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天花板穿进仙偶文》 1、便秘的土拨鼠 碧落仙子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疼。 如果忽略掉疼痛，最有存在感的部位是脊椎，那感觉实在很奇妙，一定要形容的话，是……脊柱它……有点……漏风？ 多新鲜呐，谁能想到“漏风”这个词儿竟然有一天能和“脊柱”放在一起呢？ 碧落仙子忍不住抬手，试图摸一摸后颈连接着脊柱的那一片皮肤，了解一下是不是真有个洞。 但摸不到。 准确来说，后脖颈的皮肤已经有了被抚摸的触感，手臂抬起的角度应该没问题，手指却仿佛……消失了？ 该死，这个身体的手筋不会被挑断了吧。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但，看不见——皮肤上有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可见此时并不是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可她的世界还是一片漆黑。 最后就是，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细细的刺痛，还很痒。 碧落仙子皱起了眉，开始思考自己匆忙之间到底接手了一个怎样残破的身体。 这时，碧落仙子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眼睛既然看不见，碧落仙子也只能用神识来感知一二。 神识的视角里，来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气息驳杂，面色阴鸷，对她一张口，感觉整个五官都在努力地表达志得意满。 男人对她眉飞色舞地说：“今日，我来斩断夫人的手脚。” 碧落仙子：“……” 不是，你没事吧？ 以碧落仙子的心境，此时尚且有心思嘀咕，但于已经被折磨至如此地步的原主而言，识海中震颤而出的所有情绪，只有恐惧，甚至都没有空余的脑子可以怨恨。 碧落仙子努力在那份恐惧里寻找些许记忆，心说你至少让我了解个前情提要我才能知道怎么应对面前的男人啊，一顿扒拉之后，好歹得了点干货—— 原主，嗯……仙凡殊途的凡，男女有别的女，嫡庶之分的庶，见证了“你死了我必让天下人陪葬”伟大爱情故事的天下人。 光听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毁灭吧。 关键，她要只是个路人，哪怕是个凡人、女子、庶出，她也只需要围观一下那动辄“让天下人陪葬”的爱情故事，等故事里的男女主角终于谈完这段该死的恋爱，她就能恢复平静的生活，偏偏她在那爱情故事里还有些戏份。 问：主要演个啥？ 答：在男女主角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里，充当一个时不时被拉出来遛一遛的反派，以自己的上蹿下跳，来促进一波男女主角之间感情的升温。 可是，一介凡人。 既没有移山填海的法力，又是个走不出家门的女孩所以没办法读书习武，就是在家里争宠都因为是庶出而饱受歧视，她再怎么上蹿下跳，在那既能飞天遁地·也能手握重权·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她的男女主角面前，说好听了算重在参与，说不好听简直屁用没有。 她的处境也自然而然随着男女主角感情的升温而每况愈下，目前是已经走完了“逐出家门”，“成为俘虏”，“被贬为奴”的流程，现在的阶段是“被丢到九幽之畔的囚牢等死”。 更具体的处境是，她要么跳下九幽悬崖，被恶鬼啃食，魂飞魄散，再无来生，要么苟着不死，但每日被万虫噬咬，生不如死。 她甚至不掌握自杀的能力，因为已经被灌过了让她浑身无力的药，连咬舌自尽都不配，虽被万虫噬咬，但也被灌了能解百毒的药，她能感受到毒液在身体里侵蚀的痛苦，却没办法咽下最后一口气，至于把魂魄抽离出来，丢下身体走人……一介凡人哪里掌握得了这么高端的法术。 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主已经受了许久的折磨，到如今，她是不想活了。 但她也不敢跳崖——她还是个求生欲很强的姑娘，不然也不会饱受挫折却仍然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得好一点了，问题就是现在这辈子已经没有任何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她却还妄想能有下辈子。 跳下九幽，魂飞魄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刚刚好，这时候碧落仙子划破虚空把魂魄和元婴送了过来，且为躲避九幽之地对魂魄伤害极大的阴风，一头撞进了她的身体。 好极了。 我不想活了，这个身体送给你吧，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出了牢房之后把我的魂魄放生即可，我自去轮回，绝不与你争抢身体。 这前情提要说起来长，但对于大佬的神识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等大概捋到了一点子前因后果，现在需要打起精神面对面前这个已经用过了很多手段来折磨她的男主角…… 原主，大概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毕竟她是个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看到只毛毛虫都要尖叫半天，对这种人类低质量男性能怎么办，道理又讲不通，难道指望她一个弱女子肉搏么？ 碧落仙子就不一样了。 她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虽然没有法力，但对真正的大佬来说，神识在绝大多数场景是可以当法力用的，不过是有点浪费罢了。 但这种时候，碧落仙子愿意承担这种浪费。 手筋断了，没办法掐个法诀引导神识，不过没关系，都已经浪费了，不在乎多浪费一点。 碧落仙子心念电转，不起眼的流光微微转动，在碧落仙子身边，凝出了两根细细的冰针。 她抬头，朝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说：“你若觉得这样能解心头之恨，那便来吧。” 这个时候，那阴鸷的男人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不再是说要断她手脚时的站位了。 换句话说，碧落仙子连面朝的方向都是错的。 这在男人眼中，就是这女人果然废物，如今看不见了，便连他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这也让男人微微放心——虽然今日的慕容碧落和往日那个怕他怕到绝望，一听到人声就疯狂哭泣求饶的女人不太一样，但不重要，只要她仍然是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凡人，管她是哭泣哀嚎还是慷慨就义，都一样。 “你莫不是以为。”大概是有了一种猫戏老鼠的快感，男人眸中闪过异样的神采，是那种既要保持清冷人设的高高在上，又确实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兴味十足，“做出个慷慨赴死的样子，我就能放过你了。” “你会么？”碧落仙子淡淡反问。 男人没有回答。 碧落仙子一声冷笑，尽量坐直了脊梁，但凡不是手筋被挑断了不方便控制手指，她都想理一理那满头的乱发：“少废话了，你如此折磨我，不过是觉得我害死了你心上人，可到底是不是我害死了她，你心里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做什么就做吧。” “什么叫我心里清楚？”男人的声音立刻就尖利了起来，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尖叫鸡，“难道她不是你害死的？！” 碧落仙子抬头，被挖成两个血洞的双眼没办法展现流转的秋波，其实也看不见男人的志得意满或者气急败坏，她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目前只能靠神识，不过问题不大。 她嘴角微勾，嗤笑一声：“我害死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害死了她这么个既精武功，又懂法术，有许多法宝傍身，还出身高贵，自以为能把我踩到泥地里，说话间就把我发卖了的嫡女？我可真有本事！” 碧落仙子深恨自己现在没办法翻白眼，只能用语气的不屑来表达你这天龙人是不是脑壳有包的困惑：“还有你，你都有仙魔之力了，移山填海不在话下，你的心上人没了，你不去想是不是你自己没保护好她，倒觉得是我这么个凡人从中作梗，你也好意思！” 最后，是一声冷笑：“好吧，退一万步说，真要是我害死了你的心上人，你怪我之前自己不得好好想想，是我这凡人真有本事，还是你和你心上人这两个奇人异士实在废物，竟然被我一个弱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男人哪能想到自尊都已经被他踩到脚底下了的慕容碧落竟然能一二三四地说出这么一大篇话来，直接出离愤怒了，三步并做两步上来掐住她的下巴，“你放肆！” 要的就是你愤怒——就在男人靠近自己的瞬间，碧落仙子催动神识，两根并不起眼的冰针嗖嗖而去，不过须臾，碧落仙子才凝出来的两枚冰针，准确而稳当地插入男人双眸。 冰针在男人双眼里，一分二二分四地蔓延，很快炸成了绝美的冰花，彻底毁了男人双眼。 牢房中顿时响起了男人后知后觉的惨叫，也顾不上继续掐着碧落仙子的脖子了，赶紧松手捂住了自己剧痛的眼睛。 就在此刻。 碧落仙子心里安慰了原主一声“目前我能动的手段有限，只能给你把仇报到这个程度了，更多的仇，以后再说吧”，一翻身，跳下了九幽悬崖。 男人体内气血翻涌，喷出了一口血来，然后就是让整个房间都开始有回音的怒吼，连碧落仙子在半空中，都能听到那声遏行云的惨叫。 不太合时宜，但碧落仙子心头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真像一只便秘的土拨鼠啊。 2、死要见尸 原主是不敢跳崖的，倒不是对这个倒霉催的世道还有什么奇怪的眷恋，主要是不想魂飞魄散，觉得自己的下辈子还可以抢救一下。 但碧落仙子并没有这个担忧，她的魂魄和神识足够凝厚，只要不是来了魔神鬼王那种级别的存在，倒还没那个本事对她的魂魄做什么。 ——我们还是先正经地介绍一下碧落仙子罢。 她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已经修成了天下闻名的大修士，能学的功法秘术都被她学了个遍，能想到的磨人心智的路子她也都给自己安排了一道，早就混成了万法之祖，万剑之尊，真正的正道魁首。 不过修仙嘛，地位都是次要的，谁最终的目标不是“朝闻道，夕死可矣”呢？ 眼看着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努力的空间了，再留在原来的世界不过是空耗寿元，她也就大大方方地引动了飞升之劫。 然后，三灾九难十劫，她都挨个挺过去了。 但是和典籍里记载的不一样，远古的时候，这种类似的情况都是开天门走人，但落到她身上，不知道是天道没给，还是她的悟性没到，总之是她没感受到天门的存在，却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排斥。 得赶紧走。 因为三灾九难十劫之后，这个世界就不把自己当自己人了，再不走，这天地法则能把自己压死。 然后碧落仙子就跑了，去哪儿不重要，别被锁死在那一方世界里就万岁，哪怕换个世界重新修炼也可以。 问题就是，碧落仙子纵使有一个可以撕裂空间的宝贝，但没办法定位往哪个世界跑，这全凭运气的一撕可能是打开方式不太对，碧落仙子遇上了空间乱流。 在空间乱流里，碧落仙子很是遇了几次险，好不容易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坐标，赶紧冲了过去。 能活成老祖的修仙者心智都坚毅，碧落仙子眼看着那个坐标要一闪而过，带着身体过去怕是没那么快，当机立断元婴出壳，带着魂魄一路狂遁，先保元婴和魂魄能平安到新的世界，身体都可以先舍弃。 然后，出来的时候就是九幽绝地，为了躲避九幽之地对魂魄不甚友善的阴风，也来不及找合适的身体了，见到个人身就冲了进去——倒也不是夺舍，就是预备暂时借用一下，也不准备拿什么身体掌控权，回头还是要另外想办法的。 可谁能想到，身体的主人刚刚好不想活了，一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多了一个意识，原主自己的意识就立刻乖乖缩了起来把身体让出，碧落仙子固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也怕这个身体在无人做主的时候遭受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还是先接管了身体再说。 一接管，后面的事情……害！ 碧落仙子自己固然是足够强大，这个身体却是饱受苦难，即便碧落仙子已经用神识之力降低了许多下坠的冲击之力，她还是摔得够呛，神识一应激，晕了片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体比自己刚接手的时候还要坏——九幽之地的恶鬼亡魂极度渴求活人的精气，趴在她身上吸得忘乎所以。 来不及想太多，碧落仙子调动神识之力在身上一转，把所有恶鬼亡魂全都震开。 这才开始挪动——手脚筋挑断之后，脚上不能受力，手指也没有原本那般灵巧，但摆出个盘腿的姿势，努力控制着手指慢慢掐个大差不差的印节出来，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碧落仙子就地盘坐了下来，法力暂时没有，只能是和魂魄深度绑定的神识之力转动，飞快修改着碧落仙子身上的气息，让她的整个气场和这九幽之地的魔气相融。 这样，九幽里的恶鬼亡魂就会觉得她和它们是同类，不再对着她流口水。 这对别人来说颇有操作难度，但对碧落仙子来说，她倒是也略通（咳咳）几本魔修功法，问题不大。 把自己整成一个魔修模样的同时，碧落仙子也顺便补了补自己手脚的筋脉——对于凡人来说，断了的筋腱想修复回来自然难上加难，但对于修仙者来说，魂飞魄散之外一切都是小事，很快碧落仙子的神识就找到了手掌和手臂、小腿和脚掌处断裂的主筋，将筋腱拉到了一起，神识转化为灵气温养片刻，身体的自愈能力便很快让筋腱重新取得联系。 如此，碧落仙子扶着山壁，慢慢站了起来。 大概是原主这双腿许久没有用力了，她有些打晃，不用太指望新愈合的筋腱，她手指轻轻一点，选中了悬崖底下不知是个什么妖兽遗留下来的一根腿骨，腿骨飞过来，她用它勉强当了拐杖，颤颤巍巍地躲了起来。 ——有人来了。 是个年轻男子，魔修，骂骂咧咧地说什么“都掉下九幽了那当然是死了啊，眼睛你挖了神髓你取了连手脚筋你都挑断了她还能活啊”。 一听就知道，说我呢。 眼睛、手脚筋，这都是碧落仙子目前所知的伤势，能对应上，就是这个神髓…… 碧落仙子抿了抿嘴唇，觉得自己得问清楚。 追兵好像是一个人过来的，出去打听打听应该问题不大，不行就灭了口再逃命嘛。 顾不得可惜拿神识当法力用有多浪费，她操控着才愈合筋腱的手指缓缓掐了一个法诀，磅礴的神识之力散开，很快，以她手指的印节为中心，有厚重的紫色浓雾飘散而出，很快笼罩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 她这才拄着那根看上去就凶残的骨头拐杖走了出来，问那个男子：“道友，你找谁呢？” 碧落仙子并不知道面前魔修的底细，但修仙大佬本身就该走一步看三步，碧落仙子自然是做了一些这男人不被自己的幻术迷惑的准备，却没成想，紫色的幻雾才碰到了男人，男人的眼神就迷离了起来。 碧落仙子再问了一遍：“道友，你找谁呢？” “找……”那男人开口，“慕容碧落。” 噫，和我同名，但姓不一样。 碧落仙子嘴角勾了勾：“找她做什么呢？” “她毁了大王的眼睛，而后跳下了山崖。”那男人的声音仍然很平静，“大王暴怒，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九幽绝地，也要看清楚她被万鬼啃食，魂飞魄散的样子，把她的残尸拖回去剁了喂狗。” “这样……”碧落仙子内心没有半点波动，甚至有某种看戏一般的超然，“你们的大王，就这么恨毒了那个叫慕容碧落的女人？” “自然啊！”那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心术不正，坏事做尽，害死了大王的心爱之人还不够，竟敢毁了大王的眼睛！” 然后又小小嘀咕了一声：“不过还有取神髓的原因——不让她魂飞魄散，将来持有她神髓的人渡劫的时候，保不齐会在最关键的关卡失败。” “既如此。”碧落仙子追问，“为何不直接抽出她的魂魄碾碎？非得逼她自杀？” “被人杀死的，终究有因果留存，麻烦无穷无尽。”男人回答，“如果是自杀，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把慕容姑娘关在九幽绝地旁边的山崖上，用各种手段折磨她却吊着她的命，非得她在绝望中连下辈子都放弃掉的原因。 碧落仙子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脖颈。 手脚筋被挑断的时候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现在手指有感觉了，确实能摸到一个已经结痂的血洞。 这或许就是那所谓“抽神髓”留下来的伤口了。 就是这个“神髓……” 碧落仙子挑眉：“可是，神髓是什么东西？” 男人想也不想地回答：“能让人修炼成神的东西呗。” 大概是不同的世界人和人进化的方向不一样吧，在碧落仙子原本那个世界，修炼这个事儿，都是讲“灵根”的，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神髓”，不过想想，应该是差不多的玩意儿。 她舔了舔嘴唇：“慕容碧落不是个凡人么，她身上怎么会有神髓呢？” “这个……”大概是碧落仙子问话太久了，幻术的效果逐渐消退，男人的眼神开始飘忽了起来，“我不知道啊……她不过是个庶女，按理说谁有也不该她有才对，谁知道她是去哪里偷的……” 再听这身份论就没意思了，天道又不是你们这种落后玩意儿，人家愿意给，凭什么庶女就不配有啊。 碧落仙子摆摆手：“知道你回去该怎么说么？” 男人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碧落仙子笑了笑，故意给了个漏洞百出的说法：“你就给你们大王说，慕容碧落的尸体已被万鬼啃食，连魂魄都被分吃了，没剩下什么残尸，让他尽管放心。” 男人点点头，懵懵懂懂地走了。 结果就是，一见他那位大王，禀告了说慕容碧落已经死得透透的事情，大王直接反问了一句：“我不是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她死了，即便没有残尸，骨头呢？” 即便被恶鬼吞噬了，至少也要一个骨头架子吧？ 男人一个激灵，当场眼睛都瞪圆了。 然后飞快给大王滑跪了下去：“属下……属下被不知什么人魇住了，竟……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气质本来就阴沉，现在因为瞎了眼睛所以看上去更怕人的大王当场一拍桌子，让给他医治眼睛的医官都抖了三抖：“还不快带人回去找！那贱人不会跳了九幽都没死吧！” 然后也不想指望属下了，愤怒地站起身来：“罢了，孤亲自去！” 可是，谁去，意义都不大了呀。 碧落仙子早跑没影了。 3、上古功法 另外一边，碧落仙子在九幽深处的一个山洞里，用布条束住了自己原本属于眼窝的两个血洞——虽然束不束的并不影响她的感受，但大概遮一下，也能避免吓到路人。 然后，开始给自己开天眼。 并不是传说中的二郎真君或者闻太师那个品质的天眼——那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可遇不可求的，对普通人来说，既然先天没多长一只眼睛，后天想开，首先得变成一个瞎子。 形容一下原理就是……把眼睛废掉，迫使大脑在没有视力的情况下，放大其他四感还包括神识的力量，重新认识世界，固定这个认识世界的方法，一般在灵台——也就是额心留下一缕道纹，再想看世界的时候，可以直接通过道纹看。 这其实很麻烦，因为需要极强大的神识，还有不错的悟性，但凡对道的感悟差一点都开不成功，何况即便开出来了，也没法子和二郎真君或者闻太师那种能分辨善恶还能当个攻击手段的天眼相比，不过是能“看到”而已，并且一旦恢复视力，这种后天的天眼会立刻失去效用，无比鸡肋。 但凡不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可以炼制成眼睛的材料，碧落仙子都不爱用这么麻烦的重见光明的方式。 碧落仙子操作得很慢，很小心，等道纹在自己额心逐渐形成，确定能通过道纹“看”到外面的世界，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的神识固然很强大，可把神识当法力用了这么久，到现在神识之力都已经所剩无几，不过还好，现在就剩下一件事情了—— 她现在已经挺习惯了这双才恢复筋腱的手，缓慢且精准地掐出一个法诀，随即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圈内，是她跳下悬崖之后的落点。 她又掐了一个法诀，加快了圈内时间的流速，很快，那位眼睛瞎了的男主角就带着一队魔修乌央乌央地来了。 来了，但并没有什么用。 碧落仙子离开时很小心，走了一段路之后还来了个风系法术掩盖了脚印，加上九幽绝地本来亡魂厉鬼就多，来回飘荡时也会掩埋一些痕迹，等男主先生亲自杀到现场的时候，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无头苍蝇一般转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找到线索，男主先生本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在九幽绝地扒出慕容碧落的人或者尸体来，然后被跟随过来的魔修劝了一句“那女子不过凡人，不知用什么邪术拥有了一点法力才勉强伤了大王的眼睛，以她的本事，若是选择留在九幽绝地，自然十死无生，若是选择离开，大王再在九幽绝地寻她，又怎么可能寻得到呢？” 还是有点道理的吧。 男主先生也就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弄死了两个路过的无辜游魂还吸食了游魂身上的灵力，转头走人了。 碧落仙子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方要坚持不惜一切代价在九幽绝地找人，她就不能在这个地方久待了，对方选择走，那这个事儿就算告一段落。 关掉玄光镜，碧落仙子终于开始思索，前路，怎么个走法。 这个身体她已经查过了，没有灵根，据那魔修说的，神髓也被抽走了，常规手段怕是修不得仙，只能用一些不常规的手段来恢复自己原本的修为。 至于怎么不常规法儿…… #抢别人的灵根来自己用。 这个太缺德了，算了。 #以天材地宝做假灵根。 这个……碧落仙子倒是想呢，可是她装满了各种宝物的储物镯并不在身边，现在这个身体打得过谁？去哪里找天材地宝？ 而如果上面两条路都不行的话，其实还有一个碧落仙子自己都不知道成不成的法子。 炼气。 不是炼气筑基的那个练气，而是指炼气士——这是对上古时期修道之人的称呼，那时候的修为方式都比较粗疏，什么“灵根”、“神髓”、“仙骨”区分得还不是特别细致，也没那么多对应的功法，就靠观想来修炼，连境界都和常规的“炼气、筑基、金丹、元婴”不同，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碧落仙子对这套体系的所有了解，来自一个上古秘境。 哪怕是现在，想想那个上古秘境的阵亡率，碧落仙子都免不了头皮发麻，就那套体系的胡说八道程度，但凡它的来头没有那么大，碧落仙子都不可能相信那什么“炼精化气”的修炼方式真的能通大道。 有些事还是讲一些玄学的，倘若不信，就那本功法，碧落仙子瞄一眼就能把它扔故纸堆里让它永远不见天日，但如果真正见识过上古秘境的可怕，仔细去读秘境之中的功法…… 读第一遍，无稽之谈；读第二遍，有点意思；读第三遍，冷汗涔涔；到第四遍，已经是“我不配”了。 遗憾的是，虽然拿到了功法，碧落仙子却只能眼馋，因为功法要求从一点法力都不会的普通人修起，碧落仙子修炼有成，自然不可能自废法力，她也曾收过没有灵根却又非常想修炼的凡人为徒，让凡人去修炼，但先后好几个凡人学了三五年都不得其门而入，让碧落仙子只能赐他们一个可以修炼的假灵根再给了他们筑基丹以满足他们求道的梦想，到最后，那本功法于碧落仙子，只能是一些参考。 可即便是参考，里面一些恐怖的法门，仍然让碧落仙子在和同阶修士斗法时无往不利，彻底奠定了她正道魁首的地位。 碧落仙子一度觉得，我和这个功法的缘分，也就止步于“参考”了。 谁曾想这个世界，这个既没有灵根也没有什么神髓仙骨的身体，简直不知是那个秘境原主人对自己的诅咒还是成全—— 你不是心向往之吗？ 你不是很遗憾没有在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接触到这本功法吗？ 现在你遇上了，你就说你敢不敢修吧。 甚至连环境都再合适不过，因为那个法门不求从外界得到多少东西，修炼的时候不会和自己原本那个世界似的让整座山的灵气呈漏斗状地灌输到修炼者身上来，全靠自己观想，对外界的索取仅限于吸太阳东升时的紫气或者月华的精气。 你想想啊，就现在这个被追杀的处境，闹出的动静大了保不齐还有麻烦，这么省事儿的功法简直就是老天爷追在你耳朵边上呢喃“这还不修炼！这还不修炼！这还不修炼！”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来吧。 碧落仙子长长地吐一口气出来，回忆起了那本功法的第一章，沉入观想。 一坐，就坐了十来天。 修炼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事情，按照筑基金丹那个路子的修炼的爽感是来自于突破瓶颈时睥睨天下的感觉，而这远古炼气士的功法带来的爽感则在于“见自己”。 原来人的身体是这样有趣的存在，原来一朵花开要经历这样多的过程，原来“已识乾坤大”后面，真的只能接“犹怜草木青”。 因为草木青青，真的是生命至理。 越修炼，越沉迷。 碧落仙子清醒于一阵心痛。 那位脑壳有包的男主先生对她动的手段虽多，但实际上并没有对原主的心脏做什么，这份疼痛……或许是来源于原主。 想了想，碧落仙子沉入识海。 空荡荡的识海里，有两个世界。 一个非常完善，自成一体，有日升月落，花鸟虫鱼，这是碧落仙子自己的。 另一个就很凄凉，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被建设过的痕迹，也感受不到半点生命力，这是身体原主的。 很正常，凡人的识海本就是没有被建设过的一片荒芜，原主若还活着，那识海多少还有些苍莽的生机，但原主一死，识海就会成为一个死气沉沉的空间。 碧落仙子仔细控制着那一缕灵气，探入了那个凄凉的世界。 萧瑟。 死寂。 连最简单的，水放久了会滋生出的微尘那种生命体都没有。 这在预料之内，碧落仙子并不意外，如今既然没办法神识一扫把整片天地都扫描清楚，她也有那个耐心一点一点细细地翻找。 最终，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枚小小的种子。 它长得跟石头似的，硬硬地杵在那里，包着一层厚厚的壳，也就是碧落仙子对识海和生命颇有些研究，才能隐隐感知到里面有小小的胚芽。 这就是原主姑娘剩下的所有东西了，还有种子存在，就代表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死——真要一心求死，是连种子也找不到的。 不过很难说这样一枚种子会给她的命运带来什么变化，毕竟不是所有种子都有那个运气能等到春天。 碧落仙子调动了神识的力量，包裹住了那已经没有多少生命力的种子，这种东西是谈不上什么筋脉什么丹药的，想激发它的生命力，只能靠渗透。 碧落仙子以神识温养了那枚种子，过了不知多久，碧落仙子才感受到那小小的胚芽颤了颤。 她这才催动神识问道：“刚才是你在控制身体吗？” 又等了许久，胚芽深处传出一声细细的：“嗯，打扰到姐姐你了，对不住。” 碧落仙子便追问：“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吧？” “是。”那个细细的声音道，“我想求姐姐，去救一救我夫君。” 4、夫妻情重 碧落仙子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这可不是个好请求啊姑娘。 你和我现在毕竟是夺舍和被夺舍的关系，你突然蹦出来要我去救你的丈夫，很容易被理解为不是你丈夫需要我救，而是我一旦出现在你丈夫面前，你丈夫会立刻意识到是我夺舍了你，然后直接弄死我让你回来。 但……大概是碧落仙子进入这个身体之后从来就没有感受到原主的恶意吧，她对这个魂魄多少也投桃报李地多出了三分温柔：“你怎么会知道他现在遇险呢？” “我不知道。”慕容姑娘声音弱弱地，“只是突然就有感应说他很危险。我想……应该……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 碧落仙子就不想问下去了，这姑娘就不像是个说得明白修仙界那些门门道道的样子。 想了想，碧落仙子直接道：“我要怎么找到他。” 这就是多少愿意去看看的意思了。 慕容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高兴得都要哭了：“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方向的……您现在就过去，我一路上给您指路……” 碧落仙子：嗯…… 可是你的魂魄再这样和我唠一会儿你就该魂飞魄散了傻姑娘。 “大的朝向是哪里。”碧落仙子直接道。 然后，那个胚芽弱弱地，有一个地方轻巧地鼓起来了一小下。 “他的相貌。”碧落仙子续了一句，又生怕对方一冲动把自己剩下的最后一点灵魂力量都用完了，赶紧补一句，“你不要动，只要想着他的模样就好，我来读你的记忆，你不要反抗。” 那真是个傻姑娘，碧落仙子喊她不反抗她就真没动作了。 碧落仙子也就很顺利地得了一张人脸，追问：“他没什么易容之类的习惯吧。” “没有。”慕容姑娘的声音极弱，“他是军队主将，很好认的。” “好。”碧落仙子道，“但救他之前，我得先救一下你。” ——慕容姑娘哆嗦了这一回，本就弱小得快要感受不到的神识，更是微弱得可怜了起来，再不救，真能说没就没。 “我这里不要紧。”其实慕容姑娘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虚弱，但还十分嘴硬，“姐姐你先去救我夫……” 姐姐淡定地给了两个字：“闭嘴。” 然后补了一个冰冷的陈述：“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见死不救了。” 慕容姑娘果然立刻乖巧了起来，也就是现在没个身体，不然现在必然已经眼泪汪汪。 碧落仙子也顾不得那许多，先操纵着自己透入慕容姑娘识海的那一点神识之力，托起了那一枚种子，同时也操纵起泥丸宫里那一团属于她的识海，无限靠近了这个死域。 然后，找准机会，将那枚凝聚了苏姑娘最后一点点神识的种子，扔进了自己的识海。 同时，碧落仙子的识海里，有个长得和碧落仙子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就是缩小了许多的三头身小姑娘，精准地接住了那一枚小小的种子，带着种子走到了碧落仙子识海中灵气最盛之地——一片紫竹林，用肥嘟嘟的小手挖开了土，将种子种了下去。 还一招手，有两只鸟儿衔来用荷叶盛着的雨露，小胖手拿了那荷叶，将雨露轻轻洒在了埋着种子的土上。 接着，那长得和碧落仙子迷之相似的小姑娘还可可爱爱拍了拍小小的土包，嘟囔了一句“灵气最浓郁的地方都让给你啦，你可要早点发芽哦”，就接着去玩了。 外头窥屏的碧落仙子，不由一笑。 她也希望种子早点发芽——她的识海如今虽也不富裕，但养个凡人的神魂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姑娘既然能把自己的身体借给她用，她自然要承这份情，把她的神识养回来，早晚把身体还给她才是正理。 不过那需要一些时间，在此之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碧落仙子施施然站起来，掐了一个法诀，换了自己的容貌，艰难地化作了一道遁光，往慕容姑娘所指的方向遁了过去。 法力太低，速度慢得碧落仙子都要落泪。 原本，碧落仙子以为自己想找到慕容姑娘的丈夫，怎么都得费一番周折，谁曾想就她现在的实力所能驾驭的遁光，都没飞多久，就寻到了一个军营，且看到了一根冲天的气运之柱。 气运之柱的底部，是中军大帐。 碧落仙子都有些惊了。 如果不是营中主将有个什么放着主帐不住非得去小帐篷睡觉的癖好，那慕容姑娘的丈夫这……这帝王紫气，些微有些……蓬勃啊。 有这种帝王紫气的人需要我救吗？ 上一个有这种帝王紫气的人怕不是周武王姬发，都不用说姬发了，就连听命于姬发的姜子牙都有个“魂魄都到了封神台了还硬是被清福神推出来还魂”的待遇，就这被皇天后土厚爱的程度，什么玩意儿能害到拥有帝王紫气的人王本人啊。 但细看之下……好吧，这条潜龙，还真的需要自己救一救。 因为姜子牙死了那么多回还能被救活，前提是封神故事里传说中那个截教的神仙们都是讲究人，没给姜子牙安排个魂飞魄散套餐，但现在，这位拥有帝王命的男人，魂魄的力量确实在减弱，正在往魂飞魄散的道路上飞奔。 碧落仙子皱起了眉——在姬发之前，再上一位有这种帝王紫气的人是纣王，那可是女娲娘娘被调戏了都不方便直接动手泄愤的存在，同等标准，敢对这条潜龙下如此杀手的人…… 碧落仙子都不得不生出了几番“你比女娲娘娘还牛，真是不怕遭报应”的感慨。 帝王紫气并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东西，肉眼看不见，天眼盯着看则难免伤神识，所以碧落仙子基本确定了对象之后就屏蔽了那闪瞎人眼的气运，出现在了营门口，对守门的士兵道：“我受人之托而来，欲救你们将军性命。” 这种神经病，一般是要被轰走的。 碧落仙子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一些信任，所以抬手指了指飞过的大雁。 指了指，大雁自己就坠下来了。 就这操作，把人家小兵哄得一愣一愣的，碧落仙子又来了一句：“你若不去通报，若是害了你家将军，可不是贫道见死不救。” 小兵哪里经得起这话呀，掉头回去通报的脚步都要冒烟了。 小兵好忽悠，就是副将出来的时候有些勉强，碧落仙子都能感受到他身上连汗毛都在纠结和抗拒。 是那种……既担心自己万一怠慢了仙人导致主将失去了被拯救的机会，自己自然罪该万死；但是要是面前的人是个骗子，现在主将危在旦夕，自己却在这里和江湖骗子歪缠，同样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碧落仙子都懂，也很平静地笑了笑，行了个道家的稽首礼，同时行礼的时候身上神识一颤，微有灵光闪动。 很顺利地，副将心头多了一股莫名的被安抚过后的平静。 碧落仙子开口时，声音很温柔：“我知道将军不信我，但是再不救主帐中的人，他就真的危险了。” 这话当然是不能取信于人的，碧落仙子想了想，又道：“此非药石之疾，什么大夫看了都应该说主将身强体健，可是谁也否认不了，主将正在一日一日地衰弱下去，什么药物都吊不住他的性命，是与不是？” 副将脸色都变了，赶紧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仙姑请。” 她走进账中的时候，那颗心都狠狠地揪了一下。 碧落仙子知道，这是慕容姑娘的情绪。 他们夫妻，委实情深义重。 碧落仙子叹了一口气，给了识海里那个小娃娃一道讯息，小娃娃便蹦蹦跳跳到了埋慕容姑娘那枚种子的地方去，也不嫌脏，席地坐了下来，拍着那个埋了种子的小小土包，嘟囔了一句：“没事的，虽然我那个本体再晚点来他可能就魂飞魄散了，但这不是来了且他还没散吗，有得救，放心吧。” 然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哦还有，本体对你的丈夫应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她修的是无情道，不是话本子里说的无情但总是会被奇奇怪怪的男人勾引走的那种，是真正的太上忘情，一百个男人在她面前跳脱衣舞她都能面不改色甚至嫌他们恶心，这个你更要放心了。” 那种子即便在努力吸取周边的力量试图破壳而出，没有太多多余的精神可以用来交流，听了第一段话，才要安心继续吸收识海之力，听到第二段时，整个魂魄都麻了。 然后，很努力地，传出来一个意识：“姐姐别误会，我绝没有担心您对我夫婿……那个的意思……” 倒还没有醋到这个程度！ 碧落仙子的脸都黑了一下，识海里，小娃娃现在正躺在在一竿紫竹之下感受细碎的阳光，碧落仙子直接操纵紫竹的一根枝条，重重地敲了小娃娃一个暴栗，然后风声凝成了一个威严的女声：“瞎说什么呢！” 那个小娃娃当场被敲得眼泪汪汪，哇地一声哭…… “你再哭一声试试？”那声音愈发威严，并且竹枝平稳地指向了小娃娃的喉咙。 小娃娃秒安静。 碧落仙子，则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是不是所有修士的元婴修出来，都这么返璞归真啊。 ……这娃也太难带了！别的修士的“娃”也这样吗？ 5、神仙手段 碧落仙子这么一黑脸，还有点吓到了副将，小心翼翼地请示碧落仙子：“仙姑，难道是公子他……有什么不妥？” “哦，还好。”碧落仙子赶紧从教训小娃娃的状态回过神来，问，“营中有香么？” 副将愣了一下：“什么香……” 碧落仙子：“线香，盘香，哪怕是香炉里的散碎香料，能冒烟的都行。” “这……”副将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线香盘香都是用来敬神的，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军营里，别的贵族带兵出征，为了个人享受倒是也有人会带些散碎香料，但我家公子是正经人，并没有……” “没有就快找来。”碧落仙子懒得听副将的长篇大论，直接开口。 怎么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呢？ 副将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你大爷的你敢打断我的话还命令……” 但在她的威压之下，缩了缩脖子，让士兵去了——防范意识还是要有的，陌生的仙姑敌我未明，副将是疯了才敢留她和主将独处。 “不用如何名贵。”碧落仙子也不在乎去找香的人是谁，甚至不在乎香的质地，“哪怕是村里自己手搓的土香都没关系。” 士兵答应着去了，香很快就送了过来，还真就是村里的人自制的土香，碧落仙子拿在手里，欺霜赛雪的手掌和那粗劣的线香，看了都让人伤眼睛。 好在碧落仙子不在乎，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床榻上主将的手指尖，取了一滴心头血出来，抹在线香之上，然后手指轻轻拂过线香的顶端，没见什么明火，但线香自己就燃了起来。 这是变戏法的都能有的手段，倒不至于让副将如何惊为天人，主要吓人的是，原本那腾腾的烟气，竟比大漠里的孤烟还要直。 然后，碧落仙子弹了一下指：“去吧。” 烟气就真的去了——飘飘摇摇地去往账外，此时有风，香却不散，神异非常。 副将都惊呆了：“仙姑，这……” “别傻愣着了。”碧落仙子站了起来，“不去看看到底香指的哪里？” 她当先出了帐子，副将也就不必眼睛都不敢错地盯着她生怕她对主将做些什么，叮嘱了亲兵好生照顾公子，便跟着也走了出去。 那根香一路导引，尽头是营中极偏僻的一个角落。 副将有点不知所措：“仙姑？” “愣着干嘛。”碧落仙子也在，笑了笑，“挖一挖看看下面有什么呗？” 副将“哦”了一声，赶紧喊兵士过来。 但碧落仙子这时却悠悠然来了一句：“轻一点，要是把下头的东西碰坏了，你们公子治了回来，却缺胳膊少腿，可别怪我。” 副将脸色微变：“仙姑何意？” “字面意思。”碧落仙子微笑，“下面的东西，没准会让你们公子，缺胳膊少腿。” 副将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挥挥手让士兵下去，自己亲自……连挥舞锄头都不是十分敢，小心翼翼先松土，再动铲子，铲了半铲觉得不行，还是蹲了下去，手刨。 很快，就挖到了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脑门上是一张纸条，上头写着生辰八字和姓名，用一枚小小的钉子固定着。 即便不知道他家公子的生辰，但他家公子的名字还是认得的，副将的脸色一下子都白了：“仙姑……这……” “就是你看到的样子。”碧落仙子淡声道，“有人魇镇了你家公子。” “那该如何是好？”副将差点没捧稳那个小草人。 不过副将好歹还记得碧落仙子那一句“缺胳膊断腿”，赶紧捧好了，惊恐地看着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伸手：“拿来啊。” 副将把稻草人交出去的时候，手都在抖。 好在碧落仙子手稳，她拿了稻草人，眼睛看不见，用天眼看了看，便念出了那个名字：“顾星河？” 慕容碧落。 星河碧落。 “你们俩的名字很配。”碧落仙子知道慕容姑娘必然不可能安心在识海温养神识，便在识海里笑夸了一句。 夸完了，心里涌出来的情绪则是心酸—— 是啊，我也觉得我们很配。 我也实在很爱我的丈夫，和他爱护我一样。 就是造化弄人……我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是我的丈夫，他们也没打算放过他。 好好一句夸，倒引起了人家伤感，碧落仙子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营帐。 副将不敢说话，只乖乖跟着。 碧落仙子停在了顾星河床前，将稻草人与面色惨白的顾星河本体并列，然后，突然开口：“你知道这钉子叫什么吗？” 并没有人回答。 没人捧哏，不太舒服，碧落仙子歪头，朝着副将的方向。 副将才有些后知后觉：“仙姑是在……问我？” 碧落仙子都笑了：“总不能是问你家顾将军吧。” 副将尴尬地抿了抿唇：“这……末将……末将不知啊。” 碧落仙子笑了笑：“灭魂钉，听说过么？” 这是碧落仙子原来那个世界的叫法，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不知，但光听名字就知道这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碧落仙子的手落在灭魂钉上，才要动手把钉子拔了，却“诶？”了一声。 副将的皮都紧了：“仙姑？” 碧落仙子问：“你们两军对垒多久了？” “挺久了……” “之前的主将，你们见过吗？” 副将迟疑了一下：“您是说，南宫苍？” “他现在人呢？”碧落仙子问。 “投降了。”副将的神色多了两分厌憎。 碧落仙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副将看向碧落仙子，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于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怎么。”这样子倒逗乐了碧落仙子，“将军有什么话不知当不当讲？但说无妨罢。” 副将：“……” 果断地选择反将一军：“不知仙姑为何突有此问？” 碧落仙子淡淡道：“灭魂钉上，还有别人的残魂。” 现在它被用来魇镇你家公子，焉知上一位被它魇镇的是何人？ 最合理的猜测，难道不应当是上一位主将么？ “可南宫苍……”副将就实话实说了，“有人看到，他在敌方的军营里，活蹦乱跳的呀。” 都不只是活蹦乱跳了，在我家公子没赶到前线的时候，敌方简直所向披靡，靠的就是让南宫苍去劝降，我们恨死他了！ 你投了就投了呗还这么高调！ 母国没有对不起你呀！ 人间的事情，碧落仙子没有太多的兴趣去掺和，主要是这里面涉及了超自然因素——她抿了抿唇，尽量用一个平静的声音开口：“你们确定，那个南宫将军，还活着？” 她没有直呼南宫苍。 这其实都算是某种程度的暗示了——背叛祖国的卖国贼自然人人唾弃，唤个全名怎么了，可要是战死沙场的将军，就很值得人尊敬了，怎么都还是要尊称一声的。 可副将是个武官，哪懂你这称呼上的弯弯绕绕，碧落仙子这么一说，他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仙姑何意？” 碧落仙子索性说的更直接一点：“你知道灭魂钉在我们修仙者手里，主要用来做什么吗？” 副将摇头，又意识到仙姑似乎看不见，赶紧补了一句：“还请仙姑赐教。” “炼尸。”碧落仙子轻启朱唇，蹦出了这两个可怕之极的词汇。 副将其实还是有点没跟上：“炼尸？” 碧落仙子也体谅凡人对修仙手段的无知，抿了抿唇，尽量不带情绪地开口：“无论准备如何炼制一具死尸为自己所用，其前置手段都是要清理干净死尸身上残存的魂魄。否则，魔修的分魂进入尸体，被残存的魂魄吞噬，或者只是简单地和残存的魂魄斗上一场法，对操纵炼尸之人来说，都是极大的风险。” 她转过头，面对副将，声音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静：“我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副将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南宫小将军可能早就没命了，魂飞魄散那种没命，那个被人看到活蹦乱跳的·一天宣传母国不好·疯狂劝降母国将士的，是一具炼尸。 而面前这个魂魄每况愈下，带得身体日渐虚弱的顾星河，在敌方的打算里，也逃不出被做成炼尸的命运，这根灭魂钉，就是毁了他的魂魄，把他做成炼尸的前戏。 碧落仙子也有些怒了。 她真的不爱掺合凡人的事情，修仙的日子长了，王朝更替，荣辱兴衰，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值得如何牵挂。 但是，不值得牵挂，不代表可以随便打扰，在这一点上，碧落仙子是坚定的“凡人的事情就该在凡人之间解决”的拥护者，在她看来，凡人国家打仗，尔虞我诈，水攻火攻，各为其主，各凭本事，那都是合理的，哪怕是诸葛孔明那样的神仙人物，也是自己懂神仙手段但一点都没有使用，草船借箭都只是靠凡人也能学会的对天气的预测之法来借而不是真向苍天求了个大雾天气，这一样不会触犯什么禁令遭至天罚，可要是其中某一方突然变出了明显不属于凡人的手段来对付凡人，可就卑劣得没眼看了。 若有人真这么用了，在她原本的世界，即便天不罚，万仙盟也会让那一方明白什么才叫神仙手段，什么才叫正义铁拳。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万仙盟，但……没关系，她可以用同等手段回敬回去，给对方一点小小的天花板震撼。 “我现在就好奇一个事情。”碧落仙子转头过来，面对副将，声音冰冷，“你们的敌人到底是谁啊，这么不要脸的手段都用么？” 6、炼尸将军 副将看着面前神色沉静的仙姑，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他们反败为胜的转机：“仙姑问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那算了别说了。”碧落仙子冷酷地把头转了回来，“等你说完你们公子也没命了，还是你家公子醒了我直接问他罢。” 副将：“……” 碧落仙子转而道：“钉子已经打了进去，现在拔钉，你家公子的神识绝受不住那么大的冲击。更好的办法是，我将这个草人毁了，切断它和你们公子的联系，但那一刻，我也不知对他下手的人还在他身上留了什么后手，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 副将有点慌了：“仙姑直接说吧，末将该如何办。” 碧落仙子笑了笑，虽嘴角有笑意，但身上那种气场确实让人不敢违拗：“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你要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一惊一乍的，你要是直接拔刀对着我，我虽然不至于抵挡不住，但总之得想法子摁住你，挺麻烦的。” 深感自己被嫌弃了的副将：“……” 行吧。 公子还在她手里，她要撂挑子不治了谁也没办法，只要忍气吞声地应了一个：“是。” 管你内心怎么想呢，人能被吓唬住就拉倒了，碧落仙子直接扒开了床上青年将军的衣衫，右手手掌虚虚悬浮在青年将军的身体上，确保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能及时处置。 然后，左手打了一个响指。 稻草人顿时无风自燃。 与此同时，敌方军营里，才寻了一双眼睛换上的年轻君王，表情突然一变，然后一偏头，呕出一口血来。 这个动作让他身边侍奉的宫人脸色都变了，君王暴戾，没事都要打死两个奴隶，像这种不知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给了他这一下子的操作，他能不能报复到暗处那人另说，奴隶们肯定是得吃点挂落的。 于是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撩拨他。 万幸，君王并没有生气，只嘴角勾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嘀咕了一声：“体面的死法你不要，那就只能用不体面的死法了。” 此时，刚好有一个颇俊俏，就是脸色苍白，不似活人的少年将军捧着文书进来，跪到少年面前，一板一眼地汇报军务。 年轻的君王听得并不认真，时不时还走神，看那少年将军的眼神，也充满了一种讥诮。 ——他有时候会想，你们这些人，三岁炼根骨，五岁学内气，背兵书，摆沙盘，不知为之付出了多少辛苦，长大了才得以带兵打仗。 可是有什么用呢，南宫苍被我一根灭魂钉变成了炼尸，顾星河如今固然未受灭魂钉之苦，可我在他身上仍有别的手段。 总之，他们那些排兵布阵的本事，总是要为我所用的。 我才是那个生而高贵的人，你们不过是蝼蚁，合该匍匐在我面前，任我予取予求。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极了，从别人处抢来的双眼都放着某种妖异的红光，远目望去，仿佛见到了那个在记忆中总是光风霁月的顾星河浑身尸气地走过来，跪倒在地，亲吻他的鞋尖。 他为此血脉贲张，蓦然回首，唯一遗憾的是心爱之人不在身旁。 “慕容碧落。”宽阔的大殿里，响起了年轻君王充满怨毒的声音，“你最好是真的死了。” 不然，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谁理你呀(ˉ▽￣～)~~ 另外一边，副将眼睛直接瞪圆了。 草人熊熊燃烧的一瞬间，副将都不知请了多少大夫，用了多少办法都毫无知觉的顾小将军，骤然睁开了眼睛。 副将眼里顿时爆发出狂喜的光彩。 他想有点什么动作，但碧落仙子开口：“别动。” 副将立刻乖巧了起来，但乖巧了片刻才发现碧落仙子那两个字并不是冲着他说的——是顾星河没有动，甚至连昏迷很久了的人最常规的“水”都没有说出声，只是眼眸中透着疑惑。 碧落仙子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顾星河裸露出来的心口便迅速地变黑了。 一直密切关注他家公子的副将顿时大惊，两步上前，又突然想起碧落仙子提前预告的“不要一惊一乍的”，赶紧尴尬地住了步。 不过碧落仙子暂时没工夫管他。 顾星河心口的黑色蔓延得很快，但碧落仙子手更快——她手掌本就悬浮在顾将军心口，现在她直接按了上去，手掌和顾将军皮肤接触的瞬间，甚至发出了水火交融的滋滋声。 作为主战场的顾星河自然是痛的，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碧落仙子便住了手。 她倒是不惧这一股魔气，但作为水火交融战场的顾星河肯定不好受，真要灭了这股魔气顺便捏碎了顾星河的心脏……就顾星河身上那帝王紫气的浓郁程度，对顾星河下魔气的人不怕报应，她怕呀。 所以碧落仙子想了想，手掌稍抬，另一只手掐了个一个法诀，点在顾星河心口，画了一个圈。 扩散出来的魔气，便固定在这一个圈的范围之内，再不能越雷池一步。 “我。”顾星河自然是能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惨白着嘴唇问碧落仙子，“我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时候，顾星河都还能感受到胸口牵扯的疼——魔气就在心口，他说话间能够感受到血肉的牵连，每一个字都仿佛拉扯了心脏。 这就是还没完全治好的意思了，碧落仙子想了想，双手掐了一个法诀，手上飞快旋转而出一朵六角的冰花出来，她垂眸，指挥着那朵六角冰花缓缓下坠，沉入了顾星河心口。 顾星河“嘶”了一声。 但立竿见影，他“嘶”的时候，没再感觉到心口发疼了。 “我冻住了你身体里的魔气。”碧落仙子解释道，“寒冷会让它的活力减小，对你心脏的牵扯也会变小。” 顾星河点点头：“多谢仙子。” 但还是要把话题拐回去的：“只是不知，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晕过去之前。”碧落仙子问，“你做了什么吗？” 并没有什么，就是和敌方打了一仗而已，正面干仗的时候敌方是打不过的，但敌方就是能掏出许多凡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顾星河这一方每况愈下，连作为天险的襄城都丢了，顾星河还受了些伤。 伤是正常愈合的，军医都说没事，但伤口愈合了，顾星河每天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短，竟至于吃着饭都能晕过去，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有人要害你。”碧落仙子听了，便知不是他昏睡之前那一战的过错，转而道，“你好好想想，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谁有那个能耐不着痕迹地碰到你，谁能悄无声息地你的心口把魔气埋进去。” 顾星河的表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我的妻子。” 碧落仙子：“……” 谢邀，可是但凡不是你的妻子，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星河并没有注意到碧落仙子的神情，只是在陈述“我的妻子”后，眸光暗了暗，道：“但她不可能害我。” 这一口大气喘得，碧落仙子是个局外人也就罢了，碧落仙子识海里那个一直不肯沉睡养护自己魂魄的慕容姑娘听得都要破防了，她和她的身体还有极微妙的联系，导致碧落仙子心口都一阵酸涩。 “他信我。”识海里残存的意识简直泪流满面，“姐姐你听到没有，他信我……” 三头身的小姑娘又开始拍起了小土堆：“他当然信你呀，你们是夫妻嘛。” “你不懂。”慕容姑娘悲伤了起来，又觉得“你不懂”听起来好生硬，赶紧往回折了折，“我这么多愁善感的，是不是……会影响到姐姐……” “没关系。”小娃娃则淡定得多了，“本来就是本体借用了你的身体啊，你何必为了她收敛你的情绪呢？” 碧落仙子也就不再关注识海里的情况了，她用天眼“看向”顾星河，突然有了问一问他们夫妻之间到底有个怎样故事的兴趣：“顾将军，不知令正如今身在何方？” 这个问题让顾星河的神情一暗：“……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哦？”碧落仙子捧了一声哏。 这位仙子有愿意听的意思。 她还用神鬼莫测的手段救了自己。 顾星河的喉咙动了动，起来了求这位仙子去救一救自己妻子的心思。 “仙姑。”但是副将看不下去了，副将弱弱地表示，“能否，先给我家殿下把心口的魔气拔除了？” “你看着他现在仿佛没事。”碧落仙子淡淡道，“实则神魂受损，身体虚弱，现在就拔他心口的魔气，相当于你们军中被人刺了一箭后直接把箭倒拔出来，明白这有什么后果么？” ——硬拔出来，一个血洞，原本人还能苟一会儿的，这会儿直接被你弄死了。 副将乖乖闭嘴。 不过确实，顾星河现在是个露着胸口的姿态，逼着他这样给自己讲故事也确实不像话，即便碧落仙子其实“看”不到，但还是不太雅观。 碧落仙子便淡定地起身：“行吧，先给你家公子把衣服穿上，魔气回头再说。” 7、质子庶女 顾星河很快就收拾妥当了，然后在有限的条件内，摆了些果品茶点，请碧落仙子喝茶，算是谢过她的救命之恩。 也给碧落仙子讲起了故事—— 慕容姑娘，是宗主国赐给顾星河的妻子。 “宗主国？”碧落仙子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到现在都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顾星河有些奇怪：“仙子连大魏都不知？” 碧落仙子淡定地表示我之前在闭关，已经很久没有理会你们人间的事情了。 顾星河虽然有点嘀咕，即便是闭关也不该一闭几百年吧，但仙子愿意给你一个解释那是仙子给面子，你还要寻根究底那就不太礼貌了。 顾星河还是选择尊重，先解释起了宗主国。 宗主国国号是魏，广有四海，诸侯宾服，强大得让藩属国都起不来什么反抗的心思，前魏王一纸诏书要各藩属国送质子入京，各藩属国立刻就都得把最优秀的，可以做继承人的孩子打包送过去。 问：要是送的不是藩属国国君最宠爱的孩子怎么办？ 答：你最好不要让魏王知道。 不然魏王能再下一个诏令，让国君再送一个孩子来。 送到魏王满意为止，要抗命的话，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能不能拧的过大魏这个庞然大物。 而入大魏的质子，自然日子不会和在母国时那般舒心，但质子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大家互相扶持着，真被什么人欺负了一起去打群架，多半能打赢，打不赢那也是一个“你敢得罪一个藩国，你敢把所有藩国都一块得罪吗？”的态度，倒是也能勉强维持生活。 并且摸着良心讲，老魏王是个挺好的人，除了作为君主，必然需要质子们的忠心之外，并没有怎么苛待他们，请了最好的老师，衣食上都周全，倘若有哪位王子欺负公子们，他也会去教训一番自己的孩子，不是那种不管青红皂白就偏帮自家孩子的糊涂人。 老魏王还在王畿范围内倒腾了一场选美，让王畿公室都送女参选，里头有优秀且般配的，就会把姑娘嫁给质子。 不过呢，大魏强大且繁华，对公室之家来说，更乐意把女儿嫁给大魏的王子或者王畿范围内的其他公侯，再不然就是嫁去以大魏的体量都需要给予尊重的个别极强大的诸侯国——那种国家可不会魏王一纸诏令，他们就乖乖把最优秀的孩子送来任由大魏搓圆捏扁，至于说质子团里的这些，王公们就看不上了。 所以即便有王命，他们也不会送家里顶顶好的丫头，多半是些不得宠的庶女，而庶女们也对自己的处境有颇清楚的认知——要是混不上嫁去弱小的藩地，家里也不会给她们安排什么正经婚事，要么是其他公侯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子，要么是嫡女们找长辈撒个娇就能得到的，跟着她们陪嫁·为奴为婢的媵妾。 所以，庶女们在魏王举办的选美里都颇积极，至少慕容碧落很积极——她在王畿颇有闺誉，是再标准不过的窈窕淑女，许多王公贵族都对她表示了好感。 但身份比好感重要，所以王公贵族和来朝见魏王的强大诸侯国的公子表达好感的方式是“若是我要娶你家嫡姐，必和你家说以你为媵”。 那你让嫡姐怎么想！你娶我但你爱的是我妹妹？ 滚啊！ 诸侯陪媵，意思是婚姻结两姓之好，倘若出嫁的正夫人出了什么事，（如果正夫人的娘家势力还在）诸侯也不会再娶，而是从媵妾中挑一人扶正，这自然是考虑到如今落后的生活条件，倘若正妻出了什么意外，两族的友好也能延续。 但对于出嫁的嫡女和媵妾来说，固然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气连枝之感，但在内部关系上，怎么会不起“我死了你个小贱蹄子就上位了”，“弄死她岂不是我就是话事人？”的心思？ 落在慕容碧落身上，她在闺中就多被嫡姐嫉妒为难，要是真做了嫡姐的媵妾，焉有命在？ “所以。”碧落仙子道，“她便故意引起了顾公子的注意？” “我注意能有何用，我的婚事同样不掌握在我自己手里。”顾星河自嘲地笑了笑，“只是老魏王于我确实有恩，我向其坦诚愿娶碧落为妻，老魏王也不曾以此来要挟我什么，很痛快就答应了，还为我操持了婚事。” 一般来说，质子们在大魏王畿及冠娶妻之后，可以选择在大魏继续享受王畿的繁华，也可以选择归国收拾收拾准备自己老子死了好继承家业。 大多数人的选择是留在王畿。 因为魏王实在是个好人，这些质子相当于他的养子，他也给了一个君王应该有的魄力和养父对养子相当的关心——他会把质子册封为藩属国的世子，然后派兵送质子归国。 有中央的支持，藩属国的“土鳖”公子们哪里争得过这帮“海龟”质子？便是藩属国的君侯也不敢翻脸啊，怎么，中央都册封了的人在你这里原来可以“恕不奉诏”？ 如此一来，藩属国的君侯之位既然成了囊中之物，多在王畿逗留一段时间，好好享受王畿的繁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公子的选择呢？”碧落仙子虽然基本猜到了，但该捧的哏还是得到位的。 “她劝我离开。”顾星河的声音都多了一些温柔，“她说王畿再繁华也是别人的，封地虽然简陋，可那是自己的呀。” 碧落仙子叹息了一声：“那她的家人呢？也同意你们走么？” “媵妾之女。”就连顾星河都得为慕容姑娘的人生叹了一口气，“除了亲娘之外，又有什么人会心疼？” 何况，就是慕容姑娘的亲娘也是希望孩子走的——女婿留在王畿，那不过是个质子，是真正的人微言轻，既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妻子，可女婿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要女婿有本事，那女儿就能过得好，他们的藩国蒸蒸日上，她在府里的日子就不会特别难过。 顾星河是幸运的，老魏王按惯例派兵送他和慕容碧落归国，顾星河的生父，萧国的老君侯也觉得儿子出落得好，虽然带了个不太喜欢的媳妇回来，但总体上没有被洗脑成要把藩国的一切都奉献给大魏的模样，再一看看其他不成器的儿子们……啥也别说了，很爽快地给顾星河办了册他为世子的大典。 但是呢，作为一个恶毒的公公，老君侯还是压了压慕容碧落的身份，在册封世子快三个月之后，他才扭扭捏捏册封慕容碧落做世子夫人，就是打一个大魏可能知道这事儿了，派人过来问他“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天朝上国都认可的世子夫人搁你这儿你不乐意册封呗”的时间差——大魏真有人来，老君侯也能解释一句“我们国小力微，册封礼的东西没有准备齐全，生怕委屈了大魏的贵女，准备齐了才册的”，算是用那恶毒的小心思，给了慕容碧落一些脸色。 但无论如何，好歹是册封下来了，一切都走在正轨上，慕容碧落确实有些委屈，但在顾星河的安慰和爱意之下，也没有去和老君侯掐腰理论的道理。 之所以说顾星河幸运，是因为他这些手续才办完不久，大魏那边就传来消息，老魏王死了。 这不一定是坏消息，倘若老魏王的继承人是个秉承父亲遗志的人，谁做新魏王都没关系，可老魏王死后，诸子争位，最后上位的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十六王子。 按惯例，新魏王一上位，常规的动作应该是分封兄弟。 但他没有，他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杀了，全是酷刑，手段之凶残让人咋舌，连许多还留在王畿的质子及夫人也没能幸免。 理由是，他们曾经欺辱于他。 欺辱过么？ 顾星河认真地回想，一点也回想不起来——他甚至连十六王子是谁都是迷糊的，老魏王妃嫔不少，陪嫁过来的媵妾更多，生下来的子女好几十个，也就是受宠&有希望做魏王的王子才会被老魏王带到质子们面前来认个脸熟，可他脸熟的王子们，并不包括这位十六。 但即便不包括，质子们也不可能欺辱得了大魏的王子，说起来都好笑，质子们什么成分啊，敢欺负人家宗主国上了玉碟的正经王子？！ 可谈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人都死了。 再说了，质子们的亲爹尚且没那个找大魏算账的勇气，何况顾星河和那些质子只是朋友——即便是很好的朋友，难道还比得过和父母的亲近？ 新王登基，按惯例，诸侯是要去朝贺的。 老君侯自然收拾收拾东西去了，把儿子留下来管理国事，一点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但有去无回——老君侯被新魏王扣下了。 回来的侍从说的话让顾星河都怀疑他是发了癔症，因为新魏王把老君侯扣下的理由是，新魏王心悦慕容碧落许久，要顾星河把慕容碧落收拾收拾，给他送大魏去，否则老君侯他可就不还了！ 顾星河：我……这……啊？！ 8、轮椅竞速 离谱。 除了离谱简直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可是被扣在了王畿的老爹是真的，回来报信的侍从精神也很正常，掐了一把自己会疼，侧头问身边的奴仆“我是不是幻听了”，奴仆说没有，我听的也是这么个意思。 事已至此。 顾星河都暂时没敢把这个消息通报给自己那年事已高的老母亲（生怕对方厥过去），首先选择回家，问慕容姑娘，你对十六王子有印象吗？ 慕容姑娘很懵啊：“没有啊，夫君为何突然问这个？” 顾星河不太信：“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慕容姑娘不似作伪，“我骗夫君做什么呢？” 顾星河都要裂开了。 还是慕容姑娘机灵，问顾星河到底怎么了。 顾星河就告诉妻子，然后把人家慕容姑娘也干沉默了。 不是，你心悦我你得说呀，嘴长出来干嘛使的。老魏王那么好的人，你要是真去给他说你心悦我，是自己儿子更亲近还是藩属国的质子更亲近他能不清楚么？ 该长嘴的时候不长嘴，这会儿你老爹死了你知道说话了，强抢人妻，岂是君子所为？ 吐槽没有意义，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打消夫婿对自己头顶冒绿光的怀疑，不过这并不难：“夫君，我与十六王子有没有私情，夫君在王畿也过了十多年，难道夫君不知？” 你夫君可太知道了！ ——他在王畿的身份是质子！夹着尾巴做人尚且来不及，倘若知道了慕容碧落被某位王子喜欢，哪怕只是有点子不知真假的绯闻，哪怕只是不甚受宠的十六王子，他又岂会来招惹慕容碧落？ “可是。”顾星河苦恼了，先安慰了妻子一声，“我不是怪你啊。就是……万事万物总有个原因吧。” 总不能是新魏王纯找事儿，要把之前他老爹养出来的对大魏赤胆忠心的质子们全都逼反了吧？ 还是，他和质子团们一起，真的欺辱过新魏王？ 夫妻两个合计了一晚上，没合计出个什么来，到清晨时，君侯夫人请夫妻两个过去，问的正是此事。 婆媳关系是自古以来的难题，婆婆把脸色一垮，慕容姑娘也不好说话。 但顾星河还是很坚定地维护妻子，给君侯夫人的解（瞎）释（编）是，慕容实在是个挺好的姑娘，既讲规矩又怜贫惜弱，自我以上阶级分明，自我以下人人平等，对每一个王子都是同等的尊敬，对她能接触到的百姓都是尽可能的温柔，十六王子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宫中拜高踩低者众，偶尔遇上一个会正经将他当王子对待的，自然会有些好感，再异化成什么见鬼的喜欢。 儿媳妇信不过，儿子的话总是能信的。 但甭管你的说辞是否可信，这事儿得给个结论的呀，是不管你老子了保护媳妇，还是把媳妇舍了去换亲爹？ 慕容碧落弱弱地在桌子底下牵了牵顾星河的衣角，眼底哀求。 不能给啊。 谁知道新魏王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他连他的兄弟姐妹都砍了！他对我的喜欢难道是真的喜欢吗？不是把我骗过去再随随便便一句我曾欺辱过他然后直接弄死我么？ 顾星河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放心，不给。 说出来的话政治站位就正确了许多：“母亲，新魏王不是封神故事里的纣王，我们也不是冀州侯苏护，慕容氏更不是苏妲己，何况即便是苏妲己，苏护也不是纣王一问就给了的，他们也说了要‘冀州苏护，永不朝商’的。” “你要与我说故事，我也与你说故事。”君侯夫人也是有些见识的，“伯邑考为了把西伯侯弄回来，连自己都搭在朝歌了，还陪上了西岐三宝，如今不过是问你要个慕容氏而已，倘若你不给，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这个不孝子？” 倒也不是我一定要做这个恶婆婆，实在是对方这招出得阴毒，你必须在绿帽子和不孝之间选一个啊我的傻儿子！ 顾星河头疼，连连告饶说，母亲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君侯夫人本来想劝慕容两声你就是答应了又如何呢，大魏能给你的富贵肯定比萧国多啊，但看慕容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同为女人的她心里也一软，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合计不了这个问题！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新魏王就是摆明了“我就不要脸了你接招呗”，你要么和刘邦一样“你杀我老爹的时候麻烦也给我留口汤”，要么只能把妻子给出去，还能怎么样呢？ 老君侯，给了第三个选项。 他硬气地给了狱卒一份血书，狱卒也是性情中人，还真把血书给递出来了，方案是，君逼臣妻，无耻之极，吾儿不用以我为念，萧国从此不奉大魏为主，咱们直接就反了！ 老君侯写了血书之后到底死没死，顾星河到现在都不知道，顾星河知道的是，他收到血书之后没多久，大魏对萧国宣战了，简直和纣王要来抢苏妲己一个路数。 萧国上下都很愤怒。 老君侯毕竟是个好人，在位时政策清明，勤俭持国，极少给百姓加税，又一直致力于发展生产，百姓都很感念他的恩德，这一下子传出那么惨烈的血书来，谁能不动容？ 何况，慕容碧落也不是苏妲己呀——说真的，和这个人类低质量男性比起来，纣王都显得讲道理得多，因为人家至少还知道要个没嫁的姑娘（当然后来被妲己忽悠上头之后也要起了黄飞虎的老婆），魏王这直接要一个有夫之妇，要不要脸啊！ 你要战就战呗！ 大魏国力是强，可劳师远征，兵马粮草都是很大的问题，咱们萧国发展了那么多年，也算府库充盈钱粮足够，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民心可用，加上父亲眼见着是要牺牲了，再牺牲妻子，那萧国的脊梁是真的要被打断了，于是顾星河即便因为不知父亲生死所以还不好自封为萧国国君，仍是以世子的身份主持起了军务，将南宫苍派去了前线。 南宫家，在萧国也算世代将门，地位颇高，在更早几代时，萧国有幸迎娶了一位大魏的宗女，陪媵的人里有个慕容家的姑娘，萧国国君并不好色，加上南宫家当时有个少年和那位陪媵看对了眼，于是国君和夫人一合计，便将慕容氏许给了南宫家。 也因此，慕容姑娘嫁到萧国来，因举目无亲，掰扯下来竟和南宫家有些渊源，两方有意之下，便攀了个亲戚，南宫家便算得了慕容姑娘的“娘家”。 慕容是个温柔的姑娘，能和大多数人处得不错，南宫家上下也颇喜欢她，她遭到了这样无礼的索取，南宫小将军也同仇敌忾得很，说必为表姐出了这口气。 但这口气并没有能出出来，甚至传回来的消息是，南宫苍叛了。 这消息要是放出来，萧国的士气就根本没法看了，顾星河遂严令任何人不得传扬这个消息，给朝野上下的官方口径是，南宫苍战死。 但给南宫家的消息是叛逃的，只是南宫家打死也不信——自家孩子什么人品自家家长知道，国家并无对不住南宫之处，大魏此次的战争又不占什么道理，这你都叛啊！ 不信归不信，面对顾星河，南宫家主当场就跪下来了，才要说点什么，顾星河先一步坚定地把南宫家主扶了起来：“将军对我萧国贡献良多，便是我也不肯信小将军会叛国的，此事颇多蹊跷，咱们自己人就不必互相怀疑了，想想该如何应对大魏才是正事。” 可是，如何应对呢？ 南宫家暂时是不方便派过去了，但南宫家已经是萧国内最能打的家族了，换了别的家族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顾星河想了两日，给君侯夫人禀明，要不他去吧。 君侯夫人手帕都要拧坏了：“一定要如此么？” “一定要如此。”顾星河道，“母亲，苏护没能硬气到底，最终将苏妲己献给纣王，遂成天下话柄，何况如今大魏问我们要的是儿子的妻子，为此还死了父亲，咱们若膝盖软了跪下去，可还能为人么？” 君侯夫人都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事儿已经脱离婆媳矛盾了，属于尊严问题。 搞定了母亲，回家面对妻子，慕容倒是没有问顾星河什么“是不是一定要去”的话，只说，我跟着夫君去。 “你何必……” 慕容碧落确实是个心里颇有成算的姑娘，给了顾星河两个解释—— 情话部分是：“倘若殿下出事，妾身岂能独活？” 事实部分是：“何况要是殿下真出事了，母亲必然将我送往大魏受辱，真要如此，还不如与殿下同生同死。” 顾星河无法，只能把人带上了。 但死活是没把慕容姑娘带到军营去——实在观感不好，人家普通士兵都没带老婆，你这天天软玉温香的，成什么样子？ 顾星河把慕容碧落就留在了离军队最近的襄城里。 然后，魏王本来是打不过顾星河的——到底不是老魏王重点培养的儿子，排兵布阵的本事真的一般，顾星河看了看对方军营的行事作风，心里都稳了几分。 谁能想到！ 魏王压根就不排兵布阵，他是不知从哪里拉出来了一支能飞天遁地的妖魔，把襄城打下来了。 慕容姑娘，也就因此落到了魏王手里。 9、比干剖心 后面的故事，如无意外…… 算了，为了避免有意外，碧落仙子还是掐了一个法诀，在空气中显影出了那位气急败坏地带一群魔修来九幽绝地找她的青年人的模样。 “顾将军说的魏王。”碧落仙子指着那人的显影，道，“是否就是这个模样？” 顾星河连声音都带上了共振：“正是！！！” 可见是真的有被气到。 碧落仙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你要唠这个，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男主角先生不知是不是为了守身如玉以表对女主角的真爱，反正压根不和慕容姑娘做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还天天在她面前和自己心上人打情骂俏，有事没事把她拉出来溜一圈，纯为了他和真命天女之间的情趣。 还有，你媳妇儿其实挺有本事的，都落人家手里了，竟然还有本事勾结上老魏王的亲弟弟，差点就篡了位。 ……很可惜，差点，谁让人家掌握了凡人不掌握的力量呢。 更倒霉的是，那位真命天女好像也不是什么凡人，却不知为何还是死于宫变之中，宫变当日，那位老王叔死得痛快没受什么折磨，就是慕容碧落自己没来得及死，落到新魏王手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还不知道新魏王从哪儿知道的慕容姑娘身上有神髓，连神髓都抽走了。 