人从那个地缝里钻出来的,怎么连个声响都没,扭头一看他的马远远在后边吃草。
想必是怕惊吓到小鹿。
秦芳好撇撇嘴,冲他伸手:“那先借你帕子一用咯。”
顾语迟看她一眼,扭头去给小鹿包扎:“我来吧,当心它踢伤你。”
还挺绅士的嘛——秦芳好心想,看来此人心情不错,不像昨日那般发神经了。
大多数时候秦芳好是不会对顾语迟的态度就是,你态度不好,那我也不好;你能好好说话,那咱就正常交流。
很可惜顾大人雨天总比晴天多,所以两个人少不了互怼一番。
秦芳好这边愣神,顾语迟那边都包扎完了。
小鹿的腿上紧紧裹着一条白手帕,手帕上还绣着……呃,芳草?
秦芳好幽幽道:“没想到顾大人还挺自恋。”
顾语迟:?
秦芳好摸着下巴分析道:“你这帕子是在暗示你是棵芳草吗?”
她说话时,顾语迟漆黑漂亮的眼睛总是认真看着她。他似是有些无奈道:“那不是芳草。”
秦芳好:“那是什么?”
顾语迟漫声道:“不告诉你。”
秦芳好“切”一声,站了起来。
顾语迟还半跪在地上,秦芳好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
俯视着看,他眉眼低垂都显得人温和了不少,少了平时里那种冷冽。唔,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好浓密…都有点羡慕了。
秦芳好暗暗想。
“我想把这小鹿送回林子里去。”秦芳好说。
顾语迟站起来点点头,把远处的马儿牵来,将小鹿抱起来放在马上。
秦芳好不想再麻烦他了,这太奇怪了,他怎么言听计从的,他俩好像没有那么熟。
她忍不住道:“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呢,还是我自己去送吧。”
正好她对二皇子这一遭还有疑虑。
顾语迟:“无妨,我顺路路过。”
见他骑着马哒哒的走了,秦芳好赶忙上马追去。
她骑得急,放在口袋里的盒子露了出来。
顾语迟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瞥见这盒子,他扭过脸来紧紧盯着。
“你……”
说了一个字便没了声儿。
秦芳好顺着他的目光看,才发现兜里的盒子露了出来。
那日顾语迟帮过她,一定也认出来这盒子乃是二皇子所赐。
秦芳好耸耸肩:“兜兜转转还是到我手里了。”
顾语迟眉头紧紧皱起,他沉声道:“你若不想要,可以拒绝。”
秦芳好笑起来:“行啊,那你来送回去吧。下次你来替我拒绝?”
顾语迟抿嘴不言。
秦芳好慢悠悠道:“你们男人逞大男子主义的时候倒是真拿出来点行动啊。话说的容易,我的小命也是命。”
顾语迟猛的看向她,他低声道:“我不是…”
他眼中竟然有一丝挣扎。
秦芳好说完也有些后悔了,她明白顾语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她没忍住将对二皇子的怨气迁怒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他有什么错呢,他也只是好心。况且他现在又帮了她个小忙。
秦芳好自觉失言,转移话题道:“到了到了,再往里走走吧,我怕猎户又把它捉了去。”
顾语迟安静策马,二人陷入一阵沉默。
可能觉得有人陪着自己,秦芳好的心大了些,几乎要走到林子边缘。
这时,她目光一凝。
地上有一道马车痕迹。周围还有马踏过的印迹,看样子这痕迹是不久前留下的。
顾语迟注意到她的目光,淡声道:“四品官员。”
秦芳好心中一沉,她是亲眼看见二皇子等人进了这林子。
是巧合吗?还是这本就是二皇子出现在此地的目的?
二皇子怎么会来见一个四品官员?这人是谁?
这些疑虑在秦芳好心中埋下种子。
顾语迟下了马,将小鹿放到荆棘丛后面,回来见秦芳好还杵那儿发呆。
“揣测太多对你不是件好事。”
秦芳好扭头,顾语迟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
他说的不错。秦芳好想,也许知道太多反而对我没好处。
但她又很难不去关注二皇子,这人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故事的走向,以及她的命。
秦芳好定了定心,冲顾语迟莞尔一笑:“谢过顾大人。”
顾语迟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树叶照在秦芳好的脸上,她明眸皓齿忽的冲他一笑,顾语迟有些晃了心神。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
秦芳好去了大半晌,待她回去时,众人正准备差遣秦雪明寻她去。
只不过她一个人离开的,回来时又多了一个人。
陆翊又惊又奇,他看着马上的顾语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人哪来的马,这衣裳啥时候换的?!
为啥他跟秦芳好一起回来的?
他眼神疯狂质问顾语迟什么情况,只不过太明显了,顾语迟旁边的秦芳好都注意到了。
“呃…陆大人你没事吧。”
顾语迟平静道:“他眼睛抽筋了,老毛病了。”
众人皆同情看着他。
叶花影也十分震惊,她睁大眼睛,狐疑道:“怎么你俩一块儿回来的?”
秦芳好抵拳干咳两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但她没提及二皇子一事。
至于顾语迟嘛…她就是十分客气的客套了一下,邀请他一块儿。
顾语迟不假思索同意了。
按理说不是应该义正严辞拒绝她然后说她不务正业么!
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秦芳好打哈哈糊弄道:“好了好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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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饿死了,快回去吃饭!”
秦府的这个庄子面积不小,因为秦家人时常出来玩,因此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众人酒足饭饱后提议玩些什么消消食。
叶林风提议道:“射箭如何?”
秦芳好折腾了一上午有些疲乏,她思索一番:“我当裁判怎么样?”
叶花影道;“光射箭多没意思,骑马射箭如何?你要当裁判,你得添个彩头!”
秦芳好沉吟一番,将腰间的玉佩解下;“就拿这个!”
那是一只白玉绶带鸟衔花佩,玉质润洁细腻。
陆翊笑道:“芳好的彩头果真是好东西!”
叶花影叫道;“我眼馋这个好久了——大哥你得加把劲啊!”
她自知骑射不行,已经开始寻找外援。
就这样,烈日当空下,开始了一场角逐。
秦雪明飞身上马,扬手挥鞭,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他瞄准靶子,势如破竹,箭狠狠冲向靶心。
秦芳好:“十环!”
秦雪明爽快笑起来。
姜玉称赞道:“真是少年英雄!”
这时一道身影闯进视线,顾语迟一身玄色劲装,弓箭被他稳稳拉满,强劲有力的手臂的线条隐约可见。
他如一道风似的闪过,人们还没看清,便见箭矢如同闪电般划破长空,直击靶心。
箭竟然穿破了箭靶。
秦芳好睁圆双眼:“…十环,请注意不要误伤裁判大人。”
见这二人如此上劲,其余人也被激起的胜负欲,皆摩拳擦掌。
“十环!”
“九环!”
“九环!”
这几人都是盛京城,乃至大庆数一数二的男子,个个雄姿英发,谁也不输谁。
一番结束,陆翊和秦衔月稍稍落后。
二番开始,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角逐着。
“八环。”
叶林风出现了一点小失误,他笑着摇摇头,这一点失误便使得他注定与头彩无缘。
“没事——大哥你是最棒的!!”叶花影双手作话筒,为大哥喝彩。
“九环!”
“九环!”
“九环!小弟加油!”
秦雪明对这个成绩不满意的“啧”一声。
“十环!”
“十环!”
二番结束,场上只有两个人两番皆是满环。
顾语迟和姜玉。
场下的叶花影微微差异:“真想不到姜玉的骑射这么厉害!要是今日没有顾语迟他就赢定了,不过顾语迟也太凶了吧。”
三番开始,姜玉难得面露严肃之色,加上他这一身块头,倒有几分将军气质。
姜玉紧紧拉开箭弓,“嗖——”一声弓箭如靶。
同一时刻,顾语迟附身搭箭,拉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姜玉,九环——顾语迟,十环——”
随着秦芳好喝出成绩,这场角逐终于结束。
秦芳好站在箭靶旁边惊叹这二人的力气,突然感觉一道阴影将她笼罩了起来。
顾语迟骑在马上,身后是将要落山的太阳,夕阳照的他发丝仿佛在发光。
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比赛,他仍微微又些气喘,胸口随之起伏着。
顾语迟看着她有些懵懵的样子,向她伸出手,声音带有一丝笑意:“裁判大人,我赢了。”
14. 第十四章
回去的路上,姜玉有些垂头丧气的。
“对不起叶小姐,我本来想帮你拿下彩头的…”
叶花影呆了呆,竟然有些结结巴巴;“啊?…为我?我说你怎么那么努力呢,这、你不用在意啦,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跟芳好那么要好,想要我早就抢她的了。谢过你的好意啦。”
姜玉还是有些蔫,点点头。
秦芳好斜她一眼,“那你也太自信了,抢也得讲先下手为强的,只此一物,喜欢你就去抢别人吧。”
叶花影看一眼远处的顾语迟,那人赢了彩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脸都没那么绷着了。
叶花影道:“也怪顾语迟今天吃错药了!我还不知道他骑射这么厉害呢,从来没想到能跟这人一块儿玩——吓人。”
姜玉认真道:“顾大人的骑射确实在我之上。”
秦芳好眼见这话题马上就往顾语迟那儿跑了,连忙道:“晚上我想喝酒泡温泉!”
秦衔月秦雪明异口同声道:“不行!”
秦芳好十分委屈看着他俩。
秦雪明抱臂道:“上次阿姐你喝醉了干什么你忘了是吗!还连累我也被母亲说!”
秦芳好不服气道:“我干什么了我?!我…”
她瞥见不远处的顾语迟,想起来她确实干了一些荒唐事。
陆翊和叶花影也凑过来好奇道:“你干什么了?”
秦芳好见顾语迟朝这边淡淡看了一眼。
她顿时有些心虚。
她战术性咳嗽两声,挥手道:“罢了罢了!我就小酌几杯。”
见秦衔月还想开口说她,叶花影为好友打圆场:“放心放心!我看着她!绝对不让她喝多!”
明月清风,竹影摇晃,温泉氤氲。
这一个池子只有她们两个人,隔着假山的不远处,还能时不时听到其他人的笑声。
秦芳好话是那么说的,但见着酒她又有点撒不开手。
大庆的酿酒工艺十分成熟了,时兴的果酒甜甜的又带点辛,十分爽口。
缺点是着风会有些上脸。
酒精和水汽催得她脸蛋有些红,叶花影劝道:“这酒劲可大啦,你少喝几口,真搞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秦芳好故作深沉道:“你还小。”
叶花影泼她:“不许故意学男人说话!”
秦芳好笑起来。
叶花影趴在石头上,好奇道;“白天人多,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跟顾语迟以前到底怎么回事啊?
抛开你俩斗嘴不说,其实我觉得他对你还挺好的。”
月亮照在水里,又被水纹层层晕开,秦芳好思绪慢慢回到很久以前。
四年前,秦府。
秦芳好又一次被人带着家长上门告状后,秦文峰终于怒了。
他指着秦芳好道:“你整日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挑衅那个!我问问你,书上教你的仁礼义廉智你都学哪儿去了!”
秦芳好十分不服气:“什么我欺负他们,明明是他们找事,不是莫名其妙欺负女孩子就是胡说八道,我替天行道怎么了?”
秦文峰气道:“你!你!好你个替天行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成了侠女?”
秦芳好道:“一般吧,反正他们现在不敢随便欺负人了。”
秦文峰感觉头疼欲裂,“我已经写信给允州书院了,那里有我的恩师,你哥哥也曾在那里读书。我是管不了你了,叫你去书院吃吃苦你就没那个精力搅得人上蹿下跳了!”
秦芳好不屑道;“去就去。”正好她也对盛京腻了。
就这样,秦芳好被送到了远在千里的允州书院。
允州书院是大庆最有名的私人书院,它由当代大文豪沈由之一手建立,培养了无数的人才。
沈由之便是秦文峰口中的恩师。
秦芳好到了书院才发现,这里的书院制度与当代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人口少而更自由开明。
男女不分学,只按照年纪分不同的等级。不论成绩分学,但成绩好的学生,可以额外得到院长的小班教学。
学生可以自由讲学,学友互磋,不同学院之间也可以交流。除此之外,定期还会出去游学,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贯彻的淋漓尽致。
它收学生也有门槛,要么就是给院长写信引荐,要么就是考一场试,合格者可入院。
但一般书院很难做到,因为这需要大量的资金。
允州书院可以,因为沈由之祖辈曾经商,为后人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但允州书院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住宿制。
即生活起居都在书院之中,日常门禁森严,学生极难出去玩乐,就连日常的规矩也是繁多。
秦芳好初来乍到倒适应良好,虽然不能出去玩,但书院的学生都十分有趣。
她第一日来便跟与她宿舍紧挨着的那几个屋的女孩子混熟了。
不出几日的时间,同一级的学生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但秦芳好在学堂读书时还是很着调的,先生们都对她印象不错,只觉得是个鬼灵精怪的学生。
这一日,秦芳好读完了书,凭窗闲坐,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月色正好,若是这般月色只用来读书、打牌也太过无聊了——
到了允州后,她还没好好玩玩便来了书院。
书院十天才休沐一次,她哪熬的到那个时候。
她悄悄敲开隔壁颜书音的门,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颜书音十分震惊,也有些心痒,但功课还没做完,她只得点头道:“我帮你掩护,你小心别叫人发现了!”
秦芳好便悄悄遛到厨房不远的小门去,前日里,她给自己开小灶时偶然发现这里竟有个小门!
这小门掩藏在小仓库后面,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想来是厨娘出门采买的地方。
其他门皆有人守着,这里却空无一人。
秦芳好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允州地处江南,风土人情与盛京大不相同,盛京道富庶是沾着权与势的,总有一种恢弘庄严的意味。
这里的富庶却藏在细节之处,低调而又精致。
这里的酒楼虽不讲求高耸入云的壮丽,但处处都布满了绫罗绸缎,清风吹去,绫段便如水纹一般漾起。
街边的酒楼上,有歌女小倌掷花揽客。
秦芳好赶上夜市,但她这里瞧瞧那里逛逛,有些乐不思蜀了。
待人们渐渐散去,她才惊觉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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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秦芳好又原路返回,从小门溜了回去。
因为一时兴起,她出门都都没带银钱,此时逛了一大圈回来,只觉得肚子咕咕叫。
正好厨房就在此处,她琢磨着给自己整点儿宵夜吃。
秦芳好动作极轻地走过去,刚迈进门槛就听见柴火烧的哔啵作响的声音。
怎么这个点还有其他人?
秦芳好壮着胆子往里走去,只听有人道:“何人?”
她走过去一看,一身着白衫的男子站在灶台前。
他身姿倾长,半披着头发,月色下发如泼墨,眉眼深邃俊美。
男子神色冷冷看着她,手中还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不知道盛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秦芳好看着那边的锅,同样黑乎乎的东西。
她心下了然,安抚道:“别紧张别紧张,都是自己人,我就是来做个宵夜。”
她找了口干净的锅在另一个灶台起锅烧水,余光瞥见男子正凝眉迟疑看着手中的碗。
这就是会做饭的重要性,秦芳好默默庆幸。
她穿书之前为了养活自己啥活都干过,做饭简直不在话下,当时还在后厨学了不少酒店大厨的独门秘籍。
秦芳好瞧见还有一些剩饭,便准备简单炒个炒饭吃吃。
不一会儿,厨房里弥漫开炒饭的香气。
秦芳好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厨房连个凳子都没有,她便蹲着幸福开吃。
边吃边看那边的帅哥。
可能她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让人难以忽视,男子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手中的不可名状之物。
终于,他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准备将碗放下,这时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更严肃了,眉头狠狠拧起,但秦芳好看到他耳根红了。
他这样又可怜又好笑,秦芳好努力忍住不笑,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男子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转过身去把锅里和碗里的东西都倒掉了。
他转身欲走,秦芳好站起来:“哎哎——”
她还是一脸笑盈盈的样子,笑到:“我做多了,浪费粮食怪可惜的,不知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男子拒绝道:“不必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又不争气叫了一声。
秦芳好“噗”地笑出声,“不必客气啦,都是同门。”
她转身给男子盛了满满一碗。
男子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在秦芳好真挚的目光下接了过去。
厨房里,这一方小小天地亮着烛火,拉长了两道单薄的影子。
秦芳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言简意赅道:“顾语迟。”
秦芳好:“好名字啊!怎么没见过你?”
顾语迟:“你不知道我?”
秦芳好心道好好的帅哥跟谁学的霸总语录,怎么还觉得人人都认得你。
她毫不留情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
顾语迟静了静,声音不辨情绪:“……罢了。我应当大你两级。”
秦芳好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可能有我没见过的同门!”
顾语迟淡淡“嗯”了声。
15. 第十五章
秦芳好问他:“你怎的也半夜出来觅食?”
顾语迟:“做功课晚了。”
秦芳好很同情他,想来他的先生一定很严苛!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吃完了。
待两个人把作案现场收拾完后,秦芳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伸了个懒腰,:“今日聊的很愉快,我累了,先走啦。”
顾语迟点点头,“谢谢你的饭,改日一定酬谢。”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欲走,秦芳好揪住他,“哎哎哎,酬谢就不用了,再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谢?”
顾语迟背对着她,微微侧过脸叫她的名字,“秦芳好。”
秦芳好惊了,她这么出名吗?
顾语迟淡淡补充道:“我认识秦衔月。”
秦芳好悟了,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怪不得他问她知不知道他。
秦芳好耸耸肩,“那就更不用谢了,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好了不多说了,快回去休息吧!”
她脚步轻快,扔下顾语迟便走了。
几日后,她和几个朋友拿着食盒一道去亭子里吃饭,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了顾语迟。
他见了秦芳好,向她点头示意。
秦芳好笑着冲他打招呼:“你也来此用膳?”
顾语迟旁边那人看看他俩,道:“这是……”
秦芳好:“我是秦芳好。”
那人恍然大悟:“你就是芳好!在盛京听你哥哥提起过,我是陆翊。”
他又好奇道:“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秦芳好还没说话,便听顾语迟道:“巧合。”
秦芳好暗暗发笑,想必他觉得半夜去厨房觅食失败结果被好心人投喂这事有些丢人。
陆翊追问:“什么巧合?”
秦芳好笑而不语,不管陆翊怎么追问顾语迟都不说。
秦芳好道:“你们吃过午膳了吗?不如一起?”
陆翊道:“好啊!”
秦芳好的几个朋友里有认识顾语迟和陆翊的,见秦芳好带他俩过来,有些震惊。
司徒安是顾语迟和陆翊的同门,他好奇道:“你们也认识?”
秦芳好调皮眨眨眼:“老乡!”
颜书音:“这书院怕是一半都是你的老乡,你认的过来吗?”
众人哄笑。
“早就听说过顾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一表人才!”
“哎呀,关山明你怎么又文绉绉了。”
“就是,”秦芳好淡定往他嘴里塞了个大馒头,“吃午饭不许搞酒桌那套!”
陆翊不服气了:“我呢?本公子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秦芳好双手比了个叉:“禁止攀比!”
众人又笑起来。
陆翊好奇道;“我竟不知还有你们这么热闹的一群人?”
颜书音解释道:“从前也没有,后来秦芳好来了,这里认识一个朋友,那里认识一个,还拉着我们一块儿玩,渐渐大家都认识了。”
陆翊大叫:“以后记得叫我俩!顾大少爷,你没意见吧。”
顾语迟吃了口菜,“随你。”
于是,允州书院常常能看到这么一伙年轻的男女聚在一起,或是玩乐,或是讨论学业。
有时候,秦芳好还是愿意一个人溜出去玩。
但再也没在深夜的小厨房见过顾语迟,秦芳好有一次忍不住问他。
顾语迟面无表情道:“那日只是偶然。”
秦芳好道:“噢——我还觉着少了个宵夜搭子自己吃还怪无聊的呢。”
顾语迟眉头动了动:“你这样迟早会被发现。”
秦芳好摆摆手笑道:“发现再说,别为还没发生的事牺牲当下的快乐嘛。”
顾语迟表情淡淡道,也没说什么。
“不过我倒有一事相求——”秦芳好话锋一转。
顾语迟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垂眸看她,秦芳好抬头,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听说你字写得极好,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呀。”
她一个现代人,哪写得来这毛笔字!启蒙的时候也觉得枯燥无比,经常扔下笔就跑了。
如今写字也要考核,真是愁死她了。
司徒安跟她说顾语迟写得一笔好字,常常令先生赞叹不已,叫她来请教请教顾语迟。
顾语迟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练字非一日之功,我怎的教你?”
秦芳好凑到他眼前,恳求道;“临时抱佛脚不快也光呀,求求你了。”
她苦苦哀求半天,顾语迟终于败下阵来:“就当还你那碗饭。”
窗外的枝桠上,鸟儿落到枝头,惊落几片花瓣。
窗内,秦芳好怨声载道。
“写这么多真的有用吗?”
顾语迟翻过一页书,“你不练怎知没用?”
秦芳好反驳道;“我练了啊!是你留的功课太多了吧!”
顾语迟淡淡看她一眼:“这已经是幼儿启蒙的量了。”
顾语迟:“你已经三日没完成功课了。”
秦芳好摸摸鼻子,嘟囔道:“我每天都有认真写的!是你留的太多了!昨天我还熬了个大夜赶功课。”
顾语迟:“练字须静心,你话太多了。”
秦芳好偷偷翻了个白眼。
屋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顾语迟翻动书页的声音。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顾语迟心道这次居然如此安静,他抬眼看去,秦芳好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手中还抓着笔,脸趴在桌子上,叫墨沾了一脸。
这样子十分滑稽,顾语迟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想来她真是为了赶功课很晚才休息。
窗外的风儿吹来,将秦芳好的几缕青丝拂到脸上。
顾语迟好像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瞧她。
往常她都活泼得很,经常在书院各处活蹦乱跳。
顾语迟也忙得很,他时常被院长叫去指点学业。
他们两个人说是朋友,其实没有那么熟,只不过秦芳好自来熟的很,非要把人划入朋友的领域。
她往常灵动盈盈的双目如今安静的闭着,纤细浓密的睫毛温顺垂下,像蝴蝶敛翅一般。
她的皮肤很白,让顾语迟想到了白瓷,有些冷冷的。
原来她长这样。
顾语迟看着她,心猛地漏了一拍。
好像一下子他对秦芳好的印象有了更清楚的勾勒。
明明他早就知道她长什么样。
顾语迟凝眉,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摸不着头脑。
秦芳好睡了一觉,梦见有小狗舔她,舔的她脸上湿漉漉的,她摸摸脸大叫道:“不能舔我了!”
这一嗓子把她自己惊醒了,也把一旁沉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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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语迟吓一大跳。
秦芳好摸摸脸,摸到一手墨汁。
她怒目圆睁:“你怎么不提醒我!”
顾语迟难得有些语塞,方才他是想喊她来着,没想到自己走神了。
秦芳好扔下笔跑了。
跑了就不用写作业了,还是她秦芳好脑子转的快!
顾语迟微不可闻叹息一声,默默将纸笔收起。
秦芳好逃功课自知心理亏,躲了顾语迟几天。
但考核的日子快到了,她心一横觉得还是得勇敢面对!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上门去,便想着像往常一般在院中偶遇顾语迟,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找他指导。
不过这次她居然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顾语迟。
虽说顾语迟之前就常常不知忙些什么,偶尔才来同他们一起,但书院就这么大,平时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日,琢磨着此事的秦芳好碰到了形单影只的陆翊。
陆翊还是那副导儿郎当的样子,天不热也得拿着他那把扇子摇啊摇,他见着秦芳好,极为开心的同她打招呼。
秦芳好疑惑道:“怎的许久未见顾语迟?往常你俩不是常常一块儿吗?”
陆翊耸耸肩:“他病了,养了几天。”
秦芳好惊讶道:“我竟都不知道。”
怪不得几天没见到他!
陆翊“害”了一声,“别说你了,我也才知道不久,这小子闷在屋里,找他只说忙。要不是我那日同他借书见了一面,都不知道他病了!”
他痛心疾首道:“真不把咱当朋友,你都不知道他那脸色,啧啧啧。”
秦芳好被他这一通说辞吓一大跳,感觉顾语迟马上就要驾鹤西去。
陆翊说完,冲她摆摆手:“我还得找先生去,先走了!你别告诉其他人了,我看他那样也不愿意让人知道。”
话虽如此,但秦芳好都知道此事了,她还是决定去看看他。
她惴惴不安,别是叫她气的吧?不应当不应当,他看起来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一定是身体太虚弱了!
秦芳好决定偷偷溜出去,去药店买几包补品。
月照无人处,秦芳好一路摸索,终于摸到顾语迟的宿舍。
她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静悄悄的,秦芳好心道应该不会是歇息了吧,这才刚过饭点啊。
她不甘心,又敲敲门,附耳在门上。
屋里此时有了一些动静,她听到有衣衫摩擦的声音,接着,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吱呀——”门被拉开。
顾语迟站在门口,一身白衫,披着如墨的长发,像极了秦芳好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只不过脸色十分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
他看着冲他讪笑的秦芳好,挑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嗓子还有些沙哑,听起来确实像是大病了一场。
顾语迟咳嗽两声,“这里是男子宿舍。”
秦芳好一把把他推进去:“哎呀你还病着,快进去吧。男子宿舍怎么了?你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顾语迟眼中有几分难以置信。
秦芳好无所谓道:“你是那种人吗?”
顾语迟斩钉截铁:“不是。”
秦芳好:“我也不是,所以这只是一个十分符合常理的,来自朋友的探病。”
16. 第十六章
顾语迟看着她手里那一包补品,低声道:“我已经好了。”
可能生病磋平了一些他的锋芒,顾语迟显得不像平日里那样不近人情。
他哑着嗓子低声朝她说话的样子,莫名让秦芳好觉得此人此刻有些我见犹怜?
秦芳好被自己这念头吓一大跳,眼前人的身丈体格怎么着也和这个词不沾边吧。
她猛地叫自己回神,开玩笑道:“那我算是来对了,药‘到’病除嘛!”
顾语迟被她这冷笑话逗得笑着低咳几声。
她扬起的笑容明媚夺目,像是扫清了顾语迟接连几日没出门的阴霾。
顾语迟心跳微微加快。
他不明白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只是见到她便觉得很高兴。
也许是生病叫他产生了被人关怀的渴望,而秦芳好又恰巧在这个时机到来。
顾语迟这么说服了自己。
“那个…”,秦芳好有些犹豫,“几日前我也不是故意逃的,这几天也不是故意躲着你,我只是,呃……”
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逃避可耻但有用。
但一开始是她央求顾语迟指导她,她却觉得累,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了。
顾语迟淡淡道:“无妨,本来就是还你人情。”
他看着秦芳好拎着的那些东西,顿了顿道:“如今又欠你一个人情。”
秦芳好微微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天这点小事欠人情,我看你这辈子人情债都还不完。都说了是朋友探望,怎的到你嘴里这么无情。”
顾语迟看着她极为认真的眼睛,难得的愣了愣。
他从小一直被教导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分寸感。
除亲人外,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愿意麻烦别人,他以为这样有距离的交往才会更显情谊,即,不麻烦和困扰他人。
如今第一次有人说他无情。
他半晌道:“是我失言了,谢谢你来探望我。”
秦芳好笑道:“这才对。人和人之间只有相互麻烦才会更加亲近呀,人的交往好比水中的波纹,碰到一起才能相溶。”
顾语迟听了她这一番奇怪的比喻摇摇头道:“有时带来的只有麻烦,没有亲近。”
秦芳好:“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呢?”
顾语迟不愿跟她争执这个话题,他只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他身体还没好利索,怕传染给秦芳好,时不时便偏过头去咳嗽两声。
屋内变得静悄悄的。
秦芳好刚说了那一大堆话,现在觉得自己太好为人师了,不免有些尴尬。
她干巴巴道:“那你先休息,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那个,教我练字这事要不…”
要不算了吧。她想说。
“待我身体好了你再来找我。”顾语迟接话。
秦芳好一愣,转而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好!”
她开门出去,朝顾语迟俏皮眨眨眼:“祝顾先生早日痊愈!学生我躁候佳音!”
怕冷风灌进屋里,秦芳好说完便“啪”地把门关上了。
顾语迟看着大门,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脸上那抹笑意。
两日后,秦芳好终于又遇到了大病初愈的顾语迟。
他还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矜贵的样子。
秦芳好笑着打趣他:“顾先生终于满血复活了。”
顾语迟第一次听这个词,抿嘴道:“何为满血复活?满血这一词倒是用得巧妙。”
秦芳好连忙打哈哈掩盖过去,她问道:“何时有空指导指导我?下月便考核了,在下要求紧急加训。”
顾语迟:“同你说过了,此事非几日之功,你若能把我留的功课写好便能有大进步了。”
秦芳好内心挣扎,最终狠心道:“不如你看着我写!有人监督我定然不会偷懒了。”
顾语迟:“我平日也有功课。”
秦芳好故技重施央求他,她发现她前几次卖惨的时候顾语迟就没拒绝她。
没料到顾语迟这次狠心拒绝了她。
“考核每半年一次,你须锻炼自己的心性。”
撂下这句话,他便走了。
“可恶啊可恶,果然从前现在都讨厌考试!”秦芳好揉揉手腕,十分痛心疾首。
春困秋乏冬打盹儿,昨日秦芳好在学堂上呼呼大睡过去,被先生叫起来训了一顿,又叫她罚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啊!”
朋友们最近都知道她在猛赶作业,十分同情她,然后干脆利落都溜出去玩了,美其名曰“以免你看着我们心生妒恨。”
她有苦难诉!
这日,秦芳好又丧丧的走向宿舍,却见自己房门前有一人在徘徊。
顾语迟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他谨慎敲敲秦芳好的门。
无人回应,他拧眉,犹豫着又敲。
秦芳好蹭蹭跑过去,想在背后吓他一跳。
没想到顾语迟猝不及防转身,秦芳好险些撞他身上。
秦芳好好奇道:“你来找我?”
顾语迟犹豫着递过来一沓纸。
秦芳好展开,是顾语迟道字迹。
她问道;“这是什么?”
顾语迟轻咳了声:“沈院长近日太忙了,托我出了考核的内容…”
秦芳好反应过来,猛地就要扑向顾语迟,被顾语迟稳稳按住肩。
她这时反应过来这里还是古代,但喜悦之情让她情不自禁笑出来。
“谢谢你啦!”
秦芳好虽然平时总是一副笑模样,但顾语迟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她那双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
其实他纠结了许久,他从小被教授的道理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但前两日他见到强撑着精神同他打招呼的秦芳好,她一向亮晶晶的眼睛里的光都少了几分。
他极不认同秦芳好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但顾语迟居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秦芳好开心道:“这次我真欠你一个人情啦!”
顾语迟眼中有一丝笑意:“第一次见欠人人情如此开心的。”
秦芳好反驳道:“有啊——朋友间都是如此,你以后也会感觉到的。”
顾语迟:“你好好临摹几遍,我先走了。”
秦芳好欢天喜地目送他离去。
托顾语迟的福,秦芳好那只能算得上工整的字居然也拿了个不错的分数。
这个考核只涉及放长假时功课量的多少,否则顾语迟也不会帮她。
秦芳好心知这个道理,就像大学时老师也会捞捞学生。院长也心知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托学生出题。
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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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的难题终于过去,秦芳好也不必再去找顾语迟请教,可以有时间找各种乐子,顾语迟也还是整日忙碌于学业。
他们的生活好似又回到了普普通通的同门关系。
只不过秦芳好还惦记着那个人情。
这一年的允州冬日格外的冷。
顾语迟的生辰也快到了。
关于顾语迟生辰此事,众人还是偶然得知的。
那日休沐,他们一群人出去玩乐,晚上偷偷喝了些酒。
席间,司徒安同情道:“我一直觉得芳好特别可怜,女儿家小小年纪让扔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读书。”
没想到许多人点点头。
秦芳好感觉特别稀罕,穿书前她是个孤儿,小小年纪便去打工,也没人心疼她。如今只是跑出来读个书,便有人觉得可怜?
但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安慰他们:“我本来就是皮着长大的,出来见见世面对我更好,况且,我有信心到哪儿都混的挺好。”
陆翊应和道:“这倒是!你小小年纪都有这觉悟了。”
说到年纪,陆翊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顾语迟的生辰快到了。”
顾语迟今日有事没来,若他在场,必然要扫陆翊一计眼刀嫌他多嘴。
秦芳好问道:“他生辰什么时候?”
陆翊:“十一月二十!”
有人道:“那日好像休沐!不如到时候我们为他过个生辰!”
众人纷纷同意。
秦芳好生出一个想法来。
日子渐渐过去,顾语迟的生辰很快便到了。
众人早在前几天便向他提了要出去给他过生辰,顾语迟一向冷淡的脸上竟有几分诧异。
“你们从何得知?”
秦芳好:“陆翊说的。”
陆翊:“是我的说的啊!给你过生辰这不是好事嘛!”
顾语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秦芳好给陆翊递台阶:“只是几个朋友的心意,算不上兴师动众。”
顾语迟没再说什么。
十一月二十这日,允州竟极为罕见的下了场大雪。
这雪来的突然,秦芳好在睡梦中恍惚听到雪压竹枝的声音,第二日便见外面完全换了副天地。
因着下雪,他们本来决定的晚宴改成趁着中午雪停时进行的午宴。
秦芳好穿了一件狐裘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巴掌大的脸更显得小巧玲珑。
颜书音扑到她身上,“你就像只狐狸精!让我吸吸让我吸吸!”
秦芳好大惊:“哪来的妖精吸人阳气!”
两个人打打闹闹起来。
席间,众人皆向寿星敬酒祝词,顾语迟往常滴酒不沾,那日竟也被劝着喝了不少。
酒劲加持下,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待他们散席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路面上的雪已经积的很深,一脚下去能听到雪吱吱叫的声音。
秦芳好一脚一个脚印,扭头看向后面的顾语迟。
“你今日开心吗?”
顾语迟踩到她小小的脚印里,顿了顿,“嗯。”
秦芳好笑得眉眼弯弯,眼中有几分狡黠,“开心就好!”
因为,她还准备了个礼物给他。
17. 第十七章
顾语迟今日算得上开心,但他几日前还是婉拒了他们想送他生辰礼物的想法。
顾语迟回到宿舍,拿起纸笔准备给家人写信。
他刚写一个字,便听有敲门声。
“吱呀——”门开了,冷风裹挟着几片雪花进了屋里。
门外,秦芳好举着一个密不透风的食盒,她的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微微发红。
秦芳好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嗨!我来补送我的礼物了!”
顾语迟侧身让她进门,一如既往婉拒道:“谢过你的好意,但——”
“但这个你不能拒绝,因为这个只能寿星吃。”秦芳好打断他。
秦芳好嘴上劝人家不要拒绝人情,其实她欠人情更是会念念不忘。
但她现在又还不了什么,便想着送他礼物表达自己的谢意。
她推搡着顾语迟坐下,轻轻掀开那食盒。
里面竟是用糕点和面点做成的不像蛋糕的“蛋糕”!
顾语迟:“这是何物?”
秦芳好:“这叫生日蛋糕,我家里人过生辰时我都会给他们做一个的,这里条件太简陋了,只能做成这样了。”
她变法似的摸出一小截香插到上面,笑道:“生辰要吃蛋糕,闭眼对着蜡烛,呃,拿香代替一下也可以,反正要许愿!会很灵验的!”
顾语迟看着这食盒里的小小“蛋糕”,他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芳好出声催促他:“你快闭眼许愿呀,我要点香了!”
烛火跳动,顾语迟看着她闪着细碎光芒的眼中满是期待。
他静静闭上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伴着这调子奇怪的歌,顾语迟竟真的向神明认真许了愿。
他睁开眼,看着她笑得极为开心的脸,刹那间觉得心跳如擂。
那一瞬间,他好像都能听到心脏震动的声音,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只剩眼前这一方小小天地。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他别过头去,竟然有些不敢看秦芳好。
秦芳好忙活着找工具吃蛋糕去了,她问道“咦,你这儿竟也没个勺子吗?”
顾语迟闭着眼,喉结无声滚动。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向往常一样平稳冷静:“我来吧。”
二人坐在一张小小的桌子上,一同吃着那块小小的蛋糕。
秦芳好问他:“怎么样,这生辰礼物特别吧?”
顾语迟:“嗯。”
秦芳好:“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本来想在大家面前送给你的,让大伙都沾沾你的喜气,可惜这雪扰乱了我的安排!
不过如今也不错,我可以多沾光了。”
不,顾语迟心想,这雪下得很好。
屋外雪飘飘扬扬,屋内这一片小小天地却叫他觉得温暖。
他低声道:“这本就是你做的,是我沾你的光。”
秦芳好哈哈一笑:“寿星不许说这话,你过生辰你最大!”
蛋糕已叫他俩吃的空空如也,秦芳好拿起支在门口的伞准备回去。
顾语迟转身披上一件黑色的裘衣:“我送你。”
秦芳好摆手就要拒绝:“不用麻烦你了吧,这脚程也不远。”
顾语迟却坚持:“我送你。”
秦芳好没再同他争执,便笑道:“那谢过你啦。”
两人各举一把伞,并肩走着。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落到伞面上发出的轻微细响。
秦芳好抬头,漫天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几片雪花落到她的脸上,留下一片凉意。
她一时玩心大起,冲着顾语迟扬起一大片雪。
顾语迟猝不及防,叫她泼了一身的雪。
秦芳好看着顾语迟满头的雪花哈哈大笑起来。
顾语迟只安静看着她。
他浓密的睫毛上都落了雪花,看起来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秦芳好的错觉,他眼中竟然有几分温柔和无奈。
秦芳好心想,原来他对朋友也可以这么温柔。
不远处便是秦芳好的宿舍,她冲顾语摆摆手,用气声道:“就送我到这里吧!谢谢你!回去路上一路小心!”
顾语迟“嗯”一声,轻声道:“你早些休息。”
秦芳好笑着点点头,扭头远去。
雪已经没刚才那么大了,他们来时的脚印还有迹可循。
顾语迟踩着秦芳好的脚印,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去。
烛光下,顾语迟铺展开那张未完成的家信,他静气,提笔。
半晌,墨汁滴落到纸上,渲染了一片黑。
顾语迟凝眉,微不可闻叹息一声。
可能是雪夜太催动人心,也可能是酒意终于上头,他满脑子都是那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
想到她就会感到欢喜,心中的感情几乎要溢出来。
顾语迟揉皱废纸,打开窗户看着窗外仍飞扬的雪。
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他会碰到她吗?
即便不是,他也可以出去转转,总能碰到她。
顾语迟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他关上窗子,又展开一张新纸,垂首慢慢写起来。
信的最后,他写到:
儿于此间诸事皆安,母勿挂怀。
今日生辰,恰逢至乐之事,唯愿岁岁若今辰。
觉得少了一桩念想的秦芳好此夜睡得很好。
这一觉睡得踏实极了,屋外是寒天学习,屋内如春温暖,导致她在休沐的最后一日忘记早起去买自己最喜欢吃的糕点。
秦芳好忍不住哀嚎,下次只能等十日之后了。
她垂头丧气洗漱完,恹恹走出宿舍,准备到食堂吃饭。
走到一半,便听那边有人喊她。
听着像是顾语迟的声音?她犹豫走过去一看,竟真是顾语迟。
顾语迟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她,秦芳好疑惑着打开食盒。
竟然是她最喜欢的那家糕点!
她惊呼出声,看向顾语迟。
顾语迟微微低着头,拳峰抵在唇畔,眼中有几分笑意。
秦芳好道:“这是…?给我的?”
他点头,微微偏过头:“嗯,出去买了些纸笔,路过时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秦芳好开心道:“真是太巧了!我最爱这家的糕点了!刚才我还懊恼自己睡过头了没去成呢!”
她笑嘻嘻道:“心有灵犀!谢谢你的糕点!”
他盯着她,嘴角渐渐弯起小小的弧度。
二人闲聊几句便分开了。
不远处,有几个人远远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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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人分开,皆窃窃私语起来。
那日同顾语迟分开后,秦芳好接连几天总能碰到他。
她十分纳闷:“你最近很闲吗?怎的天天能在园子里碰到你。”
顾语迟道:“恰巧路过罢了。”
秦芳好没多想,点点头走掉了。
她像往常一样穿过垂着挂画的长长连廊,但奇怪的事,一路上碰到的人看到她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秦芳好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晚间吃过饭后,颜书音忽的来到她屋里,说有事找她。
秦芳好为她倒了杯茶,笑着问:“有什么好事找我?”
颜书音难得撇撇嘴:“这次可能不是好事。你知道吗,最近书院里都传你和顾语迟走得很近,二人私下有男女私情。”
秦芳好一口茶水喷出来,吓得颜书音从凳子上跳起来。
她难以置信:“我跟谁?顾语迟?我俩说话的次数还不如我跟司徒安陆翊他们聊的多!”
颜书音点点头:“我们听了此事也觉得很纳闷。我问了那些乱说话的人,她们说好像是从男学生那里传的。”
她愤恨道:“他们说得不堪入耳多了,这群人怕是早就嫉妒上顾语迟了,现在逮着一些风声就捕风捉影造起谣来!”
秦芳好明白了,这群男子早就看顾语迟不顺眼了,但往常他总是独来独往,他们也没找到话柄来嘴碎。
如今顾语迟和秦芳好熟悉起来,便逮着机会中伤他。
秦芳好一脸便秘的表情,她转而安慰起颜书音:“捕风捉影的事何必记挂在心,我秦芳好身正不怕影子斜。”
颜书音担忧看着她:“可是…这毕竟影响你女儿家的声誉。而且先生要是信了就不好了。”
秦芳好淡淡道:“女儿家的声誉比外面的雪还脆弱,本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只是抵不过有人拿这个当枷锁,这东西不晓得害了多少女子。”
颜书音被她这一番说辞惊到,她极为赞同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该成为枷锁的加害者。只是那群嘴碎的人真是让人不爽!”
秦芳好道:“先生们都不是那种不辩是非的人,他们自然明白真相。流言总会过去的,只要他们不跳到我面前来,我只当他们在放屁。”
换做盛京她早就打得他们哭天喊地了,可惜书院不能动手,唉。
颜书音本是来劝她,最后反倒叫她安慰一番,但她见秦芳好这满不在意的样子,便也安心离开了。
另一边,陆翊听说此事后也跑找顾语迟。
他三分好奇七分气愤,怎的会有这样的谣言?
陆翊:“你不知道我下午听司徒安说起这事有多震惊!”
他试探道:“你真跟她好了?”
顾语迟冷下脸,极快否认道:“没有。”
陆翊气愤道:“我就说吧!你还不如我跟她熟呢,这群人,别让我逮住是哪个红眼病小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他沉声道:“此事是我给她添麻烦了。”本来这恶意是冲着他来的。
陆翊:“唔…说麻烦也算不上,毕竟莫须有的事,就怕先生们信了,书院不是严禁男女私情嘛…只是那群人像苍蝇一样嗡嗡,真叫人恶心!”
顾语迟面无表情,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半晌,他道;“我知道了。”
18. 十八章
秦芳好不觉得此事如何,她还想着下次见顾语迟时调侃他几句。
却没成想往后的好长一段日子里竟再也没见到顾语迟。
有时碰到他,还没来得及同他打招呼,顾语迟便只留一个身影走掉了。
朋友间的聚会他也没再去过。
秦芳好犹豫着想,该不是因为那事吧?
众人也察觉到一丝不对,有一次便问了陆翊。
陆翊道:“不是吧?他这阵子确实很忙,有时候下了学堂我都找不到他人。”
司徒安赞同道:“这确实是,不过顾语迟从前便是如此。”
秦芳好心道,罢了罢了,想来他也不是那种因为恶语中伤就疏远朋友的人,想必真的很忙吧。
时间久了,书院里竟没人再提起前段日子那些谣言了。
这日,顾语迟又来到他平日里读书的地方。
窗子没有关紧,被风儿轻轻吹开。
顾语迟看着窗外落雪的枝头,难得有些怔忪。
他忽的想起那日的秦芳好,就在他眼前的位置,恬静的睡颜,风吹动的发丝。
他心里第一次有了悸动的感觉。
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种情绪是什么,似有若无,想要紧紧抓住好看看那是什么,却又如烟一般飘走了。
窗子叫风吹得呼呼作响,顾语迟良久回神,起身想要把窗子关上。
他站起身来,却猝不及防撞上了秦芳好清澈的双眼。
秦芳好尴尬道;“我还以为没人,想把这窗子关上。”
顾语迟看着她,他好像许久没这么近地看她了,又好像回忆中那一幕就在昨日。
他沉默不语,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秦芳好挠挠鼻尖;“呃,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最近很忙?”
顾语迟;“是很忙。”
秦芳好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那群人背后说的那些话干扰到你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顾语迟定定看着她,她的双眼中一片清澈坦然。
有意者才会在意。
这只是他一人的沦陷。
他冷淡道:“我不会在意这些无聊的事。”
秦芳好:“这才对嘛!你也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顾语迟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原来单相思的人受得都是如此酷刑,又欣喜,又痛苦,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想说什么又近乡情怯。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挡住眼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秦芳好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平时这人话也不多,但今日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样子。
她看到窗内桌上顾语迟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书,心道也许是我打扰到他了。
她笑道:“天冷记得关窗,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语迟“嗯”了一声,将窗户缓缓关上了。
他有些失落的坐下,十指插入发间。
那日过后,顾语迟更难寻到了。
陆翊都说除了在学堂上很难见到他。
秦芳好有些遗憾,也许顾语迟本就不远和他们一起玩乐,只是选择以这种方式默默退出。
但她又觉得自己太悲观了,也许人家真忙呢!
她糊了把脸,勒令自己不许再想此事,永远不要为未知之事内耗!
眼见着要放年假了,书院在年假之前组织了一场冬日围猎。
往常没有这个项目的,都是用木靶考验骑射。是近日山林里野猪成灾,险些害死几个上山的村民,村长便请求不远处的允州书院帮帮忙。
院长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往常在书院也会学骑射,如今正好实练一番。
学生们知道了此事,都十分兴奋。
围猎定在五日后,距离此地有些距离的山林里。
院长警告他们,若非有生命危险,不许猎杀其他生灵。
围猎那日很快就到了,学生们在林子外扎了好几个大帐篷,一群人等待着还没到的先生们。
秦芳好穿书之后还是第一次穿如此正统的骑射装,天还是十分寒冷,众人都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她跃跃欲试,骑着马儿转来转去。
这时顾语迟和陆翊也骑着马过来了。
顾语迟今日银冠束发,衬得他本就线条分明的脸更显冷峻。他穿了件黑色大氅,看起来身份不凡,秦芳好一打眼看去,险些没认出来是他。
秦芳好冲他们点点头,笑道:“好久不见。”
顾语迟眉头舒展:“好久不见。”
陆翊吐槽道:“也没多久吧,你俩还整得跟重逢似的。”
还没说两句,先生们终于珊珊来迟。
这片林子很大,围猎只圈在了林子的东边。
比赛规则便是狩猎数量多者取胜。
院长面容严肃站在他们面前道:“你们已经不小了,该嘱咐的话我便不多说了,切记保护好自己,同门之谊第一,比赛第二。酉时回到这里集合!”
他一挥旗子:“比赛开始!”
秦芳好冲他们摆摆手,笑道:“有缘再见,先行一步!”便飞也似的策马扬鞭进了林子。
陆翊碎碎念道:“还挺有兴头,子铮,咱也走?”
没人搭理他。
陆翊扭头一看,哪里还有顾语迟的身影。
秦芳好两辈子都没参与过这样的活动,整个人无比兴奋,她骑射成绩向来不错,今日准备争一争这冠军之位。
她运气不错,一上来远远瞧着一头野猪在拱来拱去,她远远举起弓箭,“嗖”一声,那野猪便倒在了地上。
她们的箭上都带有特殊标记,只需事后由猎户带走野猪时帮忙清点。
秦芳好转身离去,欲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林子太大了,走了许久也只是碰到了一位同门,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分道扬镳了。
她骑马慢慢走着,一路标记,因为她担心自己会在林中迷失。
走到一处小溪处,秦芳好贴心等着马儿喝水。
她心情颇好地哼起歌来,欣赏着冬日别有一番味道的景色。
结果冷不丁和小溪对面不远处的一头野猪对视。
那野猪生的极为壮硕,体型是其他野猪的两倍。
它盯着秦芳好,不断蹬着脚下的土地。
秦芳好一个咯噔,心想这有点难对付啊。
她立即起身上马,稳稳举起弓箭。
“嗖——”箭射出去了,但那野猪却猛地冲这里跑来,箭只狠狠插在树上。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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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跑!”秦芳好皱眉,策马向后跑去。
野猪在后面猪突猛进。
秦芳好一边骑马,一边拉起弓箭,不断寻找时机。
可惜这猪十分灵活,叫她射空许多次。
“可恶,”秦芳好咬牙,这样下去只会浪费箭矢,或者只能想办法甩开它。
秦芳好有些不甘心,她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极为茂盛的树丛,她眯了眯眼,调转方向越进了树丛中。
那树丛牢牢将伏在马上的秦芳好遮住了。
野猪失去了目标,停下在不远处来回转悠。
秦芳好沉着气,在丛中等待时机。
野猪终于不耐烦了,在地上拱来拱去。
秦芳好目光一凌,松开紧紧拉着箭弓的手,箭矢势如破竹般飞了出去。
只听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大野猪终于倒在地上。
秦芳好骑着马从树丛里出来,如此冷的天气,额头竟微微出了一层汗,几缕碎发贴在头皮上。
方才情急之下钻到这个树丛里,还不小心叫树枝把披风划了个口子。
她无奈叹口气,如此一来不能再往深处走了,准备原路返回看看能否再遇上野猪。
她看了看四周,竟然没看到自己留下的标记。
不会吧?
秦芳好干笑一声,她不至于如此倒霉吧!
她又不敢下马,怕哪里冲出来一只野猪。
在四周绕过一圈后,秦芳好无语抬头望天。
她!竟然!真的!在被野猪追的时候!迷路了……
她方向感很差,尤其在这种四周长得都差不多的林子里更是分不清楚方位。
太阳眼见着渐渐沉下了,秦芳好却又不敢乱跑,她想着万一有人根据前面野猪的痕迹找到这里。
那边的大野猪已经凉的透透的了,秦芳好走顾右盼片刻,下马狠狠踹了这野猪两脚。
差不多到了酉时了,学生们已经慢慢回到帐篷处。
陆翊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顾语迟,见他的箭筒只剩两只箭了。
陆翊羡慕嫉妒恨:“我现在祈祷芳好猎的比你多!”
顾语迟淡淡瞥他一眼。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他们出了树林,见往常那一群人聚在一起烤着火。
但没有秦芳好。
顾语迟眉心一跳,不知怎的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此时先生敲了钟,开始盘点起人数来。
这时人还没全,少了七八个。
慢慢的,不断有人从林子中出来,但没有秦芳好的身影。
颜书音等人也急了,一直站在一旁留意动静都顾语迟走过去问道:“没人见到秦芳好?”
颜书音急道:“没有,她一开始就是一个人走的。”
顾语迟眉头紧锁,一把抽走陆翊的箭筒,翻身上马,沉声道:“我去找她。”
关山明想要拦他:“天色已经晚了,你一个人去也不行啊,要不我们先告诉先生然后分头找吧。”
顾语迟此时心急如焚,这么冷的天在这漆黑的林子里,晚一刻都可能有危险。
他斩钉截铁道:“你们去告诉先生,我先去寻她。”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19. 第十九章
秦芳好抱着双膝,呆呆看着天上的月亮。
夜间的林子很冷,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点了个小小的篝火取暖。
寒风呼啸穿过林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秦芳好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出门随时带个罗盘。
她都尽力避免迷路了,还是碰上这种倒霉事。
不过应该不一会儿他们就会发展自己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能找到她。
秦芳好的想法一个一个跳出来,她乐观的想,幸好这里是江南,烤一晚上篝火应该也不会冻死自己。
这时她的肚子咕咕起来,秦芳好揉揉肚子,感觉到极度的饥饿。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来从前——很久以前,穿书之前的日子。
孤儿的日子很不好过,即便是在福利院里,她也度过了许多个忍冻挨饿的日子。
不过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的,上面管他们吃喝、读书,秦芳好觉得自己除了没有爹妈,日子有些艰苦,其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福利院的很多孩子考不上大学,秦芳好很勤勉也很幸运,顺利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从此开始了她打工供自己读书的生活。
那段时光也总是独来独往,她还记得自己大半夜兼职结束后,看到一块儿兼职的同学被家人接走后心理溢出的羡慕。
然后她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包,一个人走进小巷那盏有些昏暗的灯下。
她也渴望亲情、友情。
所以她穿书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家人和朋友带给她的温暖后便不愿放手。
她不畏惧死亡,她更畏惧的是死前也没能完完整整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她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出神想着。
“秦芳好!”
秦芳好猛地抬头,好像听到有人叫她。
“是我!”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秦芳好心想不会给她冻出幻觉了吧?
下一秒,马蹄踏过地上的枯枝落叶,尘土飞扬中,顾语迟策马而来。
秦芳好很难形容当时她的心情,只觉得顾语迟要是她老板,她能给他拉一辈子的磨!
顾语迟还是穿着那身黑色大氅,发丝微微有些乱,他呼吸急促,一跃从马上下来。
他看着抱膝坐地上的秦芳好,身上裹着披风,但已经被划了个大口子。
顾语迟脱下大氅,披到她的身上。
秦芳好急道:“这可不行,你会生病的,我的披风足够了!”
顾语迟坐在她身边,仍有些气喘:“无妨。”
秦芳好往他那里挪挪,将身上的大氅分他一半。
她道;“我们不回去吗?怎么在这坐着。”
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咕咕叫了一声。
她有些尴尬。
顾语迟却变宝一般,从怀里摸出个饼!
他递给秦芳好,“抱歉,有些凉了。”
秦芳好默默接下,说了声谢谢。
篝火烧的噼啪作响,秦芳好默默啃着饼。
“我真没想到是你一个人来救我,我以为不会是你第一个注意到的。”
顾语迟沉默半晌:“抱歉。”
秦芳好:“你抱歉啥呀!是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顾语迟:“我只是…罢了,你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
他前半段话没说完,后半段话又凶起来。
秦芳好自知理亏,同他讲了经过。
顾语迟听完,眉头紧锁:“你一个女子怎的如此胆大?”
秦芳好笑道:“同女子有什么关系。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个女子吗?”
顾语迟听懂她的意思,否认道:“不是。”
秦芳好:“是呀,所以,只是因为我是秦芳好,所以我才胆大。我不觉得女人该因为什么身份而放弃自己的个性,我只做我自己,而不是你们印象里的女人。就像我不会因为我是个女儿家就放弃和男人一争高低的机会,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机会太少了,不该放弃,让所有人知道女人也可以。”
黑夜冷月,可能是从前的回忆刺激了她,也可能是她从未有过说出心里这些话的机会,秦芳好倒豆子一般说出这一大段话。
顾语迟面色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扭头看着她,见她一向温和的表情如今竟有些严肃。
秦芳好又开玩笑道:“听说长公主这些年一直劝着皇上立女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让我看到,说不定以后我也能当个秦大人呢。”
顾语迟问道:“你想做女官?”
秦芳好道:“我想,天下女子早就这样想了吧,囿于小小天地的鸟,怎么扑腾都叫人觉得是弱小者的挣扎。”
她想到什么似的:“如果有生之年没这个机会,我倒想走出盛京,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顾语迟顿了顿:“那你的家人呢?”
秦芳好笑道:“我的家人自然也有他们的一番天地,人虽未在一起,但心总是牵绊着,这就很好了。”
顾语迟想问,那你此生都要一个人吗。
难得的,他有些怯于出口。
秦芳好却心有灵犀般,冲他俏皮一笑:“本女子秉持先立业后成家的道理。”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顾语迟先些以为她看透了他那难以启齿的心事,顾语迟扭过脸,看向远方。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那头野猪身上,半晌轻声问:“你不怕死吗?”
秦芳好吃了口饼,思索一番,慢慢道:“有时候,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令人感到害怕的是断绝与世界的关系,从此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想见之人、看不到你留恋的风景。所以若说单纯的死亡,我不会害怕,但我会不舍。”
顾语迟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到她的灵魂如此滚烫,她坚韧、洒脱,眼中好像有他从未见过的世界。她说话时眼睛微微发亮,好像她早已不在这小小天地之中,身处在无尽宇宙。
原来他从前也不了解她。
顾语迟眼睫微颤,眼底情绪波涛汹涌。
可惜秦芳好低头啃饼,没能看到他眼中的千言万语。
秦芳好吃饱喝足,旁边一个人形暖炉靠着,不免有些困顿,她眼皮子几乎要睁不开。
顾语迟微微侧过脸,轻声道;“睡吧。”
秦芳好却挣扎着强撑精神:“我们先出去,先生和同门会担心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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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来时路吗?”
顾语迟点点头。
秦芳好站起身,她坐了太久,险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
顾语迟稳稳托住了她。
秦芳好:“谢谢啊。”
顾语迟的手还稳稳托着她的胳膊,他们两个第一次离得如此近,秦芳好甚至能感受到顾语迟呼吸的气息。
他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不用同我道谢。”
秦芳好想说哪能啊,只不过她现在好像有点大事不妙,觉得天旋地转的,她张张嘴,还没发出声音,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秦芳好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这个小说中原本描写的样子。
名叫盛泽的男主引诱了将军的独女,只是他觉得只拥有她的爱还不够,他要女主欠他,要一辈子为他卖命。
他设计了一场阴谋。
一场宴会,表面上其乐融融,众人觥筹交错,背地里却暗藏杀机。
一只暗箭从暗处飞来,直向女主眉心而去,但它的使命本来不是这样。
果然,盛泽从天而降一般,将女主扑倒在地,救了她一命。
“扑通”一声,坐在女主后面的一个名叫秦芳好的女子倒地。
箭从她的眉心穿过,血流了一地,她早没了气息,眼睛却还大大的睁着,没想到死亡突然降临她头上。
平静的夜晚被尖叫声划破,女主受到极大的惊吓,忍不住颤抖啜泣起来,盛泽紧紧搂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梦中的人没有脸,但秦芳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那个“秦芳好”,只觉得熟悉。
她莫名觉得头如箭扎般刺痛起来。
画面一转,一座巨大的宅邸燃着熊熊大火。
这宅子同她印象里的几乎一样,她从来没想到会见到它这样的场景。
路人叹息的声音随风断断续续传来:“……唉,好好的一家高门大户,怎么落得个如此下场。”
“……听说是个大官,两年前死了女儿,主母便疯癫了,年初的时候主人犯了事,一家子叫满门抄斩了。如今竟然连个宅子也没留下……”
“……作孽呀,本来也是个书香门第……”
秦芳好没由的心慌,她胸口闷痛,感到极度的悲伤。
她忍不住流泪,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画面飞速转换起来,她看到盛泽和女主在一起,嘴上说着爱她,却总让她犯着生命危险帮他得逞了一个又一个计划。
她看到盛泽害死了太子,成了新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再对女主甜言蜜语,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女主忍不住想逃,但又用被他抓回来,此时他又换了副嘴脸,叫女主稳住她的将军父亲。
秦芳好怒火中烧,忍不住想冲进去刺这男人两剑。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心中炸开。
“芳好?芳好!芳好!!”
倏地,她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梦中的画面不断扭曲起来,秦芳好觉得眼花缭乱。
“芳好!!你怎么了?醒醒呀!”
声音又不知从哪里传来。
她猛地睁开眼。
20. 第二十章
秦芳好睁开眼,颜书音一脸担忧看着她,身后是她熟悉的背景。
“你醒了!”颜书音欣喜道。
秦芳好感觉脸上有几分凉意,她摸摸脸,脸上全是泪水。
原来她真哭了,秦芳好在心里自嘲道。
她张张嘴,声音嘶哑:“我躺了几天?”
颜书音拿了块帕子,轻轻给她擦汗:“两天。大夫说你是受了风寒,没大问题。方才你突然流眼泪,又剧烈喘息,可真是吓死我了。”
秦芳好轻轻道:“谢谢你。”
颜书音拧了帕子,笑着说道:“你病好了就行,那日我们进去寻你们,走到一半便见骑着马抱着你的顾语迟,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秦芳好闭上眼,围猎那日的回忆都好像过去了好久。
“吱呀”一声,门轻轻开了,药的苦涩味道传到秦芳好的鼻尖。
秦芳好隔着纱帐隐约看去,高大挺拔的身影轻轻将药锅放下。
颜书音听到动静,掀开纱帐出去道:“你来啦?芳好醒了!”
秦芳好听到顾语迟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她便见顾语迟隔着帘子道:“你既醒了就好,这两日便好好休息,先生准了你的假。”
他顿了顿,“我同院长讲了经过,他说不怪你,不必担心。你猎的那头野猪是那日最大的一头,猎户把它带回去做了腊肉,还给你送了几条,我放到你桌子上了。”
秦芳好听他像家里的管事妈妈一样念叨了一大串,忍不住笑出声。
当时的她真的觉得,顾语迟此人很不错。
围猎的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那日果真把她冻得不轻,秦芳好为此养了很久。
待她身体好些的时候,年假也到了,她去寻顾语迟道谢,却被旁人告知他早就回家去了。
待她回到盛京,也没寻着机会去道谢。
顾氏高门大户,每次她要去登门拜谢,总能见到去顾府拜访的高官贵戚。
秦芳好便想着等回到书院好好谢他也不迟。
十五这天,街上张灯结彩的,秦芳好和秦雪明被秦衔月带着去看花灯。
走到河边,秦衔月说要买花灯来放,秦雪明屁颠颠跟着去了,留秦芳好在原地。
河道两岸火树银花,千万盏灯映的天地繁花似锦,秦芳好立在河边静静看着河面上漂浮的点点烛光,看它们载着人间的心愿慢慢飘远。
灯火阑珊之处,顾语迟伫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年关家里繁忙,正月十五好容易得了个空闲,顾语迟陪着姐姐出门来看花灯。
没想到竟能见到秦芳好。
因家中有事,书院匆匆一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她看着比那时稍微清瘦了些,想来是那时的病催的。
顾语迟正想过去同她说话,便见一人捷足先登。
一个衣装富丽的男子站在秦芳好跟前,看起来有些紧张。
顾语迟认得他,翰林学士的小儿子何光耀。
只见何光耀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同秦芳好说着什么,又时不时饱含期待的看着她。
顾语迟明白了,他心中有些不屑,又有些酸涩和嫉妒。
他目不转睛紧紧看着秦芳好。
秦芳好好像有些惊讶,转瞬笑着摇着头说了些什么,顾语迟见何光耀方才还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有些暗淡。
秦芳好却继续说着,慢慢的,何光耀又抬起头来看她,脸上的钦慕叫顾语迟看得一清二楚。
顾语迟顿时觉得有些胸闷,他看着那边相谈甚欢的二人,眉头紧紧锁起。
她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过去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他?她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不在乎男女之情吗?
还是说,那本就是一场无声的拒绝。
是了,他顾语迟引以为傲的资本,也许在她的眼里本就不值一提。
她本就不是在意那些的东西的女子。
顾语迟有些狼狈的垂下眼睛,他竟然想要逃避。
那边秦芳好婉拒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的激情表白,她说她无心于男女之情,见那人垂头丧气可怜兮兮的样子,她一时心软,表达了他们可以做朋友。
没想到这人把拒绝当暗示,觉得她是不好意思,想循序渐进。秦芳好颇感无语,心道我要有你这种自信我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终于不留情面把话讲清楚,把那小伙送走之后,扭头看去,竟然看到了顾语迟。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顾语迟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芳好准备上去同他打声招呼,却见他猛地抬头,脸色极为难看。
他看着她,眼神中有秦芳好看不懂的东西。
她刚喊了一句“顾语迟”,便见顾语迟拂袖而去了。
秦芳好有些无措,她想着也许他是心情不好?
秦芳好自己说服自己,那边秦衔月和秦雪明也带着花灯回来了。
秦芳好拿了小小的一只莲花灯,点燃烛火,将它轻轻放到水河中,遂水流而去。
愿春祺夏安,秋绥冬宁。
正月十五之后,人们又忙碌起来。秦芳好也快到了回书院的日子,临行前几日,她准备先好好把盛京再玩个遍。
她又去了最喜欢的那家戏园子,因她常去,那里的姐姐妹妹都认得她了。
这日登台的小生和秦芳好也是熟相识了,他年纪不大,也才是秦学明那个年纪,曲唱得好,台下人也腼腆。
秦芳好爱听他姐姐的戏,有时去后台看他姐姐,也能碰上。
有一年他遭人调戏,秦芳好还替他出了头。
秦芳好在后边和姐姐妹妹们开着玩笑,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她喜欢便跑过来直愣愣地说好听,同她们也没什么架子。
小生唱过戏后,见她来了,乖乖跑过来向她问好。
秦芳好笑着捏捏他的脸道:“真是长大了!”,俨然忘了自己此刻也没多大年纪。
那小生羞红了脸,捂着脸往后退,他姐姐笑道:“他现在也窜个头了,你还拿他当小孩子,他都不好意思了。”
秦芳好嘟囔:“长到两米也是弟弟!”
一群人笑起来。
落在顾语迟眼里,这便又是另外一种光景。
本来今日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找这里的班主,请他们几日后去家里唱一场,没想到竟在这里又看到了秦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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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做其他的男女,总是偶然到这种程度,便是上天赐予的良缘。
顾语迟想,如此熟稔地调戏伶人,想来做这种事早就烂熟于心了。
他站在二楼,冷冷地看着台下的光景,心中未燃烬的火又涨起来。
顾语迟想,是所有男子她都来之不拒吗?一如当初的顾语迟,在她眼里也没半分不同吗?
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妒夫——但他又有什么资本呢?
他有些自暴自弃,心想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戏园子的班长见眼前的贵公子说着说着就看向楼下,脸色也渐渐变得冰冷,探头去看,下面一伙人在聊天。
他擦擦汗,心道不会是觉得他们是很不正经很不专业的一群人吧,他开口怒斥:“都别聊了!练功去!”
下面的人被吓得一哄而散,秦芳好抬起头,见顾语迟站在上面,纱帐挡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芳好“噔噔噔”跑上楼去,冲他笑道:“好久不见!我这几日一直在寻你。”
顾语迟没说话,秦芳好抬头看着他,他一向冷峻的脸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无半分情绪。
秦芳好顿了顿,接着道:“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
“不用了。”顾语迟毫不留情打断,“一件小事,你不用总把谢我挂在嘴边。打扰到你寻欢作乐实属无意。”
他态度冷漠,秦芳好觉得像是被人冷冷浇了一盆水似的。
已经是第二次了,秦芳好也有些生气,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是小事,却事关我的性命。我要谢你,你不需要就算了,也不必冲我甩脸子,说我寻欢作乐。”
她说完这句话,扭头便气冲冲准备离去。
顾语迟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了一下眉毛,微不可闻叹息一声,像是妥协了什么:“对不起,是我近日心情不好。”
秦芳好头也没扭:“人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是救了我,我欠你个人情,此事我不否认。但除此之外,我也不欠你的。”
说罢,甩开顾语迟的手便走了。
顾语迟的手还愣愣的停滞在空中,他看着秦芳好离去的身影,不愿面对似的闭上眼睛,
一旁的班长被他俩这阵仗吓得不敢吱声,安静缩在一边。
现在的小年轻啊,啧啧啧,一看就是摔碎的醋坛子和心比棒槌粗的大小姐。
夜黑人静,明月高悬。
顾语迟辗转反侧,心中责备自己怎会如此小气量。
他却总不受控制般恼火,恼火秦芳好身边的人,寻常不过的事在他眼里变得刺眼。
另一边,秦芳好也托着下巴,埋怨自己格局太小。
人家不过冷了你两次,就受不了了?人家救你的时候你都忘了?
再亲近的亲人还会因为不高兴闹脾气呢,何况是朋友?
但她就是有点看不惯顾语迟那个眼神,好像不屑于她这个在外寻欢作乐的浪子一样。
秦芳好决定假装今日之事没发生,逃避可耻但有用,他们就还是原来那般的同门关系便好。
关系一近,也徒增烦恼。
21. 第二十一章
那日过后,秦芳好和顾语迟再没在盛京遇到过。
回到书院后,虽然他们有时也会在那一群人里一起玩乐,但二人之间好像有了一层隔阂,不像从前那般熟稔,倒多了几分客套。
顾语迟无数次远远看着她,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四月,允州的天气热了起来。
书院每年四月都会带学生到隔壁青云书院去互磋。
青云书院没有女子,是个实打实的和尚书院,允州书院的女学生也不愿意和这群人讨论什么课业,但青云书院的景致极好,所以这便成了成为允州书院女学生春游的机会。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女学生们坐在青云书院里一座小山的亭子里,亭子旁一颗杏树开得极盛,杏花簇簇,片片花雨随风而去。
远远看去,这里衣香鬓影,一片莺声燕语。
这里的风景确实别具雅致,秦芳好倚靠在栏杆上,远远眺望园中风景。
一阵杏花雨吹来,连带着秦芳好头上的一朵小小绢花而去了。
这绢花跌跌撞撞,最终落在小山脚下,不知谁人的鞋前。
那人弯下腰,修长干净的手指拿起那朵绢花,抬头向上望去。
心有灵犀一般,秦芳好向下看去。
花雨纷纷扬扬的,将顾语迟的衣角吹起,秦芳好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芳好笑着同他点点头便收回视线,一旁的颜书音凑过来,惊讶道;“芳好,你头上的绢花掉了!”
秦芳好一愣,摸摸发髻,果真少了一朵小小的绢花,兴许是上山时颠簸掉了。
她没放在心上。
夜晚,顾语迟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空盒子,轻轻将手中的物件放进去。
一朵绢花。
烛光下,它看起来美丽而脆弱。
“哇,那按你说,你跟顾语迟不是后来也应该相安无事了吗?”叶花影睁着大大的眼睛,眼中满是迷惑。
秦芳好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啊,我也纳闷啊。后来我母亲实在想我,我呆了不到两年就回来了。他比我大了两届,比我提前了半年结业。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就对我又没好脸色了。”
她拧起眉:“我能忍?!他不好好说话,也别想我给他好脸色!”
叶花影问道:“你俩再见面是什么场景?”
秦芳好揉揉太阳穴,觉得酒劲上头了:“忘了…呃,好像是允州的好友们来盛京玩,在游船上吧。发生什么事我都忘了,反正记得我很高兴。”
叶花影脸皱在一起;“确实搞不懂。不过他品行确实端正,就是脾气怪了些。”
秦芳好感觉飘飘然,晕乎乎的,“他品行要是不端正我也不是只跟他吵嘴了。我要!把他打得哭着求我,说他错了!”
叶花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扭头看去,秦芳好果真醉醺醺的趴在石头上,眼神都迷朦了。
她尖叫一声,她还跟秦衔月说看着她,这下好了!
隔壁池子里,几个男子听到叶花影尖叫一声,吓得他们放下手中的酒盏。
叶林风朗声问道:“花影!怎么了?!”
叶花影的声音遥遥传来:“没事——有只虫子!!”
众人松了口气,又接着刚才的话题。
顾语迟“哗”地从池子中站起来,向岸边走去。
叶林风看着他纹理流畅而结实的胸膛,又低头看看自己为官后日益不明显的腹肌,半是羡慕嫉妒恨半是玩笑道:“怎么你小子为官也没叫磋磨得发了福,这么自律,怨不得我母亲从前总想让你当我妹夫。”
顾语迟穿上浴衣,冷漠道:“在下愚笨,怕是当不了你妹夫了。”
秦衔月低头喝酒,仿佛开玩笑一样冷不丁开口:“那当我妹夫?”