不过这些，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给顾星河说了。 思考了一下，碧落仙子选择继续这个话题：“魏王不是只想要慕容夫人么，如今得了，还不退兵？” “仙子说笑了。”顾星河叹了一声，“冀州苏护，永不朝商的话都说过了，也就是商纣王真的喜欢苏妲己，得到苏妲己立刻就能原谅苏护，其他的君王，怎会得了一个女人就立刻止了战端呢？” 碧落仙子选择了沉默。 但顾星河这时候是有表达欲的：“现在细想，我就不该带她到前线来，将她留在京中，哪怕我鞭长莫及护不住她，导致母亲可能会对她有些刁难，至少不会让她落入敌手……” “这就不必提了。”碧落仙子安慰道，“公子有没有想过，对方都用了那么多不属于凡人的手段，是不是公子也可以去找一些奇人异士……” “谈何容易。”顾星河还是叹气，“不瞒仙子，萧国境内亦有修仙宗门，名唤云梦宗，为与云梦宗交好，便如往大魏送质子一般，萧国亦是每代君侯都送公子上山学道，以示亲近，但仙人高高在上，如何看得上我等凡夫俗子，我们送上去的公子，要么直接遣送下山说没有仙缘，要么做个三五年的外门弟子，便会被打发下山，倒是也学了一些养气修身的本事，却离飞天遁地移山填海远矣。” 碧落仙子哂笑了一声。 顾星河看着面前的碧落仙子，有点后知后觉——哦对，神仙手段，面前这个不就有么！ “还请仙子救我！”顾星河激动得站了起来。 “且慢。”碧落仙子笑了笑，问，“我还好奇一个事情。” 顾星河赶紧道：“仙子请说。” “到底。”碧落仙子挑眉，“公子在王畿为质之时，有没有欺辱过那位十六王子？” 顾星河可委屈了：“真没有啊，我都记不得有这个人！” “当真？” “如有半字虚假，天打雷劈！” 碧落仙子：……行。 那就基本确认了，那个魏王是个疯子。 “……方便问一个事儿么？”碧落仙子又道。 顾星河再来了一遍：“仙子请说。” “魏王魏王的叫了半天。”碧落仙子道，“还是让我知道一下他的真名吧。” 顾星河道：“宸。公孙宸。” 就是顾星河突然来了兴趣：“仙子为何突然问这个。” 碧落仙子幽凉地笑了笑：“毕竟我和他，细算起来，确实有些不了结不舒服的恩怨，有个名字称呼，总比一直喊魏王好。” 一直喊魏王，感觉我多尊重他似的。 顾星河一听觉得有门呐：“仙子既和他有恩怨，还请仙子救萧国于水火！” 看那架势，顾星河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碧落仙子稳稳地托住，只道：“罢了，我给公子开个药方，公子好好养一养气血，我先把公子心头的魔气拔了吧。” 那药方一开，军医都觉得心惊肉跳。 ……人身肉桂鹿茸按斤开，你想补死谁？！ 碧落仙子颇通凡人的医道，知道自己的药方开的多少是有点离经叛道了，所以也很好说话地解释了一句，药开来了不用熬，她亲自炼两枚气血丹，这才糊弄了过去。 即便目前没有合适的炼丹炉，也不耽误碧落仙子炼这种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给凡人吃的丹药，当晚一枚气血丹下去，第二天顾星河的脸色都不一样了。 顾星河对碧落仙子再次敞开了胸膛。 碧落仙子也打开天眼，认认真真观察过了顾星河心口的魔气，啧啧连声。 “仙子？”顾星河都有点怕了。 碧落仙子转头，去整理她紧急要求军中的匠人磨出来的合用的刀具，闲聊一样和顾星河说，调查过那位公孙宸的背景么？他怎么会这么多邪魔外道的手段诶？ 调查过。 这不是什么秘密——十六王子的母亲，来自遥远的苗疆。 苗疆嘛，养蛊是常规操作，因为和酆都近，相传也会一些邪异的法术，十六王子的母亲本就是个中翘楚，还带了好几个会蛊术的婢女到了魏宫来，她们调教出的十六王子，自然是青出于蓝。 “这就是他能使用妖魔之力的原因？”碧落仙子忍不住想起了公孙宸下九幽来找自己尸身之时，一怒之下弄死了两只游魂的动作，“难道苗疆人人都可使用妖魔之力？也不对呀……” 顾星河没听明白：“妖魔之力？” 这就是凡人所没有办法理解的领域了，碧落仙子摆摆手：“罢了，先救你吧。” 顾星河的伤，还挺麻烦的。 那是一只在魔气中长成，也不知吞噬了多少其他虫豸的蛊虫，又不完全是蛊虫，多少有点“冬虫夏草”的味道，在顾星河的心口落地，于它而言便算是到了“夏”，竟然在顾星河心口开始生根发芽起来，和血肉纠缠在了一起。 这对于凡人来说，真的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壮士断腕，蛊虫的“根”伸到了哪里，就把哪里挖掉。 可是蛊虫扎根之处在顾星河的心口，偏偏若是没有姜子牙保比干不死的符箓，人无心是不可能活的。 问题不大，碧落仙子现场给顾星河画了一张→_→ 画都画了，顺便还给顾星河止了个痛。 所以在碧落仙子在一点一点剔除已经被她的冰花冻硬了的蛊虫根须时，顾星河都没什么感觉，甚至还在和碧落仙子聊天。 碧落仙子有一点烦躁，喊他闭嘴。 顾星河：“……” 乖巧.jpg 这个嘛，倒也不是碧落仙子没那个“外科大夫一边做手术一边讲段子”的风度，主要是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即便顾星河的表情并没有痛苦之色，更不要说惨叫或者和关公似的用下棋来转移注意力，但慕容姑娘还是一直在识海里哭泣。 场面真的太血腥了。 碧落仙子是用尖刀划开了顾星河的心口，再用一个她连夜亲自磨的（军中铁匠根本达不到这个精度）小镊子一点一点把蛊虫的根须拔出。 蛊虫有一些反抗，但能很快被碧落仙子镇压下去，但即便如此，根须太细了，每夹出来一块，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地夹杂许多顾星河的血肉。 这个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血腥凶残的场景，何况这场景还发生在自己心上人身上，这会儿慕容姑娘简直宛如后世里被允许陪伴妻子进产房的男人，除了哭简直没有半点用处。 碧落仙子都怒了，威胁道：“再哭我不救了哦。” 搞得人家姑娘只能委委屈屈地呜咽。 好在，无事发生——修仙者自己的病不好治，就像碧落仙子现在也还没解决神髓被抽之后脊椎漏风的问题，但凡人的病于修仙者就没什么太大问题了，最多不过掏心换肺，实在不行换个身体，只要魂魄没散，都是小问题。 碧落仙子甚至不担心现在自己这么个一穷二白的情况，能不能让心脏切除了七八成的顾星河活下来——他的气运自然会让他慢慢康复起来，帝王紫气护体的人耶，岂能这么轻易便死了？ 很快，碧落仙子就能和健康的顾星河对坐下棋了，这时顾星河再谈起现在这个情况，萧国和大魏根本没得打的问题，碧落仙子也能淡定地回答：“公子所最忧心的，一是对方的妖兵，二是对方对萧国的情报简直了如指掌，是与不是？” 顾星河苦笑：“妖兵都不算什么大恐怖，一个士兵打不过，十个士兵配合好了，总不至于还打不过，可要是我方的动向被对方了如指掌，就麻烦了。” “对方能对公子了如指掌，还加上能用妖魔手段的背景，细想，要么是靠卜算得知的动向，要么是驭使孤魂野鬼刺探情报得的消息。”碧落仙子道，“我也只管得了这不属于凡人的手段，倘若是细作用间之类，就与我无关了。” 顾星河连忙点头：“那是自然。” 又赶紧追问：“不知，仙子预备用什么法子避免我军再被窥视？” “搭个阵法呗。”碧落仙子笑了笑，“很简单的。” 10、妖魔现形 简单的前提是，你能给人家对应的材料。 碧落仙子一口气给了顾星河十几种可以选择的阵图和所需要的材料，为了避免两个世界对某些材料的称呼不一样，碧落仙子给的材料还附带了图像和特性描述。 顾星河眼睛都看直了，实在是许多材料对他来说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他是上位者，又不是仓库管理员，有些材料过了眼睛没放心上是常事，所以他把管仓库的喊了过来，这下好了，管仓库的在其中几张单子上勾了一两种材料，说这个库里有，其他的就没见过了。 行，这至少证明了碧落仙子开的单子上的材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凭空讹人。 就是凑不齐材料让顾星河很尴尬呀，出现在碧落仙子面前时都有些抬不起头。 期期艾艾给碧落仙子说了现在遇上的困难，反而是碧落仙子含笑安慰了一句，也正常，修仙者的材料，对凡人来说，本就有些难寻。 既然凑不齐一套的，碧落仙子想了想，开了第二个版本的单子给顾星河，说，公子若是能寻到这个单子里的……大概十几种吧，她勉勉强强，也能把阵法搭出来。 第二份单子，有数百种材料。 顾星河硬起头皮拿走了，还和那位管仓库的合计半天，凑了又凑，还是没凑满十件。 碧落仙子：“……” 以她的涵养，“行吧”两个字都出得十分勉强。 顾星河也尴尬死了，小声道，不如，仙子直接去库里看看吧，看上什么直接拿走。 碧落仙子失笑，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当真跟着顾星河星夜回了一趟萧国国都。 就是在库里，碧落仙子也没看上多少东西。 ……越发怀念起自己那要啥都有的储物镯了。 生活总要继续，碧落仙子对着那连灵石都没有的几种材料，抓了两天的头发，修仙天花板绝不让人失望，她还真的设计出个能利用日升月落普通灵气流动就能支撑运转的节能阵法出来。 但碧落仙子也和顾星河直言了，幻术呢，一眼假，屏蔽天机呢，也不用指望效果有多高级。 碧落仙子原话：“先凑合凑合做出来吧，倘对方有了应对，我再看看怎么弄。” 顾星河其实有一点担忧，“凑合”说起来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可真正到了战场上，可是要人命去填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进一步要求碧落仙子的。 提要求之前看一看你给人家提供了什么条件好吗！就人家给了几百种材料备选你只能给七八种的物质条件，人家没撂挑子不干已经是很有职业道德了！ 碧落仙子到底了解人性，看顾星河这么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安慰了一句：“公子不必太担心，虽然因材料之故，在阵法上我能做的有限，但有一点是能保证的。” “什么？”顾星河赶紧问。 碧落仙子道：“若是有人破阵，我能有所感应。” 我们搭不出复杂的，不怕被人研究的阵法，那没事。 我们可以解决敌方破阵的人嘛：） 顾星河：“……行。” 厉害了我的仙子。 但鉴于自己实在是没给人家提供啥好东西，顾星河都对阵法不敢抱多大的期待。 但，很意外，等阵法真布置了下来，顾星河仔细感受了两天，莫名觉得觉都睡得香了，还和碧落仙子开玩笑：“实不相瞒，我一直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现在莫名地好多了，应是仙子的阵法之功。” 碧落仙子直乐：“公子能感觉得到？” “能。”顾星河信誓旦旦，“最近我观对方营帐，更无章法了一些，他们的阵脚都乱了许多。” 碧落仙子能怎样呢，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还别说，甭管“被窥视”的心理感受有没有好转，阵法的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碧落仙子原本以为，萧国这凡人的军队，若是遇上了妖兵魔兵则必死无疑，却不曾想顾星河麾下的士兵们对付妖魔还真有些土办法，顾星河还专门有一支玄甲军，里头的人多少都修炼得有一些粗浅的炼体术，对付起低阶妖魔来，竟也有来有回。 并且，凡人调兵遣将的智慧也还是有点用的——只要萧国军队面对大魏不再是单方透明，就多了许多手段可以用，顾星河安排了几次劫粮，又来了几次夜袭，真就止住了大魏军队的所向披靡之势。 这让大魏颇是困惑了一段时间，公孙宸的智囊们在一起研究了许久，又得了线报，才知原来是萧国军营中，来了个颇通道术的高人，在萧国军营中布置了一个阵法。 所以，公孙宸的消息渠道才断了。 “高人么。”得了神髓的公孙宸不服气极了，冷哼一声，“我倒想看看，高在哪里。” 他痛快地接下了萧国的决战书。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基本礼仪，小打小闹的烧粮草搞偷袭甚至是给主帅下蛊都属于兵不厌诈，但一场战争，还是要靠最后的正面决战来定胜负的。 萧国原本被打得节节败退，自然不可能送什么决战书，而公孙宸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光风霁月的顾星河都被他打得这么狼狈，正是得趣之时，自然也不会发起决战。 但现在，顾星河不想等了。 公孙宸也想见识见识那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军选定的决战之地，是一处平原，最好冲杀。 萧国的军队依靠本土作战，因大魏的军队所到之处无不屠城掠民，导致萧国的军队几乎人人戴孝，自成哀兵，法度森严，不可逼视。 大魏的军队则凌乱得多——排兵布阵实在不是个突击两天看两本兵书就能学会的学问，公孙宸也没有多看重凡人在有限的战斗力之下辗转腾挪的知识，反正他的左翼是妖魔，右翼是炼尸，后头浓雾里隐藏的是蛊虫，相比起来，中军的人类军队，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口粮。 这自然让公孙宸不是特别受大魏百姓拥戴。 可是又如何呢，只有凡人才讲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于公孙宸这样掌握了妖魔之力的君王来说，百姓打不过他，自然只能忍着他的淫威。 被公孙宸派出叫第一阵的，是南宫苍。 因在萧国官方的宣传口径里，南宫苍是死了不是投了，这会儿南宫苍白马银枪地出现在两军阵前，还是颇能震撼军心的。 尤其，那炼尸在阵前痛陈了萧国统治的黑暗，对军队的种种打压，还有顾星河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轻启战端，背叛宗主，又说了一通大魏的好，他当时投降是何种无奈之举，如何为了百姓不受兵戈之苦，是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善之举。 顾星河平静地听完了那“大善”的言辞，然后，讽刺了一句：“是啊，百姓没有受兵戈之苦，却被魏王拿去喂了妖魔，大王果然大善。” 炼尸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无所谓顾星河说什么，就是公孙宸被那讥诮的声音讽刺得有点破防：“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顾星河的看向对方中军，声音带了刻骨的仇恨，“难道我萧国的百姓，不是被大王驱赶着入了妖魔之口？倘若他们没死，大王倒是把他们拉出来让臣看看，臣但凡能确定百姓无恙，这便下马受缚，绝不饶舌！” 公孙宸极其不屑地一笑，马鞭一指：“你看，那不就是。” 马鞭所指的方向，自然是右翼的炼尸军团。 那真的是原本萧国的百姓，但现在已经是尸兵了。 “是么？”顾星河看着穿了萧国服饰的尸兵们，恨得眼眸都要出血了，“怎么有人告诉我，他们是炼尸呢？” 公孙宸虽然不觉得把人做成炼尸有什么道德枷锁，但他知道怎么模仿一个正常人：“你说他们是炼尸，你可有证据？” 碧落仙子“看”不下去了，一弹指，一道灵光轻轻落在阵前自从公孙宸和顾星河对上线，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的南宫苍身上。 几乎是瞬间，原本白马银枪俊俏无比的南宫小将军展现了他真实的模样——死了这么久，人都长尸斑了，个别地方还有白毛，看起来狰狞得可怕，他甚至对碧落仙子愤怒地“嗷”了一声，兽性尽显。 露了本相的僵尸，陡然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这绝对是天地不容的。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很快就变得阴云密布起来。 再不片刻，一道雷霆凭空而现，砸在了南宫苍身上。 南宫苍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惨叫，只在天雷灌体的那一瞬间坠落马下，天雷是至刚至阳之物，顿时荡涤清楚了他身上的阴煞之气，竟多少恢复了些许那原本清秀的面相。 同时，高倨马上的公孙宸，重重地摔下马来——天雷劈没了的是公孙宸放在南宫苍身上的分魂，公孙宸岂受过这种神魂撕裂的伤，当场痛得坠马，哀嚎不止。 三军大骇。 ——如果，南宫苍从白马银枪的小将军变成了长白毛的僵尸，保不齐会被公孙宸倒打一耙，说是你这妖女把我好好的将军变成了僵尸，碧落仙子多少还要和他讲讲道理。 但，如果是僵尸才现本相，天色顿时改变，天雷接踵而至，到底谁才是天地不容，就不言自明了。 顾星河和南宫苍是至交，好友落得如此下场，他哪里还忍得住，直接纵马而出，利索地翻身下马，抱住了好友的尸首放声大哭，闻者恻然，就是碧落仙子都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顾星河并没有难过多长时间，他很快就抽出佩剑，带了满腔地恨意指向大魏中军：“儿郎们！公孙宸杀我百姓，辱我同袍，用阴邪之术，与妖魔为伍，早与妖邪无异，还不与我速速擒了此僚，以慰我萧国无辜枉死的百姓及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喏！！！”萧国将士们的声音响得震天动地。 11、藏头露尾 大魏为了一个女人攻伐萧国的结果，总算是有了和封神故事那“苏护投降献女”不一样的，第二结局。 先说那场决战吧。 稀碎：） 此处单指大魏。 大魏将士，本来就不是很想打这一仗。 兵者不祥，不得已而用之，他们被训练出来，排最前面的用途是抵御妖魔，其次也是开疆拓土，无论如何都为的是保护百姓报效国家，这才是人类能长久存在的军队军魂之所在，你拿他们来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算什么东西。 何况这打了一路，就是一直在逼着他们见证人类低质量下限的过程—— 战争对百姓最大的残酷，无非就是屠城。 公孙宸呢？ 他放任妖魔屠戮普通百姓，妇孺入妖口，壮年进九幽，妇孺自然尸骨无存，壮年们则是魂魄被撕扯干净之后，再灌入阴煞之气，自成尸兵。 战争对士兵最大的残忍，无非像白起那般，因无处安置赵国男儿，于是全部坑杀。 公孙宸呢？ 还不如坑杀呢！好歹尸体不被冒犯！哪个将士能想象自己死了之后连尸体都要被“废物利用”成炼尸啊，还倒过来去诱惑自己的母国开城门？哇你做个人吧！ 甚至，对君王残暴最过分的理解，无非是纣王剖孕妇的肚子验男女，断父子的腿骨看骨髓，苏妲己对姜王后够狠了吧，那也没给姜王后喂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人家姜王后挺不过来死了就死了！ 公孙宸呢？ 大魏军中高层何人不知，说的是对人家慕容姑娘倾慕已久，不惜挑起战端也要得到美人，可你得到美人之后你都干嘛了，不还是和你那个小情人打情骂俏吗？ 你都对慕容姑娘做了什么呢？是大家都是聋子，听不见她脊椎被你挖了一个大洞时的惨叫吗？是不知道她眼睛被挖了手脚筋都被断了还被喂了吊命的药生不如死么？ 被你喜欢可真是惨呐，求求你下辈子别喜欢人家了，救命。 所以，在萧国军队扑上来的时候，大魏的军队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没有当场加入萧国调转枪口去杀公孙宸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温柔。 至于左翼右翼的妖魔和尸兵，笑死，妖魔岂会对人族忠心，不过是迫于公孙宸的淫威而已，公孙宸一倒，因身旁都是顶盔掼甲的军人，便如一个个铁罐头，根本没有手无寸铁的百姓好欺负，它们自然做鸟兽散，至于尸兵……反而显得无所适从。 因为失了操控。 毕竟公孙宸已倒，他固然搜罗了一群魔修可以操纵尸兵，可魔修们对公孙宸也未必有多忠诚，此时对方阵营中多了个不知底细的女修，左右公孙宸已倒，他们要不要跳出来和那女修对上，心思可就多了。 碧落仙子倒也注意到了那些个魔修，但……暂时不想在意，公孙宸固然该死，却难说这些魔修是自愿还是被迫跟着他的，没什么必要赶尽杀绝，更要紧的其实是无辜卷入战争，连遗体都不得安宁的普通百姓。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松了牵着马缰的双手，身上的所有法力都往双手灌注，她引导着法力，缓缓掐出了她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大威力的法诀。 甚至识海的力量都抽走了大半。 这效果是惊人的，很快，有一个极复杂的法阵自她十指之间旋转而出，她整个人也开始吸取空气中不多的灵气，很快，气流就将她托得悬浮在半空。 她双眼已盲，束着白绫，微微低头，并没有常规“看”的动作，但是正各忙各的的将士与妖魔，都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 他们不由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身上已经开始现出了神光，她轻启朱唇，随即在每个人耳中响起来的是一个温柔慈悲的女声——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这是道门的往生咒，平素家中有丧事时都会请了道士来念经，颇耳熟能详，在场之人却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具有神性的版本。 这声音一阵一阵传开去，于活人没有负面影响，但神光落在那些身上长着白毛和尸斑的僵尸身上，竟让原本活动没有那么自如的它们都齐齐抬起头来。 然后，闭上眼睛，承接起那超度地力量。 碧落仙子身上的光芒扩散开来，自僵尸们的额头透入，浸润身体，往生咒自有其调动天地之力的神异之处，竟让他们身上的白毛和尸斑都渐渐消退。 但，被做成炼尸的，即便普通百姓并没有享受南宫苍那般“特别定制”的待遇，挨上一记旨在魂飞魄散的灭魂钉，但普通百姓的魂魄也是被九幽的厉鬼撕扯过，多有残缺不全。 现在凑，其实也凑不齐——相当一部分魂魄现在在九幽厉鬼们的肚子里，想凑也没处凑去呀。 所以，超度的结果，仅仅是一个又一个原本已经有妖魔厉鬼之相的僵尸，渐渐恢复了普通人的模样。 他们身上，剥离而出残缺不全的亡魂，大多数浑浑噩噩，少部分留有灵智，浑浑噩噩者不知应当如何，留有灵智者则是朝着碧落仙子所在的方向跪拜了下来，谢过碧落仙子的解脱之恩。 碧落仙子看得，微有心酸。 百姓真的是很好的百姓，即便碧落仙子出现得晚了，没能在他们魂飞魄散之前救下他们，让他们如今是这么个残缺不全的模样，可他们仍然会感谢碧落仙子的出现，他们的感激都能凝成肉眼可见的功德，落在碧落仙子身上。 碧落仙子没收。 她手上法诀一转，将功德之力混入超度的法力中去，点点金光，撒在了那些抽离出身体的魂魄之上。 百姓的魂魄都经历过撕扯，多有破破烂烂，却在功德的修补之下，尽可能修补回来了一些。 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碧落仙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出来，再次调动法力，伸手朝西方一指，竟现出了一条道路来——引导魂魄们去往忘川的轮回之路。 虽然魂魄散成这样，想完整的轮回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忘川自有修复魂魄的办法，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七零八落的魂魄融在一起，便又是一个完整的三魂七魄，也算能拥有下辈子。 魂魄们不曾想碧落仙子的超度竟然如此周到，当即又对碧落仙子深深一礼，随即先后走上碧落仙子指点的道路。 便是懵懵懂懂的那些散魂，亦能感知到忘川才是他们最终的归途，更能知道空中的碧落仙子对他们的大恩，同样跟着有灵智的散魂行过礼后，跌跌撞撞地去了轮回。 至于说被做成僵尸的肉身，因为邪气被超度，魂魄也已离体，软在了地上。 碧落仙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如今的层次不过是“炼精化气”，干完了这么一摊子事，精神紧绷时不觉如何，待精神一松弛，在空中都有些立不住，赶紧用了自己最后的法力平安落地。 可即便是落地，见证了这样神迹的两国军队，哪里还有互相争竞的心思，竟纷纷对碧落仙子跪拜下来：“仙子慈悲！” 仙子有点虚脱，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狠咬了一回牙平复了一下枯竭到抽搐的丹田，在万军肃杀之中，森然开口：“公孙宸呢？” 我还要为那些百姓报仇呢。 这个时候，谁敢在这位才展现了强大的力量，且对人族的无限温柔的仙子面前造次？ 于是，仿佛摩西分海一般，士兵们一个个给碧落仙子让出视线，显出已经疼晕过去，被死士和亲兵们簇拥着的公孙宸来。 碧落仙子双眼看不见，用天眼搜寻了一下顾星河的位置，挺巧，就在自己身边，便道：“顾将军，借剑一用。” 顾星河赶紧应：“好。” 抽出长剑来递到碧落仙子面前。 碧落仙子拿了，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一步一步朝着公孙宸的死士和亲兵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死士和亲兵们第一反应是拔剑，指着碧落仙子。 难道只有你们会拔剑不成？萧国和大魏两军将士同样对公孙宸不满已久啊！ 剑拔弩张。 但碧落仙子仿佛并不在乎，只提着顾星河的剑，一步一步朝着死士和亲兵走过去，快到地方了，她才冷淡开口：“怎么，愚忠愚到这个程度，连最基础的是非善恶都不分了么？” 有一些死士和亲兵脸上闪过了犹豫的神色，在一番心理斗争后，有人放下了武器，却有人也坚定了“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决心。 碧落仙子不在乎，放下武器的人走就走了，即便还有坚持要抵抗的人，也没有让她因此就不往前走了。 既然决定助纣为虐，那就一起杀呗，费不了什么事。 她往前走，自也有死士与亲兵怒吼一声，剑朝着碧落仙子刺了下来。 碧落仙子很利落地侧身躲过，反手一剑，轻飘飘割断了动手之人的气管，并没有太多太血腥的血脉喷溅，但那人就是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顾星河眼睛都看直了。 ……脏话！！！ 我单知道这位仙子道术清绝，谁能想到她的剑术也这么逆天啊。 碧落仙子解决那帮还要负隅顽抗的死士和亲兵，花了半柱香不到——跑都没法跑，因为四面八方全是同样提着武器的两国将士。 她踏过了一堆尸体，站到了痛得根本没办法反抗的公孙宸面前。 有点遗憾，没和公孙宸折磨慕容碧落一般，好好折腾折腾这位自命不凡的男主角先生。 不过没关系，碧落仙子也不是什么变态，非要对方来个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套餐，人死万事空，只要他能死，什么都好说。 她一剑刺了下去。 然后，“铛”的一声，顾星河的长剑，应声而断。 碧落仙子没有丝毫在意，提着那半截断剑，再朝公孙宸的喉咙口递了过去。 又是“铛”的一声，长剑又从中间一断为二。 无力反抗的公孙宸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孤……孤是真命天子，命不该绝，苍天都不要我死，妖女，你还敢动手么？” 碧落仙子冷笑了一声，理都没理他。 只是松了长剑，面向身侧：“道友，既然都来了，藏头露尾的做什么，不出来叙一叙吗？” 12、姐妹相残 天昏暗，地肃杀，一阵风吹过，碧落仙子朝向的方向，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姑娘。 她极不赞同地看了碧落仙子一眼，仿佛在谴责碧落仙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对公孙宸如此残忍，但没等质问碧落仙子什么，就更关切地看向公孙宸，目光尽是担忧：“你没事吧？” 公孙宸有事，公孙宸整个人就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底起来了一层水雾，显出男主角常见的眼尾泛红，声音是那种见到心上人什么都可以不顾，但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触动和尖锐：“你没死？！” “没有啊。”那姑娘的表情……同样是那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明明很享受男人的牵挂惦念，偏偏自己也一无所知，只以为和面前的男人没有情份全是任务，是既满足又抽离的微妙，甚至嗔怪了一声，“傻瓜。” 这应该就是那段缠绵悱恻爱情故事里的女主角了。 不知看官见着这对男女会如何评价他们之间的恋爱，但这俩人现在玩“早已情深似海自己却懵然不知”的桥段好像是自我感觉挺良好的，结合一下这是在战场，他们又是劣势，但凡女子晚来了一点，公孙宸都要死在碧落仙子剑下，于是多少是有点子“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的那种……年轻人磕得要生要死的凄美。 碧落仙子这种心硬如铁的老人家就没什么心情磕他们之间的绝美爱情。 她的剑断了，所以就地在阵亡的死士身上伸手一拔，“呛啷”一声，又一柄长剑出鞘。 这个动静震醒了正在眼神拉丝的男女主角。 碧落仙子也不管，只掂了掂剑的重量，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对女主角姑娘点了点下巴：“道友，请吧。” 女子转身过来，看向碧落仙子，立时就换了一副不赞同的神情，甚至还有些许天生高贵的神女面对众生的……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不屑，连断句都显得傲慢至极：“你，不知晓仙人之间的约定么？” 这倒有些出乎碧落仙子的意料：“什么约定？” “仙道之人。”女子的声音仿佛神女在给众生布道，“不能对凡人动神仙手段。” 你要唠这个，别说碧落仙子了，大魏与萧国两军将士额头上都得冒省略号。 碧落仙子很懂啊，碧落仙子直接做了两军将士的代言人：“是么，那公孙宸用神仙手段来对付凡人的时候，怎么没见道友对他说这条禁令呢？” 合着只许你们对凡人用神仙手段予取予求，凡人一旦也用神仙手段回敬回去，就成仙门对此有约定，若有违反者人人得而诛之了呗？ 或者，公孙宸都是这个德行了，在你的定义里，难道还是凡人？ 女子估计也知道自己言语之间的漏洞，但这个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公孙宸又不是仙人，自然无妨！” “道友这话说的？”碧落仙子是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难道我就是仙人了？” “你！”女子冷笑一声，“你最好不是，不然等你的师门长辈来找你麻烦，勿谓言之不预也。” 光你会冷笑啊，碧落仙子虽然没办法翻白眼，但也能回敬回去：“同样的话，说给公孙宸听罢。” 我相信公孙宸到目前为止都是没有师门的野路子。 但你能说出仙人的约定，明显你不是。 那么，即便公孙宸不拜师，你和公孙宸早晚也要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说的仙人们能把他视作自己人，好好清算清算他对凡人动手的旧账，这什么狗屁约定别光对我有用，一视同仁才好。 女子见碧落仙子竟油盐不进，不由骂了一句：“不知所谓，我懒得与你说这些。” 碧落仙子也不是很想与你饶舌，又挽了一朵剑花，冷淡道：“所以，道友，请了。” 请了就请了。 女子亦有佩剑，当即与碧落仙子战在了一起。 然后，越战越是心惊。 女子其实也没有多少神仙手段可以用，能和碧落仙子拼斗一番的只有剑法，最多就是穿插一些提前画好的可以瞬发的符箓。 她的剑术是高人所授，学时虽未必多认真，但到底是神仙手段，对上凡人时即便因为没有法力所以一成半成的威力都用不出来，却仍是无往不利。 但，竟然打不过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的法力都用来超度亡魂了，丹田同样空空，但纯剑术给女子的感觉……竟有高人授女子剑术时，与女子喂招，女子多领悟了一点，高人的剑术就往上抬一个台阶的感觉，倘若不是有符箓时不时炸一下救个场，女子早就节节败退了。 女子忍不住开始嘀咕，世上什么时候有了碧落仙子这一号人物，她学的并不是女子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天下闻名的剑法啊。 嘀咕这个并没有实际意义，女子在碧落仙子招招朝着公孙宸去且招招难以招架的剑术之下渐渐左支右拙，却又认为公孙宸不能死，只好去沟通自己目前唯一能用的神仙手段，试图逃脱。 她剑术本就不及碧落仙子，一心二用自然难免疏漏，竟被碧落仙子找着机会，一剑刺入公孙宸心口。 公孙宸身上果然有邪异之处，碧落仙子那一剑下去，他心口竟然没有喷溅出血来，反而有一条黑线仿佛有灵智一般，顺着碧落仙子的长剑飞速上攀。 碧落仙子被那黑线所袭，剑势稍缓，却也正是现在，女子身上忽然灵光大盛，佩剑在空中划了一道裂缝出来，她和碧落仙子本就是在公孙宸身侧拼斗，很容易就拉了公孙宸，双双跳入那道裂缝之中。 那道黑线入了碧落仙子体内，直冲心脏而去，碧落仙子如今丹田与识海俱非常空虚，正是趁虚而入的时候，黑线一路畅通无阻，冲击之烈，碧落仙子都身体一晃，还好反应快，飞快以长剑为支撑，这才没有软下去。 顾星河见状不对，赶紧三两步上前来，想搀扶又不敢搀扶，只能担忧道：“仙子……” 碧落仙子摆摆手示意顾星河不要聒噪，平复了片刻，还揉了揉自己心口，缓缓站起身来：“我本意是想看看这女子的压箱底手段是什么，没曾想竟然真有神器在身，倘我在全盛状态，或许还能试试看抢一抢神器，可惜了，既然先一步散尽法力去超度亡魂，便是与这神器无缘了。” “穷寇莫追。”其实对顾星河来说，今天已经非常超预期了，他现在更关心碧落仙子的状况，“仙子无事吧。” “无妨。”碧落仙子倒是没有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也不必顾星河搀扶，“顾将军不必管我，管一管大魏将士们比较要紧。” 是的，大魏将士们都挺无所适从的—— 慕容青瑶带着公孙宸跑了。 跑了！！！ 那我们算什么呢！ 好在，顾星河是个真正的君王，不是白起那种杀神，大魏和萧国也没有秦国和赵国那般打到灭国之战程度的仇恨，他很快组织了萧国的士兵缴了早已无战斗之心的大魏将士的武器，并宣布了将士们愿意留在大魏便留，就是不留也可以自行归国。 天下感佩。 且，大魏伐萧国这么个事儿吧，虽然全天下都十分同情萧国的遭遇，但也都有一个共识——以大魏之强盛，萧国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等萧国真的正面打退了大魏的进攻，带来的政治意义自然无以伦比——其他国家君主不算昏聩，百姓没有跑路的意愿也就算了，对大魏的百姓来说，还要不要继续待在魏国，确实是一件很值得考虑的事情。 固然，百姓都是安土重迁的，如果能安安生生过日子，谁愿意颠沛流离换地方呢？ 可是，一个会拿百姓去喂妖兽的君王，一个会为了一个女人轻启战端的君王，一个和妖魔炼尸为伍的君王，老百姓待在他的国度里，多少是有点心惊肉跳的吧。 万一他什么时候又发疯呢？ 万一他觉得炼尸军好啊，炼尸军都不用给他们准备军饷，然后开始炼尸扩大化呢？ 万一他手底下的那些妖魔什么时候不听话了，冲出来随便屠戮百姓呢？甚至都不用不听话，魏王那压根就不是个会认为“人命至贵”的样子呀！谁知道会不会直接默许妖魔自行解决口粮呢？ 那么，往哪里跑呢？ 目前只有萧国硬气地顶住了兵锋，顾星河在两军阵前能为了战死的将军落泪就足见人性，他能放了大魏的士兵们也足见仁慈，明明显显的仁君，投奔萧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说起来，分封制里宗主国和附属国并不是国土意义上的巨无霸和小家伙，国与国之间也没有后世那寸土必争的边境线，严格来说，无论是宗主国还是附属国，都只是地图上的一个一个独立的，可以往外扩散国土面积的点，无非是哪个点比较强大，哪个点相对弱小而已。 换句话说，在国土面积上，萧国也就是目前人口不够，倘若人口能突然变多，它其实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便如战国时代，周天子剩下的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但楚国秦国已经都成了巨无霸一样。 于是，陆陆续续有百姓来投靠的萧国，一时竟有了蒸蒸日上之态。 顾星河带兵归国之后，也飞快投入了安抚百姓，开垦田地，发展生产，抵御妖魔，操练士兵……等等工作，忙得脚不沾地。 等再次出现在碧落仙子面前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顾星河还有些羞赧，对这段时间忽略了碧落仙子有了十二分的歉意。 半个月来一直在研究那一日进入自己体内的黑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碧落仙子表示不在乎，不过顾星河既然来了，她也顺带问起了顾星河，可认识当日那拼命把公孙宸救走了的姑娘？ 同样的道理，我总不能一直喊人家女主角姑娘嘛。 谁曾想，普通的一个问题，顾星河竟露出了头疼的神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她是我的……妻姐，闺名叫青瑶。 碧落仙子：？？？ “真的假的。” “真的。” 碧落仙子：“……” 不是，恕我直言，那这个关系就是……慕容姑娘的亲姐姐，放任甚至是鼓励自己的心上人，对慕容姑娘又是抽神髓又是挖眼睛的喽？ 你们这个圈子有病嗦。 13、君败臣纲 在碧落仙子的好奇下，顾星河开始给碧落仙子讲起了慕容姐妹的故事。 就……挺俗套的。 凡世的话本子，尤其是写给女孩们看的话本子，女主角总是要有姐妹的。 女主角是庶出，那姐妹就是恶毒的嫡姐嫡妹，女主角是嫡出，那姐妹就都是立身不正的小妾通房生下的小【哔】人。 然后，比自己的宠爱、母亲的宠爱，头上的首饰、身上的衣裳，夫君孩子、容貌出身，什么都可以拿出来称量个一二三四，多半还会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互相争斗，丑态百出，令人生厌。 话本里的故事落到实处，对慕容姐妹来说，青瑶是嫡，碧落是庶，青瑶是主角，碧落是配角。 姐妹俩的争夺项目自然包括男人。 而在顾星河这里，慕容青瑶尤其意难平。 因为顾星河颇有自知之明，从未与慕容青瑶有什么缠杂不清——光身份就没法谈，顾星河是质子，慕容青瑶是嫡女，王畿里的达官贵人是不会希望家中嫡女和质子交好的，质子也不是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受虐狂，你既看不上我，我还要捧着你不成？和女孩子交往那也得交往一个我可能娶到手的吧！ 慕容青瑶可不管你这些，反正你没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就是你的不对，尤其你平日接触的还是我庶妹，这能忍？ 搞不定男人，就只能去搞姐妹的心态了。 于是，在长辈面前说庶妹的坏话，在庶妹面前耀武扬威等我出嫁了你是媵妾看我不折腾死你，再加上什么冬天推人下水，夏日泼人滚茶，有事没事来一波栽赃陷害，抓住一切可能毁了庶妹的名节…… 就这些操作，你让碧落姑娘怎么想？ ……救命啊！！！ 再不找个如意郎君嫁掉我真的是要被嫡姐玩死了！家里人不会管我死活的！ 在她手底下难道还有活路吗？等她嫁了我做了她的媵妾我真的不会夜夜举着烛台跪在她屋子门口守夜吗？ 我得想法子争取点什么！ 一争取，就真的争取到了顾星河，姐姐更气了，去长辈面前以死相逼，说我就是要嫁给顾星河！就是非他不嫁！你们去不去给大王说让我嫁做正妻让妹妹做陪媵吧！ 这种事，就是顾星河都要喊一声“你不要过来啊！”了。 万幸，慕容家的长辈还是有点脑子的——主要还是觉得萧国太偏远了，舍不得心头肉，于是和心头肉大吵一架，将她禁足在阁中，本意是待慕容碧落出嫁后再放出来，谁成想，关了没两天，慕容青瑶想开了，自己去找长辈承认了错误，说她不再喜欢顾星河了。 故事听到这里，碧落仙子笑了一声：“岂不是皆大欢喜？” “当时还算皆大欢喜。”顾星河道，“慕容家有位姑奶奶，在宫中做贵妃，因此慕容小姐之后就频繁出入宫禁，一时王畿都在传言，慕容贵妃膝下无子，大王却有好些王子没有母亲，慕容贵妃是在寻找一位合适的王子做养子，再将慕容小姐许配给他。” 老魏王膝下嫡子早夭，贵妃位分最重，倘若慕容贵妃开口说要养子，基本就是要定储君的意思了。 一时慕容青瑶便成了王畿最闪亮的那个姑娘，老魏王那七八个年龄合适的孩子谁不对她狂献殷勤。 但青瑶姑娘迟迟没有选定她的夫婿。 直到……慕容贵妃怀孕了。 老魏王都要高兴炸了，这不就证明了他雄风尚在吗？把慕容贵妃捧得和眼珠子似的，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据说都准备封王后了。 “那时，我和拙荆已经在萧国了。”顾星河道，“所知不多，后面的事，几乎都是谣传，可信不可信，仙子自己判断吧。” 碧落仙子点头。 顾星河就继续。 据说，慕容贵妃怀的是个怪物，出生当日，慕容贵妃整个人都不甚体面，到最后，死相非常凄惨。 当日，老魏王是在慕容贵妃寝宫满怀期待地等着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子女的降生，然后，他也死了，似乎，也不甚体面。 小道消息还说，那个怪物弄死了贵妃和老魏王之后，朝着十六王子的寝宫去了。 最后，诸子争位，十六王子登基。 “但这些不过是谣传。”顾星河到底是正人君子，又强调了一遍，“从谣传中，能确证的事实只有四点。” “一、贵妃产子而亡。二、魏王同日薨逝。”碧落仙子还是挺能抓重点的，“三、贵妃之子不知所踪。四、登基的是公孙宸。” 顾星河点头：“之所以谣传不太可信……是因为十六王子不是把兄弟姐妹都杀了么，可见夺位时闹得不甚愉快，其他王子公主编出了一些对他不利的传言，也不无可能。” “话是如此。”碧落仙子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公孙宸会的术法不少，有的是办法让贵妃肚子大起来，却怀的真是个妖孽，妖孽出生时杀母弑父，好让公孙宸登位。” “可是他和贵妃无冤无仇……”顾星河沉吟道。 碧落仙子道：“以我对公孙宸的理解，倒未必。”——毕竟那是个说着心悦慕容碧落，不惜为此开战，反手却抠了人家眼睛掏了人家的神髓的活变态。 以他的思路，他和贵妃之间会有什么恩怨呢？ 两个可能—— 前提：贵妃不是要挑个养子么。 可能一：贵妃挑中了公孙宸，橄榄枝都递过去了，侄女也准备许配给他了，但公孙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理由是我亲娘我都没怎么孝敬到，你什么档次想让我喊娘？ 可能二：公孙宸给贵妃献过殷勤，贵妃却没有挑中公孙宸，公孙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你个老东西给脸不要，不想做太后那干脆连活着也不必了！ 顾星河：“……” 沉默了许久，道：“也难说。” 毕竟公孙宸确实好像是一套甭管你做什么反正他都能理解成自己被侮辱了的思维，他还坚定地认为没毛病。 但不对呀：“可若是如此，慕容家与公孙宸当是血海深仇，缘何我那妻姐……” 碧落仙子想说，你那妻姐，也不对劲。 以我对这种沉迷宅斗的女孩子的理解，很难说两天前对一个人还爱生爱死，两天后走出来说我想开了的，即便那不是爱而只是胜负欲，也不可能放下得那么快——毕竟碧落姑娘还搁那儿幸福地备嫁呢，和妹妹斗了大半部分人生的青瑶姑娘说放下就放下了？ 她最讨厌的庶妹可就要摆脱给她做媵妾被她绑架一生的命运了，她一点都不恨吗？ 何况，在你的描述里，无论你那妻姐是什么性格，总归是个和碧落姑娘一般无二的大小姐，即便不说手无缚鸡之力，最多也只是会一些三脚猫功夫。 她那天可是和我打得有来有回哦，还一张口一个“仙人约定”，明显不正常嘛。 不过这些……就不是很适合与顾星河多谈了。 “也罢。”碧落仙子只道，“总归，公子一时半会儿，应当没有吞灭魏国的想法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顾星河还是清醒的，“萧国如今尚弱，不必想那么远的事情。” 碧落仙子笑了笑：“那也就罢了，左右一时半会儿，公子也不会有机会对上公孙宸和慕容青瑶，待遇上了，再说吧。” 说真的，远离那一对男女，对任何正常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就是公孙宸最近活得非常暴躁——尤其，在知道了大魏的百姓都在悄悄咪咪跑出大魏，第一选择是萧国，即便去不得萧国也会考虑其他诸侯国时，一整个心态，是极其破防的。 你们干嘛要跑！是觉得我治理不好魏国吗？ 不就是内政吗？孤学就是了！ 可是，明君要是听两日夫子摇头晃脑“子曰诗云”的课便能轻易造就，岂不是人人都成明君了？ 反正饱学之士们给公孙宸上课的过程是十分痛苦，因为这个人是真的觉得治国之术能速成，是一定得“这堂课让他学会了什么”，“那堂课让他知道了什么”，没得到这个“什么”，他就会觉得是老师们耽误了他学习帝王之道的进度。 可问题就是，帝王之道要么是自己从历代帝王的治国之法里悟，要么是真正掌权的父母长辈手把手地教，再怎么样也得从无尽的实践里积攒经验，给你上课的都是臣子，你指望他们给你一二三四地总结帝王之道应该如何如何，你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帝王，要是手底下的饱学之士一个个说起当皇帝都是行家里手，你睡得着吗？你凭啥领导人家啊！ 饱学之士们面对着这个“你去把唐僧师徒除掉”的教学任务是如何苦不堪言，不必言说。 不过呢，这只是近日公孙宸破防&苦恼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顾星河一时半会儿虽不会起让萧国这么只蚂蚁吞掉大魏这么头大象的野心，但这不妨碍他对大魏隔空喊话呀。 隔空喊话有两个内容—— 一、我的父亲呢？ 二、我的妻子呢？ 若不将我的父亲和妻子全须全眼的还给我，莫怪我从此真就“君败臣纲，有败五常。萧国顾氏，永不朝魏”了哟。 真·攻守之势异也.jpg 14、幻境符箓 公孙宸：我…… 【脏话】！！！ 你的父亲在牢里呢！吃了快半年的馊饭了！这都不来舔我求我放了他！你这个不孝子！ 你的妻子死啦！跳九幽了！魂飞魄散的那种！下辈子也没啦！你让我现在怎么变出一个人来还给你？ 更见鬼的是，魏国的臣子都在劝说，陛下呀，这事儿就是咱们不占理，你就把人家的父亲和妻子还给人家又如何呢？ 其实这劝的话一点问题没有，大臣们没跟着公孙宸去前线不知道公孙宸对慕容姑娘干出了那么凶残的事嘛，但公孙宸还是暴怒，当场把敢为大魏考虑，出面说和的官员全都拖下去砍了。 整个魏国因此噤若寒蝉，再不敢捋公孙宸虎须。 ……就只是默默加速了跑路的进程而已，惹不起咱躲得起嘛。 这样的趋势自然更让公孙宸恼火，连下了几条禁令，再有官员家眷或是平民百姓敢私自偷越国境者，杀无赦。 禁令若只在凡人之间执行，其实是不难避开的，行政能力这么拉胯的时代，本就不可能管住每个人的行踪，何况即便真被边军发现了，边军对公孙宸也未见得那么服服帖帖，塞点银子就能过去了，能是多大的事呢？ 公孙宸也自知政令之下都是漏洞，所以他授权给了妖魔——倘若在边境线上遇到了偷越国境的人族，允你们开荤。 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呢？ 对于真心想走的人来说，不算。 办法总比困难多，很快，大魏黑市就流行起了一种符箓，说是百人以下，十辆以下的车队，只要在中间的车上贴这么一张符箓，就能撑出一个幻术结界避免被妖魔所知，符箓能一直管用一个月，足够任何老弱妇孺走出魏国。 卖得也不贵，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花用的银钱足矣，达官贵人不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即便是普通百姓想跑路，找信得过的亲朋好友凑一凑，也绝对够了。 供应得不多，一日就是十余张而已，但对目前数量也不算多的移民人群来说，基本能达到想跑尽跑。 但，对于还想留在魏国之内观望观望的百姓，可就是一个恐怖故事了——公孙宸表态的是他麾下的妖魔可以击杀偷越国境线的百姓，可妖魔听进去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人啦！” 你说他们没有偷越国境线？这重要么？我说他偷越了就是偷越了，你说他没有偷越，准备偷越不行吗！哇你不会是想包庇他吧？甚至都不用讲道理，敢瞎逼逼的连你也吃了！我看你也想偷越国境！ 一时之间，魏国国境之内，那妖魔肆虐，民不聊生的程度……实在不必细说，总之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你说，就这么扯淡的事情，发出命令的公孙宸知不知情呢？ 知情。 但……对于妖魔随意屠戮百姓的事情，他虽然有管一管的能力，却没有自己需要管一管的自觉；至于说百姓拿了符箓叛逃的事情，他虽然有管一管的想法，却毫无办法。 他让属下从黑市淘来了那符箓。 简单的黄表纸，随处可见的朱砂，符箓却极尽复杂，纹路看久了都让人眼晕，公孙宸仗着自己的修仙天分，如今还得了神髓，按理说修炼应当一日千里的身体，想画一画那张符。 画不出来。 倘若是注入灵气、法力、魔气、神力……反正那些他掌握的超自然力量想画符，才落笔没多久，体内的力量就会翻江倒海，手也根本不听使唤，要是导引不好，他甚至会受些力量冲击的内伤，要是再摊上符箓爆炸，那现场只能说一个凄惨。 而倘若不注入那些力量，就纯画符，也能感觉到符咒在牵引着自己的精神力扑在纸上，极其偶尔的时候也能把符箓画出来，但，非但形状惨不忍睹，甚至在试图催动时，也不会有什么持续一个月的幻术效果，而是会现场炸成一堆碎片。 公孙宸看着符箓暴躁极了，一顿桌面清理，一阵瓷器啪嚓啪嚓碎裂的声音，然后尤嫌不足，暴怒地将那符箓撕成了碎片。 但有什么用呢，既然没研究出来这符箓到底哪里玄妙，还不是得灰溜溜让属下再去黑市淘一张来。 新淘来的符箓公孙宸就没有动了，而是拿着符箓去寻了慕容青瑶——说来都离谱，公孙宸天生和灵气魔气都很亲近，正道魔道的修士身上的法力魔力他都能吸了自用，就是妖魔鬼怪身上的力量他也来者不拒，但在这些玄学的事上，他还没有本应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慕容青瑶懂。 而慕容青瑶看了那张符箓之后，脸色都变了。 她做了和公孙宸一样的事情——让仆役拿来黄表纸和朱砂，自己画了几张符。 同样，无一成功。 慕容青瑶沉默了许久，不阴不阳地问公孙宸，大王你这符箓哪来的，挺高级呀。 公孙宸答以，你别管我哪来的，你就说画符的人和你画符的本事比，谁上谁下吧。 慕容青瑶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十分难看。 ……我自然是不如人家的。 但让自视甚高·自诩神明的她承认这个事情，也确实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她抿唇，又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大王手底下不是有一支魔军么，却不知有没有战死的妖魔，他们的皮毛与血液，不知陛下还有留存否？” 没有，但可以现杀。 “要什么样的？”公孙宸问。 “金木水火土各属性都弄一份来吧。”慕容青瑶说——当然是不可能承认她甚至没看明白这张符箓的五行属性，所以只能靠穷举法来验证的现实。 “等着。”公孙宸冷酷地甩了这两个字，转身就走了。 慕容青瑶大概猜得出公孙宸干嘛去了。 不过她不在乎。 左右杀的是妖魔，人人得而诛之的东西，死一个算一个。 皮毛和血液送到了她面前时，其血尚温。 慕容青瑶本来挺好洁的，不过现在也讲究不了那许多，忍着刚剥皮的腥气，指挥着奴仆将皮毛截成符箓大小，拿下去处理干净，再端上来时，便是白白净净的“厚纸片”。 公孙宸看得若有所思。 但慕容青瑶没有管他，画符的纸和墨都有了，笔……现场炼一支专用的符笔也不现实，就凑合用手上的毛笔了。 她执笔，蘸了妖魔的血，直接在妖魔的皮上笔走龙蛇。 大部分，仍然是失败的。 每失败一张，慕容青瑶的表情就苍白一分，试过了许多次，越来越有感觉的她终于画出了一张注入法力且勉强成型的。 她以食指中指夹着符箓，微一催动，符箓当即开始燃烧，慕容青瑶的身形也随即消失，待符箓烧完之后，慕容青瑶的身形才出现在原地。 这让公孙宸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慕容青瑶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勉强复刻出一张符箓来，确实隐身的时候效果精妙无双，就是他都没觉察到慕容青瑶的存在，但隐身的时长这样短。 那画符的人，得是多可怕的存在？ 公孙宸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快把自己掐出血了。 做了许久的表情管理，公孙宸才转身，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离开了。 回到大殿之后，青年君王立刻就召了自己妖魔军队的大统领，说还是得四处再找找有没有厉害的妖魔，都抓来。 原本的他，虽然灵气魔气都很亲近他，却没有储存法力的根基，导致吸食的法力再多都存不住，用一点少一点，但如今他有了神髓，丹田终于存得住东西了，从他人处得来的力量也终于不是用了就没了，总之一句话，他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要变强。 然后，杀了他，还有她。 这种放狠话的环节，就……害。 无所谓的啦。 被你放狠话的对象，刚刚找了一堆信得过的少年少女来给碧落仙子看过，现在正在努力劝说碧落仙子，哎哟我的仙子我的姑奶奶，你就勉为其难挑两个，不敢说做您的徒弟，就学您一招画符的本事，都不用学全，就学这一个符箓好不好！ 公孙宸已经注定了是个变态了，今天不折腾大魏的百姓明天也会折腾的，百姓要保全自己肯定得跑路，要跑路就需要有符箓，都在指望您呢！ 碧落仙子，也很痛苦面具。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事实胜于雄辩，于是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顾星河便看到了公孙宸去找慕容青瑶画符的那一幕。 ——这是她那张符箓被公孙宸撕毁后，留存在符箓之内一点小小的手脚带来的“摄像头”效果。 “不是我不教。”碧落仙子等顾星河看完了，才叹道，“那日我一见公孙宸和慕容青瑶，就知他二人绝不简单，可就是他们想画符，也得用特制的材料，甚至即便是特制的材料，也并不容易成功，现在公子让我赶鸭子上架把人教出来……哪能一蹴而就呢？” 你知道我学画符学了多少年吗？ 你指望画符能速成就……就像指望公孙宸真能通过所谓的饱学之士给他上两天课他就真学会怎么治国了一样离谱！ 何况就你萧国这条件，你能给新人们提供那么多练手的特殊的皮毛和血液吗？有那皮毛和血液你不如给我，我还能想点办法让符箓能用它个一年半年的！这更省事！ 顾星河也只得罢了。 退而求其次：“仙子能多画两张否？还请仙子慈悲，实在是能多救一个算一个。” 碧落仙子当然是答应了。 左右掺和了凡人的事情，就不要指望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十一个半用在修炼上了，画符就画符呗。 就是画符颇耗精气神，即便以碧落仙子的能耐，一日五十张也已经是极限，在等着恢复的时光里，碧落仙子主要干一件事。 不是修炼——画符耗神识也耗法力，法力固然可以通过嗑药或者修炼迅速恢复，但神识的空虚只有靠着时光慢慢填充，强行修炼反而会对已经很疲惫的神识造成损伤，过犹不及。 是看书。 看萧国国君的藏书楼里那些都已经泛黄了的典籍，如果能找到修仙世界的一鳞半爪，就去实地看看是个什么模样，借此了解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萧国立国才二百余年，典籍记录其实不多，碧落仙子只在只言片语中拼凑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就……怎么形容呢。 妖兽肆虐，恶鬼横行，仙人隐身，魔族肆虐，人类既没有仙人移山填海的能耐，也打不过那种强大得吼一声山海都得抖三抖的妖魔，只能在灵气并没有那么浓郁的地方把自己伪装成臭鱼烂虾，苟延残喘。 这很正常，碧落仙子所在世界的更早的时代，人族也不怎么打得过天生地养的妖兽，是后来慢慢想办法才有了分庭抗礼的架势的。 可是，这个世界的问题在于，人族也太弱了，弱得比碧落仙子原本那个世界的人族低谷还过分。 自己眼看着要在这个世界常呆了，为了让人族强大起来，碧落仙子特地去寻过一条灵脉，想看看人族占有的灵脉都是什么品质，好针对性的对“如何让人族强大起来”做点什么，于是捏着遁地术一路到了灵脉最深处，按理说应当是产生灵气的地方，然后就发现不对了。 别人或许不知所以，但碧落仙子作为自己原本世界的正道魁首，本来就承担过维护本界灵脉的责任，一下子就能“看”出来，那灵脉上头，不太干净。 仿佛是人为的用了什么手段刻意去污浊了灵脉，让灵脉不要产出那许多灵气。 碧落仙子：“……？？？” 什么人啊！要不要这么缺德！ 15、突发恶疾 碧落仙子面对着那条灵脉，忍了忍直接动手修复的冲动，还是手很痒，又忍了忍。 首先，凡人肯定是到不了地脉深处的，这肯定是修仙者的手笔。 可是哪里的修仙者会去故意污浊灵脉呢？ 问：灵气是什么？ 是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秀，夸人夸地方都可以说“灵气所钟”，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灵根可以修炼，但只要常年身在灵气浓郁之地，日夜浸润也会神清气爽延年益寿。 相反，若是不占灵气，一个人出生时自带从母体出来时的先天之气，无非就是老天爷赏饭吃，那口气便多一些，老天爷吝啬些，那口气少一些，没了灵气补充，人活着就是慢慢挥霍自己先天的那口气，用完了就没了。 这影响的不只是寿命，还有灵智——便如方仲永，幼时出口成章，长大泯然众人，便是没有任何补充，全然挥霍自己的先天之气的缘故。 然后，你们这个世界不知道哪里来的修仙者，自己选择了污染灵脉？ ？ ？？ ？？？ 但是，不知全貌，不好置评。 光碧落仙子自己都能想到一些可能——譬如，镇压某个从域外而来，暂时无法诛灭的大妖，需要海量灵气，或者直接使用灵脉。 如此，如果还任由灵脉自由往外散逸灵气，镇压的效果就不会太好，如果刚刚好就是差这一点点就让大妖逃了，这是对整个世界的残忍。 不过，镇压这种事，尤其是利用灵脉镇压，可以一时，但不能一世。 因为人还是需要灵气存在的——各种新工具的发明，需要“灵光一现”；修仙者修为的获取，需要灵气积累；人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没有妖兽天生的血脉，没有魔族神魂的牵绊，倘若连修仙这条路都堵死了，人族就永远爬不起来了。 所以，倘若是这种可能，先人应当也留下了一些典籍或者传承，说明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什么时候那个大妖的力量会开始减弱，什么时候就可以放松封印或者是干脆把当时还无法击杀的大妖杀掉，什么时候可以重新整理灵脉，让人族能重新拥有灵气。 所以，典籍呢？传承呢？ 现在能不能把这个灵脉清理一下呀！我都不求你去清理，你告诉我能不能清理就行，我可以自己动手！ 碧落仙子翻遍了萧国所有现存的典籍，都没有一字半句。 其实也能理解——萧国太年轻了，所藏典籍非常有限，想知道这么古老的事情，估计得去作为天下共主的大魏，或者什么修仙门派，亦或是陵墓或者秘境里翻。 大魏嘛，杀了公孙宸之前，碧落仙子是不会有兴趣踏足那片土地的。 修仙门派……可拉倒吧，萧国境内确实有个叫做云梦宗的宗门，但据顾星河所说，云梦宗向来高冷，和你们普通凡人从无共同语言，就是萧国国君把自己的公子送过去都是做杂役，什么消息都得不出来。 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秘境或者陵墓去见识见识呀。 碧落仙子只好在心头存下了自己无限的问题，该画符画符，该修炼修炼。 让碧落仙子画符压力稍缓的事情是，大魏那边，妖魔吃人的现象，竟然有一些缓解，于是百姓逃离大魏这件事，自然也就没那么迫切了。 碧落仙子还挺惊奇，怀疑了一下不会是公孙宸突然良心发现了吧，为此还向顾星河打听了一下。 顾星河非常冷静地回复碧落仙子，您想多了。 良心发现是不可能良心发现的，萧国在大魏亦有细作，细作传回来的消息是，魏王正在要求他的大统领每日给他弄两个妖魔过来。 大统领弄来的妖魔，往往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细作去乱葬岗上看过那些妖魔的死相。 极其吓人——妖魔寿命悠长，即便大多数妖魔的外形粗犷了些，也能看出生命力旺盛的样子，可是乱葬岗上的妖魔俱是鸡皮鹤发，憔悴异常。 并且，一般的妖魔即便是死了，妖丹、皮毛、血液……都是可以再利用的，但乱葬岗上的妖魔身上并没有伤痕，妖丹却被取了，皮毛没有扒，因为朽烂得不成样子了，至于血液……即便是划开了动脉，都再挤不出一滴血来。 “细作说，虽然不知道魏王怎么就起了杀妖魔的心思。”顾星河道，“但现在他的魔军确实‘人心惶惶’，逃了不少，剩下的似乎是被公孙宸拿什么东西控制住了，跑不了罢了，便是那位大统领，脸色也不甚好看。” 但总之，结果是好的——只要你杀妖魔我们就是朋友嘛，顾星河现在又没有吞并大魏的心思，大魏的百姓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对他这么个道德感过高的人来说绝对是好事，至少是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了。 碧落仙子听完了顾星河的情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不由想起了慕容姑娘被抽走的神髓。 在慕容姑娘的记忆里，能驱使妖魔之力的公孙宸自然不是什么凡人。 但公孙宸的力量似乎并不稳定，时强时弱的，以慕容姑娘在公孙宸帐中还可以自由活动那段日子的见闻，公孙宸强大的前兆是大统领会弄个妖魔到他帐子里，然后会逐渐衰减，到下一个妖魔入他的军帐。 那会儿，因为没有神髓，公孙宸好像没有什么灵根仙骨在身上，所以或许他是有什么办法能利用妖魔的力量，但力量终究是别人的，用完了就没了，会有虚弱期。 但要是有作用和灵根差不多的神髓在，估计，他就能修炼了。 可是，一般来讲，经历过不劳而获的人，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坐下来靠自己打坐修炼的耐心的，直接吸取其他妖魔的力量会是更一蹴而就的办法。 但这个……无所谓了，碧落仙子甚至都没有给顾星河介绍一下自己的猜想，也根本不会操心要是公孙宸的修炼进度走在了自己前面该当如何。 因为无论正道魔道，修炼没有那么简单的。 最终决定一个法术威力的因素很多，施术者自身法力多深厚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技巧、力道、角度、场合、与天地的沟通、对时机的把握、斗法的经验和不怕死的决心，都非常重要。 公孙宸或许可以通过吞噬妖魔之力达到境界上的提升，甚至如果数量够多还有可能成仙成神，但这在真正身经百战的修仙者眼中，不过是抱金行于闹市的小孩，没有半点威胁。 所以，碧落仙子沉吟许久，给顾星河笑说：“无论如何，我总算不必一日再画那么多符咒了。” 顾星河也笑：“这段日子，辛苦仙子。” 碧落仙子摆摆手表示无妨，顾星河也懂事，聊完就走，绝不会打扰碧落仙子修炼。 碧落仙子“看”着顾星河的背影，忍了忍，没说灵脉的事情。 说了也没用的，徒增顾星河的焦虑而已——固然碧落仙子有梳理灵脉让它正常运行的本事，可碧落仙子自己都不知道清理了灵脉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好吧，至少有一个后果是可以预计的。 萧国在灵脉被污浊的情况下，应付偶尔会对吃人感兴趣的妖魔已经是分身乏术，要是灵脉突然一下子清澈了起来，没有足够武力值的萧国不被慕灵气而来的妖魔鬼怪吃了才有鬼。 讲真的，无论是未知还是已知的麻烦，碧落仙子若是全盛时期，有麻烦那解决麻烦便是，不必这么瞻前顾后，但现在这么个炼精化气的水平，可快拉倒吧。 还好自己现在修炼的路子对灵气的要求没有那么高，等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再说吧。 碧落仙子打定主意，安安心心沉入丹田修炼起来。 这回打断碧落仙子修炼的，是脊椎。 痒。 奇痒无比。 她的脊椎深处，一直是有伤的。 但因不知道被抽走神髓之后应当如何护理，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要是乱操作还保不齐加深了伤势，所以碧落仙子也没敢做什么，就是以法力温养，主打一个既然不是十分影响生活，那你爱什么时候好转什么时候好吧，实在不想好也行。 可是近期，脊椎深处就仿佛是有一只手在随时随地的抓挠着，让人心烦意乱，偏偏要是体表哪块皮肤发痒，抓一抓就好了，脊椎深处那么敏感脆弱的地方，连碧落仙子都不太敢拿法力去抓。 事有反常必有妖，碧落仙子坐卧难安了两日，修炼是沉不进去了，只能到处磨磨蹭蹭，甚至还和顾星河下了一局棋以打发时间。 “仙子……”顾星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选择有话就说，“怎么了？” 平时和你下棋，你布局又稳，杀人又狠，今天这个棋路，我感觉你很暴躁呀。 碧落仙子略犹豫了一下，说：“公子见笑了，我确实……不太舒服。” “仙子寒暑不浸。”顾星河觉得奇了，“难道还有得风寒一说？”并且顾星河还是个暖男，对女孩子的情况了解得还是挺透彻的，“或者，是什么需要多喝热水的女儿病？” “倒不是风寒，也非女子之事。”碧落仙子难得笑得有些苦涩，把自己那脊椎痒的奇怪症状描述了一下。 顾星河：“这……” 那暖男也只能说：“我还说找个大夫给仙子看看，可仙子这……明显不是常人之症，怕是凡俗的大夫看不明白。” “我知道。”碧落仙子笑叹，“些微不自在罢了，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或许过两日就好了呢。” 顾星河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仙子道法清绝，多半于卜算一道也颇有造诣，为何仙子不卜一卦，问一问上天到底意欲让仙子如何呢？” 碧落仙子愣了一下：“啊？” 16、害错人了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建议而已，顾星河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曾想碧落仙子反应这么大，这让顾星河都有些奇怪了：“这是个很值得意外的建议么？还是……仙子不会卜算之道？” 哦，卜算那还是会的，修仙天花板不允许自己的技能出现任何短板。 碧落仙子其实就是思维惯性——在她那个人人都给自己套盾的世界里，卜算出来的结果常年不知道被人歪曲修改了多少次，与其被卜算出来的结果干扰了判断，还不如干脆就随缘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活下来的可能性还高一些。 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扭曲天机手段。 碧落仙子很快就沐浴焚香，屏气凝神，认认真真排了一卦。 结果是，旅卦。 这个结果就哪怕是顾星河这样的业余人士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君占此卦为不吉，一切谋望枉徒劳”。 但，得了旅卦之后，碧落仙子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天意都是让我出去走一趟。”碧落仙子给顾星河的解释是，“我要是没有卜这一卦也就罢了，既然卜了，天道还给了建议，自然要顺天而为。” 顾星河都愣了呀，心说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旅卦是这个意思吗？真就朴实得“旅卦”就是让你出去玩一段儿呗？那我要卜出了个什么飞龙在天的乾卦，我要没翅膀飞不了怎么办？ 质疑这个，明显不太礼貌，顾星河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含蓄的：“仙子，在下以为，六十四卦里的卦象，主要占的是吉凶，而不是具体之事吧。” 碧落仙子笑得很自然：“自然，旅卦不吉，但天意都让我旅，留在原地，逆反了天意，难道就能吉了不成？” 莫名也有点道理。 “公子放心吧。”碧落仙子还是很从容的，“公孙宸才吃了那么大一个败仗，一时半会儿起不了其他战端，退一万步说即便起了，也未必我就赶不回来，再即便说我赶不回来，大魏士气已失，萧国等闲也输不了。” 顾星河赶紧摆手，表示自己绝没有担心碧落仙子走了之后开战的事，更不指望把碧落仙子绑在萧国不许出门，如果仙子坚持要走的话，他自然尊重仙子的决定。 唯一的插曲是，顾星河将碧落仙子礼送出国的时候，送了又送，好不容易碧落仙子严肃地表示别送了再送出边境线了，顾星河才依依不舍与碧落仙子告别，还说我就看着仙子走远，看不到了再回。 碧落仙子也不好强求，你爱看就看吧。 她不爱用凡马坐骑，所以到了国境就下了马，缓缓离开，就是顾星河原本没正经研究过碧落仙子的背影，现在看着她离去，突然有一点怀疑人生，侧头问侍从：“你觉不觉得，仙子和夫人的身形……很像？” 侍从委婉地表示，醒醒我的公子，漂亮姑娘的身形都差不多，无非窈窕而已，像也说明不了什么。 顾星河一想也是，只得罢了，率军回返。 顾星河不知道的是，碧落仙子现在确实恢复了慕容姑娘的外形，并不是他看错了——在顾星河面前，碧落仙子自然不能以慕容姑娘的外形示人，肯定得换成自己的脸，但现在左右无人，自己法力也不宽裕，何必多花那么个支持变化形貌的外形呢？ 碧落仙子大概走了两步，满足了顾星河作为一个凡人送别时“一定要看着友人背影缓缓远去”的习惯之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 手帕悬浮在空中，素白的绢帕中间有一个血色的箭头，指着一个方向。 这是碧落仙子出行之前炼制的——她用一根长针，忍痛从自己的脊柱处取了一点点脊髓出来，加上目前她从萧国找到的一些炼器材料，做出了这个能放大感应的手帕，箭头所指的方向，便是脊髓感受到的，“有个东西在吸引它”的方向。 碧落仙子很快到了一处宫殿。 或者说，宫殿群。 这地方已经荒废了，没什么宝光缭绕，也不见侍从进出，就是个挺古老的屋子，建筑本身倒是极精巧，廊腰缦回，曲折回旋，气势非凡。 碧落仙子落下来，抬头看着宫殿门口的牌匾。 “南天门”。 碧落仙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嘀咕。 不会吧，这里是天庭？可南天门不在九重天上，在这荒山野岭？ 何况也不对呀，倘若神髓还在，神髓出于天庭，自己能有些感应，倒也说得过去，可神髓都不在了，即便这废弃的天庭在召唤身有神髓之人，也召唤不到自己身上才是。 但，来都来了。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抬步进入了“南天门”。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一处宫阙中，立了一墙壁的巨大玄光镜，现在玄光镜中展示的正是她走入南天门的模样。 玄光镜前，站了两个人，躺了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美妇，旁边有一张矮榻，上面睡了一个娇憨的小仙子。 玄光镜中，看着碧落仙子进入宫殿，中年男人轻舒了一口气，收起了手上掐着的法诀，然后一挥袖，将矮榻上的小仙子化作一道灵光，投入了玄光镜内。 而后，年轻美妇掐了个极复杂的法诀，身上开始散出浓浓紫雾，是当日碧落仙子用来欺骗妖魔大统领的模样，但在范围和效果上，自然和碧落仙子那单体施法不可同日而语。 雾气往玄光镜涌去，很快，便笼罩了那一整片古老的宫殿。 效果是极惊人的—— 宫殿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破败不堪，但因为紫色雾气的缘故，竟然仿佛在时光上飞快后退，甚至还有宫殿中的一块石头一根树枝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在宫殿中动作了起来，洒扫庭院，来往当值，热闹非凡。 而正在往前走的碧落仙子，也在迈出某一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变了，利落的劲装成了宽袍大袖，连碧落仙子的神识都恍惚了一下，随即就被灌入了一堆七啊八的记忆，看着焕然一新的天庭，都有那么一瞬间在迷茫。 ——景鸿不是让我不要到处乱走，免得冲撞了哪位贵人的么，我没事出什么门呀，这景有这么好看么？ 但下一瞬间，碧落仙子就清醒地找回了自我。 不对，我不应该有“看”这个动作。 我的眼睛被公孙宸挖了，天眼不是这个视角。 但是，我脊椎深处的痒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缓解了。 看来是有人对我动手了，连我的神识都能恍惚一阵，那人不简单呀。 但天花板小姐的心理素质还是在的，事有反常必为妖，无论是什么人在搞鬼，肯定不会希望她这么快就反应出不对劲。 所以她脸色都没有变，仍在淡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同时眨着眼睛感受着眼皮和眼球的存在，还有这个身体还是不是慕容姑娘那一具，自己的法力还能不能动，等这长长的一条路走完了，身体的情况也确认了差不多。 然后，她直接拐弯，往刚刚突然塞进脑子里的天庭地图中，藏经阁的地方去。 一路上，听了不少风凉话。 什么一介凡人也想染指天庭战神，什么云容仙子才和人家战神是绝配，这下她非得和人家抢男人云容仙子岂饶得了她，什么她也不知在战神受伤的时候都做了什么竟然怀上了战神的孩子…… 孩子？ 碧落仙子诧异地伸手摸了摸肚子，法力也探查了一下，见鬼，还真的摸到了一团软肉。 嘶。 你们这个幻境，玩得这么大的吗？ 是不是我待的时间足够久，我甚至还得生个孩子？ 但……无妨，那只是一团软肉而已，离生出来还有一段日子呢，莫慌，小场面。 碧落仙子强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路入了藏经阁，看守的仙侍同样是看不起这个“凡人”的，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到底没有拦着碧落仙子进去。 碧落仙子颇意外，但还是二话没说进了藏经阁，也没有挑，随手拿了一本书在书架旁就看了起来。 书上，有字。 这在现实世界里自然是一句废话，但在幻境里，几乎是判断一个幻境等级的最快手段，因为越高级的幻境越细致，普通的幻境则相反，拿什么花鸟虫鱼是否逼真去衡量一个幻境，还不如用藏经阁里的书—— 低级的幻境一般干脆不设藏经阁这种地方，或者直接不让进，即便让进了打开的书也都是空白的，再不然就是上头的东西都是乱写。 