顾语迟不言,转身欲走。
陆翊问道:“你干什么去?”
只有知了的鸣叫声回答他。
他郁闷道:“你说他到底听没听见啊?好几次了!”
秦衔月心想我也想知道!这小子听没听见啊?是不是真想当他妹夫啊!?
叶花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这个醉鬼穿好了衣服,又费劲搀着她往回走。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有些滑,叶花影生怕摔了她,小心翼翼走着。
秦芳好那边还在叫嚣:“敢惹本小姐,我怕过谁?啊?”
叶花影:“是是是,大小姐你倒是也动一动啊!你知不知道你比我身架子大啊!”
秦芳好直起身子,乖乖“哦”了一声。
她忽然直勾勾盯着前面,冷不丁道:“有鬼。”
叶花影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哆哆嗦嗦道:“你可别胡说啊…”
接着颤颤巍巍抬眼看去,顾语迟正面无表情站在前面。
顾语迟贴身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衣,披着一件黑色的衣裳,头发也未束起,水珠顺着他的青丝滴落。
他肤色本就白皙,幽幽灯火下,还真像一个男鬼。
秦芳好悄悄附到叶花影耳边:“嘿嘿,吓到了吧~”
叶花影忍无可忍,扭身想要狠狠揪住她的脸。
秦芳好却像猫儿般躲过去了,她直奔顾语迟而去,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快点让路!别逼我动手,本小姐也是懂一些拳脚的。”
顾语迟一动未动,语气波澜不惊:“你又醉了。”
秦芳好听他这口吻就来气,她猛地又想到自己那日是如何丢人的,热血上头,恼羞成怒似的狠狠推了他一把,见他还是那副样子,气不过举起手就要打他,却叫顾语迟紧紧箍住了手腕。
顾语迟比她高大许多,一下子,秦芳好好像被他半拢在怀里一般。
她看着顾语迟没系好的衣领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有些凌乱的青丝不断有水珠滴落,蔓延至锁骨,最后滑入衣领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他身上熏了什么香,那冷而清苦的味道如丝如缕萦绕在秦芳好的鼻尖。
“好了,我送你们回去。”
顾语迟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他湿热的气息打到秦芳好的额头,她甚至能感受到顾语迟的胸腔在微微振动。
“咕咚。”秦芳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太近了。
她猛地激灵一下,脸“腾”地一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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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起来。
“不用你送!”她甩开顾语迟的手,飞快从另一边跑走了。
叶花影刚才生怕他俩打起来,但看着顾语迟那个样儿又感觉气氛不对劲了起来,她一双眼睛又想看又不好意思,急的眼珠子直转。
见秦芳好跑走了,她赶忙去追这个醉鬼:“哎哎哎你等等我啊!”
秦芳好穿着木屐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奔跑,四周只有她脚下发出的“哒哒”声响。
她本就是微醺,如今叫顾语迟搅得真清醒了。
秦芳好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她没由的心里有些愤怒——顾语迟这是干什么?报复自己上次在酒楼里调戏他吗?
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色令智昏,居然觉得被这个可恶的顾语迟引诱到了。
“秦——芳——好——你给我站住!”叶花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芳好停下脚步。
叶花影狠狠瞪她,但她脸上的婴儿肥削弱了她震慑的威力:“你跑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你脸红什么?”
秦芳好淡淡道:“跑步跑的,太热。”
叶花影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但看秦芳好这副样子,她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什么。
叶花影啧啧两声,看着眼前这个木头满是同情。
秦芳好被她古怪的眼神盯得发毛,她拧眉道:“你又乱打什么主意?”
叶花影搂住她的脖子往前走:“算了,我还是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吧。”
秦芳好一头雾水。
此次出行不仅没能达到放松身心的目的,反而叫二皇子整得她一肚子火气,秦芳好一口气在心里发不出去,整个人都像个炮仗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二皇子在某些方面看上她这个工具人了,但事实确实如此。她托人打听了二皇子,发现此人目前也并没有同其他女子走得很近,暂时排除了换女主的可能性。
她回去辗转反侧的想,没想出个什么头绪解决这个问题。
她自然是不想一直这么受他牵制的,更不想最后变成第二个工具人女主。
眼下虽然没什么破局的好办法,但如果是这种走向,她暂时还性命无虞。
秦芳好想着如何劝退他。
陆翊最近发现,在酒楼看见秦芳好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每次他去了,都能见她在酒楼小酌,同那里的莺莺燕燕们笑成一团,还叫小倌在旁边端茶倒水。
一日,他和顾语迟下棋时聊及此事,他开玩笑道:“她是有什么伤心事要买醉吗?还是失恋了?本以为那姜玉喜欢她,那日竟然发现他好像对叶小姐更有意些。可怜芳好妹妹,一片苦心邀请他。”
顾语迟落子的手顿了顿。
“你胡说八道的亏吃得还少吗。”他冷冰冰道。
陆翊撇撇嘴:“你还不信?改日我要问问她!”
他这边得意洋洋,没注意到三言两语间叫顾语迟杀了个片甲不留。
“我还有事,先走了。”顾语迟起身拂袖而去。
陆翊嘀咕:“莫名其妙又这么大火气,唉,男人二十就是火气旺啊。”
22. 第二十二章
秦芳好初步的想法是,盛泽想要个能当助力的工具人,那必然不能是个爱抛头露脸,尤其是爱招惹是非的女子。
可以,那从现在开始,这是她新的人设了!
秦衔月近日来都觉得她太能玩了,但见她一副憋着气的样子,还是没说什么。
唉,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放松放松也好。
反正怒火别烧在家里就行。
秦芳好白聊无赖地举着一只玉盏,透过灯光看它的纹理。
四下皆是人们寻欢作乐的声音,她这几日都听腻了。
这几日,她接连不断到处玩乐,都成了琼楼的新驻嘉宾了。
盛京的纨绔子弟第一日见她,还觉得正常,连着好几天见她,路过她时总是面露狐疑,小半个月见她,他们都躲着这人走。
他们攒在一块儿紧急开了个小会:
“自己坦白!谁惹她了?天天见着这个女魔头!定是没安好心在蹲谁。”
“我没有!万一她也就是来此寻乐的呢?”
“你说这话你信吗?”
“呃…不信。”
秦芳好看他们在那边鬼鬼祟祟,冲他们招招手。
为首的人一个激灵,看看旁边的人,满脸讨好笑容走过去。
秦芳好掀起眼皮:“最近有什么乐子?”
那人:“啊…?最近、最近我们都读书呢。”
秦芳好:“得了吧,你读书还能连着几天碰到我?”
那人支支吾吾:“最近在玩马吊牌。”
秦芳好冲他们一笑:“行,就这个。”
顾语迟忙完公务,回家路上,忽的想起几日前陆翊的话。
他犹豫片刻,叫马车掉头:“去琼楼。”
琼楼总是热闹非凡,莺歌燕舞不绝于耳。
顾语迟一进门,小二便迎了上来:“顾大人,今日还是包间?几位大人?”
顾语迟道:“不必,我找人。”
小二热情道;“不知您找哪位?这酒楼这么大怕是不好找,小的可以帮您。”
顾语迟沉声道:“秦芳好。”
没想到小二一拍手:“秦小姐已经连着好些时日过来了!小的带您去。”
顾语迟见到秦芳好时,她正兴高采烈跟那群纨绔子弟围在一张桌上玩着什么。
“来来来啊,继续继续,看你们菜的。”她洋洋得意,脸蛋都因为兴奋而泛红。
那群纨绔子弟很不服气:“来!我不信了!”
活脱脱一群不学无术的乌合之众。
顾语迟突兀开口道:“秦芳好。”
那边突然静了,秦芳好扭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去:“是顾大人啊。”
那群纨绔子弟却停住了手,因为他们感觉顾语迟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在警告他们。
顾语迟,行走的夫子。
秦芳好见他们都跟鹌鹑似的不动了,出声催促道:“快点啊!”
纨绔子弟们看看顾语迟又看看秦芳好,两个都不能得罪,夹在中间不是人。
秦芳好终于扭过头来,她看着顾语迟,面带嘲讽:“我竟不知道你何时有了给人当爹的爱好。”
顾语迟淡淡道:“我也竟不知道你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
对了,这才是他们熟悉的两个人。纨绔子弟们想,还是那股子水火不容的风味儿!
不过怎么这话听着像骂他们呢?
秦芳好嗤笑出声:“什么地步?我玩了几把马吊牌犯了什么法了?我杀人越货了还是贪赃枉法了?”
顾语迟淡声道:“你不该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
纨绔子弟们受不了了,再听下去就上升对他们的人身攻击了,他们对视一眼,站起来就跑了。
人都走没了,秦芳好也没了兴致,她冷下脸:“我很谁一块儿是我的事,你顾语迟管不着,收起你那给人当爹的毛病。”
顾语迟抬眼看她,沉声道:“我只是不想见你这么浑浑噩噩。”
秦芳好难以置信:“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来关心我,你不如多管管你自己!别一副清高的样子还到处惹情债,还要连累别人。”
她内心不痛快极了,连平宣郡主的账也翻了出来,平宣郡主的禁足早晚都会结束,秦芳好彼时还是要应付她。
顾语迟缓缓道:“此事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弥补。”
秦芳好负气坐到凳子上,背对着不看他。
“是不是你的错都晚了,我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教我,尤其是你。”
屋内没了动静,只余两个人的呼吸声。
“秦芳好。”顾语迟忽的开口道,“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他语气还是一如往常般平静,但秦芳好不知怎的听出一分怅然。
秦芳好背对着他,顾语迟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你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对我像常人一样好好说话,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像总是在无声指责我做错什么事一样。
我一开始视你为好友,但你又忽而疏离了,对我言辞苛薄。如今你却又处处帮我,叫我对你喜欢不起来,又不忍心讨厌。你今是而非的态度,让我常常不确定。”
她怔怔看着桌上零落的木牌,忽的喃喃道:“我只愿这一辈子都不用活在不确定之中。”
顾语迟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张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这些年藏在心间的情意吗?还是他难以抑制的嫉妒?或是明明决定了要疏远,却总是情难自已?
秦芳好疲惫道:“我累了,不想再跟你玩什么小孩子的游戏了。你不必针对我,我也不会碍你的眼。顾大人,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她为二皇子一事心烦意乱,顾语迟这时又来指责她为何沦落至此,她满心委屈,若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过这种日子?
她的话刺痛了顾语迟的心,他自嘲般想,他竟然让她厌恶到如此地步。
顾语迟静默片刻,轻声道:“我并非有意针对你,从前是我失了分寸,我同你道歉。若你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同我说。”
他有些怕秦芳好回绝似的,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秦芳好听他脚步渐渐远去,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会儿才如同泄气般重重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说的如此决绝,毕竟从前即便是那么水火不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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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也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如今她心里不愿意再去牵扯更多关系。
天色渐渐晚了,酒楼人也不如刚才那么多了,秦芳好打开房门,准备回去。
那群纨绔子弟怕被抓到,选了个顶层的位置,这一层有许多走廊,弯弯绕绕的,往里走都是厢房。
秦芳好忘记楼梯的位置,迷迷瞪瞪转了大半天,路过一间时,忽的听到有人提到二皇子。
她心猛地提起来,转头看看四周,见没人经过,便屏住气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附到门上。
里面两个中年男子对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下月初三,白大人的生辰,我们趁此机会与二皇子见面……”
“……黄州这边还需要二皇子定夺。”
“……新节度使花了大价钱,下月初三怕是也要趁机献媚,我们何不……”
那声音断断续续,只能听得几个字眼,秦芳好眉头紧锁,努力听着。
白大人的生辰?是盛泽的舅舅白泉真么?黄州?黄州位置偏远,怎会与二皇子有关?
新的节度使花了什么钱?
秦芳好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那你看我侄子那事…”
“那位置要紧,怕是要看二皇子的意思,不过是我们自己人最是放心…”
秦芳好尽力听着,忽的见远处有人过来,她咬咬牙,悄身躲到不远处的屏风后面。
小二端着酒到了那间屋子前,只见一个蓄着小胡子,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开了门。
秦芳好在缝隙里紧紧盯着那人,仔细记下了那人的容貌。
门又关上了。
秦芳好满腹疑云离开了酒楼。
回去的路上,她不断回想着刚才听到的信息。
看来二皇子是在黄州有了动作,刚才那屋里的人应当是他在黄州的羽翼。
原著之中,秦芳好只知道二皇子在江南一地为了敛收大量的金钱并安插自己人,在官员人选上动了许多手脚,安插了大量的人。
白大人有许多势力在江南,此事他们做的隐蔽,因此从未被人发现。
这也许是那两个男子后来提到的,但黄州已经靠近边境,秦芳好绞尽脑汁想,也没想到原著之中提到此处。
看来这里的剧情也有了变动,二皇子又有了新的动作。
安亲王的封地离此处很近。
她心理浮现出不好的想法。
若真如她想得那般,他尚且动不了皇上,但太子那里就危险了。
下月初三白大人的生辰,必定会宴请盛京里的官员及家属,不如她趁此机会去探听一二。
秦芳好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回到家,她抽出地图,凝眉细细看了起来。
半晌,她揉了揉眉心,将地图收回去。
放到书架之时,瞥见旁边的一只盒子,秦芳好愣了愣,晚上的回忆浮出心头。
她同顾语迟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一是当时情绪上头,二是她真的有些懊恼于他的阴晴不定。
他最后却又认真同她解释,向她道歉。
秦芳好叹了口气,将那盒子往里推了推。
23. 第二十三章
秦芳好在琼楼那一番话如同一记闷锤猛地敲打了顾语迟。
他坐在案前,叩问自己的心。
他为何总是无法抑制的嫉妒,嫉妒出现在她眼前、引她注意的所有男子,他妒火中烧,而始作俑者却蜻蜓点水般掠过所有人心底的一池春水,他忍不住将这把火烧到秦芳好身上。
可她哪里做错了什么。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秦芳好,顾语迟为她的洒脱动心,有时也恨她的洒脱。
爱的底色下也有恨,他活得拧巴,反而将她越推越远。
顾青荷近日发现,自家哥哥的变得怪怪的。
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看起来还有点失魂落魄。
她很少见哥哥这种样子,她跑过去,睁着大眼睛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顾语迟皱起眉毛,轻拍她脑袋:“胡言乱语。”
顾青荷不服气,大声道:“你还不承认!你肯定是被芳好姐姐抛弃了!这几次碰着她,她都不理你!肯定是因为这个你才这样的!”
顾语迟淡淡道:“你怎会觉得我们有过那种关系。”
顾青荷“哼”一声,“我早就发现了,你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芳好姐姐,有时候还笑!画本里说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那群大人真傻,这都没看出来!”
顾语迟叹口气,揉揉她的头:“一会儿就将你画本收了。”
顾青荷难以置信:“你做贼心虚!你恩将仇报!我要跟芳好姐姐说你坏话!”
顾青荷听见顾语迟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二人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僵持。
叶花影都注意到了,有时碰到顾语迟,秦芳好视若空气一般便走过去了。
顾语迟还会同她们打招呼,秦芳好客客气气的,却让人觉得十分疏离。
叶花影疑惑问她,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秦芳好笑着说:“人和人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在小事之中断裂掉的。”
叶花影静静盯着她,秦芳好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了,叶花影开口道:“你知道吗?虽然你总是笑盈盈的,但你的眼睛又好像有很多故事。”
秦芳好一怔,“是吗?”
叶花影点点头:“我看出来你有许多心事,你也不愿同我说。”
秦芳好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她语气中有些无奈:“看来我还是太嫩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说出来对大家更好。”
叶花影眨眨眼,“你是太成熟了!只不过我太了解你!既然你这样想,一定有你的道理,但也别强撑着!”
秦芳好保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谢谢你,花影。”
叶花影笑着说:“虽然我这话像是替顾语迟说话,但我还是想说,他可能比你想象中在意你,只不过他自己也是个糊涂鬼,关心则乱罢了!”
秦芳好不语,半晌,低低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感情大师了?你跟姜玉怎么样了?”
她未回答叶花影说的话。
叶花影小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我跟他怎么样?我跟姜大人只是朋友!”
秦芳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叶花影恼羞成怒,扭身锤她,秦芳好哈哈大笑抱紧她。
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时总会让她短暂忘记头上那柄将落未落之剑,她想,就是为了这些瞬间,她愿意尽力寻找生机。
顾语迟的感情,连叶花影这个迟顿的人都看出些苗头了,她怎么会一点都没察觉?
但她如今无心谈这个。
那日之后秦芳好又跑了几趟琼楼,目的是继续从那两个男子那里探听消息,可惜那日过后,她再没寻到那两个人。
中途遇到了一次顾语迟,见他径直向自己走来,秦芳好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他。
顾语迟停她的面前,秦芳好又闻到了那晚闻到的幽冷的清香。
顾语迟看着她,轻轻开口:“你还生气吗。”
秦芳好心道从前怎么没发现此人还有狗皮膏药的潜质,这段时间他跟被下了降头一样,总要过来同她问好。
她不答,转而说道:“我那日同你说的话你权当我是开玩笑吗?”
顾语迟:“我只是想同你赔不是,那天是我失了分寸,抱歉。”
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极为认真,秦芳好静静看着他,他漆黑的眼珠映着秦芳好的身影。
两人像是无声对峙着。
终于,秦芳好错开眼神,淡淡道:“你已经道歉许多次了。”
顾语迟轻轻“嗯”了声。
秦芳好轻声道:“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没头没脑般的一句却叫顾语迟听懂了弦外之音。
他眼中好像泛起波澜,他点点头,看着秦芳好慢慢远去的身影。
日子从指尖忽的溜走了,这日,秦府收到了白大人的请帖。
白泉真是娴妃的哥哥,二皇子的舅舅,他身居高位,在朝中也有着不小的势力。
他原本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早早夭折,二儿子是个纨绔,三儿子如今也才三四岁。
此人野心也极大,但奈何自己的儿子无可用之才,他便将目光放在了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也是利用他这点心理,借白泉真的势力暗地里做了不少事。
这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场宴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请帖上邀请了他们一家,秦芳好留打听,白大人几乎请了盛京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此大的阵仗,怕是想要借着人多,浑水摸鱼做些什么。
七月初三的晚上,秦芳好随同家人一道去了白府。
她随家人见了白泉真,白泉真看起来五十多岁,个头不高,身材有些发福,圆润的脸看起来很和蔼,只不过那双看起来有些阴鸷的吊梢眼能看出此人并非善类。
这一场宴会场面极为奢华盛大,宾客盈门,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在不断交谈着。
秦芳好冷笑一声,这也许就是白泉真打得算盘,这么多的人,谁还能发现有生面孔混入。
白府的面积不小,整个宅子一层又一层,一重又一重的。
前院有一处开阔的地方,那里搭了高高的台子,一群伶人在上面奏乐起舞。
宴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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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了,白大人高声向众人敬谢,舞姬们开始翩翩起舞,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
秦芳好坐在母亲身边,不动声色观察着。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一个人身上。
是那日在琼楼的男子!
秦芳好紧紧盯着那男子,他正同旁边的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似乎是秦芳好的目光太强烈了,那男子抬起头来,寻找目光的源头。
秦芳好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男子迟疑着,猜想自己兴许是看错了,于是低头继续同身边人说起来。
秦芳好杵了杵旁边的大哥,状作无意般问起:“今日怎么这么多生面孔?看着也不像白大人的亲朋,倒像是官员。”
秦衔月道:“你倒是眼尖。最近有外官来京述职。”
秦芳好道:“哪儿的外官啊?”
秦衔月意味深长道:“江南一带。”
几句话的功夫,秦芳好再去看那男子,见他左顾右盼半天,起身欲离席。
秦芳好心中一紧,同母亲说要去寻个熟人,便不动声色从人群后面绕过去,紧紧跟着那个男子。
那男子鬼鬼祟祟穿过花园的一条小道,进了白府的内院,内院弯弯绕绕,秦芳好在后面悄无声息紧紧跟着他。
男子七绕八拐后到了一间厢房前,那厢房看起来极为平常,门前也并未有人把守,想必是二皇子怕引人注意故意这样做的。
男子站在门前,先是极为谨慎地左右观察起来。
秦芳好连忙躲进身后一间微微敞着门的屋子里,那屋里没有亮灯,连廊的灯火照过来,这里是舞姬们更衣的地方。
过了一会,秦芳好听到远处有开门的声音,她耐心等待了片刻,悄悄打开门,见那屋前已经没了男子的踪迹。
秦芳好轻手轻脚靠近,悄悄在窗户上戳了个洞。
屋内的光亮有些闪到她的眼睛,她微微眯起眼,仔细盯着里面的人。
果真是二皇子盛泽!秦芳好心中震动。
盛泽坐在椅子上,男子极为恭敬地站在他前面。
“…黄州那边的事办得如何?”盛泽问道。
“已经有一定规模了,但怕是人还不够…”男子回答。
盛泽眉头皱起来:“告诉黄州那边的人,叫他们抓紧时间。”
男子道:“是。不知此事是否要与白大人知会一声…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很难明目张胆训练人马。”
秦芳好瞳孔微微一颤,心中惊涛骇浪。
“蠢货!”盛泽怒斥他一句,“我本就是要瞒着他,以作不时之备!”
那男子连忙认错,盛泽冷冷道:“人手不足便借着我舅舅的手多安插些我们的人,此事容不得他人知晓,马虎不得!”
盛泽冷冷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他如今的势力还没发展起来,怎会用这种蠢货。
男子战战兢兢,盛泽缓了缓语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打通水路,你多去同转运使司走动走动。”
男子顺从道了声是。
秦芳好睁大了眼睛,紧紧攥住袖子,呼吸几乎要停滞。
盛泽竟然在豢养私兵!
24. 第二十四章
男子搓了搓手,有些谄媚道:“殿下,我有个侄子...”
秦芳好还没听完这句话,便突然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内院巡逻的侍卫!
侍卫远远见前面厢房前似乎有个人影,试探着问:“何人在那?”
盛泽猛地站起来:“有人?!”
不好!秦芳好拔腿就跑。
这里的布局极为复杂,秦芳好离那些人有些距离,他们只能见一道黑影忽然跑走了。
侍卫连忙赶过去,盛泽猛地开门,紧紧盯着那道看不清男女的背影,冷斥道:“没用的东西,不是叫你们守着院子!?给我找!”
侍卫们忙不迭领命,朝那黑影的方向追去了。
屋里男子擦擦汗津津的头,“殿下,这...”
盛泽斜睨他一眼,眼中似有寒光闪过,他沉声道:“你先退下,改日听我指示。”
男子连忙道了几声“是、是”便鬼鬼祟祟离开了。
盛泽眉头紧皱,今日的计划和行踪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他只带了几个侍卫来,但怎还会有漏网之鱼?
是无意听到,还是有意而为?他眯起眼,心中有了疑虑。
就连那身影,看着也有几分眼熟...
那边侍卫分了几队,将院子包围起来开始搜查,每条道上都分了人手追察。
秦芳好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眼前便是来时的小花园了,穿过这里就回到前院了。
小花园其实并不小,总共有四条道路,中间一座亭子,前面还设了几座假山。
秦芳好刚跑出小道,猛地看见正前方的小道上有两个人往这里走,若她此时过去,定会叫人注意到。
可背后又是侍卫紧追不舍,她咬紧下唇,一时没了主意。
忽然间,她余光看到亭子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语迟!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前面的人也要走到院子中来了,来不及想别的,秦芳好咬咬牙,直接冲到顾语迟面前,紧紧抱住了他。
顾语迟叫她吓了一大跳,身体猛地僵住了,抬手推她,刚推到一半,便看清了秦芳好的脸。
秦芳好额间的发丝都凌乱了,她深深看了一眼顾语迟,又猛地一头扎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腰。
鼻尖传来顾语迟身上惯有的冷香,不知怎的,秦芳好稍稍有些心安。
顾语迟身体紧紧绷住,他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了然,手极为不自然的轻轻抱住秦芳好。
那队侍卫追来,只见亭子中有两个人紧紧抱着。
男子身型高大,面容俊美,怀中似乎有一个女子,他身体微微侧着,一只手抱着女子,宽大的袖子几乎把怀中人遮挡住了,只能看到一截白玉般的脖颈和挽起的发髻。
为首的侍卫上前,认出了顾语迟,犹豫片刻,拱手客气问道:“请问顾大人是否见到有可疑的人经过这里。”
顾语迟掀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我看你们更像可疑人员。”
侍卫一噎,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府中进了可疑人员,不知能否叫在下看看这位小姐...”
“放肆!”顾语迟眉头紧皱,怒斥一声,怀中的女子被吓着一般,头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侍卫一瑟缩,顾语迟怀里的女子看起来极为娇贵,看起来这场面确实只是顾大人和哪家女儿见不得人在偷情,应当不是他们要找到人。
他连忙谢罪,屁颠屁颠带着人走了。
秦芳好听见脚步声已远,挣扎着便要从顾语迟怀里出来,却被他有力的臂紧紧箍住。
他微微低下头,发丝拂过她的鼻尖,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别动,还有人。”
他臂膀锢得她简直要窒息,她掐了一把顾语迟的腰,低声道:“我要喘不过气了。”
顾语迟微微松了松力。
方才那小道上的两个人被侍卫问完,双脸懵逼地往前走着。
这园子实在不大,亭子又在正中间,他们刚靠近亭子,冷不丁和顾语迟对视上了。
两人眼珠子一转,准备躲避视线,结果非常惊悚的发现顾语迟怀里有个女人!
两个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睁大眼睛使劲看他怀里的人。
顾语迟眼睛微微眯起。
被顾语迟这么眼神警告,两个人只好默念两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顾语迟直晃晃的目光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飞速走掉了。
其实心里像被猫抓似的。
顾语迟!抱着一个女人!!
说出去整个盛京都得震惊!
但又怕得罪此人,想看不敢看,憋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听人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秦芳好从顾语迟怀里挣脱开,她第一次发现此人胸膛居然如此宽敞,被她抱紧的腰紧实有力。
她理了理在顾语迟怀里蹭乱的头发,偏过脸,有些不自然道:“谢谢你替我遮掩,今日之事还请你保密。”
不久前还跟人家放狠话,结果今天又投怀送抱,虽然事出有因……
秦芳好摸摸鼻子,觉得十分尴尬。
顾语迟还是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也没问她什么,只道了声好。
秦芳好这一去这么长时间,怕家人担心,她努力平复了下情绪,冲顾语迟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顾语迟怀里还留着她的馨香,方才扑过来的软云好像忽的一下又飘走了,他看着秦芳好总是匆匆离去的身影,任由怀里的温度渐渐冷去。
秦芳好摸摸有些热的脸,深深吸了几口气,面色如常回到席位上。
秦母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秦芳好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她端起茶盏低头喝茶,挡住眼中复杂的神色。
原书之中,本没有这样的剧情。
豢养私兵是杀头的大罪,即便是原著中的盛泽,也不敢行此险招。
看来女主的消失对现在的盛泽来说影响真的极大,让他不得不冒这险。
可是…这只是秦芳好从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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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中推测出来的,事情真实与否,还需要证据。
是了,证据。秦芳好怔怔的想,可若要寻找证据,无疑要主动跳进这个火坑,若这本就是一个诱饵,那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这代价太过沉重,秦芳好心渐渐沉下去,如今她性命无忧,真的要去趟这浑水吗?
宴会声音嘈杂着,处处流淌着乐声,秦芳好一刹那觉得自己像一支孤舟,在这乐声的波涛中摇摇晃晃。
她伸手扶额,微不可闻逸出叹息。
秦衔月不知她为何闷闷不乐,有心逗她开心:“妹妹现在喝茶都能醉了。”
秦芳好越缠越乱的思绪被他打断,她还嘴道:“你这就不懂了,现在流行忧郁美人。”
秦雪明凑过来嘴欠:“阿姐你这跟前两个字沾一点儿边么?”
秦芳好眯起眼:“你再说一遍?”
秦雪明捂住嘴:“沾边,沾边还不行嘛!”
秦衔月笑道:“流不流行不知道,我妹妹何时也随大流了?”
秦芳好道:“你说得对,本小姐还是决定寻找自己的一番道理。”
秦母闻声扭头来对她说:“这才对。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才无愧于心、不悔于心。”
秦芳好怔了怔,笑着点头道:“母亲说的是。”
无愧于心、无悔于心,是告诉她,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自己一定要坚定支持自己么。
秦芳好垂眸看着那流进杯盏中的月光,将它一饮而尽。
宴会结束后,秦芳好和母亲等待家里三个磨磨叽叽的男人时,在门口碰到了顾语迟和他的母亲妹妹。
顾语迟的母亲特别喜欢秦芳好,一口一个阿禾叫她。
阿禾是她的乳名,长大了都没人这么叫她了,秦芳好每次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拒绝长辈的热情。
顾母和秦母本是闺中密友,当年秦芳好出生时,顾母还提议结娃娃亲,秦母却说,合该看孩子们自己的缘分,此事才不了了之。
这陈年旧事还是秦芳好从允州书院回来时才知道的,当时她听到就猛地喷出一口水,大为震惊,心道幸好母亲开明。
后来两个人关系闹僵,顾母还训责过几次顾语迟,见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懒的理他了。
秦芳好看着站在后面的顾语迟,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看不见他,只跟顾母和顾青荷讲话。
顾语迟站在身后不语,两个人不约而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们都知道小辈的事闹到长辈面前是最不好看的。
月色流淌了一地,照过世间万物,也照过世间人似有若无的链接。
两家人寒暄几句便各自道别回家,秦芳好这一晚上又经历了许多事,她回去之后便一头栽倒床上,来不及细想种种。
秦芳好失去意识前想着,计划总归是来得及的,但她现在不睡觉真的会死,人还是要学会放过自己,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梦里小舟摇晃,鼻尖还能闻到那似有若无的冷香。
25. 第二十五章
秦芳好做了个一言难尽的梦。
她一觉睡到晌午,顶着鸡窝头,十分糟心,她皱起脸挠挠头,努力甩掉脑子里的废料。
但是总不受控制想到那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和劲瘦的腰……
打住打住!秦芳好蒙住被子,遮住微微发烫的脸,她愤愤想着,都怪那个顾语迟!抱就抱了还抱那么紧!
终于等她缓过劲来,认真思索起二皇子一事。
眼下二皇子的计划都在南方,她即使想要寻找证据也没有机会,但她如今知道了他的秘密,也算是掌握了主动权。
现在二皇子势单力薄,还不敢对她轻举妄动,不如先装傻充愣稳着他,背地里再托颜书音等人探听消息。
这事是急不得的,需要慢慢谋划,总归是她这边拿到了先机。
秦芳好拿定了主意,心中一块石头终于沉下来。
她翻身下床,提笔给颜书音写信。
她昨晚没睡好,顾语迟那边也没多好。
顾语迟死都没想到有一日会这么突如其然和她亲密接触。
那双如雪皓白的手绕过他的腰,她的身躯和他紧紧贴着,脸伏在他的胸膛上,一呼一吸之间都能隔着衣服感受温热的吐息。
顾语迟当时脑子都炸了,努力平复着心情,耳朵根都灼烫。
幸好她来去匆匆,没有注意到。
他一晚上都陷在那阵香风软云中,叫他身心不得安宁。
第二日上朝时,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同僚还关心他别工作太辛苦。
顾语迟按按太阳穴,冷峻的脸上有一丝无奈。
他抬头望去天边的云,转身而去。
又是一年秋。
盛京的秋意浓厚,几场昭示盛夏退场的雨过后,天气便有了一丝凉意。
秦芳好站在拱桥上,看岸边的花静静落下,浮光掠影穿桥过,光影打在她身上,平添几分秋日的忧伤。
这段时间秦芳好过了段难得清净的时光,中途碰到过几次盛泽,幸运的是都有家人在场,没给盛泽搞事的机会。
她看着天边的流云,有淡淡的快乐萦绕心头。
目光落到近处,忽的与岸边人对视。
顾语迟站在树下,水中映着他的影子。
秦芳好突然意识到这个场景十分熟悉,从前许多次,他都是在远处静静伫立看着自己。
白泉真生辰过后,她已经许久没见顾语迟了,听说朝廷忙了起来。
她想过谢谢他那日的伸手相助,但总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总归还有机会,日子还长久。秦芳好收回视线,起身离去。
马上就是她的生辰了,这几日,叶花影来来回回找她许多次,纠缠着问她想要什么。
秦芳好挑眉看她:“我都说了还算你给的惊喜吗?”
叶花影道:“你是喜欢惊喜那种人吗?你不怕我给你个惊吓?”
秦芳好:“我怎么不喜欢?那我要天上的星星你给我吧。”
叶花影白她一眼:“你跟顾语迟要去吧,他指不定能给你。”
秦芳好一噎。
那日顾语迟在白大人园子里抱着一个女人的事终究还是被人传出去了,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吃这个瓜,想找住那女子是谁,可惜这群人也没人敢上去招惹他。
叶花影知道了,跑到秦芳好家里,眯着眼睛打量她半天,斩钉截铁说就是秦芳好。
秦芳好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问:“你有什么证据?关我何事?”
叶花影道:“若真不是你你早就不是这个反应了,你肯定跑过来跟我八卦了。”
秦芳好百口莫辩,她又不能解释那日发生了什么,无力抵抗道:“不是我。”
叶花影好像认准了她已经跟顾语迟搅活在一块儿了一样,天说不过她就搬出来顾语迟堵她嘴。
秦芳好咬牙忿忿地想,此男指定与她八字不合。
她塞了口叶花影带来的糕点,无可奈何道:“我又不办什么宴,何必这么正式呢,你那日陪我一道逛东市我就很开心了。”
叶花影托着下巴看着她:“你怎么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秦芳好心道,我最想要的就是活命,其他在她看来都已经是上天恩赐的礼物了。
叶花影回去路上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她嫌马车颠簸,索性走着回去。
路过一家茶馆时,竟然看到了顾语迟的身影。
那人端坐在那里,冷淡矜贵的样子衬得小摊都像是酒楼了。
叶花影默默吐槽,这俩人一个看起来性冷淡一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猴年马月能在一起?明明落花并非完全无情,流水全然有意。
她忽然灵光一闪,阴笑两声,向顾语迟走去。
秦芳好全然不知叶花影在那边搞事,只不过被她提到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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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叫她的心中也有些雀跃。
原著中的秦芳好十八岁就被盛泽害死了,如今她马上要过十九岁的生辰了,预示着自己离剧情又远了一步。
秦芳好心情颇好,忍不住哼起歌来,小狗颠颠儿跑过来,被她抱起来打了个转。
生辰着天,秦芳好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秦雪明和叶花影在门口挤挤攘攘,叶花影咬牙切齿道:“小弟,你懂不懂礼让?”
秦雪明小声抗议道:“花影姐姐,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叶花影道:“当然要做第一个祝你姐姐生辰快乐的人!”
秦雪明道:“不行!我要做第一个。”
叶花影:“你是她弟弟!你同我争什么!”
秦芳好叫他们吵得睡意全无,打开门,直接摔进来两个人。
“生辰快乐!”二人异口同声道。
秦芳好看着这场景,心中被爱满满包裹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到了主厅,秦母见他们来,忍不住笑道:“我还想着今日由你睡一会,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要去闹你。”
秦芳好生无可恋。
晌午的时候,秦芳好陆陆续续收到来自母亲父亲那边的亲朋的赠礼,礼物堆在屋子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祖父祖母送了她几间庄子,外祖父母送了她好几箱稀奇玩意儿,舅舅今年突发奇想,送了她两匹西域来的好马……
秦雪明极为羡慕:“阿姐你是富裕了,只有小弟我还过着穷日子…”
秦芳好被他逗乐,笑着说:“你过生辰时我也送你一匹好马。”
秦雪明一直想习武从军,但秦母觉得太危险,总不许他学,这小子总偷着学。
因为顾语迟的舅舅是大将军,他还因此偷偷求过顾语迟引荐,最后叫秦母发现,斥责一顿。
秦雪明嘟嘟囔囔:“你把舅舅给你的转送给我,那还叫你送的么!”
秦芳好拧眉:“爱要不要!”
秦雪明:“要要要!”
晚间时候,秦芳好的父兄回来了,秦衔月还特地去琼楼叫了外送的拨霞供,一家人给秦芳好庆祝生辰。
秦芳好的生日在八月十五的前一天,月亮已经几近圆满了,月光洒了一地,遥遥祝福着这一家。
秦母学她的习惯,做了一个蛋糕给她,秦芳好合掌在心中默默许愿。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26. 第二十六章
用过饭后,秦芳好在院子里消食。
双双突然跑来,说叶花影找她。
秦芳好有些诧异,叶花影不是白日就来过了吗?是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她到大门去,见叶花影站在那里等她,手中还抱着一个盒子。
见她过去,叶花影笑眯眯把盒子递给她道:“给你的!生辰快乐!”
秦芳好早有预料,笑着收下了,叶花影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着,催促道:“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打开,竟是一个琉璃做的镜子,琉璃流光溢彩,倒映出秦芳好有些惊讶的脸。
叶花影道:“之前见你说宫里的琉璃很美,我便叫人寻了这个,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啦…”
秦芳好抱住她,笑着说:“谢谢你,花影,我很喜欢。”
叶花影有些不好意思,推开她道:“跟我客气什么!你先放下,换身衣服跟我走。”
秦芳好满脸疑惑,不知她搞什么惊喜,但还是照做了。
叶花影一路上都是一副高深莫测但又憋不住坏水的样子,秦芳好挑眉看她,搂住她脖子质问道:“说,干什么坏事了?”
叶花影反驳:“我怎么会干坏事呢,今天可是你的生辰!”
秦芳好使出杀手锏,挠她痒痒逼问她,叶花影咯咯笑得流眼直泪也不肯说。
秦芳好无奈,心道既然是惊喜不如由着她,总归她不会把自己卖了。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叶花影掀开帘子,摆出一副“请”的动作,冲她眨眨眼:“地方到了,你先进去,稍后有人带你上去。”
秦芳好一头雾水:“你去哪儿?”
叶花影道:“我有个东西落下了,我回去取,你去就是了,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秦芳好不疑有他,下了车后却吃了一惊。
眼前是一座极为高耸的建筑,门上的牌匾上写着摘星楼三个大字。
摘星楼?这不是皇家的地界吗?
秦芳好回头欲问叶花影,却见马车骨碌碌地跑远了。
她看着里面亮着灯火的屋子,硬着头皮走进去了。
摘星楼里静悄悄的,只有秦芳好踩在楼梯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摘星楼很高,秦芳好一路爬到顶,未免有些气喘吁吁的。
她打开顶层的门,顾语迟的脸蓦地出现在眼前。
秦芳好有些惊讶,脚下退了半步,“你…怎么在这儿?”
顾语迟静静看着她,高出的星星越发闪烁,映的他眼底发亮。
秦芳好还是有些懵,解释道:“叶花影叫我来这里等她。”
顾语迟嗯了一声,开口道:“你不必等她了,她不会来了。”
秦芳好好像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似的,心道没想到真让她给卖了。
顾语迟退后几步,走到围栏前,冲她微微笑道:“过来吧。”
秦芳好许久没见他冲她笑,他笑起来如此夜清风朗月,叫她有些愣神,像是被引诱了一般,秦芳好站到他身旁。
映入眼帘的是满天闪烁的繁星,天上的风吹散了笼罩在白玉盘上的轻纱,秦芳好不禁为这般景象感叹。
她情不自禁流露出真切的笑容,顾语迟看着她,轻声道:“生辰快乐。”
秦芳好微微一愣,笑道:“谢谢你,我只听过摘星楼的美名,还不知这里的景色居然如此美。”
她垂下眼,轻声道:“这摘星楼不好进吧,难为你费心了。”
顾语迟看着她黑鸦一般垂下的双睫,声音低低的,“天上的星星摘不到,只能叫你看一看了,对不住。”
秦芳好“扑哧”笑出声,也许是今夜的月色温柔,星星太美,她的一颗心仿佛温柔浸在春水里。
她转过身,趴在栏杆上,“我同叶花影说着玩儿的,那傻丫头还真当真了。”
顾语迟与她并肩而立,低沉好听的声音徐徐传来:“你还生气吗?”
秦芳好心道,你都帮了我这么多次,过生日还能想办法带我进皇家地界看星星,我也不好意思生气啊。
她这么想,便这般说了。
顾语迟侧过脸,看着她,“我帮你只是因为我不想看你为难,带你看星星,只是想送你你想要的,”
他缓缓道:“我不希望你因为觉得亏欠我而压抑自己的感受,你若还生气,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秦芳好看着天上的星星,笑着说:“想办法干什么?”
顾语迟顿了顿:“哄你。”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说出心里话,说完便羞赧似的安静了,好像生怕唐突了一般。
秦芳好也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她呆了呆,抿唇笑了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秦芳好看着天上的星星,顾语迟微微侧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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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看她,他们都没再说话,但空气中好像弥漫着暧昧不清的气息。
半晌,顾语迟终于打破寂静:“其实我……”
“我原谅你了。”两人异口同声。
顾语迟眉头疏朗了些,“……嗯。”
秦芳好看着他的眼睛:“我想,我们能这样好好说话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顾语迟低下眼:“这些年是我不对。”
秦芳好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罢了…事情过去就过去吧,这些年我知道你也没少帮我,我却总没机会同你道谢。”
她顿了顿,笑着说:“谢谢你。”
她弯弯的眼睛如同月,明眸皓齿嫣然一笑,顾语迟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
他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望穿秦芳好的灵魂,“我心甘情愿。”
他的一颗心总是叫眼前这个人牵动着,叫他波澜无惊的冰面也能被春风融化,为她波涛不定。
他对秦芳好的感情,既细致又盲目,既谨慎又混乱。
秦芳好好像终于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但她又笑了,她看着顾语迟眼中自己的倒影摇了摇头,轻声道:“现在不行。”
现在她还不能顾及儿女情长,何况,他们还有许多事没有说明白。
顾语迟微微抿唇,静静与她对视。
他读不懂秦芳好眼中的复杂情绪,但他看出她眼中的坚定,顾语迟点点头,低声似呢喃一般:“我会等。”
等你愿意听我说的那天。
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笛声,被风吹散开来,也将秦芳好鬓边的发丝吹乱了。
顾语迟这时从怀中掏出一只方盒子,将它递给秦芳好。
秦芳好一愣,接过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玉佩。
只不过它的样子有些独特,像是一条鱼,又像是弯月,上面刻了振翅高飞的鸟,玉的品相极佳,看起来极为珍贵。
顾语迟道:“我拿去护国寺开了光,希望你能收下,算作生辰礼物。”
他紧紧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急切和恳求,秦芳好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她抬手将盒子合住,笑着说:“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
顾语迟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他沉默站在秦芳好旁边,一同看着天上的星星,难得的,在心中默默祈愿。
只愿岁岁如今朝。
27. 第二十七章
秦芳好过了一个开心的生日,整个人看起来欢欣了不少。
她回去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那只玉佩收了起来。
毕竟是开过光的,平时戴着磕了碰了多可惜。她嘟囔着。
由于第二日就是中秋节,秦芳好过完生辰又马不停蹄开始帮着秦母准备过节要用的。
中秋大家都休沐,一大早秦衔月便跟着父亲去接祖母回家过节。
秦雪明被支使去拿粥接济乞丐们,秦芳好也带着一大众丫鬟去取秦母早就订下的月饼。
秦母订月饼的是一家百年老店,这一日,店门口许久就排起了长队。
双双叫她在车中等,她们去排,秦芳好却嫌车中闷,索性同她们一道。
排队的人不乏达官贵戚,老板正是因此才有底气要求排队。
秦芳好同陆翊打了个照面,听他闲聊似的八卦起来。
他神神秘秘的,拿着一把扇子挡住半张脸,悄声问秦芳好:“你知道吗?顾语迟前几日活干得好,皇上说要赏他,你知道他回去考虑了几天要了什么吗?”
秦芳好对他莫名起来讲八怪这种行为一头雾水,她茫然道:“不知道。”
陆翊如说书先生一般“啪”合起扇子,一脸高深莫测:“他居然请皇上允许他借用一天的摘星楼!”
秦芳好不知道说什么。
陆翊还起劲了,“你说他借那地方干啥?他是个有闲情雅致看星星的人?也不知道皇上许了他哪天,我定要去探探这小子是不是有了情况。”
秦芳好语塞,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顾语迟已经去过了,还带着她。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事,秦芳好已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她面无表情道:“说不定他就爱看星星呢?”
陆翊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秦芳好邪恶一笑:“人都是会变的。或者,他本想邀请你们几个人一起去,便看星星便聊事情,但现在还没说。”
陆翊恍然大悟:“也是也是!看来子铮终于长大了,意识到兄弟几个对他的重要性了,也学会搞惊喜了…”
说着,便像老母亲一般假装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满脸期待起来。
“下一位!”
“哎哎,到我了,感谢你陪我打发时间,改日有空再聊哈!”
秦芳好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不客气。”
她带着几大箱月饼回了家,按照母亲的嘱咐,每份装了银子,将它分给了家里的下人们。
秦家虽然不是什么富甲一方的人家,但几代人为官,积攒了一些积蓄,平时对待下人们也十分宽厚。
正因为此,小梦一事之后许多下人反倒是觉得小梦此人背信弃义,生怕因此坏了主子对他们的信任。
秦芳好这边发着月饼,那边管家妈妈忽然过来,说是顾府给他们送了东西来。
秦芳好赶忙起身,本以为也是月饼,过去一看,竟然是一箱石榴。
那石榴个个饱满新鲜,盛京附近不宜生长石榴,若想吃到好的石榴,还得从远处往盛京运。
“顾府的小厮说,皇上赏了顾大人石榴,顾大人送来一些请秦府的长辈品尝。”
秦芳好抿嘴一笑,他倒是卖了个乖,秦母最爱吃的就是石榴。
她讲石榴拿去给秦母,秦母果真十分高兴,连忙准备回礼,差秦芳好送去。
秦芳好:?
好好好,她还给自己揽了个活。
她坐着马车一路到了顾府,顾府的大门开着,顾语迟伫立在门口,不知在等谁。
秦芳好下了车,他疾步向她走来。
秦芳好道:“顾大人是在等人吗?”
顾语迟:“嗯,在等你。”
秦芳好一噎,感情这人算好了秦母会叫她来,她斜睨顾语迟一眼,此人平时不吭声,实际上一肚子主意,如今倒是装都不装了。
她倒是有些后悔昨日跟他说那些话了,现下都算计她头上了。
秦芳好假装没听到,微微笑道:“我母亲说谢过顾大人的好意,差我送些月饼给顾大人。我母亲前些时候还得了些好料子,拿来给伯母。”
顾语迟点点头,侧过身去,像是想要邀请她进府,“不如你亲自送去,她会更开心。”
秦芳好婉拒了:“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转身便走,走了两步便听顾语迟喊她的名字。
她扭过头,表示疑惑。
只见顾语迟嘴角有一丝笑意:“中秋安康。”
秦芳好顿了顿,“你也是。”
顾语迟望着她上马车的身影,只觉得心中似乎像飘着羽毛一样轻盈。
回到家后,令秦芳好极为惊喜的是,她收到了颜书音的来信。
颜书音在信中说,她误打误撞了解到了一些有关“买官”的消息,只不过眼下线索太少,她也不敢再深入探查,只能再等待时机。
秦芳好心中有了底,原书中盛泽便是通过买官卖官来培养自己的势力,看来这里的剧情没变。
她咬唇沉思,若想拿到这方面的证据怕是难,颜书音家中有人在朝为官,这些日子以来也只是探听到了风声。
不过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听盛泽那日的话,他买官卖官只是为了为自己豢养私兵提供条件,此事就连他的舅舅白泉真也不知道。
若是打草惊蛇,以后怕是难抓住他的小辫子。
她连忙写信给颜书音,叫她只稍微听着动静即可,再深入下去怕是会惹祸上身。
中秋佳节,街上又是灯火喧明,秦芳好与家人赏过月后,一家人坐上马车去夜市凑热闹。
夜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前面有南方来的戏班子在唱戏,咿咿呀呀吸引了许多人去围观。
秦父说要为秦母添置一套首饰,两人开开心心进了首饰店,扔下孩子叫他们自己玩去。
秦衔月和秦雪明两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秦芳好只好无奈在街上闲逛。
她路过一个做面具的小摊,被小摊上稀奇古怪的面具吸引了,于是摸出几个铜板买下,往脸上戴了个奇奇怪怪的面具。
她戴着面具,边吃着手里的小吃,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走到桥边,见许多人围在河边放孔明灯。
秦芳好往那人群里定睛一看,竟然看到了叶花影和姜玉的身影。
姜玉身形比叶花影高大许多,叶花影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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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小嘴叭叭说个不停,姜玉拿着一只孔明灯,低下头听叶花影说话。
他神色极为认真,极有耐心听着叶花影说话,眼睛一直在她的身上。
秦芳好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来他对叶花影的情意。
情意最是藏不住。
秦芳好看着这幕,一时有些恍惚。
顾语迟从许多年前,也像这般注视她。
她一直以为,至少在回盛京之前,他们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许是在盛京这些年,他习惯了和她斗嘴的日子,才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如何这般变化的?
她想不通,也理不顺。
那边,姜玉同叶花影在孔明灯上写了心愿,两人拿着灯边说话边向秦芳好这个方向走来。
秦芳好一惊,生怕他们认出自己,急忙转身欲逃。
她一转身,却撞到一人身上。
“对不住对不住——”秦芳好连声道歉。
那人却一双手稳稳扶住她,低声道:“莫慌,他们看不到你。”
秦芳好一愣,抬头看那人。
那人脸上戴着同她一样的、奇奇怪怪的面具,面具之下,一双深邃好看的双眼静静看着她。
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让她有些安心的冷香。
秦芳好睁大眼睛,忍不住出声:“是你…”
那人却摇摇头,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噤声。
他拉起秦芳好的手,悄无声息的慢慢穿过人群。
秦芳好松了松手,竟然没松开,那人的手心温暖,却有些湿润,像是出了很多汗。
他一路牵着秦芳好的手,带她走到了卖孔明灯的小摊前,秦芳好眼睁睁看着他买了两只孔明灯,这期间这人一直紧紧牵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秦芳好甩不开他,无奈随他去了,反正戴着面具也没人认出他们。
她有些无语道:“我又跑不了,顾语迟,你手心出了好多汗。”
顾语迟背影顿了顿,松开她的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心,接着又极为自然地牵起她。
秦芳好:?
他怎么做到这么顺手的?
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顾语迟终于开口说话:“姜玉和叶小姐很般配。”
秦芳好感觉他莫名其妙的,他什么时候突然关心起来这两个人了?
她应声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
顾语迟“嗯”了声,又问她:“你不伤心吗?”
秦芳好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茫然,她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伤心?”
叶花影就算跟姜玉在一起了也不会影响和她的关系吧,叶花影又不是那种为了男人不顾朋友的人,她有什么可伤心的?
郎有情妾有意,她看姜玉人也不错,这算是喜事一桩啊。
秦芳好拧眉看他,只见顾语迟面具下的一双深邃的眼睛中有几分释然和痛楚。
秦芳好想不通为什么顾语迟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谁都没说话,安静到彼此间的呼吸几乎都能听到。
秦芳好忽然灵光一闪,她不确定而又难以置信道:“顾语迟,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姜玉吧?!”
28. 第二十八章
顾语迟闭了闭眼,没有否认。
秦芳好气得笑出来,合着她刚才站在那里在顾语迟眼里是一个默默看着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好友甜甜蜜蜜,自己在一旁黯然神伤的失恋的人?
那她昨天跟顾语迟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怎么理解的?
一个海王在撒网吗?
秦芳好闭上眼睛,感觉心累累的。
她忍不住问道:“你不介意?”
面具挡住他的上半张脸,但秦芳好看得出来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顾语迟淡声道:“我不在意其他人。”
意思就是,他介意,但是在秦芳好面前,他可以让自己大度些。
秦芳好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抽搐。
她忍无可忍:“你不介意我介意!我跟姜玉只是普通朋友!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你到底在瞎想什么?”
顾语迟:“你不必安慰我。”
秦芳好报复似的踩他一脚,没好气道:“不是!”
顾语迟静了静,忽的笑了。
他脸上的面具奇怪又丑陋,但还是能看出他极为英俊的一张脸,他轻轻笑起来,笑意如羽毛一样扫过秦芳好的心脏,叫她情不自禁被他带动了情绪,莫名起来笑了出来。
最后秦芳好清嗓子般咳嗽两声,才止住两个人无端而又蔓延开的笑意。
秦芳好吐槽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有个正经形象吗?”
顾语迟点点头,“有。”
她斜了他一眼,不想搭理此人。
顾语迟将手中的孔明灯递给她,秦芳好接过去,找了附近的人借了笔墨,低头在孔明灯上慢慢写起来。
顾语迟站在一旁静静等她。
两个人点燃了手中的灯,看着灯火点点慢慢飞向天上的那轮明月。
秦芳好忽然拉住顾语迟的手,“随我来。”
她拉着顾语迟奔跑起来,穿过重重灯火,越过层层人海。
她带着顾语迟跑上了附近一家酒楼的最高处,天空中不断有灯火升起,星星点点,照亮了整片天空。
秦芳好松开手,却又被顾语迟牵住。
她什么也没问,顾语迟什么也没说,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人间的万千心愿向天上飞去,祈求得到神明的保佑。
秦芳好问他:“你许了什么心愿?”
顾语迟却说:“你从前不是告诉我,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秦芳好“唔”了一声,眨眨眼道:“好吧好吧,那祝你心想事成吧。”
顾语迟看着她,嘴角带有浅浅一丝笑意。
天上的灯火渐渐远去了,秦芳好看着楼下如潮水般的人群,突然瞧见自家蠢弟弟在到处找谁。
她一惊,发觉自己跑出来太久了。
秦芳好转过身去匆忙说道:“秦雪明在找我,我该回去了。”
她松开顾语迟的手,不等他说些什么,噔噔噔便跑走了。
顾语迟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秦芳好跑出酒楼,心有灵犀般抬头看楼上的顾语迟,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她脸上还戴着那个奇怪的面具,让她看起来有些诙谐,顾语迟拢住那只尚有余温的手,冲她点点头。
本以为是一场静谧而无人知晓的夜晚,但秦芳好没注意到身后一直盯着的一双眼睛。
“哦?你是说?秦二小姐和顾语迟?”
盛泽依靠在榻上,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黑衣侍卫有些犹豫,低头道:“属下一直跟着秦二小姐,那女子确实就是秦二小姐,但那个男子…他一直戴着面具,属下并未看清。不过身形极像顾大人。”
盛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眼睛眯起,里面隐隐闪着危险:“这二人不是向来不和么?私底下竟然如此亲密?你给我盯紧秦芳好。”
侍卫领命下去了。
盛泽喃喃道:“我精心挑选,快要到手的鸭子竟然又要被太子那边抢去么?”
他冷笑一声,“若真是如此,别怪我心狠了…”
秦芳好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冷不丁觉得背后发寒,她抱住自己的胳膊,心中总有不安的感觉闪过。
那一日过后,秦芳好每每出门,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她转身去看,却没有动静,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但她的第六感已经救过她许多次了,叫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这一日,秦芳好带着双双去了书肆。
秦芳好戴了个大大的帷帽,帷帽上长长的面纱垂落,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双双也戴着一个面纱,主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倒不像是去书肆。
下车时,秋风卷地而起,将她的面纱吹开,一瞬间露出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
远远的,一个布衣男子紧紧盯着她。
只见秦芳好进了书肆的一间茶室,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的丫鬟双双从书肆匆匆忙忙跑到街上去,没了踪迹。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秦芳好还是戴着那顶密不透风的帷帽,从书肆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慢慢悠悠向秦府走去,时不时停在路边小摊前,最后磨蹭半天才回到府上。
布衣男子一路紧跟着。
见马车从后门进去,他又看了片刻,才鬼鬼祟祟离去。
“双双”此时才露了头,悄无声息从小门进去了。
“双双”解开脸上的面纱,冷冷嗤笑一声:“还真有人跟着我。”
她和双双在书肆的茶室里互换了行头,叫双双假扮她一路慢悠悠回去,而她则装成双双,在外面寻找可疑之人。
秦芳好一开始以为只是自己想太多,这一出她都并未精心策划,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真让她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她。
那人一身布衣,扮作寻常百姓的样子,秦芳好看不出他的来历。
但她心中有了人选。
除了盛泽和平宣,没有别人如此在意她的行踪,眼下平宣已被禁足,她就算派人监视秦芳好,也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就怕是二皇子盛泽。
此事颇为棘手,秦芳好面露难色,她又没有金手指,怎么甩得开二皇子的视线?
幸好双双与她身形相似,若以后出门,只能叫双双乔装打扮转移视线,她再想办法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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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传出了秦二小姐脸被猫挠伤的消息,秦府重金寻医,求上好的创伤药。
当晚,秦府便收了一地的创伤药。
秦芳好无奈摇头:“本小姐人缘太好了。”
秦雪明搞不懂她搞这一出是干什么,他摸摸脑袋问秦芳好:“你不怕真给你传成毁容了,让你嫁不出去?”
秦芳好“啪”地弹他脑门儿,秦雪明痛呼出声。
“这是好事啊,你姐姐我看起来很恨嫁吗?我还等着皇上设女官呢,现下正好驱驱这些只看脸的阿猫阿狗。”
秦雪明撇撇嘴:“说不定我当上大将军了你还没当上女官呢,那你就成了游手好闲的老姑娘了。”
秦芳好道:“这好办,那我就——搞一只商队,走南闯北。天大地大,自有我的一番天地。你小小年纪,怎么活得如此老古董?我有手有脚,反正饿不死我就是了!”
秦雪明不吱声了,他蹲在地上,看着一只大箱子张大了嘴:“子铮哥怎么给你送了这么一箱!”
他拿出一瓶:“还有军中的创伤药!定是从他舅舅沈将军那里得来的!”
他猛地扭头,有些羡慕嫉妒恨:“子铮哥怎么对你这么好?”
秦芳好眼睛看天,理直气壮道:“他欠我人情,这都是他该的,怎么了?你还叫他子铮哥,你俩有那么熟吗?”
秦雪明蹲着就抱住秦芳好的小腿,像个小狗似的恳求道:“那你能不能摆脱子铮哥帮我引荐军中的师父?”
“不行!”秦芳好拔腿就要走,拔了半天也没拔出来,“我跟他不熟,你自己想办法!”
秦雪明鬼哭狼嚎求她,秦芳好心如铁石义正严辞拒绝了。
太子妃又办了一场马球赛,给秦芳好递了帖子,秦芳好心痒得很,但她心知自己必须戴着面纱做戏给所有人看,马球是打不成了。
为了保险,她给自己画了道伤痕,若不细看定然是看不出来的。
秋风萧瑟卷地而起,秦芳好戴着着长长的帷帽坐在场地旁的亭子里,不动声色观察着场上的人。
秦雪明在旁边不老实蠢蠢欲动想跑出去,奉母之命的秦芳好按住他。
叶花影知道她今日不上场,现下人也没来全,便瘫坐在一旁叭叭。
秦芳好受不了这俩人了,她摸出一副牌,跟两人玩起叶子戏。
顾思燕一直盼着见识见识秦芳好打马球的英姿,但听弟弟说起她脸上有了伤不便打马球,她听闻有些吃惊,问其缘故后便准备起身去看一看秦芳好。
顾语迟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只是在顾思燕起身准备去时也跟在后面。
顾思燕扭过头:“你干什么去?”
顾语迟不语,沉默看着她。
顾思燕心想你小子对着我倒是演都不演了,还得沾你姐姐我的光看心上人。
她觉得十分好笑,狠狠嘲笑了一通顾语迟。
她走近秦芳好在的亭子,只听里面欢声笑语。
三个人见她来了,都跟被夫子抓到似的把叶子戏藏在背后。
笑话,在人家组的马球赛上打叶子戏,这不变相表示无聊么!?
29. 第二十九章
叶花影干笑一声:“思燕姐姐,我们看还没开始才玩的。”
秦芳好和秦雪明忙不迭点头。
顾思燕笑着说:“早知道你们玩叶子戏,我就早过来了。”
叶花影道:“现在也不迟!”
顾思燕惋惜道:“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下次再玩。”
她转向秦芳好,拉住她的手:“芳好,你脸上的伤如何了?”
秦芳好笑着说:“伤口倒是不深,只不过有些骇人,大夫叫我静养,可惜今日不能痛痛快快玩一场了。”
顾思燕道:“身体重要,下次我再组一场便是了,反正这盛京这么大却又这么无聊,人们都盼着玩呢。”
两人寒暄半天,顾思燕看时间差不多了,安抚她几句便走了。
她走远了才发现,顾语迟人呢?
扭头一看,自家弟弟稳稳站在那儿不动了。
她懒得说他这不值钱的样子,随他去了。
亭子里的三个人此时也才注意到顾语迟,方才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很难得的,一向引人注目的顾大人没什么存在感。
顾语迟走到秦芳好面前,平稳开口:“我看看你的伤。”
紧接着道:“我不便直接登门拜访,派人送的药用了么?”
秦芳好:?
叶花影:??
秦雪明:!?
秦芳好心道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那日确实是婉拒的意思,咳咳,虽然前几日因为月色太动人拉了几下小手,但他们也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呢。
他这口吻怎么就跟贤惠的当家主夫一样……
明明自己也不过给了他几日的好脸色啊?
秦芳好恍惚间想,顾语迟真的被夺舍了么。
即便是戴着帷帽,旁边那俩人灼热的目光简直有如实质,叫秦芳好如芒刺背。
她硬着头皮道:“顾大人,你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
顾语迟扭过头,扫视那两人一眼,两人立马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顾语迟低声道:“无妨。怎会如此不小心被猫抓伤?”
秦芳好受不了了——受不了顾语迟这个黏糊劲儿,他角色态度转换太快了吧?
秦芳好干笑着转移话题:“失误失误,有劳顾大人费心了,顾大人今日不上场么?”
顾语迟见她躲避脸上受伤这事,以为她是对此事有芥蒂,于是安抚道:“几道伤疤罢了,无需为此忧心,若你实在在意,我请御医来为你看看。”
他顿了顿,回答秦芳好问他的问题:“你若不上场,我同他们也没什么可打的。”
秦雪明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你还说你俩不熟!”
叶花影捂着胸口指着他俩:“你俩、你俩!”
秦芳好抬头望天,心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此男不能轻易招惹。
同他交好交恶都让她头疼啊!
顾语迟看她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
他们这边热闹非凡,引起旁人的注意,盛泽刚到场便注意到这边,他眼神暗了暗。
秦芳好好不容易把那边即将发癫的两个人按住,又把顾语迟劝说动了,这边盛泽就摇着他那把扇子华丽丽出现在她们面前。
盛泽脸上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秦芳好总觉得觉得他像是戴了个什么面具在脸上。
太假了。
他看见秦芳好的帷帽,脸上露出一丝怜惜,他扶住正在行礼的秦芳好,极为心疼似的柔声问她:“快起身,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盛泽那双手还稳稳扶在秦芳好的小臂上,秦芳好瞥见顾语迟忽然变得面色极差。
秦芳好把准备好的说辞同盛泽讲了。
盛泽又柔声细语、极为贴心的嘱咐她许多,说要请她进宫,命御医帮她看看。
秦芳好不合时宜想着,你也找御医他也找御医,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我秦芳好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呢。
她假惺惺地推辞了。
她和盛泽你一出我一出的,两个人都心怀鬼胎演着戏。
盛泽这时又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转身对顾语迟笑道:“险些忘了问了,顾大人怎么在这儿?”
他漫不经心似的瞥向秦芳好:“我听闻……顾大人和秦小姐关系不好啊?看来事实不是如此?盛京那群人的消息还不如我这个深入简出的皇子更迭快啊。”
秦芳好心中一紧。
果然是他!她几次同顾语迟见面,除了那日摘星楼有叶花影撮合,其他时候都是巧合之下碰到的。
若不是他派人监视,单纯因为眼下的情景,也不至于说出这么阴阳怪气而又试探的话。
秦芳好脑中飞速转着,她爽快一笑道:“二皇子误会了,顾大人不是来找我的,是找我的弟弟。”
秦雪明本来低着头,听秦芳好提到他名字,他飞速抬头看了一眼这里,又低下头道:“是。子…顾大人是来找我的。”
顾语迟站在一旁淡淡嗯了声,却不欲解释的样子。
盛泽玩味似的勾起嘴角:“顾大人可是个忙人,听说前些日子还立了功,我父皇对顾大人可是赞不绝口。”
他走到秦芳好面前:“若有什么难也可以找本宫,我说过,你不必同我太生分。”
秦芳好感觉顾语迟那边的冷冰冰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了。
秦芳好笑着说:“左右不过是我弟弟太过调皮,被戏本诓的想做什么英雄,请顾大人帮忙引荐师父罢了。”
她轻笑几声:“殿下也知道,军中的事也不是儿戏,只是我弟弟太执拗,几次三番叨扰顾大人,顾大人今日来告状了罢了。”
她流露出一声叹息:“当姐姐的就是这样。”
秦雪明低着头,闷闷回应了一声。
盛泽看向顾语迟:“顾大人,是这样吗?”
顾语迟对他一副作派极为不顺眼,他面若冰霜道:“二皇子何时学会的大理寺逼问人的招式?”
他扭过头,冷冷看着盛泽道:“是皇上叫二皇子多学学,所以才这样吗?”
盛泽猛地沉下脸,咬牙切齿道:“顾语迟,你别以为我不敢……”
顾语迟淡淡道:“臣只是觉得,何必仗势为难他人,殿下您觉得呢?”
这两人说话刀光血影,吓得一旁的叶花影悄悄移到秦芳好身边,猛掐她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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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芳好无声叹息。
做女人,真的很难。
做炮灰,难上加难!
盛泽怒极反笑,他扭头问秦芳好:“你说,我可算为难你?”
果然这茬还得落在她身上。
秦芳好静了静,轻声说道:“我明白殿下只是在关心芳好,不过因为芳好与顾大人的关系,顾大人也是不愿意与我牵扯到一起,才不愿说出来的,希望殿下见谅。”
她又转向顾语迟,轻声道:“顾大人你放心…今日之事芳好知晓了,日后定然不会再给顾大人添麻烦。”
事已至此,她还得先稳住二皇子,给他台阶下,以免这个报复心极强的男人背地里使手段。
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放,叫盛泽钻了空子,在他面前划清与顾语迟的关系,对她和顾语迟都会省下不少麻烦。
只不过顾语迟怕是会生气吧……她隔着帷帽,偷偷看顾语迟,可惜一层层的面纱挡住视线,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芳好颇感头疼。
盛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十分满意,他平息怒火,慢条斯理道:“你这么说我也能理解,毕竟顾大人一向这么不近人情。罢了罢了,我还得去皇嫂那里,晚些时候我派人给你送些膏药。”
说罢,他也不看顾语迟便走了。
顾语迟站在那里不语,面如沉色,盛泽走后,他也猛地转身离开。
秦芳好看他强忍怒火的背影,伸手抓他衣袖,“你……”
可惜生气的顾语迟一向难说话,顾语迟拂袖就走了。
秦芳好头更痛了。
叶花影站在一旁替她着急:“你要说什么,你去找他说呀!”
秦芳好道:“你看他像是听得进话的样子么?”
叶花影道:“你不说他不听,你俩刚关系好一点,又要像从前那般么?哎呀!我去叫他!你去后场林子旁边的小亭子里等!”
说罢,转身跑出去找顾语迟了。
秦雪明幽幽道:“子铮哥明明是想帮你。”
秦芳好苦笑道:“若是寻常人,确实是在帮我,可惜他是二皇子。”他是害死秦芳好前身的杀人犯,叫她不得不谨慎小心,生怕惹怒他。
秦雪明拧眉问道:“你喜欢二皇子?”
秦芳好颇感无语:“你倒也不必这么恨我。”
秦雪明:“那你为什么拒绝子铮哥的好意?”
秦芳好:“跟你说不明白,我去后场了,你在这里帮我照应着点,有情况过去找我。”
秦芳好过去时,远远便见顾语迟站在那里,叶花影跑过来跟她眨眼:“我帮你俩盯着哨。”
秦芳好冲她笑笑:“谢谢花影!”
秦芳好走过去,顾语迟面色虽不像刚才那般难看,但还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秦芳好从前经常见他这副表情,最近看多了他对她耐心的样子,再见这样到顾语迟到有些不习惯了。
她深吸了口气:“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语迟静了静,像是压着怒火:“我何时不愿意与你牵扯到一起了?”
秦芳好一愣,没想到他居然在气这个……
30. 第三十章
秦芳好笑了起来。
她轻声道:“是,我明白。但我那么说也有我的苦衷。我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已关系已经缓和了,我只能给二皇子台阶下,不能让他在你面前如此难堪。”
顾语迟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为何会如此怕二皇子?”
秦芳好平静道:“是啊,我当然怕了。我不像你,你是顾语迟,而我在二皇子面前只不过是小小的大臣之女。他瞧上了我,我即便是不愿意,也不能以刚才到场景让他太难看。”
顾语迟道:“你若不愿,没人能强迫你。你大可以同我说。”
秦芳好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你若真有心帮我,不该现在发这么大的脾气。”
顾语迟一向稳重,从小便是长辈口中的标杆一般的人物。
但盛泽看秦芳好的眼神、对秦芳好随意触碰的动作和漫不经心的为难让他忍不住愤怒。
又一次,再一次,他为秦芳好的事失控。
顾语迟沉声道:“我不想看你伏低做小。”
秦芳好笑了:“做人哪能一直抬着头过日子呢?若我一时低头能为我带来好处,我何必非要给自己的面子标价呢?再说了,”她语气轻快起来,“我秦芳好也不是吃素的,今日我伏低做小,来日我也必须要让他体验体验。”
顾语迟不说话了,他黑鸦似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半晌,他低声道:“我只是气你不同我讲、气那个二皇子那么为难你,恨我不能保护你。”
秦芳好低头不语。
她一直觉得顾语迟是个理想主义者,只有理想主义的人才能做得了君子,他们看不惯世间的不公与恶,并且执意去纠正。
世界不能没有理想主义者,他们有这样的使命。
但他们可能不懂寻常人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无奈,人各有人的无奈。
顾语迟接着道:“你不必忧心二皇子,眼下他正自顾不暇。”
秦芳好耳朵竖起来了,她想起来顾语迟呛盛泽时说的话。
顾语迟徐徐说道:“他的意图很明显,可惜这不是儿戏,太子已经当了许多年的太子,他那些举动不过是跳梁小丑。你只是他计划里的棋子罢了,不如早些让他歇了心思的好。”
他话中有几分冷意:“我不想你牵扯到这浑水里来。”
秦芳好不由得苦笑,这已经由不得她,若她主动退出,不关注盛泽的一举一动,若哪天那只箭对准她,她只有受死的份。
她低声解释:“我知道,但我不想那么被动。”
顾语迟向她靠近两步,秦芳好的帷帽碰到他的肩,让她不由得退后两步。
顾语迟低头,看着帷帽后面她朦胧的轮廓道:“若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来问我。”
秦芳好没想到顾语迟愿意主动帮她,她精神一振,但还是迟疑道:“这…这是我能知道的么?会不会太麻烦你。”
顾语迟淡淡道:“我说过,你不必同我这么生分。但事关太子的事我不能告诉你。”
他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叫秦芳好没忍住笑出声。
她调侃道:“你就不怕我其实是二皇子的人,来使美人计骗取消息?”