但，这个幻境里，上头写的文字竟然有逻辑。 这本是《天庭人物志》，碧落仙子无法辨别真假，不过不要紧，她很快把这本书放回原处，去往功法区，拿了一本最基础的五行功法。 ……很好，功法都是真的。 大手笔啊。 这么大的手笔，图我身上的什么呢？ 神髓？ 碧落仙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怕不是图谋的人脑子不太好使，搞出这么大的场面之前也不调查调查，慕容姑娘的神髓早被公孙宸挖走了。 你们倒是去为难他呀！ 17、神君讲座 但，幕后的人暂时没出现，一时半会儿碧落仙子也无处说理去。 她舔了舔嘴唇，索性拿着那本功法，在藏经阁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把书摊开。 摊开是摊开了，却一个字没看进去，主要在检查自己被硬塞进来的记忆里，到底都讲了什么。 嗯…… 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首先介绍一下碧落仙子现在应该扮演的角色——她是个凡人，名唤安若，在人间也没有什么父母亲族，独居深山，却在一日，一个穿着战甲的年轻男人摔在了她的门口。 不好见死不救，安若姑娘便将那男人带到了自己屋子里，日夜照顾，日久生情，和男人一顿恩恩爱爱甚至拜了天地，完了男人“啪”的一下，很快啊，直接给安若姑娘坦白说他是天庭战神，他要带安若姑娘上天庭过好日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安若姑娘就跟着来了，战神嘛，忙得很，这不又出征了，留安若姑娘一个凡人，在战神神宫里养胎。 这个天庭不知道什么毛病，竟然和人间的后宫一个水平，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拜高踩低的习气，因安若姑娘是个没有背景的凡人，从仙娥仙侍到仙君仙子，一个个对她阴阳怪气得很，安若姑娘气苦，又不愿在战神偶尔回来的日子里给战神告状让战神心烦，只能每每摸摸肚子里的孩子，想着，忍一忍，再忍一忍，忍者神龟，啊不，忍者无敌。 那么，缠绵悱恻爱情故事的男主角·战神先生呢？ 答：乏善可陈的一个战神。 他有着所有仙侠话本子里战神应该有的特点，什么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庇护苍生从来苍生没有庇护过他；什么这些年来安若是第一个给他做饭还喊他吃饭的人，他为这一碗白粥感到心动。 这样平平顺顺的一个爱情故事，读者一般是不爱看的，那就还得有个配角儿。 配角是个出身高贵的姑娘，和战神一起拜在同一个神尊门下。 “小师妹对大师兄日久生情，大师兄却只把小师妹当妹妹，全门派或者全天庭反正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天生一对，只有男主角对另外的姑娘心有所属”，属于话本里的保留曲目。 话本的常规发展方向呢，肯定是真爱无敌，男主角和自己的挚爱终成正果，至于小师妹嘛，在心善些的作者手里，即便没有另外爱上一个值得的人然后幸福一生，至少也会有一个唱着山歌凄美地闭上眼睛的结局，但在不那么心善的作者手里，可能就得喜提“煅烧九九八十一天方才气绝”或是“被砍断手脚丢进虿盆活活被咬死”了。 碧落仙子被灌进来的记忆里，暂时还没有云容仙子到底摊没摊上一个好一点的结局的记忆，故事的进度停留在“云容仙子才知道她的景鸿师兄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女人，暴怒地要找那个女人的麻烦”上。 换句话说，碧落仙子现在，等着云容仙子来找麻烦就好。 碧落仙子挺嫌弃这个故事，觉得它甚至比不上自己在原本的世界里心魔老伙计给自己设计的关卡。 她既然没被那涌进来的记忆冲昏了头脑真觉得自己是安若，便不是很想按着剧本的进度走，唯一的担忧是，如果那位或者那几位把自己算计入幻境的人发现自己没有按着原定的故事走，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碧落仙子捻着手中的书页，有一点纠结。 纠结的结果是管他呢，倘若自己不会被发现，自然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爱怎么来怎么来，倘若会被发现……发现了之后，算计自己的人肯定会有新的动作，就有可能露出马脚，也好早些解决这些问题。 何况，有一个原则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的——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无论敌人在想什么，你都不能这么做。 那么，不走剧本，干点啥呢？ 看书。 不知摆下幻境的人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竟然连藏经阁都整了个真的，但无论如何，这种看上古典籍的机会都不珍惜，岂不是暴殄天物？ 碧落仙子很放心地沉入知识的海洋，连修炼都放弃了，因为在幻境里的修炼往往是等幻境破了就是一场空，还是接收的知识比较靠谱。 之后的生活，对碧落仙子来说，平静如水—— 三月初一，打牌……啊不是，看书。 三月初二，看书。 三月初三，看书。 三月初四，安若啊安若，你怎么能如此沉迷！景鸿神君眼看着就要从前线归来了，你对他的一片痴心你都忘了吗！所谓“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得出藏书阁做点迎接他回来的准备啊！ 三月初五，看书。 学习使我快乐！ 甚至哪怕是三月初四的些微动摇，都不是碧落仙子的道心有什么问题，而是有仙娥找到了这里来，问神君都要回来了，安若娘娘您都不准备点什么吗？ 碧落仙子冷酷地回答“不准备”，把仙娥噎得够呛。 于是近日的天庭都在传，那个凡人好像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对景鸿神君是死了那份心，估计都做了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回凡间的准备了。 为此，云容仙子甚至都来藏经阁里看过她。 那是个挺娇憨的小姑娘，昂着下巴给碧落仙子讲，你一个凡人，人寿百年，是陪不了我大师兄永生永世的，认清了现实也好，你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完了我们自然对你有厚赏。 碧落仙子甚至笑吟吟地给云容仙子倒了杯茶：“仙子说的是。” 把云容仙子噎的！ 发现碧落仙子在看的都是些功法，云容仙子还有些怀疑：“你不会是想，自己好好修炼，将来好和景鸿师兄在一起吧。” 碧落仙子仍然笑得很包容：“倘若我有修炼的资质，还需看书自学么？景鸿神君早就教我了。” 一句疏离的“景鸿神君”，很大程度地满足了云容仙子的独占欲，她昂着头蹬着自己的小皮靴走了。 后来，景鸿神君也来过。 安若姑娘怀着孕呢，他来也不可能做点男女之间的事情，就只是郁闷：“你都不如从前关心我了。” 碧落仙子仍然是温柔地笑，甚至低头（演得）分外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柔声道：“我并非不想你，只是听人说，孩子在肚子里是有感觉的，所以怀着孩子，尤其要耳不听淫声，目不视邪色，口不出恶言，若是能看些书，孩子也看进去了，将来他是要跟着你修炼的，肯定事半功倍。” 就是安若姑娘本尊也讲不来这样的情话好吗！ 景鸿神君被忽悠得七荤八素，心疼道：“可你也怀着孕呢，不能伤了眼睛。” 解决方案就是让仙娥来给碧落仙子念书。 那感情也好啊，碧落仙子弄了张躺椅，听着宫娥柔嫩的声音，闭着眼睛想象着功法里提到的穴位和灵气冲击的效果，一整个人就是，松弛，享受，爱咋咋地。 唯一不太妙的是，景鸿神君在不出征也没有那么多事务缠身的日子，会来藏经阁念书给妻子和孩子听。 碧落仙子颇烦，你念书能有人家仙娥好听？ 但她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案：“景鸿，你看这一句，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这月指的是哪个穴位，玉兔又指的是什么东西，这个藏字将做何解？” 景鸿神君：“……”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景鸿神君作为上古战神，实力强不强的另说，但很多上古功法，他即便不是专精，对一些后世无法理解的代指，一些早已失传的典故，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 于是本来应该很浪漫的图书馆约会，变成了景鸿神君单方面给碧落仙子上课——得亏碧落仙子足够好学，也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她能听得懂景鸿神君的话，甚至还能在关键部位提问，一个学生给足了老师情绪价值，让景鸿神君愣是没觉得情情爱爱在安若姑娘这里变了味。 甚至连云容仙子都接受他们这种程度的相处——曾经也是嫉妒，景鸿师兄你去陪那个凡人都不陪我，然后怒气冲冲地杀上藏书楼，然后就听着她的师兄摇头晃脑地讲着“月藏玉兔，阴中有阳之象，即真阴也”。 完了那个凡人就眼睛亮亮地听着，看到她了，还笑着招手：“云容仙子也来啦，过来一起听呀。” 云容·确实不怎么爱学习·仙子：“……” 惊恐.jpg 掉头就跑！！！ 这样的日子，于碧落仙子而言，是十分滋润的。 她原来的世界没有什么上古神仙，修炼到了巅峰时，对所有功法的理解全靠自己体悟，最多就是与三二好友交流心得，绝不会有这种上古战神给你讲道的好机会，她巴不得这种时光过它个三五百年的，自己把理论知识吃透再去现实世界修炼。 可是，这日子过一日两日尤可，当三月五月过了下去，碧落仙子的肚子如吹气一般大了起来，藏书阁的书也看了快一书架，听了不知道多少场讲座，碧落仙子倒是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为了白嫖上古典籍就是在幻境里生个孩子也没事，可玄光镜外，那一对男女，有点破防。 “胡仙子。”中年男人有些忧虑，问，“怎么这么久过去了，小女还没回来呢？” 胡仙子也有点懵逼，她想了想，伸手掐法诀，一阵紫雾弥漫入玄光镜，很快，全是雪花的玄光镜便清晰了起来，展现出里面碧落仙子顶着个大肚子拿着一本他们都没琢磨明白的典籍在看，还记下了许多作为凡人的安若绝不可能提出来的问题，捧着肚子拿着小本本去请教景鸿神君。 九重天之上，玄光镜之前，两个神仙，头顶上都冒出了无数黑线。 许久，那中年男人才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该死，她竟然没在幻境中迷失自我吗？！” 18、露出马脚 是的，没有。 并且谁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因为虽然可以让玄光镜展现幻境的实时情况，可幻境和现实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幻境中几百年的时光在现实中可能不过是三五日，这带来的效果就是……要让玄光镜在现实世界里展现出三五百年的故事，就要付出足以让它连续运行三五百年的法力。 在场两人即便是神仙，他们的法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即便是偶尔打开玄光镜只看一眼清晰版，也会因为很难掐准时间，即便看到幻境里的人在做什么，也判断不出故事进展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偏离既定的轨道——如果不是刚好看到作为凡人的安若竟然在看两位神仙都看不懂的书这么偏离人设的行为的话，他俩还没那么轻易发现不对呢。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竟让她清醒过来了。”许久，那位胡仙子叹了口气，“但总之，这个幻境是没法用了，神君，咱们换一个么？” 中年男人点头：“换。” 这次可能是意外，弄个别的幻境就好了。 于是，在藏书阁里看书的碧落仙子一个恍惚，脑海里的意识告诉她的是：“丹阳哥哥今日娶妻，这样要紧的日子，你还在藏经阁看什么鬼书！” 第二次的幻境果然比第一次的要厉害不少，至少碧落仙子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真就站起身来，准备去喜堂现场搞一搞事。 她这次的地位比上次高了不少，至少路上换了一批的仙娥仙侍不再有什么窃窃私语，而是恭恭敬敬给她行礼，喊的是“公主”。 碧落仙子受他们的礼受得也很自然，她这回的身份成了身份高贵·牟足了劲儿要给那个勾引我意中人的小妖精一比斗的恶毒女配，一路上杀过去那气势风风火火，看得玄光镜外的两人内心十分放心。 ——小样儿，这还拿不下你？ 碧落仙子果然到了喜堂，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哎哟，好生热闹！” 然后，九重天之上那才清晰没多久的玄光镜，开始模糊了。 这很正常，清晰版本要用法力维护的喽。 “神君。”那胡仙子问了一声，“还看么？” “不必了。”明光神君回答，“在幻境中清醒过来的最佳时间为幻境变化之时，倘若那时候没有清醒，越扮演幻境中的人，就会越来越坚信自己的身份，她都到喜堂来闹事了，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咱们等上半个时辰，若是小女没有出来，再说。” 半个时辰而已，又不需要法力支撑幻境进行，等得起。 “那……”胡仙子又问，“是否要让少羽仙子清醒过来？” “这个不必。”明光神君回答得很坚定，“她涉世未深，知道了真相，未必能演得不露马脚，要是留下了什么因果，于将来成神也不利。” 胡仙子点点头，毕竟无论是继续看玄光镜还是让少羽仙子知道真相，耗的都是她的法力，明光神君这么开口了，她自然不会非得费这个力气。 于是，幻境中，喜堂上，一对正在拜天地的男女，诧异回望。 女方尚且不认识碧落仙子，不知应当如何，男方却是皱了皱眉，仿佛知道碧落仙子要做什么一般，颇不赞同地皱眉：“月儿，不要胡闹。” 碧落仙子感受到了身上那被注视的感觉消散了，当即笑意满满地上前，微笑道：“没有胡闹，丹阳哥哥与月儿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哥哥娶嫂子，竟都不专门给月儿送喜帖，岂不是哥哥胡闹。” “我……”丹阳神君的表情有些微妙，想说你平日刁钻古怪且对我情根深种，我娶妻要是还给你送请柬，你不得来把我的喜堂拆了。 但碧落仙子没等他“我”个什么出来，就笑吟吟地看向了一旁的女方，仙人成亲没什么红盖头，能看到女方俏生生一张小脸：“这便是我的嫂嫂吗？” 无法，丹阳神君只好凑在女方耳边，低低解释了碧落仙子的身份，女方自然知道喜堂上出现的女人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思，却也不能恶脸迎人，只好微微蹲身一礼：“凝月公主。” “嫂嫂何必如此客气。”碧落仙子微笑，“丹阳哥哥胡闹，不给我送喜帖，我却不能囫囵着过去。” 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玉简：“我送嫂嫂一份贺礼，愿丹阳哥哥与嫂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是……”丹阳神君代妻子问了出来。 碧落仙子微笑：“听闻嫂嫂是木水双灵根，我自藏书阁中刚好寻到了一份属性合适的功法，赠与嫂嫂，但愿嫂嫂能早日飞升成仙，与丹阳哥哥双宿双飞。”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现在好像是吉时，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害羞一笑：“丹阳哥哥与嫂嫂快些拜堂吧，我便不多叨扰了。” 直接混入人群中。 虽然还是很突出——凝月公主平日对丹阳神君一往情深，今天突然来送了贺礼，哪怕只是一本无甚意义的功法，也是明显的不正常，哪个神仙敢往她身边凑。 不过不要紧，总之是礼成了，该入洞房的也入洞房了，碧落仙子知道自己现在去藏经阁肯定很显眼，所以老老实实回了房间。 ——上一个世界她是个凡人，要是把藏经阁搬空那肯定要被守藏经阁的仙侍阻止，但她这一世不是出身高贵的恶毒女配嘛，搬空了一个书架的书也很合理吧。 然后，在寝宫看书。 疯狂看书，积攒了一堆问题就去请教战神。 本届战神的水平……客观的讲，没有上一位那么高。 但也还行吧，比自己摸索强，碧落仙子一点也不嫌弃，频繁地进出着战神正殿请教丹阳神君问题，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和上个幻境里的云容仙子不同的是，这个幻境里的女主角姑娘没有那么嚣张跋扈，但同样的不学无术，她曾经也很醋明明是我的夫君，那个什么凝月凭什么天天缠着他，所以也来战神大殿，然后听到了战神的讲座，硬着头皮坐那儿表示自己也要学习。 碧落仙子当然不介意呀，我又不是在和丹阳谈恋爱，一起学习进步的事情，你要来就来呗。 然后没过半柱香，碧落仙子就听到了均匀的小呼噜声。 碧落仙子不由莞尔，就是平日比较严肃的丹阳神君也笑了出来：“她性格惫懒得很，让阿妹见笑了。” ——是的，一旦凝月公主不谈恋爱不痴女了，丹阳神君也能没有半点疙瘩地喊她一声阿妹了，亲热得紧。 还值得一提的是，女主角姑娘常规地因为出身不好所以颇受拜高踩低的天庭排挤，丹阳神君却不比上个世界的景鸿神君，不知是什么毛病竟然不是特别维护自家妻子，于是她的处境每况愈下，碧落仙子都撞见过她几次以泪洗面。 但碧落仙子没有劝——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有劝一劝“你要么支棱起来变强大，把那些人都打回去，要么干脆下界过逍遥日子，怎么，人生是没了男人你就不过了吗”的价值，在一切早已注定的幻境，就只能尊重祝福了。 不过，无论一对主角的感情如何，都不影响碧落仙子过自己的日子，毕竟她丝毫不介意你们之间是不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只在乎在操控幻境之人发现她又没有按着故事走之前，她能看多久的上古典籍。 答案是……比上次长。 因为这一次，虽然九重天上的两人加大了偷看的频率，但碧落仙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战神先生待在一起，战神先生一直在和颜悦色地给碧落仙子讲道，而那位正头夫人还时不时会出现在窗外，看着里面的两个人亲近，然后流下羡慕的泪水。 这在原本的故事走向里是再合理不过的剧情发展，恶毒女配利用身份或者地位常年和男主角腻在一起却没得到男主角的心，而可怜的女主角则是因为他们俩常年待在一起而黯然神伤，多好的故事啊。 所以九重天上的两人很满意，原本想的等半个时辰变成了等一个时辰，之所以没等它两个时辰，是那位女主角姑娘不太争气——她实在是受不了天庭诸人对她的歧视白眼，被挤兑得跳诛仙台了：） 她上面有人她肯定不能死呀，非但不能死，还因为神识遭受的重大创伤，惊动了玄光镜前窥屏的两人。 必须得说，像这种两女争一男的话本子，尤其还是设定成天庭背景，那心理上痛彻心扉，身体上掏心掏肺是常事，少羽神女的神魂虽有创伤，但其实也在窥屏二人组的预计之内，所以胡仙子只是用了最少的法力让玄光镜清晰了三五息的时间，方便二人查看这个故事进展到哪里了。 一看，哦豁，怎么还整出原剧本没有的跳诛仙台了呢？ 换！ 再换！ 碧落仙子在寝宫里，又一次光影变换之后，得到了自己的新剧本。 ——天庭自古以来，第一位女战神。 这个剧本好是好，偏偏……操纵幻境的人好像是洞悉了碧落仙子想白嫖上古典籍和修炼办法的动机，也不指望能用幻境让碧落仙子真以为自己是女战神了，除了一点代入感没有，仿佛现捏出来的身份介绍之外，没给她一点女战神修炼的经验。 还有，自己需要现在就出征。 出征就出征！过了两个世界了都没见识到那个一直和天庭纠缠的魔君是什么鬼样子，现在可以长长见识了。 碧落仙子暂时都不琢磨女战神修炼记忆的事了，带着大军兴冲冲就杀到了魔渊现场，然后看着对面的魔君，笑容都有点僵硬了。 她在魔君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仙灵之气。 可是，在女战神的记忆里，这位魔君并非什么做神仙做腻味了堕魔的存在，而是一直以来都是魔，真正的天生魔种，绝无虚假。 他身上能有仙灵之气，不是他疯了就是世界疯了。 但碧落仙子没有露什么异样，提着手中给战神做标配武器的弑神枪就冲了上去。 魔君也朗朗一笑，赤手空拳就迎了上来。 魔君的一招一式，在碧落仙子眼中，并不高明。 不过这可以解释——最高端的战斗往往是用最朴素的方式来展开，天生神明之间纯粹力量的对轰，自然比从凡人开始的修士法宝符箓阵法灵宠各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一起上要来得朴实。 而自己按着女战神平时表现出来的能耐，女战神应该是打不过活了万年的老王八魔君，可以称一个节节败退。 问题就是，经常杀人的道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咳咳，干架嘛，主要讲一个一往无前·以血还血·逃跑的时候可以稳健一些，但干架的时候谁怂谁是狗，可魔君却是在避——每与自己短兵相接一招，魔君无论是眸光还是展现出来的战意都会瑟缩一下。 这完全不像一个魔君应当有的战斗经验，如果连和人短兵相接甚至贴脸肉搏都不敢的话，魔君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个修为。 碧落仙子的目光，玩味了起来。 哎哟，连过三个幻境，可让我找到马脚了。 19、所谓高贵 当然，碧落仙子也认真地反思了一下，为什么前两个幻境自己都没发现此人的踪迹。 首先排除一下她根本没有努力：） 咳咳。 好吧，还是得承认，她确实是打了在幻境里白嫖上古神明讲道的主意，一整个就是在躲着剧情走，无论谁的茬都没接，能发现才有鬼了。 但估计还有一个因素是，此人在前头两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奇怪的身份，真把自己当做故事里的人了，所以才不露任何破绽，像两位战神肚子里都是有些才华的，第一个幻境的云容仙子也是真的娇憨，第二个幻境的凡人嫂子对着战神的一往情深更不似作伪，自然抓不了什么马脚。 而这个世界之所以有破绽，估计是幕后操纵的人发现碧落仙子有特别的法子能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此人要是不清醒，估计斗不过碧落仙子，所以在魔君这一世才拥有了清醒的意识，然后就暴露出了斗法时都不敢和人贴身肉搏的异样，被碧落仙子抓到。 那就还得多想一步，假设他们真的是冲着神髓来的，在幻境中打人神髓的主意，想着找个由头抽了慕容姑娘身上的神髓，比起在现实中直接抽，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嘛，估计就得结合一下碧落仙子之前从公孙宸手下那里套出来的“抽神髓之后一定要让原本神髓的拥有者魂飞魄散，不然会留因果，影响之后成神”，还有慕容姑娘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只是个凡人，压根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来推测了—— 试想，如果不是心志坚定的碧落仙子而是慕容姑娘进了幻境，她能意识到自己是谁么？她能知道自己的神髓不是故事里给的而是自己本身就有的么？她能准确分辨出不是故事里的人在抽自己的神髓，而是现实中的人另有谋划么？ 最关键的是，等她从幻境里清醒过来，没准连抽神髓的伤都养好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失去过，那她还能对原属于自己的神髓施加什么影响呢？ 其效果不就无限逼近于公孙宸抽了慕容姑娘的神髓，然后慕容姑娘自己选择魂飞魄散，不留因果了吗。 只是……相比起公孙宸那野蛮粗暴的逼人自己选择魂飞魄散，这从幻境中取人神髓的手段，真的透露着一种贵族那种精致，优雅，高级的味道。 令人作呕。 再试想，如果有其他人和慕容姑娘一起进入了幻境，同样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认真地觉得自己是故事里的人，认真地走完故事里的剧情，获得了故事里的神髓，出去的时候也是种入神髓的伤都养好了，看不出神髓被种进来的痕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神髓，但是在某个意外的场合，发现了自己竟然有。 那么，他，或者她，是会觉得自己的神髓是本身就有，最近才显示出来，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在幻境里面抢了别人的呢？ 幻境里都是假的呀！岂能当真！ 我凭本事拥有的神髓你凭什么说我是从别人身上抢的！我抢谁的了？证据呢！ 众所周知，对修炼者来说，“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状态非常重要，武侠话本里说一声“如果我问心有愧呢”是情趣，修仙话本里说一声“如果我问心有愧呢”那心魔就可以吆喝一声“兄弟们这里有软柿子给我冲了他”了。 所以啊。 碧落仙子一边被魔君打得节节败退，一边琢磨着其中关节，末了，果断地选择打不过狼狈撤退。 ——倘若她的揣测不错，这位和人打架都畏畏缩缩的“魔君”，估计是个涉世未深的二代，有着给他把一切都算计好的父母，给他干尽了一切脏事，让他能心安理得的成神。 他无辜不无辜都没那么要紧，甚至考虑到“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向来是修仙界特产，以碧落仙子现在才刚刚炼精化气的本事也确实不太好得罪他的父母，但是，他要是涉世未深，那么，在解决掉他之前，或许可以找个机会，从他身上套点信息出来。 这么想着，碧落仙子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连自己的军医和守卫都麻翻了，悄悄化作一道遁光，混入魔域。 魔宫深处，床榻之上，躺了一个少女。 那少女身上真的有仙灵之气，床边放着魔君的衣裳、武器还有面具。 可以，就是你了。 碧落仙子掐了挺复杂一个法诀，有浓浓的紫色雾气从她手中喷涌而出，笼罩住了床榻上的少女。 少女睁开了眼睛，双眼却是没有聚焦的那种迷茫。 碧落仙子开口：“你是谁。” 少女的喉咙滚了滚：“我自然是魔君啊。”——看来幻境灌输进去的记忆还是有的。 “我是问你。”碧落仙子也料到会是这个局面，加大了自己幻术的力度，道，“你原本是谁。” 少女的神色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败于碧落仙子的幻术，道：“少……少羽，叶少羽。” 少羽神女顺便还讲述了一下她的身份——天庭明光神君的独女。 “天庭？”碧落仙子疑惑了，“是作为这个幻境基础的破败宫殿么？” “不。”少羽神女回答，“这里是上古天庭。” 在少羽神女的介绍里，正常的历史线上，上古天庭眼看着是要干不过魔族了，一定得想点什么法子不然要完蛋了，然后搬出了一个上古阵法，叫周天星斗大阵。 阵法以天庭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为阵眼，向来无往不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想来便是魔君，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嘛，魔君果然重伤退回魔域深处，但天庭众神均陨落，就是作为阵眼的天君和天后都被阵法抽干，瞬间鸡皮鹤发，唯一活下来的丹阳神君，也是身受重伤。 “平时袖手谈心性。”碧落仙子虽然在第二个幻境里听了丹阳神君几节课，但……客观的评价是确实不如第一个幻境里的景鸿神君，且她也和魔君交了手，实在不觉得这是个需要抽干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法力才能打败的存在，除非这三百六十五个正神都凑不出一个正经有真本事的神仙，所以很莫名的，脑海里突然冒了这样一句诗出来，“临危一死报君王？” 少羽神女明显没有这个文化层次，愣了一下。 但碧落仙子也没准备给她解释这句诗的意思，只问：“然后呢？不是还活了个丹阳神君么？” 少羽神女说，丹阳神君是活下来了，但他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并没有重建天庭的意思，把天庭关了，仙侍奴仆都遣散，天庭失了维护，没两年就自九重天上坠落，就是现在的废墟了。 丹阳神君自己，则不知所踪。 “那……景鸿神君呢？”碧落仙子追问。 那是更久远的故事了，一定要说的话，上上一届天庭？ 碧落仙子：“……” 你们这个世界的天庭更替，过于频繁了吧。 政权这么不稳定法儿，天道也没来找你们麻烦？ 忍了忍，碧落仙子又问：“那么，现在的天庭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少羽神女回答，如今的天庭是后来的仙人们得道之后建立的，不过景鸿神君那个年代飞升上神的不少，丹阳神君那个时代偶尔还能有人飞升成神，但如今的天庭仙君神君们称呼得热闹，实际上，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上神。 说到这里，少羽神女的表情还挣扎了一下。 碧落仙子：懂。 加大药量！ 浓重的紫色雾气再次笼罩了少羽神女，她眼神开始迷离，魂魄再次被麻翻了之后，才解释说，现在天庭的仙君神君们琢磨没办法成神的原因，是没有神髓。 这个关键词让碧落仙子挑了挑眉：“神髓，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孙宸的大统领讲不清楚，只说那是可以修炼成神的东西，可要是天庭自己的神女都说不明白神髓是什么，那这个世界……也太一言难尽了。 不过还好，少羽神女好像是真的知道些什么的：“神髓是天道给的奖励，也可以说是成神的资格。” 碧落仙子“嗯？”了一声。 少羽神女嘴里，像是什么创世神呼出的一口清气，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凤凰，菩提树下七日悟道的佛陀，教化众生的大贤大德之人……总之，要么生得尊贵，要么活得尊贵的人，就会被天道赐这个“神髓”。 换句话说，有先天就有的，也有后天长出来的。 得了神髓之后，瓶颈不复存在，修炼无往不利，成神，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里，碧落仙子不由摸了摸自己那个还在漏风的后颈。 ——要么生得尊贵，要么活得尊贵？ 可是，慕容姑娘占哪一项呢？ 生得尊贵么？ 她是个庶女，嫡女天天拿“我出嫁时要你做陪媵，我与夫君恩恩爱爱，你在一旁端茶倒水”来刺激她，整个王畿喜欢她的公子哥无数，可谁都是说“去向你姐姐提亲，到时候你一并嫁过来”，她自己挣上来了这个正妻的位置，不知其中有多少艰难困苦。 活得尊贵呢？ 你可拉倒吧！活得尊贵的人会被公孙宸折腾得挖去双眼挑断手脚筋还被万虫噬咬？你家尊贵的人这么活啊！ 是，她是做了一些善事，她是一个好人，可那些善事人人可做，要是这都给神髓，天道也太随便了。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开始问一些真正危险的问题了：“那么，你是想要慕容碧落身上的神髓吗？” 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上有……嗯，有过神髓的呢？ 20、祸水东引 这问题一开口，少羽神女脸上木然的表情都开始扭曲了起来，仿佛有清醒过来的征兆。 不过，碧落仙子选择“遇事不决，加大药量”。 于是少羽神女消停了，直接回答：“是。” “你如何知道。”碧落仙子觉得自己要接触到真相了，赶紧追问，“慕容碧落身上有神髓呢？” 因为，那份神髓是少羽神女的父亲，亲手放到慕容碧落身体里的。 故事很长—— 最开始，明光神君在一次游历中，在一个秘境里，得到了一份神髓。 这哪怕是对于天庭正经有仙箓的神仙来说，仍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他尝试过自己容纳这份神髓，得到成神的契机，但剖开脊柱把神髓容纳进去之后，痛得不能自理，痛一整天好不容易半睡半晕的迷糊过去一会儿，梦境中都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神祇对着他冷笑，说就你也想拿本座的神髓成神？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 夜夜噩梦，天天折磨。 无法，明光神君只能忍痛把神髓抽出来，就这一进一出的过程，元气大伤。 但那是神髓，是能成神的机会，即便第一次容纳神髓的结果不太美妙，可谁愿意就这么放弃呢？ 仔细研究之下，明光神君发现一个问题——神髓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进一出之后，好像晦暗了不少。 明光神君有猜测，这神髓跟着它的上一位主人那么久，肯定打上了上一位主人身上浓浓的印记，这会儿远远不如上一位的明光神君容纳了神髓，自然会有“排异”反应。 要想不“排异”，首先得抹去神髓身上上一位主人的印记，可能还要把神髓的威能人为地减少，才有可能让神髓接受平庸（……）的下一任主人。 可是，怎么抹呢？ 明光神君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个馊主意——神髓不是在自己身体里一进一出，就有一种被污秽的效果嘛？ 那就让神髓多进出几次！ 当然，才发生的那次一进一出对明光神君来说简直痛得整个人都要碎了，要他拿自己的身体反复让神髓进出，他是不可能干的。 己所不欲，那就施于他人嘛，精灵妖魔抓起来不方便，没有灵智的飞禽走兽又不能用，但是凡人总是一抓一大把的了吧。 于是，明光神君就弄来并害死了许多凡人。 本来嘛，对他这样的神仙来说，凡人的性命本就是最不值一提的事情，无所谓可惜不可惜。 凡人将神髓融入体内，大多数是当场痛死，但也有非常能忍痛的，只要凡人能忍个三五个时辰再死，神髓身上的神光就会弱上一些，要是能支持个三五天，那简直太棒了。 这样，也不知是弱化了多少之后的版本，被明光怪叔叔种到了当时陪着长辈出游，一不小心走失的慕容小姑娘身体里。 神髓和一条小泥鳅一样，“嗖”地一下就进去了。 慕容小姑娘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竟然没有如同大多数凡人一般开始满地打滚喊疼，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问：“叔叔你这是个什么东西呀？冰冰凉的好有趣！” 明光神君当时脸都白了，心里骂了一万声不会吧不会吧，我辛苦奔忙了一遭，到最后竟然便宜了这么个小贱人？ 但他到底是成年人了，能憋住现在就把慕容姑娘杀了的冲动，慈眉善目地给慕容姑娘说，我现在教你一个更好玩的好不好呀。 慕容碧落肯定问：“什么呀？” 明光神君便教了慕容碧落一本极简单的功法的入门篇。 按理说，神髓若是认主，那就是有修仙资格了，别说有功法可以参照了，就是没有什么功法，呼吸之间都能有灵气入体，灵气会自行在丹田汇聚，要不了多久就能修仙入门。 偏偏慕容碧落不行。 她用怪叔叔给的办法，盘腿坐了半天，感受了好久的灵气，感受了个寂寞，然后气呼呼地给明光神君说叔叔你骗我，这有什么好玩的呀。 明光神君疑惑了，仔细抓着慕容碧落的脉门查探，才发现神髓老老实实躺在慕容碧落的脊柱里，虽然没有辅佐慕容碧落成神的意思，但慕容碧落也没有像别人一样，一接触到神髓就立刻痛不欲生。 明光神君就开始纠结了——到底是杀了面前这个小女孩把神髓拿回来，还是暂时先这么着，保不齐这就是他最终能容纳这份神髓的转机呢。 他最终选择在慕容碧落的身上留下了一个禁制，转身回天庭查典籍。 还真让他查着了——一本古籍里提到，神髓在多次污浊之后，已经陷于溃散的边缘，在这最脆弱的时候，就是他人容纳神髓的最好时机。 唯一的问题是，在神髓最虚弱的时候选择容纳，效果会大打折扣，想靠着这样一份神髓成神，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时候的神髓，不过是稍微补一些的天材地宝而已。 要想恢复神髓的效果，就得找那种命中至贵却又与仙道无缘的人，用他们的命中至贵把这一份神髓重新养好，神髓纵使会在他们身体里待得很开心甚至会愿意认他们为主，却因为他们绝对与仙道无缘，所以不会真的成为神髓的主人。 养个十年八年的，神髓恢复正常，这时候就可以挖出来了，但也不要直接挖，因为天道虽然在很多时候不甚管用，在“成神名额”上还是长了点眼睛的，倘若神髓身上带着原主人的浓浓怨气，想就此成神，肯定是想屁吃的。 所以，要么让原主人直接魂飞魄散，怨气？我魂都给你打散喂给孤魂野鬼，我看看你还拿什么怨气来搞我。 要么，就是弄个幻境，在幻境里弄一个掏心掏肺（物理）的爱情故事，和互换戒指一样互换神髓和仙骨，让神髓成为故事play的一环，合情合理地过到下一个人身上。 第二种方法非但比第一种方法优雅，对新神髓主人的效果还会好得多——正如碧落仙子所揣测的，新神髓的主人是在幻境中得到的神髓，可谁都会以为幻境虚假，所以会坚定地相信神髓是自己本身就有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查出来，问心无愧之下，不受心魔袭扰。 且不说如何把神髓弄回来，还有弄回来之后是自己用，还是让都不知道，更能发挥神髓效果的女儿用的问题，明光神君看典籍看到这里，首先好奇了一下慕容碧落到底是什么命啊，能让神髓这么心甘情愿待着。 于是再次下凡，装神弄鬼地扮了个道士，套得了慕容碧落的生辰八字，结合了一下她的面相，算出来的结果明光神君都觉得离谱—— 慕容碧落是天生凤命。 人间即将走武王伐纣的程序，剧情梗概是“慕容碧落作为家族不爱理会的庶女，嫁给了边陲小国送过来的质子，大魏国祚已尽，边陲小国便如同新生的太阳缓缓升起，到最后成了天下共主，萧国国君的糟糠之妻自然也成了王后”。 明光神君放下心来，感慨天不亡他，竟让他在病急乱投医之时投中了一个天生凤命，谢天谢地。 他赶紧在慕容碧落脊柱深处下了个禁制，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慕容姑娘会有所感应，自己找到这天庭遗迹来，随机挑上一个幻境故事来演上一段女主角或者女配角的经历，在嗑生嗑死，互换心肝脾肺肾的爱情故事中被抽走神髓，然后继续去做她的天生凤命。 至于是明光神君自己用还是闺女用……也不难做这个决定，毕竟明光神君已经不可能发自内心地相信神髓是他身体里自己长出来的了，给闺女，自己做上神的老父亲，一样很有面子。 后面的事情，碧落仙子就都知道了，甚至连少羽神女本该无知无觉地得到神髓，现在为什么这么清楚故事来龙去脉都不用多问——还不是碧落仙子根本不按剧本走，竟然在幻境中留存了神智，一点没有抽她神髓的机会。 那还能怎么办？ 少羽神女得了神髓之后怎么成神那都是下一步了，首先得解决“看这个架势慕容碧落是不好糊弄了，那这神髓可怎么取回来”的问题，所以明光神君只能把来龙去脉都告诉女儿，再让她成为幻境里最有实力的魔君，对作为女战神的慕容碧落，上演一波霸王硬上弓地硬抽神髓喽。 不过嘛…… 碧落仙子微笑着，开始掐法诀。 散在少羽神女身上的紫色雾气开始在碧落仙子手指尖聚拢然后消失，少羽神女原本迷茫的表情也渐渐恢复正常，但在将正常但还不完全正常的时刻，碧落仙子停了手，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少羽神女正在恢复自主意识的关键时刻，自然不可能回应碧落仙子什么。 不过不重要，碧落仙子就是要在少羽神女的潜意识里留下痕迹，才故意这么做的。 她笑了笑，坏心眼地道：“就是不知，神女和神女的父亲在算计慕容姑娘身上神髓的时候，有没有稍微了解一下，神髓还在不在慕容姑娘身上？” 然后，深藏功与名。 ——在少羽神女彻底清醒过来之前，碧落仙子化作一道青烟，原地消失。 21、公主救场 少羽神女清醒过来之后，在床榻上思考了许久的人生——我平时睡眠质量那么好，怎么今天大半夜醒过来了？ 是了，做了个噩梦。 梦了啥来着？ 忘了。 但好像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是啥来着？ 然后少羽神女就开始抠脑壳。 抠了好久，想起来了。 她脸色极其难看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箓，点燃，而后在火光之中，出现了明光神君的面庞：“羽儿，怎么了？” “父君一直十分笃定神髓就在那个叫做慕容碧落的凡人身上。”少羽神女道，“可是，父君在拉她入幻境之前，查过她的经历吗？确定神髓还在么？” 明光神君那边也是在一团火光中看到女儿的面庞和听到女儿的声音，闻言微愣：“怎么会有这种问题，有什么不对么？” “说不上来，就是直觉。”少羽神女有一点苦恼，撒娇道，“哎呀父君去查嘛，查不出来算我的查出来了算您的呗。” 明光神君不太赞同，甚至有点想批评女儿多大的事儿啊你就用了这千金难得的传送符，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手里连个报信的东西都没了。 但算了，等女儿回来再教育。 现在嘛，既然女儿提了，糊弄一句“知道了”就拉倒了。 符箓烧完了，火光消失，女儿的面容没了，老父亲才和旁边的胡仙子说了两句小丫头真的不谙世事，让人见笑。 胡仙子能咋说呢，无非是哪里哪里，小神女这是谨慎，并非什么不谙世事，何况，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是么？ 明光神君：“……” 确实，玄光镜就在这儿，又不是要看幻境中的景象，还需要胡仙子这种擅长幻术的专业人才，还有幻境中的时间折算导致的对法力的疯狂消耗，属于是明光神君自己想查都能查一查的项目，干了！ 明光神君果然开始往玄光镜中注入法力，一顿操作猛如虎，玄光镜中清晰起来。 ——清晰地展示出了慕容姑娘在牢里，反绑在刑架上，脊柱连接脖颈处被挖了一个大洞，一个男人的手掌悬浮在那个大洞上头，正在抽她脊柱深处，犹如一条游鱼的神髓。 明光神君：！！！ 艹！我是头猪啊我连这个都忘了查！ 胡仙子忍笑忍得很痛苦，努力用了个平静的语调：“诶？这个人身上怎么那么重的魔气？” 谁知道，反正他抢了老子的神髓。 明光神君的脸色臭得要死，深呼吸做了好久的情绪管理，方才对胡仙子道：“还要烦劳仙子，这个幻境就到此为止吧。” 胡仙子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 于是，碧落仙子前脚才从魔域回来，正在大营里研究自己昨天拿着和魔君打架的弑神枪呢，场景突然一变。 大营没有了，弑神枪也没有了，自己坐在破败的宫殿里，神识能感受到有另一个人被踢出幻境了，多半就是少羽神女。 在碧落仙子的感应里，神女是在另一处宫室里，呆了一小会儿，就化作一道遁光走了。 碧落仙子没去找她麻烦，因为这明显不是时候——怎么也得等他们和公孙宸狗咬狗结束嘛。 所以是腿儿着去的藏经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书本落下，很好，藏经阁都是空的，白嫖不了一点。 碧落仙子悻悻把整个破败的宫殿查了一遍，确定过什么都没有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灰溜溜走了出来，几番光影闪烁之后，全靠天机和推算的玄光镜再也找不到她的痕迹。 老习惯了，慕容姑娘是没那个拒绝被天机推算到的能力，但她有啊，总不希望自己的一言一行别人能通过掐指一算的方式得出来嘛。 要换了别的时候，一个好好活着的人，却不能通过玄光镜看到她的前后因果，肯定神仙们是有话说的，但现在，碧落仙子也不是问题的焦点就是了。 明光神君现在是带着无尽的恨意，看着玄光镜中展现的大魏皇宫之内，才吸了一头妖魔身上法力的公孙宸。 心痛.jpg 神髓是最圣最洁不过的东西，是让你拿魔气来污秽的么！ 那是我的东西！ 胡仙子感受着身边越来越低的气压，轻咳了一声：“想来神君要安排此人进幻境，还需一些时间，我便先走了，待神君安排好，再唤我不迟。” 明光神君勉强扯出了个笑来：“多谢仙子。” 天庭的事情，到此便算告一段落，看看大魏那边吧—— 公孙宸麾下的妖魔们，最近，魔心惶惶。 ……管他是人是妖，总之打工人的老板还把打工人当储备粮，随时可能被吸走一身精华，这在哪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好吗！ 偏偏公孙宸能驱使它们，自然是使用了一些强迫的手段，既然没胆子反抗，自然只能选择屈从，自己不想死，那就只能上天入地给公孙宸找同类了。 很快，还真找到了一个——那是在个破败的宫殿之中，有个气息极恐怖，还裹在一团妖雾里，看不清形貌的妖怪，光是气息，都让公孙宸麾下的大部分杂牌军心惊。 所以直接给公孙宸汇报，您吞十个八个普通妖魔，还没吞一个它补，但我们是没本事把它给您弄过来了，您要不自己过去？ 自己去就自己去！ 大魏虽有很多国事，但事实证明，公孙宸不在国内，国家大小事务反而运行得很平稳，他在国内时不时作一回妖，还会影响大魏臣子们为国尽忠。 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拦着他就是了，还因为带普通人去没法子飞天遁地，公孙宸带去的都是自己麾下的妖魔，这反而成了整个大魏的福气了。 至于碧落仙子那边，她在外头养了十天半个月之后，感受到那远古的宫殿又一次有人闯入，便悄然回返。 此时，已经有妖魔守在了宫殿外头，不过这并不影响碧落仙子混入其中。 找遍整个天庭遗迹都没有公孙宸，看来是进幻境了。 碧落仙子便悄然散开神识，寻到了幻境入口，随即便化作了一道流光，也跟着进去了。 幻境仿佛自带记忆，碧落仙子才一到场，便自然而然变成了凝月公主的模样。 问题不大，剧情碧落仙子是没心思走了，以她的幻术造诣，捏一个凝月公主去按故事逻辑走就是。 碧落仙子很快完成了“捏一个人”的工作，把脑海里属于凝月公主的爱恨情仇都交给了自己弄出来的幻象，她爱干嘛干嘛去，至于碧落仙子自己，自然是，藏经阁走起。 这次的碧落仙子并没有和上次那样还写一堆问题去打扰人家男主角，看得懂看不懂自己留个印象以后悟就得了。 幻境毕竟是围绕着男女主角展开的，平日并没有什么人来藏经阁，碧落仙子搁角落里看书，并不会影响谁的爱恨情仇，但她还是留了只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庆幸幻境中的侍婢们都颇嘴碎，今日神君干嘛了，明日神君干嘛了，简直宛若现场直播，根本不需要碧落仙子去刻意打听，就轻易掌握了丹阳神君的一切动向。 别的都还尤可，听到了神君带兵出征了，碧落仙子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蹭藏经阁只是顺便，再去见识见识仙魔战场，才是碧落仙子此行的真正目的。 碧落仙子出发时已经晚了，到现场时，两军已经交战，提着弑神枪的丹阳神君与魔君捉对厮杀，但就碧落仙子所知，丹阳神君打不过魔君——不然也不会走到要用周天星斗大阵的地步。 果不其然，两人浅过了几百招之后，魔君的气息都还悠长平静，但丹阳神君却是被打得倒飞了出去。 碧落仙子当即化作一道遁光，悄然出现在了丹阳神君身后，稳住了丹阳神君身形。 丹阳神君意外极了：“凝月？” 这辈子哪见过这个操作啊！起猛了吧！我那平时不学无术的凝月妹妹竟然都能出现在战场上了？ “是我。”碧落仙子笑了笑，一弹指，一道剑光直直去往正在与丹阳神君的副将缠斗的魔将，剑光锋锐无匹，当场把两个魔将的头都斩了下来，而副将也听到了碧落仙子的传音，“还不快来。” 副将也觉得是自己起猛了，但不敢造次，在新的魔将围住自己之前，赶紧化作一道遁光过来，碧落仙子随即吩咐：“神君受伤了，速带他走，我来断后。” 就这二十个字不到，碧落仙子仿佛能看到丹阳神君头上，副将头上，都在疯狂冒问号和黑线。 ……不是，你是一个能断后的人吗？ 你清醒一点！ 丹阳神君伤势不轻，本来有气无力，闻言都觉得自己仿佛被气出了些许力气：“凝月，别闹。” “神君才是不要闹。”碧落仙子很平静，甚至还从丹阳神君手中顺过了那杆她垂涎已久——虽然是幻象但它逼真的弑神枪，“我说我能断后，就是能断后。” 她提起长枪的那一瞬间，感觉整个界面都有点卡顿，正在捉对厮杀的天兵和魔将感觉是小脑都萎缩了。 这可是弑神枪，一直以来都高傲不肯认主，也就是历代战神才能勉强操纵得了，现在凝月公主说提，就……提起来了？ 22、她疯了么 就提起来了。 既是出征，碧落仙子自然不可能宽袍长袖地过来，穿了一身劲装，连攀膊都没有系，漂亮地挽了一个枪花，对魔君粲然一笑：“倘若魔君不弃，指点晚辈几招如何？” 魔君，轻轻舔了舔那已经沾上了丹阳神君神血的手爪，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碧落仙子：“好啊。” 于是，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提枪对了上去。 这一幕无论是对于谁来说，冲击力都是够够的——凝月公主竟然打得比丹阳神君还漂亮！ 那杆弑神枪在她手里竟然比在丹阳神君手里还矫若游龙！ 当然，谁都得承认，凝月公主的修为是不如丹阳神君的，从她用出来的那些招式牵动的天地灵气数量就能看出来。 但，丝毫不影响，甚至挑战起了“最高端的打斗往往是以最朴素的法力对轰的方式进行的”的基本认知——凝月公主引动的天地灵气虽不多，却每次都恰好在魔君引动的魔气最脆弱之处，魔君的一招一式，无不是还没有真正使力便因招式被破而只能改招，其中憋屈难言，只有魔君的体会最为深刻。 但，大方向仍然是凝月公主没打过魔君——所以碧落仙子才能合情合理地回头吼一嗓子“还不走？！” 一嗓子吼完，副将如梦初醒，即便丹阳神君不乐意，副将也只是喊了一声“末将得罪”之后把丹阳神君控制住了，带着天兵天将飞快后退。 魔君一时半会儿没拿下碧落仙子，心头正自烦躁，当场也往后嗷了一嗓子“追！” 魔兵魔将自然是追了上去，不过魔君却是被碧落仙子留了下来：“魔君的对手是我。” 说这话的时候，碧落仙子气定神闲，笑意盈盈，哪里有刚才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样子。 魔君恼了！ 我还收拾不了你？ 于是攻势愈发凌厉，碧落仙子也不敢托大，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那场仗，天雷勾动地火。 天兵天将是护着丹阳神君撤退了，并不敢留在主战场上，但魔兵魔将是有体会的呀——哪能让魔君单枪匹马和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打得昏天黑地我们却看戏呢？ 追杀天兵天将是一回事，但多余的人手可以留下来帮一帮魔君嘛！ 魔君，竟然没有拒绝。 可是没有一点用，碧落仙子收拾他们如同砍瓜切菜，甚至越打越在状态——女战神那个幻境里的魔君自带少羽神女的记忆，打得一点也不痛快，现在这个才是真正魔君应该有的水平嘛。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的天庭，寄托了天庭世界和平梦想的永宁宫内，一杆已经不知落了多少年灰的长枪，在碧落仙子一招比一招的凌厉攻击之下，闪了一闪。 过不了多久，站在在玄光镜之前的明光神君与胡仙子，听到了玄光镜中一声凄惨的：“父君！救我！” 胡仙子面色大变，立刻让玄光镜清晰了起来，待看清楚了镜中是什么情形，明光神君匆忙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想都没有想地将那玉符投入了玄光镜中。 二仙动作的时候，幻境之中，碧落仙子已经把魔君逼得近乎毫无还手之力了——要是真的魔君，咬死了要和碧落仙子以血换血，碧落仙子铁定是换不过的。 但是，毕竟这里是幻境。 没有带记忆的少羽仙子，在普通的时候，并不会影响魔君的发挥，但是在魔君的爪子顶了碧落仙子的喉咙，碧落仙子的长.枪也指着魔君要害的时候，少羽仙子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完了。 然后恢复了记忆。 接着毫无争议地被碧落仙子按着揍，在招架不住之下，自然只能场外求助。 场外求助，效果拔群——玉符入了玄光镜的同时，碧落仙子极其凌厉的一招，眼看着就能取了少羽神女小命。 少羽神女也知道碧落仙子这一枪的厉害，记忆中能用的只有魔君的绝招，便咬了咬牙，右手在左手手臂上一抓一扯，将手臂扯了下来，以手臂为剑迎上碧落仙子的枪，顶住了这要命的一招。 随后，少羽神女心口旋转而出一个黑黑的洞口，四周的灵气魔气无不被黑洞狂卷入内，而黑洞深处，也开始酝酿起一股极恐怖的，毁天灭地的气息。 很快，黑洞中就旋转而出一条透明的细线。 碧落仙子喉咙滚了滚，吞了一口口水。 不用谁解释，她都能感应到那细线出现时恐怖的力量，甚至连她自己身上的法力都有脱体而去的冲动，目标竟然是那一缕仿佛已经成为天道或者法则的细线。 细线动得很慢，但碧落仙子在自己原来那个世界见识过类似的场景，她知道，这条线只是最开始慢而已。 它会越来越快。 并且它锁定你了，那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它都是要找到你的。凡人世界里常说什么“人生只有死亡和税收不可避免”，落到修仙界，就是像这样的用天道或者法则凝结出来的天罚之线，要么你解决它，要么它解决你，反正，不死不休。 倘若碧落仙子在全盛时期，或者哪怕自己的储物镯在身边，倒也不是不能多想点办法解决一下这条该死的线，但现在…… 碧落仙子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手中的弑神枪挽出了一朵极绚丽的枪花，整个人直接化作了一道灵光，朝远方逃遁而去。 魔兵魔将都冲了上去，意图拦下碧落仙子，但枪乃百兵之王，碧落仙子又使得一手好长兵器，长.枪一动，龙吟虎啸，但凡敢拦着她去向的，都在她举手投足之间化作一蓬一蓬的血雾。 她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少羽神女却丝毫不慌——首先她又不是真的魔君，不用心疼魔兵魔将的牺牲，其次，即便魔兵魔将没能拦住碧落仙子，那条天罚之线可是已经开始加速了。 碧落仙子跑路的过程中，很快撕掳开了那个还在演绎着缠绵悱恻爱情故事的幻境，回到了现实中——幻境受一个“设定”影响，她能用出来的招数都是凝月公主会的，确实很影响她的发挥，先把幻境破了，能用的手段就要多一些。 顺便，碧落仙子还飞快换成了慕容姑娘的外形以图麻痹那位明光神君。 唯一的问题是有点可惜，好好的弑神枪没有了，但毕竟弑神枪也不过是幻境里的假货，估计只是一点点弑神枪真身的气息被留在了幻境里，自己用那气息的威能欺负欺负同在幻境中的少羽仙子那没毛病，但用来应付天罚之线，还是太抽象…… 诶？ 不对。 碧落仙子低头，但后知后觉地发现出了幻境的自己其实已经看不见了，赶紧打开天眼，而天眼视角里…… 诶？枪怎么还在这里？ 该死，我不会是小看了这个幻境，我现在的状态不会是“我以为我出了幻境但是实际上还没有”的梦中梦吧！ 但，碧落仙子的神识里，也有了一个戏谑的声音：“我不在这里，我该在哪里？” 碧落仙子：？？？ 那个声音听起来还颇有兴味：“别紧张，我有办法能救你。” 已经准备拼命的碧落仙子：“您是……弑神枪？” “不要疑惑。”那个声音笑道，“虽然弑神枪是个武器，但哪怕是头猪，存在了好几十万年，也该会说两句人话了。” 碧落仙子：“……其实晚辈疑惑的并不是这个。” “那就是疑惑我有没有法子救你喽。”那个声音很懂，“这个更不必疑惑了，法门我现在就传给你，另外，我给你一个位置。” 碧落仙子：“前辈何意？” “你若是有本事能活下来。”那个声音道，“就到这个地方来找我，若是没本事活下来，全当我没说。”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回了一句：“……多谢前辈。” 那个声音笑了：“你这小辈，挺有趣。” ——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了道谢呢。 有不有趣的，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眼看天罚之线来得越来越快了，碧落仙子逃命之余，都能感受得到身后的天崩地裂和血雨腥风。 碧落仙子赶紧催：“前辈，没时间了。” 话音方落，碧落仙子脑海里便“轰”的一下多了许多信息，她庆幸自己的识海没因为换了个世界受多少影响，还能接收这海量的信息，识海中那个三头身的小娃娃也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小脸凝重地坐在她识海最核心的竹林中，飞快参悟着识海中骤然多出来的许多知识。 然后，碧落仙子脸色都臭了。 那个“前辈”属实是会考验人，正经的解决办法里还掺杂了许多有一句没一句的垃圾信息，仿佛就是在故意考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在极短的时间里“解码”它给的这些信息并且在浩如烟海的信息中找到准确的办法。 但也计较不了那许多了，既找到了正确的办法，略一参悟，碧落仙子就操纵着遁光绕了一个圆弧，重新调整了方向，身上的法力也一点没吝啬地注入弑神枪，仿佛一颗绚烂的流星，直直迎上那一缕如同灵蛇一般，飞快朝她遁过来的透明细线。 弑神枪的枪尖，刚刚好抵住那根透明细线的顶端。 “她疯了么！”玄光镜外，胡仙子轻掩朱唇，骂了一句，“难道她以为借着那不知怎么竟然能出幻境的弑神枪的一点气息，竟然能和天罚之线抗衡？” 明光神君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并且，不重要了。 玄光镜中，顶上天罚之线的弑神枪寸寸断裂，然后，那缕细线自碧落仙子的天灵盖而入，贯穿了她的整个躯体。 碧落仙子一瞬间青丝变白发，红颜成枯骨，身上的所有生机瞬间消失，然后，重重坠落到了地上。 23-30 第23章 认得我么 我报仇来了。 按理说，天罚之线都出现了，是人是鬼都得挨那么一火斗，即便是什么天帝魔君，对付这玩意儿都不会显得特别轻松。 所以，用来对付碧落仙子，应当不会有什么争议才是，没有什么紧张的必要。 可是，在碧落仙子的身体真正被天罚之线贯穿的时候，两位观战人员，竟然都如释重负。 然后两人还对看了一眼，俱是莞尔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难道还真觉得连天罚之线都收拾不了这女人？ 但，也只有心里才知道。 真的觉得。 一瞬间甚至有点怕，要是这个女人把天罚之线解决了，还倒转回天庭来找他们麻烦，事情可就玩大了。 还好，还好。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明光神君首先掐算了一下慕容碧落的命格。 天生凤命，是真的。 神髓被抢，也是真的。 已然气绝，还是真的。 甚至说抢了慕容碧落神髓的公孙宸，明光神君都掐算了一下，很好，难怪能从天生凤命身体里抢了这条神髓，有点东西。 不过，我肯定是要拿回来的。 明光神君原地放弃思考，虽然觉得把神髓抢回来的过程多少是有点曲折了，但如今就差最后一哆嗦，也讲究不了那许多了：“胡仙子，幻境再来一次吧。” 胡仙子应了一声：“好。” 另外一边，天罚之线湮灭之后，离战斗现场不远的一棵树下，几次空间扭曲，碧落仙子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现在的碧落仙子已经恢复了她自己的模样，身上的法力没了大半，因为用了许多自己的精血造出了一个“人”来填天罚的缘故，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对于她那曲折的修仙之路来说，这点问题不算什么重伤，精血嘛，再养养就有了。 她调动了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化作一道遁光，走起了回头路。 在外头看，宫殿还是那个宫殿，就连公孙宸带过来的妖魔都还留在这里，仿佛没有经历多长的时光。 碧落仙子轻易混进了宫殿，却没有再试图进入幻境虽然还是很馋藏经阁的书，也很好奇那据说是仙魔决战的周天星斗大阵，但现在确实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她划破手腕，血液哗啦啦地流出，按着她的心意，在幻境的核心，画出了一个充满血腥邪异味道的阵法。 这个阵法，已经是魔道功法的范畴了。 碧落仙子也不想的，但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支持她再用正道平和中正的法术来操作了，左右这阵法即便是魔道，用的也是自己的血，不用讲究那许多。 阵法画完，碧落仙子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她从萧国搜刮出来的修仙者合用的药材不多，只凑合弄了几枚补血的丹药出来，她一股脑都吃了，然后到了角落里，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这次的幻境，总算是没有一个爱读书不爱男人对剧情的推动一点作用没有导致剧情都不能往下走的不合格演员了。 所以故事开展得就很顺利女主角到底是打动了男主角，在短暂的你侬我侬之后开始三生三世虐恋情深，谈恋爱的过程不是挖眼就是送心，做善人的时候战斗力只有五，入魔了之后反而秒天秒地，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一上头就拉天下苍生陪葬反正，玩得很花就是了。 倘若自己身在其中，看男女主角玩得那么花会觉得伤眼睛，但碧落仙子现在巴不得他们在幻境里千年万年，锁死拉倒。 毕竟他们晚一点出来，碧落仙子就多一点打坐调息的时间，在接下来的斗法里，也多一点胜算。 最终的结果是，碧落仙子打了三日的坐，脸色好了不少，但她一感受到阵法中间在震动，便收了功。 最先从幻境里出来的是慕容青瑶，发现自己回到现实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才经历了那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任谁都是要感慨一会儿的。 就是感慨完了，觉得自己还是得在现实世界里活下去，四处打量一下情况，然后瞳孔都放大了：“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到了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微笑：“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慕容青瑶噎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一个更要紧的问题：“你也进了幻境？” 然后赶紧追问：“你在幻境中是谁？” “回答你之前。”碧落仙子情绪非常稳定，“我先问你一事。” 慕容青瑶没说话，这是默认了可以问的意思。 碧落仙子便道：“你有没有意识到，那个幻境，实际上重新开启过一次？” 慕容青瑶的表情都僵了一下，眼珠子可疑地转了转。 碧落仙子就笑了：“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我和你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慕容青瑶当场毛都炸了：“你！！！” 碧落仙子却根本不想理她，神色平静地继续看向阵法中心。 很快，碧落仙子就感觉到了什么，缓缓站了起来。 慕容青瑶本来在努力从记忆的断片里思考这该死的幻境什么时候重启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见碧落仙子有动作，她也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没来得及想好用什么语气问碧落仙子怎么了，几番光线的变换之后，公孙宸从幻境中走了出来。 他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毕竟再是冷情冷心的人，才经历了那么一番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都是要有一番异样的。 然后程序和慕容青瑶是一样的等发现了碧落仙子在这里，当场所有的荡漾和怀念都没了，只剩下一句冷冰冰的：“你怎么在这里。” 碧落仙子笑了笑，也还是那句话：“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一事。” 公孙宸：？？？ 碧落仙子坏心眼地道：“你的神髓，还在身上吗？” 公孙宸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首先，你怎么知道我有神髓，青瑶都不知 很好，现在慕容青瑶看向公孙宸的表情也扭曲了：“你身上有神髓？！” 这不重要，碧落仙子在公孙宸眼中虽然不是东西，但她至少不是个骗子，于是公孙宸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当然摸不出什么来，幻境中取神髓的操作，要的就是一个精致，才不是他抽慕容姑娘的神髓那么粗暴，能有伤才有鬼了。 但公孙宸在摸脖颈的同时，也在下意识调动自己身上的法力。 神髓，没有呼应。 公孙宸脸色都变了，当场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了碧落仙子：“妖女！你做了什么！” 碧落仙子讥笑一声：“所以，你连是谁抽的神髓，都不知道是么？” 蠢成这样？ 公孙宸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出：“你什么意思？！” 碧落仙子没有回答。 但公孙宸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其实，结合一下幻境的记忆，还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毕竟幻境里他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按着幻境中安排的身份，和他的心上人卿卿我我，虐恋情深，掏心掏肺（物理），你拿你的仙骨来救我，我拿我的神髓补给你，要说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妖女。”公孙宸是真的笃定了就是碧落仙子搞的鬼了，“把神髓还给孤。” 碧落仙子也就是条件不允许，不然白眼真的能翻上天，不想说话，刚好这时阵眼又一次震动。 她也就懒得理会公孙宸了，整个人甚至是摆出了有些戒备的姿态。 公孙宸本是怒不可遏，但看碧落仙子这样紧张法儿，心里倒有些不确定起来，和慕容青瑶一起，也看向了碧落仙子面朝的那个邪异阵法的中心。 那里很快就有了变化同样是几次空间的扭曲，然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身上是非常浓郁且杂乱的魔气，让人乍一看还有点像公孙宸二号。 女子皱着眉，嫌弃地嘟囔着：“那人懂不懂啊，有了神髓不好好修炼，拿这许多杂七杂八的魔气来污秽它，也难为他竟然没被这些魔气冲没了神志。” 霎时间，碧落仙子感觉公孙宸的呼吸都停了主要是丢脸闹的。 该死！ 前一瞬我还在说是这个妖女取了我的神髓我要找他好好算这一笔账，后一秒这这这 这个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是怎么拿到的我的神髓的！ 碧落仙子，憋笑.jpg 但公孙宸现场社死终究只是一个插曲和笑料，这位少羽神女才是今日的主菜。 所以，碧落仙子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抖，一柄竹剑顺着她的袖口，滑落到她手掌。 而她看着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所在之地的少羽神女，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少羽神女，可还认得我么？” 认真的讲，我其实不是很在乎神髓，有没有它都不影响我去追寻大道，它在公孙宸身上也好，在你身上也好，我都无所谓。 但我很在意你们父女为了这条神髓杀了那么多人，不把这个事情解决一下，我觉得我要有心魔的。 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第24章 所谓神明 天道憎恶仙，却偏爱神。 少羽神女并没有见过碧落仙子的真身，所以现在她看着手中还提着一把竹剑的碧落仙子，真的有点迷茫。 不是，你谁啊。 但是，看着碧落仙子身上的杀气，明明身份、地位、年代都大相径庭，少羽神女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从丹阳神君手中接过弑神枪，愣是有本事靠着辗转腾挪和魔君打得有来有回的凝月公主。 还有，那声并不体面但只能如此的“父君，救我！” 少羽神女当场下了决断，连和碧落仙子聊两句的心思都没有，立即一拍储物袋，取出里头一把符箓，一扬，符箓顿时朝着四面八方化作道道流光而去。 碧落仙子，面不改色。 自有提前布置好的阵法化作一道道血色的流光，截留住了少羽神女丢出去的所有符箓，无一例外。 甚至，碧落仙子还能笑一声：“真正给明光神君传信的，是神女的心头血吧。” 少羽神女，脸都白了。 “我既然提前布置了些东西。”碧落仙子微微一笑，“自然不会给神女往外传消息的机会，甚至神女可以猜一猜，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还是我另外布置的幻境？” 少羽神女的喉咙干巴巴地滚了滚：“你到底是何人，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碧落仙子微微一笑：“明光神君为了把神髓洗成能用的模样，不知为此杀了多少人，却不知那些死者在被害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明光神君到底是何人，他们又是在何处得罪了明光神君？” 一听这个话就没法聊了。 少羽神女右手微微下垂，灵光闪动，缓缓凝成一条流光溢彩的锦绫，那锦绫如游龙一般，朝着碧落仙子花里胡哨地攻了过来。 碧落仙子轻轻一笑，身形一晃，压根不和少羽神女的攻击对上，反而不知是追人还是逃命地往前一窜，且手上的竹剑往面前虚空之中一划，剑尖流出一道灵光。 灵光接触的明明是空气，却仿佛碰到了实体之物一样，爆发出了惊人的光彩，并且还响起了少羽神女的一声惨叫。 那一瞬间，慕容青瑶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公孙宸看呆了。 他经历过把神髓从慕容姑娘身上抽出来时，慕容姑娘那凄惨到仿佛下一瞬间就要魂归地府的惨叫。 他也在幻境里为了救深爱之人，抽过自己的神髓去补给她，更深刻地体会了那到底是一种怎样锥心刺骨的痛苦。 并且，无论是慕容姑娘，还是他，抽神髓的时候非但自己很痛，神髓也并不愿意离体，仿佛附骨之疽一样扒在骨头上扯都扯不下来，但现在，碧落仙子一剑之下，一道金光直接冲了出来，甚至还莫名地让人觉得它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想冲入碧落仙子体内这一出给碧落仙子整蒙了呀，下意识地就起来了一层护体灵光，拦着那游鱼一般的金光溜进自己体内。 甚至，碧落仙子还在试图给那一缕金光解释：“我这您您冷静，我并不是要抢少羽神女的神髓啊” 我只是单纯地想杀了她为了那些枉死的凡人报仇。 然后那道游鱼一样的金光就钻得更加激烈了，甚至还有点滴溜溜旋转把自己弄成个电钻要破开碧落仙子护体灵光的意思。 不知是不是自己也短暂拥有过这条游鱼一段时间的缘故，公孙宸竟然明白了它的意思我不管！与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如是你！ 公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宸：“” 碧落仙子也懂了。 所以碧落仙子也：“” 偏偏在这个时候，“砰”的一声，碧落仙子靠着最后一口仙气布置的阵法，被少羽神女不计后果地炸破了一个口子。 然后少羽神女命都不要地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把符箓往天上一撒，符箓立刻变成了几十道不同性质的流光而去，一瞬间把“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这件事做成既定事实。 碧落仙子当场头皮都麻了，顾不上和那条神髓再掰扯什么，直接化作一道流光，瞬息千里，跑得无比丝滑。 唯一多余的动作是最后再看了一眼公孙宸，颇遗憾。 我现在的状态，经不起明光神君再来一次天罚之线，不然我高低连你一起解决了。 但算了。 碧落仙子跑路的速度是久经修仙界考验的，不过几次闪动间，就再见不到她的遁光。 至于那道金光，也随着碧落仙子的动作几次跳跃，飞快消失在公孙宸的视线里，一边跳一边还在情绪输出死丫头我又不是什么魔鬼你倒是等等我啊！ 我好歹是神髓！ 你一点都不想要吗！ 能不能给我一点基本的尊重了！ 于是此地，就只剩下了被金光抛弃的浓浓魔气，还有一对到现在都不是很搞得清状况的男女。 但慕容青瑶的见识还是要比公孙宸更胜一筹的，她赶紧牵了牵公孙宸的衣角，道：“我们快走。” 那个女人都跑得这么果断，可见接下来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我们固然和那个女人算不得什么朋友，却未必和那位估计是喊了援兵的少羽神女也处得来。 公孙宸也知道趋利避害，点点头，他固然失了神髓，本身却还剩下不少原本吞噬入体的妖魔之力，当即驾起妖雾，卷了他们二人，也飞快离开了此地。 很快，明光神君就赶到了。 身边是垂泪的少羽神女，明光神君脸色极其难看地推算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和去向，没有结果。 又用过了许多仙家才有的手段去探查此地留下的战斗痕迹，用了原本留在神髓上的隐藏禁制，一无所获。 明光神君暴怒，虽不忍苛责女儿，但还是神明一怒天地失色，凭空都响起了几声炸雷。 “你最好拿着神髓躲一辈子。”明光神君可以称一声咬牙切齿了，“否则，哼。” 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碧落仙子目前还操心不上明光神君。 她现在在一处荒山的山洞里，宛若一个要被恶霸扒了衣服的小可怜，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护体灵光，小声逼逼：“您先听我解释” 你不要忙着进来QAQ 能不能先让我捋一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金光都要气炸毛了，直接有一道道韵抖了出来，质问碧落仙子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要如此躲我？ 碧落仙子有点无奈：“您当然不是，但事情不是这么干的万一我将您融入体内，触发了某个明光神君留在慕容姑娘身上的禁制，如今的我打不过明光神君，怕是您也要落到他手里。” 金光不信，直接又是一道道韵拉倒吧，你是想这个吗？你是在想神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你的修炼之路到底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碧落仙子开始尬笑：“您这么了解我？” 不算慕容姑娘，咱们这也是第一次接触吧QAQ 那道金光冷酷地又抖了一条道韵出来我和你倒是不熟，但我见你竟会跳出来诛杀少羽神女，倒让我想起了我的上一任主人。 碧落仙子：不敢说话.jpg 然后，碧落仙子都感受到了那道金光分外复杂的情绪。 怀念，叹息，感慨，欣慰，拉拉杂杂。 许久，碧落仙子再感受到的道韵就很复杂，哪怕是碧落仙子，也需要细品许久，才明白神髓到底在给她表达什么—— 首先，我要负责任地给你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神，什么是仙。 从根源上来讲，区分“神”和“仙”的是天道，简而言之，天道偏爱的是神，天道憎恶的是仙。 仙是可以修的，“修仙”能延年益寿，能飞天遁地，能拥有许多凡人所不能拥有的力量，但这是逆天而行，每往前走一步，都要经历天道给的各种灾劫，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不老老实实做个被天道安排的刍狗，自然要被天道重点针对，这就是所谓的天道“憎恶”。 神却没办法靠修炼得来，没有“修神”这个词儿，和“神”相关的词是“封”。天道封神之后，神明便能拥有天道的部分力量，代价是神明需要承担一些守护这片天地的责任，所以得天道“偏爱”。 基于这个答案，才能理解当时少羽神女在幻境中给碧落仙子说的“神髓是成神的资格”到底是什么含义这是天道关于邀请某个人参与管理这片天地的邀请函。 接了这个邀请函，一步一步变成神明，得到天道的部分威能，既得了好处，也承担职责，这才是神明的真正意义。 第25章 神髓谈判 能不能给一条神髓基本的尊重 金光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从“邀请函”的性质讲，不存在说你拿了这条神髓，就需要担上明光神君为了神髓杀了那么多人的因果，因果都是被天道掌控的，你成神了就会成为天道的一部分，怕什么因果报应呢？ “前辈。”碧落仙子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神髓，只能遇事不决喊前辈了，喊完前辈，弱弱地逼逼，“ 即便您不解释这个，我也能想明白，即便我拿了这条神髓，得了实际的好处，明光神君杀了那么多人的因果也不可能算在我头上的。” 简单的一个类比，一个恶霸强行占有了一个姑娘，一个侠客杀了恶霸救了姑娘，侠客本要放姑娘自由，姑娘却要嫁给侠客以酬救命之恩。 好好的一个故事，什么人的思路能清奇成“倘若不是恶霸强占了姑娘，姑娘还遇不上侠客呢，所以姑娘得感谢被恶霸强占了，而侠客则是实质上占有了恶霸作恶的好处”啊！ 脑子有毛病吧！ 金光的道韵就变成了你既然知道 “前辈，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这已经是对人的道德和行为提出了很低的要求了。”碧落仙子道，“可即便只是论迹，晚辈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吗？” 说到底，我杀少羽神女了么？ 没杀成。 但我把神髓据为己有了呀！ 那我的行为算什么？谁会觉得我是因为高高在上的神明随意欺辱杀戮凡人而动了最基本的正义观，好意为那些枉死的凡人报仇呢？ 这不是明明显显的因为我知道了少羽神女身上有神髓所以心生贪念，意欲趁着她刚从幻境中出来还不是很熟悉神髓而动手强抢吗？ 那道金光：“” 你一定要这么唠的话，我倒是也不好反驳。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晚辈自己的道心通明和问心无愧。”碧落仙子想得很清楚了，“晚辈都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将神髓据为己有。” 别的不说，至少要杀了那对父女嘛。 那道金光难免有些感慨。 你这样的道心，活该我一看就喜欢你。 但是想一想，那道金光觉得不对呀。 即便你今天把少羽神女杀了，难道你就会笑纳神髓了？ 你别说你会，你现在这个抗拒的情绪，你觉得我是傻子么我相信你？ 碧落仙子，微微脸红。 然后开始读书人窃书不算偷了起来，嗫嗫嚅嚅一下，最后觉得不如坦荡一点：“确实。” 金光：！！！ 你还好意思确实？ 碧落仙子非但好意思，甚至还能往下解释：“即便少羽神女陨落，前辈都说了神和仙的区别了，晚辈既然求的是逍遥道，容纳神髓于晚辈而言，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或者说得确切一点，在碧落仙子原来那个世界，她只是在想单纯的变强。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在自己开始修炼那份上古功法之后，她就无比确定，自己想要的不是天道的权柄，而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是，天道是在给仙和修仙者设置各种各样的障碍，风灾雷灾火灾，巴不得他们早点死。做神就好得多，得天独厚，掌握权柄，就连人间的话本子都开始看不上凭本事修炼的仙而无限推崇所谓天生的神明，非但天天只知道安排神明和各种各样的女孩子情情爱爱，那作者笔下的神明还无不是高高在上，尊贵、神秘、清冷、威严、心怀天下、护佑苍生，要是再安排一顿“为了你，就是天下苍生都陪葬又何妨”，那将是颠公颠婆的绝杀。 但是，成神，其实也是断绝了去追寻大道的机会甩不脱对这片天地的责任，就做不到心无挂碍，拿着天道的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去依赖天道甚至舍不得权柄，觉得那份力量是自己正该有的都大有人在，就像人间的帝王即便明知人老了总是会脑子糊涂做下很多事情，又有哪位人间的帝王真的能为了年轻时口口声声的天下百姓，心甘情愿地把至尊的位置平稳地让给更年轻更有决断的帝王避免国家内耗呢？ “前辈，晚辈不惧直言，我不知道本界的神仙妖魔都是基于怎么样的考虑非得去争这一条神髓。”碧落仙子说，“但我能确定，我是不想要，也不需要的。” 那道金光又有点惆怅，给碧落仙子的道韵多了两分酸涩和无奈。 你不知道本界为什么这么争神髓，我知道呀。 还不是修炼太苦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说起来固然浪漫，但又有几个人真的愿意死呢？何况大多数人都走不到“朝闻道”的程度，在修炼的瓶颈上说没了一辈子，就没了一辈子。 如今，既然有天道给的康庄大道在前面，掌管一部分的天道权柄这么好的事情，这么高的身份，谁不趋之若鹜呢？ 当然，如你所言，有了职责，甩不走这个职责，就很难心无挂碍地亲近大道，可那是你，你知道大多数人至少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是怎么想的么？ 哎哟亲近什么大道啊，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也不用怕担当什么职责呀，我现在首要的矛盾是先把编制混到手，职责什么的回头随便糊弄糊弄嘛！哪个正经神明天天上班啊，不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主要图的是一个尊贵和地位吗？ 结果就是，这个世界一波一波的人成神，一波又一波的神明陨落，说的好听了是神明护佑苍生甘愿一死，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天道放弃了这个垃圾，你什么东西也配拥有我的神髓，死吧！换人！ 当然，导致这个结果，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本身设置“神髓”这个制度就是脑子有包，但制度已经在这里了，改是没法改了，我能确信的只是在制度设计的最初，天道是希望你这样的人能拿着神髓成神的，也只有真正道心通明超然物外的境界，才能真正维护好这一片天地。 这对你并非没有好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掌握天道权柄一段时间，你对规则和“道”的理解就能远超普通修士呢？相反，如果你只作为普通修仙者，要强行靠感悟和修炼去亲近大道，那条路，就崎岖坎坷得多了。 这个嘛碧落仙子知道，甚至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她抿了抿唇，道：“前辈所言，晚辈曾经在一个秘境中得了一本札记，里头也是谈到掌握天道权柄的好处。札记中的前辈归纳为，在修炼时，自然是要‘求多’的，无论是功法还是见识，甚至说掌握规则的经历，都弥足轻重。但是在触摸到自己的‘道’之后，就可以开始‘求空’了，当因果了断，权柄无干，三尸尽斩，六气抛却，道就成了。” 那道金光抖出一道道韵来你既然知道，还是无动于衷么？ “固然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碧落仙子道，“但晚辈觉得，想了解规则，并非只有掌握规则一途，何况，晚辈对自己的心性实在信心不足，倘若晚辈掌握了天道的部分权柄，他日未必愿意放下。当然，不愿放下，固然是晚辈将来的选择，但晚辈如今是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的，所以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沾染为好。” 这怎么说呢。 有能耐有心性的人非说自己信心不足，总觉得自己不能给天下苍生带来福祉，没能耐没心性的人却天天自信心爆棚，不去思考成神之后如何履职的事情，反正首先把这个神成了后面都可以躺，主打一个先把编制骗到手再说，这找谁说理去。 那道金光终究抖出来一道含了无尽遗憾的道韵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但我有一个请求。 碧落仙子赶紧道：“您说。” 那道金光给出的最后方案是，即便碧落仙子不想利用这条神髓成神，也可以如慕容姑娘一般先把神髓容纳入体，至少不让它消散。 将来，倘若有心性与能耐都合适成神，并且不像碧落仙子这样已经有了追寻大道的人生目标的人，碧落仙子再把神髓交给他吧。 然后，金光甚至开始卖惨天道在最开始的时候，给的神髓不少，但渐渐的那些神髓就都没有再活跃了，金光自己的主人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神明，他陨落之后，这世上再没有人掌握天道权柄。 你看看这个世界现在这乌烟瘴气的！ 不能这么下去了！ 碧落仙子最后好奇了一嘴：“最后一位神明，前辈是说，丹阳神君，还是景鸿神君？” 金光冷冷地表示他们都不算。 他们虽然都有神髓，但一直都没闹明白神到底需要做什么，又需要放弃什么，到最后也没有成为真正的神明，不过是靠近神的修仙者罢了。 八卦不成，碧落仙子有点悻悻。 但总之，不是让碧落仙子自己去接受那许多因果，单纯容纳神髓而已，于碧落仙子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 所以，碧落仙子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护体灵光，最后说了一句：“前辈应当看得出来，这身体并非晚辈所有，也不太方便倾这身体所有来养前辈，所以前辈拿我的法力和神识恢复休养就好，不必动慕容姑娘的真元和寿命。” 金光如同一条游鱼一样，自碧落仙子的脖颈进入脊柱，进入了身体之后的交流就不用靠道韵了，它的声音欢快地响在碧落仙子的识海之中：“你以为我傻呀，都有法力和神识可用了，我还拿慕容的真元和寿命做什么。” 甚至还“以后没事别找我，和你聊这么久可消耗本源了，我要休息了。” 那可不嘛，道韵都抖了那么多道呢。 碧落仙子“是是是”地应了下来，不再管神髓做什么，自己盘腿坐下，开始养起伤来。 与此同时，大魏国境内，有个叫凌云的仙宗竟然有仙人下了山，入了大魏王宫，盘问起了公孙宸，天庭遗迹中那个意图对少羽神女动手的女人，是否就是大魏与萧国开战时，站在萧国那边还超度了许多炼尸的人。 公孙宸原本都不太想搭理这帮拿鼻孔看人的所谓“神仙”，但现在他的心态是一个只要你和那个女人做对我们就是好朋友，当即点头。 还道：“虽不知她往何处去了，但她似乎与萧国的顾星河，私交甚好。” 疯狂暗示这帮人可以去萧国找顾星河的麻烦：） 第26章 云梦入门 要个天庭的通行证√ 不过呢，事与愿违。 顾星河并没有正面收到来自明光神君或者凌云宗的恶意。 凌云宗的人也怕打草惊蛇，生怕他们要是正面找了顾星河的麻烦，顾星河又提醒了那个女人，反而让他们办砸了明光神君的差事。 所以，他们只敢简单地在顾星河身边盯那么三五日的梢，又想法子打听了一番，便把碧落仙子曾在两军阵前超度炼尸的事情回报给了明光神君。 于是，明光神君又在玄光镜之外，看了快有一个时辰的关于碧落仙子是如何超度的炼尸的“大电影”，越看，脸色越黑。 一整个大场面看完，明光神君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在玄光镜前又掐了许多道法诀，试图去寻碧落仙子的因果来历和目前的下落，但玄光镜给了他一片闪烁的雪花。 这让明光神君心情更糟糕了，怒从心头起之时，简直恨不得毁了这上古法宝。 不过，没啥用就是了。 碧落仙子知道一直有人在试图计算她的因果，也并不担心明光神君算到什么明光神君能算到她超度炼尸的事情，那是她超度时没有多余的法力可以屏蔽天机，但在平时，想靠卜算之道得到她的确切消息，就要绕过不知多少层屏蔽天机的设置，明光神君还没这本事。 碧落仙子也没有回萧国的意思，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她出现了，顾星河更危险顾星河身上那帝王紫气只要没瞎都看得见，但凡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动这种天道偏爱之人，所以，她不出现，顾星河不会有事，她出现，那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安心闭关，一休养就休养了三个月。 该说上古功法不愧是上古功法，以碧落仙子这砍号重练的悟性，一连坐了三个月，法力都翻了好几倍，她却还没有感受到瓶颈的存在。 作为一个修炼狂魔，碧落仙子真的是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疯狂默念“这身体不是我的，我不能闭几十年的关，纵使慕容姑娘的身体因为我的法力堆积而不会苍老，她的丈夫可等不了她这么多年”，才克制着从修炼状态中清醒过来。 出关之后，碧落仙子还是先悄悄去了一趟萧国。 不用真和顾星河见面，远远看着萧国秩序是否如常便罢，之后，碧落仙子直接去往了弑神枪给的地址。 三十三天外，天庭。 后面还跟着一个永宁宫。 但知道宫殿名称没有意义，即便碧落仙子想了个办法解决了九天之上的罡风，但天庭有一个极敏锐的结界，她往身上套了八层遮掩身形的法术，都能被那个该死的结界探查出来，为此她还带着守门的天兵在三十三天外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把人甩脱。 最终，碧落仙子只能远远看着真南天门，琢磨着弑神枪给自己的那句有本事就来，没本事拉倒的话，有点怨念。 前辈的意思怕不只是她有没有本事从天罚之线下活下来，还得有那个本事混入南天门。 想见上古神器一面，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可是不能因此放弃呀，别说弑神枪本尊，就是在幻境里面的那一缕气息，都足以让任何一个修仙狂魔为之魂牵梦萦。 碧落仙子不得不在南天门外蹲守了快一个月。 好歹，出入的人虽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三两拨的。 第一次，碧落仙子试过了变化成一只飞虫，落在进入南天门的美貌仙子繁复的裙裾褶皱里，可阵法很自然地把她抖了出来，哪怕是碧落仙子已经尽力收敛自己身上的气息，都没有用。 和她一起被抖落的，还有仙子身上的另一只真飞虫。 但碧落仙子注意到，那位仙子进出的时候并没有出示令牌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可是结界就是放行了。 第二次，碧落仙子打晕了独行的人，变成那人的模样，模拟那人的气息，甚至还从那人身上取了一点心头血，没敢融入体内，但还是涂在了天灵之上，试图蒙混过关。 没有用，还是会被结界看出来，让碧落仙子被迫又和天兵天将来了一回躲猫猫。 事不过三，无法了，暴力手段吧。 现在的实力没办法大闹天宫，可以用幻术迷惑住那些来往南天门的人问问情况嘛。 第三次，碧落仙子便一顿幻术迷倒了第三个用着特殊的令牌来躲避罡风的人那是个中年修士，一身道袍，留有一撮小胡子，颇仙风道骨。 碧落仙子都懒得问他是谁，直接打听怎么进入天庭。 小胡子本人倒是没有挣扎，但碧落仙子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力量在阻碍他张嘴，便直接又掐一个法诀，几乎是隔绝了天地和面前这人身上的所有联系，小胡子这才竹筒倒豆地说了。 这果然是上古禁制，非但能让天庭不受罡风侵扰，还能保证绝对不会有奇奇怪怪的生灵进来。 “上古禁制。”碧落仙子喃喃出声。 那算了，她现在这点本事暂时是不指望能正面突破了，琢磨琢磨怎么成为“许可进出”的人吧。 碧落仙子遂又问：“那你是如何得到神明许可的？” 小胡子当即一挺胸脯：“本座可是凌云宗宗主。” “凌云宗。”碧落仙子顺着就问了，“是与天庭哪位神君有什么联系吗？” 小胡子的表情有点扭曲，可见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里是属于绝对不能说的范畴。 这毕竟不是没啥实力的少羽神女，一宗之主，即便被自己幻术蒙蔽一时，万一这会儿醒过来了，也是麻烦。 所以碧落仙子不太方便加大药量，只能换了个问题：“却不知，还有什么宗门和天庭有关？”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得多，小胡子开始数，玄天宗、云梦宗、乾元宗，逍遥宗 碧落仙子本来还想问那些宗门具体的地址和主要的功法，但小胡子脸上挣扎的神色更加明显，她知道不好问太多问题，想了想，挑了个耳熟的：“云梦宗如何收徒？是三五十年才有一次么？” “没有，云梦宗常年收徒，只要达到云梦宗的要求，入门不难。”小胡子回答。 碧落仙子追问：“云梦宗是什么要求？” 小胡子道：“一，找得到云梦宗山门，二，爬得上那万级问心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做到，便可入门。” 那感情好。 碧落仙子很快就到了云梦山山脚。 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最高者直入云霄，常年有浓雾笼罩，若是用天生能破幻的天眼去观察，能看到山上隐隐约约有亭台楼阁，奇珍异兽，标标准准的神仙修炼之所。 碧落仙子的天眼视角还“看”到，云梦宗连入山的道路都是汉白玉铺的，蜿蜒而上，一路直通山门，山门之后，反而没有台阶，想来汉白玉铺的那截就是小胡子嘴里的问心阶，爬上去被人认领就御剑上山了。 问心阶啊。 碧落仙子在山门外思考了片刻，首先给自己换了个外形萧国并不大，云梦宗又是在萧国境内，她这蒙着双眼额头上还带两缕道纹的造型，要是被谁认出来了，反而是麻烦。 眼睛可以造个假的，道纹可以变成花钿，外形变起来就更容易了。 然后，碧落仙子给自己换了个算出来的命格不能算不出来，也不能天生凤命，这一点可要拿捏好了。 再接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神髓说话算话，说只占用自己身体就只占用身体，自己闭关三个月，它一声都没吭。 但现在，碧落仙子不得不喊了一嗓子：“神髓前辈？” “嗯？”很久，脑海里才响起了慵懒的声音，“想通了？现在想用我成神了？” 碧落仙子只好赔笑：“那倒没有。” 神髓哼哼唧唧地打了个哈欠：“所以，到底怎么了？” 碧落仙子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现在自己需要入云梦宗的门，但是慕容姑娘的身体是明光神君都验证过的三无身体，无法迈入仙途，云梦宗便不会收留她，她得想法子伪装一下。 可是伪装自己能修炼呢，难点就在于碧落仙子到现在都没有正经接触过这片天地里的修炼体系，不知道要从哪里伪造起。 要暴露碧落仙子已经会法术，那更不行了，带艺投师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要被提防的，普通核心弟子都混不上去，何况是作为宗门核心中核心，好去面见天庭神君？ “晚辈左思右想。”碧落仙子陪笑道，“唯一的解法是，只要晚辈有神髓，何愁天庭的神仙不为了晚辈下凡，给晚辈一个上天庭的机会呢？” 识海里，寂静了许久。 搞得碧落仙子都有点担心神髓不配合，弱弱喊了一声：“前辈？前辈还在吗？” 渣女发言一下，我知道我有点过分，但你没有生气得屏蔽感知休眠去吧。 那倒没有，只是神髓仿佛一个被皇帝冷落了许久的深宫贵妃，无限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碧落仙子知道神髓的话不会太好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比如？” 比如，你就真不担心明光神君发现你呗，我确实相信你的变化之术，但是天庭万一有个照妖镜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你怎么整？ 但很显然，碧落仙子决定铤而走险，实在不行再跑路嘛。 神髓是知道碧落仙子跑路的本事的。 该说不说，真有两把刷子。 或者又比如，同样是上古的东西，凭什么我对你抛媚眼抛得眼睛都要瞎了你都说不要，弑神枪对你勾一勾手你就动心得和什么似的？你现在还要我配合你？ ╭(╰) 第27章 掌门亲戚 顺利得一塌糊涂。 神髓是什么东西呀，那能“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吗”，肯定是有话当场就说了呀。 就是，说了，碧落仙子微微脸红，小声道：“前辈若是不介意，我以前辈为基础材料，不损前辈灵智，但炼制出一个什么诛仙剑或者斩神刀，那晚辈一样对前辈趋之若鹜呀。” 我并非不爱你！ 只是你代表天道，你要只是个法器法宝我肯定爱你，但你要和我融为一体甚至成为我修炼的根基，那我肯定不敢爱你呀！ #听起来真的很渣女 神髓也是好一阵的无语。 碧落仙子是真怕神髓不配合呀，小小声道：“前辈，晚辈往天庭去，未必是什么坏事天庭必然集聚了当世最出色的仙人，晚辈在天庭为前辈寻一位宿主” 神髓冰冷地“呵”了一声。 碧落自知心虚仙子：“” 行吧，这鬼话我也不信。 神髓到底心软，在碧落仙子又是赔小心又是找话题之下，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便你吧，想来，你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话音方落，碧落仙子就感受到了神髓的存在感。 怎么形容呢 如果说，慕容姑娘被挖走了神髓，导致碧落仙子接手了这具身体之后的感受是“脊柱在漏风”，等神髓回来了之后，这个漏风的感觉就得到了解决，而现在，碧落仙子可以感受到自己一整根脊柱它它满出来了。 神奇极了！ 脊柱对人体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它的存在感起来了，甚至影响到了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点触觉，碧落仙子都能感受到灵气在亲吻她的指尖。 那是天道都给了邀请函，成神只是时间问题的亲近。 碧落仙子赶紧停下了她平时早已习惯的在呼吸之间吸取灵气，在润物细无声之中修炼的功法，坚定不接纳任何因神髓的存在而对她亲近起来的灵气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最终是不会用这一缕神髓的，到那时候，这些灵气自然也会因为自己没有天道的眷顾而离自己而去，这于道心于境界都是极坏的效果。 然后，碧落仙子听到神髓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这让任何一个修仙者都能为之疯狂的开挂效果，都没有让你这死丫头回心转意的遗憾。 碧落仙子知道这事儿自己干得挺不地道，不敢搭腔，抬足落在了第一级台阶上。 碧落仙子猜测过许多这登仙梯会有的效果，可能是直接跌入幻境，可能是肩上突然多了重重的压力，也有可能是探查灵根的法术修仙界嘛，无限可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但让人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 那或许是另一种套路，走第一步的时候人的神经紧绷，不好用手段，走着走着手段就来了。 碧落仙子便一步一步往上爬。 云梦山说是万级台阶，却并不是那种每一级台阶都是同一个高度和宽度，纯纯的依山而建，陡峭处台阶高，平缓处直接是平地，蜿蜒而上，是再普通不过的爬山步道。 碧落仙子走得很慢，也没有动一点法力。 但她呼吸是匀的，步幅也是匀的，无论面前台阶高低，无论天眼所见还有多少台阶，都影响不了她的心情，她只在一呼，一步，一吸，一步，刚上山时没有踌躇满志，爬了很久也没有沮丧气馁，一整个就是爬山机器。 这在云梦宗山门之内值守的弟子周锦眼中，属于是一个“这是一个凡人爬登仙梯能爬出来的效果吗？”的怀疑人生。 和碧落仙子想的不一样，登仙梯上还真没设置什么法术，最多就是在建造方法上会给人一种鬼打墙的感觉：凡人爬山，最快也要十七八个时辰，怎么都得经历完整的一天甚至加几个晚上，是一个凡人在没有携带干粮情况下.体力的极限，给人的体验就是面前的台阶没有尽头，无论是爬与不爬，过去的只有时光，景色都别无二致，才起步时可以回头望，确定自己确实在爬山，但爬了一段时间，再也对比不了在平地时的状态之后，就永远感觉在原地踏步。 这个登仙梯在云梦宗创始人眼里，其实就是在教导求仙问道的凡人什么是修仙突破瓶颈的爽快只是偶尔，好勇斗狠的俾睨众生也不能持久，固然修炼能得更多的寿元，但在漫长的千万年时光里，修士需要面对的绝大部分是这种一直在努力但一直都没有进步的绝望。 普通人的努力，是“一件事只要专注地做上一万个时辰，总能把一个什么也不懂的行外人变成宗师”，是“努力就会有回报”，但修士不是的，修士的努力即便满了那一万个时辰，也有可能血本无归，连姜子牙都是努力了七十年，元始天尊才告诉他你确实没有仙缘，下山寻你的富贵吧。 可那已经是姜子牙的一生了。 不过这些安排和心思，于碧落仙子而言，没有意义。 她纵使没有用神识去探明这条登仙梯到底有多长，但十七八个时辰的原地踏步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需要克服的心理困难，为了演得像一点，她甚至还掐着时间坐下来吃了两块干粮，又在山泉水旁喝了两口水，歇了一会儿等食物都消化了，才继续往上走，就是在晚上，她也找了个风没那么大的地方，合着衣裳睡了一觉到白天时才继续爬山。 周锦等了一日一夜之后，才等到了气息微有些乱，但并不见狼狈的碧落仙子。 周锦知道，面前这女孩看不到这个值守处，在她的视角里，面前还会是那无尽的台阶。 但周锦也看到，碧落仙子并没有因为面前还是那么多台阶而有什么沮丧的模样，反正山下的石碑写了爬上来就能入门，那爬就是了。 周锦心里感慨这女孩心智是真的坚定，赶紧启动了值守处的阵法，将值守处露了出来：“姑娘，留步。” 碧落仙子果然停下了脚步，在熹微的晨光之中，打量着面前的周锦，然后，缓缓对周锦行了个礼甚至还很细节地行的是凡人女子的万福礼而非道揖：“仙长好。” “不必客气。”按程序办事嘛，周锦极好说话地一摆手，还笑，“你有如此心性，必是能入门的，到时候我们便是师兄妹了。” 碧落仙子就露出了羞赧的笑，又有些不可置信：“我通过了？” 然后还示意了一下她原本看到那还有万级台阶的方向：“不是没有爬完么？” 但，她的视角里，早就没有了什么万级台阶。 她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来，再回过头来问周锦：“仙师兄，这” “是你已经爬上来了，不用怀疑。”周锦脾气是真的好，看面相就是挺正直一个人，“过来，我给你测测灵根。” 碧落仙子：好的，原来你们这个世界也讲灵根的。 我说嘛，修仙怎么可能修出不同的体系来。 值守处什么都有，周锦指的是屋子里一个小小的阵法，阵法中心有一个透明的球，在周锦的示意下，碧落仙子摸上了那个球。 各个宗门测灵根的东西各有各的特色，但原理都一样弄个能灵敏感受灵根的法器，打一缕驳杂的法力入人体引起五行灵根的共感，看看人的身体能吸收哪一股，这就是那个人的灵根属性了。 很快，碧落仙子掌心微有酥麻，过分强大的神识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然后，周锦的表情都迷惑了：“你没有灵根？” 碧落仙子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不懂你们修仙界的普通凡人：“啊？” 然后还有点惶恐：“是测的结果不好么？可是山下的石碑写的能上登仙梯，便能入云梦宗的门啊” 周锦完全没有听见，沉浸于自己的震惊里：“可是没有灵根，亲近不了天地灵气，怎么看到的山门呢？” 周锦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但这个问题碧落仙子还是回答了的：“我我就是看到了呀。” 周锦：“” 他想了好久，道：“法器偶尔也会出错，倘若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一看姑娘的身体？” 碧落仙子大大方方把手递了过去。 然而，周锦还没有按上碧落仙子手腕，已经有一道遁光，用一种着了火般风驰电掣的速度到了值守处来，遁光消退，现出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爷爷形貌。 完了老者也不管周锦脸色大变地匆忙行礼，直接对碧落仙子就是一句：“你就是昨日进了云梦山，开始爬登仙梯的人？！” 碧落仙子弱弱地点头。 “行。”老者大手一挥，抬手免了周锦的礼，道，“你且带这位姑娘先去客院住下，有什么事再说。” “掌门。”周锦好奇心简直爆棚，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然后被老者瞪了一眼。 这是你该问的吗？ 周锦头皮微麻，赶紧行礼：“弟子知错。” 接着就弄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对碧落仙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随我来。” “且慢。”老者想了想，补了一句，“你还是凡人，爬了这么久累了吧。” 然后吩咐周锦：“到了客院，给这位姑娘弄点吃的。” 周锦：？！ 好家伙。 这是掌门的哪位亲戚吗？ 第28章 凌霄元君 发达的器官移植行业！ 周锦啥也不知道，但碧落仙子门儿清呀九成九是那个球非但能探测灵根，还能感应神髓，云梦宗的掌门人一看到神髓哪里还坐得住，这不就风驰电掣地过来了么。 但碧落仙子心里也微沉。 虽然看人间这么混乱都没有神仙下来管一管，足见天庭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如果是和天庭有些关系的仙门看到神髓都这么热切法儿，天庭的器官移植行业，应该发达得不成样子。 啧。 碧落仙子乖乖跟着周锦到了云梦宗的客院，既然她现在的人设是个凡人，便不必有修仙者那等十天半个月也只是一会儿的时间观念，住了没两日，便“沉不住气”地去向打扫客院的仆役打听云梦宗到底是否准备收她入门。 仆役自然是没办法正面回答碧落仙子的，但客院住着个拥有神髓的大宝贝，仆役也早就换成了无比机灵的，早把碧落仙子一整天的起居作息，连带碧落仙子朝他打听消息的事都告知了云梦宗的路掌门。 路掌门听仆役事无巨细禀报了之后，松了一口气这女人活得越像一个凡人，带她去天庭，越没有风险。 也越能在凌霄元君面前记一功。 于是，三日之后，仆役把碧落仙子领到了白胡子老爷爷的书房，路掌门道骨仙风地捏着自己的胡子，还卖了个关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姑娘想先听哪一个？” 碧落仙子：“坏消息。” 路掌门就很爽快地说了：“姑娘身上没有灵根，云梦宗的功法，姑娘是学不了的。” “那”碧落仙子脸色变了变，勉强撑住，“好消息呢？” 路掌门的表情多了一丝羡慕，但更多的则是晦涩难言的复杂：“姑娘身上的东西，比灵根高级得多。” 碧落仙子就恰到好处地“啊？”了一声。 “姑娘可听过神髓？”路掌门问。 碧落仙子摇头。 于是，路掌门又来了一段科普，末了道：“虽然云梦宗没办法教姑娘，但，自然有大能愿意收姑娘入门。” 碧落仙子露出意外的表情：“这却不知是何人？” “说何人之前。”路掌门道，“能否问一问姑娘，见姑娘面色体态，想来早已享尽人间富贵，却不知为何要抛却凡尘，来我云梦宗求仙问道？” 碧落仙子早就想好了背景故事，张口就来家中庶出之女，长辈偏心，嫡母不慈，父亲隐身，姐妹雌竞，她一时不察，被姐妹算计毁了闺誉，又不肯嫁给自己根本看不上的烂人，干脆向长辈说了宁愿出家。 家人也懒得管她，你要出就出呗，派了两个护卫送她到云梦宗来了。 完了碧落仙子还委屈：“那两个护卫一路上就没少奚落于我，到了云梦山便离开了，丝毫不管我死活。” 委屈得不行的美人还低头揉了揉假眼，没哭出什么东西来，但姿态已经足够让人爱怜：“当日值守处的师兄觉得我能爬上登仙梯非常难得，却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既然已经没了退路，自然只能咬牙走到底。” 这样的故事，听得老爷爷叹息：“都过去了。” 碧落仙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妾身还是很感激云梦宗收留的，即便没有灵根也没有神髓，妾身也宁愿在云梦宗上做一杂役，终了此生罢了。” “不至于。”路掌门温和地开口，“神髓之事，我已向神明禀告，你且安心住下，待神明回信，我便带你去见她。” 碧落仙子自然要做出大为感动的模样，当场对路掌门要跪下去：“掌门的再造之恩，妾身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的” 当日，自然是宾主尽欢。 哪怕是神仙，也不可能不在乎神髓，当晚路掌门便把事情说了上去，还包括碧落仙子的画像。 当天晚上，碧落仙子一直在感受到有人在算自己的命格。 问题不大，天机是被自己扭曲过的，虽然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编造一个全新的故事很难，但拿着慕容姑娘的故事随便改改，再掩去已经嫁给了真龙天子的事实，算下来也和她说的大差不差。 第二日，路掌门再出现的时候，态度比昨天都要谨慎客气许多，也终于记得问碧落仙子的名字了：“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这很正常，只有有价值的人才配被人记住名字。 碧落仙子笑了笑，给了自己杀人放火时常用的假名：“妾身姓林，名玉华。” “好名字。”路掌门笑道，“今日带你去天庭，就得改口尊称一声玉华仙子了。” 碧落仙子很配合地亮起了眼睛，又赶紧高情商发言：“掌门哪里话，玉华如今不过凡人，即便他日因有神髓而修炼有成，也是不敢在掌门面前放肆的。” 虽然已经知道碧落仙子的前程，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路掌门的心情好了不少，捻着小胡子的姿态都要多两分笑意：“走吧。” 这次进入天庭，碧落仙子就没有感受到任何阻拦了。 南天门旁，有一位仙娥等待已久，见路掌门过来，也不见多谦卑恭敬，只点了点头，一声“路掌门与林仙子随我来吧”，便转身带路，连请的姿势都不曾有。 碧落仙子目测了一下这位仙娥的法力，确认过难以与路掌门相提并论，但这尊卑之势路掌门，挺没有排面呀。 仙娥带他们去的是个颇精致的宫殿，宫殿主人是个面相艳丽的女子，据路掌门所说，女子道号是凌霄，封号元君，这凌霄娘娘对路掌门没有多客气，但对碧落仙子则笑得和善：“过来，让我看看。” 碧落仙子扮演着一个大家闺秀，上前的姿态都无尽袅娜，凌霄娘娘倒是不挑碧落仙子的礼，只搭上了碧落仙子脉门，仔细探查。 神髓当然是有的。 但在碧落仙子的刻意掩饰之下，展现出的神髓极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样子。 这个状态自然和碧落仙子爬山当日神髓展现出的状态大有不同，不过不用碧落仙子解释什么，凤凌霄自己都能脑补出一个故事来 人嘛，破釜沉舟之时，总是能爆发出一些潜能，修仙者能抓住这个爆发潜能的机会，没准能突破瓶颈，但对凡人来说，爆发完潜能之后非但得不到什么提升，大多数情况下，还会因此虚弱很久。 她爬登仙梯时，是再无任何退路之下的孤注一掷，神髓估计也消耗了不少精元，如今显示出这么虚弱的样子，也不奇怪，养一养就好了。 “是神髓。”凤凌霄很满意，顺口问道，“这东西仿佛不是你自己生来就带的，你好好想想，是什么时候得的？” 碧落仙子就露出一个很为难的表情：“妾妾都不知道妾身上有这什么神髓” “这不要紧。”凤凌霄试图引导，“无非是你自己从小到大，去过什么地方，都遇上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亦或是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碧落仙子于是认真地回想，又编了个故事大家闺秀出门，不是踏青就是赴宴，不怎么受长辈重视的孩子，出门了总是有自己到处玩耍的机会。 她就曾经在一家人出去踏青时，在一片桃花林里迷过路，遇上了一个气息奄奄却异常俊秀的中年人，她陪那中年人说了很久的话，中年男人叹息着“我的女儿要是还活着应当也和你一样美貌可爱”，还说能不能摸摸她。 实在是男人一片慈爱之心，那会儿碧落仙子又很小，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分的概念，就让男人摸了。 摸完，男人气绝，却不像凡人那般还会留个躯壳，而是当即化作了点点灵光，灵光仿佛有灵，入了碧落仙子体内。 “可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貌？”凤凌霄问。 碧落仙子苦笑着摇头：“那会儿，实在太小了。” “那也罢了。”凤凌霄还是很温和，“待他日你修炼有成，再到那桃林中给前辈上一炷香吧。” 碧落仙子眼睛都亮了：“娘娘是愿意收下我了”当场就要行礼下拜。 凤凌霄制止了碧落仙子下拜：“我暂时先留下你，传你一些修炼的法术，你自己先练着，待你有些小成，我再看看要不要收你为徒。” 碧落仙子演出了微微沮丧的神色，但到底是能留下来了，自然雀跃，对凤凌霄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娘娘收留。” “不必如此。”凤凌霄取笑道，“你毕竟有神髓在身，他日若是修成了上神，反倒是我要向你行礼呢。” 碧落仙子自然是一顿“不敢不敢”和“娘娘收留之恩绝不敢忘”的输出。 两人对视之时，脸上都是绝美的笑。 至于各自肚肠里都在琢磨什么 害，不提了。 值得说一说的是，永宁宫内，那柄已经落了很多年灰的真弑神枪，闪了一闪。 空旷的大殿内，有兵器的铮然之声，光听声音都透露着一股子快活。 小丫头，来得很快嘛，天庭的阵法也没拦住你。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第29章 天材地宝 坏丫头！ 你看上的人是来了，可一时半会儿的，人家也到不了永宁宫。 碧落仙子毕竟刚到天庭，地方还没摸熟呢，自然是以安分守己为要，乖乖待在碧梧宫中，免得凤凌霄怀疑。 不过，碧落仙子也不慌。 凤凌霄给她的功法只有前两层，她拿着功法琢磨了两天，努力地假定自己是一个凡人应该会看不懂哪些部分，然后列了个问题清单去认真地请教了凤凌霄。 活生生把一个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的女仙问得脸都垮了并非碧落仙子问的问题傻，相反，她的每个问题都直指修炼的核心，甚至还有个别问题，碧落仙子甚至把她都问懵了。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风凌霄都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摸后背，竟然都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说起来丢人，在碧落仙子拿个小本子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找她请教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一种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被长辈查功课时候的压力山大。 但，压力更大的在后面 碧落仙子开始修炼了，用的是她给的功法。 这里得说一下，碧落仙子确实没准备利用神髓成神。 但修炼也是真的修炼她封了自己原本的法力，在丹田另一处开辟了一片天地，专门用来容纳利用神髓修炼时凝聚的灵气。 然后，她接受了神髓带来的修炼便利，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觉到灵气在欢呼雀跃着进入她的身体，纵使进的不是她的主丹田，但副丹田那飞快的吸纳灵气的速度，也足以让人震撼。 神髓看碧落仙子如此修炼，还提醒了一句：“为免你将来恨我，我可得给你讲清楚倘若你不是回心转意决定成神，这种修炼的法子，对你将来亲近大道，可是大为不利。” “晚辈知道。”碧落仙子回答得很镇定，“无非就是习惯了这么快的灵气入体的速度，将来没了神髓，再想接受像龟爬一样吸取灵气，会非常困难嘛。” “你既然知道”神髓嘀咕。 碧落仙子笑：“既然晚辈已经知道，那么，心魔也知道了。” 现在嘛，要么我在现实世界里直接用神髓修炼，感受下到底是怎样的加速度，然后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如同凡人戒除五石散一般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既能由俭入奢，也能由奢入俭，要么等心魔来找我，看看它会给我设什么坑。 对比两者后果那我还是自己来吧，好歹自己努力克服一下困难，情况还单纯些，要是在心魔幻境里来这出，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神髓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实在让我好奇。” 碧落仙子笑：“好奇什么？” 好奇你的修炼之路到底是什么样的，竟养出你这样的性格。 但神髓还是没往下问。 别问，反正注定了无缘，知道了她的过往，万一讨厌她也就罢了，一旦更喜欢她，他日离开，岂不伤感。 于是转了一个话题：“你摆出这么快的修炼速度，怕是那位凌霄娘娘，心情不会太好。” “当然不能让她痛快呀。”碧落仙子笑道，“得让她知道，再让我这么修炼下去，她就压不住我了，想取神髓也难了，赶紧想法子才是。” 神髓难免有两分好奇：“你觉得她能想什么法子？” 碧落仙子：“找个俊俏的仙君来和我谈情说爱？” 神髓：“呵。” 玩笑开过了也就罢了，碧落仙子还是正经地回归了话题：“前辈，我向来不爱揣测蠢人一般都要做什么，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风凌霄最近的心情，确实不是很美妙。 她已经挑了一本很晦涩的功法了！ 可是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这就是传说中神髓能带给人的修炼速度么？ 不行，不能让她再这么修炼下去，不然他日要将神髓从她身上剥离开，神髓的反抗大了，进入新的宿主也就愈加不利。 只是想什么办法 万幸，给她的功法只有前两层，她修炼不了多久。 后续功法，可以再做点手脚。 再就是，不要再指点她了，让她自己想办法。 打定主意之后，没过两天，碧落仙子就搞定了那两层功法，再来寻风凌霄时，凤凌霄满脸的慈爱微笑：“果然不愧是神髓，你这进步堪称神速。” 碧落仙子就笑得很腼腆，疯狂暗示：“娘娘说的，待我练上一二层功法之后，收徒之事” 凤凌霄早就想好了回绝的说辞了：“原本我想得是，即便你有神髓，我也比你长了那许多年岁，大约教得起你，但看你修炼得这样快，要不了多久便能与我平起平坐，我还收这个徒做什么呢？” “啊？”碧落仙子当场声音就惆怅了起来，“我还以为我修炼快些，能让娘娘满意” “我并没有不满意，你也不必忧心。”凤凌霄笑道，“你我虽然没有师徒之分，却也算有缘，我能指点你的，无论我到底收徒与否，我都不会敝帚自珍。” 碧落仙子脸色才略有舒缓，凤凌霄便续了一句：“然则，有一件事我需得提醒你。” “何事？” 凤凌霄早已想好了说辞：“我如今是能指点你一二，但神髓与灵根终究是两种不同的修炼方式，一来，我不太能肯定我教你的法子就真正适合你，二来，要是什么时候教不了你了，你就得靠自己了。” 这让碧落仙子也露出了忧愁的神色：“这这该如何是好？” 凤凌霄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道：“所以，我能给你的建议是，尽信师不如无师。” 你也不用问我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那段法诀该怎么修炼，你就自己去学，去研究。 在修炼初期，你自学的结果我还能帮你看看方向对不对，让你学会怎么从面前的无数条道路中选一条对的往下走，等你有了这种选择的经验，将来即便没有老师要独自修炼，你也不会因此盘桓不前。 碧落仙子听得触动，可还是有些焦虑：“可是，全靠自己想吗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开始演：“我我不行的。” 众所周知，对于普通修炼者来说再离谱的灵气运转路线，对神髓拥有者来说都是怎么运转怎么对，真让她自己想了，保不齐都能自己创造一门功法自己练下去，反而不美。 所以，凤凌霄脸上是再温柔不过的笑：“傻姑娘，天庭有藏书阁的，你若是有想不明白之处，在藏书阁里查一查，保不齐就有拥有神髓的天庭先辈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呢？” 我还不信了，藏书阁的书淹不死你。 碧落仙子则是大喜，连忙拜谢。 “不过，天庭也并非都是好人。”凤凌霄见碧落仙子没有怀疑，心情也不错，补充道，“神髓是好东西，未免被人觊觎，我给你一张隐匿符，你出碧梧宫时，记得带上。” 碧落仙子自然点头应允。 然后嘛，凤凌霄给的后续功法，果然比一二层要晦涩难明许多，以碧落仙子阅尽无数典籍的眼光，还能看出关键的字词有些调换和缺漏。 这自然而然地影响了碧落仙子的修炼进度，落在凤凌霄眼中，便是碧落仙子的居所那边，终于不再有那让人看了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打不过她的灵气波动。 很快，还有让凤凌霄更加心宽的事情发生碧落仙子的神髓，有些小问题。 在碧落仙子自行研究如何修炼后没几日，碧落仙子便着急忙慌来告诉凤凌霄她感受不到灵气了，这让凤凌霄也霄脸色大变，赶紧抓着碧落仙子的脉门一阵探查，还真就没找到神髓存在的痕迹，只有碧落仙子丹田内的灵气波动能证明她确实是利用过神髓修炼的。 这个局面凤凌霄也没见过，赶紧去藏书楼找典籍，翻了好几日都没有什么结果，神髓也没有再出来，凤凌霄都已经在琢磨既然碧落仙子失去了神髓，干脆把人踢出碧梧宫算了。 但，在凤凌霄即将下定决心时，神髓又回来了，跟玩儿一样。 凤凌霄就头皮都麻了呀，抓着碧落仙子的手腕查了许久，确定了神髓确实还在，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后碧落仙子还在来给她请安时，羞涩地拿出了一本天庭藏书阁中的典籍，说：“这回虽是虚惊一场，但也让人感慨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本书里，好像写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凤凌霄赶紧拿了书看神髓可以易主，但易主对神髓来说是极大的损伤，所以在新主人身体里时，神髓偶尔会时隐时现。 发生这种事不必惊慌，耐心等那么十天半个月的，神髓自己休养够了，就能恢复正常。 这种症状发生时，代表神髓在短时间之内不便再次易主，对新主人来说，也会耽搁修炼。 想让神髓彻底正常起来，也简单，多拿点天材地宝补一补就好了。 凤凌霄的眼神，落在“短时间不便再次易主”上，心情沉重了起来。 碧落仙子看凤凌霄上当，心情则是逐渐明媚。 神髓在碧落仙子脑海里，忍不住笑骂一声：“坏丫头。” 你说，你要骗凤凌霄多少天材地宝？ 第30章 菜得落泪 我不是针对谁。 哎呀，修仙者的事，你情我愿的，能叫骗吗？ 至少，在凌霄娘娘第一次给碧落仙子安排天材地宝的时候，碧落仙子是诚恳地拒绝了呀。 理由是“娘娘关爱，玉华心领，但无功不受禄，玉华不敢领受此等珍贵之物”。 然后凤凌霄就如同逢年过节一定要给孩子塞红包的亲戚，一顿“也不是给你，是给你体内的神髓”的输出。 为了提高可信度，凤凌霄还正经地给碧落仙子讲了讲她为什么会这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巴不得她早点成神”她是上古凤族血脉，故以凤为姓，又住碧梧宫，她的亲哥哥统领天下羽族，她的亲姑母是天庭天后，她自己都与天庭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储君有婚约，不过是如今还没有成婚。 碧落仙子：懂.jpg 凡世的话本子写天庭后族，不是九尾狐，就是凤凰族，曾经的自己觉得多少有点种族歧视，岂不知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这不，又是个凤凰族。 凤凰神女还拉着碧落仙子的手，推心置腹地说，她这一族自天庭建立以来，一直都是战力担当，她哥哥凤凌宇便是如今的天庭战神，常年活动在魔域与天庭交界处，然而说是战神，实际上并没有神髓，所以成不得神，她作为妹妹，很为哥哥的安危感到担忧。 碧落仙子得表示点什么呀，当场说若是神髓如此珍贵，凌宇神君又是为天下苍生镇守前线，她其实可以把神髓拿出来给他的。 凤凌霄脸色一变，赶忙阻止，说你以为神髓是什么东西，岂是说给就给的，那位前辈把神髓给了你，就是你的缘分，你好好收着，拿它修炼就好，说什么给别人的话，岂不辜负了那位前辈的心意，此事再也休提。 还千叮咛万嘱咐，你身上有神髓的事情，我们二人知道就罢了，莫要再告诉别人，一则是我先前给你说过的天庭未必都是好人，二则也怕魔域的细作知道，毁了你这么个成神的苗子。 碧落仙子便只能宛如逢年过节时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又默默打开了自己荷包的孩子，“为难”地收下了来自凤凌霄拿各种天材地宝给她补身体的馈赠。 神髓看了都辣眼睛，问碧落仙子：“万一她是来真的呢？真盼着你成神守护天下苍生？” 碧落仙子洒脱地一笑：“那我就真的成个神？守护这个天庭和人间，权当偿还了她的知遇之恩？” 神髓：冷笑.jpg 你猜我信不信：） 碧落仙子赶紧转口去哄：“真要如此，前辈觉得，让慕容姑娘成神如何？” 神髓是在慕容姑娘身体里待了很久的，它并不是那种“你一路走来，我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的东西，它知道慕容姑娘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更知道她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积德行善有多不容易，君子论迹不论心，即便慕容姑娘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能想的是弄个好名声好嫁人，这也改不了她做的确实都是善事的事实。 要说她成神 “虽然我有些不甘心。”神髓客观地评价了一下，“但细想，比起什么公孙宸，甚至可以比一比幻境中的这个那个神君，她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 但神髓有些怀疑：“不过，你舍得？” 真要成神了，要的法力和花的精力绝对是海量的，你费了那么多心思去修炼，最后把法力和地位都拱手送给慕容？ “晚辈在神魂离体，要么匆忙找个身体，要么只能仓促转鬼修的关键时刻，得了慕容姑娘收留。”碧落仙子笑，“这份因果总是要偿还的呀，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便是给她一个神位，难道她还当不起么？” 神髓觉得不然，心说慕容到最后是个什么处境我还能不知道，你能让她从公孙宸的魔爪里逃脱，对她来说就是再造之恩，需要什么更多的报答么？ 但神髓也没有再聊下去了。 碧落仙子的观点和处事和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她是真的不怎么把神髓当回事，送给慕容姑娘，甚至可以说一句不过顺水人情，再聊下去，神髓就伤自尊了。 碧落仙子反正是心安理得地接纳了来自凤凌霄的天材地宝神髓和魂魄相似度极高，那些天材地宝便有一部分补给了被明光神君反复折腾的神髓，也有一部分滋养了被公孙宸狠狠折腾过的慕容姑娘魂魄。 当然，天材地宝里面还有些别的成分。 碧落仙子亦是炼丹大家，仔细咂摸了凤凌霄所给的丹药，确定过丹药里面有精血，估计是凤凌霄自己的，丹药吃下去，碧落仙子自己会有一段气血翻涌，呼吸之间，总有一种自己在喷火的错觉，晚上睡觉时，会做自己原来有凤凰血脉的梦。 这就是很明显的司马昭之心了果然凤凌霄是奔着她的神髓去的，也不愧是凤凰神女，比似乎没什么背景纯靠运气的明光神君要优雅一些，还知道通过药物逐渐改变碧落仙子的体质，让神髓逐渐习惯凤凌霄的气息，他日动手强抢，神髓入体时的反抗程度就能降到最低。 不过问题不大，碧落仙子在第一次试过了丹药的成分之后，每次吃完药，晚上都会打很久的坐，以身体为丹炉，缓缓炼化掉丹药里加进来的杂质，顺便，也会微调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和凤凌霄越来越像。 这自然不会引起凤凌霄的警觉，事实上，从仙娥口中知晓了林姑娘每次吃了丹药都会打坐很久，凤凌霄自己也观察了好几次吃了丹药之后碧落仙子的变化，只会觉得碧落仙子是不想浪费药力，每次吃了丹药之后都会立刻开始炼化，放心得不行。 除此之外，碧落仙子在天庭混日子的生活，乏善可陈。 她暂时不是很着急打听永宁宫在哪里，每天只往来于碧梧宫和藏书阁之间之前在幻境里看不了多久就总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要走各种奇奇怪怪的剧情，现在可算是能清清静静看会儿书了。 碧落仙子也确实得到了许多信息，比如说，这个世界的神明身份好像不怎么靠修炼，还真是世袭来着，然后神明的子女天生高人一等，有他们自己说不尽的爱恨情仇。 当然，也有那么些天赋异禀的凡人或者其他生灵修炼成功的，但或许是风气原因吧，总之凡人上天之后，也会火速被裹挟进那些情情爱爱的窠臼，无情道修成可能性几乎为零，再是个什么清冷仙尊，也抵不过小仙女//小仙男的活泼可爱//掏心掏肺（物理）和“这么多年来ta是第一个给我煮白粥的//喊我回家吃饭的//让我有家的感觉的//和我相爱相杀”，最终沉沦。 碧落仙子也终于搞明白了魔族到底是个什么成分并不是想当然的“修炼魔道的人自然就是魔族”，而是一个世界本身就是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得清气者为神仙，得浊气者为魔族。 也因此，魔族就靠的阴暗的情绪来修炼，目标是让整个世界一起去死，仙族则是一直在阻止魔族这么操作，所谓“守护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观接受起来，对碧落仙子还挺挺难受的。 她原来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确实是可以收集负面的情绪修炼，碧落仙子自己都看过好几门这样的功法，但修士们也早就达成了“这么修炼是没有前途的”共识。 因为那需要修炼的人有极其强大的自我意识，才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心智，也不会在修炼途中被心魔背刺，但实话说，都有了这么强的自我意识，干啥不能走向人生巅峰，非得一天到晚把自己沉浸在并不让人快乐的情绪里呢？ 而如果没有这种强大的意识，就会被负面情绪同化。 反社会人格一旦养成，结果必然会是人人得而诛之，不用琢磨“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算人人得而诛之又如何”的玄幻故事，因为修仙资质这个事，虽然大多数人谈的都是天灵根如何进步神速，异灵根如何威力强大，但越修炼到后期越能感受出来，修炼最核心的资本是心志。 是坐了几百年的关却一点进步没有的心态不崩继续修炼，是和人斗法生死一线时的冷静判断果断选择，是被心魔变着法儿攻击最脆弱之处时仍能坚持本我不沉沦其中的清醒认知。 确实，天灵根在初期不会遇到闭关许多年都一点进步没有的局面，异灵根斗法的时候大多数情况是摧枯拉朽根本不会生死一线，得天道偏爱的话前期心魔也会温柔一点，但，总会有坎坷的时候。 一旦有了，一路顺风顺水的天灵根异灵根能不能走出来，就是很关键的问题了。 碧落仙子在自己宗门做大长老的时候也应掌门的请求收了不少天资极好的弟子，为人师表最高的评价当然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碧落仙子对他们的教导自问也称得上一句掏心掏肺，但修炼上的瓶颈和斗法时的决策师父可以作为过来人给一些行之有效的办法，心志上的缺陷就只能靠自己补了，补不了这个缺陷的，再是什么天才都死碧落仙子前面了，反而是那些心智健全的，即便一开始的时候资质表现没那么好，慢慢的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来。 所以 嗯 这个世界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魔族还没意识到他们的修炼之道有致命的缺陷，根本不可能修成的吗？ 关键，魔族就这个成分，仙族还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虽然说起来不太礼貌但是我不是针对谁，是你俩都太菜了吧？ 30-40 第31章 请君入瓮 是你让我拿弑神枪的哦！ “好吧，不能空口白牙诋毁人家天庭。 客观的讲，就碧落仙子在藏书阁里看到的仙族和魔族对抗的岁月，仙族这边是前脚这个死了，后脚那个殉了，上古神死完了，上神做主力，上神死完了，“最接近上神的神君”做主力，到得如今，连“最接近上神的神君”都没有了，却仍然安排了战力最强的神君去对抗魔族，任谁都得感慨一声这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史诗。 就是碧落仙子想不明白。 首先，魔君不可能一直都是那个魔君，不然天庭的实力这么直线下滑法儿，他即便是头猪也不可能和仙族纠缠那么多年，只有可能是仙族的实力在下滑，魔族也一样。 可是，仙族的实力下滑尚且可以理解为修炼不努力导致的一代不如一代，魔族呢？魔族不是修的情绪吗？用负面情绪来修炼的法子不是有手就行吗？这也能一代不如一代？ 百思不得其解。 但碧落仙子也知道在天庭的典籍是不可能找到魔族的不传之秘了，将来要是有机会，去魔族看看他们的典籍才是真的。 除此之外，碧落仙子就没有从藏书阁得到更多的消息了，包括她一直非常好奇的到底是哪路神仙污浊了人间灵脉，又是为的什么污浊了灵脉，典籍中都没有只言片语。 所以，碧落仙子很快就腻味了在藏书阁看书的日子。 真不是她黑天庭，幻境里的上古时代，藏经阁中各种功法秘术让她快乐得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可这个时代的藏经阁就剩下了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无关紧要的杂谈，还有一些历史文献，修炼的典籍但凡是稍微有点意思的，全都被收了起来。 不能在这儿空耗时光。 得想个法子能靠近永宁宫，拿了弑神枪就赶紧跑。 碧落仙子斟酌了两日接下来怎么办。 说起来，因为凤凌霄没有提醒碧落仙子修仙可以辟谷，碧落仙子索性将计就计装作不知，虽每日往返于藏书阁与碧梧宫，却仍然一天三顿地与凤凌霄一起用饭，也不讲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常在用饭时之时和凤凌霄说起自己最近看书和修炼的进度。 原本，碧落仙子因为想蹭藏书阁，所以在凤凌霄面前刻意扮演了一个连专有名词都不懂的傻姑娘，看什么“却向丹台赏明月”都能以为只是一句诗，但既然不想装了，就姹女阴阳也懂了，捉坎填离也会了，斩赤龙断白虎也终于知道指的不是降妖除魔了。 配套的，自然是碧落仙子的修炼进度，又一次可怕了起来。 凤凌霄在自己寝宫里摔了多少瓷器，在此不表。 她得琢磨怎么拦着碧落仙子练级啊！ 至少得撑过八十一天吧夺人修炼之基本就是最阴损的邪法，单纯抢个灵根或许还不用那么费劲，但神髓是绝无争议的顶尖宝物，它反抗起来最是要命，不把碧落仙子的气息调整到位，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伤到自己的灵根可怎么好？ 凤凌霄一整晚都没睡。 第二日，还得强颜欢笑与碧落仙子一同用早膳，碧落仙子的吃相很好看，胃口也不大，略抿几口便放下了碗，便向凤凌霄告退。 凤凌霄本没有什么心情，可看着碧落仙子离开的方向不是去藏书阁，反而是倒转回住处，忍不住问一句：“玉华，今日不去藏书阁了？” “在藏书阁这么多日，可算是看明白了功法到底写的是什么。”碧落仙子露出个羞涩的笑来，“我今日便想好好打坐，早日将这两层功法炼成才好。” 凤凌霄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这样啊” 啊啊啊怎么整！ 谋取神髓是很私密的事情，凤凌霄连自己的哥哥和姑母都不想告诉，即便是作为知情人的云梦宗路掌门，凤凌霄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自然也不可能和从来都看不上的下属分享心事，苦恼地抓掉了不知多少头发。 最后，还是她的贴身侍女小声提醒：“娘娘不想她修炼太快，让她受些伤只能养着不就好了？” “你说得轻巧。”凤凌霄还没反应过来，“她又不上前线，怎么让她受伤？我没事去打她一顿？” 主人是什么德行仙娥最清楚呀，那侍女一点也不意外，只温柔地捏着凤凌霄的肩膀，道：“娘娘怕不是忘了，您向她解释为何会收留她时，说的就是您在担心凌宇神君的安危” “那也不是她一共都没修炼两日就派她上前线的理由啊。”凤凌霄还是觉得离谱。 “即便不上前线。”那侍女继续循循善诱，“为了上前线做一些准备，不行吗？” 凤凌霄忍不住回头：“怎么个准备法儿？” 侍女灿烂地笑了。 当然不是要凤凌霄和碧落仙子走几招，毕竟万一碧落仙子才破个皮就赶紧认输，凤凌霄难道还能硬装作“收势不及”把碧落仙子打成重伤不成？万一碧落仙子碰巧就是躲过去了呢？ 但即便不是亲自撸袖子打人，想要一个人受伤也有的是办法目前最现实的法子，在永宁宫。 众所周知，永宁宫只放了一把弑神枪，没有人居住，天庭连打扫庭院和看管门庭的仙娥仙侍都没安排。 安排不了，弑神枪脾气大得很，宁愿摆那儿落灰也不允许修为低微道术垃圾的菜狗靠近它。 但这样一把神器，谁能不觊觎呢。 于是天庭的神仙们甭管想不想在境界上更进一步吧，反正“弑神枪对别人都不屑一顾，唯对自己情有独钟”的梦是做过的。 就是梦做了，永宁宫也去了，然后才一靠近就被弑神枪打得狼狈逃窜。 弑神枪下手还贼狠不伤灵根，但绝对能让人躺床上三五个月下不来床。 侍女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笑了笑：“这不是天都在帮娘娘吗？” 凤凌霄一拍大腿。 你说得对！ 当场就画了个全妆去找她姑母申请进永宁宫！ 碧落仙子，目标达成。 甚至神髓还要在她脑海里感慨一声：“她被你骗得好惨哦。” 碧落仙子甜甜地笑：“我真是个坏女人。” 吐自己的槽，让别人无槽可吐，神髓都哽在了那里，一时无言。 是的，侍女虽然是凤凌霄的人，但不影响碧落仙子给侍女弄了个幻境，首先了解了一下永宁宫和弑神枪在天庭是个什么地位，然后问侍女知不知道凤凌霄收留她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最后就顺理成章地给了侍女一个心理暗示。 侍女不会知道是碧落仙子给了她灵感，只会以为是自己凭本事想到的主意，给主人建言献策以争宠嘛，不寒碜。 唯一让碧落仙子有些意外的是，碧落仙子用幻术去骗那个侍女好给凤凌霄建议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比那个玄天宗的宗主顺利得多，这位仙娥姑娘真就是一点障碍都没有，碧落仙子还没怎么费力，她就已经在问啥答啥了，毫无防人之心，毫无被套话经验，傻白甜得让人落泪。 不过这是好事，不影响大局。 碧落仙子懒得关心凤凌霄怎么编瞎话骗她姑母拿个进入许可，反正在当日中午，她在用饭时就听凤凌霄说，修炼不能只注重法力的堆积，否则境界上去了其他方面没上去，在遇上天劫的时候，很容易抓瞎。 碧落仙子肯定从“什么是天劫”问起呀。 凤凌霄也预备了碧落仙子会问，当场长篇大论地给碧落仙子讲起了修仙基本常识，不愧是凤凰族血脉，她对神髓的解释是最贴近客观事实的，强调地位的同时也说了责任。 碧落仙子都已经给自己塑造了个又有天分又一心向道的修炼狂魔形象，听了这种话自然只有兴奋的呀：“多谢娘娘，若无娘娘提醒，我险些就走岔了路。” “你这丫头就是客气。”凤凌霄也很满意碧落仙子的表现，转而道，“说起来，天庭有一件无主的宝物，大家在择一兵器修炼之前，都会去试试看能不能拥有它。” 碧落仙子很上道啊：“便如戏文里的齐天大圣去拿定海神针一般？” 这话都把凤凌霄逗笑了，开始忽悠：“不太一样，齐天大圣是有了法术才去东海挑兵器，但咱们的习惯是还没有修炼，先去看看这神器会不会认主。” “这是什么道理。”碧落仙子演得分外入戏，“便如我，才修炼了没几日，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这样的我去了神器面前，神器如何会看得上我？” “非也。”凤凌霄笑道，“你以为神器是什么，你在神器面前一现身，你是何等资质心性，将来有何成就，值不值得它认你为主，一切都清清楚楚，何须你修炼有成再去？” 然后，还编起了瞎话：“再说了，传闻弑神枪小气得很，倘若你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之后再去试图找它，它都不会理你的。” 碧落仙子“啊？”了一声，尽显乡巴佬本质。 其实没有啊，弑神枪勾搭我的时候可没介意我会不会其他兵刃。 凤凌霄掩口而笑。 但碧落仙子很快推辞了起来：“可是娘娘说的神器名为‘弑神枪’，女孩子耍枪终究不太好吧。” 然后用眼神疯狂表示我理解的仙女应该是拿个什么铃铛呀荷花呀锦绫呀什么的，再不济拿把剑呢，枪还是太粗犷了！ 神髓都在碧落仙子脑海里头疼：“说得像是幻境” 第32章 所谓学霸 九门功课同步学！ 永宁宫和碧落仙子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没有巍峨堂皇的建筑，没有穿梭来去的宫人，院子里种了一棵普通的梨树，天庭自有法术能让这树一直开花，于是碧落仙子推门进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简直宛若一个深宫怨妇的宫殿。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哎呀该死该死。 碧落仙子赶紧甩掉了这个想法，抬步迈入永宁宫中。 凤凌霄并没有跟着进来，给碧落仙子解释的是：“我少年时就来过永宁宫，神器并没有看上我，我带你进去，反而不宜，索性在阵法外等你吧。” 反正弑神枪会把人扔出来的，何必进去一起挨揍呢？ 碧落仙子巴不得你别跟着进来，乖乖点头，又做了个给自己狠狠鼓劲的表情，这才自己进的永宁宫。 一进门，碧落仙子脑海里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关门。” 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在窥视永宁宫的一切，碧落仙子只好老老实实展现了一个凡人应该有的素养，上手关门。 然后，那个声音似乎洞悉了碧落仙子的意图，嗤笑了一声。 碧落仙子有些脸红：“我如今的实力可不敢横着走，让前辈见笑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那声音又嘲笑了一句。 也可以理解，等待是让人不好受的，即便神器已经经历了几十万年的时光，区区半年不到算不得什么等待，但该有的脾气还是要有的，不然岂不被人看轻了。 碧落仙子果然如同追女神的小男生，微微有些尴尬和歉意：“倘若晚辈在全盛时期，或者至少储物镯在身边，天庭的护山大阵再强，晚辈也能试图碰一碰，可如今晚辈是这个模样，想入天庭来，少不得花些心思，前辈见谅。” 声音“哦？”了一声，看样子是想听碧落仙子的故事。 这很正常，纵使凤凌霄说的是神器看你一眼，哪有什么前因后果它不知道的，但那也仅指本界之人，碧落仙子大部分的因果在异界，想来神器纵然玄妙，也很难看出碧落仙子的来历。 相亲嘛，尤其还是屌丝追女神，坦诚还是很有必要的，碧落仙子便简单讲了讲自己的过去，到这个世界来发生的一切。 弑神枪其实也是个相亲的态度，女神对别的事情尚还尤可，就是对碧落仙子的法（前）宝（任）们有一些在意：“你换身体时遗失的那些法宝便不提了，如今你换一个身体，你原本的本命法宝也就都不是本命了，只你现下手中那把竹剑，是怎么回事？” 碧落仙子一听就知道弑神枪所指的是她拿来追杀少羽神女的那一柄，便回答：“那是晚辈的共生灵植。” 这有点超出弑神枪的认知了：“共生灵植是什么东西？” “是晚辈原本所在之界一些修士琢磨出来的修炼之法，晚辈做了一些改进。”碧落仙子解释，“听起来挺歪门邪道的，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弑神枪却不介意：“说说看。” 嗯故事的开始是碧落仙子那个世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飞升了，所有大能要么是死在了飞升天劫之下，要么就是默默无闻悄然坐化，天花板摆在那里，大家就只能想办法去突破天花板。 修炼的理论基础是世上有灵智的生物分“灵、精、人、妖、鬼、怪”六族，灵是没有生命之物日子久了自生灵智，精是植物有灵，人就不提了，妖是动物有灵，鬼是有灵的生物死去之后魂魄不入轮回选择修炼，怪是无法归类的品种，无论哪一族，都有正邪二道可以修，也都可以成神成仙成魔。 首先解释一下无法归类吧，简单理解就是游鱼过了龙门成龙，飞鸟修炼得道称凤，乌龟费劲半天成了玄武，狐狸长出九尾，鹿修成四不像，非但自己脱离了原本的种族，后代还能遗传自己的变化，就叫做“怪”，极其可遇不可求，一般也不在人们总结品评修炼的范围之内，大家总结修炼经验，主要还是另外五族。 在传统观念里，五族的高贵程度，修炼的易难程度，以上五族依次递减，传闻元始天尊收徒就只收灵、精两种，连人都是在封神大战里为了凑人头收的，再往后头的品种，主打一个念了玉虚宫这三个字都是玷污。 而碧落仙子那个界面的学术界一顿研究，觉得无论哪个品种的修炼都有个固定灵气浓度之下的极限，想突破这个极限，就得考虑多修几种功法，此处不是指人族功法，因为不能指望用人族功法突破人族的极限，而是指其他四族。 先说灵族，那是真正的得天独厚，一万颗石头过了一万年都未必能有一颗生出灵智，生了灵智的石头可想而知是得了多少天道的偏爱，具体参考跟了菩提祖师十年，正经修炼只有三年，然后好悬把天庭都杀穿了的齐天大圣。 人族修灵道，用一个比较能理解的比方是剑修剑修把剑看得比命还重，拿丹田拿脊柱拿自己的一切来养剑，指望一个人剑合一，然后一剑破万法，其理论基础无非就是指望自己的灵智能成为剑的灵智，如此，就是某种程度上拥有了齐天大圣的跟脚，这还怕战斗力不行？ 然后就可以理解人族修精道了和拿命去养剑一样，修精道就是在自己的身体里种一颗种子，把自己的身体血肉当做滋养植物的养分，呵护植物，让自己的灵智成为植物的灵智，也算是某种程度上拥有了更高的跟脚。 这两者都是建立在“灵、精”二族生而有灵全靠天道偏爱，没个万儿八千年的都出不来一个的客观事实上，但妖族和鬼族就不一样了在自己的身体里剖个位置养剑，或者拿自己的血肉养个小树苗看起来已经很离谱了，把自己的身体剖开放只猫进去这还是太炸裂了，妥妥的邪路好吗。 所以人族修妖道的正确理解是体修妖族强横就强在有爪牙之力，筋骨之强，人去修妖道，主打的就是一个修炼出老虎那样的尖锐爪牙，乌龟那样的强悍防御力，实在不行就搞嫁接，也不是接完整的身体，而是砍了自己的手，把那爪牙之利筋骨之强摁到自己身上。 插一句，就像碧落仙子现在在用的天眼，前头就说过，天眼的名字不过是蹭人家二郎真君的热度，压根就没有什么除魔荡寇的效果，实际上更类似于修妖道，得到了蝙蝠的视角，也能替代眼睛行事。 鬼也一样，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不能指望身体里再容纳一个魂魄然后两个魂魄一起修炼，所谓的人修鬼道，就只能是拿自己的魂魄修鬼修的功法。 所以谈“兼修”，一般指的是人族兼修灵道或者精道，妖道和鬼道那属于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需要或者喜欢的话就读两篇功法练练看，不想练也无所谓。 这么一大篇话，远超碧落仙子预计按她本意，大概讲讲她们那个世界对六道轮回的认知就可以直入正题了，谁曾想弑神枪一个一个问题追问下来，直接逼她现场汇报了一篇学术综述。 那人家小可爱都汇报完了，教授总得评价一下学业水平呀，弑神枪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这特么也行？”和“真特么离谱啊”的头脑风暴，最后给碧落仙子的点评是：“你们那一界，很有想象力。” 原本修炼只有一门功课，你们这不只是整出了九门功课吧？学这么多你们自己不觉得卷吗？ 碧落仙子狂冒冷汗：“前辈谬赞，谬赞。” 但弑神枪还是不忘初心，又说：“据你所说，既是伴生灵植，你应当修的是人道与精道喽？” “不。”碧落仙子回答，“如果不算只作为参考，并未主修的妖鬼怪三族的功法，晚辈对人灵精三族的功法都算略通，正道魔道都会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碧落仙子是有点小骄傲的。 她并不是机械地拿着过往的功法修炼，而是有创造性的学术成果她就着这三道同修的修炼方法写了篇公开的功法，靠着这篇功法（和自身的强大战斗力）就此跻身万仙盟学术委员会常务委员，后来一直做到了万仙盟主席，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正道魁首，哪怕到了现在，她原本的界面还有不少天才在拿着她的功法在拜读研究。 “三族功法你都修了？”弑神枪有些咋舌，思考片刻，道，“你的灵道是那把剑？” “不。”碧落仙子道，“晚辈的灵道有十八般兵器，最好用的是一只竹箫，不过当日追杀少羽神女，自然是利器最方便。” 弑神枪都懵了：“啊？” 事实上，碧落仙子并非一开始就是绝顶天资，她曾经欲修剑道而不得，想退而求其次修精道都被师门长辈认真地建议“你能把人道修好就不错了，贪多嚼不烂”，后来她是自己在一个秘境中找到一截紫竹，不管不顾就种了下去，但也只是种而已，主修的还是人道功法。 后来，碧落仙子颇多际遇，加上心性不错，渐渐的修为上来了一些，便开始去培养那棵紫竹，培养着培养着突发奇想，在自己已经以人身修精道的基础上，让紫竹以精身修灵道，竹子长一点碧落仙子就取一点，锻造出了十八般法宝。 紫竹嘛，弄一根箫，不是很合理？ 就是雕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切自己的奇妙痛感，克服一下就好了。 “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本命法宝，不如说是晚辈本体。”碧落仙子道，“是以晚辈即便是元婴出窍，许多法宝都没法子带在身上，但晚辈的本命灵植都化在了元婴里，虽换了个身体，但那些东西都还能自如驭使。” 弑神枪听得：“” 你们卷得我有一些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脏话：） 第33章 大佬考校 和满分答卷。 怎么说呢。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弑神枪即便自己没有修炼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既有过那么多个顶尖的主人，对修炼功法的了解，称一声修仙界的王语嫣是绝对不过分的，方才碧落仙子并非侃侃而谈一些大而化之的道理，而是认真讲了修炼的原理和一般会遇到的问题，其中真知灼见，绝不可能是凭空想象。 光听碧落仙子的那一番学术汇报还有她应对弑神枪随机提问时的回答，就知道碧落仙子的成就不可能差了，即便是在弑神枪最怀念的那个上古时代，碧落仙子这么一番“论文答辩”，落在最严苛的大罗金仙手底下，也足以出师。 难免就多了三分心动。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碧落仙子自己也是个修仙界王语嫣呢？ 退一步说，要是她的这些见识来自学术剽窃，刚好有那么一本书写得事无巨细，而弑神枪即便是随机提问，也刚好问的都是书中内容呢？ 所以，还是得实地检验一下才稳妥。 但到底是有这样一番“论文答辩”做基础，弑神枪愿意对碧落仙子展现出如今的天庭神仙们从未享受过的有商有量：“既然你来了，自然是想带走我的，可是你觉得，我愿意与你那些叮叮当当的小家伙共享一个主人吗？” “晚辈以为，前辈之所以给晚辈讯息，是晚辈在幻境中表现出的实力让前辈不至于不屑一顾。”碧落仙子也不是真舔狗，该有尊严的时候还是要表现出尊严的，“前辈既然见到了晚辈耍起弑神枪来那样顺手，对晚辈的经历，应当是有一些预计的。” 我其实理解你希望你的主人只有你一个的心情，因为我也修灵道，我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法宝”，我那只竹箫时不时还和我的竹剑争我作为“人”的宠呢，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是，你难道指望一个都没有拥有过法宝的人耍枪能耍得这么溜么？ 再有，碧落仙子的道心还是坚定的：“以紫竹为主材的那些宝贝，也是晚辈吃了无数苦头得来的，再兼它们是晚辈的本体，前辈若要强求晚辈弃用，便如要强行折断晚辈手脚，晚辈自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弑神枪当然知道“本体”这两个字的分量，但它不以为意，只道：“我倒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神器，无非是你如果只有我，那我对你的要求也不会那么高，但你如果坚持要同时拥有这么多法宝和我，你就要显出对应的本事了。” 说到这里，还给了一波诱惑：“我能给你提供的帮助，除了战力之外，还有千万年来的见识，论价值本身，远超你自己那些叮叮当当的法宝，你真的要坚持留下它们么？” 碧落仙子当然是不可能放弃的，微微欠身：“前辈见谅，那是晚辈为自己择定的‘道’，倘若晚辈因前辈三言两语就变化道心，也走不到今日了。” 在碧落仙子的逻辑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听在弑神枪“耳朵”里，颇觉“心”酸。 在永宁宫里的这些年，天庭也不是没有自以为修炼得道的神君想来求一个神器的青眼，但一方面，弑神枪和他们说话比较费劲。 它这样的神器比起普通灵族，要想拥有“嘴”的难度要大许多，长嘴之前交流全靠道韵，说白了就是靠“悟”。 这个“悟”吧像碧落仙子这种弑神枪抖两下她就能知道你在说什么的，真的是少数，在漫长的时光里，弑神枪需要用各种不同办法描述自己的需求，仿佛一个普通人和一位九十八高龄的老人聊天（没有歧视老人的意思），要一遍一遍地受着“啊？你说什么？”和“大点声！”的困扰。 落在再菜一点，但天资还不错，值得弑神枪多给一点耐心的人手里，弑神枪甚至得在空中写字才能让他//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累死个枪了！ 另一方面，即便是难得出一个能明白弑神枪在说什么的人才，弑神枪在谈“有别的法宝和没别的法宝是两个标准哦”的时候，都没有碧落仙子这种“我肯定不会放弃我的法宝”的坚定。 这对于神器来说其实挺别扭的。 因为弑神枪既想看到自己的主人只有自己一个法宝，也会觉得你现在为了我这样一个神器放弃你原本的法宝，他日会不会为了更珍贵的东西放弃我呢？ 碧落仙子并不知道弑神枪转了这么多念头，她更关心的是：“前辈，永宁宫内，无人窥视吧。” 我们要是打得天雷勾动地火，被外头的凤凌霄看到了，我们还没打出结果，十万天兵天将先来了。 弑神枪才有些感慨的心情差点当场噎死：“你感受不出自己有没有被阵法窥视？！” “前辈见谅。”碧落仙子苦笑，“实在是才换了个身体，法力浅薄，不好如平时一般神识外放，能节省之处，晚辈还是会尽量节省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完了还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如今说这个为时尚早，但前辈若真择定了晚辈难免要过上一段不那么意气风发的日子，还请前辈见谅。” 这倒无妨，只要内心确实是个强者，短暂的虚弱期，弑神枪并不会放在眼里：“罢了，你放心吧。” 既是让碧落仙子放心无人窥视，也是放心我不介意跟着你过短暂的苦日子。 那就好。 碧落仙子微微欠身，颇优雅的姿态：“既如此，还请前辈赐教。” 弑神枪笑了一声：“我先说哦，既然是你要折服我，就不要用那些灵道精道的手段和法宝，就用你自己的真本事，空手。当然，我亦不会用全力，但如果你拿出我不喜欢的其他宝贝，我就不保证是什么力度了。” “多谢前辈提醒。”碧落仙子笑了笑，“前辈请吧。” 话音方落，瞬间碧落仙子身体一个平地后空翻，闪开了一道极其凌厉的弧光。 确认过眼神，真不是全力弧光只带了一层淡淡的灵气，即便碧落仙子闪不开，也最多就是在身上留个二三寸的伤口，绝不致命。 但紧接着，弧光一道一道接踵而来，碧落仙子在院中开始辗转腾挪，弄得满地的梨花花瓣上下飞舞，而在其中的碧落仙子每次都是妙到毫巅地避开弧光，于是弧光能切割下来的仅有衣角，还有一瓣一瓣的梨花。 梨花就算了，碧落仙子还不至于心疼，就是眼看着自己的衣服越来越狼狈，碧落仙子颇懊恼还是天庭风气的问题，像这种场合，按她的想法，当然是穿劲装过来最合适。 但凤凌霄并没有为她准备劲装，仿佛在凤凰族神女的认知里，降服弑神枪并不需要撸袖子打一架，大概是一伸手，一个特效（这个划掉）一道灵光，然后弑神枪就自然而然纳头便拜了。 也不知道天庭到底干架是什么普遍的风气。 既如此，碧落仙子现在这么个寄人篱下（等着被人抽神髓）的身份，自然不好自己掏一身劲装出来呀，所以也只能穿着天庭目前最时兴的袖子都长到脚面的宽袍大袖，还带着霓裳飘带地过来了。 这用来撸袖子干仗，实在有点不合时宜，倘若碧落仙子实力远超弑神枪倒还罢了，偏偏她如今属于一切都刚刚起步，能顾好自身已是不易，再想注重风度实在只能想想。 弑神枪亦感受到了碧落仙子的处境，难免觉得好笑：“今日过来也不换身衣服？这么看不起我？” 碧落仙子在上下翻飞闪避弑神枪的攻击之时，回答得也尽可能地气息匀净：“前辈见笑，晚辈今日梳了个简单些的头发，少戴了两件首饰，已经让凌霄娘娘侧目了，要是再穿得方便一些，她该生疑了。” 弑神枪嗤笑一声，大概也了解天庭现在的风气，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加大了威力。 碧落仙子脚踏天罡，步法自成体系，闪避的同时甚至还能有空撕下裙子的拖尾做了布条，两三下捆住了长到碍事的袖口，裙子也短了半截，运动起来方便许多。 “有点意思。”弑神枪兴趣来了，又问，“你既这么说，就是知道凤凌霄对你这么好的底细喽。” 碧落仙子回答：“但凡不是晚辈抢了条神髓在身上，还进不了天庭呢。” “那你是何打算？”攻击频率越来越快的同时，弑神枪还在发问，“不是问你会不会把神髓给她，而是问你是否预备用神髓成神？” 碧落仙子的回答和给神髓是一样的，但有那么一大篇话要说，和神髓聊天的时候可以气定神闲慢慢来，和弑神枪聊天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偶尔不注意时，还会被划破衣裳和皮肤。 “你要是一心不能二用。”弑神枪其实很满意碧落仙子那个“不成神”的回答，但嘴上还是取笑道，“可以不聊的。” 碧落仙子反问：“这不是您考校的一部分么？” 看我能不能一心二用一边干架一边陪聊什么的。 弑神枪笑了一声：“你要觉得是，那就是。” 我会尽我所能试出你的实力最高线。 这决定了我将来以什么态度面对你。 碧落仙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你这个高得离谱的择主标准活该在永宁宫落了那么多年的灰！！！ 第34章 堕魔之疑 你拿弑神枪可是有走火入魔风 但是，我们说句公道话。 碧落仙子早就达到弑神枪现在的择偶不是，择主标准了。 甚至，原本为了公平起见，碧落仙子既然没有掏出她那些叮叮当当的宝贝，弑神枪作为一把利器，也不好真身出场，最多就是用两道灵气波纹试一试碧落仙子的成分，也就完了。 但是，弑神枪这不是打爽了嘛。 什么择主标准，什么公平起见，先把这一架打了再说！ 所以，它出了本体弑神枪即便没个“剑鞘”之类的设定，但“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效果是肯定有的，碧落仙子外放的神识感受到了惊人的煞气，连忙身形一转避开弑神枪的本体。 即便如此，煞气仍然切断了碧落仙子的一缕头发，让她脸上也被煞气割开了一个口子。 碧落仙子心态是真的有点崩了：“前辈的要求真的有这么高吗？” 你这是照着把我打死来的呀！ 上头了的弑神枪哪里顾得了那许多，甚至还出于本性地挑衅了一句：“怎么，怕了？” 说这话的时候，弑神枪调转枪头，惊人的煞气朝着碧落仙子，是真的没有一点留手的痕迹。 怕。 上古神器之威，倘若碧落仙子在全盛时期，自然是要大笑三声“怕什么！晚辈倒想看看能接前辈几招”的，但换过一个身体 换过一个身体也换汤不换药！ 眼看着离得到神器就差一哆嗦了现在怎么能怂！ 碧落仙子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君子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弑神枪不掏法宝，现在也不可能食言，空手和弑神枪斗一斗 碧落仙子摆了个不丁不八的步法，手上也开始泛出淡淡的绿光：“不怕，前辈请了。” 这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雷勾动地火，弑神枪即便没有主人操控，也仍然是枪出游龙，凌厉无匹，碧落仙子在大多数时候闪避，小部分时候手掌会直接接触到弑神枪本体，甚至是枪尖。 但凡一碰，就会像东北的冬日里，舌头舔了栏杆，硬撕扯下来时那样，鲜血淋漓。 这倒是不怪弑神枪它上头是上头，但只是干架的瘾犯了，并不是真的想弄死碧落仙子，所以还是尽量收敛了自身的煞气的，不过是在实在不好收敛处才有些微煞气露出，这对于一个修炼有成的修士自然不值一提，但对于碧落仙子如今，确实是严酷了一点。 不过怎么是煞气？ 因为弑神枪其实是魔道之物，正经的魔族神器，第一任主人是魔祖，取“弑神”这个名字，并非和诛仙剑一样是正道清理门户之用，而是单纯地，为了弑神。 至于为什么弑神枪长期以来都是仙族的东西那不是魔族比仙族还拉吗，仙族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至少还是正经修炼，魔族在几十万年前就朝着拿负面情绪修炼的道路狂奔得不忍直视，正经神器谁还跟着魔族啊，脑壳有包吧！ 不过谈弑神枪到底属仙还是属魔那都是闲话，还是说眼下碧落仙子虽然手掌鲜血淋漓，但每一招却仍然非常坚定。 并且，碧落仙子到底兼修了精道，植物的再生能力最强，即便慕容姑娘的身体并非碧落仙子本体，幽幽的绿光仍然在修复着她的身体，让她虽然鲜血淋漓，却还能和弑神枪周旋。 上古时是没有这种修炼办法的，弑神枪看碧落仙子一个人身上既有灵族的光彩，又有植物的强大自愈能力，一整个就稀奇得不可置信，整条枪攻击碧落仙子的姿态都愈加刁钻。 还没忘了现场提问：“你的自愈能力既然这么强大，用天眼又不是十分顺手，你就没想过给你现在的身体长出一双眼睛来？” 凭空长出一个器官对于人族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但对于一棵树一株花来说，不难吧？ “想过。”碧落仙子回答，“只是，晚辈用这个身体时，长出一双眼睛来自然能正常使用，但晚辈若什么时候把这身体还给原主人，原主人不通精道，眼眶里就是混杂了木质和血液的眼珠子，她又不能用，眼珠子还与她血脉相连，难免要再受一次挖眼之痛好换上正常的眼睛，何苦折腾人家呢？” 正人君子占了人家身体，想着要还是很正常的事情，弑神枪都不惊讶了，就是好奇：“不可以教那位原主人精道么？” “当然可以啊。”碧落仙子失笑，“但修精道很疼的，植物入体时并无神智，只有基于生命本能的求生之念，血肉与泥土于它并无区别，便会拼命在宿主身上抽取养分好生根发芽，于是修精道之人会日日夜夜受那抽取精元之苦，痛到满地打滚也是寻常，直到与植物取得最初的感应，情况才会好些。” 我能熬过去都是机缘巧合，那已经受了无数无妄之灾的慕容姑娘算了，别折磨人家了，我这会儿用天眼也不是特别不方便，回头要有机会给她炼制一双能用的眼睛，何必受那个修精道的苦呢？ 弑神枪啧了一声：“你却是生生受了修精道的苦，值得么？” “倘若连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觉悟都没有。”碧落仙子反问，“还修什么道呢。” 弑神枪嗤笑一声，彻底放弃和碧落仙子聊这个闲天儿，既然确定碧落仙子自愈能力过人，它也不用收什么势，朝着碧落仙子一招凌厉过一招地攻了过来。 碧落仙子自然招架。 在最开始的时候只能闪避，偶尔才能触碰到枪尖的锋锐部分，枪杆那是想也不用想，但弑神枪再是神器，终究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许多精妙细致的使用办法它能配合主人用出来，但是要自己用，还是困难了一些。 碧落仙子则是身经百战非但是修仙界层面的身经百战，她还曾经封了法力进入凡人习武的门派来学最极限的武术，于招式上的了解，远在许多因有强大法力，于是压根不在乎细节的修仙者之上。 渐渐的，碧落仙子也能碰到弑神枪的枪身了，甚至弑神枪在不动用大量煞气的情况下，还渐渐失去了自主权。 这代价自然是惨重的碧落仙子身上已经被弑神枪割破了无数口子，这口子并没有割了就算，因为弑神枪多少是动了点真本事，每个口子都有煞气入体，痛苦程度翻倍。 但，你还别说，在视觉效果上，弑神枪和碧落仙子打得非常好看因它和她动手的动静，整得满地的梨花花瓣上下飞舞，碧落仙子在其中辗转腾挪，不似在动手，倒似在舞蹈。 弑神枪过完瘾之后，对碧落仙子的观感已经十分美好，少不得放了些水，没真拿出对待上古那些大罗金仙的凶残手段，便容碧落仙子握住了它的枪身。 但，碧落仙子握紧了弑神枪的那一瞬间，还是识海都颤了颤那是庞大的煞气入体的效果，碧落仙子的身体晃了一晃，但多年战斗已成习惯，绝无可能这时放下武器，握得越紧，煞气冲击越剧烈。 碧落仙子未曾收势，既然拿住了枪身，就当场一抖弑神枪，耍了一套极漂亮的枪法，待一套枪法以一朵枪花的方式完结，碧落仙子脑海里才恢复冷静，这段冲击让她心口震荡，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吐完了，整个人也就清爽了，这才心有余悸道：“但凡心智不稳些，还真不配拥有前辈。” “也就是你。”弑神枪情绪价值还是要给到位的，“别的神仙，也不会让我放这么多的煞气。” 弑神枪毕竟是魔器，想最大程度发挥弑神枪的作用，岂能一点魔道功法不会，一点煞气没有？ 但这事儿还是让碧落仙子挺意外的：“原以为前辈是仙族的东西，原来不是，那么那些战神用前辈对付魔族，他们难道都挺得住前辈的煞气？” “更远古的时候就不提了，近代，他们就只是在利用我本体的锋锐。”弑神枪道，“若是偶尔有能发挥出我三四成效果，便必然被煞气侵入体内，之后，那位战神短则三五百，长则上千年，不是陨落就是堕魔。” 说完了还调侃碧落仙子一句：“怕不怕？” “前辈这会儿才说。”碧落仙子失笑，“是怕我提前知道了，扭头就走，再不敢碰前辈一下？” 弑神枪竟然还能“对呀”一声。 然后双双笑了出来。 没什么可怕的。 首先，碧落仙子自己就是学了一些魔道功法的，对魔道也颇有真知灼见，并不会特别谈魔色变，堕魔就堕魔呗，倘若能靠着成魔触摸到大道，这个事儿不亏的呀。 其次，就弑神枪这一瞬间冲入碧落仙子身体里的煞气，已经抵得上前头那些战神的长期浸润了，碧落仙子心智仍然清明，已然说明就向道之心而言，她秒杀仙族历代战神。 “或许。”笑完了，碧落仙子正色道，“原因不在前辈，而是先前的那些战神们，日子过的还是太轻松了。” 弑神枪的煞气确实很恐怖，一时间碧落仙子脑海里的杀气直接爆棚，倘若是换了一点修炼经验也没有的普通人，就此入魔成为一个杀戮机器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只要是一个多少经历过几回心魔考验的人，都不至于如此狼狈。 弑神枪叹了一声：“他们都是天生的神明，从小就得父母长辈宠爱护持，相比你这样的，多少还是要轻松些。” 碧落仙子到现在都觉得神位世袭这个事儿怎么听怎么离谱，但不是谈这个事儿的时候，她拉回了正题：“我若带走了前辈，会被天庭其他人发现吗？” “放心。”弑神枪道，“我一缕气息能在幻境中等你那么多年，在永宁宫也留一缕气息，揍它三五个过来想得到我的神仙不成问题。” 揍完了三五个神仙，即便这一缕气息消失，碧落仙子也早已洗脱嫌疑了。 碧落仙子放下心来，却听弑神枪问：“倒是我要问你，预备如何对那只小凤凰交差？” 那容易，别的不说，你看碧落仙子现在衣衫不整，身上每个伤口还冒着煞气，就知道被弑神枪揍得不轻。 剩下的，无非是碧落仙子一跺脚，模仿出被弑神枪一道恐怖的灵光打中的效果，精准地朝着凤凌霄所在的方向摔了出去。 第35章 谋夺神髓 动手了！ 弑神枪：“” 朋友，你这表演痕迹多少是有点重了。 但无所谓，主打一个碧落仙子虽然演得过火，但凤凌霄看不出来呀！ 凤凌霄确定自己听到了林玉华砸在地上的时候那骨头都碎了的“啪嚓”一声，还有林玉华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声呜咽。 巨痛之下人是不会感觉到疼的，因为大脑已经默认你这个人要噶了，也就不必提什么疼痛预警机制了，会自觉地把所有痛觉都屏蔽掉，让一个人能把自己最牵挂的事情干完，也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所以碧落仙子甚至还能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就是站姿多少有点扭曲，然后对上了凤凌霄那惊恐的眼光，碧落仙子还意外地偏了偏头，声音嘶哑地开口：“娘娘为何如此看我？” 凤凌霄的表情都有一点扭曲：“你没事吧？” “没事啊。”碧落仙子回答得非常自然，仿佛还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低头看了看。 然后，就仿佛比干的心被掏了之后，只要没人给比干说“人无心必死”，比干没准还能活下来，但只要一点破，什么符咒都保不住比干的命一般，碧落仙子一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成这个样子，当场惊恐了起来：“怎会” 然后，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凤凌霄发誓自己是听到了林玉华断了的骨头再次摩擦的声音，头皮发麻。 她赶紧冲上去抱住了碧落仙子，还一边摇晃一边问：“玉华，玉华？没事吧？醒醒？” 如果你担心一个人伤的不够严重，那就再摇匀一下，肯定能造成二次伤害。 凤凌霄心安理得地把摇匀这个工作干了，又按住碧落仙子脉门检查了一番她身体的情况，一方面是确认伤势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另一方面也是确认神髓还在不在，确认过无事之后，才唤了人来，将碧落仙子挪回了碧梧宫。 问：不亲自挪吗？ 可以，但没必要。 娇娇弱弱的女孩子，把另一个女孩子公主抱回去，成什么样子？ 等碧落仙子“悠悠转醒”时，已是第二日，她知道自己“昏迷”时并没有医官来看过她，凤凌霄是非常下得了手，只给她做了表面功夫的包扎顺便喂了一颗效果极其强大的止痛药，便再也没有理会她伪装出来的心肝脾肺各处的伤痕。 但确实在强效的止痛药基础上，自己不应该展现出什么疼的表情，甚至还要带一点羞愧地开口：“我到底是没能得到弑神枪青眼，让娘娘失望了” “无妨。”凤凌霄纵使本身没安什么好心，看到碧落仙子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也是十分意外，“是我没有预料到，别的神仙去求弑神枪，纵使神器不允，也不会伤得这么重，怎么你” 碧落仙子摇头：“我不知啊。” “难道是神髓的缘故？”有些事情不用自己动脑子，凤凌霄自己就能把整个故事脑补圆满，“保不齐，你这条神髓的前主人，也拥有过弑神枪呢？” 碧落仙子知道凤凌霄的意思，露出个羞惭的神色，极大满足了凤凌霄的优越感前主人威风八面，现宿主拉得一匹，难怪弑神枪暴怒，把你打得如此狼狈。 碧落仙子还想了想，觉得演的还差点意思，便又懊恼了一句：“这么重的伤也不知能不能恢复。” “无妨。”凤凌霄笑着拍拍碧落仙子的手，温和道，“教你一个事。” 碧落仙子：“何事？” “都不必说神明，哪怕是对修士，都一样的。”凤凌霄柔声道，“魂飞魄散之外，其他都是小事，不必太过挂怀。” “可是我”碧落仙子低头看着自己都已经没办法如意指使的手指，“已经是这个样子” “放心，你绝对不是第一个伤成这样的人。”凤凌霄微笑，又唤身旁的仙娥，“把玉华姑娘扶起来，随我来。” 凤凌霄给碧落仙子准备的是碧梧宫后的一口温泉。 温泉中溶了许多灵药，靠近时都一股药味儿，仙娥们扶着碧落仙子泡进去，整个人连毛孔都打开了。 碧落仙子几乎是瞬间就来了困意，这明显是药浴的缘故，她努力支棱起精神看向凤凌霄：“娘娘” “药浴有疗愈之效。”凤凌霄温柔地笑着，“你泡一泡就好了。倘若困了，睡一觉也不打紧。” 水雾弥漫之下，碧落仙子脑壳都好像被水泡过了一般转不动了起来，迷茫地点点头，又向凤凌霄道了谢，然后就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了下去。 凤凌霄没有走，就在原地冷冷看着碧落仙子，许久，唤了一声：“玉华？” 碧落仙子没有反应。 凤凌霄走过去，推了推碧落仙子：“玉华？” 还是没有反应。 那没事了。 凤凌霄手上法诀一掐，原本清澈的泉水立刻就浑浊了起来，温泉与碧落仙子身体接触的部分，还隐隐有滋滋之声。 这是泉水正在侵蚀碧落仙子的身体。 但这并不完全保险，凤凌霄法诀之下，开始有浓浓雾气自她手指尖冒出来，如同实质的绳索一般困住了碧落仙子。 再之后，凤凌霄还打了一个响指，随即有灵蛇一般的锁链自四面八方而来，束住了碧落仙子的手脚包括脖颈。 如此，凤凌霄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顺便吩咐了碧梧宫上下，温泉附近为禁地，谁要不长眼走了进去，莫怪她无情。 仙娥自然唯唯应是，从此无人会到温泉这边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凤凌霄前脚刚走，后脚碧落仙子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身上的重重束缚，碧落仙子都“啧”了一声：“还挺谨慎。” “你以为神髓是什么？她自然要尽可能万无一失的呀。”脑海里的神髓嘀嘀咕咕，“现在好了，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碧落仙子闭上眼眸，身上泛过微微绿光之后，温泉池内，便出现了两个碧落仙子。 一个浑身锁链，一个屁事没有。 浑身锁链那个，身上还留着神髓。 神髓要爆炸了，一整个就是恐慌：“你干嘛？金蝉脱壳之后就准备不要我了？” 你倒是带着我一起跑啊！ 关键它经历过了明光神君硬给它换了无数道宿主，现在已经很不愿意再换个身体了，只在那个浑身锁链的碧落仙子脑海里嗷嗷，都不确定碧落仙子能不能听到。 好吧，还是能的。 碧落仙子温和地在脑海里安慰：“前辈放心，我既答应了前辈寻一个人品值得托付的人再将前辈交出，再助他成神，又如何会把前辈拱手送给凤凌霄？” 就这个安慰的声音传达给神髓的方式，和碧落仙子没有变成两个时一模一样，让人觉得身上没有锁链的碧落仙子是假的，被锁链束缚的才是本体。 可是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啊碧落仙子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没有锁链那个显而易见才是预备跑路的本体，怎么可能替身都能给神髓传音 神髓实打实的震撼了：“你这到底哪个是本体？” “都是。”碧落仙子微笑。 神髓：？？？ 呆滞了一下，神髓才问：“这是灵道的神通，还是精道的？” “精道。”碧落仙子回答，“前辈只需想成一片竹林，看上去根根分明，实际上共享竹鞭，本为一体。” 这对于植物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落在了人族身上，实在格外震撼。 神髓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补充问道：“是不是即便没有分裂，这些锁链也困不住你？” 碧落仙子回答：“当然。于人而言，锁住四肢脖颈自然就跑不了了，但于树而言，岂能以锁住了某根树枝，就算做锁住了树呢？” 你得锁主干的呀。 何况即便锁住了主干，树另外抽个小芽出来，主干慢慢枯萎，小芽成了主干，又是多难的事呢？ 行。 神髓其实也听了凤凌霄给弑神枪介绍的那人灵精三道通修之法，但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它虽也跟过几任神明，但到底不比弑神枪的见识，不过现在也终于理解了弑神枪为什么那么大反应，也明白了明明弑神枪可以“等你强大了再来找我”拒绝陪碧落仙子过苦日子，为什么偏偏这么义无反顾选择跟着出来。 碧落仙子的本事，自己确实想小了。 不自觉便关心起碧落仙子的打算：“你如今，预备如何？” “晚辈到天庭来，不过是为了见一见弑神枪前辈。”碧落仙子回答，“如今既然拿到了，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天庭了。我得了慕容姑娘身体，她又托我看顾顾星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晚辈也离开萧国许久，公孙宸身上蹊跷之处甚多，好歹要去萧国看看，别让公孙宸驱使妖魔将萧国吞了才好。” 神髓不太乐意：“你确定不把我带走？” “只怕凤凌霄会生疑，别的也就罢了，要让晚辈从此无法进出天庭，又得想个法子来骗过阵法，多半还得利用神髓，神髓一多，几个神明聚在一起随便一聊，难免露馅，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碧落仙子道，“前辈放心吧，晚辈所有的神通，这具身体都有，晚辈的主意识落在何处，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情，待凤凌霄真要动手抽神髓之时，晚辈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连凤凌霄调配的药浴也无需担心，它对人族是剧毒，对植物可不是。” 而泡在池子里的碧落仙子，身上已经开始有丝丝缕缕的根系，从池子底部的缝隙处扎了进去。 她现在已经更多是一棵竹子了，药浴影响不了她一点。 真的，原本不觉得精道有什么稀奇，现在看碧落仙子用这么溜好动心呀。 神髓不禁开始给自己的下一任宿主讨起了福利：“但你终究是让我担了风险，这么的，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不与你歪缠了。” “前辈请说。” “倘若我的下一任宿主想学你的这个精道。”神髓道，“你可不能敝帚自珍。” 碧落仙子失笑：“自然。” 第36章 伯邑考入京 送菜！ 其实，这都不是精道的精髓。 精道最核心也是最让人眼馋的神通，是不死之身。 植物当然是可以死的，树木把躯干一砍，花草把根系一拔，太阳底下暴晒个三五日，不死也得死。 但有脑子能思考的植物，想死可不太容易。 即便是被人追杀，甚至是身死道消，整个人成了一滩肉泥，他或者她的血肉中只要仍有植物的根系在，得了阳光雨露就等于还有生的希望，甚至如果种的不是树啊藤啊之类的生物而是蘑菇，那就连阳光雨露也不需要，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就是在最阴暗的九幽，也有生的希望。 所以，即便丢了身体，碧落仙子也不是很慌张，能找到自己那个久经考验的身体当然很好，找不到，帮慕容姑娘报了那个囚禁挖眼之仇，再把身体还给她，给她弄一双眼睛，结了这段因果，碧落仙子就准备自己去炼制个身体或者找块土把自己埋一埋长个身体出来再说了，没个趁手的身体真的不舒服。 不过现在谈这些，都太早。 碧落仙子回到萧国的时候，她还没有怎样，弑神枪先“哇”了一声。 哦，多说一句，弑神枪现在和如意金箍棒似的，变成了小小的一个，但没有藏在碧落仙子耳朵里，而是入了丹田。 据弑神枪自己说的：“要是别人，我还不稀得进丹田，但你修了灵道，我观你修炼，对我颇有好处，便给你这个面子，与你更贴合些，你用起我来，也会更加顺手。” 碧落仙子莞尔：“其实前辈往我身体里注入了那么多煞气，也是为的试试看能不能入我体内吧。” 整得弑神枪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是的。 弑神枪平日收敛自身，尚且会在潜移默化之间让它跟过的那么多个神明最后堕魔，它若想进入碧落仙子身体，首先当然得测试一下碧落仙子的心智如何，倘若是一点点煞气就能把碧落仙子冲得神魂失守，弑神枪也就不会离碧落仙子太近了。 不管怎么说，当弑神枪了解了碧落仙子也会一些魔道功法，还不会被煞气影响太过，弑神枪都得感慨我这个主人挑的真的棒极了。 至于说弑神枪为什么哇 “前辈也看到了那位顾公子身上的冲天气运？”碧落仙子猜想。 弑神枪啧啧有声：“眼睛都要闪瞎了。” 碧落仙子捧腹，解释道：“这便是慕容姑娘的夫婿。” “哦？”弑神枪听碧落仙子说过慕容姑娘的事情，声音微沉，“他们夫妻关系，还不错吧？” 碧落仙子：“当然。” 弑神枪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即便没有见到慕容姑娘的惨状，但碧落仙子在天庭里时眼眶里的两颗珠子是假的，明显不是天生的残疾，这还是知道的。 是什么事情会导致一个气运这么强的真龙天子连妻子都护不住，让她遭了挖眼酷刑？ “我觉得你都没必要去见那位顾公子。”弑神枪开始给碧落仙子出馊主意，“不如直接去看看那位挖了慕容姑娘眼睛的人吧。” 我可太好奇什么人能干这种事还不怕遭报应了。 不用说无知者无畏真正的无知者不会有那个和真龙天子掰手腕的能耐。 诚然碧落仙子因为是异界的人，看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来历，可弑神枪是神器耶，又在本界待了那么多年，万一它一眼就看出了这人的前因后果呢？ 碧落仙子觉得也行。 去一趟又不会掉一块肉。 她本来都已经调转了云头，准备往大魏都城那边去，但想了想，萧国不能白来呀。 于是还是按落云头，求见顾星河。 顾星河自然喜出望外，倒履相迎，将碧落仙子迎入国君行宫，又亲自给碧落仙子端了茶：“仙子因占了旅卦而出游，不知，此行如何？” “解了我一些困惑，也得了一些宝贝。”碧落仙子心情还是很愉悦的，“此次来见公子，是想问一问，老君侯如今如何了？” 顾星河心情本来都还挺好的，闻言脸色都沉了两分：“细作并没有打探出家父情状，我虽对大魏喊话多日，但魏王并未理会我。” 碧落仙子便宽慰了顾星河几句，随即道：“关于老君侯，我倒有一个想法。” “仙子请说。”顾星河赶紧开口，身体都微微前倾。 碧落仙子道：“伯邑考为救西伯侯，搜集西岐三宝，献予纣王。公子何不效仿？” 顾星河呆住了：“这” 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我不想和伯邑考一样被做成肉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伯邑考离开了西岐，西岐还有姬发主事，现在你预备让我把萧国托付给谁？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弟？ 碧落仙子感受到了顾星河的情绪变化，不由失笑：“萧国离不开公子，且公子虽擅长战阵，却不懂法术，于拥有妖魔之力的公孙宸面前，说一声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我怎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劝公子往大魏去呢？” “那仙子到底何意” 碧落仙子微笑：“我做公子的使者去大魏就好了。” 顾星河的脸色更凝重了，倒是不至于担心碧落仙子被公孙宸弄死，就是有些意外：“仙子大恩，我该如何报答” “公子不必客气。”碧落仙子道，“我要和公孙宸做一笔交易，有我别的目的，救回令尊只是顺便，不必谈什么报答。公子给我一份书信就好，我到大魏，若无机会，自然一切休提，若有机会，拿着公子的书信给老君侯看一看，得了老君侯信任，才好想法子让老君侯脱身呀。” 顾星河肯定很感动碧落仙子还能想着自己，不过他咬了咬牙，觉得既然要承碧落仙子人情了，多承一个也不是不行，便道：“仙子，大魏除了有我父君之外，还有我的妻子” 我很想她。 其实我不敢奢望你能为我奔走，但如今你既然提出了把我父亲弄回来，可不可以一起 碧落仙子也很同情顾星河的遭遇，但道：“尊夫人之事，与令尊又有不同，如今想让她回转，怕是不易，他日时机成熟，我再与公子解释吧。” 顾星河只得答应下来，又反复嘱咐了碧落仙子千万注意安全，这才笔走龙蛇，给碧落仙子写了一封给老君侯的信，又安排了护卫人手，送碧落仙子往大魏国都去。 碧落仙子自然笑纳虽然她自己的遁光肯定更快，但这不是才和弑神枪打了一架，又被煞气冲击了识海，即便没什么大碍，要见公孙宸，还是调养好比较保险。 她便安心地在马车上调息了半个月，待临到大魏国都时，先看见了遮天蔽日的魔气，而在魔气之中，有一道微茫的神光。 这次，弑神枪的语气词是“嚯”。 一听就很有故事，碧落仙子非常懂行的：“前辈？” 弑神枪也不卖关子，看着那股子魔气，不知算怀念还是厌弃：“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他。” 他，那位将修炼情绪之法发扬光大到极致的魔君，导致弑神枪一气之下离开魔族的罪魁祸首。 怎么形容弑神枪的本次跑路呢？ 非常及时。 因为修炼情绪这条路果真走不通，魔族在这位魔君的带领下，原本魔将们一个个都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情中人，吸纳了那许多负面情绪之后一个个都成了反社会人格。 反社会就反社会吧，倘若能活下去，也还行，但很快魔将们就连命都没有了负面情绪自己是会集聚成团的，定律是朝着最大那块负面情绪涌过去。 最大团的负面情绪，当然就是那位让人脑壳疼的魔君。 于是，在仙族的传说里，魔君不知为何突然暴起，杀尽了魔域中有名有姓的魔将，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君。 当年的仙族和魔族还是能和平共处的，就像碧落仙子所在那个世界，万仙盟和万魔宫的学术委员们能坐在一起琢磨怎么搁置争议共同修炼，但那位魔君强大起来之后，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对外侵略性。 简而言之，对仙族和人族开战。 原本，正道和魔道都是修炼，你要正道中人对你臣服，只要你自己足够强大，臣服就臣服，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那位魔君所到之处，无论正邪，无论种族，总之无一生灵能活命。 全都被魔君走到哪散布到哪的负面情绪侵蚀成了行尸走肉，从此生产生活一律搁置，植物连光合作用都停止了，在“我是谁我在哪”的终极哲学问题中，消耗完自身的所有养分，然后化作飞灰。 这么恐怖的事情仙族当然是拼了老命和魔君打啊，然后就有了碧落仙子在天庭藏书阁看到的，上古神死完了轮到上神，上神死完了轮到战力最强的神君的慷慨悲歌。 “前辈的意思。”碧落仙子是个有脑子的听众，问得非常关键，“魔君一直是这个魔君，但仙族的战斗力日渐拉胯，然后魔君就陪着仙人们过家家吗？魔君图什么呢？” 弑神枪：“这你得问虚渊呐。” 虚渊，那位神奇的魔君的道号。 不过，弑神枪也说，大魏皇宫里的魔气，比它当年所见，是大有不如了。 不知皇宫中的人是魔君化身还是分身，或者是魔君本体发生了什么让它实力大减的事情，总之，成了一个碧落仙子可以努努力的样子。 碧落仙子遥遥看着那笼罩在一层魔气里的大魏，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 像这种程度的魔气，倒不会让百姓立刻就成行尸走肉了，但待的日子一长，情绪上渐渐受影响，身体上也慢慢虚弱，于健康与寿数上，自然是不太好的，没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上了，自然得顺便解决一下。 这么想着，碧落仙子坐在马车里，吩咐侍卫：“就给守卫说，林玉华受萧国公子顾星河所托，来向魏天子献宝，乞天子垂帘，放萧国老君侯归国。” 侍卫领命而去，脑海里弑神枪开始好奇：“你说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你别说你废了许多力气去天庭弄到我之后，准备把我送回魔族。 那当然不是，碧落仙子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倒没有和齐天大圣一样摸出一根救命毫毛出来，而是缓缓地，抽出了一条发着光的神髓。 弑神枪：？？？ 第37章 核心竞争力 人无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 你不是把神髓留在天庭的那个身体里了吗？它不是还叽叽歪歪半天“你到底爱不爱我”了吗？ 虽然我很喜欢你这能凭本事成仙为什么要拿神髓成神的气性，但是你不能说一套做一套 不对。 弑神枪很快反应过来，这哪是神髓啊！这是一道极其精粹的灵气！ 但，都到了弑神枪都能看晃的地步，碧落仙子这神髓的逼真程度，骗一个公孙宸，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这不，公孙宸看着碧落仙子掏出来的那缕神髓，整个人非常的不可置信：“你竟愿意把它给孤？” 碧落仙子看上去就淡定多了：“与大王做个交换，倘使萧国国君能归国，小女子自然愿意把神髓献上。” 公孙宸看了碧落仙子许久，终于是幽幽一声叹息，听语气竟然还有些幽怨的意思：“顾星河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碧落仙子懵了一下。 不是，你要一定理解成顾星河给我灌了迷魂汤我能理解，一般人确实也不愿意把神髓拿出来，我现在的行为确实有点像失了智，可是“我们”是怎么个“们”法儿？还有谁？ 不太确定，再问一下：“大王说什么？” 公孙宸却不肯说了，只道：“你可先下去休息，到底放不放萧国国君归国，孤想一想再定。” 碧落仙子也不纠缠，转而道：“即便大王不放人，让我去看看老国君，总是可以的吧。” “你以为孤是傻子么。”公孙宸一声冷笑，“倘若让你知道萧国国君的去处，还需孤放人？” 你自己就上手抢了！ 以当日你在阵前能展现出来的道术，谁能打得过你啊！ 碧落仙子：“” 行，确实忽悠不了傻子。 她也懒得对公孙宸再行多大的礼，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关于要不要接受碧落仙子那条神髓的事情，公孙宸当天晚上，没睡好。 又不好去找慕容青瑶商量虐恋二人组最近的进度是慕容青瑶对公孙宸来了一波物理上的掏心掏肺，差点把公孙宸的心脏都掏走了，公孙宸重伤又没死，暴怒地把慕容青瑶丢冷宫里去了，现在哪能颠颠地去找她呢。 可自己琢磨，公孙宸又确实非常想要这神髓，和碧落仙子拒绝神髓是同一个原理一旦在拥有神髓的情况下修炼过，知道那到底是一种怎样让人着迷的感受，就再也不能接受普通的修炼速度了。 偏偏还找不到不这么做的理由就这么放萧国国君归国自然不太甘心，但细想，大魏得到萧国国君完全不费一兵一卒，就此换得神髓绝对是无本生意，实在是没什么好觉得亏的。 辗转反侧，每一个细胞都在说“你犹豫个屁啊这稳赚不赔的生意！” 另外一边，碧落仙子也在问弑神枪：“前辈看得出他的来历么？” “确实身上有魔气，估计和那位魔君有些关系，或者也是某代魔君，在魔域多年浸润了负面情绪的气息让我想起了虚渊，却又明显不是他。”弑神枪回复，“依我的见识，有两个可能。” 碧落仙子赶紧追问：“前辈细说。” “或许是他的生母怀他的时候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有过什么奇怪的经历，把腹中的孩子生成了这么个天生的魔体。”弑神枪道。 碧落仙子疑惑道：“天生的魔体，是指他虽无灵根在身，却能吸取妖魔之力自用么？” “对。”弑神枪道，“至于第二种可能，则是佛门有个说法是转世灵童，你听说过么？” 碧落仙子明白了虽然未必是同一本功法，但弑神枪既然这么说了，这位“转世魔童”在满足一定条件后，可以归位为魔君，应当是可以预计的。 “倘若是前辈所说的第一种可能。”碧落仙子又问，“只要和魔君有关系了，他都是有可能最后成为魔君的吧。” 弑神枪：“当然。” 那么，接踵而至的问题就是：“那么，直接动手杀了他，是会让魔君提前归来，还是会让魔君从此再也无法归来呢？” “就这么想杀他？”弑神枪忍不住取笑。 “一来，要为慕容姑娘报仇。”碧落仙子也坦荡，“二来，难道前辈不想杀？” 弑神枪：“嗯” 当然想啊。 虽然神器无性，不应当有什么仙魔的偏好，但毕竟在魔族呆了那么多年，和魔族是有感情的，虚渊魔君几乎毁了整个百花齐放的魔域，弑神枪岂能没有半点怨气？ 即便和公孙宸有关系的不一定是虚渊，但沾染了虚渊气息的魔君也都该死（这里是气话） 可弑神枪确实得给碧落仙子把风险提示到位：“做最坏的打算吧，倘若前脚他咽气，后脚魔君归来，以你如今的实力若无法应对，反而导致了整个人族的地区被魔气笼罩，你当如何？” 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碧落仙子自然明白其中风险，随即笑道：“前辈现在没办法确定他到底和魔君是何种关系，倘若我的‘神髓’入他体内，得了更多的讯息，前辈应该就能看出来了吧。” “能。”弑神枪这点许诺还是能给的，“不过得他真的修炼了，有灵气流动的走向了，才能看出来。” 你那条捏出来的“神髓”不在第一时间被发现都不错了，难道公孙宸真能以它来修炼？ 这个问题嘛，碧落仙子就开始卖关子了：“前辈就那么确信，晚辈没本事让公孙宸能修炼吗？” 弑神枪“嘶”了一声，问：“天材地宝做的假灵根？” 碧落仙子笑：“什么都瞒不过前辈。” “可还是不对，假灵根连真灵根的修炼速度都比不上，如何和神髓相比。”弑神枪道，“公孙宸若是没有拥有过神髓，看不出好赖都还罢了，偏偏他不是抢过慕容姑娘的么？” 碧落仙子笑：“前辈以为这假灵根是从哪里来的？” 倘若碧落仙子的储物镯还在，里面的天材地宝别说拼一条假灵根出来，就是炼制一条神髓碧落仙子都觉得自己可以想办法，可是带着元婴出逃，目前为止都没搜刮到什么可以炼器炼丹的材料，拿什么凑假灵根呢？ 当然是碧落仙子现在唯一拥有的紫竹喽。 紫竹是碧落仙子的本体。 换句话说，假灵根是碧落仙子的本体，碧落仙子现在准备和孙猴子进入铁扇公主肚子一样，进入公孙宸体内。 那还担心什么公孙宸拿了假灵根的修炼速度不比拥有神髓时呢？实在不行碧落仙子可以直接给他灌法力！ 确实，公孙宸和魔族关系密切，灌正道的法力他有可能承受不来，但碧落仙子也略通两本魔道功法，法力转化一下就是魔气，问题不大。 弑神枪听得有些咋舌：“你这个精道修为，确实有用极了。” 碧落仙子便笑：“这便是人族存在的意义呀。” 人无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却能在灵精人妖鬼中稳占一席，甚至隐隐为众生之首，不就是占一个有脑子么？ 有脑子，就能使用并且创造工具，就能琢磨怎么博采众家之长，就能在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之下活得最有尊严。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碧落仙子不过是等了五日，便得到了公孙宸的回复只要他能确认碧落仙子那条神髓的真实性，便可以允碧落仙子带萧国国君回国。 碧落仙子自然是要讨价还价，说神髓都到了你手里，要是你反悔不把老国君交给我，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碧落仙子并非伯邑考，终究是没让公孙宸讨到什么便宜去，一顿讨价还价之后，两方都能接受的方式是，碧落仙子给神髓的同时，公孙宸服下碧落仙子给的一枚药，碧落仙子以道心发誓，倘公孙宸把老国君交还，她便给公孙宸解毒。 药物发作得有个两三天的，绝对足够公孙宸验证神髓真假，也足够公孙宸从关押之地把老国君弄到大魏国都来，倘若神髓是真的，碧落仙子一手交解药，一手得萧国国君。 也不必担心碧落仙子直接毒死公孙宸有碧落仙子的道心陪葬，公孙宸表示丝毫不慌。 碧落仙子还挺意外的：“大王连修仙者最重视道心都知道？” “既要和修仙之人交易。”公孙宸说得淡淡，但眼眸中也暴露出了他的小得意，“自然该做的功课都要做到。” 碧落仙子其实挺无所谓的，本就没打算在了解公孙宸到底是什么底细之前杀人。 于是公孙宸愉快地得到了那条‘神髓’，重新享受到了力量争先恐后朝他涌来的感觉，碧落仙子则是接到了那位老国君，长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今年才五十，头发却已经全白了，颇有憔悴之色，看着儿子的密信，再看看碧落仙子，直接纳头便拜：“虽然不知仙子用了什么重宝换得老朽归国，但仙子对老朽之恩，老朽便是今生无法报” 碧落仙子赶紧伸手扶住了老人家：“君侯不必如此。” 归国的路上，老人生了一场大病，便是碧落仙子医术超绝，心肝脾肺肾都可以想换则换，但面对多器官功能衰竭，连血管都摇摇欲坠的身体，除了直接彻底地换个身体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换个身体，总是需要足够强大的魂魄，老人家一生没有修炼过一日，魂魄就是很正常的将死之人的虚弱模样，实在是大罗金仙来了都回天乏术。 碧落仙子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是能保老人平安归国，再见妻子儿女一面。 老国君去世当日，老夫人撞棺而亡，顾星河哭得都快化了，等好不容易收住了悲伤，便直接在萧国的文武百官连带亡父的棺椁面前，拔剑朝着大魏的方向，怒道公孙宸害他父囚他妻间接导致他母亲自尽，是可忍孰不可忍，萧国从此自立，再不为大魏的藩属国！ 第38章 封神演义 你可识得此阵？ 萧国一反，大小诸侯云集响应，一个个都发表了自己的永不朝魏宣言。 这甚至谈不上什么真命天子一呼百应光环，纯纯的公孙宸上位之后自己作的。 毕竟又是杀光自己的兄弟姐妹，又是扣下了前往朝贺的诸国君，为一个女人挑起战争不说，还把保家卫国的将士做成炼尸谁看了不觉得望之不似人君呢？ 倘若他自己是个垂垂老矣的王，还可以指望稍微忍两年，等病魔或者衰老战胜他，偏偏他又青春正盛，鬼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殡天，求人不如求己，衰老和病魔咱们就不必指望了，自己想办法弄死他吧！ 为这个天下大势，公孙宸自是勃然大怒，但难得的保持了冷静再是狂妄自大的人，最多就是对自己没见识过的领域盲目自信一下，可碧落仙子对公孙宸来说可不是什么“没见识过”的领域，到现在公孙宸最经常做的噩梦，都是那一日超度炼尸的碧落仙子剑锋转而指向他，质问他为何如此不当人子。 不当人子么？ 公孙宸不觉得。 在他的视角里，人命如草芥，万物为刍狗，便是万千百姓的性命，取了也就取了，他非但不会难过痛苦，甚至看着那些凡人在自己面前挣扎哀嚎，反而会达成某种隐秘的满足。 但说来也奇怪，他虽然不会因为杀了那么多人而有什么内心过意不去，却会莫名地因为碧落仙子的质问而兴奋，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期待把碧落仙子打落凡尘，还是被碧落仙子打落凡尘，唯一能确信的只有内心非常期待和碧落仙子交锋。 这也让公孙宸像曾经疯狂想要得到慕容碧落一样，想得到那个妖女，像侮辱慕容碧落一般疯狂蹂躏践踏之，尤其她用白绫缚住的双眼，倘若下面是两个血洞也就罢了，若是有一双眼睛，那肯定是抠了干净的。 可慕容碧落手无缚鸡之力，略施小计就能让她国破家亡失去一切，那个妖女却是足够强大，强大得让他只能冷静，因为现在的自己在她面前，没有一点胜算。 但没关系，他有神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只要假以时日，何愁自己打不过那个妖女？ 至于萧国不臣对大魏的影响说来都为大魏心酸，君王的忍气吞声，大魏的大臣们非但不觉得国格受辱，甚至还颇欣慰遇上你这么个君王算大家命不好，现在咱们也不指望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了，你只要别作妖，我们混个几十年把国祚传下去，将来百年归天，在祖宗面前也不至于无脸见人。 惜乎，大臣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场外因素就来了凌云宗弟子白英哲求见公孙宸。 公孙宸记得凌云宗。 非但记得，还有点嫌弃我明明指点了你们去萧国找顾星河的麻烦，如此便能找到那个妖女，你们对我是鼻孔朝天的仙人模样，仿佛无所不能，可我看你们好像也没什么本事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嘛，要你们何用！ 但终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公孙宸还是见了那位白英哲，许是真正能拍板的人多少都有些涵养，白道长一开口就是很中听的话：“萧国有不臣之心，大魏作为宗主国，自应给萧国一个教训，大王至今未表态，或有忌惮那妖女之故，在下此来，便是为了让大王不再忌惮那妖女。” 公孙宸“哦？”了一声：“仙宗不是一直都高高在上，怎么，如今也肯沾染人间了？” “大王何必明知故问。”白道长声音平静，不卑不亢道，“那妖女身上，有我家长辈想要的神髓。” “那道长尽可以去寻那妖女的麻烦啊。”已经得了“神髓”的公孙宸心里极得意，面上却慢条斯理道，“何必非得挑起两国争端呢？” “因为。”白道长淡淡道，“唯有王可以杀王。” 公孙宸脸微微一变：“道长何意？” “容我先问一问大王吧。”白道长开始反客为主了，“大王为何那么容不下萧国国君？” 完了白道长还一反手把话给堵死了：“当然，大王也可以承认自己容得下顾星河，但大王一定要这么嘴硬的话，贫道转身就走，权当没有来过。” 公孙宸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但他又确实不想谈论自己的内心，咬了咬牙，道：“照道长所说，顾星河身上也有王气？” “不比大王。”白道长很欣慰话题拐了回来，并开始瞎编，“但，只要是有，神明便不便再对人王下手了。” 然后，开始疯狂暗示公孙宸神明下不了的手，你作为人王，你可以下呀。 王不见王是自古以来的真理，所以人王杀了人王，连天道都不会怪罪！ 公孙宸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颇满意，一时间还讨价还价了起来：“可是，孤能有什么好处？” “大王谈这个就没意思了。”白道长道，“还是那句话，我凌云宗对那妖女确有图谋，若能与大王合作，自然两相便宜，但如果大王不乐意，凌云宗也不是不能找别人。王气嘛，哪个诸侯国还没点呢？只是那时候要是扶持得诸侯国噬主，大王可勿谓言之不预也。” 公孙宸的脸色黑了一瞬间，但很快调整了回来。 他安慰自己，至少在这一番试探之下，我可以得一个“你们并不知道那妖女已经拿了神髓和我做了交易”的结论。 凌云宗想要那条神髓，自然和我是敌人。 那个妖女想我死，自然也不是什么朋友。 你们两者之间狗咬狗，我对此不过是需要付出一些军队和士兵，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公孙宸露了个微笑：“道长的意思，孤已了解了，不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孤到底要不要讨伐萧国，还需与列位臣工议一议，再回复道长。” 白道长潇洒地对公孙宸行了个道礼，转身走了。 不怕公孙宸不答应，凌云宗平日虽不怎么涉足人间，但在萧国蹲点的那段时间白道长自己已经充分了解了如今的国际形势包括神经病一样为个女人开战的公孙宸。 那样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还莫名其妙将顾星河视为寇仇，又想把碧落仙子除之而后快，没有能力确实打不过碧落仙子倒还罢了，既有了凌云宗撑腰，他岂有不应之理。 果不其然，第二日，公孙宸便在大朝会上，谈起要对萧国用兵之事。 文武百官自然反对者众。 然后公孙宸一反手把不同意的官员都杀了。 直接在宫殿门口砍的头，文武百官骂声不绝，但终究不是每个人都有铮铮铁骨，大军还是开拔了。 这让大魏上下痛心疾首，甚至怨念起了慕容青瑶你不是和大王情非泛泛吗！人家苏妲己能把商纣王忽悠得从此君王不早朝那你呢？你支棱起来啊！ 我们都不指望遇到个怎样励精图治的君王了，哪怕是个沉迷女色不理朝政的也行啊，他在后宫干嘛不重要，哪怕多娶几个我们也认了，他别来前朝作妖就行！ 但再是怨念也见不到人家青瑶姑娘，大家不得不琢磨起了搁置了一段时间的打包跑路，毕竟世上诸事均可以用忍狠滚来解决，傻逼君王忍不了一点，狠又狠不过他连自己的士兵都能拿去喂妖魔的不择手段，此时不滚更待何时？ 针对绝望的大魏臣民，一定要说好消息的话，有一条这次大家琢磨跑路，公孙宸没有特别用力去拦。 他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原本争得这个王位，是因为这是天下至尊，能对世间万物予取予求，但如今他已经通过神髓见到了更大的世界，又哪里看得上这小小的人间呢？ 造吧，把大魏造没了也没关系，只要自己能通过神髓拥有比那个妖女还强大的力量，重新再建一个大魏出来，又有何难？ 你不在乎的东西，自然有人在乎。 顾星河容纳了所有从大魏来的人，无论是王公还是平民，都给与了同等的国民待遇谈不上有多好，该服的徭役该缴的税款一点也少不了，但是只有经历过了情绪不稳定还天天作妖的君王，才知道一个稳定的政权到底是多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至于说两国战事别说和平民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就连将士阵亡的都几乎没有。 因为一方面，大魏的将士没有丝毫战意。 君王都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还给大魏卖什么命呢？该上战场的时候喊得大声些，意思意思挥两下武器，对得起大魏发的饷银就得了，至于说什么战功你看看咱们自家大王，有半点论功行赏的意思吗？ 另一方面，碧落仙子看到了大魏那边来了道士之后，就和顾星河商量了，挑了三五百个健壮的士兵，排演了几个阵法。 没办法，萧国实在不是个布阵器具产地，碧落仙子没倒腾到多少往外冒灵气的东西，只好拿人来充数了。 不过拿人布阵，效果也还行士兵们学了一二层碧落仙子现写的炼体功法，身上也揣着她画的符箓，且士兵令行禁止，碧落仙子教了他们几个定势之后，摆出的阵也称得上一句气度森然。 尤其当碧落仙子笑吟吟对对面的白道长说“道友可识得此阵？”的时候，白道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戏文里的姜子牙。 说人话就是搞不定这鬼头倒把的妖女，想回山搬救兵QAQ 第39章 暗夜篝火 或者是黎明的曙光。 整个故事，就这么封神演义了起来—— 阵修之强大，在于天地万物草木虫鱼皆可为阵，不怎么看布阵之人的法力，而主要在于阵法是否精巧，算法是否足够迷惑别人，真正精通奇门五行之人，便是没有法力在身上，无论是桃花岛的迷阵还是诸葛亮的八卦阵，都非常厉害。 这极大规避了碧落仙子如今法力不足的缺点，纵使碧落仙子现在不方便直接把弑神枪掏出来当场把人打成肉末，却也能借阵法之妙，把人困在其中，断个三五日的灵气和水米，再把人和吐垃圾一样吐出来。 顾星河见阵法有如此奇效，碧落仙子却每每不肯杀人，都忍不住揶揄：“仙子难道信佛，还是师从截教？” “君侯何出此言？”顾星河已经继位了，称呼自然要变一变。 顾星河笑着摇头：“信佛不肯杀人，想来不必我多解释，仙子若是师从截教，那么仙子如封神故事里写的一般，明明占尽优势却不肯真正杀人，也可以解释了。” 碧落仙子失笑：“君侯觉得，杀人会是更好的选择么？” “杀了人，难免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顾星河还是知道矛盾所在的，但他还是有些苦恼，“可是放走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呀。” 现在你在萧国，我当然不担心，可你什么时候不在了，这些人卷土中来，你指望我来应付吗？ 然后，碧落仙子还没有如何呢，顾星河先抱怨了一声：“和有背景的人为敌，就是麻烦。” 碧落仙子莞尔：“君侯已经看出了对方有背景了么？” 顾星河心说我又不瞎。 先是那位白道长自己试图破阵，未果；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与他算是兄弟相称的人来破阵，未果；再过来的人白道长就开始以长辈相称了，可这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但凡没点背景，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地来为难一个小小的萧国？ 顾星河本来也不该焦虑，毕竟阵法没破。 可是白道长入阵时，阵法并没有如何；他的师兄弟一起用力，阵法是稍微晃动了一两下；等他的长辈们入阵时，阵法那一顿五光十色的闪动，就这个架势，谁会不担心要是什么时候来了个大的，碧落仙子就和封神故事里原本都已经是碾压局的三霄娘娘一样说没就没了呢。 “此事虽然麻烦。”碧落仙子还是要宽慰人家几句的，“但并不是无法可解，君侯放宽心就是。” 顾星河：“仙子先说说，怎么个解法？” 碧落仙子笑：“我听过一句话，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哦？”高端的知识都是共通的，同样是军事专家的顾星河眼睛都亮了一下，“何解？” “对方破不了阵法，会一直想法子让更厉害的人来破阵，这时候我们作为布阵的人，若是在原地等他们来破阵。”碧落仙子道，“除了阵毁人亡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顾星河面色微变：“那仙子还有什么妙计？” “妙计倒谈不上，不过是等着他们破阵到底无趣，想另外做点事情。”碧落仙子道，“说起来，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和君侯聊这个事情的，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罢了，早知道有早知道的好处。” 顾星河：？？？ 碧落仙子都不用顾星河具体问，直接便道：“君侯看我，如何？” 顾星河：“” 一定要我当面夸的话，你当然是仙女啊！ 能飞天遁地，能移山填海，能除魔卫道，当时眼看着萧国节节败退，连保家卫国的将军都成了炼尸，要是没你的超度萧国就没了！ “那么。”碧落仙子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君侯有没有想过，萧国那么多人，不敢说多，但怎么也得有那么三五十个人，也有仙根，也能修炼吧。” 顾星河愣了一下，随即就是狂喜之色：“仙子若愿意收徒” 碧落仙子却道：“君侯，不为此担忧么？” “啊？”顾星河还真没想过这茬，“担忧什么？” 自然是担忧你的统治。 倘若大家都是凡人，你既通文墨，又懂兵法，还天生一副仁者的悲悯心肠，大家都服气你，谁也不能动摇你的君位。 但修仙者满地跑可就不一样了，远的不用想，你倒是想想老魏王呀！ 他的贤明，天下皆知吧。 你离开大魏时，他身子骨还很硬朗，也非虚言吧。 可他不还是死了。 公孙宸有妖魔之力，鬼知道老魏王到底是不是正常死亡。 倘若全天下不，都不用全天下，哪怕你自己将来的公子们都修炼了，皇权还会是你熟悉的那个皇权吗？ 顾星河却笑了：“既然杀我这么容易，怎么那些道长只知道对仙子费劲，不知道绕过仙子，先杀了我呢？” 碧落仙子一笑你这样的胆色和观察力是真的对我的胃口啊。 “他们不杀君侯，是因为君侯身上有帝王气，他们生怕杀了君侯得罪天道。”碧落仙子简单给顾星河讲了王气的事情，却道，“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真要遇上了公孙宸那样不管不顾的人，那种人还掌握了莫大的力量，这就是最大的恐怖。” “我却觉得不然。”顾星河坦然道，“公孙宸那样的人总归是少数，倘若因噎废食，人族面对妖魔越来越手无缚鸡之力，所谓的国祚传承，君位归属，又有什么意义呢？” 碧落仙子神色都凝重了：“君侯发现什么了？” 顾星河惆怅道：“我在魏都时也看了不少典籍，据传上古时，人族虽谈不上多强大，却至少不受妖魔之扰可后来不知是人弱小了，还是妖魔强大了，人族的领地渐渐缩水，原本统一的国家也因此不得不成了宗主国带藩属国的模样。” 碧落仙子问：“照君侯所想，是人族弱小了，还是妖魔强大了呢？” 顾星河道：“我并没有得到什么确证，但仙子刚才既然动容了，我猜，应该是人族弱小了吧。” 碧落仙子心跳都加速了。 人王这种生物，在大多数时候，不是天命如此，而是后天修行靠为民请命，舍身求法，拼命硬干，最终气运加身，神鬼辟易。 顾星河确实不错。 顾星河看碧落仙子沉默，知道自己猜对了，旋即整衣起身，对碧落仙子行了一个大礼：“既然确有其事，还请仙子解惑，人族到底为何一代不如一代，又有什么法子能遏制人族一代不如一代。” 碧落仙子侧身避过，不肯受顾星河大礼：“我也不瞒君侯，我此次出行，确实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之所以犹豫要不要和君侯谈此事，也是我担心倘若不知前人到底为何如此行为便贸然做出与前人背道而驰的事，若是有什么不妥” “无妨。”顾星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碧落仙子，“倘若与先辈背道而驰，最终一切妥当，自是仙子之功，倘若有什么不妥，由我一力承担，阎王驾前，仙子只说是我强令仙子做的便罢。” 这就是能让人士为知己者死的好君王了。 碧落仙子长长吐一口气出来：“我并非不愿承担责任，只是谈到谁负责任的地步，无论是堕入畜生道还是下十八层地狱，总归都是已有普通百姓因你我之决定而遭难，我为百姓的将来觉得无法下定决心罢了。” 顾星河正色道：“可是仙子，现在什么都不做，人族会一代一代的衰弱下去，总有一日被妖魔吞灭，现在若是做了，即便不说恢复上古荣光，至少也能让人族有一席之地，所以顾某自然是倾向于要做的。至于将来到底是把这饼吞下去壮大自身，还是被大饼噎死，总是将来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自然，顾某一介凡人，三尺微命，不敢说能和仙子并肩作战，怕是将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得靠仙子法术，但顾某保证，一定支持仙子。” 碧落仙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原本世界的一个梗：“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不。”顾星河也笑，但还是很努力地在做许诺，“倾我所有武王伐纣的故事里红砂阵非一福人不可破，周武王便当仁不让前往，以致寿数有损，才灭商没两年便殒命，顾某不敢说能做得比武王还好，但至少能做到武王的程度。” 碧落仙子便笑：“也罢，其实不过是点破一句话罢了人间的灵脉，被刻意的污浊了。” 少不了解释一番什么是灵脉，灵气的重要性，为什么这是饮鸩止渴之举，如今碧落仙子想做什么自然是把灵脉重新梳通。 “这会很困难。”碧落仙子也没有隐瞒，“灵脉梳通之后，并不是立刻就能让活人们拥有灵根，只能影响将来出生的人，但现在的人却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且不说现在还没弄明白前人为何要污浊灵脉，贸然疏通或许会带来一些麻烦了，只论目前可以预计的后果妖魔因为此地没有过分精纯的灵气，才不会对此地感兴趣，但灵气一旦精纯起来，就会如同黑暗中最闪亮的篝火，妖魔鬼怪都会冲过来试图占为己有。”碧落仙子道，“到那个时候，君侯有那个信心以萧国之力，长时期地守住灵脉，坚持到有足够多的修仙者成长起来吗？” 第40章 明光追杀 自己的材料自己写！ 顾星河本是个颇有决断的人，一时间都被碧落仙子说动摇了。 他并不是害怕担负这个责任，也不是那么在乎什么下地狱做畜生的惩罚，只是和碧落仙子说的一样，如果谈到担责，必然是已经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百姓何辜，要为了上位者的决定受这些无妄之灾呢？ 都不用谈什么人族越来越弱，长此以往如何如何的大道理，人族再衰弱也不是这辈子的事，他们本来可以拥有平静幸福的一辈子，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将来付出这许多？ 这甚至都没有什么全民公投的机会，一方面如今的科技水平没办法办到征求所有人的意见，另一方面难道所有人的意见就是正确的吗？ 但，顾星河还是懂怎么转移矛盾的：“不说我，只说仙子自己，是想梳通的吧。” 碧落仙子笑：“我亦是人族啊。” 难道我就乐意看着人族逐渐衰弱吗？ 顾星河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突发奇想：“既然灵脉被污浊了，仙子还能拥有如今的力量，是否意味着即便不清理灵脉，也会有人如仙子一般可以修炼？” “怎么形容呢”碧落仙子犹豫了一下，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还有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都是很好的诗句，不过各花入各眼，君侯更喜欢哪一种？” 顾星河抿了抿唇：“前者。” 因为前者对账工整，词句实在，一句话就是一幅画，后者则天马行空，诗意盎然，对于诗人来说，前者是可以有努力方向的诗句，后者则只能指望老天爷赏饭吃。 对于顾星河来说，个人喜欢什么不重要，但作为一个要带着臣民百姓去奋斗的君王，自然要展现出喜欢实干的风格，否则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他要是展现出了喜欢天马行空的态度，下头的百姓又该如何呢？ “所以喽。”碧落仙子道，“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我的修炼之法近似于仙人抚我顶；有灵根在身则是稳扎稳打的一行白鹭上青天。君侯不用我说，也知道一个国家的将来全在指望我这种人身上，是多坏的一件事吧。” 顾星河明白了。 于是，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仙子让我想一想吧。” 碧落仙子答应得很痛快：“好。” 聊完了碧落仙子就离开了，只留顾星河在一口一口的喝茶，喝完了又给自己续上，等茶叶泡得都没色了，又转头看向窗外。 万类霜天竞自由，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偏偏是人族，不知道怎么就断了靠着灵气修炼的臂膀，到如今，为了把那臂膀接回去，也不知要因此遭受多少苦楚。 唉！ 顾星河心里烦得很，垂眸看向面前的茶杯，本来想摔出去的，又忍住了。 他想到了他的妻子。 慕容姑娘温柔似水，总是能在他心烦的时候抚平他的眉心，顾星河都忍不住去想，倘若是她，她会如何选择？ 顾星河垂眼，也没有唤奴仆，自己把残茶泼了，重新取了茶叶来。 慕容姑娘是大家闺秀，贵女们会的她都会，尤其烹得一炉好茶，每每顾星河心情烦闷时，到她的屋子里看她烹茶，心情也能一点点平静下来。 现在已经是盼不得妻子了，只能回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起火，洗茶，点盏，缓缓有茶香沁出。 顾星河长长吸了一口气。 倘若是她的话，她会选择清理灵脉吧。 因为仙子都说了她属于“仙人抚我顶”的纯运气，谁知道人族下一个出这种天才是什么时候，谁又知道到那时候人族已经衰弱成了什么模样，还无法保证那个天才是不是和仙子一样愿意帮忙，所谓“要种一棵树，最佳的时间是十年前，再次则是现在”，既然人族是逐渐衰弱的，那么现在就是从此之后人族最强大的时候，此时不做，难道要等后人做吗？ 其实细想，妻子比自己有勇气得多。 无论是从小在慕容家并不受重视甚至多受欺辱，她也坚强地活了下来；还是她当时坚定地选择了自己，哪怕其他庶女都在纠结做藩属国的妻不如做王畿的陪媵；甚至说耳闻她即便落到了公孙宸手里，也好悬和一位王叔颠覆了大魏的政权。 她看上去虽然清瘦，却“蒲苇韧如丝”，总有着他所难以想象的坚韧，再是什么逆境，她也都在咬牙把日子过好，不曾放弃。 顾星河又看着那杯茶许久，仿佛能从茶中看到那个自己已经思念成灰的女孩，末了，一口饮尽：“来人！” 另外一边，凌云宗掌门都要把白道长撕了！ 你个死脑筋你就一定要破这个阵吗！你不能绕过去直接杀了那个妖女吗！ 而又一次回山搬救兵的白道长在屡战屡败之后，竟然还多了两分爱咋咋地的超脱，一双眼眸抬起来看向掌门人，竟让掌门人读出了“你行你上，不行闭嘴”的平静。 掌门人：脏话.jpg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嘛？我也破不了那妖女的阵法啊！难道只有你会琢磨“她阵法那么厉害本尊肯定也不好杀”呀！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是么！ 算了，大家都不愿意送死，逼白道长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目前凌云宗最优的选择竟成了上报明光神君，您要的那个妖女我们搞不定，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自己的材料自己写，您自己来吧。 明光神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把凌云宗掌门的牙都打出来。 要你何用！ 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拖延更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再拖延下去，保不齐那妖女得了神髓修炼一日千里，他非但彻底妄想不到那条神髓，万一那妖女借此成神，那更是大麻烦。 只能真身出场！ 明光神君下凡当日，碧落仙子正在指挥士兵们收拾一头妖兽—— 事情从头说起，如碧落仙子所愿，顾星河确实是个有担当有前途的君主，因最近大魏那边没什么人来破阵，顾星河央求碧落仙子找了空档时间，在前线附近百里之内寻了可用的灵脉，还真让碧落仙子找到一条规模偏小的。 然后，顾星河就开始在萧国范围内发放布告，萧国官吏也都行动起来，大概给百姓科普了什么是灵气，灵脉发生了什么，长此以往会如何，然后才引出君侯准备挑一块地方清理灵脉做试验区的事情。 官吏们还给百姓解释，需要第一批搬迁到灵脉覆盖范围内的百姓，为了鼓励大家搬迁，国家以政策优待他们及他们的子孙，还有将来子孙若是有灵根将能如何光宗耀祖。 当然，也需要照顾到其他不愿意参与计划的百姓，萧国肯定会保护他们的安全，试验区和萧国国境一定会做好风险切割，大家不必恐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萧国大多数百姓虽因为几代国君都还算贤明所以日子过得还不错不愿冒险，但军中跟着顾星河出生入死的士兵们则大多踊跃报名。 军队是最慕强的地方，士兵们又眼睁睁看着碧落仙子调.教了数十个士兵摆出阵法，竟让那些高来高去的修仙者都束手无策，难免不对修炼产生一些想法，即便自己已经没办法长出灵根了，子孙后代能有点机会也行呀。 所以碧落仙子把壮年士兵们召集起来，又排演了一个阵法那处小灵脉虽然已被污浊，特别厉害的妖魔看不上这种地方，但污浊了的灵脉仍有稀薄的灵气溢出，也吸引了几头没那么强大的妖兽盘踞。 这种妖兽对碧落仙子而言伸手可杀，但她终究不能也不愿意在萧国待一辈子，自然是要授人以渔，教一教准备在试验区常驻的士兵们一个主要作用在杀戮的阵法。 明光神君到时，练了一二层炼体功法的士兵们正手忙脚乱地绞杀妖兽，碧落仙子凌空而立，给士兵们兜底偶尔有妖兽逃脱了阵法或者士兵露出了破绽，碧落仙子会在士兵们生死一线的时候插手救人。 于是，在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灵气缭绕的人时，碧落仙子思考了许久。 她虽然没有见过明光神君，却被明光神君用天罚之线追杀过，道韵还是能感觉出一点的：“尊驾是，明光神君？” “既然认出来了。”明光神君负手而立，傲然道，“妖女，还不速速受死？” 碧落仙子都笑了，伸手一捋额前的碎发：“神君，骂晚辈是妖女之前，多少得稍微品一品神君自己身上有多少功德，晚辈身上有多少功德吧？