秦芳好听到顾语迟好像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很快消散在风中。
他说:“那你何时对我使一使美人计。”
秦芳好莫名有些脸热,她笑着说:“以你的姿色,本小姐也不亏。不过嘛,你且等着吧,等本小姐忙完大事。”
顾语迟嗯了声,“忙完大事之后呢。”
秦芳好狡黠一笑:“再考虑给不给顾大人机会。”
顾语迟配合道:“在下会好好表现的。”
秦芳好乐不可支,笑得弯下腰,远处的叶花影被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频频扭头来看。
场前已经响起了热闹的声音,秦芳好道:“我先走了,你稍后再回场。”
顾语迟淡淡嗯了声。
他久久凝视秦芳好欢快离去的背影,他恍惚间想到,这些年他总是这样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只是在她身后看着,就让他十分知足了。
叶花影拐拐秦芳好:“你看你乐的,顾语迟一张冷脸也就你能乐出来。”
秦芳好想到刚才,又笑出声:“我才发现他也挺幽默的。”
叶花影不敢苟同,她几次见顾语迟,那人都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有话快说全世界统统滚开的样子。
不过这俩人终于说开了,她想起前些年两人见面就吵的样子,都觉得恍若隔世。
叶花影搂住她的腰:“你看我说对吧,有嘴就要说,说出来果然解开误会了吧。”
秦芳好笑着点点头,调侃她:“恋爱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哈,道理一套一套的。”
叶花影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呀?”
秦芳好笑嘻嘻跑了。
这之后的日子里,秦芳好有几次都是叫双双戴着上帷帽伪装成她的样子乘车出行,而她悄无声息扮作丫鬟给颜书音又寄了几次信。
有一次碰到了顾语迟,她以为顾语迟没看到她,便准备隐入人群中偷偷溜走,谁知顾语迟跟了她一路,走到隐蔽的地方把她叫住。
顾语迟蹙眉看她:“你为何这般打扮?”
秦芳好心道这人眼怎么这么尖,她甚至还戴着面纱,都能叫他认出来。
秦芳好无奈道:“......有人监视我。”
眼见顾语迟眉头皱的更紧了,想要说什么似的,秦芳好连忙打断他:“眼下还不用管,我暂且这般打扮应付过去就好。”
顾语迟沉思片刻,低声道:“若你需要,切记告诉我,我来解决。”
秦芳好嘴里嗯嗯嗯敷衍着他,连推带搡地把他推走了。
顾语迟看着她,有些无奈摇头。
朝中局势暗潮涌动,连秦芳好都能察觉到那种变幻不定的气氛。
她明白,一定是盛泽已经等不下去了,他终于开始暴露自己的野心。
临近年关,朝廷又忙碌起来,一日,秦芳好逮到加班加点到很晚的秦衔月。
秦衔月忙到眼冒金星,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都要端不住了。
秦衔月忍不住跟她抱怨:“白泉真这个老狐狸!不知发什么疯,提议要冬日围猎,哄得皇上一高兴,就允了,临近年关公务本就忙,还要抽人手来操心这事!”
秦芳好试探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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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朝中局势有关...?”
秦衔月眉头皱起来:“连你都听说了。二皇子不知怎的,突然活跃起来,再加上他舅舅的势力,朝中人心不定呐。”
秦芳好道:“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人,怎么还会这样?”
秦衔月道:“白家本就不服气当初选了皇后娘娘,自诩家世不输何氏。
如今皇上重视南方之事,那是他白泉真的老地盘,他如今正得意,自然想为自己外甥争一争,为白氏争一争。”
秦芳好明白了。
秦衔月又担忧似的看她一眼:“我听说了二皇子…你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说。我秦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秦芳好安抚似的冲他眨眨眼:“放心吧,你妹妹还能叫人欺负了去?”
但她心中有一丝忧愁闪过,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不久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又过了几天,钦天监选定了围猎的好日子,此事算是板上钉钉。
秦芳好还从没参加过皇家的围猎,一时也有些新奇。
秦雪明已经按耐不住了,每日盼着,秦母的眼神警告都不好使了。
盛京下了第一场雪。
雪花落到秦芳好的肩头,她怔怔的看着漫天大雪,猛的想起来顾语迟的生辰又快到了。
她陷入纠结。
上一次给顾语迟过生日是什么时候?在允州书院?
这些年因着二人关系恶化,她也没刻意留心过顾语迟的生日,但今年她生辰时顾语迟有心送了她大礼,她不回礼显得不太好…
她纠结地绞了绞衣摆。
男人心海底针啊!顾语迟更是难猜!
她回到书房准备找找灵感,猛地想起来顾语迟送她的金步摇和玉佩,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秦芳好精心准备了几日,搞得她眼都快瞎了,手也快废了。
她还有些忐忑,感觉自己的礼物太粗制滥造了吧——
顾语迟生辰这天,秦芳好故技重施,和双双来了一出大换活人,然后冒雪打着伞去了顾府。
她本来可以派人偷偷给他,但她总想着亲口对他说一句生辰快乐会更好。
顾府的下人认得她,听她说要找顾语迟,有些惊讶地对她说:“少爷被皇上派出去办事,已经有些时日了,您不知道吗?”
秦芳好一愣:“我并不知晓。”
她垂眸沉思,她前些日子确实一直没见过顾语迟,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月前,顾语迟给她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西域物件儿,叫她随便拿着玩。
她抱着手里的盒子,有些踌躇。
这时顾青荷从旁边的门柱探头出来:“芳好姐姐,你是想给我哥哥过生辰吗?”
秦芳好冲她比了个“嘘”的动作,她想了想,蹲下来,将盒子递给顾青荷:“小青荷,等你哥哥回来,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好不好呀?”
顾青荷眼珠子转了转:“芳好姐姐,你要是当面给我哥哥,他一定会更高兴的。”
秦芳好笑出声,摸摸她的头:“人小鬼大!你就帮芳好姐姐这个忙嘛。”
顾青荷假装为难,转而点头道:“好吧!”,正好她可以要求哥哥给她好处!
31. 第三十一章
顾语迟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月,秦芳好直到冬日围猎前也没听说他回来的消息。
皇家的狩围猎活动气势庞大,地点选在距离盛京有些距离的山林。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烈烈寒风中,秦芳好被这一片肃杀的气氛感染,在将士的嘶吼声与众人跪拜中,她才对“权利”有了真正深刻的感触。
叫人拼上性命,不惜铤而走险也要争夺的无上权力。
她抬头去看坐在那里的二皇子,他的脸半陷在阴影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太子。
太子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冲他温和一笑。
秦芳好看着这一场无声的交锋,沉默着垂下眼。
因着冬日围猎这一盛事,平宣县主也被暂时解了禁足。
平宣看起来消瘦了一些,她披着墨绿色的披风,脸上的颧骨十分突出,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早已不像半年前那般春风得意。
平宣忽得扭过头来,与秦芳好目光直直对上。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毒,直勾勾看着秦芳好。
秦芳好冲她微微一笑,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在这场规模宏大的皇家活动中,秦芳好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长公主。
长公主身形高大,年纪看起来与秦芳好的父母差不多,她端坐在皇上身边,气势高贵。
长公主是皇上的亲生姐姐,也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女儿,她年少时还曾跟随先帝上过战场,如今仍有余威。
长公主也曾为当今天子的继位立下过汗马功劳,皇上十分敬重这个姐姐。
秦芳好听闻长公主提议皇上设立女官,只不过朝中为此事争论不休,因此此事一直搁置着。
今日皇上心情很好,极为庄重的仪式过后,随着凛冽寒风中的号角声起,众人如离弦之箭,冲向林中猎场。
皇上带着身后的将士率先冲锋,马蹄声踏碎了林中的寂静。
这一场狂欢盛事直到很晚才结束。
秦芳好从帐篷能里抱着兽皮做的毛毯出来,坐在篝火前与叶花影和姜玉烤着火。
叶花影凑过头来,悄声道:“你看没看到刚才二皇子的表情。”
秦芳好点点头。
结束的号角声响起后,将士们将各皇子猎得的猎物从林中拉出来清算。
除却皇上的,太子意料之外拔得头筹。
太子性情温和,骑射技术不如二皇子强。但他一直为不知何时到来的围猎做准备,终于给了皇上一个惊喜。
皇上惊喜于他的进步,对太子今日的成果十分满意,当众夸赞起太子。
众大臣们也恭维起来,他们把太子说得越卓越,就显得皇上的其他儿子越普通。
盛泽立在一旁微笑着,眼中却满是不甘与妒恨。
皇上与太子等人离开后,盛泽一改方才的面孔,沉下脸拂袖而去。
叶花影还想说什么,姜玉阻止了她,他摇摇头道:“此地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
秦芳好点点头,这里都是皇家侍卫,需提防隔墙有耳。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秦芳好竖起耳朵,这里是安置众人休息的地方,寻常人不能骑马进入,现在这么晚了,可是发生了要紧之事?
只见一小队人策马向皇上的帐篷而去了,因为速度太快,秦芳好没看清他们的面孔,只不过领头之人的背影看起来极为眼熟。
不一会儿,皇上的帐篷里传出皇上哈哈大笑的声音。
在附近烤火的人不禁侧目看去,想知道是谁使得皇上这般开怀大笑。
叶花影凑过来絮絮叨叨:“快过年了,过年就不说了,过了年该去哪儿寻乐子呢?”
秦芳好看着篝火燃起的烟,火光照亮了她白皙的脸。
“开春后,我会离开盛京一段时间。”
叶花影摸着下巴道:“去哪里?要去的话,我得问问我娘。”
秦芳好摇摇头:“我去找同门有些事要办。”
叶花影愣了一下,“你这么严肃跟我说话,这事要紧吗?用不用我帮忙?”
秦芳好笑着靠在她肩上,轻声说道:“不过是一些小事啦,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办好事,你不是想去看看大帆船吗?到时候我们一道去。”
她已经决定了,过完这个年,待春闱之时,趁着人员流动亲自去探听消息。
叶花影身上的热气熏的她暖烘烘的,她心道,再熬一熬。
两个人靠在这里低声说着小话,也没发现身后何时出现一个人。
秦芳好只感觉身边忽然有个人带着凉意坐在她身边。
她扭头去看,微微睁大眼。
叶花影听她渐渐没了声,也扭过头来,惊得大叫:“顾……”
秦芳好捂住她的嘴。
秦芳好不想承认,虽然不见他的时候自己呆着也不会刻意想起顾语迟,但看到他时确实心里忽得有些雀跃起来。
顾语迟肩头还有一小片的白霜,看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他的额发有些凌乱,冷峻的脸消瘦了些,显得脸上的轮廓更深邃立体,一双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看着秦芳好。
秦芳好道:“刚才那一队人是你?”
顾语迟淡淡嗯了声,他抬眼看了眼叶花影,并未多说什么。
叶花影极为识相道:“行行行,你们聊。”
她拽着跃跃欲试准备跟顾语迟打招呼的姜玉走了。
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四下没什么人,顾语迟站起来,冲地上的秦芳好伸出手。
秦芳好没有犹豫搭上去,被顾语迟拉了起来。
顾语迟道:“跟我走。”
秦芳好一头雾水,在后面跟着他。
他们向马厩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在半路竟然看到令人意外的身影。
是平宣。
顾语迟视若无睹,把平宣当做空气般,目不斜视往前走着。
平宣咬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上前拉住顾语迟的袖子道:“顾大人……”
顾语迟猛地把她甩开了,他眉眼沉下来,沉声道:“县主,在下警告过你。”
秦芳好呆了呆,这是可以跟县主说的话吗?警告?
平宣看到了后面的秦芳好,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扭曲,咬牙低声说:“你们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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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扭头对顾语迟道:“我只是想同顾大人道歉,我不是有意害得顾大人牵扯进来的…”
她是说当时那事发生后,盛京议论顾语迟那事。
顾语迟冷冷道:“你不向她道歉,反倒来找我?平宣,你太目中无人了。”
平宣紧紧咬住嘴唇,内心的愤恨几乎要从眼里烧出来,烧到秦芳好身上。
她看向秦芳好,想说些什么,秦芳好干脆利落道:“县主大人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日后不要再伤及无辜就好,毕竟皇上不能救您第二次。”
说罢,她不再看平宣怨毒的目光便同顾语迟一道走了。
夜间的寒风吹乱平宣身上的衣服,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发恨。
因为秦芳好,她不仅没得到喜爱的男子的青睐,还害她丢了郡主之位,被禁足在那小小的地方,成为盛京的笑柄。
父王也视她为弃子,直言要让她妹妹替代她。
她却心安理得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凭什么?!
平宣心中有了一丝迷茫,可是父亲从前就是教她的。
父亲懊悔自己从前的不争不抢,如今只能偏安一隅。
父亲叫她去争去抢,只要能成功,可以不择手段。
她喜欢美丽的男子,看他们从无动于衷到被她的美貌、权势诱惑,对她一改态度,叫她感受到瞬间的快乐。
有时候有那么几个不同寻常的,打死便是了,她已经习惯了享受权利带给她的便利,在封地里,她就是权利的代名词。
可是盛京不允许她这样做了——凭什么有人不需要依仗外物,就能得到她倒贴也得不到的东西?
母亲说她小孩子气,可她内心的嫉妒快把她烧穿。
平宣冷笑几声,转身向一顶帐篷走去。
顾语迟与秦芳好一前一后走着,风中传来顾语迟的声音:“若她再招惹你,你派人传信给我。”
秦芳好嗯了声,谁的情债谁解决嘛,很合理。
顾语迟进马厩牵了马,起身上马向秦芳好伸出手。
秦芳好犹豫一瞬,摇摇头,牵出自己的马。
顾语迟垂下眼,没什么表情,低声道:“跟我走。”
二人在夜色下悄悄离开了此处。
顾语迟一路策马到了一处辽阔的地方,远处的河流在月光下如同波光粼粼的银带。
两人下了马,顾语迟站在秦芳好面前,眼中有一丝笑意。
他从衣领中拎出脖子上戴的绳子,上面坠着一块小小的玉牌。
顾语迟掌心托着这玉牌,玉牌上刻了竹子,与竹子不符的是,角下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他眼中满是珍惜与郑重:“礼物我收到了,我会好好珍惜。”
秦芳好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瞪着顾语迟道:“不客气。大晚上把我喊出来就说这个?”
顾语迟笑了,他眉头舒展开:“嗯,还想听你说生辰快乐。”
秦芳好被此人的不要脸震惊到,“你生辰都过去一个月了。”
顾语迟淡淡道:“无妨。”
在顾语迟无声的期待中,秦芳好吭吭巴巴补上了那句生辰快乐。
32. 第三十二章
顾语迟满意了。
他点了篝火,同秦芳好并肩坐着。
顾语迟低声道:“这一个月我去了北方,帮皇上料理了些人。”
秦芳好静静听他说着这一个月的经历。
顾语迟:“北方眼下没有大问题了,但南方鱼龙混杂,很难处理。”
他扭头看着秦芳好:“皇上已经看出来安亲王不安分了,他想借安亲王钓更大的鱼。如今二皇子也在朝中有了动作,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一切要小心。”
秦芳好嗯了声,“最近二皇子没来招惹我,可能终于放弃我了。”
她接着想到什么似的,皱起眉问:“那你还得罪平宣县主?她不是安亲王的女儿吗?”
顾语迟淡声道:“他不敢。”
秦芳好羡慕嫉妒地看着他,有靠山就是了不得啊。
顾语迟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秦芳好一惊,险些要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计划,却见他眼中一片坦然,像只是随口一问。
秦芳好犹豫一瞬,最终笑着说:“没有。我的计划就是当米虫。”
顾语迟看着她的笑脸,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他低声道:“等解决完这些,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讲。”
秦芳好一愣,笑着点头:“好。”
围猎结束后,秦芳好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双眼睛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却也有些疑惑,是什么叫二皇子突然放弃?
她不敢掉以轻心,心中提着一口气。
时间久了,二皇子还是没什么动静,同时,耳边不断传来二皇子在朝中的动作的消息,秦芳好不自觉送松了一根弦,心道也许是朝中之事叫他分身乏术,顾不得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炮灰了。
年后,秦芳好收到颜书音的来信,说听闻了黄州官员有了大的变动,青州也有了有人买官卖官的动静。
秦芳好知道是盛泽有了大动作,不知道他豢养私兵的计划如何了。
距离上次偷听盛泽与男子的对话已经过去了半年,按照他们谈话的内容,半年也许还未能形成什么规模。
越早抓住证据越好!秦芳好心想,早早扼死在摇篮,以免日后由他酿成大祸。
阳春三月,秦芳好着手收拾去江南的东西。
此事她谁都没说,一个人悄悄准备了金银细软,还给颜书音寄过去许多银票,做好了在江南呆一些时日,四处奔波打点、打听消息的准备。
不过最早也得四月出发了——皇后娘娘每年四月会带领宫中的娘娘公主、官宦夫人小姐们一通登高踏青,为国祈福。
突兀缺席这种活动会引起人的注意,秦芳好盘算着,过了此事即刻出发。
她一个人慢慢打点好了一切。
四月初接连下了几天小雨、细雨如丝,雨后的盛京变得清新而朦胧。
这日秦芳好应了陆翊的邀请,到他家为他过生辰。
这是她第一次来陆府,陆翊家的院子很是细腻雅致,与他往日表现出来的风流倜傥的样子很不相同。
秦芳好这么想,便这么问他。
叶林风笑着解释道:“芳好妹妹不知道了吧,这宅邸原是陆老夫人准备给他娶妻准备的,请了有名的匠人,这一砖一瓦都是细节啊。可惜啊,啧啧啧……”
陆翊恼怒道:“你啧啧什么?你比我年长几岁不也打光棍?那秦衔月顾语迟不也是?光棍兄弟何苦互相伤害?”
顾语迟道:“非也。”
陆翊:“?你非也什么?你不是?还是秦衔月不是?”
秦衔月人还没来,陆翊没法取证,只能追问顾语迟。
顾语迟面无表情站着,任陆翊怎么问也不说话了。
叶林风哈哈打岔道:“要说院子雅致,顾语迟的雪堂才称得上别致啊!”
秦芳好有了点兴趣,抬起脑袋表示好奇。
陆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摸着下巴道:“嗯嗯,确实。你说我这一砖一瓦都是细节,人家顾大人院子里那地板随便撬起来一块儿可能都是雅士遗物呢。”
顾语迟淡淡道:“不要胡言乱语。”
他微微偏头看秦芳好,见她津津有味的听他们说着。
秦芳好问他:“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你的院子为什么叫雪堂?”
顾语迟顿了顿,低声道:“我出生那年,盛京下了一场大雪。我母亲很喜欢雪,但我的名字早由我祖父定下,因而住处便叫雪堂。”
众人第一次听说此事,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叶林风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顾语迟——这人何时因为这种事说过这么多话?就连他对秦芳好说话的语气都如此温柔,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顾语迟啊。
叶林风想给陆翊使眼色,结果那个二百五还沉浸在得知秘闻的喜悦之中,完全看不出来眼前那对男女暧昧的气氛。
叶林风闭眼想,这种二百五还能在朝为官,这世界太荒诞了。
天色渐渐昏沉,几个人热热闹闹说要看看陆翊收藏的宝贝。
秦芳好和顾语迟落在后面,渐渐的,这一处只剩他们两个人。
陆翊家的院子里栽种了几颗茉莉树,今年天暖,茉莉四月便开了一树的花。
秦芳好与顾语迟静静赏着这一树一树的茉莉。
月光洒在秦芳好的脸上,顾语迟甚至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在颤动。
一阵风吹来,花如雨下。
落花雨下,心上人独立。
但不知怎的,顾语迟看着眼前人单薄的身影,忽得感觉到一阵心慌,好像眼前的人也要随落花一般随风而去了。
秦芳好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要去江南一事,她刚张了张嘴:“我……”
“别动。”
顾语迟打断了她。
他抬手,从她额间的发丝上取下什么。
他轻轻抬起秦芳好垂落一旁的手,将手中之物放到她的掌心。
是茉莉。
送君茉莉,劝君莫离。
秦芳好怔怔看着手中的花,一时失语。
顾语迟连同她的手一并合住,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秦芳好静了静,笑道:“没什么,我想说,我哥哥快来了,我们去找他们吧。”
顾语迟嗯了一声,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他松开秦芳好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夜色中,两人并肩的身影也被花雨渐渐模糊了。
到了登高的日子,秦芳好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双双为她绾起长发,插上一只精致的步摇。
秦芳好瞥见镜子里的步摇,挑眉问道:“你从哪儿拿的步摇?”
双双一脸茫然:“在您的妆匣子里…奴婢还想问呢,您何时得的这般好看的金步摇,正好配您今日的衣裳。”
秦芳好一愣,想起来她前些时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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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行李时把这只步摇拿出来看,看完顺手放到了妆匣子里。
她笑道:“这样么,我就随口一问,我记错我放的位置了。”
双双为她系玉佩时,秦芳好一犹豫,转身取出了顾语迟给她送的那块。
不知是不是近几日没休息好,她的心总是突突的跳。
佩件开光的玉佩,让自己心安些。
因为今日登高的都是女子,皇后调了几队禁卫军,提前打点了地方。
叶花影前些时日病了,如今还在家里歇着,秦芳好又不愿意和母亲一块儿应酬,如此一来,显得她像是落了单。
登高的山就在京郊地界,山高百尺,底下是一条湍急的河,过了河再穿过那边的山林,便到了幽州地界。
护国寺就在此处,一套仪式典礼下来,已经到了下午。
登高本就累人,祈福更是繁琐,秦芳好被这复杂的流程累得够呛,心里盼着快些回去。
往常祈福结束后便可以回去了,在即将结束时,平宣忽得状似无意般在皇后面前说道:“听说太平山的晚霞极美,称得上世间难得一见的景色。”
她旁边的安亲王妃道:“平日也难得有机会登高望远,更别提看什么晚霞了。”
皇后心一动,是啊,这一年能出宫的机会屈指可数,不如今天晚些回宫,与这么多人一起,也算有个说法。
她向众人提议,大家纷纷应和。
秦芳好心在流泪,却也没办法,不如享受美景。
天色渐渐昏沉下去,晚霞慢慢浮现在天边,众人都围在山崖边的台子上,为壮丽的晚霞惊叹不已。
晚霞照红了秦芳好的脸,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叫人沉醉,她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天色暗了,人们慢慢从崖边的台子散开,秦芳好看着最后一片晚霞落下后,转身欲离去。
这时,一只手却抓住她的手腕。
秦芳好愕然抬头,是平宣。
她今日的妆容极为艳丽,红唇娇艳欲滴,她紧紧抓着秦芳好的手,笑道:“我们聊聊。”
秦芳好皱起眉:“该说的话我那日都已经和县主大人说过了。”
她极力挣脱,平宣却劲大得惊人。
她们的争执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纷纷看向这边。
秦芳好看着母亲担忧的目光,以及不断扩散的议论。
她不愿母亲担心,也不想惊动皇后娘娘。秦芳好给了母亲一个安抚的眼神,干脆利落同平宣说:“去那边。”
在悬崖边她怕是不敢动手,毕竟众目睽睽下,若她有事,平宣就是凶手。
平宣嘴角勾起,“好啊。”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崖边的风吹得秦芳好有些冷,她不想跟平宣废话,干脆利落道:“你想说什么?”
平宣目光落到她头上那只步摇,痴痴地说:“真美啊……若是我的就好了。”
秦芳好被她的眼神恶心到,她不耐烦道:“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她扭头看去,母亲在远处时不时扭头看着她。
平宣手抚上头上的珠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她笑起来:“走?”
秦芳好忽然头皮发麻,背上的寒毛直竖,她顾不得其他,用力甩开平宣,转身欲走。
“啪。”平宣头上的珠钗断了。
“咻——”
秦芳好猛地抬头,眼睛死死睁大。
一只箭冲她眉心而来。
33. 第三十三章
一瞬间,秦芳好感觉世界忽然变成了慢帧。
她的身体失重,向后跌去,她想要抓住眼前的平宣,却反被她推了一下。
“噗”地一声,锐利的箭扎进血肉,秦芳好感觉到一阵刻骨铭心的痛,她的身体已经稳不住,眼前发黑,重重地向身后的无边深渊倒去。
天地变成灰白色,只能听到平宣头上的珠钗落了一地的珠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失去意识之间,秦芳好眼中的色彩只有平宣那张笑得艳丽的红唇。
太平山传出一声尖叫,惊飞了林中群鸟。
顾语迟走出府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抬头看着天边滚起的黑墨,微微皱起眉头。
转念间,天上噼里啪啦下起豆大的雨。
四月多雨,但这雨来得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他想着,今日宫中的娘娘公主和夫人小姐们去了太平山登高,也不知道太平山是否也下了雨。
秦芳好很喜欢听雨,护国寺中种了芭蕉,想来在护国寺听雨打芭蕉定能叫她开心。
想到秦芳好,顾语迟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街上忽然骚动起来,一队一队的禁卫军匆忙从顾语迟眼前经过。
顾语迟被打断思绪,看着眼前的情景皱起眉。
他拦住一个禁卫军,闻到:“发生了何事?”
他身上官服未脱,禁卫军匆忙行礼道:“禁卫军接到命令,说是…太平山出了事,好像是哪家的小姐被暗害了。”
顾语迟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手中的伞滚到地上,顾语迟转身冲进了府衙。
府衙的马夫给马儿刷着毛,天边一声雷炸开,惊得马儿叫起来。
门猛地被推开,平日冷淡矜贵的顾大人此时浑身都湿透了,他脸色苍白,牵出一匹马翻身上了马。
马夫惊讶道:“顾大人,您这是要…”
他话还没说完,顾语迟已扬鞭策马而去,鞭子险些甩到马夫的身上。
雨越下越大,马蹄踏过一片片积起的水洼,雨水划过顾语迟的脸,他从来没有像这般失态过。
难得的,顾语迟在心中祈求上天,希望这只是他多余的担心。
希望……那人不是秦芳好。
顾语迟死死咬紧后牙,可是谁会莫名其妙害一个官家小姐呢?
他在雨夜中策马狂奔,仿佛在与天边的滚滚的黑云赛跑。
太平山的入口已经被封锁起来,禁卫军围着山,不允许进出。
顾语迟被拦了下来,雷光闪过,照亮他的脸,他脸色差得吓人,浑身上下被雨水浸湿,禁卫军险些没认出他来。
顾语迟开口:“放我进去。”
禁卫军首领认得这是皇上眼前的红人顾大人,犹豫片刻将他放行了。
顾语迟一路直上,直到山顶。
他下马,冲向禁卫军包围着的地方。
一顶顶的油纸伞围在一起,成了一堵纸做的墙。叫他看不清里面。越靠近,女人的痛哭声越刺耳。
顾语迟穿过人群,人群中的顾思燕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闭上眼睛,一声叹息消散在雨声中。
顾语迟看到了前面痛哭的女人。
是秦芳好的母亲。
她哭得撕心裂肺,使劲捶打着面前的秦文峰。
叶花影趴在叶林风的怀里嚎啕大哭。
秦家人都到了,秦雪明跪在秦母身边,紧紧抱住母亲,秦衔月垂首一言不发。
顾语迟脑子一片空白,他胸膛起伏不定,心脏好像被紧紧扼住。
他一把揪起秦衔月,高声质问:“秦芳好呢?!”
秦衔月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他表情极为痛苦,却一言不发。
顾语迟没得到答案,死死盯着秦衔月,提高了音量吼道:“我问你秦芳好呢!?”
秦衔月一把掀开顾语迟的手,揪住他的领子嘶吼道:“死了!死了!死了!秦芳好被人害死了!你满意了吗!?”
顾语迟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空白。
雨下的更大了,眼前的一切在连成线的雨中氤氲开,叫顾语迟看不清楚。
那雨水浇得他像浸在深潭里一样冰冷,只有胸前那块与玉牌紧紧相贴的地方仍有一丝余温。
他脸白的吓人,嘴唇颤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思燕挤出人群拉住他,低声说道:“…已经在封山找了,你先冷静点。”
顾语迟嘴唇动了动,顾思燕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凑近去听。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地从顾语迟嘴里吐了出来!
他高大的身体摇晃着,悬悬欲坠。
“啊——有血!!”人群被血吓到,惊叫出声。
“子铮!?子铮!!你冷静一点!”
“御医呢?!叫御医来!”
恸哭的声音、尖叫的声音皆融入这磅礴大雨中。
毕竟,雨水会冲刷一切。
盛泽点燃手中的信,烛光在他脸上分割出阴阳两面,他嘴角上扬,低低笑了出来。
面前跪着的侍卫低声道:“我们的人传信来,当时有一棵树挡着,没能直接了结秦小姐,但将她射落了山崖。您看是否还需要…”
他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盛泽掀开眼皮,淡淡道:“不必了,太平山险峻,那处台子在悬崖之上,下面就是大江,她就算有十条命也活不了。如今太平山被禁卫军围着,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打开窗,窗外的大雨打得院子里的花儿残败一地,盛泽喃喃道:“真是老天也在帮我。”
太平山一片混乱。
御医急匆匆挤过人群,顾语迟被顾思燕搀扶着,眉头紧紧皱起,地上的血水与雨混在一起。
御医大惊,小跑过去为顾语迟搭脉。
顾语迟却猛地推开身边的人,他踉跄着向人群外走去,人们被他的样子吓得纷纷退后。
顾思燕急得要命:“你干什么去!你这副样子干什么去!”
顾语迟恍若未闻,他好像丢了魂的空躯壳走着,寻找自己丢了的那丝魂魄。
顾青荷被哥哥这副样子吓得哭出来,她抱住顾语迟点腿哇哇大哭:“哥哥,你不要去死。”
顾语迟停下脚步,低头摸摸她的脑袋,雨水顺着他的眉眼,从睫毛坠落。
“哥哥去找芳好姐姐。”
他掰开顾青荷的手,翻身上了马,消失在黑暗中。
一把把火照亮了崎岖凶险的太平山脚。
顾语迟赶到山脚时,桥上的禁卫军已经在撤退了。
他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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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揪住禁卫军首领:“为何撤退?你们找到人了吗?!”
禁卫军首领被他紧紧揪着领子,想推开他,却发现眼前人力气大得惊人。
他又不敢惹怒此人,只得高声道:“下了这么大的雨,河水已经涨起来了!禁卫军根本过不去!”
河水翻涌起来,狠狠撞击了木桥,像是在回应他的说法。
顾语迟死死咬紧牙关,半晌,挤出几个字:“那便等雨停。”
首领反驳道:“禁卫军还有…”
“我自会禀明圣上!”他高声道。
火光照亮他的脸,首领看着顾语迟骇人的脸色,忍不住劝他:“顾大人,您何必呢,这悬崖这么高,下面就是如此凶险的河,只怕是……再说了,跟您也没关系啊。”
顾语迟眼中闪过痛楚,痛苦几乎要淹没他,他攥紧拳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首领怕他出什么事,拦住他道:“您要去哪里!这里已经没有路了。”
顾语迟推开他,置若罔闻。
雨下了一夜,顾语迟也在山里找了一夜。
初春的温度仍有些冷,顾语迟的手脚被冻的几乎要失去感觉,但他不敢停,他怕自己一停下,便真正失去秦芳好了。
他不敢想。
母亲和姐姐找到他,拉着他的胳膊,哭着求他回去。
顾语迟牙关紧闭,偏过头不语。
母亲和姐姐没办法劝动他,太子从城中赶来,最终低声劝他:“那你好歹加件衣裳吧打把伞吧,你死了,谁给秦二小姐报仇?”
顾语迟睫毛动了动,这才终于拿起姐姐手里的衣裳,任由小厮为他撑伞。
天光渐渐亮了,雨也终于停了。
河水渐渐退涨,顾语迟不顾家人的阻拦,同禁卫军沿着河岸搜寻着。
秦衔月和秦雪明也来了,两个人沉默着,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
秦衔月低声道:“谢谢。”
顾语迟沉默。
他抬起头,这山陡峭险峻,中间没有缓冲地带,只有脚下湍急的河。
他们将这一带仔仔细细找了个遍,却连一片衣物都没找到。
秦雪明红着眼睛:“这里什么都没有,会不会阿姐被冲到别的地方了,也许被人救下了。”
说完,他低头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尽乎其微。
前方忽得传来禁卫军的声音,他们尽乎迫切的赶过去。
顾语迟拨开人群,沉默着看着眼前人们围起来的地方。
一只破碎的金步摇静静在那里。
金步摇上振翅欲飞的蝶翼已经破碎,染着触目惊心的血。
它孤零零地、惨败地卡在一块石头上,再也没了栩栩如生的灵动。
这近乎残忍的画面刺痛所有人的眼,秦衔月失魂落魄般跪在地上,秦雪明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顾语迟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弯下腰,颤抖着手,想要触碰那只金步摇。
手还没触碰到步摇,顾语迟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似的,重重倒在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顾语迟的意识昏昏沉沉。
失去意识前,他想,老天对他未免太过残忍。
太平山崖上的梨花终于落了,飘飘忽忽跌入水中,随流水一去不复返。
34. 第三十四章
秦芳好死了。
太平山雨夜的沉默不再,铺天盖地的议论淹没了盛京。
除此之外,议论的主人公还有那夜的顾语迟。
“……你听说了吗,顾语迟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急得皇上都派了好多御医去…”
“……我娘那天就在太平山,听说他当场就吐血了……”
“……唉,可怜那秦芳好,听说抓住了杀害她的人,那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
“……真是没想到啊……”
顾府,雪堂。
御医围在顾语迟床前,一筹莫展。
顾母一脸焦急道:“张大人,子铮怎么还不醒呢?”
张御医叹了口气:“顾大人受了极重的风寒,又怒急攻心吐血,但好在底子不错,按理说也该醒了。但,他心中结着郁气,像是不愿醒来。”
张御医看着顾母忧愁的脸,安抚道:“总归是性命无虞,顾大人经受了极大的刺激,等他慢慢醒来就是了。皇上那边老臣也有个交代了。”
顾母叹了口气,将张御医送走了。
她坐在顾语迟的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那夜顾语迟歇斯底里的样子,心疼地为他擦擦头上的汗:“真是命运弄人啊…”
顾语迟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秦芳好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跑着。
原野的雾气太大了,他几乎看不清秦芳好的脸。
秦芳好咯咯笑出声,停下来等他。
他跑着追逐她,却越隔越远。
画面一转,太平山上,秦芳好站在崖边,笑着看他。
顾语迟喊她,秦芳好笑着说:“我得走了。”
崖边的风吹乱她的发,衣袂飘飞间,秦芳好跳下了悬崖。
顾语迟感觉到钻心的疼,他扑过去伸手去抓,却只抓到破碎的金步摇。
顾语迟猛地惊醒。
他身上痛得像是要散架一样,坐起身来,屋内的丫鬟惊叫一声,嘴里喊着“少爷醒了”便跑出去了。
顾母一脸惊喜地跑进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顾语迟沉默片刻,哑声问道:“秦芳好呢?”
顾母瞬间沉默下来,抬眼看他,眼中满是心疼和忧愁。
良久,顾语迟闭目,衣襟上滑落一滴泪。
地牢之内。
被抓到的将秦芳好射落悬崖的死士被拷打了三天,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幽幽灯火下,高大而沉默的背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狱卒讨好地在前面带路,生怕触了大人物的霉头。
死士被捆在架子上,头低低垂着。
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一双靴子站定在他面前。
他有些吃力地抬起头,咧开嘴笑了:“终于等到你了,顾大人。”
顾语迟漆黑的双眼如同深不可测的死水,他看死士的眼神像看一句尸体,冷得刺人。
顾语迟低低开口:“你的主子是谁。”
死士笑起来:“你不必知道。你知道我作为死士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自杀吗?因为我在等你,我的主人让我告诉你,他得不到的,也不允许他人染指,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顾语迟狠狠掐住下颚。
顾语迟力气大得惊人,掐的他骨头都在作响。
“你想自杀?”顾语迟笑起来,眼中却没半点笑意,恨意像是无法抑制般从眼中溢出,他喃喃道:“我要让你们都生不如死。”
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半披着,脸也白的吓人,整个人死气沉沉,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地牢的烛火昏昏暗暗,叫他看起来像索命的亡魂。
死士想要咬牙自尽,却被顾语迟狠狠桎梏着,让他动不了半分。
顾语迟淡淡道:“按我说的,上刑。”
狱卒搓搓手:“顾大人,这…”
顾语迟道:“你只需要照办。”
他侧目看了一眼狱卒,狱卒被他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称是。
片刻的功夫,地牢里不断传来惨叫声,叫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寒毛直竖。
顾语迟静静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感到无趣。
他去了平宣县主的住处。
平宣县主的府外都是禁卫军,将此处围住。
见顾语迟来,禁卫军的领头竟然没拦他,叫他进去了。
平宣坐在屋内,见他来了,抬头看他一眼,眼睛闪了闪,却不敢看他。
她紧紧攥着帕子,故作镇定道:“你来找我算账么?没用的,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倒霉。”
顾语迟居高临下看着她,他比往常更沉默了,像一潭死水。
平宣鼓起勇气,站起来道:“你想报仇也找错人了,何况,还没人能给我定罪,你…啊!”