神君好歹是个天庭神明，身上的功德之力甚至没我一个妖女多，神君都不会为此羞愧的吗？” 碧落仙子还真有底气说这话，毕竟明光神君不过是个尸位素餐的神明，碧落仙子却是实打实超度过那许多炼尸，天道功德给得慷慨，所以论二人身上的“气”，碧落仙子满身祥瑞，明光神君灰头土脸。 可明光神君哪听过这种嘲讽呀：“你！” “看来神君是不会羞愧了。”人家来都来了，不把他的命留下来也对不起他跑的这么一趟，碧落仙子索性再扎了一句心，“也难怪，毕竟是神髓死活看不上的主人。” 明光神君：！！！ 妖女！我今天和你必须死一个(‵□′)︵┻┻ 40-50 第41章 请示天道 我可在你的地盘上杀你的神仙 但动手之前，碧落仙子先伸手，一道凌厉的灵光直接把下面士兵们打得要生要死的妖兽斩首。 血喷了士兵们一脸。 士兵们伸手一抹脸上的血，抬头一看，耳中便传来碧落仙子的声音：“我有个仇家来了，你们先找个地方待着，晚些时候再继续带你们杀妖兽。” 这话出口，士兵们情绪尚算稳定，明光神君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哟，这种时候还不忘了他们，那倘若本座现在先去杀了这些凡人，是否你还要以命相护？” 碧落仙子眼睛都不眨的主要是也没眼睛：“神君可以试试。” 说话间，明明就在明光神君的眼皮子底下，可那群士兵还是硬生生消失在了竹木掩映之中。 明光神君的脸色自然不会十分好看：“妖女，你在此布了阵法？” 碧落仙子失笑，也不再来凌空而立那一套了，整个人落了下去：“我不明白神君到底是怎样的自信，连地方都不琢磨一下，便来贸然杀我？” “笑话。”碧落仙子离地面也就七八丈，拦她下地是拦不住的，明光神君只能跟上，还强自镇定道，“处置你一个妖女，还需要挑地方不成？” 地方嘛，还是要挑一下的。 碧落仙子如今的落足之地是一片紫竹林，每一根竹子都是碧落仙子的本体，所以她甚至连法宝都不用掏出来，只笑：“神君还是先和我的阵法玩一玩吧。” 然后，碧落仙子就转身离开。 “妖女休走！”明光神君早听凌云宗的人来汇报了这妖女的阵法厉害，岂肯让碧落仙子就这么走了。 但竹林却仿佛有了灵智一般，以竹枝攻向明光神君所必救，硬生生阻断了明光神君的脚步。 明光神君恼恨至极，他并不精于阵法，但至少看得出这阵法是依托于根根紫竹而成立，倘若他能砍尽了所有紫竹，什么阵法也都消失了。 可是这竹子岂是你说砍就砍的？ 明光神君每每要挥剑要砍竹，便会有某根竹子来攻他所必救，倘若有竹子救援不及的，甚至从地面上都能突然蹿出一根竹笋来指着明光神君最要命的地方，关键每根竹子身上都有着碧落仙子身上的同款灵气，让他每每只能狼狈收势。 就这个体验，弑神枪都要在碧落仙子脑海里高兴疯了这就是你们精道人多欺负人少的感觉吗？ 确实很爽！ 碧落仙子就认真地纠正弑神枪：“没有人多欺负人少，竹林看上去浩浩扬扬，实际上共用了一个竹根。” 我怎么能干以多欺少这种坏事呢！ “好好好。”弑神枪还哄上了，“可是就是很愉快呀。” 因为碧落仙子挺住了弑神枪冲入脑颅内的煞气的缘故，让弑神枪彻底没了“我的主人是个菜鸡我不能展露出我所有能力”的顾忌，由得碧落仙子调用它的煞气，也是以每一根竹枝或是竹笋，都带着浓重的，哪怕是明光神君也不敢轻易招惹的锋芒。 若是避得过去也还罢了，避不过去，哪怕只是皮肤上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创口，便仍会有细碎的煞气冲入体内，啃噬心肺。 这让明光神君更是訾骂不绝：“妖女！妖女！” 碧落仙子并不理会他，因为弑神枪一时间竟然有些伤感：“你自已悠着点哟，我之前的很多个主人，都是这么被煞气熬死的。” 碧落仙子其实一直有些疑惑，索性现在对明光神君也不过是水磨工夫，便问道：“前辈就没有试图教他们一些化解煞气的法子么？这也不难呐。” 就碧落仙子所知，抛去那些过于刁钻的法子，直截了当的都有两个要么以佛门功法化解，要么修魔道功法凝聚，最终都能避免日夜被煞气煎熬。 弑神枪听碧落仙子说完了她知道的法子，叹了一声：“佛门功法修了，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渐轻，这于战神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结果。魔道功法本界仙魔对峙已久，一个战神修了魔道功法，若是被人看了个一眼两眼，又该如何自处呢？” “迂腐。”碧落仙子哼了一声，又道，“可即便如此，佛门亦有怒目金刚之法，这也不肯修么？” “那么，他是天庭的战神。”弑神枪道，“还是佛门的怒目金刚呢？” 碧落仙子：“迂腐！！！” 算了，不聊了。 碧落仙子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左支右拙却怎么都破不了阵法的明光神君身上，却听脑海里弑神枪又是一声叹息：“就我看来，仙族每况愈下，确实也怪不得谁，甚至于魔族我虽怨恨那个走情绪之道的魔君，但我也知道，魔族早晚也会走这条路的。” 碧落仙子眉目一动：“前辈觉得，裉节在何处？” “在人间污浊灵脉。”弑神枪道，“污浊灵脉之后，自然人族首当其冲要受影响，可长此以往，仙族魔族岂能没有一点坏处？甚至天下万族，哪一族不是指着灵气浓郁好涵养出天赋异禀的孩子，这样一来，岂不是掘了这个世界的根么？” 碧落仙子表情严肃了起来：“前辈可知道是何人出的这馊主意？” “不知。”弑神枪道，“魔祖离去之后，不便将我带走。相比魔祖，其他人都显得土鸡瓦狗，我是腻味时才寻一二主人相伴，不爱理人时就是自己呆个几万年都是寻常，没有主人时，自然无从知晓外头的消息。” 碧落仙子自己也修灵道，深知宝物刚有灵性时心智与孩童无异，且这样的心智会持续成百上千年的时间才有成长，弑神枪发脾气不理人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 但她确实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缺德知道灵脉甚至知道如何污浊灵脉的人，只有可能是修仙者，可哪里的修仙者不是将灵气浓度视若性命，为个合适的修炼之所打得头破血流，怎么反而会去污浊灵脉呢？ 就这么见不得这个世界好么？ 是以碧落仙子抿了抿唇，试图问：“这世上，是否只有您这一个神器？” “即便原本不是。”弑神枪道，“到现在，一个神器也没冒出来，那就应当是了。” 碧落仙子无限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好吧。” 此界，还是有很多可以探寻的秘密。 但现在已经不是继续探寻的时候了明光神君还是有些本事，阵法里已经很久没有传来他骂娘的声音了。 神君之尊，要是被这两下子就打得痛都不会喊了，也太菜了。 碧落仙子略一感应，便发现果然明光神君已经基本不会再被竹枝和竹笋困扰了，不过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破阵的法子，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而已。 阵法是碧落仙子的本体，她自然心里有谱，以明光神君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能不受竹枝与竹笋困扰的手段，多半是在阵法里困个三五十日都是寻不到出路的。 但，碧落仙子并没有耐心困他个三五十日，毕竟凌云宗虽然大概率是明光神君的人，明光神君本人在这里，凌云宗估计不会有什么动静，可保不齐公孙宸中途犯什么病，她困在这里三五十日，要是让那些布阵的士兵出事了，她心里也过不去。 就是要速杀明光神君的话 碧落仙子合上天眼，开始调动起身上的法力，于是阵法最外围的紫竹们开始有了灵智一般移动起来，逐渐在外围也布了一个阵法。 这阵法的效果不会如何影响明光神君，只是在天机上，远在三十三天外的天庭观世宫内，曾经明光神君和那位胡仙子用来观看幻境的玄光镜嘀咕了一声：“怎么着，不让人看啊。” 不过呢，玄光镜嘀咕了一下就没了。 本来明光神君也不是什么于天下苍生有功的神君，玄光镜看它也不过是在漫长的时间中的一点消遣，见得到他是怎么被那个女人弄死的会挺有趣，见不到了也不过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玄光镜把探知的神识抽了开去，准备在凡尘俗世之中寻一点其他的乐子。 碧落仙子感受到了那如芒在背的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了，悄悄松了一口气，转头从储物袋多说一句，萧国并没有对应的材料可以炼制储物的法宝，这是碧落仙子从天庭顺出来的宝贝中掏出了香炉和一炷香，打了个响指点上，认认真真朝着天庭的方向拜了三拜，随即把香插在了香炉上。 我只是害羞不想让您看，并没有什么敌意啊。 这个动作明显愉悦到了天庭的玄光镜，于是碧落仙子都感受到了一股比弑神枪要晦涩许多，充满了天机和玄妙的道韵，她品了半天，才品出来是一句话：“小家伙，挺懂礼貌。” 碧落仙子便也憋了半天，憋出了一缕同样晦涩的道韵：“多谢前辈。” 这相当于两个学简体中文的人非得拿甲骨文交流，弑神枪都忍不住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后天的法宝，这样摆谱。” 碧落仙子自在脑海里面宽慰弑神枪，与此同时，她还感受到了因为玄光镜对她有好感，所以原本并不讨厌她的天地玄机，对她都更进一步亲近了起来。 当然，还能感觉到的是天地对明光神君的态度这并非玄光镜的意思，只是玄光镜能断天机，算是最能体悟天道意愿的存在，玄光镜的亲近绝对是天道默许的结果。 默许什么？ 自然是碧落仙子在此时此地斩杀明光。 第42章 神枪之邀 你怎么比魔道还魔道！ 这让碧落仙子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明光神君在天道眼里，地位也没有怎么样嘛。 可怕的是，碧落仙子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态了，她这么一笑，整片竹林每棵竹子都发出了同款笑声，此起彼伏，落在碧落仙子耳中尚且可以做三天的噩梦，落在本来就心浮气躁的明光神君眼里，那一声“妖女”堪称声嘶力竭，真情实感。 甚至弑神枪都给碧落仙子说了一句：“碧落？你是叫这个名字是吧。” “对。”碧落仙子回答，“与慕容姑娘同名。” 弑神枪突然就老气横秋了起来：“碧落啊，我现在正式邀请你，加入魔道吧。” 你虽然号称正道人士，说人灵精三道你虽然正魔两道都修了但还是正道修得最好，但我还是认真地觉得，就你这么个容纳了无数煞气而心性不改，灵道精道的各种手段看起来比魔道还魔道的样子，你都不考虑正经的把那个魔君杀了自己做魔君吗？ 碧落仙子额头上都要冒冷汗了：“前辈，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为了把这个话题彻底岔过去，碧落仙子还强行中断了聊天：“前辈容我先把明光收拾了，再同前辈聊吧。” 弑神枪应了一声：“好。” 因为碧落仙子和它现在那奇妙的相处方式，弑神枪并不十分在意碧落仙子用不用它作为武器杀人，甚至弑神枪还挺期待碧落仙子掏她那些小宝贝的那都是碧落仙子的本体，看碧落仙子以人道驱使作为灵道的本体，对弑神枪将来到底要采取怎样的修炼方式，确实有着相当的裨益。 碧落仙子则是觉得区区明光神君，别说掏弑神枪了，看他如今展现出来的能耐，连小宝贝们都不必用，碧落仙子只是身形一闪，便入了阵法。 明光神君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碧落仙子身上的衣服都变了原本她穿的是青色的道袍，现在也不知本身会变化还是被竹林衬托的，一片华贵的紫色。 她站在那里，神女一般。 明光神君一张口便要开始骂娘，碧落仙子却先打了一个响指，随即竹枝竹笋都开始朝着明光神君疯狂攻了过去，明光神君头皮一麻，也顾不上和碧落仙子打什么嘴仗，提剑先去应付碧落仙子的杀招。 更气人的是，明光神君甚至还能听到碧落仙子一声取笑：“原来，当日神君以天罚之线来围杀于我，并非神君自己能弄出天罚之线，而是神君只有那一条天罚之线呀。” 然后，那声嘲讽听得明光神君脸色铁青：“神君之爱女，果然让人感慨，就是连杀了无数人才洗干净的神髓交给了小神女，也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明光神君受不了了，在百忙之中直接骂出声来：“妖女，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多言！” 碧落仙子无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不言了。 随即，有一根竹子为碧落仙子弯下了腰，碧落仙子随即从上头取了一片叶片，朝着明光神君所在的方向，手腕发力，竹叶如同暗器一般甩了出去。 因碧落仙子是真练过的，竹叶破空而去时，甚至还有竹叶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尖啸之声。 明光神君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么可怕的一片竹叶，急忙横剑格挡，然后光是一片竹叶，便让明光神君手腕发麻，百忙之中低头一看，发现那竹叶甚至在他的灵剑上都留下了痕迹。 不由骇然。 可是，这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别忘了，整片竹林都是碧落仙子的本体，她的人身能扔出这么吓人的一记暗器，其他的竹子如何不可以？ 一时间，成千上万片竹叶被抖落下来，也不如那些竹竿竹笋一般还讲究什么“攻敌必救”了，纯纯就是从四面八方朝着明光神君激射而来。 关键也不是所有的叶片都是同一速度和攻击方式，有一些是碧落仙子扔出的叶片的效果，但也有一些什么也没有，明光神君心头暗骂要是全一个作用倒还好了，左右把剑舞得八风不动，自然无叶片能近他身，想来那妖女纵是有神髓在身，法力也没有积累多少，这样强度的攻击，看她能持续多久。 偏偏。 偏偏！！！ 明光神君一摆开阵势把剑舞得风雨不透，那些竹叶便立刻软绵绵的糊弄事儿起来，一旦明光神君放松了戒备，便有竹叶势不可挡地飞来，在他不及反抗时便把他割得遍体鳞伤。 那简直是凌迟一般不，比人间的凌迟还要狠辣。 毕竟所谓凌迟，受刑的人绑在那里，倘若给行刑之人塞点银两，三五刀便能让人断了气，便是没有银钱，血流多了也未必会真扛那么三日，无论如何受刑人是不动的。 明光神君却在动，每一动便会牵扯身上的旧伤，因碧落仙子的攻击含了煞气，便如伤口上撒了盐一般，备受折磨。 关键还有精神攻击：“我说神君愚蠢，上次在幻境中对我使了半天的劲，既没看出来我不是慕容碧落，也没琢磨过神髓还在不在慕容碧落身上，此次神君动手，就没让人查过，神髓还在不在我体内？” 就你这脑子即便拿到了神髓，基本也已经告别成神了吧！ 明光神君愣了一下：“啊？” 碧落仙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就是故意击破明光神君的心理防线的，她这一口气在竹林中重复起来，循环往复，仿佛咏叹。 明光神君脸色都铁青了起来，一张嘴又要骂妖女，可是小命已经被碧落仙子握住了大半，什么人也不可能硬得起来，只好好声好气地道：“仙仙子身上既然已经没了神髓，你我又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何必做得这么难看。” “我和神君自然是没有仇。”碧落仙子声音很平静，“但我也想问神君一声，神君杀了的那些凡人，又与神君有何仇何怨？” 这种时候了，明光神君自然不可能梗着脖子说什么“他们为了我的成神事业添砖加瓦是他们的荣耀”，心里即便把多管闲事的碧落仙子骂了个透死，嘴上也只好弱弱求饶：“仙子仙子有所不知，即便他们死于我手，也是因为他们有行过恶事，我才如此为之，他们死则死矣，用他们的身体来清洗神髓，有何不可？” “是么？”碧落仙子幽幽道，“你可敢让我查？” 明光神君即便心虚，一时也不好改口，咬牙道：“绝非虚言，倘有滥杀无辜之处，仙子尽管拿我的命去赔就是。” 碧落仙子冷笑了一声。 瞬间，紫竹林开始起雾了。 要是在平时，这个幻阵估计影响不了明光神君，但他如今的精神正在敏感处，幻境一起来，他的眼神便开始有些迷离，甚至没有感受到一根小小的竹枝，落在了他头发上。 然后，小小的竹枝仿佛有灵智一般，往明光神君的头发深处而去，好容易蹭到了明光神君的头皮，竹枝便探出了细细的竹鞭，进入了明光神君脑海。 搜魂。 碧落仙子当然不至于天真到明光神君说自己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就相信了，但有一些精神类的法术，倘若得了主人的“许可”，开展得会更加顺利。 很快，竹鞭就找到了明光神君的主意识，然后明光神君的眼睛突然就直了，再过片刻，明光神君一张嘴，就是“我为了神髓杀的第一个人” 碧落仙子站在原地，掐了一个法诀。 一阵紫雾笼罩了明光神君，而明光神君的眼神也瞬间清明，同时惨叫了出来碧落仙子以那根进入了明光神君脑颅的竹枝为媒介，再明光神君身上，模拟出了他杀死第一个人时，第一个人的惨状。 明光神君痛到满地打滚，挣扎哀嚎，这会子就只能喊“饶命”了。 碧落仙子则是叹了一口气：“虽然以暴制暴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既然神君都已经对那些凡人暴过了，我也只能将那些凡人受过的苦，在神君身上重演一遍了，也不知神君能撑到第几个。” 神髓入凡人体，那是浑身血液沸腾，处处筋脉涨裂之苦，于每个凡人来说都生不如死，而明光神君到底还是个仙身呢，生命力足够强大，于凡人而言支撑半盏茶不到便能活活痛死的折磨，于他而言，受上十天半个月也死不了的。 而碧落仙子一边搜魂一边复刻，持续了整整三日。 并非三日之后明光神君就受不住折磨而死了，而是三日之后，在明光神君被碧落仙子控制着说出他在什么地方找的什么凡人时，话音方落，跟着碧落仙子一块来剿灭妖兽好把灵脉夺取庇护的那些士兵里，原本都已经在吃着火锅唱着歌等碧落仙子杀完人好回去了，突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士兵嗷了一嗓子：“是你！” 碧落仙子和才从被搜魂状态下恢复神智的明光神君都看了过去。 碧落仙子还没忘了利用阵法之力把人弄过来。 然后那个士兵眼睛都红了地指着明光神君，手都是抖的：“是你害了我的妻儿？！” 接着，朝着碧落仙子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仙子求仙子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杀了他为我的妻儿报仇！” 第43章 妻儿之仇 我这样微末草芥一般的凡人。 在碧落仙子原本的世界里，评价万仙盟历届正道魁首，碧落仙子无论是实力还是品德，排名都绝对不低，再是什么魔道巨擘，也不得不说一句“苏碧落是个好人” 最多的负面评价是“圣母”。 并不是“她温暖了所有人”的那种圣母，她该为自己的宗门争利益的时候也争，该在万仙盟和别的修士们拍桌子时也拍桌子，明斗暗斗都不怂，绝不是那种人淡如菊被人都骑到脸上了还只会一脸无辜“百口莫辩”的白莲花。 说她圣母，主要是她在万仙盟历届学术委员会委员里，是最经常接受小门派邀请前往讲道的一个，哪怕是三五个门派凑在一起请她去一次，她倘若能抽出空来，也愿意去，在每次讲道时也会留出最长的答疑时间，只要不是过于天马行空的问题，她都会尽量回答。 就这么个脾气，遇上了受害者家属，怎么可能不成全了他的心愿？ 何况，明光神君刚刚在被搜魂状态下讲出来的故事，也确实让人愤怒 明光神君随机抽取了一些幸运群众把神髓种植进去之后，总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了，便又去翻典籍，果然给他找到一些参考文献。 文章里说，相比根骨已经成型的大人，因孩子的根骨还有可塑性，所以神髓对孩子的容忍度会好许多，越小的孩子越如此，如果是个胎儿，但凡有一点可以造就的空间，神髓都会试着去改造它的身体，生出个根骨绝佳的孩子，从此修炼一片坦途。 上古时就有不少神明是这么培养的孩子，果然实现了神位世袭制。 不过这不太满足明光神君的需求，因为修为越高子嗣越难仿佛是一个天道没有公开但确实如此执行的铁律，他已经有了一个少羽神女，此生再想要别的孩子，估计艰难。 但文章里还提到，如果没有合适的孩子可以投入神髓，倒是也可以换一个思路，把神髓弄入怀孕的妇人腹中的同时，给妇人腹中打入魔道的怨怅之气。 神髓无性，得了神髓之人想成为仙还是魔，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间，但不知什么原因，神髓并不喜欢过于负面的情绪，倘若怨怅之气和神髓共处，会让神髓拥有者十分煎熬，即便那是个神髓并不讨厌的胎儿，最后也神髓也很难认其为主。 如此一来，用胎儿来养神髓效率就会非常高，因为胎儿也无性，且任何胎儿都足够脆弱，神髓习惯了弱小的主人，再换到想拥有神髓的人身上，反抗程度会降到最低。 突然跑出来的那个士兵的妻儿，就是受害者当时他新婚燕尔，与妻子蜜里调油，没多久妻子便怀了孕，梦中是神明被困在乱七八糟的怨气中，对着他的妻子叹了一口气，随即有一道金光入了妻子体内。 他们夫妻俩都高兴极了，总觉得我们的孩子该不是个神仙转世，于是愈加小心地照顾孕妇和胎儿，可谁曾想前三个月一点事没有，三个月后妻子开始日日痛得打滚，肚子也越来越大，三个月本不应该有让肚子都形变的胎动，但妻子的肚子就是仿佛有什么东西左冲右突。 妻子又坚持了两个月，疼痛日日加剧，明明才五个月，却一副要临盆的模样，贫贱夫妻百事哀，丈夫总得外出赚钱家用，想着肚子大些也到底才五个月，将来还有的是用钱的时候，便没有日日守在妻子旁边。 可妻子早就痛到存了死志，如常送丈夫入山打柴，甚至还给丈夫做了一餐饭，然后自己拿刀自尽，就此气绝。 等男人回家之后，震惊于妻子的离世，关键在妻子尸身旁边还有个孩子，硬生生撕开了妻子的肚皮出来的，身上挂着妻子的肠子和器官，头顶上还长着两个角，一副妖魔模样。 能撕开母体的孩子，总不该太弱小才对，可孩子也明显活不成了，妻子身体除了剖腹之伤外并没有别的痕迹，孩子脊背上则有一条从脖颈到尾椎的伤痕。 士兵一直不肯相信自己和妻子积德一生，最后生出来的竟然是个妖魔，他也一直觉得蹊跷，即便是个妖魔，也一定有什么人取走了自己孩子身上的什么东西，可他一个凡人，即便心有怀疑，又能去哪里求证？ 如今好了。 他双眼血红地看着那明光神君，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不是个神仙么？你不应该护佑凡人吗？你对我妻儿如此，你不亏心么！” 这一幕实在让人感慨，碧落仙子忍不住问明光：“神君可还记得这人？” 明光神君只余茫然。 你会记得你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仙凡有别，“别”在对天下苍生的责任也好，“别”在仙人漫长的寿数和凡人须臾生死都行，偏偏“别”在这种仙人鱼肉百姓，百姓无计可施的事情上碧落仙子没什么好说的了，灵光一闪，煞气冲天的弑神枪出现在了她手中。 凡人的手段难以对神明真正造成什么影响，碧落仙子拿她自己的法宝威力都没那么强横，倘若加了碧落仙子自己的力量则很难说是“亲手为妻儿”报仇，倒是更像一个器具的弑神枪，能满足这位可怜丈夫的心愿。 不过碧落仙子素来考虑得周到，还不忘了问弑神枪一声：“前辈，可以么？” 弑神枪闷闷地“嗯”了一声。 它觉得离谱。 从明光神君嘴里介绍的那篇文章，足以看出本界神仙或者包括修士的科研能力还是在的，这不是有本事把一种宝物的各种用途开发得清清楚楚么？ 可整个非凡世界还是这么乌烟瘴气的模样。 而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魔族的拉胯则更让人无话可说笑死，虚渊你宁肯把神髓不喜欢过于负面的情绪写成“不知道什么原因”，都不愿意承认用负面情绪来修炼的路子就是魔道都看不上的傻逼。 脏话！！！ 弑神枪倘若不愿意，一介凡人自然拿不起弑神枪来，但既然得了弑神枪的许可，它自然默默降低了自己的重量收敛了自己的戾气，这落在那位士兵手里，不过是比普通的枪更沉了一些，式样更怪一些，摸上去有些刺痛而已，不至于拿不起来。 但对与明光神君来说，属于眼珠子都要瞪圆了：“弑神枪！妖女你从何处偷来！！！” 碧落仙子懒得理他，只对那士兵开口：“动手吧。” “好。”士兵根本不想管什么弑神不弑神的，他是军旅之人，枪法也会，挺枪便刺，一进一出之间，就在明光神君身上开了个血窟窿。 煞气入体，明光神君的脸色都青黑了许多：“凡人你敢” “有什么不敢。”那士兵都不必碧落仙子接嘴，自己就冷笑一声，“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又如何？听说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如今你就在这五步之内，我如何杀不得？” 非但杀得，甚至当场对着明光神君又刺一枪。 明光神君自是又痛呼一声，强行冷笑对那士兵开口：“你以为这妖女对你就是什么好意了？这是魔族的弑神枪，凡人拿得越久，越容易入魔，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士兵两枪下去，心头之恨非但没解，甚至想起来了自己回家时，好像那个孩子没有完全死透，即便那是个青面獠牙的婴孩，对他还是有着出于血脉的亲近。 而那个孩子一双完全没有人样的眼睛就那么哀哀地看着他，不知是在给阿爹哭诉好疼，还是在说阿爹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怜子如何不丈夫。 士兵的心更痛了，他如今报名去清理灵脉的试验区，想的其实是重新开始，再找个妻子，二婚的也行，如果可以就再生个孩子，不可以的话那边带过来的他也会好好对待，总之有个孩子能唤他爹爹，能用上他做的木刀木剑，他也能从第一个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是他也知道很难，妻儿的仇若是不报，他即便有了新的妻儿也绝对无法安枕！ “你觉得我很在乎成不成那个什么魔吗！”士兵几乎是嘶吼，“我拿着这枪手上都仿佛在着火，你肯定更疼吧！” 然后，士兵脸上是极快意的笑容，甚至还控制着弑神枪在明光神君的心口一拧：“只要你疼，我便是陪着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受的苦，如何比得过我的妻子怀胎十月时因为你的缘故她遭受的日夜折磨？又如何比得过这几十年来我的挣扎煎熬？还有我那都没有机会正常活着一天的孩儿，你剖开他的脊椎取那个什么神髓的时候，你如何忍心？！ 你已经毁了我的一生了，我现在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明光神君已经被那一旋弄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谁曾想那士兵旋完了之后再狠辣地一拔枪，带出不少血肉的同时，又在明光神君身上留下了一个透明窟窿。 这个时候，士兵的眼睛已经红透了。 不知是想到了自己本来可以拥有的安稳人生所以怒从心起，还是要被弑神枪虽然已经收敛却难免还存在的煞气冲散了心智。 碧落仙子圣母心又犯了，叹了一口气，随即在那士兵的落足之处，有细细的竹鞭伸出来，男人现在手上剧痛根本顾不上别的地方，所以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脚底被竹鞭刺入，然后，碧落仙子悄然吸走了男人身上对于一个凡人实在是满溢得过分的煞气。 但这是不可持久的，碧落仙子柔声道：“凡人持此枪，最多半柱香的时间，你若还想给你妻儿报仇，就略快些，杀完了再提他的头去祭奠你的妻子孩子，也还使得。” 男人濒临崩溃的心智在听到妻儿的一瞬间有了一点点的清明，又兼被碧落仙子吸走了煞气，脑海里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仙子说的是。” 他重新看向明光神君，他是个好人，在战争上即便需要杀人，一般也不会刻意虐杀，但今日面对明光神君，他觉得值得，他越痛越好。 他眼睛清明了起来，双手握住了弑神枪，朝着已然站不起来的明光神君，发了疯般连捅十八枪，也不管明光神君是否已经断气，末了，整个人都脱力一般地坐在地上，眼底却尽是快意。 我这样微末草芥一般的凡人，竟然也有对高高在上的神明复仇的一天。 贞娘，孩儿，我今日给你们报仇了。 第44章 诛杀妖魔 你丫跟风啊！ 碧落仙子长长叹息一声，手上一动，先把弑神枪收了回来。 然后，她的神识覆盖在了明光神君身上。 明光神君本来瞳孔都开始涣散了，却在碧落仙子的神识大幅度进入他残存的识海时，骤然一缩。 他的最后一声惨叫停留在嗓子眼里碧落仙子很快接管了他的整个神识，然后开始搜魂，待碧落仙子得知了她想知道的消息之后，才将神识撤了回来。 至此，明光神君气绝身亡，连魂魄都再没有转鬼修的机会。 然后，整片竹林，一根一根的紫竹开始往地面缩，地底下的竹根也在逐渐变小，终止于碧落仙子足下，这才显露出原本此地的模样这是一片草地，许是有灵气滋养，此地的草都比别的地方要翠绿一些。 士兵们在竹林里是不敢到处造次的，唯有碧落仙子把竹林收回来之后，他们才看到碧落仙子和那士兵的位置，匆忙赶过来。 第一件事，当然是把那已经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致，整个人站都站不起来的士兵扶起来，发现他走不了了，还自觉地匀了个人准备背他回营。 可那士兵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忘了嘱咐同僚：“劳劳驾把他头颅割下来，我要拿来祭奠我的妻儿。” 神明的身体，便是死了也不是凡人刀剑可伤的，士兵们同情他的遭遇，却也无法可想，还得碧落仙子打出一道灵光，将明光神君尸首分离，自有士兵去捡了明光神君的头颅，至于身体，碧落仙子打了个响指，先取走了明光神君那已经透支得和普通石珠无异的金丹和储物袋，随即才引了三昧真火点燃了明光神君的残肢。 士兵们不知在这种时候是该为同袍的大仇得报而欢笑，还是为同袍竟然经历过这么让人悲伤的事情而伤感，只好沉默地背着那士兵往营地走，却发现碧落仙子根本没有挪窝。 难免回头，都很疑惑：“仙子？” 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吗？ 碧落仙子挺抱歉地笑了笑，声音都透着一股虚弱：“我走不动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碧落仙子在他们眼中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背是不敢背的，肌肤相亲怕亵渎了仙子，最多就是隔着衣服扶一扶而已，可扶也扶不动，碧落仙子直接道：“我的双腿应当已经竹化了。” 她手倒是还能动，撩了撩自己的裙子，果然，原本应该是双腿的位置，现在是深深扎在地上的竹竿。 士兵们自然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那个才大仇得报的士兵明显有点愧疚：“那怎么办？” 让人欣慰的是，他们茫然是茫然，但害怕的情绪倒是没有的仙子纵使是个妖魔又如何，神明都能干出那么让人不齿的事情，妖魔难道就都是坏人吗？ 碧落仙子看他们没有害怕，也微微放心，随即道：“你们先回去，弄个马车也好，滑竿也罢，哦还有，带锄头和花盆一起过来，倘若那会子我已经能收敛一部分力量，便坐马车或者滑竿走，若是我还不行，你们便把我挖走吧，我歇几日便没事了。” 士兵们赶紧要去，碧落仙子又匆忙叫住：“且慢。” 士兵们诧异回头。 碧落仙子低头看了明光神君留下的储物袋一眼，飞快破除储物袋上原主的禁制，神识扫了扫里头的东西，随即排出数十枚丹药出来：“这位神君储物袋里的大多数东西，不是修仙者也没法用，我便厚颜收下了。剩下的丹药倒是凡人吃了也能延年益寿百病全消的，你们且收下，自己吃了或赠与家中长辈都好。不义之财人人有份嘛。” 士兵们连忙推辞，毕竟人是碧落仙子杀的，他们连观战都谈不上，不好受这么大的恩惠，是碧落仙子说了她本不靠丹药延年益寿，拿着实在是没什么用，倘若他们不收，就只好分那些凡人用不了的东西了，他们这才收下。 碧落仙子又看向那个虚脱了的士兵：“你去祭奠你妻儿的时候，倘若我休养好了，便叫我一声，即便我还不便出行，待我好了，也记得唤我去给她们上柱香，念一遍往生咒。” 还生怕士兵不重视，解释道：“你妻子沾染了魔气，孩子更是和魔气共生，万一入不了轮回，连下辈子都不能拥有，我来做一场法事，也能让她们真正往生。” 士兵动容，想下了同袍的背来给碧落仙子磕头，碧落仙子赶紧摆摆手：“不必如此，这于我也不费什么事，你们快去取东西把我弄回去吧，要是被我别的仇家知道了我在此处动弹不得，那可麻烦了。” 士兵们这才飞快去了，还留下了几个重在参与的士兵，纯为了守在碧落仙子身边，真要有什么人过来了也能稍微挡一下，别出什么意外。 意外倒是没有，就是弑神枪有些放心不下，待碧落仙子和士兵们解释完了之后才赶紧问：“真没事吧？” 我才挑的好主人！ 你可别哪天想不开了在哪里开始当竹子啊！ “无妨的。”碧落仙子给弑神枪的解释就可以详尽一些了，“三道同修，最佳的方式是互相平衡掣肘，这样我还能保持个人形，倘若失控，我要么会像一个器物，要么会呈现植物本相，但都没什么问题，歇一歇恢复一下法力，让人道的力量强起来就好了。” 弑神枪这才放心。 到底公孙宸还没有变态到对萧国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少羽神女也不是什么天道关照的大佬，父亲一死她立刻就能清楚时间地点和仇人，就是从未出现过的明光神君的妻子，也没有这么快来找碧落仙子麻烦的道理，是以碧落仙子倒是平平安安回了军营，一休养，就养了快一个月。 万幸，这段时间前线并不是特别需要她明光神君去哪里，并不需要向凌云宗的人报告，是以凌云宗并不知晓明光神君已经死在碧落仙子手上的事情，可没了明光神君再催促凌云宗赶紧弄死那个妖女，凌云宗上下又破不开碧落仙子的阵法，便自然而然地摆烂了起来。 大魏的士兵本身，又不是很想开动这场战争。 就是萧国的士兵最近的工作重点都悄然变成了去清理占据了灵脉的妖兽，在前线不过是虚应故事。 世上是没有秘密的，即便不知道碧落仙子杀了明光神君这样大的事情，但萧国上下最近都不怎么在意前线，反而在默默厉兵秣马追杀妖兽的事情，还是尽入公孙宸耳中。 公孙宸其实并不很在意人族或者妖兽的死活，但清扫妖魔历来是无论宗主国还是藩属国的各位国君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且百姓对此肯定极其赞成，一时间别说萧国百姓都更拥护了顾星河一些，便是别国百姓也对此多加赞赏。 这绝对是公孙宸此生难以忍受之最。 想一出是一出如他连兵都退了，也干起了清扫妖魔的事，魏国忙着跑路的大臣们都泪目了哎哟你看，我们陛下可算是干起正经事了。 甚至公孙宸清扫妖魔的速度还比萧国快得多，百姓其实是不记仇的，既干的是民生实事，自然多有赞誉。 这让碧落仙子都调侃起了顾星河：“现下，他的声望可在君侯之上了？” 顾星河却不接这个招：“宗主国国君的声望高于藩属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是是是。”碧落仙子再接再厉，“君侯心胸宽广，本不该是我这种小女子该揣测的。” 顾星河只好举手投降：“仙子夸人可是让人越来越无法招架了。” 碧落仙子一笑，调侃完了该说正事，她还是放心不下：“君侯，你以为妖兽是什么？” 顾星河一愣：？？？ “是地里的白萝卜？还是秘境里面刷了一茬还有一茬，任人索取各种材料的怪物？”碧落仙子道。 顾星河觉得这有点超出自己的认知，犹豫道：“不是吧” “对呀，不是。”碧落仙子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君侯难道忘了在两军对垒之时，我始终不肯真正杀了凌云宗的修士，君侯还笑我是不是信佛么？” 顾星河的表情凝重了下来：“难道妖魔也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碧落仙子叹道：“家养的狸奴生了一胎，主人去碰它的孩子尚且会被挠得满脸花，难道妖魔尚且不如狸奴不成？” 顾星河就明白碧落仙子的意思了如今公孙宸看上去是所向披靡，一旦出现他打不过的妖魔，他自然死不足惜，可妖魔把怒火倾泻到大魏的百姓身上，又当如何？ “没这么”顾星河都拧巴了，“不巧吧。” 在顾星河的认知里，公孙宸这人脑子有没有毛病可以先放放，但他那歪门邪道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不至于就弄不过妖魔 看着碧落仙子那张脸，顾星河犹豫了：“仙子已经知道他为何以一凡人之身，却能拥有妖魔之力了？” 第45章 君王神王 顾星河想不想长生呢？ 碧落仙子：对呀。 碧落仙子曾经担忧过，倘若公孙宸是那个“转世灵童”，即便碧落仙子现在修炼的上古功法足够霸道，她不修炼个三五百年的，估计都不是很能和魔君杠正面。 但是如今，从假灵根感受到的公孙宸修炼之法，确定了他不是什么所谓转世灵童，而是身有魔道宝物方能使用妖魔之力，完了他自己还猎杀起了妖魔并且吸取他们的力量碧落仙子就难免担心起来。 还是先解释一下魔道宝物吧。 公孙宸没有心脏，代替他心脏运行的是一颗魔石，碧落仙子原本还认不出这东西的来历，是弑神枪一口道破：“这是上古一位名为玄影的魔君羽化之后留下来的东西，约莫原本也是心脏。” 碧落仙子都惊诧了：“这种东西魔族难道不好生保存的吗？能落到公孙宸手里？” 弑神枪沧桑地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你看到的仙族有多草台班子，魔族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碧落仙子：“” 但碧落仙子也和弑神枪谈过：“既然是魔君之心，虽然不比转世灵童那么前途无量，应当也不会被普通妖魔轻易破了法术吧。” 弑神枪赏了两个字：“难说。” 碧落仙子：？？？ 有这么菜吗？ 有。 碧落仙子长长叹气，知道问题的难搞程度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想不通之处：“前辈，即便魔石之主可能没有那么强大，可无论如何那也是魔君啊，怎么魔石不能做假灵根吗？” 没这个道理呀，魔君之心耶，难道还没碧落仙子的一小节竹枝好使？ 可是公孙宸又确实是在碧落仙子给了他“神髓”之后他才正常开始修炼的。 “我亦非万事通。”弑神枪只能回答，“我同样想不明白，倘若魔石希望公孙宸修炼，则不应当等到你给假神髓，早就让公孙宸走入修炼之途了，倘若魔石不希望公孙宸修炼，即便它拦不住真神髓，假神髓总是能压制住的，可” 琢磨不出来，只能罢了。 但总之，碧落仙子还是希望顾星河能想点办法的，用顾星河能听懂的描述简单谈过公孙宸的情况之后，她才道：“总之，我今日来找君侯，是想问君侯有没有什么主意，能让他不要这么做了。” 顾星河也被碧落仙子说焦虑了，可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我和他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又因我妻子之事与他反目成仇说来仙子都要笑我，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他是嫉妒我。” 碧落仙子挑眉：？？？ 嫉妒你？ 嫉妒你什么？ 碧落仙子没有说太难听的话，但顾星河自己想都知道这话有多离谱，但他又确实这么觉得：“我总感觉，他嫉妒我是个正常人。” 我正常地享有我父亲和母亲的慈爱，便是形同我养父的老魏王，对我除了政治目的之外，也颇有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上百个质子在王畿居住，还有老魏王自己的儿孙，我和他们关系都不错，打马过街时，也颇有倚马斜桥的潇洒风流。 我顺理成章地娶了名动京城的慕容碧落，那是多少质子都想娶，多少大魏自己的王公贵族也梦想的美人。 而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公孙宸在哪里呢？做什么呢？有什么朋友？能吃饱穿暖吗？受奴仆欺辱么？ 你说，他一上位便杀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扣下了所有朝贡的藩属国君主逼他们低头，还大张旗鼓来抢慕容碧落，是不是想把自己活成光鲜亮丽的顾星河呢？ “所以。”顾星河长长叹了一口气，“仙子说的他到处击杀妖魔容易惹麻烦的事，我固然也很忧心，但我也不能去劝，因为我已经这么做了，我越劝他不能这么做，他越觉得我不安好心，生怕他抢了我的风头，然后变本加厉。” 碧落仙子一听，也只得罢了。 倒是弑神枪宽慰了碧落仙子一句：“你也不必这么担忧，左右他的假灵根是你的本体，真出了什么事，他死不死的你估计不是很在乎，但倘若妖魔要对百姓动手，你可以动手帮忙的嘛。” 碧落仙子叹了一口气，回弑神枪一句：“也只能如此了。” 公孙宸的事没法继续往下聊，顾星河也只能转移碧落仙子的注意力，和她谈起如今预备清扫的灵脉附近妖魔都快绝迹了，碧落仙子预备何时去清理灵脉。 碧落仙子对此早有准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清单来：“老样子，君侯先凑一凑单子上的材料罢。” 顾星河收下单子，多了两分不好意思：“那我也要说老样子，我只能尽量，我知此次事关重大，也会派使者去邻国和大魏试一试，看看能有多少。” 碧落仙子点头，宽慰道：“尽力便好，人族的领地如今因为灵脉污浊的缘故，确实不会有太多像样的材料，我理解的。” 顾星河的满脸通红才勉强好些，但又道：“先前是凡人之间的互相攻伐，我便没好意思遣人去云梦宗问问他们有没有材料，想来他们也不会理会这种凡尘俗事，此次却是灵脉” “不，君侯千万莫要惊动云梦宗。”碧落仙子一口回绝，甚至说，“君侯，这些材料主要的用途并非在梳通灵脉，而在隐瞒动静。” 既要尽量别让妖魔闻到味儿，也要尽可能别让修仙门派知道。 甚至都不用期待修仙门派在这件事上是中立的！ 试问，一个修仙宗门，灵气浓度如何，他们会不关心么？灵脉被人动过手脚的事情，难道他们会不知道？ 倘若不知道，那也不必问他们要材料了，和菜狗没什么好聊的。 倘若知道，还不在碧落仙子之前做一点什么，他们的立场，难道还用问么？ “君侯不要笑我。”碧落仙子道，“我想了三日三夜，也没想明白为何他们明明那么依靠灵气，却任由天下的灵气成这个样子。” 顾星河长长吐了一口气：“所以，有朝一日，那些高来高去的仙宗之人，也会是我们的敌人？” 碧落仙子坦言：“做最坏的打算吧。” 顾星河苦笑了起来：“当真是上了贼船。” “现在君侯知道了。”碧落仙子问，“要跳船么？” 顾星河的笑多了点自嘲的味道：“便如仙子，和明光神君无冤无仇，却也要为他杀了的那些凡人报仇，我难道就不能也有一份痴心么？” 那是一份让人族重新强大起来的痴心。 碧落仙子叹了一口气：“会有那样一日的。” 顾星河忍了忍，没问碧落仙子“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么”，只道：“但愿。” 话到此，也就尽了。 响鼓不用重锤，碧落仙子自然不会明明条件成熟了却硬压着不去清理灵脉，她有她自己的节奏，点一句也就罢了。 顾星河喝了一口茶，碧落仙子也站起身来，顾星河起身去送，临别时，碧落仙子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道：“君侯，有句话我本想灵脉梳通之后再问，但如今想到了，索性直接问了，君侯莫嫌我唐突。” “仙子请说。”顾星河倒不以为意，直笑道。 “倘若灵脉梳通，普通凡人自然不可能从没有灵根变成有灵根。”碧落仙子道，“但，如果是少数贵人实在心向长生，也不是不能想办法。” 顾星河心里一跳：“仙子的意思，是问我，是否有意长生？” 碧落仙子道：“还是我最开始给君侯提梳通灵脉时的那个问题国君倘若不掌控最强大的力量，国君不会不安么？” “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碧落仙子白绫蒙眼，顾星河实在没有看着她的眼睛表达真诚的机会，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认真一些，“但我是认为，‘君王’和‘神王’，最好不要是同一个人。” 碧落仙子“哦？”了一声：“为何？” “一，君王掌握世俗权力。二，权力会让人变坏。”顾星河道，“倘若君王常换，也就罢了，若他当真万岁万岁万万岁起来，苦的是百姓。” 碧落仙子笑：“难道神王就没有权力了？神王变坏该如何呢？” “从仙子展现出的状态，还有仙子所描述的所谓修炼。”顾星河道，“又是心魔，又是劫难，既讲刻苦，又讲悟性，还不能接触过多俗务坏了心性，这一通考验下来，怕是坏不了的。” 碧落仙子对此未置可否，只与顾星河告辞：“也罢。” 她又一次谈起清理灵脉的事来：“前脚萧国才清理了妖兽，后脚就去梳通灵脉，太扎眼，咱们且等两日。再者我需要出个门，毕竟才杀了一个神君，还有些首尾要处置，君侯且寻着那些材料，时机成熟，我会回来的。君侯好生留着我送君侯的那枚玉佩，那上头有我一缕神识，倘若有什么凡人力量解决不了的事，君侯摔了玉佩，我便是在千里之外，也会尽量赶回的。” 顾星河点点头，拱手：“仙子一切小心。” 碧落仙子也对顾星河行了一个道礼，随即化做了一道遁光。 碧落仙子飞遁的时候，弑神枪都有些感慨：“人王一般有两种，要么是天道给面儿，硬钦定一个帝王紫气比腰还粗的人，要么是自己凭本事做人王，我原本觉得这位顾君侯是天道厚爱，如今看来，他连长生的诱惑都能拒绝” “前辈说笑了。”碧落仙子道，“倘若顾君侯真有天道偏爱，就不会让他连妻子都要保不住，更不会让他险些被公孙宸打得国破家亡了。” 弑神枪：“也对。” 这茬就不提了，弑神枪还是更关心碧落仙子本人：“明光应该是个挺刚愎自用的性格，即便来围杀于你，多半也不会告知亲族，哪会有什么麻烦和首尾？” 碧落仙子甜甜地笑：“晚辈搜了明光的魂，知道了天庭有个法宝叫玄光镜，晚辈想去看看。” 弑神枪：“你想查什么？” 碧落仙子皮了一嘴：“我是不是世上最美貌的女人？” 弑神枪狠狠戳了一把碧落仙子的识海，类似于敲了一个重重的暴栗。 碧落仙子吃痛，这才回答：“哎哟前辈，公孙宸的底细我们如今虽然知晓，但那位青瑶姑娘是个什么来历，我们可还一无所知呀。那玄光镜在明光的认知里，可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这咱们还不得去见识见识？” 第46章 神女娇妻 你要做娇妻就做娇妻，不要拿 碧落仙子第二次上天庭就比第一次要顺利得多了天庭的阵法困不住“林玉华”，而过了天庭最外层的阵法之后，碧落仙子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变成了明光神君的模样，腹中还藏着明光神君的金丹。 就这造型，估计连少羽神女遇上了都得行礼喊声爹。 碧落仙子便很顺利按着明光神君的记忆到了观世宫。 明光在天庭还是有些地位的，他最近频繁出入观世宫之事也是人尽皆知，自然没有人敢拦。 守着观世宫的天兵对碧落仙子行礼，碧落仙子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天兵早就习惯了，对视一眼便恢复了守门的模样。 碧落仙子并没有关门，只是从宫门口走到大殿的短短几步路，她所到之处，天庭萦绕着的雾气好像都浓了一点点，并且镀上了一层神秘的紫色。 天庭本就风起云涌，雾气流动得也很快，要不了多久，在观世宫门口守着的天兵眼神逐渐失了焦。 碧落仙子嘴角愉悦地一勾，一挥袖关上了大殿的门。 但从外头看，里头什么也没有发生。 玄光镜挂在大殿之上，原本灰扑扑的，直到碧落仙子关了门，才勉强提起一点兴趣，大概类似于正睡觉的大猫感应到了有人来了，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然后就摇起了尾巴！（这句划掉） 然后就泛起了浅浅的一层金光。 哎呀，你来啦！ 倒是碧落仙子有些惊讶：“不是说，玄光镜平日不爱理人的，想看点什么，需要极多的法力方可” 前辈我还没上供呢！ 玄光镜就抖出了一道仍然很晦涩的道韵，不过这种交流方式好就好在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器物给的道韵是有其规律在的，只要懂了第一次，接下来的都是照本宣科。 碧落仙子很快就读明白了玄光镜的意思：“那是对别人，对你，自然是不同的。” “哟”玄光镜的道韵虽晦涩，对弑神枪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你还挺受欢迎？” 玄光镜又不指望和弑神枪一样跟着碧落仙子跑路，所以完全敢怼一怼这神器里的老大哥：“弑神枪前辈能喜欢这么机灵的后辈，我就不能喜欢么？” 这就挺有争宠的意思了。 瞬间。 碧落仙子识海里的那个三头身的小娃娃赶紧一个虎扑，抓住了想窜出来给玄光镜一榔头的弑神枪。 然后小娃娃还抱宝宝一样抚摸着弑神枪的枪身：“前辈莫气，莫气，咱不跟它一般见识。” 玄光镜有恃无恐，又抖出一缕道韵：“说吧，为什么来的？” 碧落仙子脸上的笑容在努力地不僵硬，勉强解释了一番她很好奇公孙宸的魔石，也好奇慕容青瑶，更好奇慕容碧落是得罪谁了要遭这么大罪。 然后，玄光镜就暗了下去，索贿的嘴脸非常的明显。 碧落仙子失笑，掐了一个法诀，她如今的法力虽然不算多，但一股脑灌给玄光镜，其声势也颇惊人。 倒是玄光镜拒收了：“诶你真给啊！” “前辈难道不是真要？”碧落仙子觉得奇了。 真不是。 玄光镜“法力不给足想看啥都不给”的人设立在那里，天庭神仙来来回回想看这个看那个，它早已不缺这点子法力了，确实是因为碧落仙子在玄学上颇有悟性，玄光镜才想和她结一个善缘的。 玄光镜中的画面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首先当然是魔石和公孙宸的渊源还真是公孙宸的母亲。 苗疆的公主入了魏宫，虽不甚得喜欢传统淑女不爱异域风情的老魏王宠爱，但还是怀上了个孩子，公主与苗疆都很期待这位王子的降生。 偏偏不幸，胎停了，公主不肯接受现实，且也知道以老魏王那微薄的宠爱，她很难再有一个孩子，便铤而走险用了族中秘术，硬生生吞下了那枚苗疆传承多年的魔石。 孩子救回来了，还日益健壮，生的时候十分痛苦，险些一尸两命，公主一死，小王子在后宫失了护持，老魏王儿子又多，顾不上他，只得透明人一样长大。 这种事在每朝每代都不少，无情最是帝王家，既无情在争权夺利，也无情在没有宠爱便废人一样。 但这位小王子是有魔石为心的。 这有什么意义呢？ 那份受人践踏欺辱导致的小王子从小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供养了魔石。 魔石本身是魔君之心，存在了那么多年，早已有了灵智，又得苗疆公主吞入腹中，和小王子共享了那一份先天之气。 倘若小王子在爱中长大，这枚魔石会老老实实做一辈子的心脏，但小王子有了那么多负面情绪，对魔道之物而言，选择那条利用负面情绪修炼的道路几乎是必然的。 最终，魔君一出，天下皆惊，屠得大魏尸山血海血流漂杵，便是高高在上的仙宗和天庭，最终也陨灭于魔君之手。 玄光镜给的第一段影像到此为止，画面一转，第二段是在仙境，无忧无虑的神女看到了魔气侵袭天崩地裂的将来，决定要趁着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下凡改变这一切。 “是”碧落仙子惊诧了，“慕容青瑶？” “嗯。”玄光镜回答。 碧落仙子：“” 就有很多槽想吐，但不知当不当讲。 忍了忍，选择先谈正事：“能预知未来，神女估计不凡，前辈可知她的跟脚？” 玄光镜言简意赅：“神域之主的爱女。” 碧落仙子：？？？ 不是，你们这个世界，单位挺多啊？天庭之外还有个神域？ 嗯，挺多。 在玄光镜嘴里，这个世界原本很大，四海八荒十三州，普通的大罗金仙穷尽一生都有可能走不完整个世界，不只有一个天庭有什么稀奇。 “不过我被炼制出来时，没有这么大。”玄光镜陈述，“这些都是我的第一任主人告诉我的，不乏夸大的成分。” 弑神枪在碧落仙子识海里直接道：“并非夸大，只是后来此界几番动荡，被打碎成了几个世界是真的，这里是最大的一个。” 玄光镜的年代晚于弑神枪多了，弑神枪说的就是权威，玄光镜也不反驳，还问：“前辈既然知道这个世界原本的大小，那前辈可感知到了这个世界的逐渐变化？” 弑神枪开始心虚：“嗯有吗？” 玄光镜苦于无法一拍大腿呀，情绪非常激动地给碧落仙子抖道韵：“关键就是只有我这么觉得啊！全天下的所有生灵都仿佛一无所知似的！旁的生灵不知道也就罢了，连弑神枪都这样！” 碧落仙子：“嘶” 弑神枪试图挽尊：“我觉得瞒过别的器物都还好，想瞒我” 算了，挽不了一点。 弑神枪得承认，自己就是不爱理人很久了，鬼二哥去感应这些哦。 玄光镜还试图给自己找一些理论依据：“小碧落你信我啊，我这么个爱看戏的宝贝，原本全天下随便找个地方看都能津津有味很久，近万年来是越来越无趣了，可以看的就那么几个地方。” 碧落仙子神色颇凝重：“可是，除了前辈所言的就那么几个地方之外，还记得别的地方的名字么？” “不记得。”玄光镜很羞耻地承认，然后赶紧给自己打补丁，“可是就是不记得才吓人呀！你明白我的感觉么？” 明白。 事情严重了。 话都到这里了，碧落仙子又提起了她一直想不明白的灵脉之事：“那前辈可知晓是什么人出的主意，把人间的灵脉都污浊了？” 玄光镜不清楚。 碧落仙子：“行”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下情绪管理，方才道：“前辈刚才展示的魔君毁天灭地之能真有这么厉害么？” 玄光镜说的很坦诚：“未必。” “何为”碧落仙子开始觉得和这种亲近天道的宝贝聊天是真的费劲了，“未必？” 玄光镜恨自己没办法摊手啊：“就是，我能推算到的局面是魔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但这不一定是魔君很厉害，也有可能是仙族没本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碧落仙子：“明白。” 就是你挺看不起现在仙族的意思呗，懂？ “前辈，我说一种可能啊，不一定对。”碧落仙子还是想得不甚通，道，“那毕竟是魔石，魔道的功法千奇百怪，倘若魔石能让魔君重新归来您还认为，那位魔君未必会很强大么？” “未必。”这个问题都不用玄光镜说，连弑神枪都想翻个白眼，“你糊涂呀，真正的强者就不会‘归去’，谈什么‘归来’呢？” 碧落仙子：“您说的对。” 总之，魔君其实是可以战胜的。 那么，慕容青瑶就挺让人看不上了。 怎么个意思呢？ 倘若仙族是所有资源都被魔君掌握，除了以自己的身体为筹码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那无论如何去讨好魔君，都是求生之举，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评判她是高贵还是下贱。 但是，她又不是。 她身在神域，她是神族，她又不是没有资质，更不是没有资源，她可以凭本事修炼，她完全有机会堂堂正正的打败魔君来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可是都这样了还选择什么用爱感化，还冠以神女守护苍生之名 求求，救命。 你要做娇妻就做娇妻，不要拿天下苍生说事儿好吗！ 第47章 世界陷落 一些水不了论文的研究成果。 碧落仙子的表情一深思起来，爱吃瓜如玄光镜就打断了她的思考：“琢磨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碧落仙子本性也促狭，玄光镜敢问她就敢说。 玄光镜听了也笑，要吐槽大家一起吐，它也难免刻薄了一嘴：“神女看到了未来的一种可能，但你怎么知道，未来只有这种可能呢？” 碧落仙子一时间还没有领会玄光镜的精神：“那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我就不谈她凭本事自己修炼以对抗魔君了，即便是魔君的位置，难道就一定得是那个魏王的么？”玄光镜解释。 随即，玄光镜内再次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魔域之中，一片黑乎乎的沼泽地里，一团淤泥正在吸取着周边的魔气，看上去就阴狠古怪。 碧落仙子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承燧魔君的血肉。”玄光镜道，“那位魔君是以道入魔，以混沌之气修炼血肉之道，原本挺清秀一个人，越修炼越粗犷，待他陨落之后，血肉便和那块魔石一样留存了下来，日子久了，便生出了可以自行修炼的灵智。” 随即，玄光镜中的画面一转那是一个传统魔族粗犷长相的男子与公孙宸斗法的场面。 碧落仙子就明白了：“前辈的意思是，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一团血肉获胜？” “不错。”玄光镜道，“甚至两者的修为虽然在伯仲之间，但以混沌之气修炼，斗法时其威力不必我多说吧？” 碧落仙子当然清楚相传盘古大神的血肉化了巫族，那战斗力一个二个简直惊天动地，何况修炼嘛，但凡沾了“混沌”二字，哪有好应付的。 玄光镜就摊牌了：“所以，你要是神女，你是会去感化俊俏的魏王，还是感化这一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玩意儿？” 碧落仙子不防玄光镜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无言：“这” 我选择死亡：） 什么毛病啊一定要感化吗？就不能人道毁灭吗！我不想谈这个恋爱招谁惹谁了！ 碧落仙子虽一时无言，但慕容青瑶选择了什么，却是人所共知的。 她为何如此选择，也几乎可以揣测。 弑神枪乐出了声，弹出了一缕道韵：“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嫌弃起人来，竟也这么刻薄？” 玄光镜就差没傲娇地一仰头了：“谢前辈夸奖。” 碧落仙子：“” 她久久不说话，玄光镜反不乐意了：“小碧落，你到底明白那个慕容青瑶的成分没？” “明白了。”碧落仙子捂脸，算了，背后说人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没修养就没修养吧，“我刚刚还想个事儿，但似乎有点缺德。” “想什么？”弑神枪和玄光镜同时问。 “我勉强可以算是个在积攒力量上挺有心得的人吧，假以时日，我应该非但能恢复曾经的实力，如今修炼的功法也应该能给我更大的力量。”碧落仙子道，“那我干脆现在就立志，早晚有一天要摸到神域去，屠了所有高高在上的神族好了。” 俩神器有点没跟上：“然后呢？” “然后。”碧落仙子幽幽道，“我是不是就可以等着神域会下来一个预知了未来的一种可能，于是为了感化我而下凡的俊俏仙君了？” 整个观世宫，立刻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弑神枪笑得整个枪身都在抖，给碧落仙子连抖三道道韵，都是同一个意思—— “刻薄！” 笑完了，这茬也算过去了，玄光镜还是正经地问一下碧落仙子，对将来是个什么打算。 “公孙宸晚辈无论如何都是要杀的。”碧落仙子正色道，“别说他体内有可能变成魔君的魔石了，哪怕是可能变成魔祖弑神枪前辈我没有说您前主人的意思，但哪怕它可能成为魔祖，既然我得了慕容姑娘的身体，既然慕容姑娘和公孙宸有那样的深仇大恨，如今了解下来还没有慕容姑娘的错，全是公孙宸在找事儿，那我肯定是要杀他来了了这段因果的。” 玄光镜并不意外：“这我知道，我也没有拦你的意思啊。”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呀。”碧落仙子很想对着老前辈眨眼卖乖，可她并没有眼珠子，而想一想让她这个身体没有眼珠子的原因，又对公孙宸多了两分咬牙切齿，“前辈问的是什么将来？” 玄光镜没好气道：“我是问你，世界变小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了，预备查一查否？” 这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碧落仙子思考了好久，方才道：“要查。” 这个世界值得奇怪的点实在太多了。 最突出的就是，它有天庭和神域，又有道祖和魔祖，还没有半点飞升文化至少目前碧落仙子还没有听说过，怎么都很像传说中的仙界。 但它明显不是。 别的不说，战斗力就不像，明光神君那是神君吗？那点本事连碧落仙子原本世界的一个普通元婴都没有！可是他又能用出天罚之线来，这种程度的攻击手段要是出现在碧落仙子原本那个世界，空间都要坍缩，但这个世界又屁事没有。 给碧落仙子都整不会了，修仙为的是长生和飞升，可她实在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飞升去更大灵气更浓郁的世界的机会，保不齐就要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了。 那么，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是在减小，她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计，也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那”玄光镜问，“你预备从何查起？” 碧落仙子道：“晚辈有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说。” 碧落仙子道：“倘若前辈的感知是真的，会不会是因为没有灵气的缘故，有些地方‘陷落’了？” “陷落？”弑神枪和玄光镜一块听不懂了，“这是什么词儿？” 这是碧落仙子的一些继承前人的，无法验证的，因此也不能公开的研究成果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是这样的，哪怕是路过的狗都有点学术气质，那个世界很早的时候就有修士很担忧现在大家都在修炼，倘若有朝一日灵气被修士们抽干了，灵脉产生不了了新的灵气，那当如何。 然后他就弄了个实验，挑了一个山头，屏蔽了所有灵气。 十年百年过去，山头都没有什么变化，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些树，当然那座山上的草木鸟兽都再也没有能成精成妖的，但就这点影响实在水不了一篇论文（这句划掉）。 修士不甘心，可大限将至，大概是某种我可以死但我的实验必须做下去的精神，他交代了他的徒子徒孙把实验做下去，如果有新的结果了，家祭无忘告乃翁。 他的徒子徒孙嗯嗯啊啊的答应了，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孝子贤孙，总体上是该干嘛干嘛，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去维护一下那个隔绝灵气的阵法，自然，维护的频率是越来越低，乃至于后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儿。 过了数千年。 那个修士的后人逐渐没落了，门派都快垮了，高层们深觉这样不行，刚好那会儿碧落仙子在学术委员会有不错的名声，那个门派就凑了些灵石，想请碧落仙子过来做个讲座，如果可以的话再指点一下门派中几位高层的修炼。 碧落仙子看不上那点灵石，但因为那个修士曾经是个强者，门派传承至今，估计有许多有趣的典籍和秘法，便提了入藏书阁看一看的条件，小门派还有啥好敝帚自珍的，赶忙答应，碧落仙子便看见了那位修士的札记。 碧落仙子也是有点学术气质在身上的，对这个应该已经持续了很多年的实验起了兴趣，便得了门派高层允许，誊抄了一份札记，循着札记上的记载去找那座山。 死活都找不到。 都找到那上古修士留下来的一根不值钱但绝对经得起岁月考验的地标性桩子了，还是没找到那座山，入目所在，一片平原，有个鬼的山。 向住在附近的人打听，也都是“俺们祖祖辈辈定居在这，这里就是个平原，哪里有山哟，您说的桩子俺们知道，可那和山有啥子关系”。 实在不知是沧海桑田，日子久了导致风貌有变化，还是说，一个有灵气的世界里某些小空间内长久的没有灵气，真的会和那位上古修士所想的一般，发生一些很恐怖的事情。 “这个世界不是故意地污浊了灵脉嘛。”碧落仙子道，“或许，有些实在是得不到灵气滋润的地方，发生了和那座山一般的事情？” 但说这个话碧落仙子也很心虚。 学术研究嘛，核心是一个“可复制性”，她仅仅是见到了那位前辈的札记，加上没找到那座山而已，既然自己没有复现那个实验，说这些自然没有底气。 但她竟然能有这个猜想，对于玄光镜来说都已经是挺意外的收获了：“也有一定可能。” 停顿了一下，玄光镜身上泛出了一层晦涩玄妙的光，然后，再给碧落仙子抖了一缕道韵：“无论如何，公孙宸的死活，我只当戏看，但梳通灵脉之事，我得替此界生灵谢谢你。” 这话，不完全是玄光镜的立场它哪能“替此间生灵”啊，真正有这个资格的，都不能是什么神子神女，只能是天道。 碧落仙子自然明白玄光镜现在在代表谁，但不敢居功：“前辈言重了，我虽非本界之人，如今也承蒙本界收留，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何况，让我去过那一点灵气也没有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的，哪怕只为了我自己，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第48章 已识乾坤大 无灾无难到公卿。 玄光镜意思表达到就行了，受不受这么重的话便与它无关。 按天道的意思，给完了谢意，接着就得给好处，玄光镜执行得也痛快：“天庭无人能碰弑神枪，你偷偷把它拿走了也无关紧要，我却是三五日就要有人来看一眼，实在不便跟你离开，再有什么事，你过来寻我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前辈这句话。”碧落仙子当然也要客气客气，“晚辈铭感五内。” 不过既然谈到了你要言无不尽，碧落仙子还是有个事情很关心的：“前辈，天庭知道公孙宸和慕容青瑶的事么？” 玄光镜迟疑了一下。 碧落仙子都有点意外了：“前辈也不知么？” “嗯”玄光镜尴尬道，“不知道怎么说。” 只陈述事实的话，天庭的人会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来看这个看那个，但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公孙宸。 “怎么会？”碧落仙子都意外了，“既然是天庭，即便还有个神域，它护佑天下苍生也是应该的。这天下苍生难道除了魏国和其藩属之外，人族还有其他大片领地？” “想什么呢。”玄光镜回答，“没有。” 碧落仙子：“” 行。 天庭的草台班子程度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呢。 以及，虽然碧落仙子还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天道到底是什么立场，为什么明明都能通过玄光镜表达一些意思，却任由世界烂成了这样还不拨乱反正，但交浅不便言深，问刚认识的玄光镜这个问题，明显过界。 此行目的已达到，碧落仙子再没什么想法，当即向玄光镜告辞。 玄光镜天天看戏，对微表情自有一些研究，看得出碧落仙子还有话，但她自己不提，它也不好追问，镜子直接画面再一变，竟然是个可可爱爱的小人在不舍地挥舞小手绢：“好吧，回见，再来哦。” 碧落仙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前辈保重。” 因凤凌霄现下还没有对泡在温泉里的那个身体下手，碧落仙子也不想现在去找凤凌霄的麻烦，便索性直接回萧国，飞遁的路上，弑神枪冷不丁来了一句：“不完全是那位上古修士的研究吧。” 碧落仙子飞遁的速度没有变，但掐着法诀的手指都有一点僵硬，连识海里的三头身小娃娃，脸上婴儿肥的肉肉都呆了一下。 “你没有给玄光镜提，是它深谙天机卜算之道，几乎是目前与天道最亲近的存在，给它说了，就是等于给天道说了，若是说得不准，你自己也不好自处。”弑神枪本来也就是一赌，发现自己竟然赌对了，声音就显得满足兮兮的，“只是，连我也不能说么？” 碧落仙子只好道：“晚辈那个世界讲一个叫做学术伦理的东西，告诉玄光镜前辈的那些事情，即便晚辈自己没有亲手验证过，可好歹那位上古修士耗费了好几代人验证了，诸多蛛丝马迹都能佐证，虽然不甚严谨，但勉强也算得个有结果，不惧往外说。至于晚辈没提的，其实全是揣测，晚辈” “说吧。”弑神枪没好气道，“你我不过闲谈，我难道还要拿你的话做呈堂证供，交给别人来作为你品德不端的证据不成？” 碧落仙子弱弱：“不是品德不端，是学术不端。” “学术不端。”弑神枪无语改口，“说吧。” 碧落仙子才道，她道法未成时，曾经和一个仇家斗法，彼此都拼到了极限，当时双方打得头昏脑涨，没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慎被卷入了一阵风暴中失去了知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处于一个一点灵气也没有的空间里。 那个空间也有人居住，也有日升月落，但人族的生活水平因为没有灵气，不可能培养出有灵根的孩子，当然也没有什么妖兽精怪，生产力呢，外头的世界便是普通百姓，也能请炼气期修士在农具上头刻上一两个简单的阵法好做活时省力，有些宗门还专门研究大型机械化农具来种植大片的灵田，但那个地方就只能靠一把子力气，勉强种一点田地糊口，人口上不去，文化上不去，技术水平也上不去，生活凄凄惨惨，自诩“神弃之地”，真的只能混吃等死。 “那种地方，你怎么出来的？”弑神枪觉得神奇了。 碧落仙子道：“晚辈当时虽与仇家打得弹尽粮绝，但到底修炼的底子在，便是丹田的法力抽干了，血液中多少也还剩点儿灵气，压榨压榨，集中之后动了一件重宝，勉强逃出生天。” 但逃是逃了，回头想去找那个地方，在出来的坐标附近，怎么都找不到，碧落仙子人缘还凑合，问过了亲朋好友有没有相关经历，也都啧啧称奇，并说没有同款。 碧落仙子就只能当这是一个奇遇，渐渐的也忘了，直到后来地位上来了，去那个小门派看到了前人做的隔绝灵气的实验笔记，忍不住就想起那个“神弃之地”起来。 “说白了。”碧落仙子道，“没有灵气，人应该还能活，但，只是能活而已。” 但不等弑神枪说什么，碧落仙子自己把话兜了回来：“当然，倘若不求更好的生活，这么活着也没什么，唯一的风险在于世界的碰撞。” 真的，哪怕是活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年，弑神枪都被碧落仙子说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漫长的岁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何为世界碰撞？” “字面意思呀。”碧落仙子道，“晚辈所在的那个世界就与另一个世界碰撞过。” 弑神枪有些无语：“你们那个世界挺多灾多难啊。” 碧落仙子都想心酸拭泪了：“前辈见笑，见笑。” 这难道是我们愿意吗！ 但凡不是生活所迫，谁不想活得岁月静好呢？ 弑神枪也只是感慨而已，还是要听后续的故事的：“然后呢？” “一山不能容二虎啊。”碧落仙子道，“为了资源，为了话语权，两个世界的人自然是要比个大小王出来，打了好几千年，陨落了不知多少人，后来是实在谁也奈何不了谁，何况大家都是人族，还有的坐下来谈一谈的可能，这才最终谈了一个和平共处，不分你我。” 显而易见的，那是两个世界各有各的绝活，没办法“对一个文明最大的尊重是赶尽杀绝”，又恰好主要种族都是人类，才有实现和平共处的可能，否则，更加常见的情况应当是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全方位碾压，从科技锁死到种族灭绝，不让那个偏弱小的世界流尽最后一滴血都不算完。 尤其，修仙世界观之下，一个人均飞天遁地，个个人形机甲的世界，遇上了一个连灵根都没有，只能拿着石器和锄头冲锋的原始部落，谁输谁赢，还用谈么？ “几件事情放在一起想，让晚辈不得不汗流浃背。”碧落仙子道，“晚辈人微言轻之时，自然只能独善其身，但晚辈坐上了正道魁首之位后，便开始倡导整个修仙界，无论正道魔道，都不得毁坏灵脉，真如此做了，正魔两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提案没有半点障碍地过了会，到如今都还是个万仙盟的行事准则之一，大小门派要加入万仙盟，首先要签订的就是不对灵脉做伤害性开发的承诺书，代代掌门履职当日都需以心魔发誓。 弑神枪听得很认真，碧落仙子说完了，它都想了好一会儿，才徐徐道：“我突然好奇你们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正魔两道和平共处。 万仙盟能管得住按理说应当是见到了资源腿都挪不动步的大小宗门。 包括你，你形成的完整人格，你面对明光神君和凤凌霄时那不卑不亢，怡然不惧的样子。 真的，那才是正经的神仙做派，你看看这个世界，魔祖当年倾注了多少心血，现在却成什么样子了 碧落仙子笑：“前辈，有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晚辈的家乡正是反反复复有各种问题，导致人族再不抱团都无法生存下去，这才如此。本界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灾难，才成了如今的样子。其实很难说到底哪一种方式对本界生灵来说才是好事啊。” “自然是你们好”弑神枪到底是灵族，心智是要简单得多了，想都不想便答道，“这还用说吗？” 碧落仙子：“晚辈觉得不然，“晚辈觉得不然，真的各有利弊的。” 然后，摇头晃脑念了一句诗：“惟愿儿孙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那也是一种活法。在大人物的视角里，轰轰烈烈的两界争斗也好，众志成城的保护灵脉也罢，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但于普通小民而言，难道就合该受两界融合的战争之苦，合该因修仙者修为强大起来后的战斗余波影响生活？他们要是更愿意过谁都不能修仙的日子，大家平等地活一辈子，那找谁说理去呢？” 弑神枪又品了一会儿，叹：“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碧落仙子：？？？ 弑神枪也听过一句诗，叫“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如今品一品，滋味颇多。 但它拒绝继续交流下去了，碧落仙子也只能罢休。 她集中精神才要往萧国去，心头突然一动。 弑神枪问：“怎么了？” “凤凌霄来了。”碧落仙子吐了一口气，“带着刀。” 来挖林玉华的神髓了。 第49章 去看热闹 凤凌霄来挖神髓了！ 弑神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是吗？” 也对哦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弑神枪已经跟了碧落仙子快五十天了，按天庭什么事都得讲点玄学的讲究，保不齐就是趁着七七四十九日的好兆头，必要在今日取了神髓入体才合适。 那接下来的问题自然就成了：“你要过去吗？” 碧落仙子好笑：“前辈这话说的，难道晚辈还有不过去的选择么？” 当然有啊。 碧落仙子留在碧梧宫的固然是本体，但是她的主意识跑路了呀，对于一片竹林而言，损失一根竹子又是多大的事呢？ 反正碧落仙子也不是那么在意神髓。 当然，君子一诺千金，碧落仙子既然答应了神髓，自然是不好拱手把它交给凤凌霄的。 但无所谓呀，且让神髓忍一时之辱，现在碧落仙子的法力也确实还浅薄，不好正面对和凤凌霄斗法，等她稍微修炼哪怕只有个一两百年的，实力相比如今必然不可同日而语，到那时再来找凤凌霄的麻烦，想来即便凤凌霄已经成神，如碧落仙子而言也不过是一盘菜 碧落仙子赶紧打住了弑神枪的畅想：“前辈，前辈，晚辈既然答应神髓不让它落入凤凌霄之手，便没准备让它忍什么辱不辱的，这就去。” “那你要怎么过去？”弑神枪问，“现飞遁肯定是来不及了，你要神识直接过去的话我可提醒你，凤凌霄可不是明光。” 没我你可打不过她。 碧落仙子简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前辈是想去吧？” “这么好看的热闹。”弑神枪承认得也大方，“你不管那条神髓我便不与你理论，你如果想管，我自然是想去的。” 凤凌霄虽然不是神，杀一杀也能过干瘾嘛 碧落仙子便笑：“前辈刚才也说，晚辈现在飞遁过去是来不及了，不过于晚辈而言，想换个身体不过是神念一动之事，前辈若想同去，附在晚辈神念上就好。” 弑神枪有点犹豫：“我的煞气可重，呆你的丹田或者偶尔来来识海逛逛，已是你自己也懂些魔道功法的好处了，若入你的神念，就怕你的道心受不” 碧落仙子直接打断：“前辈不是想去看热闹吗？”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弑神枪道，“是你行不行” “前辈只需要回答想不想就好了。”碧落仙子笑，“行不行的，交给晚辈。” 弑神枪被突然霸道总裁起来的碧落仙子弄得有些失神。 讲真的，虽然弑神枪选了碧落仙子做主人，但一来是弑神枪老资格，二来是碧落仙子也谦逊，两者地位基本体现不出主从的含义，但如今，弑神枪突然就想起了让它心悦诚服的魔祖来。 “这可是你说的哦。”弑神枪飞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换了个轻松些的语调，“倘若因为我的缘故，好好的正道魁首走正道走不下去了，要去和那块魔石争魔君之位，可别说我没提前与你说。” “前辈放心。”碧落仙子笑道，“前辈也早晚会有化出道体修炼的一天，难道就不好奇晚辈的功法到底是怎么运作法？” 弑神枪没话说了，在碧落仙子识海里直接化作一道黑色的灵光，冲入那个三头身的娃娃眉心。 那个三头身的娃娃身子晃了晃，脸上瞬间一片戾气。 弑神枪心头骂了一声我让你逞强，但在同时，碧落仙子识海的一整片竹林无风自动，每一根紫竹都瞬间多黑了一个度，但娃娃的双眸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 “这是”弑神枪哪见过这个，“什么邪术？” “分摊。”碧落仙子道，“非但是前辈的煞气，倘若我越级吃了什么要命的丹药，或者是受了什么致命的伤，都可以用分摊来减少伤害。晚辈原本那个界面达成的共识是精道修士十分难缠，就是难缠在这些神乎其神的秘术了。” 弑神枪整条枪都震撼了。 碧落仙子甜甜一笑：“虽然不甚颠簸，但前辈扶好哦。” 瞬间，碧落仙子掐了一个法诀。 弑神枪只觉得天旋地转，都有些迷糊，碧落仙子则是早就习惯了类似的操作，很快清醒，现在她的本体血肉来自慕容姑娘，眼珠子不过是个样子货，但即便不睁开眼睛只用神识感应，也能知道凤凌霄在做什么 首先是往池子里倒了一瓶子浓墨般的黑水，随后，整个温泉的颜色都开始跟着变得乌黑。 碧落仙子稍微运转了一下人道功法，便能感觉到周身细细密密的疼痛，比当日在九幽囚牢时被万虫噬咬有过之而无不及。 赶紧把功法切回来。 凤凌霄并不知道在“林玉华”闭目时她的身体还被注入了主意识，只手掌贴在“林玉华”额头上，确认过神髓还在，再端详着泡了四十九日的凤凰精血，气息已经无限接近自己的碧落仙子，仿佛在看什么自己最得意的艺术品。 她同样不知道，此时的温泉底下，甚至是凤凌霄的整个后花园的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竹鞭碧落仙子留在这里的身体搁这儿长了这么长的时间，植物嘛，总是有点阳光雨露就要扎根的。 凤凌霄现在只微笑地看着池子里被锁在重重锁链中的碧落仙子，都不用喊，笃定她能醒过来她这四十九天也没闲着，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一瓶子忘川水。 忘川是接引魂魄前往投胎的河，只能容纳魂魄，人身血肉接触了它，必会一点点腐蚀殆尽，其中痛苦，简直比剥皮削骨还惨重得多，不怕林玉华不痛醒不重伤。 碧落仙子也看出了凤凌霄的意思，满足了她的想法，“悠悠转醒”：“凌霄娘娘？” 然后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我好痛啊您不是说，睡一觉我就好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和这池水接触的位置就很疼，没接触的话就无事，碧落仙子本能地要离开这仿佛能吃人的温泉，可才一抬手，便感知到了手上重重的玄铁镣铐，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水草，努力把手抬离开水面，皮肉都已经被忘川水腐蚀了，差一点便能露出白骨。 “哄你的，这你也信啊。”凤凌霄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还蹲下来，手指钳着碧落仙子的下巴，打了一个响指。 锁链叮叮当当地收紧，限制住了碧落仙子手脚的移动。 “娘娘”那都到这个程度了，不把这场戏唱完多让凤凌霄失望呀，是以碧落仙子还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娘娘要做什么？” “做什么？”凤凌霄哼笑一声，手上一划，极细的柳叶刀出现在了手上，轻轻划过碧落仙子的脸颊，“总不能是看你长得美貌，想划花了你这张脸吧。” 碧落仙子呼吸都重了，脸上也越加扭曲，仿佛被痛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凤凌霄把柳叶刀一抛，在它对准碧落仙子脊柱的一瞬间，凤凌霄的手重重往下一斩。 柳叶刀被凤凌霄如此操控，直接下拉，砍瓜切菜一样撕掳开了碧落仙子的脊椎。 一切顺利。 除了声音好像不太对头。 凤凌霄自诩小仙女，很少亲自干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因此并不能达到“经常杀人的同志都知道”的境界，所以是直到碧落仙子脸上露出了个诡秘的笑容时，才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你笑什么？” 碧落仙子却没有回答它。 脸上痛楚的神色也消失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凤凌霄却还是心慌得不行，下意识地想后退。 然而，这个时候，在凤凌霄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娘娘现在想起来要跑，不觉得晚了吗？” 那声音层层叠叠，仿佛几百个碧落仙子在对着凤凌霄开口，极有恐怖片效果。 凤凌霄骇然四顾，没有发现碧落仙子的身影，只是突然发现，自己那原本百花盛开的花园，现在百花都不见了，是一杆一杆的紫竹。 “妖女”凤凌霄强行压下自己心头的恐惧，“妖女你做了什么？” 碧落仙子还是穿着那一身华贵的紫袍出现的她足尖轻轻点在一杆翠竹的竹枝上，微微压弯了竹枝，神态平静地看着凤凌霄，压迫感十足。 碧落仙子在这里，那么锁链捆绑的，是何人？ 凤凌霄赶紧看过去，发现那不过是一杆紫竹而已。 碧落仙子微微一笑，也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成千上万片竹叶以各种各样刁钻的角度，朝凤凌霄攻去。 “妖女！”凤凌霄怒骂道，“你以为这便能要了本座的性命么？” 凤凌霄手上灵光闪动，召出了一条五彩的锦绣长绫，舞得风雨不透，无一片竹叶能近她的身这反而比明光神君的剑好使，因为竹叶毕竟不是利器，以长绫之以柔克刚，轻易便能化解所有杀招，以长剑硬接，反而容易被竹叶牵着鼻子走。 果然，相比起明光神君，凤凌霄还是有点东西的。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手一横，弑神枪本来信心十足地觉得碧落仙子要召唤它了，做足了今日再饮血的准备，未曾想碧落仙子唤出来了一支竹箫。 弑神枪：？？？ 第50章 妖女手段 神血染红了半片天空。 抛去弑神枪的意外不谈，碧落仙子和凤凌霄干架的场面，是一点凡俗之气都没有沾染：竹叶翻飞里，是凤凌霄舞动长绫，竹枝之上，是碧落仙子吹动竹箫，两者不像在斗法，反而是碧落仙子在给凤凌霄伴奏。 杀机藏在箫声里。 不懂法力只学武功的黄药师吹个碧海潮生曲都能让那么可怕，何况是正经练过音道功法的修仙者？ 得了弑神枪不用白不用，和袭杀明光神君是一样，碧落仙子还将弑神枪的煞气注到每一片竹叶上，只要破了第一次功，凤凌霄的战力就会衰弱下去。 这甚至不会有煞气的浪费，因为整片竹林都是碧落仙子的领域，煞气要么打入凤凌霄体内，要么被碧落仙子回收再利用。 弑神枪对此表态：“倒也不用这么抠门，我的煞气你几乎可以理解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古以来哪怕我跟的是魔族的主人，都只有嫌我煞气太多影响他们心智的。” 你嫌少要省着用就有点离谱了吧！ 碧落仙子有点害羞地红了脸：“哎呀，在原本那个世界省着用习惯了。” 弑神枪：“” 她俩尚且有兴趣插科打诨，凤凌霄心里要急死了我不是第一时间就捏碎怀里的传讯符了吗！怎么救兵还不来！！！ 碧落仙子看她越来越狼狈，低低笑了一声：“竹林的内阵自然是杀阵，但娘娘知道我敢在天庭杀娘娘，在外层布的是什么阵吗？” 说话间，连竹叶的攻势都停了下来。 凤凌霄也停了下来，许久没有和人斗法的她舞了这一会儿的长绫，气息都有些翻涌，还无比怨毒地看着碧落仙子。 “诛仙。”碧落仙子知道她现在说话必然气喘吁吁，难看得紧，所以多半不会开口，便自己温柔地笑，“娘娘听说过么？” 凤凌霄瞳孔都缩了缩，在心里面简直不知道骂得有多脏，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果然是个妖女。” 诛仙阵，上古第一杀阵，光这六个字就足见含金量了。 要拓宽了讲，还可以加一句“非四圣齐至不可破”，然后有一个“圣：指混元无极大罗金仙”的注解，如果对级别不是很理解的话三清祖师那个水平的大佬，凑四个，就可以破阵了。 当然，碧落仙子无处去搞那诛戮陷绝四剑，但不重要，弑神枪本就是和诛仙四剑一个层次的宝贝，碧落仙子借用了些许弑神枪的气息，再弄碧落仙子的四个本体去阵眼处坐镇，以阵法之玄妙，以如今天庭众仙的拉胯，足以让外头的所有人团团转且不得其门而入。 “诛仙阵阵图被上清的徒子徒孙们传得到处都是，你有阵图我并不意外。”弑神枪都有些啧啧称奇，“可是你竟然敢修炼？” “有何不敢？”碧落仙子诧异道。 弑神枪：“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楚，你先应付她吧！” 碧落仙子“哦”了一声：“好嘛。” 与此同时，凤凌霄的气息一变，随即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凤凰，口喷烈火，决定现在就烧了这该死的紫竹林。 碧落仙子手上竹箫也突然一收，手上法诀快得都要出残影了，让整片竹林飞快覆上了一层寒霜。 开玩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木属性有致命的缺陷？我不会顺便修点水属性或者冰属性的功法让火烧不起来？ 凤凰气恼，五彩的羽毛都仿佛笼上了一层黑气。 “坏了。”弑神枪匆忙开口，“她要堕魔！” 碧落仙子都没反应过来：“堕魔？然后呢？” 堕魔很厉害吗？ 弑神枪整个枪身都要冒黑线了：“死丫头！你倒是想想幻境里那些个堕魔的人呐！” 你集中经历的那些幻境哪个剧本不是两女争一男，哪个剧本不是一个神女高高在上，一个凡女卑微如泥，要是最后神女争到了男人那不必提了，哪个剧本要是想让凡女赢，凡女哪个不是全靠堕魔才杀了神女全家的！ 碧落仙子想起来了：“对哦，是有这么回事儿。” 弑神枪心里也骂起了很脏的脏话不是，就你这样的还正道魁首？！ 凤凌霄则是即便以凤凰法身，也要发出既怨毒又快意的笑声，口吐人言：“妖女，我今日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碧落仙子反而连法诀都不掐了，甚至双手抱胸，摆出了看戏的姿态，道：“幻境里的故事，真有人信啊。” “你什么意思？”已经开始走黑化进度的凤凰懵逼道。 “打不过了就先堕魔，果然是废物天庭的传统。”碧落仙子嘲讽道，“平时修炼再懒惰，修为再低微的人，堕魔了之后都仿佛直接得了天道许可，原本打不过的敌人也能打过了，原本受的欺负也都能报复回来了，回头若有相知相许的情郎，再挖半片心或是共享一下神髓再不然将修为分堕魔之人一半，总能把堕魔的人再救回来，然后继续双双做不染凡尘的神明，高高在上，鱼肉百姓。” 凤凌霄也就是现在有羽毛覆盖了脸颊，不然高低要被看出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的尴尬：“你你知道？” “知道。”碧落仙子淡淡一笑，“就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人类的劣根性就是这个样子，明明知道碧落仙子没憋什么好屁，凤凌霄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事？” “只有你配堕魔？”碧落仙子道，“像在我所知的那几个幻境里，我一直在想，怎么就只有被各种欺负的小角色后来堕魔之后大杀特杀，那些被大杀特杀的神子神女，怎么就没有人也选择堕魔，然后也能战力飙升，把原本看不上的小角色反杀回去呢？” 这还真有点知识盲区，凤凌霄懵了一瞬间。 “不过。”碧落仙子冷笑道，“我现在明白了，远古的那些神仙我虽然看不上，因为他们同样的修炼也不够努力，平时更不干正事，但是他们至少有原则，即便被小角色拿刀指到喉咙口来了，也没有选择也堕魔大家一起沉沦，可现在的凌霄娘娘，别说干不干正事了，连原则都没有了。” 凤凌霄： 脏话！！！ 你羞辱老子！！！ 更气人的还有碧落仙子的后半句：“不过我无所谓的，娘娘堕魔了也打不过我，不信的话娘娘自己可以试试。” 弑神枪：开始憋笑.jpg 并默默收回刚才对碧落仙子到底是不是正道魁首的怀疑你是，你确实是，若连这点傲气也没有，你正道魁首的身份我确实是要疑惑一下的。 凤凌霄则是出离愤怒了，讲不了道理的，这时候也谈不上冷静，堕魔之后她再次化作人形，连妆容看上去都凶狠了许多，声音也有一种狠辣的低沉：“是么？” 碧落仙子手上一抖，终于掏出了跃跃欲试的弑神枪：“娘娘，请了。” 而凤凌霄的声音也尖利了起来：“弑神枪！你竟然真的拿到了！” 碧落仙子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还得多谢娘娘成全。” 弑神枪大小固然可以像如意金箍棒那般调整，但因为魔祖是个男子的缘故，造型和其他各方面都是更偏男性的，很多天庭的女仙甚至都不去永宁宫碰一碰运气，就是因为即便拿到了，提着枪也很不像一个正经仙女。 但在碧落仙子手里竟然没有违和感，甚至她现在的气质，看上去比曾经的凤凌霄还更像一个守护天下苍生的仙神。 这样的认知让凤凌霄眼睛都红了，她掏的也不再是那个如梦似幻的长绫了，正经的一把同样华丽的长剑：“妖女，拿命来。” “这句妖女。”碧落仙子提枪迎战，“我原路奉还。” 这是对凤凰神女最大的羞辱。 而事实证明，堕魔确实对战斗力有一定的提升其实所谓正道魔道，无非是正道的修炼方式更加平和中正一些，即便偶尔修炼走了岔子，也都有挽救的余地，不会危及生命，但魔道则是哪个刺激修炼什么，不仅炸自己还炸别人，各种不要命的手段往上怼，活下来了就是魔君万岁万万岁，死了就是我的选择我活该。 但，无论修炼的是正道魔道，战斗经验就是那么回事。 幻境中的神女们往往被自己从来看不上的小人物杀得跪地求饶，一方面是小人物在不管不顾条件下的战力提高，另一方面则是神女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好修炼的正经人，不会不会有多丰富的战斗经验。 斗法这种事情，实力是一方面，经验也是一方面，到底是实力重要还是经验重要别的什么时候或许还可以谈一谈，但在碧落仙子与凤凌霄二人之间，没有争议。 因为凤凌霄的实力本来就在碧落仙子之上，她再如何堕魔，用更偏激的灵气使用方式来提升威力，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而凤凌霄本来就嫌和人斗法手段尽出十分狼狈，根本体现不出她一个凤凰族神女的身份和高贵，所以战斗经验基本为零，她便是堕魔了，同样没有改变这个事实。 所以，她果然没有打过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竹林内部阵法的桎梏，凤凰真身冲天而起，一路逃命。 紧随其后的是弑神枪打出来的一道凌厉的弧光。 弧光很快追上了那只巨大的凤凰，将她活生生劈为两半。 神血染红了半片天空。 50-60 第51章 堕魔了不起 光你会堕魔啊！ 弑神枪有一点遗憾，还训起了碧落仙子：“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好好去闭关提升一下你的修为啊。” 你刚才差一点就能打出天罚之线了！ 这其实已经远超了弑神枪的预计，因为碧落仙子现在才什么实力呀，固然她用的是神器，可自身实力在那儿，按道理说能发挥的弑神枪威能应当有限，偏偏就是这个有限，都能有这样吓人的效果。 碧落仙子还是要努力给自己找点尊严的：“前辈，这不是修炼的问题呀。” 咱们冷静一下，这一击和我的实力关系不大，是斗法经验结合弑神枪自身威能的结果，我只有浅浅一层法力和有海一样的法力，能展现出来的技巧这都已经是极限了。 弑神枪：“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努力了。” 碧落仙子：“哦，晚辈尽量。” 她俩搁这儿互相甩锅和彼此遗憾，但这对于已经带了天兵天将前来营救凤凌霄的天后及天庭太子还有那位刚好在休假的天庭战神而言，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众所周知，有这么大煞气的攻击，那多半就是弑神枪。 可问题是弑神枪是什么时候出永宁宫的？！ 太子反应还是快，先侧头问天后：“母后，可是那一日凌霄妹妹说想带个女子去永宁宫？” 天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凌霄最近在捣鼓一个凡人女子，这个事情天后是知道的，也问过，但凤凌霄对此的回答不过是“她身上有个有趣的部件。” 天后就没当回事了天庭神仙和人间的某些门派有联系，倘若是人间有凡人长了什么特别的眼睛，耳朵，手指，或是某个器官，哪位神君感兴趣，让门派把那位拥有特别器官的小朋友骗上天庭来，再在合适的时候取了那个特别的器官，或是做成法宝，或是干脆安到自己身体里，是常见操作。 从来没有这种被反杀的情况！ 天后磨了磨牙：“凌宇，既是我凤族惹出来的事，这弑神枪绝不能被这妖女带出天庭。” “凌宇明白。”那位本来是守在仙魔交战前线，但近日回来休养也正是凌宇神君最近回来休养，才有了凤凌霄无论做什么都有兄长兜底的底气。 太子也默默握住了自己的剑。 他不喜欢凤凌霄，但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可以不喜欢，却容不得别人欺辱。 他还没忘了吩咐身旁侍从：“无论凌霄妹妹五个月内让什么人进天庭来，都立刻断了那人进出的许可。” 侍从应声而去。 三人立定，加上带过来的一干天兵天将的严阵以待，既破不了诛仙阵，也只能在外面等那个妖女出来。 至于妖女要不要出来 “你别问我啊。”弑神枪道，“我的本意当然是出去大开杀戒呀。” 不然你以为什么叫魔族的神器啊！ 但弑神枪也知道，碧落仙子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齐天大圣一样把整个天庭屠个对穿。 所以更理智一点的建议其实是：“你不是修了灵道和精道吗？看你喜欢喽。” 是变成百花园里的一竿竹子，还是化作挂在墙上的一只箫，反正你的主意识可以和来时一样去，至于留在这里的身体，等风声小些再离开便罢了。 当然，他们可能会改动天庭阵法，从此禁止你出入，可你不是有明光的内丹并且也把内丹顺便带入主神念跟着过来了吗，总之逃命是不怕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碧落仙子笑了笑：“前辈也说了，晚辈既然保命无忧，那为何不打打看，试一试天庭诸人的成分？” 弑神枪：“” 它兴奋了起来：“你这个做派可就对我的脾气了！” 碧落仙子朗朗一笑，提着弑神枪出了阵法，看向了已然对着碧梧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天兵天将。 “妖女！”天庭太子与凌宇神君一个提着剑，一个挺着枪就要扑过来，“还我未婚妻（妹妹）命来！” 碧落仙子：“殿下与神君喊打喊杀之前，还是先关心关心凌霄娘娘预备对玉华做什么吧？” 然后，碧落仙子一弹指，在空中画了个玄光镜出来自然比不了悬镜宫中的那个神器的高清和哪儿都能看，复现的不过是凤凌霄提着刀来挖碧落仙子神髓的场面罢了。 在碧落仙子的预计里，天庭便是风气再糜烂，再道貌岸然，那“道貌”也应该是有的，像这种直接夺人神髓的事情肯定不便公开。 但让她意外的是，即便凤凌霄的所作所为被她展现了出来，来围杀她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仿佛像碧落仙子这样的普通人，拥有神髓绝对是天大的错误，将她的神髓挖出来交给真正有身份的人，才算是一个理所当然。 甚至，天庭战神和天庭太子本来应该并肩作战，现在甚至还微妙地离彼此远了一点。 碧落仙子何等样人，如何不知是神髓重宝出世，两人都起了贪念，又怕对方起贪念。 这让她不禁戏谑出声：“不如二位先打一架？毕竟我这神髓才有一条，即便我愿意拿出来，二位也分不周呀。” 这果然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微妙地远了一点点，虽然两人都怒喝一声：“妖女胡说！” 天后心细，尤其知道自己侄子和儿子都是什么玩意儿，当场端水：“少听这妖女花言巧语，便是要争神髓，也得等这妖女伏诛再论！” 太子与凤凌宇如何不知？双双都按捺下了心头的提防，再看向凤凌霄，异口同声：“妖女，还不把神髓与弑神枪交出来！” 碧落仙子轻笑一声，本来也没指望这简单的一句话能让他们当场阋墙，她现在站在云上，当即把弑神枪往云上一插，在弑神枪“诶诶诶你干嘛？”的问题中，仿佛什么大反派在开大招一样，平抬了双臂。 要不怎么说如今天庭这帮人菜呢，要是碧落仙子自己的敌人摆出了这般模样，碧落仙子一定不等敌人把逼装完，一连串组合技就打出去了，但天庭太子和凌宇神君竟然还眼睁睁看着碧落仙子操作。 然后，就有一道一道的灵气往碧落仙子身上钻碧落仙子刚刚出来时，并未收拾碧梧宫百花园中的竹林，但现在准备决战了，如果打赢了，就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然后被迫跑路，如果打输了，不用等老的来自己就得要赶紧跑路，反正无论如何然结果都是跑路，那自然首先要收拾一下行李。 一竿一竿的紫竹甚至包括地下的竹鞭开始化作灵气消失，碧落仙子集中起来的非但是紫竹们，还有紫竹身上原本被碧落仙子分摊出去的，来自弑神枪进入碧落仙子神念时的冲天煞气。 煞气集于一身，让碧落仙子整个人的气质恐怖得吓人，她却还笑意吟吟地开口：“我本来都没想到这招的，是刚才凌霄娘娘在临死时堕魔，费了我一些手脚才杀了她，我就突然觉着，对付天庭的诸天兵天将，我是不是也可以堕个魔呢？” 碧落仙子魔化的速度可比凤凌霄快得多了。 并且她身上的气息积累，恐怖得仿佛什么魔君现世。 弑神枪在碧落仙子识海里笑得不行：“你看他们脸都吓白了。” 碧落仙子也笑了一声，伸手重新拿起弑神枪，身上幻化出来的衣裳都成了魔族尤其是魔君最常见的，纯粹的黑。 碧落仙子能看到，天庭太子和凌宇神君的喉咙，都干巴巴地滚了滚，而天后垂下来的宽大的袖子也动了动。 天庭太子他俩估计是在害怕，天后嘛，应该就是在“快去请如来佛祖！！！”了。 不怕。 碧落仙子挽了一朵漂亮的枪花，足下的云朵瞬间消散，而她自己则是带了无可匹敌的煞气，直接攻向了天后。 搞笑，不打在场明显战斗力最弱的天后，难道还要和明显不太好惹的另外两人硬磕？ 天后和凤凌霄姑侄俩其实是一个成分，即，法力足够深厚，但年轻时也嫌和人斗法不够淑女所以斗法经验几乎没有，在碧落仙子凌厉的攻击之下只能左支右闪。 经过了当场揭发凤凌霄的所作所为天庭众人却都不为所动甚至司空见惯，碧落仙子如今对天庭一干人等包括原本想轻轻放过的天兵天将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天后既然要闪，她也就自然而然冲入了天兵天将群中。 从来和人干架都是“王对王，将对将”的天庭太子与凌宇神君哪见过这个风格，又哪里能眼睁睁看着碧落仙子开无双，当即提着各自的兵器要去找碧落仙子缠斗。 带天兵天将过来的本意是他们纵使战力一般，也可以指望偶尔帮个忙，但当碧落仙子冲入人群时，天兵天将非但帮不了两人任何，甚至还阻碍了两人去找碧落仙子的路径，偏偏碧落仙子的法力虽然不太行，神识却是原装的，所以她能精准地定位所有人，然后在屠杀天兵天将时偶尔抽冷子给两人一下狠的。 两人不由大怒，愤愤吩咐：“退下！都退下！” 碧落仙子轻笑一声，越发往人群中去，所到之处，无不充满了弑神枪枪尖划破空气的快意尖啸声。 痛快，痛快！！！ 第52章 帝王紫气 你就是吃了两碗粉！ 碧落仙子当日的战绩是天庭太子心口中了一枪，凌宇神君的左臂被生生斩断，双双煞气入体，天兵天将死伤无数。 她为此付出的代价自然是重伤，这其实在预料范围之内，都骑人家脸上开大了，不被人家挠两下子那也不合理不是。 但让碧落仙子意外的是，天庭的太子加战神绑一块都没能留住她她原本都做了准备，若是自己打不过太子和战神，那身体就留在天庭，只跑个主意识出去，让天庭觉得“我们用尽全力才让这妖女伏诛，不过弑神枪实在与天庭无缘，自己化作一道神光遁了”然后彻底解决天庭有那种不世出的老东西来找自己麻烦的问题了，可是 怎么讲呢。 太子和战神你俩不争气啊！ 我能跑我为什么要把身体留在这里！ 这其实也是超乎太子和战神的原定打算的他们自己几斤几两固然自己心头清楚，一和碧落仙子交上手就知道打得过打不过了，但是天庭的阵法是几斤几两，他俩心头也清楚呀！ 我们这不是都把你的出入许可取消了，怎么你还能出去呢！ 可恨天庭阵法原本可以有进出人员自动记录的，可是为了节省灵石（）一直就没开，于是他们去查，也只能查到在这段时间里，有个男子出入过。 男子？ 该说都修仙了，这帮人的思路还是那么男尊女卑，原本输给一个女人让太子和战神觉得这五百年自己都可以不要出门了丢不起这人，但一旦确定了原来我是输给了个男扮女装啊，那我瞬间心理就平衡了呢。 但还是要找碧落仙子下落的。 天庭的人都有路径依赖，太子与战神既然要养伤，便是天后到了观世宫，直接打入了巨量的法力。 懂天机的好处就在于，玄光镜可以很放心地扭曲一点点碧落仙子的天机，而碧落仙子很敏锐就感觉到了那扭曲天机里的玄妙道韵：“他们在查你的踪迹，你说，我是给他们好，还是不给好？” 碧落仙子挑眉，直接张嘴回答：“前辈给就是了。”不给你怎么交代呀。 无所谓用道韵，反正玄光镜听得到。 玄光镜果然能理解，在满意碧落仙子识相，没有给它带来多余麻烦的同时，也礼尚往来地多问了一句：“你是真不担心他们追杀你啊。” “本来觉得遇事不决死遁即可，但如果不用死，谁愿意舍弃这个身体呢。”碧落仙子笑了笑，“不过，前辈既然这么问了，不知您愿意对哪个方向的感知差点意思？” 玄光镜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你看看人家这个说话的艺术，什么叫“您愿意”呀。 啧啧啧。 玄光镜赏了两个字：“魔域。” 碧落仙子心领神会，她为了不给萧国带来麻烦，本来也不过是随便挑了个方向就准备先闭关俩月再说的，既然得了玄光镜的指点，当即便换了个方向，直接往魔域去了。 玄光镜那边，便一点负担也没有地给出了碧落仙子的真实下落。 结果也丝毫不出玄光镜预料，确认过是魔域之后，天庭一干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的神明都消停了。 现在天庭固然还派了人在魔域入口守着，但也只是守着而已，连所有出魔域的妖魔都没本事剿灭干净不然人间也不会魑魅魍魉横行了，何况是直接进魔域找人。 所以，无能狂怒罢了。 碧落仙子那林玉华的外形也就永远地成为了天庭的通缉犯，可他们连碧落仙子的眼睛是假的都看不出来，遑论找到真人。 所以碧落仙子直接把这茬都放下了，她本身就会魔道功法，并不介意魔域的魔气，魑魅魍魉感受到了弑神枪的煞气自然也不敢靠近，她便无比顺利地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布下阵法开始调息。 一坐便坐了两个月有余，期间，碧落仙子原本流落在外的那个身体自觉找了过来，原本被池水泡得昏昏沉沉的神髓也日渐清醒，等碧落仙子收功时，一切都刚刚好。 碧落仙子仍然是狠狠地遗憾了一下还答应了顾星河去整理灵脉，实在是没法子多修炼，叹息着卜算了一番，没算出天庭最近的动向，便联系起玄光镜：“前辈，天庭没再找我罢？” 玄光镜：“他们哪那么长久的耐心，你不必管了。” 碧落仙子便安心换成了自己的模样，悄然出了魔域，往萧国去。 赶路途中，顺便问起了弑神枪：“前辈，我与凤凌霄斗法之时用过了诛仙阵，前辈为何说敢不敢修炼？” 弑神枪“害”了一声。 诛仙剑阵是上清一脉的绝活，非四圣齐至不可破就是这么来的。 上清一脉当年以各种阵法闻名天下，把道门其他同辈打得妈都不认识。 但他们也是三清弟子里下场最惨的。 后人因此评述三清弟子，对上清一脉就难免有观点是上清祖师是以诛仙阵为基础，让弟子们研习，才出来的那许多百花齐放的阵法。 可是诛仙阵本身就杀伐过重，导致上清弟子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太多杀业，也不知不觉之间被影响了心智，平时自然不妨，可是到天地杀劫之时，便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对象。 最终，这阵法就成了本界共同的禁忌。 “你们那一界。”弑神枪说完了还觉得奇怪，“既然能找到诛仙阵图，不可能没有这些传闻啊。” 碧落仙子尴尬地笑了：“有” 但是后续的发展我不知道该咋 “说吧。”弑神枪道，就差翻个白眼。 碧落仙子才开口：“关于诛仙阵的一切不好的传闻，在晚辈那个世界，已经被证实是谣言了。” 卷王的世界是这样的，可以提高战斗力的法子一共就那么几种，怎么可能放着明显有大威力的诛仙阵不研究。 当然，研究的人多有疯了的。 但卷王疯了能怪阵法吗？就和云南人吃菌子中毒了只会怪自己没做熟一样，卷王眼里的上古阵法绝对不可能有问题，肯定是自己心性不稳//法力不够//不够努力的锅。 后来，果然证实了诛仙阵一点问题没有，全是谣言。 不过是诛仙阵需要足够逆天的算力，需要力量相对平衡且非常强大的四个法宝，需要坐镇之人有强大的控场能力（同时操作四个法宝和阵法），当然也需要有一颗稳定的道心 缺任何一项，都容易走火入魔。 因为操作那么强大的杀阵而不影响自身，都别说走钢丝了，叫走头发丝吧，连自己的重量都要控制好，要保持一个既不至于把头发丝坠断，又不会让头发丝不受力的微妙状态，不然头发丝一断就会以各种各样奇怪的方式反噬到阵法主人身上。 “上清一脉的诛仙阵。”碧落仙子有些感慨，“太清一脉的还魂丹，都是一样的磨人，学这种玩意儿就让人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不可救药的蠢货，所以千万别光学这两项，没事也得看看点别的换换脑子，信心没了就全没了。” 其实这样看来，虽然幼年时听老前辈们讲故事，总因为自己的跟脚够不上玉清一脉的标准，所以各种觉得玉清祖师简直不是人。 但是，年少不知玉清好，长大了看玉清一脉的功法，那是真中正平和修不成那最多就是和姜子牙一样没有仙缘修成了也有可能和玉虚十二仙一样战斗力一般但无论如何它不会出人命啊。 弑神枪笑得不行了：“你们那一界可真有意思。” 刚清醒过来的神髓也加入了聊天：“既然年少不知玉清好，仙子你们那一界，是学玉清一脉功法的多些？” “不。”碧落仙子道，“论数量，自然是上清一脉多。” 它威力大呀！ 并且是道门三清祖师各自传下来的大量功法里，最不挑资质的。 危险好吧，确实有危险，但都修仙了还没有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与天斗与地斗的意识吗？ 那你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长生，安安生生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岂不美哉？ “所以人比人气死人啊。”弑神枪轻叹，“本界，修玉清一脉功法的偏多。” 碧落仙子觉得这是有原因的：“倘若我是上古神族，有什么龙凤麒麟的血脉在身上，那我也乐意修玉清功法，可我不是啊。” 像我们这种草根，哪里来的选择权呢？ 上清祖师愿意给我们一线生机，我们到现在每个门派都悬了他的画像日夜拜祭，至于我们在搏这一线生机时遇到的种种危险，那是我们自己本事不到，难道还要怪上清祖师没有把饭喂到我们嘴里么？ 弑神枪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真的，碧落仙子的很多言论总能让弑神枪错乱。 因为它之前跟过的很多个“战神”，他们固有的世界观仿佛都是出身高贵的人才配拥有高贵的品德，出身底层的人想往上爬就是不安分，为自己争取更高的地位就是品行低劣，倘若几个出身高贵的人凑在一起闲聊天，“他//她做出的这些事，就算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做的”几乎是固有套路。 弑神枪是个灵族，到如今心智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实在是形不成什么固定的世界观，它听那些神君说话，难免生出“底层的人就是不安分”的心思，可如今跟了个真正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主人，再听她的言论，观她的行为，便渐渐的觉得，或许，人的品德是否高贵，真的与出身无关，人想过好一点的日子并没有错，不应该被污蔑为不安分。 弑神枪自出神它的，碧落仙子那边则在飞快赶路，很快便到了萧国国都。 侍从自然不会来拦碧落仙子入宫城，但平日顾星河总是带在身边的内侍报给碧落仙子，说国君去前线了。 碧落仙子：“不是哪来的前线？” 内侍也有点抓狂，给碧落仙子解释，仙子您走了有近半个月，大魏又又又对萧国用兵了。 碧落仙子人都要麻了：“这回是什么原因？” 侍从也有点一言难尽：“魏王说，咱们君侯的帝王紫气比他还浓了，这是僭越。” 碧落仙子：“” 【脏话】【脏话】【脏话】 公孙宸你脑袋是有多大坑！ 第53章 佛也有火 武王伐纣！ 碧落仙子马不停蹄赶去了前线。 没辙，顾星河帝王紫气再浓那也是个凡人，谁经得起公孙宸那又是炼尸又是魔军的操作啊。 果不其然，她到前线的时候，军中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将领们看到她时仿佛看到了救星，忙不迭把她往主帐里让。 等入了大帐，顾星河居然醒着，脸色发白，衣冠不整，脆弱得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了，看到碧落仙子来了，匆忙要穿上外衣见客，但不知受的是什么伤害，一动弹就龇牙咧嘴。 碧落仙子赶紧摆手：“行了行了，我也算老熟人，君侯不必再讲那些繁文缛节。” 顾星河也就消停了，还自嘲了一声：“每次都靠仙子来救场，实在让人汗颜。” “倘若公孙宸是堂堂正正与君侯交战，无论输赢，我都不会掺和。”碧落仙子宽慰道，“对方都用了不属于凡人的力量，君侯不过防卫而已，又有何好汗颜的？” 真的，老熟人了，碧落仙子很自然地坐在了顾星河床边，试图让这句话少一些旖旎的味道：“伤哪儿了？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顾星河实在是个正人君子，上一次碧落仙子给他治伤时他是昏迷的都还好说，现在耳根子都悄悄有点红，小媳妇一样咬着牙把衣裳脱了。 只脱到胸口，那里，有一根藤蔓死死地缠住了顾星河的心口。 “这么严重”碧落仙子眉头都要皱成川字了，“我不是留了个玉佩给君侯，说出了事便把玉佩摔碎的么？” 顾星河有点不好意思：“仙子说过，玉佩若一切正常，则仙子一切正常，玉佩若有暗淡，则是仙子状态也不甚好，我看到玉佩颇灰暗，怕仙子那边也不太方便” 好人嘛，都是生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只有心里真的一点数没有的才一天到晚麻烦人还不自知。 但现在碧落仙子非常想骂两声脏话不是，我那边再麻烦，那也是修仙者的麻烦，腾出手来保你一条命还是做得到的吧！ 算了涵养。 碧落仙子深吸一口气，转而问：“谁伤的你？”这必须得是你毫不设防的时候才能搁你心口种花呀，怎么公孙宸那边还有你信得过的人呐？ 顾星河苦笑着：“仙子别问了，总之是我不小心。” 碧落仙子：“” 行吧。 仙子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看在我还得利用人王的力量去清理灵脉的份上。 她手一翻，给了顾星河一枚丹药，没好气道：“这是止疼的药，但还是会疼，你自己忍着吧。” 顾星河吃得非常乖，吃完了还弱弱道：“可以拿个什么东西咬着么？” 碧落仙子挥挥手，允了。 很快便有侍从拿了软木过来。 顾星河要咬住那软木由着碧落仙子操作之前，碧落仙子又翻出一枚丹药：“刚才给错了，这才是止疼的，刚才那枚是补气血来着。” 顾星河：“” 咱也不知道是仙子真拿错了还是真生气了，可既然什么都无可奉告还要指望人家救自己，自然只能乖巧吃药。 万幸，碧落仙子终于没再问什么，直接掐了一道法诀，唤出一道三昧真火出来，直接打入了顾星河心口。 顾星河顿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 很难形容顾星河这一瞬间的感觉，那几乎是四肢百骸都燃烧了起来的疼痛。 碧落仙子轻叹：“君侯是个好人，不愿意告知我是何人对君侯下的手，估计也不愿意告知他人。君侯如此行止的目的，无非是觉着对君侯下手之人也有自己的无奈，倘若君侯实言相告，那人就不必活了。” 顾星河现在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疼疼疼，好不容易腾出一点能思考的地儿来，一听碧落仙子如此说，只能以眼神疯狂表示对碧落仙子善于揣测人心的赞赏。 碧落仙子冷笑一声：“但是，我不是第一次救君侯了，上一次我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如今我突然好奇，是不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同一个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顾星河的眼眸开始躲闪。 碧落仙子便不问了，淡淡道：“我当年为磨练心性度红尘劫，收敛了法力，做过后宫妃嫔，也做过当朝女帝，不敢说做得有多称职，但我也略懂些庙堂之上的事情，无论如何，君王既然担负天下之望，保重自身应当是第一要务，倘若有什么人、什么事是君王一碰就完的软肋，君王自己就得先把此事解决了，才能避免被人拿捏，也能避免自己原本想守护的天下百姓被他人蹂躏。” 顾星河纵使在强烈的痛苦中，一时间的表情也愧疚了起来，碧落仙子适时地稍微收了收火焰的威力，顾星河也得以弱弱地说一声：“我确实失了防备，也知仙子责备的原因，我将来不会了。” 碧落仙子叹息一声，话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看在慕容姑娘的份上了，改不改这圣父的做派那是顾星河自己的事情，她不再说什么，专心操控起火焰来。 顾星河痛到大汗淋漓，也彻底记住了这次疼痛。 说真的，碧落仙子也不想的谁修精道谁知道，这玩意儿理论上是无法回头的，因为只要人的身上留下一点点种子、根系、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就总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重新生根发芽，要想彻底断绝，就只有用火烧。 把人的身体每一寸血肉都重新烧过一遍，还不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烧法，一定要确保烧透了，没有一点点草种能存留在血肉中，才有可能摆脱。 这要求对火属性灵气极其精准的把握，因为多一分直接烤熟，少一分救不了命，若是碧落仙子在全盛时期，以法力先切断顾星河的所有感应，以神识之力护住顾星河的主要精神，顾星河还能少遭些罪，但现在嘛 拉倒吧，能控火控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碧落仙子修炼够努力的结果了。 一场治疗下来，顾星河汗透重衣，吨吨吨喝了快有一桶的水还觉得渴，原本就清瘦的身形现在更是仿佛连战甲都挂不住，但让碧落仙子欣慰的是，他身上那股子悲天悯人的圣父气质，终于消失了。 他往主帅的位置上一坐，往哪儿一看，都是逼人的华贵之气。 剩下的事，甚至都不需要碧落仙子如何插手。 因为如今的萧国已经不弱了首先，论排兵布阵的本事，正正经经接受过各种教育的顾星河本就在赶鸭子上架的公孙宸之上，其次，论不属于凡人的手段，碧落仙子已经教出了一批算是“炼体士”的士兵，阵法也已经精熟，正经摆出阵法来，妖魔如果不是那么厉害，他们是能周旋一二的。 这其实已经够了，因为公孙宸那边也没有弄到多厉害的妖魔。 萧国面对大魏，一直以来都被动挨打，大魏要来讨伐，萧国便迎战，大魏不来，萧国便自己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但这次公孙宸都已经开始拿帝王紫气说事了，顾星河再没什么自证清白的机会，也不愿意再顾虑理论上应当还在公孙宸手上（但多半已经遭了不测）的慕容碧落，亲自提笔写了洋洋洒洒一篇檄文，武王伐纣一样，开始对大魏开战 你要聊帝王紫气，那我就和你聊帝王紫气，你不是说我的帝王紫气压了你的，算是我在僭越么？ 等我杀了你做了王就不僭越了。 何况天机都在我这边，岂不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优势在我都不打，我还是个男人么！ 有事没事就来撩顾星河两下的公孙宸出离愤怒了。 嘿你还敢还手？！ 这一次，双方都动了真火。 但因为顾星河再没有半点退让的缘故，公孙宸才发现，那蕞尔小国的弱小国君，那他每每略施小计就能受这样那样的气或者伤的圣父，竟然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成长为了他惹不起也打不过的样子。 公孙宸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素来看不上的人族到底有多可怕他如今有“神髓”，他身上已经积累了大量来自妖魔的力量，他自以为得法，且因那个一直在帮着顾星河的妖女并未出现，便欲亲自去收拾了顾星河。 可顾星河就在那里，身边不过是一些身强体健的士兵，可他们结出来的阵法却实打实困住了已经一定程度上能飞天遁地的公孙宸，甚至在真正开战时，以几人重伤的方式，硬生生撕下了公孙宸的一条胳膊。 公孙宸最终能逃得性命，都是侥幸。 这让他愈加暴躁，便是慕容青瑶也很难安抚住那愈加阴郁的内心。 后续的事情发展反正碧落仙子是没看懂。 慕容青瑶竟然隐姓埋名出了城，到了到萧国大营之外，说要求见顾星河。 关键看守营门的兵士还真让她进来了，虽未带她到主帐来，却安排了个营帐让她暂且休息，甚至来通报了顾星河。 顾星河彼时正在处理军务，闻言是头都没抬，淡定地吩咐一声：“不见，把她绑了，来日两军阵前，让公孙宸拿夫人来换。” 第54章 魔影重现 可算把你逼出来了。 慕容青瑶要裂开了！ 这这和她的认知不一样呀！ 顾星河绝对是一个好人。 或者说，一个愿意对所有人好的人，他能心疼和理解世上所有人的不易，他愿意保护所有人且无论好恶，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展现了弱者的形象，他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利益也愿意给与庇护。 一个光芒普照世间的圣父。 这也让慕容青瑶从他身上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 可是，圣父怎么就转性了呢？ 就连顾星河惯用的副将秦铮也是意外的：“君侯当真不见么？”这不是你的风格呀？ 顾星河冷淡地看了秦铮一眼。 秦铮与顾星河一并他国为质，情分匪浅，平日里也是打打闹闹惯了的，可是顾星河这一眼，竟让秦铮都感受到了来自君王的威严。 秦铮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可顾星河的帝王功夫也明显不到位，端了片刻便端不下去了，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在问，到底是何人又一次害了孤么？” 秦铮愣了一下，有点小心翼翼：“您现在愿意说了？” “她。”顾星河就赏了一个字。 秦铮连呼吸都有一瞬间困难了：“啊？” “我的生辰，不只碧落知道，慕容家上下都知晓。”顾星河说起了自己第一次受伤的事，“营中的草人，碧落有机会埋，她也有机会。” 秦铮就想起来了，在大魏第一次对萧国开战的时候，不知为何慕容青瑶并未在慕容家，而是无比狼狈地流落在外，还遇上过顾星河，顾星河本着那是妻姐的亲属关系，收留过慕容青瑶一段时间。 “当真是她？”秦铮的声音都尖锐起来了，“怎么会！” “第一次，或许有冤枉她的成分，因为保不齐是碧落或者别的什么人被公孙宸控制做的。”顾星河说得非常冷淡，“但即便第一次不是她，这一次也是。” 第一次我稀里糊涂就被魇镇了，说谁谁都冤枉，但第二次，确实是她干的。 秦铮脸色都变了：“可她为什么要如此君侯与她又何仇何怨呢？” 这个问题，顾星河也想问一问公孙宸。 萧国强大了，渐渐的也有些原本大魏的臣民来投，其中还有一个曾经公孙宸的护卫。 护卫向顾星河披露了公孙宸都对慕容碧落做了什么。 顾星河是痛得心都要碎了，再是圣父的人都恨不得把公孙宸剖心挖肺看看他的肚肠是不是黑的。 他捧在手掌心的，便是床笫之间也不肯弄疼了她的妻子，挖眼，抽髓，万虫噬咬。 顾星河还想问，你公孙宸不是号称对碧落情深似海么，不是不惜发动战争也要她么，那你倒是好好对她呀，不说把绝代佳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不是人了，便是你折磨的是只小猫小狗，难道就应该了？ 顾星河想着想着，眼睛又红了。 秦铮发现顾星河情绪有异，又许久不曾说话，小声喊：“君侯？” 顾星河回神，偏过头眨了好几下眼睛，方才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我不知道慕容青瑶为何会伤我，但我觉得也不必知道了。总之事不过三，再不对她有些防备，难道要仙子再救我一回吗？” 我不要面子吗？ 秦铮小声逼逼：“她或许并非是想对君侯如何，真的是来做说客的也说不定。” “倘若是来做说客，那就是她是真的搞不清状况了。”顾星河声音极冷，“公孙宸屡次挑衅，本君一忍再忍，如今连虚无缥缈的天命之说都抬出来了，就是见不得萧国好过，如今萧国有幸，把魏国打了个所向披靡，不一口气解决了问题，难道让魏国缓过劲来之后，再由他公孙宸的喜好，随随便便再找个理由对我萧国开战么？” 那战死的将士算什么？生活因战争受到影响的百姓又算什么？我们日子还过不过了，一天就陪着公孙宸打仗？ 对公孙宸有气，对慕容青瑶那顾星河也有气碧落无论如何都是你慕容青瑶的妹妹吧。 公孙宸把碧落折磨成那个样子，你慕容青瑶不可能一无所知吧。 那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劝我和公孙宸讲和的呢？ “无论慕容青瑶预备如何劝我。”真的，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想一想都已经成那个样子的妻子，再想一想这一对到现在还在拿别人的性命和死活当情趣的男女，顾星河只会觉得恶心，“告诉她，没得商量，我要公孙宸的头颅去祭奠那些被他害死的萧国将士，魏国忠良，各国质子，无辜百姓。” 还有，我那还没有传出死讯，但估计已经凶多吉少的妻子。 我不愿意拿公孙宸的头去祭她，因为我还希望她有一线生机，便是被挖了眼睛剖了脊椎也没关系，倘若她能活着回来，她仍然是我的妻子。 秦铮固然不知道顾星河省下的后半句，但顾星河表达出来的部分，他还是一五一十告诉了慕容青瑶。 “不是”慕容青瑶好急呀，“你不明白哎呀这不能再打下去了” 秦铮也很急：“为何不能打？难道魏国欺辱萧国，萧国合该忍着，萧国强大起来讨伐魏国，就成不能如此了？” 慕容青瑶恼怒，这已经不是人的问题了，公孙宸眼看着是将来灭世的魔君，那为了他不成为这个魔君，便是整个萧国都作为代价博他一个身心舒爽不至黑化那也是值得的！这是为了天下苍生必要的牺牲！ 可是这我无法跟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为大家好就行了！ 可是，秦铮又不是慕容青瑶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就罢了，秦铮也有一堆军务要处理，见慕容青瑶又急又没长嘴，也只得丢一句“青瑶小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忙去了。 萧国军队继续所向披靡，竟然顺利将战线推到了大魏都城。 此时，大魏多少是有点气数已尽的意思了魏宫的宫人内侍已经跑了大半，士兵也再无半点战意，大臣闭门不出只等公孙宸一死便朝见新王，妖魔更是见风使舵当跑则跑，公孙宸一个人在魏宫之中，终于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 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往冷宫去。 大半年前，他和慕容青瑶又闹了些别扭，一怒之下把人扔冷宫里，发狠这辈子再也不见，在全世界都抛弃他之后，他却突然有点想念这个让他初尝情爱滋味的女子。 可慕容青瑶不在。 这在公孙宸的视角里，不会觉得慕容青瑶去给他想办法了，只会觉得是慕容青瑶不知什么时候逃了，然后进一步怀疑他们之间感情的真假。 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其实他又哪里在乎过全世界呢，不过在乎慕容青瑶一个而已。 他一个人坐在冷宫那张原本是慕容青瑶的床榻上，又无力，又怨恨。 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是已经是君王了吗，君王不是理所应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为所欲为而别人只能承受吗？为什么谁都在背弃他呢？ 或许众叛亲离也不是那么可怕，更可怕的事情是了，最可怕的是失去了力量。 他再也命令不了任何人，再也没有把慕容碧落踩在脚下看她挣扎哀嚎的机会，也再不会有把顾星河做成炼尸看他对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可能，更不会有慕容青瑶无论他如何作怪，总归都会回到他身边的笃定。 这种无论你怎么闹腾，总归起不来什么风浪的卑微感，才是真正磨人的呀。 可是我明明有力量。 公孙宸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自己体内澎湃的法力，这力量明明也很强大，可这力量再强大，始终比不过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妖女。 甚至，自己能修炼，能拥有这份力量，还得感谢她送来的神髓。 巨大的无力感，进一步滋生出来的就是巨量的怨恨。 连对顾星河的嫉妒和恨意都可以稍微放一放，当务之急还是得杀了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妖女。 都是她！ 是她解了顾星河的炼尸之危，是她一步一步将大魏逼到绝境，是她把萧国抬到了如今的高度，是她让自己虽拥有比过去更强的妖魔之力，却无法就此坐享至尊之位，无法对全天下予取予求。 我要杀了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杀了她。 只要她死了，顾星河就会被打回原形，慕容青瑶就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大魏臣民与百姓都会任由自己鱼肉，遍地的妖魔也能仍然以自己为尊，自己还会是那个绝无争议的王。 巨量的负面情绪一点一点充实了公孙宸心口的魔石，过了不知多久，他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想赢是吧，我可以帮你。” 公孙宸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妖媚地笑着，偏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让人听了都要起鸡皮疙瘩，“同你生，同你死，你从来没有感知过我的存在吗？” 然后，大概是为了彰显存在感吧，公孙宸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发热。 “你本是不应当出生的孩子。”那个声音吃吃地笑，丝毫不提公孙宸的亲生母亲在吞下魔石这件事上的作用，只道，“胎心早就停了，是我入了你母亲体内，保了你的一条性命。” 公孙宸冷笑：“也害了我母亲性命。” “那又如何呢？你在乎吗？”那声音笑，“总之你活下来了呀。” 公孙宸竟然没有反驳。 他活到现在，为他而死的人无数，他杀死的人更多，他指责这个声音害死了他的母亲时其实心里甚至都没有悲愤，不过是模仿别人提起亡母时的情绪罢了。 不过那个声音自己就是他，自己还怎么骗自己呢，也就没有反驳的意义了。 他只问：“你帮我杀了那个妖女，代价是什么？” “把你的身体给我，把你的意识放开。”那个声音甜美得仿佛哄了小红帽的狼外婆，“我来赢。” 第55章 嘴炮之神 战术性后仰！ 当日，碧落仙子在萧国大营里，看着城中的风起云涌，感慨了一声：“前辈，你说我打得过他吗？” “自信点。”弑神枪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气定神闲极了，“你才大闹天宫的人，现在天庭的人都还满世界找你誓要雪耻，哪来什么多愁善感。” 碧落试图卖弱仙子：“”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就没得聊了啊。 顾星河很快就对魏都发起了总攻。 不过这个总攻十分可笑就是了城墙上都没有了还愿意为公孙宸而战的人，不过是他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怎么看都有点悲壮的成分。 但如果是公孙宸的话这个还是算了。 主要是，他即便原本行事离谱，但多少还像个人样，可是今日出现在人前的公孙宸，眉心已经开始有了魔纹，身上的魔气藏都藏不住。 慕容青瑶看到公孙宸的魔化程度如此之高，心还是不由自主悬了起来。 “怎么就到了这样的程度？”她在心里嘀咕。 她随身的异宝回应她：“没关系，这不是还没变成魔君么。” 慕容青瑶袖子里的手都悄然握紧了。 而另外一边，碧落仙子看到此等模样的公孙宸，直接便对顾星河道：“君侯退后吧，他已经不是人了，我与他斗法时，莫伤了无辜百姓。” 顾星河对碧落仙子自然是信任的，闻言点点头，对身侧秦铮吩咐几句，大军后退，只余碧落仙子单人独骑，面对城楼上的公孙宸。 这让慕容青瑶头皮都麻了，不肯后退，也不肯现在就用法术毁了囚车，只能扒在囚车的栅栏对碧落仙子喊话：“妖女” 不行，求人不能喊妖女，赶紧改口：“仙子仙子求你不要动他” 碧落仙子自然无动于衷，但对于公孙宸来说，慕容青瑶肯为了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也让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不必求她。”再看向一路上都在毁了他原本高高在上身份地位的碧落仙子，公孙宸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怨毒简直肉眼都快一清二楚，“妖女，手底下见真章吧。” 慕容青瑶深知如今公孙宸越是动法力，就离入魔越近，她自己就越难达成任务目标，哪肯给自己增加难度：“你不要这样你不知道这样对你意味着什么快停手啊” 碧落仙子没眼（物理）看她，但这落在公孙宸眼里，则是另一重心酸滋味。 搞得魔石都不得不出言稳住公孙宸的魔心：“你可想清楚了，只有你真正拥有了力量，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其实入不入魔都在公孙宸的一念之间，有了魔石这话，想想自己要保护的人，一时间公孙宸甚至励志了起来，额头上的魔纹都稳定了不少。 碧落仙子倒不关心这个，手一抬，拔出了一把普通的长剑杀鸡焉用牛刀，公孙宸又不是什么真神，掏弑神枪或者其他法宝显得碧落仙子在欺负人似的：“大王，赐教了。” 公孙宸直接凌空而起，手中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不过长剑得了魔气滋养，看上去总要声势骇人一些。 “你住手！”慕容青瑶实在管不了那许多了，心知碧落仙子才不会和她眉来眼去还猜她的心思，她搁这儿再不长嘴，全靠一句“我有苦衷”和“你听我解释”，碧落仙子是真的能和公孙宸动手逼他入魔的，只能扒在囚车上嘶吼，“他体内有魔石！他体内恶念一起会成为灭世的魔君的！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你这样对得起天下苍生吗？！” “是么。”碧落仙子心说你可算说出来了呀，这是什么说出来就会死的话吗？ 但她也是一句没听，朝着公孙宸直接杀了过去，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回答慕容青瑶：“那该怎么着？和你一样，宠着他，顺着他，哄着他，连身子都给了他，让他千万不要起任何恶念，捂一块根本不可能捂热的臭石头，求着他放下权柄随你双宿双飞，自以为这是你在爱护天下苍生，所以才勉为其难与他卿卿我我？哎哟神女牺牲真的大，可把你给感动坏了！” 但你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被人逼到绝路上的凡人吗？你的灵根和法力是摆设吗？让你只能拿身体做筹码？ 贱不贱呐！ 攻略路线被碧落仙子当众点破，哪怕慕容青瑶也有些心性城府，脸色还是红成了猪肝。 公孙宸则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碧落仙子懒得理他，左右神识外放，也不惧把后背留给公孙宸，回过头来，虽然没有眼睛，却是居高临下“看着”慕容青瑶：“我倒想问你，慕容碧落命苦，被你们折磨得不成人样，顾星河还幸运些，命大，没被你们二人弄死，他夫妻二人要是死了，你去哪里再找一对帝后，赔给天下苍生？！” 然后，一声冷笑：“还是说，在神女的观念里，现世的百姓能不能在明君贤后的治理下安居乐业地过这一世其实一点也不要紧，只要魔君不出现，不去毁了神女的神域，管他人间死活，说白了，人族所在的人间，不过是神女及神女的亲眷岁月静好的代价，是么？” 慕容青瑶整个人都懵逼了，她的剧本里从没想过碧落仙子竟然知道这一切啊：“你知道我的身份？！” “呵。”碧落仙子接着冷笑，转过头来，“看”着公孙宸，“看到了吧大王，你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恨，你认为不顾一切的偏爱，不过是神女一个哄着你让你不要堕魔的任务，一场拿天下苍生做戏的闹剧，如今，滋味如何？” 公孙宸的眼睛都红了：“当真？” 这话明显不是对着碧落仙子说的，而是死死盯着慕容青瑶。 慕容青瑶都宕机了，满脑子跑过的弹幕只有一行字—— 完了，全完了。 以她根本没长嘴，误会从来不解释的传统艺能，现在能憋出来的也只有五个字：“你听我解释” 碧落仙子嘴角嘲讽地一勾：“二位可拉倒吧，你们这性格和明光神君摆出来的那几个幻境里的痴男怨女一样一样的，压根就没长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事已至此，现在要怎么解释，神女难道不是为任务而来？还是神女在做任务的时候动了真情，现在想牺牲自己的什么东西来换魔君的改邪归正？” “你”慕容青瑶出离愤怒了，“你到底何方妖女？！”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碧落仙子冷冷一笑，“本该为神女与魔君那惊天动地的爱恋而陪葬之一的天下苍生之一罢了，不值一提，不过蝼蚁尚且偷生，神女如此游戏人间，不给人族半点活路，管他男男女女，一律该围着你们该死的情爱转悠，你们互相折磨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可怜的配角又是挖眼睛又是抽神髓，如今遭了一点点来自芸芸众生的反噬，想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讽刺完了慕容青瑶，又对公孙宸微笑：“你看看，你就是这么个不值得的人，是不是很气，很愤怒，很羞辱，很想毁了这个世界？” 关键碧落仙子的目的也不是激怒公孙宸以增强他的战斗力，她的后一句简直就是把公孙宸的所有遮羞布都一把撕掳了下来：“不过，她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感动得了你，真正能感动你，让你放弃灭世念头的，是你明明可以毁灭这个世界，最后却因为爱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放弃了，以证实自己确实高风亮节，功德无量，对吧。” 公孙宸愣住了。 碧落仙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笑道：“甚至可以说这一点，在你喜欢上慕容青瑶之前，估计在你发现你能拥有妖魔之力，根本不可能向正常人一样活着，身份估计不简单，却似乎与正道无缘时，就已经想好了吧。” 你那是爱吗？ 你就是表演欲过剩和自我感动，慕容青瑶不过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道具而已，没有慕容青瑶，也会有别的什么人，你仍然有可能“爱上一个单纯的女孩”，然后“懂得如何爱众生”，然后表演一番为了伟大的爱情舍身成仁，大爱无疆，最好再被天道赏一个神位，地位直接拉满。 拉着你的神女上了凡人从来到不了的高度，感慨我可真是厉害呀。 什么东西！ 公孙宸整个人都急了：“你胡说！！！” “是胡说是真相，你比你比我清楚吧。”碧落仙子岂是说给你听的，嘴角愉悦地一勾，到这个时候才算图穷匕见，“魔石前辈觉得呢？” 碧落仙子心口的黑线陡然一动，然后，碧落仙子和公孙宸都听到了个爽朗的笑声。 和昨天公孙宸听到的那个魅惑的声音风格一点也不一样。 碧落仙子不为所动，继续道：“更关键的问题是，魔石前辈是一代魔君之心，有幸存留到今日，现在要助这样一个玩意儿成魔并且重新掌握魔域，可这个玩意儿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正经做这个魔，更不要说魔君了，您不过是他展现对天下苍生的所谓大爱的工具罢了，都这样了，您还要站在他那边么？” “小丫头。”这时候，公孙宸一张口，却不可能是他说得出来的话，“在蛊惑人心上，你确实有点能耐啊。” 第56章 找工作呢 BOSS直聘！ 碧落仙子竟然还真臭不要脸受了这句话：“多谢前辈夸奖。” 理解一下嘛，像我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修仙者，从筑基期就开始有心魔了，这心魔经历多了，心魔蛊惑人心的话，我也会拽两句的。 对面的“公孙宸”嘴角勾了勾，看那模样应当是颇欣赏碧落仙子这混不吝的态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魔石到底并没有能主宰公孙宸的身体，在公孙宸的脸色几经变化之后，还是公孙宸的意识占据了上峰。 公孙宸现在心头的怨毒几乎达到了顶峰：“妖女，拿命来。” 碧落仙子轻笑：“那就得看你有多少本事了。” 她直接提剑迎了上去。 该说不说，刚才的那一阵嘴炮还是有点效果的公孙宸都能感觉得到，魔石现在并不是很想帮自己。 那公孙宸还拥有什么呢？ 他自己罢了。 这让他内心深处平添三分悲愤，也很自然地化悲愤为力量。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抛却那些妖魔之力，公孙宸什么也不是生而为人，技能这个东西，无论是治国理政，还是兵法战阵，不下苦功，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很遗憾，公孙宸从未下过这个苦功，哪怕年少时因不受宠爱而不怎么有名师教导，尚算情有可原，长大后权柄加身，也未见得他有多愿意受夫子师傅教诲，自然水平极其一般。 所以他应对碧落仙子，唯有“狼狈”二字。 说来都为凡人不值，碧落仙子在不用法力的情境下，给顾星河喂过招，顾星河的武技哪怕是碧落仙子，都得夸一句章法严谨，气度森然，一看就是三岁打基础，五岁炼内气，寒暑不避地吃过不少苦，才得如今的结果。 可是他在公孙宸手底下都走不了十招，只是因为公孙宸能用妖魔之力，说真的，倘若公孙宸自己是下了苦功才修炼得如今的境界，那也不至于如何为顾星河惋惜，可公孙宸所拥有的力量，纯因天生。 天生。 想想这个词都觉得天道不公。 碧落仙子心里感慨，手上就很随意，实在是公孙宸难以谈得上是多优秀的对手，让碧落仙子能分出□□成的心力去想七想八，还觉得自己欺负了小朋友。 很快，公孙宸就被碧落仙子打落尘埃，而他眼中的怨毒，包括眉间的魔纹都深重了许多。 与此同时，天昏地暗。 碧落仙子心里有点嘀咕，她对本界了解不深，不知道天道是个什么脾气，更不可能推断得这是闹哪出，但，识海里弑神枪蹦了两个字出来：“坏了。” 碧落仙子：？？？ “他身上还有另一股气息。”弑神枪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与你说过的，我非常讨厌的，虚渊的气息。” 碧落仙子呼吸都重了三分。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而囚车里，慕容青瑶脸色也变了。 她得到的消息尚且不如碧落仙子，满脑子都还是原计划救下公孙宸，带走他的魔心，让他从此成不了魔，此番功德圆满，阻止了将来的魔君灭世，天道的功德丰厚到足以她成神。 她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赶紧掐法诀要毁了这个囚车救了公孙宸就走。 可是，法诀一点效果也没有开玩笑，知道你身份特殊，碧落仙子岂能没有一点防备？ 事实上，在顾星河下令把慕容青瑶扣下的时候，这囚车就已经是刻过各种压制法力的道纹了，你现在想起来毁囚车了？ 晚了！ “你放我出来！”慕容青瑶急了，开始狂拍囚车，“不然来不及了！他不能入魔！我有制止他入魔的办法！” 碧落仙子哪里会理她。 事情，就在慕容青瑶的心急如焚之中，走向了她绝不愿意见到的方向 公孙宸的脸色闪过那么片刻的痛苦，随即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即便被碧落仙子打成重伤，按理说已经没有了动弹的可能，却还是缓缓站了起来，没事人一样，甚至拍了拍身上的灰，冷笑：“你这丫头，无论是蛊惑人心，还是法术精妙，都还有些意思。” 碧落仙子默默握紧了手上的剑，然后右手一翻，握着长剑就对“公孙宸”郑重行了一个道礼：“您是，虚渊魔君？” “还挺讲礼貌。”那“公孙宸”笑了笑，威势立显，“不过呢，小丫头有没有想过，公孙宸能有如今，不只是魔石之故呢？” 碧落仙子喉咙滚了滚，坦诚道：“想过。” 修魔，尤其是在弑神枪嘴里那位利用负面情绪修魔的虚渊，不可能对负面情绪包括人的微表情没有一点研究。 所以，虚渊很意外。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碧落仙子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坦诚的，绝对是实话。 “既然想过。”虚渊好奇了起来，直接往后一坐，浓重的魔气组成了他的王座，他即便孤身一人，看上去也仿佛拥有千军万马，“还要杀他？” 碧落仙子笑了笑，首先手一招，随即公孙宸赖以修炼的那条“神髓”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嗖一下回了碧落仙子身上。 公孙宸的身体原本都已经归虚渊掌控了，可这一时间，他还是眼睛都瞪圆了：？！ “蠢材。”虚渊一时间没压制住公孙宸的主意识，待重新掌握了控制权之后，痛心疾首地摇头，“原本觉得你可堪一用，可你竟连自己赖以修炼的灵根真假都辨不清楚，当真蠢材！” 看来虚渊还是有点素质的，翻来覆去能说的脏话，不过一声“蠢材”而已。 碧落仙子暂时没那个笑话魔君词汇量的心情，她更关心另一个话题：“事已至此，魔石前辈您的道号似乎是玄影吧，玄影前辈，您帮哪边？” 话音方落，公孙宸直接惨叫了一声，捂住了心口，脸上的魔纹也开始若隐若现起来。 很明显，公孙宸体内的玄影魔君之心和那隐藏得更深的虚渊，两股力量在身体里疯狂地斗法。 玄影是干不过虚渊的，光从魔石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虚渊的存在就可见一斑。 但玄影如今只是想走，虚渊魔君也拦不住。 很快，一道黑色灵光破了公孙宸的身体冲出来，精准地刺入了碧落仙子眉心。 “跑得这么麻利。”三头身的娃娃难免有点嘀咕，“魔君之间互相这么不待见？” 那块魔石的声音响在了碧落仙子脑海里：“不然你以为呢诶？！” 然后就是狂喜：“弑神枪？你这小丫头竟然有弑神枪？！” 虚渊面前，碧落仙子不敢造次回答什么，但弑神枪有那个魔君手底下搞小动作的自信的，直接回复了玄影：“是我，镇定。” “那拿出来啊！”玄影原本只是单纯的不愿与虚渊魔君为伍才选择了碧落仙子，但现在他居然觉得优势在我了，“能赢！” 碧落仙子在外界，顶着虚渊那越发玩味的眼光，让三头身的小女娃娃小声逼逼：“那个前辈，我不太方便。” 魔石一看小女娃娃脸上那肉嘟嘟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糊涂啊！这是隐瞒的时候吗？” 小娃娃：“是。” 因为不能给萧国带来麻烦万一真有天庭的人偶尔关心了一下人间的帝王怎么就换人了，万一他们看到了自己手里的弑神枪，这才大闹天宫过的魔女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萧国将承受来自天庭的怒火。 碧落仙子在可想而知的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也要东躲西藏，就不要谈什么整理灵脉了。 这些原因小女娃娃都不便给玄影解释，但是至少碧落仙子头可断血可流但是弑神枪不能在没有屏蔽天机的状况下拿出来的态度，是表达得十分明确的。 玄影：“” 我要裂开了.jpg 那你拿头打啊！ 碧落仙子却觉得自己可以努努力，暂时没有理会识海里的玄影，面对起了外头的虚渊魔君 ：“首先，回前辈刚才的话，即便晚辈想过公孙宸的身体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晚辈不可能不杀他。” “哦？”虚渊靠着扶手，“说说你的理由？” 碧落仙子道：“您既然一直在公孙宸体内，他不知道晚辈的来历，您还能不知道吗？不把他杀了，晚辈还有将来吗？” 无论正道魔道，有恩必报是最低的要求。 碧落仙子承了慕容姑娘的情，自然要完成慕容姑娘的心愿，否则慕容姑娘一介凡人虽然不会让碧落仙子如何，但碧落仙子的心魔首先就不会放过她。 “你倒是。”虚渊果然知道碧落仙子底细，笑了一声，“想得很清楚。” 就这个聊天的语气，竟然不算糟糕。 碧落仙子心下稍安，觉得确实可以试图谈一谈：“晚辈愚见，魔君想复生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甚至，您连个完整的意识都没有，所谓复生，也不知是您占几成的主意识，公孙宸占几成。” “那又如何？”虚渊挑眉，“倘若本君只是想让公孙宸重现魔族荣光呢？” “那魔君更应该好好想想了。”碧落仙子道，“您想复魔族荣光，在别人身上的希望都远大于公孙宸就他这么个德行，能干出半点正事，而不是利用魔君身份和那位神女缠缠绵绵，我的道号都能给您倒着写。他回头做了魔君，是能记得您的好还是记得神女的不顾一切来爱他？他回头一个自我感动放弃魔君身份，固然是自我成全，大爱无疆，没准还被天道赏个神位，可您成什么了呢？他成神路上的垫脚石？话本里那种他们生死爱恋中的大反派？” 您觉得这样，有意思，没意思？ 公孙宸的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他身上魔气一动，虚渊很快重新得到了身体，嗤笑道：“玄影没说错，你在嘴皮子功夫上，确实很有些造诣。” 碧落仙子也还是那一句：“多谢魔君夸赞。” “夸是夸你。”虚渊饶有兴致道，“只是你说公孙宸不行，难道你有更好的选择？” “当然。”碧落仙子当场图穷匕见，“实在不行，您选我呗，我来做这个魔君，我来光复魔界，您看我不比公孙宸靠谱得多？” 硬生生把一个生死局，打成了求职局。 你搁这儿找工作呢！ 第57章 正魔之辩 魔道难道是什么垃圾站吗？ 说真的，就这个操作。 偶尔还能掌控一下身体的公孙宸：？？？ 觉得自己任务彻底失败了正在沮丧的慕容青瑶：？？？ 就是一直坚定地觉得仙子绝对是个正道人士的顾星河，都满头问号。 不是，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我觉得我好像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不然，你再说一遍？ 甚至连虚渊都给干沉默了，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应碧落仙子这臭不要脸的操作。 不过，求职局嘛，虚渊没有立刻来一句“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就代表这件事或许有商量的余地。 碧落仙子就很自然地开始了自我介绍：“首先，我的修为和能耐您是看到了的，不敢说独步天下，但至少也颇有独到之处吧。” 嗯，这是事实。 “当然，您有可能怀疑我修的是正道，或许在做魔君上没什么天赋。”碧落仙子微微闭目，“那么，现在呢？” 碧落仙子是修过魔道功法的，纵使算不得魔道第一，在她原本那个世界，她那林玉华的马甲号也算魔道的一方大佬，该有的气质还是在的。 这一点也得到了虚渊的认可。 “还有就是，您在公孙宸身上应当是投入了不少心血，现在猝然要您放弃他，估计挺难的。”碧落仙子继续道，“并且在您看来，公孙宸确实还有可以努力发展一下的可能，但是，晚辈斗胆问您一个问题。” 这里，碧落仙子有刻意的停顿。 让公孙宸绝望的是，虚渊竟然没有打断碧落仙子的胡言乱语，甚至兴致颇高地赏了一个字：“说。” “您对公孙宸的所谓发展。”碧落仙子道，“无非想的是蛊惑他，让他众叛亲离，受尽颠倒磨折之苦，自然会对全天下都有怨气，然后便能老老实实做这个魔君。不错吧？” “那又如何。”虚渊眯了眯眼，没有否认。 