顾语迟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顾语迟比她高出一个头,他紧紧扼住平宣的脖子,竟生生将她提起来与自己平视。
平宣身体悬空,紧紧抓住顾语迟的手臂挣扎起来,她眼泪流出来,一字一字从嘴里挤出:“…你、你、怎么敢!我是、县主!”
顾语迟死死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之剥皮削骨:“平宣,我警告过你的。”
他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平宣眼睛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平宣喘不上气,她恐惧的睁大眼睛,心剧烈地颤抖,顾语迟真的要杀了她!
她哀求般看着顾语迟,顾语迟却平静的像杀死一只羔羊,那双漆黑的眼睛燃着杀意,青天白日下也显得瘆人。
顾语迟几乎是报复般看着挣扎的平宣,他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杀了她!杀了所有凶手!
不。他告诉自己。
顾语迟缓缓开口:“就这样让你这样死了,太便宜你了。”
他松开手,平宣重重摔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呼吸,不断咳嗽着,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一脸。
顾语迟沉沉看着她:“告诉那个人,我顾语迟就算死,也要让你们给她陪葬。”
他转身离去,屋内只剩恐惧着不断喘息的平宣。
她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劫后余生让她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平宣的事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皱起眉,问身边的太监:“这秦芳好是什么人?”
老太监回答:“是户部尚书秦文峰的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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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哥哥是秦衔月。”
皇上不耐烦道:“我当然知道这个!秦文峰还告了假,我是说,她和顾语迟什么关系?”
老太监迟疑道:“这…奴婢从前听下面的人说,此二人关系并不好。”
皇上冷哼一声:“不好还能让顾语迟这小子疯成这样?去地牢行私刑把人折磨到只剩一口气,还差点杀了县主!这事闹得惊天动地的。安亲王妃又闹到我面前来了!”
老太监敢忙赔笑:“这顾大人也真是的,毕竟也是县主大人。”
皇上又问:“朕也算看着他长大的,从未见他如此出格,听说那日太平山上他还吐了血?他爹跟我告了病假,如今这身子一好就这么折腾!”
皇上语气中带有一丝关切,老太监转转眼珠子,话锋也跟着变了:“是啊,御医说顾大人是怒急攻心。想来顾大人也是悲痛过度。”
皇上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罢了罢了,随他吧,总归还没闹出人命。我瞧着这个平宣也不是什么好孩子,给她个教训也好。此事朕就当不知道吧!”
老太监陪着笑,连声恭维圣上英明。
陆翊上朝时听说了顾语迟找平宣县主算账的事,下了朝赶忙去顾府看他。
距离太平山那晚过去了三四天,陆翊见到顾语迟,险些没认出他。
从前的顾语迟虽看着冷漠,但更像是高不可攀的芝兰玉树,一举一动皆是矜贵。
如今的顾语迟,身体消瘦了许多,冷峻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平日里淡漠的眉眼沉沉压下,幽深的眸子冰冷无温。
他披麻戴孝般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了无生气。
陆翊有些不敢叫他,见到顾语迟的那一刻,他吞下自己一肚子的话,只干巴道:“你别太伤心了,芳好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顾语迟沉默着。
半晌,他开口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顾语迟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陪她一起去了。”
陆翊大惊,急声道:“你别想不开!”
顾语迟自顾自的说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可是谁来替她报仇呢?我碰也不敢碰的人,如今连尸体也没留下。
太平山的悬崖那么高,河水那么冷,她那么体面的一个人,死了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陆翊难受得说不出话,他低着头,眼眶红了。
“她在我的生辰时写了小笺给我,说‘祝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祝别人千万岁,自己却早早离去了。”
顾语迟眼中流露一丝温柔,但很快被痛苦淹没,他低声道:“若她不在了,我要这千万岁有什么用呢。”
庭前的花飘到他的肩头,他怔怔看着,心中有如凌迟般痛,他想,原来老天早就暗示他了。
落花最是留不住。
秦家人没见到女儿的尸首,死活不肯办头七。
顾语迟在头七这天叫人抬着几条长街的聘礼去了秦府,跪在秦家人面前,请他们把秦芳好许配给自己。
秦衔月痛骂他疯子,叫他滚出秦府。
秦衔月指着他怒斥:“我看你是真疯了!如今秦芳好已经不在了!”
顾语迟吐出两个字:“阴婚。”
35. 第三十五章
“我妹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叫我们给她指阴婚?!顾语迟,我们秦家感谢你给芳好报仇,但你别欺人太甚!”
顾语迟穿着丧服,眉眼沉沉,他执拗地跪在那里:“我只想永远有人祭拜她,你们做不到,我顾语迟可以。”
“啪”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碎片散了一地,秦衔月举起拳头,想要打他:“你!”
秦母伸手拦住他,不过几日是光景,她看起来老了许多,头上生出了几缕白发。
她闭上眼,低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即便她真的...不在了,也永远是我秦家的人。何况,”秦母顿了顿,“芳好一直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想来,就算她活着也不愿意见你这样。”
顾语迟静了静,半晌怔怔道:“好。”
看着他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秦母叹息一声,脸上滑过一串泪水。
顾语迟干的疯事传遍了盛京,众人听闻惊疑不定。
“这…要娶一个死人,顾语迟真是疯了!”
“顾氏竟然没人拦着他吗?”
当然拦了,但没人能拦得住。
顾父狠狠打了顾语迟一巴掌,这是顾语迟活了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他偏过脸,脸上的巴掌印肿到要渗出血,顾长青气得脸都发紫,怒斥道:“我看我教你的礼法都教狗肚子里去了!这种事你都想得出来!顾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顾语迟不语。
顾长青道:“你也到了年纪了,该娶亲生子了,不能由你这么胡闹下去。明日我便禀明圣上...”
“如此也好,”顾语迟直视他,眼中满是无谓,一字一顿道:“走出这个门去我便自尽。”
一旁哭泣的顾母连忙搀扶着他,忍不住开口道:“......罢了,我们都别逼他了,他愿意做什么就做吧...”
顾父闭目,失去力气般跌坐在椅子上。
长公主坐在殿中,品了一口茶。
“顾家的小子倒是个难得的有情人。”
皇上点点头,惋惜道:“他从前怎么不同朕说呢?朕为他赐婚就是了,何苦闹得眼下这般..”
长公主摇摇头:“他是个真君子,不愿意强迫人家。也是情深缘浅,造化弄人啊.......”
二皇子从母亲的宫中出来,拐过红墙,碰上了太子和顾语迟。
盛泽看着顾语迟面色不改的同他行礼,心道此人果真如同传言一般,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
顾语迟神色冷淡,平静地直视二皇子,眸子如同刺骨的深潭一般,深潭下似乎有一座火山要喷涌而出,整个人气质阴冷,散发着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是恨吗?盛泽想,他以为顾语迟今日会失控动手,但他演得很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但是不会叫的狗才是最会咬人的。
盛泽忽的有一瞬间迟疑,他自己也没料到顾语迟会为秦芳好做到这种程度...但木已成舟,他再想后悔也没用了。
太子也有些面色不善,他客气疏离地同盛泽交谈几句,便带着顾语迟离去了。
与顾语迟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盛泽耳中听到轻飘飘的一句:“来日方长。”
他猛地扭头,顾语迟沉的渗人的眼睛看着他。
盛泽脚步顿了顿,最终撇过头离开了。
顾语迟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才松开袖子下紧紧攥起,有些颤抖的手。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他深吸一口气,早晚有一天,他们欠秦芳好的,他都要亲手讨回来。
秦芳好睁开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肩头不断传来刺痛感,胃里一阵一阵泛起恶心,秦芳好趴到床边,没忍住呕了出来。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进来:“哎呀,你醒了——”
一个打扮利落的女人跑过来扶住秦芳好,她轻轻拍着秦芳好的后背,让她感觉更舒服一点。
秦芳好胃里没什么东西,吐了一地的苦水,她躺回床上,肩头的伤被拉扯到,痛得她“嘶”一声。
女人帮她盖好被子:“你的伤还没好,轻些折腾。”
秦芳好有些虚弱道:“谢谢你救了我,请问...这是哪里...”
这时一个大汉进来了,手里端着药,女人接过药,抿嘴一笑:“你现在在我的船上,要说什么地界么...当前应该是幽州地界。我叫关秋月,你叫我关娘子就行,那个是我男人高岭,你叫高大哥就行。”
秦芳好露出一个笑,她的脸色苍白,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脆弱。
关娘子心生怜悯,问道:“我们途经盛京时在河里把你捞上来的,你抱着一块浮木,那里的水那么急,你真是命大!”
她没问秦芳好从何而来,为何那样。
秦芳好的记忆渐渐回潮,她轻声道谢说:“我叫...唐雨荷。若有机会,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你们。”
关娘子爽朗一笑:“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叫你小荷吧!眼下你先养伤,别的事都别想!”
她扶起秦芳好,端起药:“来,把药喝了,然后再睡一觉。”
秦芳好被药苦得一个激灵,皱着眉喝下去了。
关娘子走出门,将门关上,屋内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水拍打船舱的声音。
秦芳好的思绪弥散开,太平山那日,失去意识之前的种种经历一幕幕闪过她的脑海。
那日那只暗箭像书中描写的那般一样,冲着她的眉心而来,秦芳好极力躲避,箭穿过她的肩头。
她失重倒下,在跌落河水之前,秦芳好撞上了崖上的树,这重重一撞几乎叫她吐血,她紧紧抱住了树干,树不堪重击,连同秦芳好一道掉进水里。
秦芳好在水里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眼下的情景。
这场经历如同一场噩梦,但肩上不断传来的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盛泽,真的对她痛下杀手了。
秦芳好闭上眼睛,难道炮灰的剧情真的躲不过吗......
不!她想,既然她没死,就说明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
她从前的决定也许是错的:稳着盛泽、对扳倒盛泽一事优柔寡断...
导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需要时便能嘘寒问暖、不需要时便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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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的棋子。
秦芳好的心渐渐发冷,她此刻才终于明白,夹缝生存不能称作生存之道,只能叫做无能为力的妥协。
她的妥协换来的只有眼下这般,险些丢了性命。
秦芳好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坚定过,劫后余生的痛苦让她清醒。
她咬牙发誓,一定要找出盛泽谋乱的证据,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秦芳好因情绪波动而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缓了缓气,叫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心不平则事乱。
她中了暗箭,又跌落悬崖,在世人眼里,她早该死得透透的了。
盛泽一定也这样想,对他来说,动动手指解决一个秦芳好,也能叫他那颗在朝廷处处碰壁的心再次膨胀起来。
看啊,我不过动动手的事,忤逆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秦芳好脑子飞速转起来,何不趁这个契机厚积薄发,狠狠给他一击。
按照他的性子,为了掩人耳目撇干净关系,当下他一定不会对秦家下手。
索性——就叫秦芳好真的“死”了吧。
她改头换面,到青州去,那里有她的同门颜书音在,她亲自去揪出盛泽的事。
秦芳好下定了决心。
秦芳好的身体还受着伤,脑子又想了太多事,船在水上轻轻摇晃着,秦芳好眼皮渐渐合住,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船上水手们的吆喝声吵醒了她。
秦芳好觉得有些闷,撑着身体坐起来,正巧关娘子此时进门来为她换药,见她坐起来,笑道:“你醒啦?我正要为你换药呢。”
她肩上包扎的布条被解开,肩头一片触目惊心。
关娘子为她清理伤口,药酒激得秦芳好忍不住颤抖,她咬住下唇,不叫自己出声。
关娘子为她重新包扎了伤口。
她拍拍手道:“你若是感觉好多了便出来走走,在屋里闷着也不好。对了,你原来的衣裳我给你洗净挂在那里了。船上也有女子,我拿了她们的衣服给你,但不知你能不能穿下她们的衣裳,我一并给你扔那儿了。”
她转身离去,临走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能自己动吗?需要我帮你换衣裳吗?”
秦芳好连忙摆手:“不必了,我可以,不劳烦你了。”
关娘子笑着点点头,关上门走了。
秦芳好抬头观察着屋里,原来那身衣服被洗净,挂在屋内的衣架上,旁边还摞了几件衣裳。
阳光一缕缕照进屋里,照到衣服上,秦芳好看过去,腰间不知何物被阳光照得发光,闪到她的眼睛。
她下床,踉跄着慢吞吞移过去,看清了发光的是何物。
是顾语迟赠她的玉佩。
那玉佩跟着秦芳好一番折腾却还是好好的,静静挂在那里。
秦芳好轻轻抚摸着,眼睛眨了眨,有一片水光在眼前晕开。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的天,天高云淡,碧空如洗。
她轻声道:“造化弄人,愿君珍重。”
此刻盛京的天也晴朗,顾语迟极小心地擦拭着盒子里的东西,鬼使神差般的,他抬眼望向窗外,天还是那么悠远干净。
36. 第三十六章
秦芳好思忖半天,最终把玉佩揣在怀里。
她想着下了岸,找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好了。
秦芳好出了船舱,许久没见阳光,甫一出门,便被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
一个水手打扮的年轻小伙抱着东西路过,看到她,一脸惊喜道:“你醒啦?!”
秦芳好对他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皮肤被晒得有些黑,身材挺拔修长,倒是长了副好相貌,眉眼英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他颇为热心道:“你是想走走吗?跟我来吧!人们都在干活呢!”
秦芳好跟着他,他走得慢吞吞的,像是有意等她似的。
好细心,秦芳好心想。
秦芳好随他慢慢走着,她本以为只是一只小船,没想到此船体积如此大!
她被领到甲板处,关娘子站在那里,指挥着什么。
她头上系了块红布,一身打扮精干利落,颇有船长风范。
关娘子注意到他们,笑着走过来。
她看了看那个小伙子,纳闷道:“仓库不是在那边吗?你俩怎么碰上的?”
小伙子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了,他解释道:“咳咳,高大哥叫我有点事过去。”
关娘子斜睨他一眼,懒得揭穿他那点小心思,她哼笑一声道:“行了,没你事了,我来带她转转。”
小伙子应了一声离开了,他刚走两步,扭过头来,笑得极为灿烂:“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连舟!”
关娘子不耐烦道:“去去去,看你不值钱那样儿。”
秦芳好被逗笑,身体颤动牵动伤口,疼得她“嘶”一声。
她问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关娘子,请问现在是哪一日?”
关娘子道:“五月初二。”
秦芳好一怔,竟然已经过去快十天了。
关娘子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还得好好休息。我就带你简单转转罢了,晚上的时候你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我挨个给你介绍介绍!”
秦芳好点点头。
她被带着简单了解了船上的构造,关娘子说,他们本来是禹洲人士,这一趟接了送到幽州的货,本来早该回去的,结果荆州几日天气不好,不宜出航,这才耽搁了。
秦芳好心道,也算她命大,正巧碰上关娘子的船。
关娘子带着她,这一路上,路过的人都瞧秦芳好,一个肤色为小麦色女子见秦芳好看她,羞涩地冲她一笑。
秦芳好见他们年纪都不大的样子,有些好奇。
关娘子看出她的好奇,解释道:“他们都是我和你高大哥捡回来的孩子。”
秦芳好睁大了眼睛。
关娘子淡淡道:“我亲生的孩子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也不知她还活着吗。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路上遇到这些没家的孩子,想着结个善缘。”
她扭头去看远处:“若我的孩子活着,也希望她能遇到好心人。”
秦芳好有些动容,她轻轻拍了拍关娘子的肩。
关娘子爽快笑道:“我视这些孩子如己出,他们也把这里当作家,这便很好了。”
秦芳好问道:“您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身上可有什么标记?若以后有机会,我替你留意着些。”
关娘子敛了笑容:“我看你气质不像普通女子,也许有些门路,我先谢过你的好意。我女儿叫关依依,左耳后有一点红痣。若你帮我寻到她,你的大恩我此生上刀山下火海来报。”
秦芳好道:“就当我还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会留意的。”
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晚上,关娘子吆喝船上的人:“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个新朋友。”
众人围坐在甲板上,关娘子介绍秦芳好:“这是唐雨荷,小荷。她要到青州去,要在我们船上呆一些时日。”
秦芳好笑着点点头。
关娘子向她挨个介绍起来:“这是阿宝。小南、果儿...”
船上热闹非凡。
饭好了,厨子吆喝一声,众人纷纷拿起碗去打饭。
秦芳好想起身一起去,被关娘子拦住,她吆喝不远处的连舟:“你去帮她拿饭来。”
连舟点点头,飞速去了。
秦芳好抱着双膝,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天空辽阔,星星看起来比盛京的都明亮许多,在泼墨的夜色中闪闪发光。
让她想到摘星楼那一晚的星星,一样闪烁。
连舟端着饭,坐到她旁边,露出他整齐洁白的牙齿冲她笑。
他道:“你要去青州?”
秦芳好点点头。
连舟道:“你有落脚的地么?你有什么事?我有关系在那里,可以帮你。”
秦芳好脸上浮现一个问号,这船上不都是禹洲人士么...还都是孤儿,他口气感觉还不小。
连舟看出她的迷茫,眨眨眼睛:“你不会以为我也是关娘子收养的孩子吧?”
秦芳好道:“你不是吗?”
连舟装作生气的样子:“哼,你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孤儿么?我当然不是。”
秦芳好上下打量他,迟疑着点点头:“哦。”
除了肤色,连舟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水手,倒和盛京那群公子哥的气质有些像。
连舟摸摸自己的脸:“唉,看来我已经被折磨到不似从前风华了。”
关娘子路过听到他这句,一记眼刀过来:“那你给我滚下船去。”
连舟“哎、哎”两声,举手求饶。
秦芳好被他逗得笑出声。
连舟笑道:“你终于笑了。刚才过来看你哭丧着脸,就想着逗逗你——不过我说帮忙那事是真的,我也可能在青州下船。”
秦芳好被他说得默默摸了下脸,笑着婉拒道:“没什么事,就是找个友人,不必麻烦你。”
连舟从怀里掏出长纸,刷刷刷写了几笔,折起来递给秦芳好,“若你有需要,来这里找我。”
秦芳好接过,冲他扬起一个笑容:“谢谢你。”
连舟看着她的笑,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抵拳道:“咳咳...不客气,我是看你一个弱女子,被发现的时候是在河上飘着,身上还带着重伤,怪不容易的。”
第二天,船要驶过幽州地界,他们要在岸边补充物资,便将船停在港口。
高大哥在船上远远望着,皱眉道:“好像有官爷在搜查。”
搜查?秦芳好警铃大作。
关娘子看了一眼秦芳好,到了船头看了一眼,跑下来同秦芳好道:“我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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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地窖,你先在那里躲躲。”
秦芳好一愣,她正犹豫该如何躲避,关娘子竟然看穿她的心思。
她什么都没问,竟然愿意帮她。
秦芳好低声道:“多谢。”
关娘子点点头,把她带去地窖,地窖的货物下,竟然还有一道暗室。
秦芳好有些迟疑,她摸了摸腰间一直藏着的一把刀。
关娘子道:“干正经生意前,我们是跑镖的,这船上经常藏人,如今倒也派上用场了。”
秦芳好小心躲进去,关娘子嘱咐道:“这地方隔音不好,小心出声。”
秦芳好点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秦芳好便听到了船上的动静,关娘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船上不断响起货物挪动的声音和脚步声,过了会儿,地窖门被打开了。
地窖里的味道呛得人咳嗽,秦芳好躲在暗室里,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嘀咕道:“这地方不能藏人吧?”
另一个声音斥责他:“仔细搜着!这可是盛京来的任务,若有什么纰漏,仔细你的头!”
上面响起翻动货物的声音,那年轻声音“嘁”一声:“只说是丢了个女人,还是掉进河里的,保不齐人都没了!”
秦芳好咬住下唇,果真是找她的。
但不知是谁?是她的亲人,还是盛泽......
上面的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咚!”头顶上响起重重的声音,秦芳好的心紧张起来。
忽的,响起了连舟笑嘻嘻的声音:“哎呀官爷们在这儿啊,辛苦了辛苦了,我们船长叫我送些瓜果来给官爷们解解渴。”
“算你们懂事。”年轻男子嗤笑一声,“老张,歇会儿吧,这边我都看过了,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连舟的声音响起:“官爷们找什么人?”
秦芳好皱起眉,这个连舟想问什么?
男子道:“一个受了箭伤的女人。若是见到了,不论生死,交出来重重有赏。”
连舟惊恐道:“别是杀人犯吧!这可真是要命!”
秦芳好听见那两个男人嗤笑几声,好像在嘲笑连舟胆小的样子。
头顶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上面的人离开了。
过了许久,头顶又传来声音,暗室的木板被打开,连舟一双眼睛笑眯眯看着她,冲她伸出手。
秦芳好抓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连舟歪着头看她,半晌道:“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吧?”
秦芳好知道瞒不过这个船上的人,她淡淡道:“是啊。你要把我交出去么?”
连舟抱着胳膊:“我还不至于穷到那个地步。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就是好奇,你干了什么事落得这个下场?”
他收敛了笑意,认真看着秦芳好,眼中一片坦然。
秦芳好顿了顿:“我是被害的。但我现在不能回去。”
她不欲多说什么,连舟垂下眼,点点头。
“我能理解你,我也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虽说没你这般惨吧,但也有些同病相怜了。”
秦芳好心道,也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总归他愿意保密,这是最好的。
37. 第三十七章
她顺利躲过了幽州的搜查,跟随关娘子,一路南下。
秦芳好肩上的伤慢慢好起来了,只不过肩上到底还是留了疤。
中途路过淮州时,秦芳好下了一趟船,她怕盛京的事传到颜书音耳朵里,叫她担心,于是写了信给颜书音,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叫她切记保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连舟陪着她一道,他不知从哪儿换了身衣裳,看起来颇为金贵。
秦芳好道:“你这样太招摇了。”
连舟瘪起嘴:“我还怕别人看不起你呢,给你撑场面。”
秦芳好一噎:“我就是寄个信,撑哪门子场面?”
连舟不看她,眼睛看天,嘟嘟囔囔:“好不容易下去一趟,怎么能不吃个饭再回来?这可是淮州!淮州!鱼米之乡!”
秦芳好说不动他,只能由着身后跟着一个花孔雀。
路过一间首饰铺子,秦芳好脚步一顿,想起什么似的。
她跟连舟借了钱,买了一根挂绳。
连舟道:“你花钱买这个做什么?”
秦芳好道:“有用。”
她不愿多说,连舟耸耸肩,却也没说什么。
寄完信后,秦芳好想要回船上,连舟拧着闹着要去酒楼吃饭,说要给她补补身体。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秦芳好感觉这人跟家里那只小狗似的,说不过就撒娇,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你,话说的又好听,叫人不忍心拒绝。
秦芳好想着也算放松一下紧绷的心,便跟着他一道去了。
淮州位于版图的中间,这里南来北往,各地的人汇聚于此,各地的民风在此融合,有着独特的风土人情。
街上的男女老少身着艳丽的衣裳,街上灯火通明,酒楼的小曲儿咿咿呀呀婉转传出。
秦芳好慢慢走着,在船上呆了不过短短一个月,这般情景恍若隔世。
连舟推着她进了一间罗裳坊,大手一挥,叫人拿最好的料子做的衣服给秦芳好。
秦芳好:?
“你要干嘛?”
连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给你买衣裳啊,看不出来吗?”
秦芳好道:“我是说,我每天在船上,买衣服干什么?”
这人平时不声不响的,在船上也是短衫打扮,不知道哪儿藏这么多钱,下船的每一秒都想花钱,不花不难受。
连舟道:“我请你吃饭,自然全套服务都给你备好咯,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我有的是钱。”
秦芳好无奈,被他推搡着去换了衣裳。
她在船上穿的都是关娘子的衣裳,关娘子身形比她壮些,那些衣服在秦芳好身上总显得太大了。
淮州富裕,民风开放,女子喜好穿轻纱制成的纱裙。
连舟站在店里,百般无聊等着秦芳好。
“喂。”连舟听到秦芳好喊他,扭过头去看。
秦芳好换了身白裙,轻纱制成的裙子好似有月光流淌,层层叠叠,如同轻烟般轻盈。
秦芳好头发被简单挽起,头上只簪了一朵蓝色的绢花,肤色莹白,脸上却未施粉黛,盈盈而立。
“腾”地,连舟脸突然爆红,他同手同脚走过去,故作镇定道:“走吧!”
秦芳好笑道:“谢谢你啦,衣裳很合身。”
连舟脸上都要绷不住得意,他又不想表现出来太高兴的样子,他抵拳道:“跟我客气什么,你喜欢就好。”
秦芳好往外走去,连舟紧紧跟着她。
“哎哎,公子,您还没付钱呢!”老板连忙拦住这个飘飘然的男人。
“哦、哦对,给你,不用找了。”
老板喜笑颜开目送他们离去。
他们打听了哪家是此处最好的酒楼,两人步行慢慢过去。
连舟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你身体刚好,走这么远行吗?”
秦芳好无奈道:“...不过一小段距离,连大少爷,你太夸张了。”
连舟撅起嘴:“你不要叫我连大少爷。”
秦芳好:“那我叫你什么?”
连舟兴奋道:“叫我济之!”
秦芳好道:“我还是叫你连舟吧。”
连舟幽幽看着她,秦芳好扭过头装看不见。
到了酒楼,此地人满为患,连舟怕跟她走散了,又顾及男女之分,于是两根手指头捏着秦芳好袖子的一角。
秦芳好瞬间觉得自己领了个熊孩子一样。
他们要了一个二楼的位置,坐在那里,还能看到底下的舞姬翩翩起舞,她们身上缠绕着丝带,随着乐声的节奏变快,戴着铃铛的脚轻轻一点,人便被带着飞了起来。
秦芳好被这场面吸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一出极致的表演。
连舟道:“好看吧?青州比这里更豪华,到时候我请你!”
秦芳好笑着逗他说:“怎么?看样子,你是熟客?”
连舟急道:“我才不是!都是他们请我!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秦芳好被逗笑。
连舟感觉自己被她当小孩子一样逗,他恼怒道:“我去催后厨!”
秦芳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恼了,心道这人真饿了吧,没上菜就生气。
连舟走了,秦芳好坐着,慢慢品着茶。
旁边一桌坐了几个年轻男子,一人愁眉不展道:“唉,这升迁的事不知何时轮到我...”
秦芳好凝神,不动声色听着。
一人安慰他道:“以老弟你的才能,这只是时日问题。”
那人道:“有个同僚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刚进来不久,竟然很快就调到个好位置。”
另一个声音低声道:“我听说...青州那边有法子能做到。”
“青州?”
“怎么个说法?老弟细说。”
那人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说的罢了,只要你肯...那边说不定会有法子。”
秦芳好瞥去,那人做了个搓钱的动作。
她吹开杯盏中的浮沫,是了,这就是盛泽在青州干的勾当。
通过舅舅的势力,买官卖官,替花了钱的人办事,顺道还能将自己的人安插到紧要的位置。
上有白泉真在朝廷内活动,下有地方政绩移花接木,青州天高皇帝远,此事想要做成并不难。
那桌的人继续问道:“这...这要是被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背后到底有何人?”
“这我倒也不知晓了,我也是听我从前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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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同僚偶然讲起的,他如今就在青州任职,不过他说,此事知晓的人也并不多。而且听说背后有上面的人。”
可不是上面的人嘛,皇帝亲儿子干这种事。
秦芳好默默吐槽。
“我就说,那青州毕竟是有宁远侯在,这种事他若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若没有大人物撑腰,这群人也不敢行此事。”
宁远侯。秦芳好捕捉到关键词,她快速思索,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这宁远侯眼下忙得不可开交呢,你们不知道吧?他唯一的儿子跑了!他正满世界找儿子呢。”
“还有这种事,这小公子好好的福不享,跑了干什么去?”
“皇亲国戚的事咱们哪知道,唉,喝酒喝酒,不提这些了。”
那群人换了个寻常的话题。
连舟迟迟不来,不知道哪儿去了,秦芳好百般无聊坐着,掏出怀里的玉看。
这时,几个醉醺醺的人坐到她旁边,一把抢走她的玉。
秦芳好面露寒色,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
面前的男人满脸通红,喝得醉醺醺的,一脸不怀好意,口齿不清道:“小、小美人,怎么一个人啊?要不要哥哥来陪你。”
秦芳好冷漠道:“把玉还给我,别怪我没警告你。”
男子“呦呵”一声,和身边人哄笑起来:“脾气还挺大,我看真是欠...啊!!”
秦芳好狠狠一脚踢向他的下半身。
男子滚到在地,捂着那处嚎叫:“给我!给我狠狠教训她!”
一男子伸手想要抓住秦芳好,被秦芳好狠狠扇了一巴掌,他扭过头来,又被秦芳好重重一拳打到鼻子上。
后面的男子见此阵仗,“举起后面的花瓶“啪”一声摔碎,拿着锋利的碎片猛地向秦芳好刺来。
秦芳好冷眼看着,握紧了袖子里的刀。
在男子的手刺来之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男子。
连舟脸上没了笑意,冷脸看着男子,他狠狠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挣脱不开,手一松,碎片掉在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上,那人哀叫一声。
连舟身材高挑,不笑的时候,一张俊脸冷冷绷着,气势还有些唬人,活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看向秦芳好,秦芳好道:“他们抢了我的玉佩。”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
连舟踩在那人的脸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还给她。”
“给你!给你!我还给你就是了!”
秦芳好接过玉佩,神色淡淡的。
连舟松开手,一脚踢开地上的人,眼神不善:“滚。”
那三个人连滚带爬的走了,刚才被他踩脸的男子边跑边指着连舟:“你给我等着!”
连舟嗤笑一声。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老板,老板匆忙赶来,看着这一地的狼藉。
连舟淡淡道:“叫人收拾了,这些我都赔了。下次别什么人都放进来,坏人兴致。”
老板一看这是个不差钱的主,连忙赔笑,叫人收拾了。
他坐在秦芳好对面,又露出那副笑嘻嘻的表情,笑着说菜马上就上了。
差点让秦芳好以为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38. 第三十八章
他看着秦芳好手里的玉佩,恍然大悟似的:“原来你买那绳子是为了这个。”
秦芳好点点头。
连舟摸着下巴:“这玉成色品相真是极品,怪不得你这么宝贝。”
秦芳好把玉收进怀里,并未解释什么。
连舟此人并不简单,她本以为他只是哪家寻常公子贪玩跑出来,但他对秦芳好说的有关青州的内容、刚才展露出的气势,以及一眼能看出来玉品质的眼力,都说明此人非同一般公子哥。
不过他对秦芳好表现出来的善意是真的,秦芳好能感受到。
盛京,太子府。
顾语迟展开幽州来信,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流露出失望之情。
太子打量他的表情,却也没说什么。
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在生离死别面前,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
秦芳好的尸首至今没找到,顾语迟不死心,请太子帮忙在幽州地界搜寻。
顾语迟垂眸,烧掉了手中的信。
他低声对太子说了句抱歉,又道:“安亲王又有动作了。”
太子道:“平宣的事激怒了他,他怕是要报复。”
顾语迟淡淡嗯了一声:“无妨。正合我意。”
太子:“怎么说现在他还没被扳倒,当心暗箭。”
顾语迟眼神冷冷的:“她的事解决完之前,我不会死。”
太子看着他有些疯狂的眼神,苦笑一声,这人现在是拿命去诱敌。
他最终叹息一声,拍了拍顾语迟的肩。
关娘子的船走了不到两个月,终于到了青州。
秦芳好站在码头,同他们挥手告别。
船上的人们眼角闪着泪花,这两个月来,他们和秦芳好一同相处,把她当做姐姐一般看待,她性格爽快,又爱逗他们同他们一块玩,还给他们讲许多没见识过的事,他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关娘子也很不舍,她挥挥手,大声道:“照顾好自己——若需要我们的帮助,就去禹洲找我们!”
秦芳好笑着点点头。
旁边的连舟一脸伤心。
秦芳好拍拍他的胳膊:“好啦,我们也就此别过吧。”
她转身就走,却被连舟拉住:“你...你可不许把我忘了。”
秦芳好看着他有些可怜的神情,心一软:“我当然不会,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见。”
她转身离去了,走出去一段,扭头看连舟还在看她,于是笑着同他挥挥手。
连舟松开手,他看着秦芳好远去的身影,觉得心里闷闷的。
“我都还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呢...”
他喃喃道。
秦芳好找到了颜书音。
颜书音一见到她,就抱住她大哭起来,边哭边嚷着:“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收到你信的时候我高兴得要死...”
秦芳好眼中也有了泪光,这一路上有多不容易,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还能再见到友人,终于让她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两个人紧紧抱着,秦芳好无声流泪。
颜书音想起什么似的,“听说你中了箭,我看看?!箭伤如何了?”
秦芳好拍拍她的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颜书音有些心疼看着她,秦芳好揽住她的肩,将这一路的经历同她细细道来。
颜书音听完她的经历,重重吐出一口气。
秦芳好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证据。”
颜书音点点头,“你寄过来的银票我都替你存着了,等下我拿给你。这段时间我知道的一些事等我慢慢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这里,再好好打算。”
秦芳好感激道:“谢谢你,书音,若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颜书音瞪着眼:“你同我客气什么呀?在书院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都不知道多苦呢,我也只是帮了些小忙罢了。”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相视一笑。
夜里,秦芳好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推开窗,月色流淌进屋中。
她抬起手,像是掬起一捧月光。
秦芳好忽然间有些茫然,仅凭她一个人,真的可以扳倒盛泽吗?
她想起那刺骨的痛苦,杀身之仇她定不轻放,可是,她真的行吗?
秦芳好轻轻合住了手。
从前的日子一幕幕闪过她的脑海,想到家人,想到朋友,她眼中流露出怀念。
可是——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都是盛泽带来的噩梦。
她眼中渐渐坚定了,就算前路未知、困难重重,即便粉身碎骨,她也要拼死一试。
她关上窗,拿出纸笔,开始整理手中的信息。
眼下盛泽的大本营在黄州,他似乎是与安亲王结党营私,豢养私兵,此事白泉真并不知晓。
而青州是重要的水路枢纽,盛泽在此地安插人手,也许是为了掌控这条水路,如此一来,黄州的兵马便可顺利走水路,直到盛京去。
买官卖官,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正如颜书音说的,此事在秦芳好消失的两个月已经渐渐听不到消息了。
秦芳好凝眉沉思,该从何下手呢....
眼下她没办法到黄州去,况且那里还有安亲王,她也无亲无故,没有路子获取证据。
青州、水路、买官卖官...
秦芳好翻来覆去嚼着这几个字,却没什么头绪。
但他们既然做了这种事,必然会留下证据,现在手里还是缺少关键信息。
秦芳好重重吐出一口气,看来她得在青州呆一段时间,仔细打听。
她走到烛台前,将手中的纸烧掉,烛光明灭,照得她神色晦明不清。
又是一年春,一场春雨后,盛京变得朦胧湿润。
顾语迟怔怔望着窗外,转眼就过了两年。
小厮跑进屋,见自家少爷静静伫立在窗边看天,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少爷,车马准备好了。”
顾语迟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
他走出门去,拿起门边支起的伞,脚底碾过零落的残花。
车马一路到了京郊外一座小山,山上景色秀丽。
山上还下着濛濛细雨,顾语迟打着伞,手里提着一个盒子,一步一步在山中走着。
终于,他走到一座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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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墓碑周围被一道墙环绕着,修缮的极为用心。墓碑干干净净,前面放着瓜果,看起来经常有人来打理。
远处建了一座小木屋,顾语迟的小厮拎着包袱跑进去,开始收拾屋子。
山上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落雨打到叶子上的声音。
顾语迟将手中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盒糕点,还有一些话本。
顾语迟看着这座小小的墓碑,眼神软了许多。
他轻声道:“我带了你喜欢的糕点,还有盛京新出的话本。”
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般,他笑了一下,但眼中满是哀伤:“你最喜欢的那对戏子姐弟给自己赎了身。我还记得,当初我因为他们同你吵架。”
“我们在允洲读书时认识的关山明定了亲,前些日子他来盛京,我还碰到他,从前你说他说话文绉绉的,现在他还是那样。”
顾语迟慢慢说着。
雨渐渐停了,他从怀中掏出手帕,将墓碑上的雨轻轻擦去。
“从前你说我帕子上的图样是芳草,说我自恋。当时我就想,笨蛋,这明明是禾苗,你那么聪慧,连这个都没认出来。”
“好像发生了许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若你在,定要凑许多热闹。”
顾语迟的表情突然变得失落,他眼中满是痛苦:“若你还在就好了。”
可惜,注定没人能回答他的话。
他轻声道:“这两年叫你委屈了,我终于可以...开始向他们讨要欠你的东西了。”
他的手紧紧攥住,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等这些事了,我便来陪你。”
顾语迟静静站着,久久凝视眼前的墓碑。
忽的,他听到身后传来脚踩落叶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冷了神色,转过身去看。
是叶花影。
她看着顾语迟,不知怎的有些瑟缩,像是十分怕他似的。
叶花影确实有些怕顾语迟,秦芳好走之后的这两年,顾语迟活脱脱换了一个人。
叶花影听也叶林风谈及顾语迟,说他替皇上处理一些人的手段,连叶林风都觉得他下手太狠。
叶花影道:“你来这么早啊...”
顾语迟没说什么,侧过身去,给叶花影让出位置。
叶花影拎着篮子,替秦芳好烧了纸。
她站起身来,余光看到不远处那房子里有人,心中了然。
她忍不住低声问了句:“你...还没走出来啊。”
她从前来祭拜秦芳好的时候从来没碰到过顾语迟,但听哥哥说,顾语迟在秦芳好墓旁修了个屋子,时常住在那里陪着秦芳好。
顾语迟神色淡淡的,没回答她的话。
叶花影想起两年前,神色也落寞起来。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什么:“保重,芳好一定不愿意见你这样。”
她放下篮子,转身离开了。
顾语迟低下头,看着那渐渐灭掉的香。
夜里,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落到窗外的芭蕉叶上,发出一阵阵声响。
顾语迟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皱起。
他做了一场梦。
39. 第三十九章
年少时,允州的同门来盛京游玩。
他们在一艘画舫上,船上丝竹悠然,舞姬翩翩起舞。
众人喝着酒,忽然有人提议要赌什么,输的人不管男女皆要献艺。
秦芳好输了,她嫣然一笑,利落站起身来,转头出去,不消片刻,换了一身胡人女子装扮,在鼓上一舞胡璇。
乐声变了,她的舞步落在每一个节拍上。
她大胆,热烈,像一团火焰在燃烧。
席间所有人都在发出惊叹。
当时的顾语迟冷冷看着这一切,他心里气得发疯,恨不能将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上,让这团火只燎到他身上,他对这灼热甘之如饴。
秦芳好就是这样,让他爱得发疯,爱得生恨。
恨她太过完美,恨男男女女都爱她,她却无心一般,如同鸟儿一般掠过湖面。
顾语迟猛地睁开眼。
记忆中秦芳好鲜活的样子如轻烟一般散去了,眼前只有黑漆漆的屋顶。
这一夜,顾语迟再没睡着。
回忆的余烬冷得他彻夜难眠。
五月十五,顾语迟接到一道密诏,当晚,秘密动身前往黄州。
六月初五,黄州旁边的驻边将军接到盛京快马加鞭而来的密信,派兵前往黄州。
六月十五,安亲王欲反,被军队镇压,安亲王被捕,押至盛京问审。
六月二十,顾语迟押送安亲王回京。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黄州变了天。
顾语迟这一个月大半程都在路上奔波,眉间有些疲色,他换了身玄色衣裳,将胸前的玉牌塞到衣服里,转身出了门。
他腰间挂着象征权利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天牢。
安亲王这一路已经被折腾的不轻,他神色恹恹,抬头阴狠地看了一眼顾语迟。
顾语迟面无表情,背对着烛光,隐在黑暗中。
“如今见到你的妻女被你害成这样,还是不肯交代么?”
他声音低沉,回荡在这天牢之中。
安亲王“呸”了一声:“本王已经说过了,都是本王一人所为,想当皇帝,还要有什么同伙?”
顾语迟看着眼前的人,他从前见过许多次他,从前的安亲王,在皇上面前总是一副温和憨厚的样子,如今他眼神狠毒,有些花白的头发上染了血,看起来像被痛打的疯狗。
旁边忽然有了动静,平宣扑到铁栏上,大声哭喊:“父王!你为何不肯说!!你不管我们了吗!这样下去我们全家都会死的!!”
安亲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扭头怒斥:“闭嘴!”
平宣抱着母亲哭泣起来。
顾语迟静静看着这一家子,忽的开口:“我记得,你在青州养过一个小妾。”
安亲王突然瞳孔震动,他转而冷笑道:“本王的小妾多了去了!这不都被你这个小崽子抓了去么?”
顾语迟没放过他神色的变化,他什么都没说,淡淡点头,转手离开。
安亲王见识过这人的手段,他突然问这么一句,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叫他难得有些发慌。
可是那个人答应了他,会保护好他的儿子。
前提是,不要供出他。。
顾语迟走出天牢,一黑衣男子在门口等着。
顾语迟道:“去查查安亲王在青州的那个小妾,找到此人。”
黑衣人道了声是,飞身离开了。
二皇子府中。
盛泽一向笑着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
“这个该死的顾语迟...为什么此事我全然不知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把掀翻桌子,桌上的杯盏重重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作一片。
死士们低着头,不敢出声。
“说啊!”
“这...我们一直跟踪着顾大人,他明明一直在盛京内...”
“蠢货!”盛泽暴怒,“换了一个月的人你们都没发现!!”
死士噤若寒蝉。
盛泽胸口起伏不定,脸上因愤怒而泛起红色,他来回踱步,飞速想着应对之策。
“安亲王这个蠢货还肖想皇位,若不是他能帮我招兵买马,我定然不会跟这种蠢货一道。”他猛地转身:“黄洲可有消息?我们的人马还剩多少?”
死士道:“刚才收到黄州来信,我们的人马只余三成,剩下的都在一个月前被安亲王带走了。”
“这个蠢货!!!”
盛泽气得几欲呕血,当初他看出来安亲王有异心,找机会拉拢他,借机在黄州培养自己的势力。
没想到那顾语迟下手这么利落,悄无声息就把安亲王拿下了。
盛泽不断踱步,眉头紧锁。
他喃喃道:“不行,我这两年的布局不能这么功亏一篑——我不甘心!”他咬牙切齿。
“传信给黄州,叫他们趁机走水路将那三成人转移到青州去,他顾语迟手还伸不到青州去,那是白家的地盘。”
死士迟疑道:“这...此事转移,会不会太显眼了。”
盛泽脸上阴恻恻的:“只要顾语迟不在黄州,一切都好办。”
他拳头紧紧攥起,该死的顾语迟,真是给了他好大一出惊喜。
等他寻到机会...定要他付出代价!
秦芳好走出门,支起伞,在濛濛细雨中走着。
几乎穿过了大半座城,她忽然转进一个小巷子,巷子里,雨打湿小酒馆门前的红灯笼,发出噼啪的声响。
秦芳好进了酒馆,不动声色与门口的人对视一眼,往二楼走去。
打开房门,连舟翘着脚坐在凳子上,颜书音安静喝着茶,翻着一本厚厚的账本。
见她来,颜书音放下手中的账本:“你来了。”
秦芳好点点头,直奔主题:“黄州眼下什么情况?”
颜书音看向连舟,连舟扯扯嘴:“安亲王被押回盛京了,黄州现在乱的很,只知道二皇子的人还没什么动静。”
连舟道:“此事都惊动我父亲了,他勒令我不要乱跑,真是的,我能跑什么呀。”
秦芳好道:“眼下谁都怕牵扯到自己吧,宁远侯也是为你好。”
两年前,秦芳好设法探听消息,四处走动时,偶然一次险些被人抓到,正巧碰上连舟,他替秦芳好解了围。
当时他得意洋洋:“我知道了,其实你是唔——”
秦芳好紧紧捂住他的嘴,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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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暴露出来。
连舟知道了她的遭遇,得知二皇子的计划,眉头紧锁,决定帮她。
秦芳好当时婉拒了:“此事风险太大,若是失败了,还会牵扯你进来。”
连舟瞪着眼道:“他都在青州地盘撒野了,我怎么能不管?!我父亲教我的道理岂不是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同秦芳好讲述了为什么自己离家出走——只不过想跟宁远侯证明自己不是靠着父亲羽翼才能活的小雏鸟罢了。
秦芳好拧不过他,颜书音也劝他不如借用这个助力,毕竟宁远侯儿子的手能比他们伸的远多了。
于是三人一拍即合。
秦芳好轻轻皱眉:“为何会这么突然?我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连舟伸出手指,向上举了举:“听说,是上面派人干的。上面不知察觉到什么,直接铤而走险直捣老巢,趁安亲王还没反应过来就拿下了。”
颜书音道:“派的是何人?”
连舟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番:“听我父亲说,好像叫...顾语迟。”
秦芳好拿着茶盏的手顿住了,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听到了,她低垂的睫毛颤了颤。
颜书音张大了嘴:“是他!?”
连舟道:“怎么,你认识?”
颜书音道:“我们从前在允州书院读书时,他比我们年长两年。我跟他不大熟悉,芳好跟他关系还行。”
秦芳好低头喝了口茶:“我同他也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连舟不疑有他,问秦芳好:“你不是准备去黄州吗?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两年前,秦芳好买了只商队,主要走黄州到青州这一条路线,目的就是探听黄州的动静。
盛泽这一年在黄州的动作更多,秦芳好想过去黄州,但被连舟和颜书音拦下了,叫她再观察些半年,彼时黄州总是传来要打仗的流言,闹得人心惶惶。
秦芳好便又在青州呆了半年,前些日子,她正准备启程去黄州,却传来了安亲王被捕的消息。
“既然安亲王被捕,黄州此时已经不是盛泽的最优选,现在去黄州,定然抓不到盛泽的辫子。”
但他的私兵在黄州,顾语迟是太子的人,若被他抓到,盛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眼下他定然会想办法转移自己的力量。
私兵规模不小,若走陆路,定然会引起注意,而从黄州北上,最快最稳妥的水路要经过...
青州!
况且青州本就有盛泽和白泉真的势力,转移到青州整顿兵力,对他们来说是极有可能的事。
秦芳好将自己的推测同二人讲了,连舟一拍手:“确实如此!他极有可能走水路,把人马转移过来。”
连舟眉毛皱起来:“这...这可真是麻烦,如此一来,青州便不安稳了,此事非同小可,我得想办法提醒我父亲。”
秦芳好道:“眼下只是我们的推测,你告诉宁远侯,反倒会打草惊蛇。我回去便联系我的人,叫他们注意一下。”
颜书音点点头,“若真是这样,青州也会有动作,我也回去探听探听。”
秦芳好抓紧了手中的茶杯:“若他们真到了青州...倒也不失为我们的机会。”
40. 第四十章
夜半无人,一蒙面黑衣人悄无声息进入顾府,站在顾语迟的窗外。
他轻叩几下窗子,不一会儿,窗子被人推开。
顾语迟仅着一件里衣,头发披散着,眉间一丝疲色。
他抽走黑衣人手中的信,冲他点点头。
黑衣人轻声道:“属下来时,遇到另一波人,不是我们的人。”
顾语迟揉揉眉心:“知道了。看守好这里。”
黑衣人点点头,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顾语迟点点头,将窗子合上了。
现在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不过,他还不能死。
顾语迟连着几日没休息好,他无声叹气,展开手中的密信。
是青州来的,信中说,他们找到了顾语迟所说的女子,她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只不过两日前,这女子听说了黄州的事,躲到了青州刺史的府中。
顾语迟抬手将信烧成灰。
果真如他所料,安亲王有一个私生子,也许是他的同伙答应了保住他这根独苗,这才叫他打落牙齿和血吞,咬死没有同谋。
青州...是白家人的地盘,想来那刺史也是白泉真的人。
而白泉真也不是真正的背后之人,而是,盛泽。
顾语迟眯起眼,他谋划了这么久,要的就是钓出这条大鱼。
第二日,皇上诏顾语迟进宫,问起安亲王一案。
顾语迟讲了青州的发现,但他隐去了青州刺史此人,避免打草惊蛇。
“哦?你是说,他的同谋很可能是在青州?”
顾语迟道了声是。
皇上皱起了眉,青州是南方极为重要的地方...若牵扯到青州,此事非同小可。
最怕...牵扯到宁远侯。
顾语迟像是看穿皇帝的心思似的:“臣的线人并未发现宁远侯有何异常。”
皇上眉间松了松,沉吟道:“此事朕不放心他人,还得你去替朕跑一趟...咳咳!!”
皇上猛地咳嗽起来,这些年,皇上身体也渐渐不好了。
正因为如此,一些人才蠢蠢欲动起来。
顾语迟道:“臣明白,只不过,此事还需要皇上替臣掩护一二。”
皇上摆摆手:“朕明白,你如今确实危险得很,朕派人保护你。朝中之事你不必担忧。”
顾语迟领命离开。
此事来得急,顾语迟迅速敲定了去青州的日子。
临走前,顾语迟本想去秦芳好墓前看看,但犹豫片刻,最终放弃了。
眼下盯着他的人太多,他不愿意那群不干净的人到那里去。
临出发的前一夜,顾语迟又拿出了他那只珍藏的小盒子,轻柔地擦拭着。
这个动作在过去重复过无数遍,每次在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好像就能叫他心安。
顾语迟眼中一片柔软。
夜里,他梦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秦芳好在一座桥上亭亭而立,天光还未亮,她穿着一身白衣,微微笑着看着顾语迟。
像她生前那般,顾语迟还是站在岸边,静静看着秦芳好。
远处驶过一只小舟,船夫划开泛着曦光的湖面,高声唱着曲子:
青州河汊水涟涟,绿柳垂丝拂画船。
看那荷田接碧天,粉荷摇曳舞蹁跹。
风送清香入鼻间,好似美梦醉心田。
青州美景看不完,明朝再来把歌传。
......
顾语迟猛地睁开眼。
他握住胸口的玉牌,无声叹了口气。
为了证实他心中的猜测,顾语迟决定兵分两路。
他带着一行人走水路,在冀州地界与另一行人接头。
另一队人则从陆路走,到冀州的码头埋伏着。
顾语迟垂下眼睛,他赌的是那人何时下手。
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顾语迟等人趁天未亮边出发,他们伪装成寻常商队,驶了一艘船向冀州而去。
顾语迟已经叫人在船上提前搜查埋伏起来,但这一路并未发生什么事,他们顺利离开离开盛京,途经了幽州。
幽州有太子的人,顾语迟一路南下,看起来十分顺利。
到了冀州地界,顾语迟吩咐手下照计划行船。
天空中艳阳高照,热气照得空气都扭曲起来。
在即将到达冀州码头时,河面上终于有了其他船的影子。
忽然间,船身剧烈晃动起来,顾语迟冷笑一声,他们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
毕竟,过了幽州,再往南去,就是白家的地盘了。
背后的人怎么可能叫顾语迟在自家地界出事?最好的地方就是冀州,在这里了结他。
“嗡”地一声剑鸣,几个黑衣人从另一艘船跳过来,利剑直指顾语迟。
伪装成水手的侍卫掏出剑,挡住刺向顾语迟的剑。
船上一时间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顾语迟抽出刺入黑衣男子胸膛的剑,喷溅出来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提剑面无表情站着,血水顺着剑刃低落。
对面渐渐落了下风,一蒙面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从背后直冲顾语迟而来。
“噗”地一声,黑衣人低头去看,一把剑从他的背后穿过。
他们居然还有援兵!
剩下的两个人见形势不对,转头便想要跳入水中。
顾语迟淡淡道:“抓住他们,这些都是死士,别让他们死了。”
不稍片刻,两个剩下的黑衣人便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嘴里塞着麻布,动弹不得。
船被重重撞损了船身,已经无法再行驶,幸好此处离码头已经不远,他们坐着备用的小船到了岸上。
黑衣人被打晕装进了麻袋,顾语迟找了处荒凉无人之地,准备先审问这两人。
顾语迟的人对处理死士已经轻车熟路,他们扒掉这两人身上的衣服,将暗器都缴获,又卸了他们嘴里的毒药。
死士被冷水泼醒,顾语迟面色淡淡的看着他们。
顾语迟的手下审问这两人:“谁派你们来的。”
死士咬牙不语。
手下道:“我们从那几个死人身上翻出了密信,你们要在我们到达青州之前把我们杀死,你的主子能知道青州之事,也许并不难猜。”
死士冷冷看着他们:“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手下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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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物件,“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这是你们传递信息的方法吗?”
死士的瞳孔一瞬间缩小了一下,接着他冷笑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语迟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手下,手下点点头。
死士阴阴笑了起来:“就算你们今天从我们手里逃脱,也会死在青州,顾大人,若你还惜命,劝你回到你的盛京去。”
顾语迟掀起眼皮,冷淡看了他一眼:“他叫你们这么说的么?”
死士阴狠看着他。
顾语迟淡淡道:“杀不死我,就吓我回盛京,看来青州果真有鬼。”
顾语迟心下已经笃定,盛泽这般阻挠他,青州一定有叫他一击毙命的证据,以至于他们刚出了幽州地界,盛泽就迫不及待下毒手。
这一帮黑衣人的数量不少,若不是皇上派了宫内高手保护他,也许他真的葬命于今日。
风吹起了顾语迟的衣角,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死士,眼中波澜无惊。
手下道:“大人,我们该如何?”
顾语迟收回视线:“喂毒,派两个人押送到幽州。那物件许是个哨子,想办法传信给他主子,说我们被打伤,如今在冀州。”
顾语迟看了看天色:“其余的人今晚随我出发。”
众人领命下去。
回到码头后,顾语迟派人想办法搭乘路过青州的商船。
不一会儿,手下来报,说找到一艘船愿意叫他们搭船,但船长要见见他。
顾语迟同意了,随手下前去。
关娘子抱着胳膊站在码头上,旁边站着高岭。
他们此行准备在冀州停脚一晚,第二日继续赶路。
刚才突然来了个男子,询问他们是否途经青州,愿意出重金搭船。
他给出的数字很令关娘子心动,有了这笔钱,今年年底可以给船上的孩子们添置许多东西。
但她还是谨慎了一番,看眼前男子的样子,并不像主事的人,她相信自己看人的准头,提出来要见一见他的主子。
不一会儿,那人便带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过来了。
这个男子高大挺拔,气质不凡,长了一张冷峻的脸,眉眼沉着,虽然穿着普通料子做成的衣服,但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
关娘子问道:“你们要去青州?”
顾语迟淡淡嗯了声。
关娘子:“为何搭船?干什么去?杀人越货的事我不想沾。”
她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顾语迟道:“我们的船损坏了。去青州找人,短短一截,不会牵扯其他。”
关娘子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看到了他腰间那不起眼的玉佩。
关娘子猛地想起来什么,但她不露声色,面不改色装作没看到。
关娘子道:“可以,我姑且信你,但你要付押金。”
顾语迟颔首,身旁的手下掏出一袋子钱,放到关娘子手上。
关娘子颠了颠,扔了回去:“明日太阳一出来,带着你的人和钱,来此处登船。”
顾语迟带着人走了。
关娘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想到那块玉佩,微微眯起眼。
41. 第四十一章
高岭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
关娘子道:“回去说。”
他们上了船,关娘子确定周围没人,将门关上,这才开口道:“前些日子,小荷是不是寄了信来?”
高岭道:“是啊,她不是隔半年就寄信到禹州吗?经常给小南她们捎东西。”
高岭观察关娘子的表情,心灵福至:“你是说,那人是找小荷的?”
关娘子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找他。但他一定认识小荷,他腰上那块玉佩,和小荷身上那块是一对。”
高岭恍然大悟:“我竟没注意到这个!”
转而他皱起眉:“那...小荷不是不愿意叫人知道她的行踪吗?你捎他去青州,万一他真是去找小荷的呢?”
关娘子道:“上了我们的船正好试探一番,若有什么情况,到时候我们尽量拖延,再找人给她捎信。”
她紧接着道:“虽然他看起来不像个好惹的,但不像是什么坏人,我的直觉应当没错。”
高岭道:“如何试探?”
关娘子道:“待我仔细想想,一会儿你把那群孩子们叫来,我来嘱咐他们几句。”
高岭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关娘子无声叹了口气。
第二日,天刚刚亮,顾语迟就带着人上了船。
他发现,这船上的水手都年纪不大的样子,最大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
船离开了冀州码头,顾语迟伫立在甲板上,看着不断远去的岸边。
到了午膳的时候,关娘子邀请他们一道,顾语迟婉拒了,说自备了干粮。
关娘子关上门,心道此人真是十分警惕。
直到晚上时,顾语迟出来透气,小南才有机会跟他搭话。
小南道:“这位大人,你要去青州吗?”
顾语迟看她年纪不大,嗯了一声。
关娘子此时过来,笑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成婚了吗?”
手下守在一边,抬头看了关娘子一眼,似乎想要警告她别瞎打听。
顾语迟看了手下一眼,垂下眼睫道:“嗯。”
小南像是突然看到什么似的,突然“哇”一声,紧接着道:“大人,你的玉佩好漂亮啊,看起来是一对呢。”
顾语迟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眼中流露出一丝柔软,低低嗯了声。
小南笑嘻嘻道:“你跑到青州那么远,你是要去找你的妻子吗?”
顾语迟道:“她死了。”
“啊。”小南十分惊讶地捂住嘴。
关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
顾语迟淡淡道:“无妨。”
他说起妻子时眼中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柔软,但这情绪转瞬即逝,马上就被深潭似的眸子淹没。
关娘子此刻才想起来该如何形容他的气质,与其说是死气沉沉,更像是...失去一半魂魄的未亡人。
关娘子看了一眼小南,小南乖乖道歉,然后跑远了。
关娘子又打岔似的同顾语迟聊了几句,顾语迟都极为冷淡,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此人警惕心很强。关娘子心道。
夜里,手下轻轻敲开顾语迟的门。
顾语迟还未入睡,船上的生活也叫他有些不适应。
手下道:“大人,那个物件确实是哨子,我们已经把信发出去了。”
顾语迟颔首:“一切按我当时说的进行。”
手下离开了。
顾语迟曲起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
今日在船上,那个小女孩和那个女人像是要试探他什么。
是盛泽那边的人么...不,若是他的人,早该动手了。
她们试探的事情似乎与青州无关,反倒是...他自己。
顾语迟陷入沉思。
次日,顾语迟在甲板上又见到了小南。
小南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是船上最小的孩子。
她今日穿了件亮色的裙子,款式布料都很新,不像是长期生活在船上的孩子的穿着。
顾语迟拿了一个苹果给她,小南十分开心。
顾语迟道:“关娘子可是你的娘亲?”
小南道:“不是呀,是她收养了我们。”
顾语迟有些意外:“她是个好人。”
又问她:“你的裙子很好看,是关娘子给你做的吗。”
谁都喜欢听夸赞,可是船上的哥哥姐姐太粗心大意,从前小荷姐姐在船上时总是夸她,夸得她常常羞红了脸,还被其他人笑。
想到小荷姐姐,小南开心道:“是小荷姐姐送我的!她经常给我们寄新衣服穿。”
“小禾?”眼前大哥哥的表情忽然变了,小南有些看不懂。
此时关娘子过来,听到顾语迟提到这两个字,心道不好,连忙露出一个笑脸,解释道:
“小荷是我妹子,在青州做些小生意,她惦记着我船上这些人,经常给他们寄东西。”
顾语迟垂下眼,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
半晌,他淡淡嗯了声。
关娘子领着小南离开了,看着他有些失落的神情,心道幸好没暴露。
她把小南带进房间,仔细叮嘱她半天,这才叫她走。
两日后,盛泽收到了冀州的来信。
盛泽看完信,冷笑一声。
死士说顾语迟的手下都被杀死,顾语迟周受了重伤逃亡,眼下他们正在冀州搜捕着。
“你就乖乖死在冀州吧...顾大人。”
他低笑几声,意味深长说道。
“来人,”盛泽吩咐道:“派人去冀州,务必找到顾语迟,叫他有去无回。”
死士领命离开。
盛泽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突突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他揉了揉眉心,只当自己最近太累了。
安亲王倒台,他少了极为重要的助力。
白泉真最近不断暗示他该娶亲了,他哪里看不出来他是想将白家紧紧捆在他身上!
盛泽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如果是为了太子之位,他倒是可以牺牲眼前的利益,但白泉真摆明了把他当傀儡的样子实在叫他恶心!
他的母亲也并非真心在乎他,儿子?哪里比得上家族的荣耀。
他的母亲从前争不过皇后,从他很小的时候便告诉他,这辈子一定要赢过太子。
盛泽起初还有些反感,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还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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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渐渐的,他也习惯了。
他看到盛恒有对他和善的母后,对他寄予厚望的父皇,有青梅竹马的太子妃,他似乎从出生就是那么顺利,那么光明磊落。
而他呢?好像什么都有了,但总像个物件一样被拿去攀比,在母亲和白家人眼里,他做的远远不够。
在深井里待久了,他也想感受被太阳照耀的感觉。
他只能抢。
由嫉妒浇灌成的种子最终扭曲着长大了,他要所有人只能看到他。
顾语迟一行人在一个雨天抵达了青州。
他们给了关娘子一大笔钱,关娘子收下了,欲言又止半天,却什么也没说。
此时已是七月末,青州天气炎热,空中飘着细雨,整座城笼罩在雨幕中,闷热又潮湿。
皇上派来的暗卫不能暴露,顾语迟几个人先到了城中,暗卫则要找地方隐藏起来。
顾语迟在濛濛细雨中走着,准备找家客栈住下。
因为下着雨,街上人少了许多,青州的雨虽柔但密,顾语迟的衣摆也被淋湿了一大片。
他在一家客栈门前驻足,准备在此处落脚。
转身的一刹那,一阵云雾似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一阵幽幽清香带着雨的清新传入顾语迟的鼻尖,熟悉的味道叫他恍惚了一瞬。
他转身看去,却没看到什么人的身影,只有一个扛着扁担的中年男子在雨中走着。
顾语迟苦笑一声,又是这样的错觉。
总叫他觉得,秦芳好还在这世上。
秦芳好转过一个巷口,抬头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
刚才不知怎的,心突然空了一拍,也许是最近太累了。
她轻轻皱眉,向巷子深处走去。
顾语迟等人在客栈落了脚。
窗外种着芭蕉,顾语迟打开窗,静静听着雨打芭蕉。
“噔噔”响起敲门声。
顾语迟起身合上窗,打开了门。
手下道:“大人,我方才打听了一下,这青州刺史是三年前上任的。其余的,这些百姓也不知道了。”
顾语迟点点头:“你下去吧,今日先休整一番。这两日与青州的人碰一下头,叫他们来见我。”
手下道了声是,安静退下了。
顾语迟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在桌上铺开,冷静思考起来。
青州形势复杂,除了是白泉真的出身之地,这里还有宁远侯。
宁远侯名为祁元,是两朝老臣,此人骁勇善战,为人正直,有从龙之功。
陛下登基后两年,宁远侯在伐南时受了重伤,他便提出想要离开盛京,回到自己的老家青州。
皇帝怜惜他,给他封了候,允了他的请求。
此人在朝中名望很高,时至今日,还有不少他的手下在朝为官。
顾语迟曾仔细查过,黄州一事目前看起来与宁远侯并无瓜葛。
但青州算是他的地盘,若是以朝廷的名义抓人,惊动了宁远侯,这趟浑水怕是又搅和不清。
顾语迟揉揉眉心,决定此程先暗地行事。
眼下关于青州的消息也不多,还须手下将消息呈上来再做定夺。
待有几分把握后再去见宁远侯也不迟。
42. 第四十二章
刺史府。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蒙着面纱,跃跃欲试想离开房间,可惜被侍卫牢牢守着,半步踏不出房门。
守在门口的侍卫道:“刺史大人有公务要忙,等他有空了自然会来见您。”
女子一双柳叶眉微微蹙起,满是忧愁,她低声哀求道:“请让我见一见刺史大人,求您通融一下。”
侍卫面无表情道:“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看着孩子,不要被人察觉到您在这儿,待在屋里我们才能保护好您。”
女子轻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屋内传来孩子的哭声,女子听到动静,连忙跑到屋内。
她抱起正在哭泣的小男孩,轻轻哄着。
慢慢的,孩子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女子看着怀中的孩子,眼中犹豫不定。
前些日子,丫鬟来照看孩子时,她给了丫鬟些银子,叫她帮忙打听府里的动静。
黄州的事已经传遍了,得知安亲王被抓的那一日,女子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逃命。
慌乱中想起安亲王嘱咐她的话,说若迫不得已,可以请青州刺史庇佑。
安亲王还给了她一封密信,嘱咐她一定不要被人发现,必要时可以保她一命。
女子趁夜色带着孩子去了刺史府,刺史果然答应可以给一处藏身之地。
如今却把她拘禁了起来!
女子心中弥漫起恐惧,这些天她不断想着,安亲王已经倒台,会不会自己也会被杀人灭口。
她想见一见刺史大人,可是连门都出不去!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是夜,顾语迟见了一直在青州潜伏的探子。
探子将获得的情报如实禀明。
顾语迟微微曲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据探子所言,那女子进入刺史府后再没出现过,他们派人找机会暗地里买通刺史府的人打探消息,在刺史府最深处,有一间房被紧紧看守着,有时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他们趁夜色潜入,发现果然如此。
看来盛泽决定将那女人拘禁起来,以此来要挟安亲王了。
那女人若活着,安亲王定然不敢将他抖搂出来。
但是...安亲王不在了就不好说了。
顾语迟道:“想办法传消息到那女子那里,说安亲王不日将问斩,这之后,刺史便要杀了她。”
手下道了声是。
探子又道:“我们在刺史府周围守着,发现前几日,刺史悄悄接见了一个陌生男子,那人从前从未出现过,身形矮小。那日他午时到了刺史府,直到夜间才出来。”
顾语迟道:“人如今在哪里?”
探子道:“寻芳楼。”
顾语迟淡淡道:“看好他。有什么动静告诉我。”
众人离开后,顾语迟在屋中静坐了片刻。
他推开门,离开了客栈。
暗卫见他出了门,融入夜色中紧紧跟随他。
顾语迟漫无目的逛着,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光了。
从前秦芳好疑惑怎么每次都能碰到他,其实是他有意为之。
他知道秦芳好闲不住,喜欢出去闲逛,在夜市上常常能见到她的身影。
于是他办完公后,也试着循着她的脚步。
他运气很好,十有八次能逮到秦芳好。
顾语迟从前一直想不明白,夜市日日都是那些,有何好逛的?
但他在身后遥遥看着秦芳好,看她对那些寻常小玩意儿大惊小怪,看她吃遍小吃摊然后直呼过瘾,看她和陌生人都能聊得哈哈大笑。
顾语迟才有一些懂了,也许,她喜欢的是人间烟火气。
秦芳好走后,盛京却好像全是她的身影,顾语迟被仇恨和痛苦淹没,躲避般的陷入复仇的阴影中。
从前在书院时,秦芳好便想来青州游玩,可惜功课繁忙,没能寻到机会。
他也算替她走着一趟,顾语迟心道。
顾语迟慢慢走着,走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贩前,看着上面稀奇古怪的面具,想着不如带回去一个,带给秦芳好。
“顾...顾语迟?”一个有些难以置信而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顾语迟抬眼,一个身着水青色衣裳的女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见他有反应,颜书音心中大惊。
此人竟然真是顾语迟,他...他如今的样子叫她有些不敢认!
顾语迟还是那张极为俊美的脸,只不过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眉眼沉沉,像是被一片乌云笼罩住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周身气质冷冽,叫人有些不敢跟他对视。
顾语迟表情淡漠疏离,一双漆黑的眸子像看陌生人一样。
颜书音解释道:“我是颜书音啊,你还记得我吗?从前我们一起在允州书院上学。”
顾语迟颔首,冲她微微点头:“幸会。”
他没再说什么,颜书音想到从连舟那里听到的消息,心道顾语迟竟然真的到此处了!
她不敢透露自己知道这些,只装作普通同门一般与他寒暄。
“你来青州办事吗?”
顾语迟道:“访亲。”
颜书音心想这幅冷漠的样子倒是一如从前。
他们从前便不太熟稔,或者说,顾语迟跟谁也不太熟的样子。
见他不愿多说什么,颜书音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顾语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一丝古怪。
颜书音顾不上在外面闲逛,急忙找到秦芳好。
秦芳好刚沐浴完,见她大晚上急忙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颜书音道:“芳好,你猜我见到了谁?”
秦芳好一头雾水:“总归不是二皇子吧...你也没见过他...其他人的话,谁会让你这么急?”
颜书音等不及她琢磨,脱口而出:“是顾语迟!”
秦芳好的手顿在空中。
她慢慢转过头,微微睁大双眼:“顾语迟??你确定?”
颜书音抓住她的手:“是!我同他说了几句话!他说他来访亲,但我觉得他是因为黄州一事来的!”
秦芳好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慌乱,在她最急的时候她也没流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颜书音道:“我一开始险些都没认出他来!你不知道,他真是变了好多!他看起来太凶了,跟他说了两句话我都战战兢兢的,感觉再说两句就要暴露了。”
秦芳好敲敲头:“他应当是为黄州一事而来。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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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了,不能叫他发现我。”
颜书音道:“为何?有他在,我们不是多一个帮手吗?”
秦芳好也解释不清,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找到顾语迟一起查盛泽一事可能更好。
可是...
听颜书音描述这般的顾语迟,她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心虚。
当皇帝的权臣,应该就是这般气势吧?应当不是因为她假死才这样吧...
秦芳好脑子乱了一瞬,她只能告诉颜书音暂且先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送走了颜书音后,秦芳好坐在床上,重重叹了口气。
她掏出脖颈上挂的那块玉佩,低垂下双目,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秦芳好拍了拍自己的脸,叫自己清醒一点。
昨日,她收到线人的消息,说他们在黄州一直盯着的那个男子近日来了青州。
当初,秦芳好只叫人打探那个在白泉真府上与二皇子见面的那个中年男子。
顺着这条线,秦芳好的线人发现他一直与一个瘦小的男子频繁接触。
此人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他总是游走在黄州各路官员之间,秦芳好断定他是二皇子的人。
黄州出事后,此人躲藏了一段时间。
如今他到了青州,顾语迟也在此时而来…
难不成,顾语迟也发现二皇子这边的猫腻?
秦芳好有些泄气,还是朝廷的效率比较高。
但她更想亲手报仇。
黄州来的男子如今住在寻芳楼,秦芳好咬唇沉思,想着如何去探听消息。
此人不像那个中年男子那般愚钝,他十分警惕,有好几次秦芳好的线人都跟丢了他。
秦芳好一头倒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久久陷入沉思。
看来此事还得找颜书音和连舟商量才是。
第二日,秦芳好与颜书音将此事告诉了连舟。
连舟有些惊讶:“顾语迟?是查黄州安亲王一案的顾语迟吗?”
颜书音点点头。
连舟摸着下巴道:“他竟然来了青州...看样子,他应当是悄悄来的,我父亲这边根本没提到过这事。”
秦芳好道:“嗯,定然是准备像黄州那样,抓他们的个措手不及。”
连舟道:“你待怎样?”
秦芳好道:“我准备扮作舞姬,混入寻芳楼。”
连舟皱起眉:“何苦这般大费周章,找暗卫岂不是更稳妥?”
秦芳好道:“此人警惕心很强,但他有个缺点,就是极为好色。”
连舟眉头紧紧锁起,眼中无声抗议。
秦芳好道:“无妨,我自然会保护好自己。但我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这才叫你们来。”
她将计划细细说来,连舟不情不愿道:“好吧,这样还差不多。但是一想到你要牺牲色相,我就浑身难受。”
他灵机一动:“我男扮女装如何?”
秦芳好和颜书音默默对视一眼。
秦芳好想象了一下那个样子,忍不住笑道:“他怕是不喜欢你这么高大的女子。”
连舟“呵”一声,翻了个白眼。
秦芳好拍拍手:“好了,计划就是这样的,明晚我们就按照我说的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络。”
43. 第四十三章
寻芳楼是青州最奢靡的酒楼,夜还未完全黑,寻芳楼整座楼的灯已全然点亮了。
为了不叫人发现,秦芳好则使了些银子,从小门溜了进去。
秦芳好从前也只来过两次此地,一次是在连舟面前掉马之后被他热情相邀,非要带她见识一下青州酒楼的豪华,另一次是她女扮男装,来此地探听消息。
这酒楼确实奢靡,寻常一顿饭花费的银子秦芳好都觉得肉疼。
唉,不当家不知油米贵,缺钱啊。
秦芳好进了寻芳楼,摸索半天,终于找到颜书音和连舟。
她进了厢房,桌上放着一件舞姬的裙子。
秦芳好冲连舟举起大拇指:“连公子办事我放心。”
连舟轻哼一声,“区区小事,几个银子的事。”
秦芳好笑嘻嘻的:“求接济。”
连舟脸突然有点红:“我可不能随便接济你,这都是我老婆本!”
颜书音幽幽说道:“你都接济她两年了,说这话忒好笑了。”
连舟一记眼刀飞去:“去去去!”
秦芳好转身进了内间换了衣服,出来时,她还蒙了一层面纱。
这衣服有些清凉,秦芳好一节白皙而纤细的腰露出来,白玉般细腻的胳膊抱着琵琶,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她含着盈盈秋水的一双眸子。
俗话说,半遮半掩最撩人。
她一出来,颜书音就“哇”了一声。
连舟飞速道:“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你这样太危险了!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无妨。”秦芳好淡定道,她举起手里的琵琶:“我可以用这个防身,他那小个头,我一琵琶拍下去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仙女。”
秦芳好还拍了拍大腿:“这里还有把刀。”
连舟扶额:“你...不愧是你,真是惹谁都不能惹你。”
秦芳好挑起一边的眉毛,看起来有些痞气:“你既然打听了我的真实身份,竟然也没打听打听我在盛京的名声。”
连舟幽幽看着她。
秦芳好笑道:“好了好了,过会我就想办法进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把他迷晕,找出什么来。”
颜书音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你大费周章半天,还不一定能找到线索,这也太亏本了。”
秦芳好耸耸肩:“没办法,我们眼下的线索断了,此人现在很是关键,必须得从他这里下手。”
秦芳好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现在担心的是...顾语迟那边,若我今天真是倒霉碰到他,你们记得替我遮掩。”
颜书音点点头:“放心吧。”
顾语迟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纸。
他面色如常看完了上面的东西。
暗卫道:“大人,这些就是您要查的那人的全部信息。”
顾语迟淡淡道:“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兴许真是他想多了,他只是担忧颜书音是否是盛泽那边的人。
顾语迟品了口茶。
这时,另一个暗卫敲敲窗子,顾语迟打开窗,将人放了进来。
顾语迟道:“可是寻芳楼那人有了什么动静?”
暗卫拱手道:“是。我们在刺史府的眼线方才传来消息,刺史吩咐手下说,戌时将去一趟寻芳楼。”
顾语迟:“我们的人呢。”
暗卫道:“已经在寻芳楼埋伏了,但刚才收到消息,说是见到了您查的那名女子和宁远侯的世子在一块儿。”
顾语迟眉头动了动。
“盯着他们,我现在赶过去。”
寻芳楼里,秦芳好藏在屏风后,紧紧盯着一间房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个端着酒的女子款款走至那间房的门前。
女子刚伸出手准备敲门进去,却猛地被人用帕子捂住口鼻,她还没来及惊叫出声,就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秦芳好稳稳托住她的身体,又挽救了差点掉在地上的酒壶,把人拖到没人的房间里。
“对不住了这位姐姐,你先忍忍吧。”她小声念叨。
秦芳好掀开酒壶盖子,手指轻点几下,轻轻晃了晃。
她又收拾了一番衣装,学着女子的样子向那间房走去。
她敲了敲房门,房间传来男子的声音:“何人?”
秦芳好夹着嗓子:“客官,您要的酒。”
男人道:“进来吧。”
秦芳好推开门,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坐在凳子上吃着菜。
他见到秦芳好,眼睛亮了一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秦芳好心里翻了个白眼,款款前去,给那男子倒酒。
秦芳好柔声道:“客官,这是青州的好酒,您可要好好尝尝。”
男子眼睛目不转睛看着秦芳好,被秦芳好哄得喝下酒。
“这酒确实不错,听说青州出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秦芳好心里默念三声忍,装作娇羞的样子,轻笑了几声。
“不知客官从何而来,看您气质华贵,不像是小地方出身。”
男人大笑两声:“错了,我是黄州人士。穷苦小地方出身的。”
秦芳好故作失言:“哎呀,我瞧您通身的做派,像是哪里的大人。”
男人出身贫苦,一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现下却被美人这样夸赞,他不觉得被冒犯,反倒觉得通身舒畅。
男人故作高深道:“无妨,你眼力见倒是不错。”
秦芳好娇笑着哄他喝酒。
酒劲渐渐上头,男子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他慢慢靠近秦芳好,想要搂住秦芳好的腰。
“刚才就想问你了,怎么一直蒙着面纱?”
秦芳好巧妙躲开他不老实的手,拿起琵琶,冲男子眨眨眼睛:“今日的重头戏还没来呢,让我来为客官演奏一曲。”
秦芳好一双柔荑轻轻拨弄着琴弦,眼中好似含着春水看着男人,男人口干舌燥,一杯一杯酒下了肚。
他今天晚上被哄得太高兴了,这些日子像个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好像在这种时候才能像个男人一样活着。
秦芳好见他脸色已经泛红,心道差不多到时候了。
秦芳好放下琴,摘下面纱,笑着看着男人。
男人傻傻看着眼前的美人,美人一双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小勾子似的,勾的他神魂颠倒。
秦芳好走到他身后,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男人努力向后扭着头,脸上一副急色的样子。
他去摸秦芳好的手,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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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好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厌恶,轻笑着说:“客官,该休息了...”
男人笑着:“休息、休息吧。”
秦芳好又笑了,男人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忽然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秦芳好见他倒地,脸上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
来之前,她往男人的酒里下了药,怕他晕不过去,她还下了好几倍的量。
秦芳好怕有诈,抬起脚猛踹这个好色之徒两脚,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
她在男人身上翻找起来,在他紧贴胸口的衣物处发现一个小口袋,秦芳好伸手探去,找到一个信封。
秦芳好环顾四周,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惊心,这里面竟然是盛泽的信!
他在信中告诉男人,等安亲王人头落地,就将青州刺史府里藏着的楚妙母子杀死,以决后患。
秦芳好抽出另一张信,那信上写着,叫他将剩余的三成兵力转移到青州某地,上面详细写了一处位置,是在青州郊外。
门外有人经过,发出动静,秦芳好一惊,来不及看剩下的信,连忙塞到怀里。
秦芳好翻了一通男人的包裹,并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刚准备走,忽然瞥见男人的脚上的鞋。
那鞋底又厚又宽,青州炎热,这鞋太过格格不入。
秦芳好皱起眉,捏住鼻子,把男人的鞋拽了下来。
鞋里没什么东西,但在男人的脚踝处的裤脚那里却突出一块。
秦芳好抖搂两下,一本册子露了出来。
秦芳好又无语又庆幸,幸好不是藏鞋里。
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她隔着帕子翻开册子,发现这竟然是一本账本!
是盛泽豢养私兵、买官卖官的账本!
秦芳好咬唇,心中大喜。她找了几块布子,把账本紧紧裹住,绑在自己的大腿上。
幸好裙摆很长,遮住了她里面的裤子。
秦芳好推开窗,外面是酒楼的后院,是楼里的打杂之人住的地方,此刻没什么人在。
她清理了痕迹,轻巧跃出窗,弓着身子沿着屋檐小心逃走。
秦芳好走到一间未亮着灯的窗前,推开窗,悄悄钻了进去。
屋里没什么人,秦芳好打开门,看周围没什么人,悄悄从门里出去。
他们的房间在五楼,秦芳好要去找连舟和颜书音。
她上了楼梯,没人察觉到她不是这里的人,秦芳好一路顺畅到了四楼。
她站在楼梯口向上望去,想看看那两人是否还在门口等她。
颜书音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的慌乱几乎要藏不住。
“顾语迟,好巧啊。”
怎么办!!她就是出来看看秦芳好,就碰到了顾语迟!
算算时辰,秦芳好那边也该差不多了,他们该去接应了!
顾语迟淡淡点头。
顾语迟观察着她,这颜书音不知道在慌乱什么,恨不得他马上走的样子。
颜书音眼神乱飘,忽然瞳孔震动,猛地使眼色。
顾语迟立马不动声色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那一刹那,流动的时空好像忽然停滞了。
顾语迟惊愕失色,厉声道:“秦芳好!?”
44. 第四十四章
秦芳好心道坏事了,立马转身就逃。
连舟听到门外的动静,走出门发现颜书音在跟一个男子拉扯着。
颜书音紧紧拽着男子的袖子,不叫他走似的。
顾语迟疾声厉色:“放手!!”
颜书音被他这模样吓了一大跳,有些瑟缩。
连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男子是谁,他走上前去,笑道:“这位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跟女人这么凶?”
顾语迟此刻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冷静二字。
他厉声道:“来人!”
转眼的功夫,几个黑衣人从四周的房间悄悄涌了出来。
顾语迟道:“给我把这里封了,任何人不许进出。”
颜书音道:“你疯了!”
连舟面有怒色:“顾大人,这里不是你的盛京!”
顾语迟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他抽出佩剑,一刀斩断了颜书音拽着的衣袖。
颜书音被吓得缩起手。
见他要走,颜书音还要拦他,却被黑衣人挡住。
连舟咬牙切齿:“该死的……”
颜书音垂头丧气:“唉……”
两个人被迫请进屋里,连舟一脸愤怒:“他怎么跟抓逃犯似的?秦芳好欠他钱了?”
颜书音着急之余,对他又颇感无语,觉得此人追不上秦芳好那也不是没原因的。
直球,但傻。
情敌都看不出来。
连舟“腾”地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找她!”
他推开窗,在夜色中跳了出去。
颜书音无奈叹息,失力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秦芳好噔噔噔向下跑去,她钻进一个房间,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不敢停一下,见到前方有一堵墙,秦芳好跳到墙上,顺着墙边的树跳了下去。
这地方好像是酒楼里打杂的人住的地方,院子里还搭着晾衣架。
眼下正是寻芳楼忙碌的时候,这里应当没什么人,秦芳好跑进一间屋子里,屋里没点灯,静悄悄的。
秦芳好想找件衣服换上,冷不丁地,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你是谁呀?”
秦芳好被吓得寒毛直竖,她扭过头去,借着月光,看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我...我被坏人追杀了,现在正想办法逃出去。”
秦芳好心想,也不算撒谎吧,顾语迟说不定真要追杀她...
小女孩眼睛亮起来:“你是女侠吗?”
秦芳好道:“算是吧。”
小女孩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出去之后要救我出去。”
秦芳好立马答应下来:“好!”
女孩给她找了身男人的衣服套在外面,遮住了秦芳好身上那件有些清凉的衣服。
女孩带她进了屋里,她掀开屋里的一个大箱子,里面竟然有一条暗道!
她带着秦芳好进了暗道,暗道里曲曲折折,走了许久,前方终于有了丝亮光。
女孩拦住她:“我先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秦芳好站在她的身后,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忽然注意到女孩左耳后的红痣。
秦芳好瞳孔一缩:“你叫什么?”
女孩茫然转头:“我是孤儿,没有名字,不过她们都叫我玲儿。”
秦芳好闭了闭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低声道:“玲儿,我一定救你出去,你要等我。”
玲儿扭过头,冲她笑起来:“好,我相信你!”
玲儿探出头去看了半天,最后道:“好了!你去吧!外面没人。”
秦芳好犹豫片刻,最终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既然知道能逃出酒楼的法子,为何不自己逃呢?”
玲儿低下头,小声说:“逃过的。”
她看着秦芳好的眼睛:“我的身契在这里,逃出去之后,我也没什么钱,很快被抓住了,他们暴打了我一顿,还抢走了我所有的钱。”
秦芳好眉头紧紧皱起来:“这…!怎会有这种事!官府呢?”
玲儿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都是一伙的!”
秦芳好紧紧攥住拳头:“你照顾好自己,我一定来救你,不用等很久。”
玲儿道:“好了!你快离开吧!小心他们追上来。”
秦芳好从暗道钻了出来,暗道的出口在一个昏暗的、窄窄的死胡同里,两边都是院墙。
秦芳好趁着夜色出了胡同,她一路上躲着人,穿过小巷子,想要到小酒馆去。
他们说好了在那里汇合。
秦芳好照例拐过巷口,却发现有些不对。
她猛地抬起头,墙头上蹲着两个蒙面的黑衣人。
不好!
秦芳好当即反应过来,转身就逃,却猛地撞上一个人。
那人狠狠攥住她的手腕,秦芳好吃痛惊呼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手腕狠狠压在了墙上。
高大的身影把她牢牢笼罩住,秦芳好抬起头,顾语迟死死盯着她。
秦芳好看他的第一眼,险些没认出他来。
脸倒是没变,还是那么好看,就是这气质活脱脱换了个人似的。
一股...鳏夫味儿。
他看秦芳好的眼中闪动着欣喜若狂和难以置信。
秦芳好扭过头去,眼神闪烁:“这位大人,你认错人了。”
顾语迟像是被气笑了,他扼住秦芳好的下颚,强迫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他。
顾语迟一字一顿道:“秦、芳、好。”
秦芳好心底叹了口气,撇过眼还想嘴硬,脸上忽然一凉。
她伸手摸了摸脸,蓦然看向顾语迟。
顾语迟竟然哭了。
他的脸色还是那么冷漠,眉头紧紧锁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把秦芳好押送刑场。
但他有些苍白冷峻的脸上,那一道未干的泪痕又那么明显。
秦芳好一瞬间失语。
她自暴自弃应了声:“好吧,是我。”
顾语迟冷冷看着她,“秦芳好,你完了。”
秦芳好道:“哎呀我都是迫不得已的!”
顾语迟看着她不说话,深潭似的眸子好像涌动着什么情绪。
他们离得那么近,秦芳好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顾语迟的唇。
秦芳好推了他一把,纹丝不动。
秦芳好道:“你把我弄疼了!”
顾语迟终于松开手,秦芳好还没自由几秒,紧接着被他搂住腰紧紧禁锢在怀里。
秦芳好被他这般做派惊到了,想问他谁教他这般的,但又被他眼中的情绪烫到,闭口不言。
算了算了,抱一下也死不了。
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委屈、受了很多罪的样子,人都消瘦了这么多。
顾语迟低声道:“跟我回盛京。”
秦芳好道:“我还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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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语迟抬起她的脸:“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秦芳好看了看远处的黑衣人,不吭声。
顾语迟低声说:“无妨,这里都是我的人。”
秦芳好道:“我要二皇子的命。”
顾语迟神色也冷了下来,他冷冷道:“我也要他的命。”
秦芳好笑了起来,开了个玩笑:“我们两个人都想要,怎么办?你让给我吧。”
顾语迟把头埋进她的肩上,闷闷道:“我同你一起。”
他比秦芳好身形高出许多,现在像个大狼狗似的紧紧抱着秦芳好。
秦芳好深深叹了口气,抬起手,犹豫片刻,最终轻轻拍了拍顾语迟的背。
顾语迟埋在她的颈窝不动了,秦芳好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一呼一吸间扑到她的颈窝的肌肤上。
秦芳好推了推他:“好了,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
顾语迟终于松开紧锢在她腰间的手臂,转而十分强硬地将手插入她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像是怕她又跑了似的。
这时巷子口猛地冲进来一个人影,连舟气喘吁吁地停下,面色不善看着顾语迟。
他看着顾语迟紧紧抓着秦芳好的手,脸猛地一沉:“松手!”
顾语迟的眉毛沉沉压下,面色不善看着连舟。
连舟手搭在腰上的佩剑,怒喝一声:“我叫你把你放开!”
眼见两人快打起来了,秦芳好连忙道:“误会误会!连舟你冷静!”
见她出声阻拦,连舟微微松开手中的剑,拧眉看着她:“你没事吧?来我这里!”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这边顾语迟又紧紧拉着她,秦芳好夹在中间一个踉跄。
两个人都伸手去扶她,却又不肯松开手。
连舟面露嘲讽:“早就听说顾大人的大名,如今看来,也并非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行事磊落光明嘛。”
顾语迟面若冰霜:“宁远侯世子就这般胡搅蛮缠的做派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语,唇枪舌剑,阴阳怪气起来。
秦芳好欲哭无泪。
终于,她忍无可忍似的爆发了:“都给我闭嘴!”
两个人静了。
秦芳好道:“松手!”
两个都极为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秦芳好揉揉手腕,勒令道:“我现在要回去了,都不许跟着我。”
见他俩还要说什么,秦芳好飞速道:“我今晚干了一件大事可能马上就要被追杀了所以我现在要藏起来,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显眼,都别靠近我!”
连舟撇了撇嘴,秦芳好警告般看他一眼,连舟忍气吞声道:“好吧,我们找时机再聚,还是老地方。”
说罢,他炫耀似的看了眼顾语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语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秦芳好:“发生什么事了。”
秦芳好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待我梳理完再找你。”
顾语迟道:“好。我看着你走。”
秦芳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她迟疑着向巷子走去,扭头看顾语迟。
顾语迟整个人陷入巷子中的阴影之中,静静看着秦芳好。
她犹豫半天,还是扭头离开了。
见秦芳好跑进了巷子深处,黑暗中,顾语迟平静的嗓音响起:“把这里守好了,谁都不许进出。”
45. 第四十五章
秦芳好锁上门,打开衣柜,钻了进去。
衣柜里面别有一番洞天,竟连通了一间暗室。
秦芳好反锁柜门,点燃了烛火。
此刻她的精神才敢放松下来,她掏出怀里的信,借着烛光仔细看了起来。
盛泽这人小心得很,单看来信,没办法咬定这是他写的。
最重要的应当是那个账本。
秦芳好咬紧下唇,账本是重要的证据,可是如何证明是盛泽所为呢?
这一笔笔账,他完全可以推到黄州、青州官员身上。
盛泽手里必然有他们的把柄,叫这些人背下这口黑锅。
秦芳好眉头紧锁,看着这些信。
安亲王死,杀楚妙母子...
这个楚妙是谁?为何要等到安亲王死之后再杀掉?
秦芳好睁大了眼:难道...楚妙是安亲王的人?她的孩子是安亲王的?
盛泽之所以选择安亲王死之后杀掉她,是怕安亲王知晓此事后狗急咬人,把他一口咬出。
这个楚妙,兴许是抓住盛泽死穴的关键!
而楚妙母子现在正在青州刺史手里。
看来,要想办法把那个楚妙带走。
巨大的信息量让秦芳好的脑子发乱。
她揉了揉眉心,这一晚太过波折,叫她有些疲惫。
她极小心地藏好了账本和信,走出暗室,又仔细伪装好入口。
她累极了,将衣服扔了一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秦芳好睡得香甜,盛京却有人注定此夜难眠,
盛泽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我们的人不在冀州!?”
死士不敢看他:“是...我们收到传信,说在冀州没找到我们的人...”
盛泽勃然大怒:“该死的顾语迟!我们叫他耍了!”
他狠狠摔了笔,黑汁溅了一片。
盛泽面色如水,忽然沉默下来。
半晌,他冷笑一声:“他这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想掩人耳目再抓我个措手不及?可笑!”
盛泽拿起笔,低头写了些什么。
底下的死士静静候命,不敢惊扰半分。
盛泽折起信,淡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青州,把这信交给青州刺史。若有差池,你也不必活着来见我了。”
死士接过信,低头道了声是,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要顾语迟人不在盛京...想活着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上一定是派了暗卫给他,否则他的死士怎么会杀不死一个顾语迟?
盛泽面色凝重,此事,千万不能让皇上对他起了疑心。
顾语迟若真查出什么...他必须让他带着秘密去死。
秦芳好美美睡了一觉。
她梦到在秦府,家里的小狗跳到床上,轻轻蹭着秦芳好的脸。
秦芳好的脸被蹭得发痒,她在梦里叫小狗下去,小狗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蹭她。
秦芳好朦朦胧胧睁开眼,险些被吓得魂都散了。
她床上多了个人,那人依靠在她床头,手里把玩着她的头发。
那人见她醒了,轻叹道:“你醒了。”
秦芳好睁大眼睛,顾语迟?!
顾语迟起身,下床点燃了蜡烛。
接着又倚靠在床上,微微垂首,直勾勾看着秦芳好。
昏暗的烛光将他的发丝染上了暖色,他的发丝从肩上滑落,与秦芳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顾语迟把玩着秦芳好的头发,轻轻拂过她的脸。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秦芳好难以置信。
顾语迟支着脑袋,低声道:“我不放心你。”
天还未亮,屋内暧昧的烛光跃入顾语迟的眼中,他的一双眸子微微发亮。
秦芳好此刻身上还有些累,她有气无力道:“这跟你大半夜跑进我屋子,躺在我的床上有什么关系?”
顾语迟道:“我亲眼看着你才放心。”
秦芳好伸手把自己头发薅走,背对着他不吭声了。
顾语迟道:“你生气了?”
秦芳好心想,她倒是应该生气,只不过却没想象中生气。
只不过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罢了。
毕竟在顾语迟眼里,她应该是一个大放厥词半天结果突然死遁的骗子。
唉,做女人真难。
她刚想转过身去解释一下,忽然连被子一同被人紧紧抱住。
顾语迟的头抵在她的后颈,秦芳好听到他有些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
“我真怕这又是我的梦。”
顾语迟紧紧抱着秦芳好,屋内一片寂静,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清。
他力气大惊人,仿佛要把秦芳好嵌入自己的骨肉里,秦芳好被他禁锢在怀里,一动也动不了。
“好了,”秦芳好拍拍他的手,“我没生气。”
秦芳好含笑的嗓音落到顾语迟耳中:“顾语迟,你怎么这么粘人?”
顾语迟低声嗯了一声。
秦芳好还有些困,整个人连同被子被抱着,竟然难得叫她有些安心,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顾语迟一夜未眠,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慢慢闭上了眼。
这也许是他两年来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天光大亮,秦芳好被阳光照醒。
她照例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还被紧紧锢在怀里。
秦芳好记忆回潮,想起夜里发生的事。
这都什么事啊!她想捂住脸,可惜动弹不得。
可是,昏暗灯火下,顾语迟那般脆弱的样子又叫她有些心软。
秦芳好顾涌半天,那双胳膊终于松开了她。
秦芳好坐起身,猝不及防和睡眼惺忪的顾语迟对视。
他身上还穿着昨夜寻芳楼那件衣裳,只不过现在领口有些歪七扭八,头发也有些乱了,叫他看起来不像昨日那般锋锐。
顾语迟慢吞吞整理衣装,间歇还抬眼看一眼秦芳好。
秦芳好觉得这场景怎么这么不对劲??
她是不是该坐在床尾吞云吐雾?
秦芳好动了动身,想要下床,顾语迟却忽的盯着她胸口的位置。
秦芳好警觉,看都没看就捂住胸口:“你想死?”
顾语迟抵拳道:“那块玉佩…”
秦芳好低头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耍流氓啊。
顾语迟一双眼灼灼看着她,她难得有些羞赧。
“不是你送我的吗?认不出来啊?”
顾语迟手指勾住脖子上的一条细绳,轻轻一挑,一块玉牌被他从衣裳里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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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邀功,也像是撒娇似的:“你送给我的,我一直贴身好好保护着。”
他睫毛像鸦羽似的颤动着,漆黑的眸子里好像融雪的春池,幽深而含情。
屋内静极了,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秦芳好的目光从他的眉眼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他颜色有些淡的唇上。
不知该说自己是鬼使神差还是鬼迷心窍,两个人的距离渐渐近了。
这若即若离的距离快要被打破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秦芳好回神般直起了腰板,脸有些红,迅速扭过头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顾语迟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面色不善走到门前,隔着门问道:“何事?”
门外的手下迟疑道:“大人,宁远侯的世子和一个女子在酒馆外,说要见秦小姐。”
顾语迟道:“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许进出么。”
手下道:“是。可是世子说,若大人不放他进去,他就闹到宁远侯那里去,世子说大人想必也不想暴露行踪吧。”
顾语迟冷冷道:“随他。”
见宁远侯本就在他计划之中,只不过提前而已,不影响整盘计划。
秦芳好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听到这里连忙制止:“哎哎!让他们进来,我要见他们!”
顾语迟转过身来看她,秦芳好佯装生气:“谁叫你把我酒馆封了?”
顾语迟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青州刺史在搜捕你。”
秦芳好睁大眼睛:“怎么这么快!”
顾语迟道:“昨夜里,青州刺史突然去见黄鸣,我就是因此才去的寻芳楼。”
秦芳好敲敲脑壳:“哎呀!这可麻烦了。”
秦芳好把他往外推:“我真得见见他们,你快叫你的人把他们放进来。我要换衣裳了,你出去!”
顾语迟被她推着,眼中不自觉带了丝笑意。
秦芳好开了门,一个黑衣男子有些惊愕看着他们,秦芳好把顾语迟推出去,“啪”一声关了门。
顾语迟又变成那副冷漠的样子,他吩咐道:“把他们放进来。”
颜书音和连舟走到秦芳好的门前,见到了顾语迟。
连舟看见顾语迟,面色变得难看,他冷冷问道:“你把此处封住是何意?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吗?”
顾语迟冷冷道:“与你何干?”
连舟讥讽道:“顾大人昨晚搅得青州官员一晚上不平静,如今却在这里装无辜了。”
门“哗”一声被拉开,秦芳好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若再吵,你们两个都给我走。我这小庙容不下二位大神。”
连舟冲顾语迟翻了个白眼。
他一脚踏进门,进了屋发现顾语迟也跟着秦芳好进了屋,于是颇有怨气问秦芳好:“你怎么把无关紧要的人也放进来了?”
秦芳好扭头看顾语迟,顾语迟坦然回视她:“我也许知道的消息更多。”
说得对!
秦芳好又扭头看连舟,连舟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倔强又有些可怜,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秦芳好硬着头皮安抚他:“就这一次。”
连舟“哼”一声,忍气吞声同意了。
秦芳好入了座,左手是连舟,右手是顾语迟,对面是颜书音看好戏的眼神。
只有老天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46. 第四十六章
秦芳好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从那男子身上搜到的东西。
颜书音惊呼出声:“账本?”
秦芳好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但只有账本不能咬定就是盛泽所为。”
顾语迟点点头。
顾语迟道:“楚妙母子,正是我此行要找的人。”
秦芳好:“那人是什么身份?”
顾语迟:“安亲王的小妾和私生子。”
果然如此!
秦芳好的猜测是对的。
他们既然有了账本,眼下的重点就在于楚妙母子。
有了这对母子,无疑能牵制住盛泽和安亲王两个人。
连舟道:“这对母子如今在何处?”
秦芳好:“刺史府。”
众人安静了,想都不用想,刺史府必定会严防死守,一只蚊子都进不去。
秦芳好扭过头去看顾语迟,看这人仍气定神闲的样子,挑眉问他:“你准备怎么办?”
顾语迟喝了口茶,平静道:“我会去一趟刺史府。”
秦芳好皱起眉:“我以为你会选择悄无声息想办法把她劫走。”
连舟此时冷飕飕接了一句:“昨夜他为了堵你,已经暴露了。”
秦芳好想起这茬,无奈扶额。
顾语迟道:“无妨。这本来就在我计划内。”
他没再多说什么,秦芳好明白他有任务在身,不能将这些计划告诉他们。
秦芳好表示理解。
眼下还没想到其他注意,众人决定先回去继续探听消息。
颜书音道:“你最近怕是要躲着些了,刺史大人在搜捕你。”
秦芳好无所谓耸耸肩:“不必担心。”
连舟道:“你可以住我府上,他们还不敢碰侯府。”
秦芳好道:“侯府安全但不便于行动,我就在这里就好,应当没问题。”
顾语迟淡淡嗯了声。
连舟扭头幽幽看着秦芳好,好像一个怨夫。
秦芳好心道你们两个较劲怎么还迁怒我头上来...她转过头去,冲连舟挤出一个微笑。
“对了。”秦芳好忽然想起什么,“昨夜寻芳楼一个叫玲儿的小女孩救了我,我答应她要救她出来,眼下我也不便出面,不知你们可否愿意帮我跑一趟。”
颜书音干脆利落道:“我帮你去一趟,既是女孩子,先住在我那里。”
秦芳好感激地看了一眼颜书音,“待会儿我取些银钱给你。”
颜书音摆摆手道:“同我客气什么。”
楚妙母子的事没商量出个头绪来,眼下形势不明,众人决定回去细想一番,明日再谈。
秦芳好送他们离开,临走时,趁前面二人没注意,顾语迟忽然低头,附耳同秦芳好道:“我还有些事处理,晚些来找你。我留了人守在这里,不必担心。”
他湿热的气息打到秦芳好的耳垂上,秦芳好微微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好。”
用过午膳后,秦芳好先是抄录了一遍账本,紧接着找了张纸,提笔给远在禹州的关娘子写信。
她还不能确定玲儿是否就是依依,只说找到一个很像关娘子描述的那般的女孩子,叫关娘子收到信后来青州一见。
她写了信却不好出门送信,于是托着下巴想着楚妙之事。
天色渐渐沉下去,秦芳好闭眼想着,渐渐有了困意。
“噔噔”两声,秦芳好被敲门声惊醒。
她迟疑道:“何人?”
顾语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是我。”
秦芳好打开门,顾语迟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他看着秦芳好,冷峻的脸缓了脸色。
秦芳好此刻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她把顾语迟放进来,转头将桌上的信放好。
顾语迟掀开食盒,一阵饭香飘出来,秦芳好此刻才觉得肚子有些饿。
两人什么也没说,十分默契般安静吃着饭。
顾语迟为她夹菜,盛汤。
秦芳好愣了愣,想起来她一直在心头却未提及的话:“我...我的父母和兄弟还好吗?”
顾语迟道:“他们很好。只是很想你。”
秦芳好鼻头一酸:“我不是个好女儿。”
顾语迟静静看着她,回想这两年的日子,那种痛苦的感觉仍然记忆犹新。
他低声道:“这不怪你。”
秦芳好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她喃喃道:“等这一切过去就好了。”
她抬头问顾语迟:“你要怎么做?”
她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顾语迟,叫顾语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以钦差的身份进刺史府。”
秦芳好惊讶道:“你去?为何不派人潜入?”
顾语迟道:“即使没有那晚的事,我的行踪本来到如今也该暴露了,青州的官员应当也快收到盛泽的传信了。”
秦芳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你假意潜伏,如今却反其道而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顾语迟眼中有一丝笑意,有些无奈看着她:“本来并未打算这么早就暴露的。”
秦芳好斜睨他一眼:“谁叫你那天像抓贼一样抓我。”
顾语迟淡淡道:“我别无他法。其他事我都不在乎,这天下是谁的与我何干?我做这些也不过是想替你报仇。”
秦芳好被他的眼神烫到,低下头闷声吃菜。
顾语迟静了静,想说什么,秦芳好突然出声:“等回盛京,你再好好同我说。”
顾语迟道:“好。”
他已经等了许多年,总不差这一时。
顾语迟带来的饭菜十分美味,秦芳好吃了个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消食。
顾语迟坐在一旁,眼睛一错不错看着她。
秦芳好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所以那个楚妙到底怎么办?被你打岔过去了。”
顾语迟轻轻拉过她的手,漆黑的眸子依旧看着她:“只是有了一点想法,还未决定。”
秦芳好皱眉道:“还来及吗?”
顾语迟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目光灼灼:“不急。”
自从相逢之后,秦芳好总觉得顾语迟变得好黏人。
秦芳好没忍住,掐了一把顾语迟的脸,顾语迟眼神暗了暗,轻轻抓住她的手,慢条斯理把玩起来。
秦芳好道:“你的人若想带她出来,也只能用劫的方法。毕竟她可是一开始选择投奔盛泽的人。不如让我去?我手里有信和账本,我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逃出来。我觉得她身上还有...喂!”
秦芳好猝不及防被顾语迟拦腰扣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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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语迟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冷声道:“不行。太危险了。”
秦芳好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顾语迟牢牢抱着,秦芳好有些恼怒,伸出胳膊向后拐了拐顾语迟。
顾语迟纹丝不动。
秦芳好道:“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快些解决。”
顾语迟沉声道:“我不会让你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他想起什么,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咬牙道:“秦芳好,这世上没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你懂吗?”
秦芳好:“我就是为了我的命!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她静了静,低声道:“我已经体验过死亡的感觉了。我从前做低伏小,换来那样的下场。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瞻前顾后了,这个仇我一定要亲手报。”
顾语迟道:“你已经做了很多了,接下来的事让我来做就好。”
秦芳好怔了怔,失落道:“可是,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她垂下头,沾染了烛光的青丝顺着脸颊垂落,看起来像那只金步摇上的蝶一般脆弱。
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中,月光冷冷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唯有彼此接触的体温是热的。
半晌,秦芳好道:“刺史府我去定了。”
顾语迟不语,面色冷冽。
秦芳好干脆利落道:“你别想把我困住,顾语迟。若你这么做,我只能再跑一次了,你应当知道我的本事。”
顾语迟静了静,半晌道:“是,我知道,谁也困不住你。”
他的手臂又紧了紧,秦芳好听到他叹息一声。
半晌,顾语迟沉声道:“你若执意要去,必须听我的。”
秦芳好侧过脸看他,顾语迟紧闭双眼,眉头紧紧皱着。
秦芳好道:“好。”
第二日,秦芳好向连舟和颜书音说了自己的计划。
连舟剑眉直竖:“不行!这太危险了!刺史府如今把那母子看守得严严实实,你过去就是送死。”
颜书音急道:“顾语迟怎么可能同意?”
秦芳好道:“他同意了。此事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就是。”
连舟怒道:“我不同意!”
秦芳好笑了,有些无奈看着他,半晌,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我下定决心亲手报仇,如今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我怎么能放弃?”
“我这两年隐姓埋名,不就是为了报仇吗?不亲手把盛泽渴求的成功断送,我不甘心。”
连舟不说话了,半晌,他抬起头来,一脸倔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你就不懂吗?”
秦芳好平静道:“我心意已决。”
连舟看着她,半晌苦笑一声:“果然你还是那么倔,这世上没人说得动你。”
他低声道:“你若执意冒这个险,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秦芳好怔了怔,笑着说:“这些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真的很感激你。”
她眉眼弯弯:“这一次,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连舟沉默别过头,攥紧了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颜书音叹息一声:“芳好,我支持你的决定,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热血上头做决定的人。”
秦芳好紧紧抱住颜书音,笑着说:“谢谢你,书音。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