碧落仙子笑了：“可是作为魔君，肯定是要内心强大而坚定，即便全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也得坚持做自己，方才有可能杀伐果断地带着整个魔道做大做强，倘若公孙宸轻易就被您蛊惑得改变了本性，您真的觉得魔道可以交给他么？” 就这份奇谈怪论，公孙宸脸上都错愕了一瞬间，也不知是虚渊的错愕，还是公孙宸的懵逼。 就也无法反驳？ 而碧落仙子的下一段也堵死了公孙宸的另一条路：“何况，现在公孙宸给晚辈的感觉，他其实既不适合魔道，也不适合正道，他只是单纯的故作聪明，实际上蠢得让人发笑，这辈子都不可能摸到‘道’的门，有什么资格谈选择。” “哦？”一个蠢字让公孙宸愤怒得要起火，虚渊却被挑起了兴趣，“这话怎么说的？” 碧落仙子：“您觉得，三岁小儿烧了一壶开水去浇蚂蚁窝，善乎，恶乎？” 虚渊都笑了：“公孙宸便是这个三岁小儿？” 想一想，虚渊觉得很合理：“也对，他以魔石为心，又从小被本座盯上，便难免七情淡薄，因感受不到旁人的情绪，便不知道什么善恶正邪，确实与三岁小儿无异。” 并且你要这么唠的话，我扶一个三岁小儿做魔君，确实是我糊涂了。 “不。”碧落仙子觉得这还不够把公孙宸彻底打死，“七情淡薄，也是可以知道善恶正邪的，只看他愿不愿意知道，会不会装糊涂罢了。” 因为公孙宸并不是生活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 他身边有宫女太监，有兄弟姐妹，他能见识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能看到奴仆之间的拜高踩低。 他即便不知道笑容对应着高兴，龇牙咧嘴对应着痛苦，即便一开始会吃“趴着学狗叫会让其他王子给自己一口吃的”的亏，但他理应发现第一次是趴下来学狗叫就能得到一块糕点，但第二次趴下来学狗叫得到的糕点是被踩过的，第三次趴下来会被其他王子踹一脚然后糕点也被踩了，他即便感受不出来这是兄弟们的恶意，但也该知道趴下来学狗叫讨吃的这件事的收益是越来越低的，你是感觉不到善恶，不是吃不出沙子，也不是被人打了一顿之后不会痛。 相比而言，出现在父王面前摇头晃脑背一首诗能得到父皇的许多赏赐，对死活没有子嗣的妃嫔娘娘露出甜甜的笑容能得妃嫔娘娘最甜的糕点，给照顾自己的嬷嬷说自己想吃东西，即便拿不到好吃的果子，嬷嬷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填饱肚子。 换句话说，他即便感受不到这是善意，不知道那其实是别人对自己的喜欢，至少也该知道做这些事情换吃的是更加容易的。 “说白了，再感受不到善意恶意，但对人族而言，在善意中长大和在恶意中长大的难易程度是不一样的。”碧落仙子认真的给虚渊分析，“人性再如何也会趋利避害，只说生存的难度本身，就能让人在不懂何为善意何为恶意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去接近善意，远离恶意。事实上，善恶本来就是人定义的，没有定义之前，难道人就不活了么？” 那公孙宸做了什么呢？ 他尚自微末的时候如何，碧落仙子并不知晓，但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活到了如今，至少可以推断或许有不少艰难与苦痛，但也是遇到了一些愿意照顾他的好人的。 可是等他发达了之后，他做了什么呢？ 他选择给身边的所有人无差别地增加生存的难度。 他吃过的苦他要所有人都再吃一遍，甭管那个人曾经对他是好是坏。 其中尤以顾星河与慕容碧落夫妇最是冤大头旁的人让公孙宸生存的难度增加过，公孙宸如何报复那都说得过去，可顾星河与慕容碧落夫妇从未欺辱过公孙宸，甚至以他俩对外的正人君子形象，也都干过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公孙宸的事情。 于是公孙宸曾经试图过把顾星河做成炼尸，还挖了慕容碧落的眼睛。 再不懂善恶，把人眼睛挖了是多大的伤害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觉得挖了慕容碧落的眼睛是为她好吧？ 【脏话】什么东西！ “你这话不对。”虚渊很严谨，“这样天生的坏人，来修我魔道不是更合适？” 碧落仙子笑了，还直接用了自己原本那个世界的词汇：“魔君打量我不知道呢，正道讲一个以十倍的德报德，以怨报怨，魔道讲一个以十倍的怨报怨，以德报德。而以德报怨和以怨报德，在正魔两道的认知里都是一样的，前者称之为圣母，后者统称为人渣。” 魔道难道是收垃圾的地方吗，什么玩意儿都收？！ 虚渊闷笑一声，不能不认可碧落仙子的说法。 碧落仙子得寸进尺：“魔君，晚辈不怕说句实话，倘若公孙宸坦诚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我还敬他至少占个坦诚，可是他的自我定位是什么，您比我清楚吧。” 虚渊“呵”了一声，不是对碧落仙子，而是对公孙宸。 他确实从未有那个“我就是坏就是恶毒就是垃圾怎么地吧你有本事弄死我”的认知，他在绝大多数时候的自我认知是“我又不懂善恶，我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你懂善恶，你和我计较就是你的不对了”，然后心安理得的突破道德底线，还要求别人一定要对他是全无保留的真心。 多大脸呐！ 说真的，慕容青瑶之所以能和公孙宸一拍即合，都是因为慕容青瑶也坚定地认为“公孙宸不是这样的人”。 说真的，虚渊每次看他俩腻味都挺倒胃口的哇，你俩是怎么能做到一边恶事做尽一边觉得自己很善良的？我作为一个魔君我都没有这么突破道德底线，至少我知道我是真坏！ 我魔道再歪门邪道那也占个敢做敢当，你们这算什么，又当又立？ “你这丫头。”虚渊回忆了一下这一对男女相处的各种细节，回忆不下去了，靠着椅子靠背，幽幽道，“当真，会劝人得很。” 碧落仙子一笑：“那前辈被晚辈劝动了吗？” “不完全。”虚渊其实已经意动了，但还不肯松口，想试试能不能从碧落仙子这里挖一点别的惊喜，“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话能让本座更喜欢你一点的？允许你求助别人。” 这就是指碧落仙子识海里的那位玄影魔君了。 碧落仙子好笑，倒没有指挥识海里的小娃娃去请教玄影，只是你既然这么大发慈悲给我场外求助的机会了，我也勉强给你点面子装作我真的场外求助了一下，“求助”的时间过去，碧落仙子便道：“您要这么说的话，我从另一位前辈处，得到了一些消息。” 说这话的时候，碧落仙子手底下一抖，一缕独属弑神枪的道韵，以攻击的方式冲到了虚渊跟前。 一瞬间，虚渊控制着的公孙宸的身体，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弑神枪”三个字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虚渊吞了下去。 不能说。 这里明显没有人屏蔽天机，要是被天庭或者神域再不然别的什么他沉睡期间起来的机构或者组织探明了，可就永无宁日了。 但虚渊还是死死盯着碧落仙子，道：“什么消息。” “您想知道。”碧落仙子微笑，“晚辈所提的那位前辈，当年为何要离开魔族么？” 虚渊不言，只是原本舒展地坐在魔气构成的王座的姿态，都不得不紧绷了起来。 杀气悄然在碧落仙子与虚渊之间流动。 但碧落仙子面不改色。 “小丫头，我原本还挺喜欢你，但如今你既然连这个事情都交代了。”虚渊的脸色也已经变得非常吓人，和碧落仙子之间几乎可以算是一触即发，“应该有自觉，今日要么劝服了本座，放弃公孙宸转而选你为魔君，要么，你只能死在这里，让本座拿回本属于我魔域的东西。” 第58章 本事差劲 你连我在说什么都听不懂吗？ 碧落仙子一笑，不卑不亢地怼了回去：“晚辈不这么觉得，实在不行还可以逃嘛，晚辈于逃命上，也一直有些心得的。” 虚渊哼笑了一声，倒没有怼碧落仙子“你可以试试”，反而还真的多琢磨了一步—— 弑神枪的事情，虚渊其实心里有一些猜测，但是一直也没有什么验证的机会，因为弑神枪拒绝和他沟通，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和你说不明白，你以后自己明白了再说吧”。 弑神枪后来归了天庭，一代一代的战神和魔族势不两立，魔君虽然一直都是这个魔君，也成功弄死了一代又一代的战神，但虚渊客观地评价那些正道人士，觉得他们也不算特别辱没了弑神枪，并没有多心理不平衡。 可是现在，如果弑神枪宁愿选择面前这个明显没入道多久，只是莫名有很丰富战斗经验的小丫头都不肯选择自己，那这个事情 虚渊最终是按捺了心头的杀意：“说吧。” 弑神枪当年为什么要离开魔族。 碧落仙子笑了笑：“晚辈无状，首先要反问一声君上，难道这么多年下来，您自己来了又归去，仙族的战神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可以说一代不如一代，魔域却没有什么变化，您难道就一点没有意识到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不会到现在都还一意孤行地觉得你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吧？ 不说虚渊那么多年都没打出魔域了，只说你自己的修炼，你都多少年修为没有精进甚至后退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啊！ 虚渊果然神色微动，随即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悟的？” 碧落仙子与虚渊坦然对视：“君上觉得，它不愿意告诉君上的事情，难道就愿意告诉晚辈了？” 我若是说不出以情绪入道的坏处，你觉得我是拿什么诱拐的弑神枪呢？ 许久，虚渊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意味不明的道：“真的假的。”真不是弑神枪给你透露的？ “您与晚辈都知道。”碧落仙子为了证明自己学术研究的独立性，不得不进一步甩出了她为什么觉得虚渊已经知道情绪入道的坏处的蛛丝马迹，“公孙宸本来是先天不足，不该有命出生的孩子，不过是他的母亲确实爱他，硬用魔石前辈哦，应该叫玄影前辈的魔石饮鸩止渴地给他续了一条性命。玄影前辈是只剩下一颗魔石了，没法子替代公孙宸活着，可是您应该是有机会直接占有他的身体的，绝没有便宜他自己吸了那一口先天之气生出灵气掌控了身体的道理，可是，您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还不是因为你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你即便让公孙宸成了绝对没有反抗机会的“转世灵童”，以情绪入道这条路，仍然是一片黑暗。 那占据公孙宸的身体这件事就失去意义了呀！ 所以在虚渊原本的打算里，只能是把公孙宸培养成魔君，让公孙宸承接虚渊修炼这么多年的负面情绪，然后管他公孙宸死活，反正虚渊是能轻装上阵再出发了。 否则，这么多的负面情绪没个接手的人，虚渊连抛下一切从头开始都不可能。 这一点对碧落仙子与虚渊而言属于心照不宣，但真公孙宸的呼吸都要跟着停滞了。 该死，我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更该死的是，到底是为什么魔君没有从一开始就占据我的身体？ 他们俩你来我往说的那些，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虚渊却没有如公孙宸的愿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是啊，为什么呢？” 这就和碧落仙子没啥关系，单纯在气公孙宸来着。 碧落仙子领会了虚渊这促狭的心思，跟着虚渊卖起关子，没有再说这个事情，反而道：“所以喽，倘若您的目标是魔族复兴，晚辈可以来做这个魔君，保证比公孙宸尽心竭力；倘若您的目标是您自己，晚辈也可以许诺，晚辈有办法解决您没有直接使用公孙宸身体的可以说是顾虑吧。” “不自量力。”虚渊说的固然是否认的话，但以观他的神态，就多少有点底气不足的意思，“本君想了那么多年都只有这个法子，你这小丫头能有多少阅历？” “前辈。”碧落仙子听到这话，心里就有底了，“您觉得，刚才玄影前辈进入晚辈识海，晚辈有一点变化么？” 虚渊看上去嗤之以鼻，但其实已经信了大半，这不，正向论证完毕，现在都开始挑反向论证的问题了：“你本就会一些魔道功法，他入你体内，你以魔道功法迎之，便如百川入海，你身上的气息自然不会因此而改变。” “好吧。”碧落仙子笑，“那么，那位前辈呢？” 这就是在指弑神枪了。 “您熬死了那么多代战神。”这句话关键信息颇多，碧落仙子直接改了传音，只见唇角微动，不闻其声，“他们是何等光景，晚辈是何等光景，您不可能一点没看出来吧？” 历代战神，无论修为高低，能力如何，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点入魔的倾向。 至于他们的结局，也一样的，或者最后堕魔，或者自我封印，总之善终者少，都有被弑神枪影响过的痕迹，每一代魔神都是独立的个体，或许很难总结出什么经验，但于虚渊而言，见到新一任战神的第一眼，都快能预估出来这个战神能在弑神枪的煞气下支持多久了。 这也让虚渊能看明白碧落仙子的状态有多难得别的不说，碧落仙子在没有坦白她有弑神枪的时候，虚渊是真没看出来她还揣了那么个大宝贝，就凭这一点，要拿碧落仙子和历届战神比，或许她在战斗力和法力上还有所不如，但切换自如这事儿就已经远在诸位战神之上了。 虚渊想了半天，终于是幽幽开口：“你要这么说，我唤你小丫头，没准还唤错了。”保不齐是哪里的老怪才有这么大的本事！ 碧落仙子失笑：“那倒没有，您虽不知晚辈的底细，但晚辈知道您的，论您与我所经过的年岁，晚辈确实是晚辈，这个称呼是没错的。” “后生可畏啊。”虚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身后魔气凝成的椅子也随之消失。 这是碧落仙子可算是过了此次面试的意思。 于是她也露出了一个笑来：“这是晚辈的荣幸。” 公孙宸被虚渊压制着，看不出情绪如何，神女则是眼睛都要嫉妒绿了。 不得不做起了最后的挣扎，捏着鼻子蛊惑起了碧落仙子：“仙子，你可想清楚了，我看你也是个正道人士，你若是容纳了魔君的主意识，那魔君会复生，天下会覆灭，你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罪人的！” 碧落仙子不以为意：“哦？” 然后，她礼貌的对虚渊笑了笑：“君上，容我先把她打发了？” 虚渊摆摆手，示意碧落仙子自便。 碧落仙子就回过头去，道：“我一直未能和你好好聊聊，如今我十分想知道，你到底是在意我会不会对不起天下苍生，还是在意公孙宸会不会拥有魔骨，成为万人之上的魔神，然后只喜欢你，只为了你，放弃他灭世的事业，从而证明你身为一个女人，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一个娇妻的价值？” 慕容青瑶：“？” 脏话！ 你怎么知道！ 关键，碧落仙子还觉得不带脏字的骂人实在不是很爽，嘲讽地冷笑：“我觉得你是没法子否认的，因为你很明显不希望我成为魔君，那你有什么脸说你是为了天下苍生呢？” “你凭什么这么说！”慕容青瑶简直和刚才的公孙宸是一模一样的破防，“我不希望你成为魔君灭世，正如我不希望公孙宸成为魔君灭世，怎么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因为你在偷换概念。”碧落仙子冷淡道，“你宁愿相信喜怒无常且没有任何修仙经验的公孙宸在你的努力下能感知到喜恶，能学会爱恨，然后去选择去爱天下苍生，还能压制住魔君，都不肯相信明显修过仙，情绪更稳定，能感知喜恶，有清晰的爱恨，也更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我，容纳了魔君之后能对天下苍生好一点。” 慕容青瑶呆了一下。 碧落仙子又道：“或者，打个比方吧我的消息要是没错，你应当是知道将来魔君有可能会杀了你全家，所以你才到魔君身边来，喜欢他，温暖他，让他学会爱这个世界。可是，如果是我将来有可能杀了你全家，你会选择到我身边来，喜欢我，温暖我，让我学会爱这个世界和放下仇恨么？” 慕容青瑶：“？？？” 不等慕容青瑶回答，碧落仙子已经笑了：“你不会，你只会堕魔，然后来找我玩命，如果可以再把我折磨个七七四十九天再死。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又是如何看待男子和女子的，难道男子天生比女子高贵，只因我是个女人而魔君是个男人，女人做了坏事就活该被受尽折磨而死，男人杀人就可以得到救赎？” 你这是神女救世么？ 呸！你这是神女爱男！ 要不要脸啊神女！你都修仙了求求你少来点男尊女卑那一套吧！ 慕容青瑶已经羞愤欲绝，但毋自死鸭子嘴硬：“你少说我如何，我只问你，你就不要命了么！公孙宸的身体能容得下魔君，那是因为他从在母亲腹中时便与魔君共生，早就习惯了魔君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公孙宸也是因与魔君共生而从小七情淡薄不知善恶，你贸然容纳虚渊，就不怕被魔君活活撑死！” “这就不劳神女关心了。”碧落仙子对慕容青瑶是真的没什么善意好说，也对慕容青瑶彻底失去了兴趣，平淡道，“看来神女的本事，比我想的还要差劲一点。” “你什么意思？”慕容青瑶现在脸色血红，只恨不得出囚笼来和碧落仙子搏命。 碧落仙子却懒得再回应她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嘲讽你好歹也是个修炼之人，连我刚才和魔君在聊什么都没听明白，就这点本事还自称神女，妄图救世？ 什么东西。 第59章 上天封神 哎呀，抢了他的封神机缘呢！ 骂完慕容青瑶，碧落仙子就回头了，懒得再看慕容青瑶一眼。 虚渊则是笑得很满意：“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怎么说？”碧落仙子饶有兴致问。 虚渊幽幽道：“你骂人确实骂得本座通体舒泰。” 真的，天知道。 碧落仙子作为一个一共没见过公孙宸和慕容青瑶几面的人，都觉得他俩这情情爱爱谈得让人辣眼睛，那虚渊这么个全程围观了他俩到底是如何你侬我侬的人，可想而知是遭受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关键虚渊还没法儿骂毕竟要隐藏身份的嘛。 念及此，碧落仙子忍不住憋起了笑。 “行了行了。”虚渊摆摆手，转而正色道，“还要和谁聊聊，或者要先安排了你那位人王再说，如果不聊也不着急人王的事情的话，你准备一下，我进来了。” 碧落仙子微微颔首：“前辈请。” 然后，一团浓重至极的魔气便自公孙宸眉心涌出，飞快涌入了碧落仙子身体。 碧落仙子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也闷哼了一声，嘴角溢了一点血出来。 “你没事吧。”虚渊心里难免嘀咕，“你不是说你可以吗？” “放心。”碧落仙子现在自觉天旋地转无法回答，但弑神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老资格，非常有必要在现在宣示一番主权，“她潜力大着呢。” 果然，碧落仙子微微闭目，身上道韵一转，虚渊自带的如山如海般的负面情绪，仿佛消失在了大海里。 虚渊内心几乎是狂喜的，但凡不是身份在这儿他几乎都要直呼牛逼了：“前辈，这是什么法术？” 弑神枪可嘚瑟，絮絮给虚渊包括先头的那块魔石讲起了碧落仙子去它那儿“面试”时那一场“关于人族同修灵道和精道的可能性”的学术汇报。 虚渊喊前辈的本意，其实是多听弑神枪说几句话说来舔狗，从来对自己都不假辞色的女（男）神，和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到现在大家机缘巧合再见，便是再也不可能在一起，多听听女（男）神的声音也是好的呀。 可是听着听着，虚渊都有些愣了：“原来，修炼还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这样。”弑神枪得意极了，它才不会和虚渊说起自己刚听到这种操作时也非常震惊，“还有一件事，她并没有拿出来当做与你谈判的筹码，但，你不能当它不存在。” 虚渊自然要捧着曾经的梦想啊：“不知是什么？” “出来吧。”弑神枪招呼着神髓，“让他们见识见识。” 先一步入碧落仙子身体的神髓和弑神枪自然是一国的，此时也没有什么羞羞答答可言，直接出现在了碧落仙子识海之中，“二位魔君好。” 神髓于两位已经是上古时代的魔君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物事，于早早陨落了就剩块心脏的玄影尤其如此，是以他并不是十分明白，神髓什么时候成了弑神枪这个咖位都需要拿出来炫的宝贝了。 #这玩意儿不是但凡平头正脸些的都人手一条么？ 但是，更加近代的这一位虚渊魔君，可太清楚神髓的价值了神域、天庭、仙界反正各种各样自诩为正统的仙族，到得如今，对一缕神髓，其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远胜什么绝世美人。 碧落仙子竟然有。 非但有，还不曾被那些仙族抢走。 其中含金量结合一下碧落仙子目前确实算不得深厚的法力，虚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弑神枪则是得意兮兮地说起神髓其实很看得上碧落仙子，觉得这么多年下来可算有个人它能心甘情愿地辅佐成神了，但碧落仙子不愿意。 “为何不愿？”两位魔君几乎异口同声。 弑神枪可满足了，说起碧落仙子的“修为还是得靠自己，靠天道得的地位天道能给，那它当然也能收”。 听完，许久，两位魔君纵使都曾是强极一时的人物，都难免悠长地感慨，确实后生可畏。 碧落仙子全程并没有参与他们的闲唠嗑。 灭自己威风地讲，碧落仙子还真错误估计了虚渊所积攒的负面能量，即便是她用精道的本事分摊了许多，到现在，脑海里还是一阵嗡嗡嗡的“累了，毁灭吧”。 她诚然心志坚定，并不会被这样的声音真正影响了去做点什么，但是调整调整，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她只站在原地，试图用自己学过的魔道功法稍微炼化一些。 而公孙宸那边，也在天旋地转。 他失去魔石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反应，因为纵使魔石是他的“心”，但只要虚渊仍在他体内潜伏，无心也可正常生活。 但是，一旦虚渊自己也离开了，公孙宸就成了被九尾狐点破人无心不可活的比干（并没有侮辱比干的意思），感觉整个人“虾线”都被抽没了。 同时，因为没有虚渊的巨量负面情绪之故，公孙宸在恍惚之间，仿佛立刻就完成了二十来年的成长 他突然明白了小时候照顾自己的嬷嬷以血喂养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分，也明白了父王从小冷漠的威严是怎样深沉的父爱，就连慕容碧落虽然没有物质上帮过自己什么，但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时，慕容碧落仍然会老老实实对他行礼，约束她的朋友和奴仆说不可对殿下不敬是一种怎样的厚道温和，还有顾星河虽然与他见面不多，但每次见面时都对他多有劝导和维护，是一种怎样的君子行径。 或许嬷嬷是为了自己长大后得利，或许父亲只是对所有儿子都这样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或许慕容碧落在演，或许顾星河是圣父，但公孙宸自己也确实从中得到了好处。 何况，他们又不是欠你的，实际表现上对你好就完了，你以什么立场强求他们对你不顾一切的奉献和爱呢？凭你撩猫逗狗看谁都阴恻恻的，一旦掌权是人是狗都得挨两脚，路过的蚯蚓都得被竖着来一刀的人品吗？ 过分的是，他们的死，或者残，再不然就是险些遭受的人生滑铁卢，都不用说或多或少，纯纯的都是公孙宸造成的，公孙宸堪称他们人生最大的灾厄。 不过，公孙宸向来是个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的人，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他不再纠缠，只顾眼下 眼下，唯一一个为他不顾一切的人，是慕容青瑶。 公孙宸感觉自己都快看到人生的走马灯了，只求在人生最后的关头再看她一眼，别的都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即便他现在真的要死了，比之前无数次受的伤都要严重，平时慕容青瑶早就心急如焚，可现在，慕容青瑶再没有半个眼神落在他身上。 果然，她是因为魔君才来到他身边，现在魔君没了，她这样高高在上的神女，再也不会有一个眼神落在他身上。 她只怨毒地看着那个毁了这一切的女人，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期待什么，遗憾什么，怨恨什么。 碧落仙子很快就消化了第一波负面情绪，这对她多少有些影响，气质还是阴郁了一些。 好在真正的修仙者纵使求一个念头通达，但并不意味着会被情绪所左右，她此时再“看”向公孙宸，知道他没了心脏活不长久，伸手一弹，一团灵气入了公孙宸体内。 公孙宸的“虾线”一瞬间就回来了。 他错愕地看着碧落仙子，该说心理变态了二十年，便是现在没了虚魔君，也未见得他能有多正常，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她该不是喜欢我？” 倘若不是，她为什么要救我。 “行了，拿下。”碧落仙子只是不想让公孙宸就这么死了而已，也不是很愿意自己的剑沾了这个人的血，只回头远远地对顾星河道，“要怎么处置这位魏王，君侯定吧。” 顾星河纵使不明白都发生了什么，也不太能接受仙风道骨的碧落仙子怎么就应聘成功了魔君，但碧落仙子回头时，即便气质上有些变化，表情仍很淡定，也没有什么满脸魔纹，便可以推定为仙子还是那个仙子。 于是一挥手，两骑飞快而出，很快将公孙宸绑了，丢入囚车里。 “仙子，那接下来”顾星河知道纵使大魏的节节败退是他调兵遣将的缘故，但公孙宸能这么顺利的解决，还是碧落仙子的功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要征求碧落仙子的意见，“我们” 碧落仙子才要说既然魏王都已经在你手里了，接下来当然是改朝换代，你该登基登基，这有什么好问的，却在这个时候，天门大开。 在场一干人等都颇诧异地看着天边。 碧落仙子生怕这是神女吃了大瘪，神域来人，手已经捏上了自己那把竹剑，蓄势待发。 慕容青瑶也觉得应该是神域来人了呀！那你们的神女在这里遭了这么大的侮辱你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很快就开了奖要不了一会儿，天降落花，地涌金莲，十六对仙娥盛装踏着满地鲜花而来，停留在了碧落仙子面前：“娘娘安好，我等来接引娘娘，上天封神。” 这波是真有点超乎碧落仙子预料了。 她很想掐自己一把，确认下自己是不是负面情绪承受得太多了，导致现在有点认知错乱。 为首的仙娥还以为是碧落仙子没听见，又唤了一声：“娘娘？” 碧落仙子：“” 听见了，别闹，让我缓缓。 她神色非常复杂地看着为首的仙娥：“你是天庭的人，还是神域的人？” “娘娘说笑了。”为首的仙娥笑道，“神域的神女被娘娘羞辱到了泥地里，我若是神域之人，岂不是该喊打喊杀，又怎会来请娘娘上天封神呢？” 碧落仙子幽幽地给了两个字：“是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准备把人骗到神域杀？ “娘娘尽管放心。”仙娥微笑，“娘娘但凡看一看青瑶神女那怨毒的眼神就该知道，我等与神域实际上半点关系也无，不然，她难道不应该是喜笑颜开，等着娘娘一脚踩到陷阱里？” 慕容青瑶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该死，我干嘛对她们那么凶，赶紧笑赶紧笑。 可是，现在你想起来笑了？ 晚了！ 第60章 工作上门 offer！ 碧落仙子是演的。 可笑，即便不知道看慕容青瑶的反应判断来人身份，碧落仙子现在坐拥两个魔君，有个在天庭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弑神枪，甚至能远程联系上玄光镜，还能被你骗了？ 但，必须得演这么一波。 天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尽量卖个蠢，天庭觉得碧落仙子是什么脑子和法力一样好用的绝世强者于是提高了警惕，碧落仙子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不过谈起来演嘛，碧落仙子借着那海量的负面情绪，阴恻恻地笑了：“天庭既然关注此处，便该知道，我是应了魔君，要去魔域的。” “娘娘说笑。”为首的仙娥是真的有两下子的，“娘娘与公孙宸不同，公孙宸主宰不了魔君，但娘娘难道还决定不了自己该往何处么？” 碧落仙子意味深长地道：“君子一诺千金，食言而肥岂是君子所为？” “话不能这么说。”仙娥道，“对付魔道，岂能那么讲君子行径，再说，娘娘又未以心魔为誓，怎么谈得上食言而肥？还有，娘娘就不听听天庭的条件么？” 碧落仙子没说话。 那就是愿意听的意思，仙娥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主要是对比。 现在魔域一片荒芜，魑魅魍魉横行，早不复当年光景，你去了是真正的灾后重建，肯定是各种俗事缠身，绝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安心修炼，等你把魔域弄好，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你现在明显不是寿元无忧的境界，到那时青春已过，人生无望，该找谁说理去？ 但是，天庭可是现成的，资源丰富的，无需你亲自处理俗务的。如今天君愿意许给你的是天尊之位，与天君平起平坐，宫殿都收拾好了，名字取的弥罗宫。 修炼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弥罗宫是什么地方，代表什么地位吧。 碧落仙子“啧”了一声：“弥罗宫？天君是要捧杀我呀。” 仙娥笑了笑，脑子里飞速运转如何应对的同时，碧落仙子识海里，虚渊突然听到了碧落仙子一声传音：“前辈，生个气呗。” 虚渊：“？？？” 碧落仙子还给了解释，“现在魔域什么都没有，我去天庭骗点好东西，不然真和她说的一样，去魔域就得白手起家了。可是我去天庭，您不反噬一下，也不合适吧？” 虚渊：“” 忍不住槽了一句：“你这个人，这么能屈能伸能骗人的吗？” “不行吗？”碧落仙子理所当然地反问。 虚渊一言难尽了：“我以为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一般都应该很要脸才是。” “哦。”碧落仙子仍然非常坦然，“那晚辈就是二般人，或者身份地位还没到可以要脸的时候，您理解一下？” 虚渊：“” 无法，只能艰难地给出两个字：“行吧。” 瞬间，碧落仙子的脸色就白了白，身上的道韵又一次风起云涌，她抬手捂住了脑袋，好一阵天旋地转，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仙娥就站在她身边，哪怕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也都下意识扶住了她：“娘娘？” 碧落仙子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示意仙娥暂时别说话，自己身上法力流转，好不容易才把身体的不对劲压了下去，饶是如此，脸色也仍然是白的。 仙娥很会伺候人地给碧落仙子递了张手帕，碧落仙子也不客气，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让你见笑了。” 仙娥：“哪里，娘娘新收服了两位魔君，偶有反噬，也是常有的事。” 碧落仙子笑了笑，突然意有所指：“就不怕我与二位魔君商量好，演上一出戏，就此上天庭，别有图谋？” “不怕娘娘与魔君串通。”仙娥面不改色，“只要娘娘能上天庭，天庭能给娘娘什么，魔域能给娘娘什么，娘娘自然知道对天庭该是真情还是假意。” 碧落仙子：“是么。” 仙娥微笑：“娘娘去了便知。” 真的，仙娥在诏安这件事上算专家了，哪怕修仙界向来流传得有齐天大圣被诏安之后一顿操作被压五指山的前科，就仙娥这份应对得体的本事，都让人不得不心动。 碧落仙子果然展现出了一个小镇做题家在刻板印象里应当有的没见过世面觉得自己心机可深了能在所有老狐狸之中游刃有余只有我算计别人从来没人能算计我的：“那好啊。” 与此同时，顾星河听到了细细的一声传音：“君侯莫慌，如今天庭做出如此姿态，我不去天庭会一会那位天君反而不妥，君侯该如何收拾山河便如何收拾山河，待我将天庭的事处理妥当，换个身份，再到人间来与君侯继续之前商量的事。” 因碧落仙子都没有回头看着顾星河，并且她说这话所有人都没有反应，顾星河便知道这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现在自己也不便说话回应，只微微颔首，示意听到了。 但顾星河心里还是有点慌的按刚才碧落仙子先后搞定这个那个魔君仙尊的说法，公孙宸身上有两个非凡之处，一是玄影魔石，一是虚渊魔君，都被碧落仙子先后解决了，那现在要让顾星河处置公孙宸，顾星河自忖没啥问题。 但是慕容青瑶怎么整？ 她不是号称神女，还有个什么神域，你们修仙界又有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传统，你现在要去天庭了一时半会儿庇护不了人间，那我拿她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不敢处置她那你让我怎么处置公孙宸？ 不过好在碧落仙子善解人意，对仙娥道：“既如此，本座有两个条件。” 这角色切换得就是快，分分钟就本座了起来 摆谱好，摆谱让为首的仙娥都悄悄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碧落仙子要答应了的意思，躬身道：“娘娘请说。” 碧落仙子便道：“第一嘛，把神域的神女带回天庭吧，回头用来和神域换资源也好，干脆由天庭扣下来囚禁也罢，不能把麻烦留在人间。” “当然。”这其实也是仙娥此行的任务之一，不过是还没来得及和碧落仙子谈罢了，“即便娘娘不说，青瑶神女这种身份，能和神域换许多好处，自然不可能留在人间不管的。” “那好。”碧落仙子半真半假道，“你既如此说，本座便要问了，倘若当真与神域谈了拿什么天材地宝来交换神女的条件，本座能分多少成？” “她是娘娘所擒。”仙娥道，“妾能给娘娘的许诺是五五，倘若娘娘不满意，妾去禀过天君天后，或许能谈个□□或七三也说不定。” “五五啊。”碧落仙子道，“也行，但本座不一定要你们与神域交换的东西，倘若本座有需要，可否以对应的该归本座的天材地宝的价值，换取天庭宝库中对应的材料。” 这事儿仙娥还真不好做主：“却不知娘娘想要的，是哪个方向的材料” 碧落仙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会让你们为难，不过本座眼中有疾，要另炼一双眼睛罢了，所需材料，也多与此相关。” 仙娥松了一口气：“妾现在便能答应娘娘，娘娘的第二个条件呢？” 碧落仙子道：“我不知天庭是否有职能需得庇护人间，会不会给神尊封地，但是我上天，你又说我为天尊，那我的封地就得是萧国吞并了大魏之后的萧国，天庭其他在萧国的势力，一律撤出。” “这是娘娘慈悲，愿意庇护人间之意。”仙娥也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艰难，当场便拍了板，“哪里算什么条件呢？” “会说话。”碧落仙子终于一笑，伸出手来。 仙娥很懂，恭敬上前，扶住了碧落仙子，还有一位仙娥也上前搀住了碧落仙子的另一边，将她请上了与十六对仙娥一并过来的九龙沉香辇。 后头跟着慕容青瑶的囚车。 画面一度十分离谱，但该给的尊荣确实一点也没少 首先，九龙沉香辇本来就是三清四御那个级别才能用的仪仗，碧落仙子坐得头皮微麻。 然后，大概是仙娥往天庭传了消息，待碧落仙子一路特效地到达天庭之后，天君天后往下，一干天庭之人，都在南天门外恭候。 一干人等将碧落仙子簇拥到凌霄殿下，天君天后都不等碧落仙子行礼，便亲自降阶相迎，对碧落仙子只以“道友”相称，问及碧落仙子如何称呼，碧落仙子想了想，给的是真名：“贫道道号碧落。” 当即封了碧落天尊，给了萧国的封地，参照远古天庭的上神尊位，府邸真就取了“弥罗宫”三字，在碧落仙子觉得太冒犯尊神想要推辞的时候，天后拉着碧落仙子，推心置腹地讲，传说九天荡魔天尊的封号来自他荡平北俱芦洲妖魔的功绩，仙子如今也收服了两位魔君，如何要不起这些封诰。 天尊嘛，就不必对天君天后行多大的礼了，天君天后安排了一连串的祭拜天地、众仙朝拜、欢庆宴饮的手续，完了碧落仙子问及她府邸的属官配置，天后很自然地表示，如果道友有自己的想法，想怎么来都行，如果没有，按制给你配属官班子。 碧落仙子果断选择了自己配。 天君天后自无不可，当即把仙箓给了碧落仙子，许她开府建牙之权，天尊品阶之下，一应仙官仙侍，她可以自己任命点化。 60-70 第61章 士的风采 娘娘是个正人君子。 当日是宴饮结束后，才命那位前来诏安碧落仙子的仙娥好好送她回宫休息。 说来笑死，天庭给碧落仙子安排的府邸位置就是凤凌霄的碧梧宫，改了一个名字。 碧落仙子：“” 你们行的。 地方是碧梧宫的地方，但论建筑规制、占地面积，天尊比未成婚的太子妃还是高了不少品阶的，弥罗宫自然与碧梧宫不可同日而语。 碧落仙子都能理解天庭这帮人到底在想什么林玉华，我们搞不定也，苏碧落，我们亦搞不定也，二者都惹不起，让苏碧落住林玉华住过的地方算了！ 万一林玉华在碧梧宫留下了什么奇怪的禁制，或者什么古怪的法宝，什么时候林玉华杀回来了，那就是苏碧落自己要头疼的事情了。 就这个考虑，碧落仙子也谈不上生气，甚至原本觉得天庭挺不干人事，故对天庭没有什么好感，但自己一解决了魔君，天庭就立刻来人请她上天庭，还真让碧落仙子对天庭的观感回来了不少。 因为很明显，天庭再给什么这啊那的尊位，什么封官许愿的尊荣，实际都是为了控制住她，和控制住齐天大圣一样。 齐天大圣那是真的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不收编了会真的天地不宁，碧落仙子自己没那么大排面，但她作为两个魔君的“容器”，魔君有毁天灭地之能，四舍五入就是她有。 所以，尽量把她稳在天庭，即便她出天庭也要知道她的行踪，是对天下苍生最负责任的操作。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在碧落仙子拜天地时，她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注视。 那可能来自天道。 换句话说，天庭封的神仙，天道似乎是认可的至少是认可了碧落仙子的。 那天庭的地位如何，就很值得商榷了。 还有，天道既然认可了天庭，那神域呢，也认可吗？还有别的什么奇怪的组织吗？都认可吗？ 同一个世界，两套甚至多套不同的班子，都有管理职能吗？那打起架来天道站哪边呢？一山不容二虎，那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真的，这个世界碧落仙子选择暂时放弃思考。 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做。 碧落仙子住进弥罗宫的第二天，就宣布了要休息几日，拒绝所有人的拜访，然后在弥罗宫内环境最好的一处院落设为了神堂，亲自画了一张骑着四不像，手拿玉如意的中年道人的画像，画像没有敢画脸不敢冒犯尊神容颜，就这么悬在神堂之内，然后她在画像面前跪了三天。 拜玉清。 那能怎么办！硬着头皮用了人家宫殿的名字！臭不要脸受了天庭“天尊”的封诰，要是遭报应了算谁的！ 三日之后，碧落仙子在神像前瑟瑟发抖地掷了一个筊杯。 两个阳面，笑杯。 碧落仙子顿时头皮发麻。 筊杯，若是一正一反则表示神明同意，若是两个阴面则是神明并不认同，若是两个阳面就是神明不置可否。 倘若这真是玉清祖师的意思，那就是暂时不追究你用他宫殿名的事情，但是后续看你表现，你若是以弥罗宫天尊之名不干人事，有你好果子吃。 碧落仙子不敢和一些不肯认清现实的凡人一样一扔筊杯就扔它九回，毕竟玉清祖师在传说里可谈不上什么好脾气，敢拿同一件事问他九回的人坟头草肯定会十分茂盛。 她老老实实地再对画像行一个道揖，亲自再上三炷香，出门后吩咐在此地洒扫庭院处理杂务的侍女，神像前的香火不可断，便出去了。 接下来嘛，既然自己在天庭的地位可以参照齐天大圣，那行为就可以往齐天大圣靠了心情好了去找人下棋喝茶，一干神君仙君无有不应；心情不好在天庭的宴会上对天君拱拱手就走，说魔君反噬了她回去压一压，也没有人敢挑她没规矩，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天尊”这么高的神位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说曾经林玉华没有权限看的一些典籍，碧落仙子终于有权限了，书原本是不能带出藏书阁也不能复制的，现在碧落天尊要，也没有人敢拒绝了。 甚至都不必等天庭和神域谈交换慕容青瑶的条件，为了表示对碧落仙子的关心，天君早早派了医官来给碧落仙子检查眼睛。 盛情难却，碧落仙子也就解开了白绫让医官看，让医官都忍不住惊呼就您这个本事竟然还有人敢挖您的眼睛？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我这就去回禀天君把他//她也诏安了！（这句划掉） 碧落仙子可想翻白眼，翻不了，只能言语表达：“就不许人有微贱之时吗？我还没这个修为的时候，不能被人挖了眼睛吗？” 医官缩了缩脖子，心说您这个伤看起来绝对没有超过五年，难不成您是五年内有现在的本事的？ 算了，不敢抬杠，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医官换了一个更安全的话题：“您上天时虽要求过天庭向您提供天材地宝，但天君也叮嘱了下官，若您不是很擅长炼器之道，您要一双眼睛，我们这边给您想办法；您若自己擅长”医官小心翼翼露出了个求人的神色，“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碧落仙子：“说吧。” 仙官开始腆着脸笑：“您炼制眼睛的时候能让下官围观吗？” 碧落仙子很想给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可是没有眼睛实在不方便，她忍了忍，问：“医官既然如此问，怎么，想与本座切磋一二谁的炼器术更好？” 医官赧然：“禀天尊，下官虽略懂炼丹的皮毛，但于炼器一道，委实没有什么天赋。” “那你看个什么呢？”碧落仙子觉得绝了。 碧落仙子问者无心，医官却被问出了一点读书人窃书不算偷的心情：“下下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术，身为医者，总是想让病患少些伤痛，倘若下官能学会” 碧落仙子谅解了。 虽然医者和炼器师完全是两回事，但你想看就看吧：“也罢，到时，本座派人去唤医官便是。” 医官大喜过望，对碧落仙子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碧落仙子点头，医官后退三步之后，才转身要走，碧落仙子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且住。” “娘娘。”医官问，“还有何吩咐？” “不对。”碧落仙子道，“你都不会炼制眼睛，那你们预备想什么法子，帮本座把眼睛安上呢？” 医官露出了难色：“娘娘，这”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说吧。”碧落仙子淡淡道，“本座布了防止窥探的阵法。” 医官也不管那阵法真假了，了不得就是出去说他是被逼的，直接道：“人身上，总是有眼睛的。” 然后刷一下给碧落仙子跪了下来：“娘娘娘娘本事通天，估计看不上这种法子。下官厚颜，也敢说一句医者仁心，同样不是很认同，但天庭” 他开始给碧落仙子叩头，咬牙搏命：“再说下去，娘娘怕要摘了下官的脑袋了。” 碧落仙子的声音很冰冷：“现在难道就摘不得？还白饶了你一双眼睛，不必去旁人身上摘了。” 医官声音都颤抖了：“娘娘娘娘不会的” “哦？”该说虚渊魔君的负面情绪是好用，现在碧落仙子稍微抖一点点出来，那威慑力简直了。 “娘娘”医官咬牙道，“娘娘在天庭虽时日不长，且有传言说娘娘以身体封印魔君，情绪作风都受影响，但下官观娘娘在天庭这许多时日的行事作风，娘娘其实正人君子得很。” 碧落仙子哼了一声，神色不变小样，你以为你拍我两下子马屁这事儿就能过了？ 医官还真敢推定碧落仙子受用了这句马屁，小声道：“娘娘，其实天庭并非如娘娘想得那般大义凛然，挖人眼睛，抢人神髓，人间那个公孙宸干的事情，天庭也没少干。” “是么。”碧落仙子靠着椅子扶手，悠悠然道，“你在本座面前说东家的坏话，是想从本座这里得到什么？” 医官咬一咬牙：“下官是医者。” “所以呢？” 所以，我也有恻隐之心。 我不接受拿一个“卑贱”的人身上的某个器官换给“高贵”的人，我并不是很稀罕天庭锦衣玉食的生活，认真算来，在人间四处奔波，但每日都在救死扶伤的生活，我是更加向往的。 但我又没有你那样的法力，也没胆子对抗天庭。 所以，我希望能有你那样的法力，我也想为所欲为。 “还请娘娘慈悲。”医官一个头嗑了下去，“下官非但想学娘娘炼制眼睛的炼器术，也想求娘娘指点迷津。” 碧落仙子托着下巴，幽幽地笑了：“难道医官觉得本座是什么烂好人，随便什么人到本座面前，说上一篇不知所云的话，便能得了本座垂怜？” “不敢。”医官咬牙道，“下官今日所言，一是有撞大运之意，若娘娘愿意垂怜，下官自然从此为娘娘肝脑涂地，即便娘娘不信，无论如何，娘娘这样的正人君子，下官也要斗胆提醒娘娘对天庭切莫失了警惕之心。” 说完，医官利索地对碧落仙子再行一礼，转身离去，看那决然且挺直了腰背的样子，倒是有两分“士”的风采。 碧落仙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无言。 第62章 心魔不要钱 好好好，这么渡心魔是吧 碧落仙子现在看上去是个安静美人，实则，脑海里已经吵开锅了。 主要是从两位魔君到弑神枪，甚至神髓都在说，让碧落仙子不要轻信这个医官。 碧落仙子自己也觉得不能轻信。 但她和魔君一干人等的不同意见在于，不轻信是一回事，帮不帮是另一回事。 所以她现在正在舌战群儒 “这件事的利弊是很清楚的，于我，不过是略伸伸手，但于他，可能就是原本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想明白的瓶颈问题被点拨了，是再造之恩的程度。” “其实不要紧的，真想给他点修炼上的指点，又不是非得亲自出手，托个梦也行，换个白头发老奶老太太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想不到我身上，不必担心锦衣夜行了不为人所知，他倘若有修炼有成的一天，还能不明白是谁帮的他吗。” “晚辈当然知道不能现在托梦，人家前脚才来说天庭坏话，后脚就梦到了仙人抚我顶，傻子都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要拖一拖，过那么一年半载再说。” “前辈问他的本心如何？晚辈不需要在乎他的本心呀，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他在想什么，倘若他修炼有成却助纣为虐，收拾他不过易如反掌，倘若他当真有了点成就便愿意下凡去治疗百姓，那晚辈也没白伸这么一回手。” “您说把他的仙箓转到弥罗宫来？那倒不必，弥罗宫如今除了晚辈并没有正经神仙，第一个神仙封了个医官，也太扎眼了。” “哎哟前辈放心吧。”说到最后碧落仙子甚至有了点撒娇的意味，“晚辈也不是没经历过姐妹反目兄弟成仇，没那么容易信他的。” 几个操心的老父亲这才作罢。 甚至虚渊魔君还有些戚戚然：“苍天饶过谁，以前我是最看不上这样是谁都帮，谁都伸手的正道人士的。” “现在知道君子的好了是吧。”玄影幽幽附和，“我也是，正道其实有他的可取之处。” 但凡不是碧落仙子是这么个圣母脾气，他俩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地把自己交给碧落仙子。 纯纯的年少不知圣母好，真有问题了还是得把圣母当宝的。 弑神枪瞅着这俩货色，想说点什么，忍住了。 其实，圣母并不是正道的特产，你们对魔道的理解是有偏差的，别的不说，就小碧落能同修正魔两道，还不够你们俩反思的吗。 但，算了，修炼这种事情，你们开心就好。 医官终究只是一个插曲，碧落仙子的主线任务还是赶紧给慕容姑娘弄一双眼睛。 惜乎，天庭凑材料还要一些时间，且碧落仙子自己也还需要一些消化魔君快要溢出的负面情绪的空间。 就碧落仙子消化负面情绪的操作，直接让魔君都看愣了他以负面情绪修炼之时，负面情绪堪称仅对他有用的“灵气”，自然多多益善，可意识到这条路走不通想散去负面情绪重新修炼，才发现这玩意儿是真的附骨之疽，很难自我排解，自己没事闲坐着都能想毁灭世界，十分麻烦。 若非如此，魔君也不可能想出找个公孙宸这样的人来承接他的所有负面情绪，他自己好金蝉脱壳的馊主意。 但在碧落仙子这里，好像就不是什么问题。 她的化解方案是度心魔。 一个又一个的心魔心魔本就是修仙者内心深处最恐怖的事情，是最无计可施的绝境，尤其爱在修仙者情绪低落时出现，修魔的还好些，修正道的，“论迹不论心”是远远不够的，那必须是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自己的难堪，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容易，每一次度心魔对修士来说都是生死关头，谁特么见过碧落仙子这种和点卯似的，早上渡两场，下午渡两场，晚上喝口灵茶，睡觉前还能渡两场，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干脆不睡了熬夜多渡几场的呀。 关键她就渡，硬渡！ 从她自己那个世界时经历的每一次生死劫难，到一头撞进慕容碧落身体时公孙宸已经有法力在身上她根本不可能反杀，还有明光神君的算计，凌霄元君的贪婪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或是制度性的绝境，或是碾压式的压力，再不然就是高床软枕，夫君俊俏，儿女乖巧，引人沉醉。 她却总能分辨出幻境里心魔到底在哪里，伪装成了谁，然后甭管那是她的父母，姐妹，还是丈夫，子女，再不然好友，敌人只要发现，一刀毙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心魔一般是不可以围观的，但对于几个直接就是在碧落仙子识海里搓麻，且本身就很懂魔道功法的人来说，问题不大。 说来离谱，哪怕两位魔君已经是挺见过世面的人了，看碧落仙子在幻境里情绪稳定地对自己的丈夫和子女手起刀落，都还是觉得后脖颈很凉。 该死，这就是真正道大佬杀夫证道的心性吗？那我们输给正道不冤的呀！ 还弱弱地问过碧落仙子，你杀得这么顺手，难道实操过？ 碧落仙子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啊算吧。” 什么叫，算吧？ 就是碧落仙子为了磨炼心性，做过几个国家的妃嫔。 她有美貌，也有才气，曲意去讨好一个男人，哪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 所以也有过很美好的时光，可是皇权总会让人异化，与那位理论上的夫君也是经历过了初遇时如同杏花般的美好，到最后结出了酸涩之极的果子。 “情爱嘛。”碧落仙子说这话的时候可沧桑，“也就那么回事。” 魔君与魔石都很无语，魔君对人性更有研究些，小声道：“丈夫不值得这个就算了，儿女也不值得么？” 不都说女人是感性的？ 碧落仙子的笑容多了两分感慨：“岂有全然顺着母亲的子女？幻境中的子女孝顺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一看就是假的呀。” 魔君：“” 这么聊是吧！ 下一个心魔幻境就开始给你整叛逆的孩子。 可是，叛逆的孩子，碧落仙子也照杀不误。 问起时，碧落仙子则有些无奈：“叛逆的样子也不对，母子亲情，并非是这个样子。” 魔君：“” 哎呀，好绝哦。 碧落仙子还感慨：“其实世人都想错了，在实际生活里杀妻或者杀夫证道，反而容易成为执念招致心魔，更好的做法是放下所有的芥蒂和身份，认认真真去拥有过丈夫，拥有过孩子，和婆婆斗智斗勇，和妯娌互别苗头，真正体会了到底什么是夫妻，什么是母子，什么是生活，幻境终究是幻境，寻到了破绽，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都是假的，杀了就杀了，难道还会舍不得么？” 弑神枪插了个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算是吧。”碧落仙子一笑，“佛门的许多功法于心魔而言确实很有用，就是做到不太容易。” 一辈子魔道专精的魔君：“” 你连这个都学了？ “不过说来，大多数修者之所以觉得心魔难。”碧落仙子还言之凿凿，“是因为渡得少，其实渡多了，套路也就那么回事，幻境再逼真，多看上两日，都是破绽。” 你这话没法儿接，正经人谁和你似的拿渡心魔当饭吃啊。 大佬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反正，碧落仙子消化负面情绪的速度，确实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样的无尽试炼之中，碧落仙子在偶尔犯懒，不想干活的日子里，会寻几个天庭人品还算凑合的仙人打马吊，推牌抹牌之间，耳闻了神域为了慕容青瑶，真的来人谈判了。 碧落仙子来了兴致，当日打完了马吊，转头便去寻了天君，问起了谈判的情况。 天君还以为碧落仙子是来问眼睛材料的，当即笑道：“贤妹要的东西已经在找了，大部分天庭都有，少部分寻不到的，巧了，也可以问神域要。” “道兄办事，小妹自然是放心的。”天君都对碧落仙子以道友相称，碧落仙子也就直接这么称呼了，“小妹此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天君：“哦？” 碧落仙子遂道：“小妹想在神女回神域之前，再见一见她。” 天君当即便应允了，还笑了一句：“贤妹对她，颇多怨气啊。” “算是吧。”碧落仙子也坦然，“不过怨气不怨气的可以稍放放，小妹还欠了人间一个姑娘的人情，刚好与神女相关，不把这一桩因果了了，心里总是牵挂。” 天君与碧落仙子做面上功夫的时候多，实际上谈不上什么交情，试探地问了碧落仙子一句是什么因果，碧落仙子表示无可奉告之后，天君也就不问了，道：“贤妹想什么时候见？” “她走之前吧。”碧落仙子微笑，“连同神域来的使者一并见一见。” 天君答应了下来，对碧落仙子允诺到时候就让仙侍去通知她。 没过两日，碧落仙子便再次见到了慕容青瑶。 慕容青瑶现在就没有在囚车里时那么狼狈了，曾经为公孙宸又是损耗法力又是自残身体，现在也都养了回来，终于是有个小仙女的样子了。 来接慕容青瑶回神域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和一个俊俏非常的神君，据天君所说，大美人是青瑶神女一族的长老，是神域之主的一个长辈，神君则没什么特别，大概是神域担忧长老为了把族中神女换回来对天庭瞎许诺，派了个人盯着。 慕容青瑶见到碧落仙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没有好脸色，哪怕长老和神君对碧落仙子都有两分忌惮，也眼神警告慕容青瑶不能造次，慕容青瑶还是摆不出个笑脸，只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来让神女死个明白。”碧落仙子笑一笑，在慕容青瑶面前，摘下了蒙眼的白绫，恢复了慕容姑娘的样貌。 两个血洞在慕容姑娘原本姣好的脸上，分外触目惊心。 第63章 神域破防 早晚一个一个杀过去。 慕容青瑶当然记得这张脸，直接“嘶”了一声：“你是你是不，你不是她不是你这样的” 是不是了半天，愣是没说个什么所以然出来。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慕容青瑶可以有个什么神女附身其上，对凡人用尽各种仙家手段，难道慕容碧落就不可以？” 慕容青瑶简直青筋爆出，恨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知道了么。”碧落仙子冷漠脸，“天庭，碧落天尊。” “我岂是问你这个身份！”慕容青瑶恼怒道，“你在做这个什么天尊之前，你是谁？” 她死死地盯着碧落仙子，简直恨不得把她扒一层皮下来。 “你管我。”碧落仙子就是恶趣味地来看慕容青瑶破防的，“我此来，不过是来告诫神女，将来神女行事，还是建议多看看，多想想，免得再自以为神女的身份天下无双，然后惹了根本惹不起的人。” 慕容青瑶呼吸都重了：“你！” “小姑娘。”就在慕容青瑶破防之际，那风华绝代的神族长老开口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一定要这个时候把我家青瑶羞辱到泥地里，他日你狼狈之时，可有想过能否自我族手底下生还？” 碧落仙子才要张嘴顶回去，陪着碧落仙子过来的仙娥多说一句，就是当日下凡请碧落仙子上天，那个机灵得碧落仙子都侧目的，已经做了碧落仙子的嘴替： “神尊慎言，神尊面前的不是什么小姑娘，是我天庭的碧落天尊！再说，碧落娘娘收服两位魔君，于天下皆有莫大功德，如今已是天庭天尊，也得天道认可，说神域预备让她如何狼狈？又预备让她如何挣扎求生？” 这是扶碧落仙子左边的仙娥，扶右边那个也得帮点腔呀：“这就是神域的不是了，神女不是为了救世，名声也不要了，矜持也不讲了，下去为那个什么公孙宸当牛做马，卑微到了尘埃里，末了也没能感动魔君，我们碧落娘娘漂漂亮亮把两个魔君收服了，也算是为神域免了灭门之危，怎么，当不起神域一声谢也就罢了，神域还预备什么时候把碧落娘娘困住，让她无法生还是么？” 碧落仙子：“” 就我说，我原本是准备自己上手吵架的，你信吗？ 以及这一瞬间她是真的有点体会了，甭管是人间的豪门实践，还是书生编的话本子，为什么小姐身边总得有那么几个尖牙利嘴的侍女。 你看看你看看，给“小姐”省了多少事啊。 那长老果然被激怒了，重重吸了一口气：“主人说话，奴仆插嘴，这可不是什么好规矩，碧落天尊还是管一管自家奴婢的好。” 碧落仙子圣母归圣母，却也不是什么一点脏水不肯沾的白莲花，闻言笑了笑：“仙娥是有品级的，可不是神尊口中的奴婢，神尊在让仙娥讲规矩之前，还是先自省，自己有没有讲规矩吧。” 长老简直青筋暴出：“哪怕本尊不懂你天庭的品级，碧落天尊放任这两个仙娥冒犯神域，就不怕天君怪罪？” “怕呀。”碧落仙子现在却又软绵绵如一团棉花了，随即侧头，对那两位仙娥，“听到了么，你二人回去好好反思，今日有没有错。” 既不罚俸，又不打板子，连按头认错都没有，思过甚至没有时间限制，仙娥可不是得意坏了吗，乖乖对碧落仙子屈膝：“是。” 碧落仙子这才笑道：“神尊既然觉得仙娥不够身份，罢了，本座对神尊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有句话想托神尊带到神域去。” 长老没有说话，也不想听。 但碧落仙子完全没有展现半点善解人意的样子，悠悠笑道：“本座如今是得了天道认可的神仙不错，但论本座的本心，其实无所谓在天庭，还是去别的地方本座在天庭的时日不长，却也知道与天庭并列的还有神域、圣岛，这些地方于本座而言，原本都是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神域长老几乎是从牙关里硬挤出了这句话。 碧落仙子一笑：“意思是，本座原本去哪里封这个神位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青瑶神女的缘故，神域对本座而言，就不太一样了。” 说完，转身，走人，深藏功与名。 仙娥全程训练有素，碧落仙子既然要走，都不用碧落仙子给什么暗示，乖巧地一左一右扶着碧落仙子离开，还做作地小声在碧落仙子耳边提醒：“娘娘小心，门槛。” 碧落仙子平时不爱摆谱的，现在既然情节需要，便安生把手交到了仙娥手里，真如同一个残障人士一般被扶着离开了。 神域长老，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碧落仙子那是说给她听的吗？ 是说给同行的神君听的！她苏碧落一介散修，本来没什么势力上的偏好，但因为你族神女胡搞瞎搞的缘故，她现在彻底拒绝神域了！决定从此与神域为敌了 所以，如今天庭是让你们把青瑶领回去了，但你们回去要不要好好收拾她，你们自己琢磨吧。 “神尊”大概是长老的表情太吓人了，同行的男子都小声道，“莫中了她的离间之计呀。” 青瑶做了什么事情那都已经是过去了，该得罪的咱们都已经得罪了，现在把她交出去，难道能消了那碧落天尊眼睛被挖了的气么？ 如果不能，咱们还为难她做什么呢？ 或者，把你们一族整体交出去好消她的气那怎么可能！她说到底不过一介散修，如今看来还是个正道人士，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哄了两个魔君，但必不可能转修魔道，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碧落天尊，可她以身体对两个魔君的封印一旦减弱，她必死无葬身之地，也未必那么值得我们神域给她多高的尊荣！ 长老胸脯几次起伏，她岂不知道这些道理，就只是被碧落仙子气得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无法，就只能像世上大多数无能的家长一般，在外头受了气就回头来折腾孩子，恨恨瞪一眼慕容青瑶而罢。 但长老自己也知道，也就是现在瞪了，等回了神域，哪怕为了本族颜面，也是不能把青瑶神女交出去让神域那帮人诟病“你们的瞎操作害我们失去了一个碧落天尊”的。 “苏碧落。”到最后，长老的种种负面情绪，也只会成为对碧落仙子的满满杀意，“你最好是一直都是这个碧落天尊。” 但凡你有跌落尘埃的一天，你看看我族弄不弄死你就完事了。 这些威胁，就与碧落仙子没什么关系了。 碧落仙子被那乖巧的仙娥扶出了神域来人暂住的宫殿，随即便上了回弥罗宫的步辇不要问为什么神仙还坐这么原始的交通工具，问就是天庭的企业文化 待到了地方之后，碧落仙子回宫，也厚赏了两位机灵的仙娥，虽然有些遗憾没能留下慕容青瑶的小命，但尊重一下人家的背景嘛，神域偌大背景，一时半会想处理，是有点子难度的。 早晚一个一个杀过去。 反正，和慕容姑娘有关的事情暂时就告一段落，这个身体又确实是慕容姑娘的，仿佛是某种冥冥之中执念的解脱，碧落仙子当日什么事都不想干，打发了两个仙娥之后便回了寝宫，也不在乎什么白天黑夜了，倒头便睡。 待醒过来时，星子漫天。 碧落仙子长长舒了一口气，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识海很好，在已经有四人搓麻的基础上，那个代表碧落仙子的小娃娃原本埋下的那颗种子，终于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它的小芽。 生命啊。 大概是用慕容姑娘的身体用久了，看到慕容姑娘的神识竟然真有养回来的一天，碧落仙子心头都多了几丝感慨，这时把神识收回来，首先检查下自己睡觉时寝宫的阵法有没有被动过，再一神识外放 “进来吧。”碧落仙子直接扬声开口。 很快，今日出言直接怼了神域长老的仙娥乖乖推门进来，跪在碧落仙子面前：“娘娘。” 碧落仙子现在鬓发散乱，也懒得收拾，只在榻上坐了，问：“等多久了？” “刚来，并没有多久。”仙娥回答得极恭敬。 “什么事啊。”碧落仙子还打了个哈欠，“你是道兄的人，可是道兄寻我？为何不叫醒本座？” 此处道兄指天君。 “未曾。”那仙娥大着胆子看向碧落仙子，“是奴婢要求见娘娘，不敢扰了娘娘清梦，故在门外等候。” 碧落仙子抱了个枕头，懒散地歪着：“何事不能白天求？我可没有打你三下，让你半夜三更来找我。” 领导都说笑话了，即便笑话不好笑也得陪着呀：“娘娘说笑了，自然是一些不便让天君知道的事。” “哦？”碧落仙子挑眉。 怎么的，又一个来找我示好的医官？ 你们天庭这个政治生态，好像不太行啊。 第64章 正侧之分 你们真的好落后啊！ 仙娥首先对碧落仙子磕了个头，然后才说起了她的故事。 首先是故事背景：众所周知，天庭是世袭制，凡人如果不是强到碧落仙子这种程度，根本摸不到天庭的边。 所以仙娥的父兄也是神仙。 不过之所以她混成了个天君天后身边侍奉的仙娥而不是什么自己有府邸和地位还能上朝的仙子元君，是因为她父兄死了，全族都死了。 死在了仙魔对抗的前线。 哦，这里得插一句，地位高了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碧落仙子在天庭待久了，机密文件看多了，也听魔君介绍过了世界观，可算是明白那些圣岛神域的到底怎么个意思了。 简单讲，圣岛地位超然，不负责对外防御，但天庭和神域各自负责对抗魔域的某一部分。 碧落仙子听到的时候都有点呆，问魔君：“魔域这么大地盘？” 虚渊魔君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沧桑，但凡条件允许没准还想点根烟：“那是全盛时期了。” 要不怎么弑神枪生气呢。 用情绪修炼就是个巨坑，关键还不是碧落仙子现在修的上古功法那种从入门难到结尾，没能力的人从一开始就劝退了的明坑，是一开始的时候进度贼快威力贼大贼好上手还有魔君带头修炼修到最后发现此路不通的暗坑，于是坑了一大波魔族前仆后继。 修仙界生化环材了属于是。 直接效果就是魔域现在是一片死地，各种原本有自主意识，但修炼着修炼着就被负面情绪吞噬的魑魅魍魉横行，魔域里肯定是不宜居了的，就是魔域之外，偶尔被魑魅魍魉袭击一下百姓日子都没法过了。 虚渊魔君说起来还痛心疾首，对碧落仙子这么说了，多少也有些说给弑神枪听的意思：“赖我赖我，但凡不是我首开以此道修炼之路，也不会” “君上。”碧落仙子是安慰魔君，当然也是说给弑神枪听，“只要时间够久，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都是不值得奇怪的。” 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会去试图尝这个禁果，只要第一个人尝到了甜头，就会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在历史的进程里这都可以说是必定会发生的，非战之罪，更非你之罪，只是刚刚好是你而已。 虚渊叹道：“话不能这么说，最开始的魔祖是点评过情绪之道的，已然指点了后人” “这就更不算什么了。”碧落仙子柔声道，“父母教尽了孩子做人的道理，孩子却不信邪非得撞个头破血流的，难道不是比比皆是？” 有些亏只有吃了才知道，不吃你永远不会当回事的。 至于说你的存在让魔域的人都跟着你走邪道，你也不用有那么重的包袱，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他们最终选择如此，难道不应该是他们自己去承担责任？你又何必有那么重的道德枷锁呢？ 虚渊：“可是，像你们这样的正道人士，包括天道，难道不会把因我之举而死的普通百姓怪在我身上么？” “会。”碧落仙子承认得很坦荡，“哪怕君上生气或者反噬，我也是要说实话的。” 虚渊：“” “但是君上要分清楚。”碧落仙子道，“什么是外在的力量，什么是内在的力量。” “何解？” “于这件事而言。”碧落仙子道，“外在是做了多大的错事，承担多大的惩罚，苍天有眼，因果轮回。倘若这个世界天庭有用，天君公正，那就还加一条天条在上，自有规章，总之坦然接受便是了。但于内在而言，也该有承担自己该担的责任，尽量去做补救，做完了这些，就不要再自己内耗纠缠了的认知。” 虚渊当时细细咂摸，许久，只得感慨一声：“难怪心魔难不住你。” 碧落仙子就羞涩地笑：“前辈谬赞。” 那都是背景故事了，我们说回来。 按着正常的组织规则，在任何一个体系里，保家卫国的战士遗孀，肯定是要好好照顾的，像这种全族英烈就剩一人的孤女，尤其要好好抚恤。 所以仙娥是小小年纪就被天君提到了身边亲自抚养，她做了天君的义女，封了个公主，算起来也是有品阶在身上了。 但一般没人把她当盘菜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天君是给了她封号尊荣却没给俸禄和府邸以及奴仆还有编制，天后是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自然只能侍候在天君天后左右。 以天庭的风气，她还不太方面问天君天后要独立要待遇！ 怎么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天天要这个要那个，把父兄族人的牺牲当筹码了？ 这帽子谁担得起！ 哪个有心肠的女孩子受得住这种话！ 可是，她不去要，他们就真的能不给啊！ 碧落仙子：“：）” 她暂时没点评什么，只等仙娥继续往下说没给地位也就罢了，但小姑娘慢慢长大，出落成了大姑娘的样子，天君看着她的表情，日渐不太正常。 碧落仙子：“” 这在仙娥嘴里咬咬牙也可以“也就罢了”，天君嘛，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碧落仙子：“？？？” 仙娥的故事还在继续她觉得可以罢了，天后不这么想啊！ 首先，这些年天妃们的日子不甚好过，仙娥自己幼时，也偶尔听天后和凤族的夫人们谈起怎么弹压妾室，怎么调.教夫君的话题，小时候没觉得如何，可是自己一旦也有成为天妃的可能，再想想天后的手段，还是要哆嗦一下的。 其次，天后的意思，好像是不希望她和天君有什么纠葛，更期待她去给太子做妾。 碧落仙子开始头疼地扶住了脑袋。 就啊这 都修仙了你们能不能搞一点先进的东西(‵□′)︵┻┻ 合着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大千世界任你遨游，多好的条件啊你们拿它搞宫斗？嫡庶尊卑，三妻四妾，说这种词儿的时候你们不怕被影响了心境吗？ 所以我对慕容青瑶其实还是苛责了？她小娇妻并不完全是她的原因，是你们整个仙界脑子都不太正常？ “难怪”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仙娥，声音幽幽，“当日我觉得你挺机灵，试图问天君天后讨你到我弥罗宫来，按说，天君天后对我有招揽之意，明明应当对我无有不应，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天后也没跟着劝两句，合着你身份这么特别啊。” 仙娥都要哭了，膝行两步去拉碧落仙子的衣角：“正是因为娘娘露了这个口风，妾才看到了将来的可能” 碧落仙子：“” 别，我可没有承诺你什么啊，我哪儿知道你是不是编了不知几分真几分假故事，和天君串通好了好进我弥罗宫的？ 当场反将一军：“那，你是希望本座给你做后盾，让你好好去和天后在天君的后宫里斗法，还是去未来的天君府里先把位置占住？其实我倒是建议你去寻未来天君” “娘娘开什么玩笑。”仙娥眼睛都红了，“且不说我有父兄如此英烈，便我不是什么先烈之后，只是普通女子，也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上杆子去做个什么妾呀！” “你是这么想的？”碧落仙子不置可否，甚至有一点警惕你这没说的下半句，不是你既然是英烈之后，所以你要做正头娘子吧？ 该说不说，做正头娘子听起来确实是比做妾先进一些。 但是都能修仙了，女孩子还是满脑子嫁出去相夫教子，那也是很炸裂的！ “原本。”仙娥知道在大佬面前最是不能掩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起抖了，“妾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想的？”碧落仙子问。 仙娥吸了吸鼻子，抖起了自己的黑历史。 怎么讲呢，天庭就这么个环境，能养的出什么自立自强的人格。 和碧落仙子刚才随口说的一样，相比老态龙钟，保不齐什么时候仙元就能散了，寿元就能没了，什么权势都烟消云散了的天君，当然是太子更有前途啊。 并且天庭如今虽有战神，但太子也不见得弱了战神多少，自古嫦娥爱少年，仙娥几乎从小与太子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身边就只有这样一个平头正脸的男人，岂有不动心的。 所以，她听天后的意思是让她去跟着太子，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感激只是不方便推心置腹，也不方便在天后怀里哭泣，因为天庭的准太子妃是天后的亲侄女（凤凌霄），她拿不准是亲侄女亲一点，还是干闺女亲一点。 她也是宫斗环境浸淫长大的，明白天后的用意婆媳的关系永远是矛盾的，如果将来凤凌霄伺候婆婆伺候得顺心，那她这个妾就基本没什么地位，但如果凤凌霄作怪起来了，天后就会扶她去和凤凌霄打擂台。 “伺候婆婆”这个词儿出现在天庭，让碧落仙子听得青筋直跳。 往下的故事，有一点变化。 那天，凌霄元君从人间薅上来了一个凡女。 碧落仙子一听就知道，噫，到我的戏份了？还有我的事儿呢？ 碧落仙子神色不变地听完了仙娥嘴里和林玉华有关的故事，随后问：“凌霄元君已死，你所谓的变化是什么呢？” 你要是说太子从此没了那个身份高贵的正妻，反正你也是英烈之后，前线将士都算你的后台，那太子的正妻为什么不能是你。 那我立刻就把你从我的寝宫扔出去！ 你们真的好落后啊！ 第65章 真正出路 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万幸，仙娥的回答是：“我突然觉得，别说做这个天君那个太子的妾了，就是做正妻，做天后，都没有玉华姑娘活得痛快。” “如她一般堕魔么？”碧落仙子嗤笑一声，表明了自己身为封印两位魔君的正经天尊，对遇事不决就堕魔的人格有着十二万分看不上眼的态度。 实在是不得不演，谁知道这仙娥的一番唱念做打，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人安排过来讲这么一个故事好看看碧落仙子对林玉华是什么态度？ 毕竟碧落仙子很有些本事，林玉华也有，前后出现的时间又很近，保不齐会不会有什么有心人想探究她俩是不是一个人，人已经在天庭了，谨慎些总不会错。 仙娥却一点没往这个方向发展，只说：“娘娘说笑了，我父兄都是为抵抗魔族而死，我又如何能堕魔呢？” 她只是被林玉华震撼到了。 凌霄元君算计她，被她原地反杀，天庭天后亲自带人围剿，她能全身而退，就是目前天庭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联手，都打不过她的一杆弑神枪。 原来，人，或者说女人的生活，可以是那样的。 不用去期待去害怕将来会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不用被恶心的老男人觊觎，不用被雌竞的老女人送给自己的儿子当妾，不用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活着。 林玉华的事情之后，仙娥想了很多。 嫁给天君，她肯定不愿意，嫁给太子嘛那原本是她最好的选择，哪怕是做妾她也觉得可以接受，但是一旦发现太子会被林玉华打得找不着北之后，太子在他心头那伟岸的男神形象就日渐崩坏，再也没有半点向往的心思。 她午夜梦回之时，总会去不甘心地想，倘若她有林玉华的本事，谁还会逼她做妾呢？她也不再需要这样小心谨慎地侍奉谁了呀。 侍奉个鬼！ 只要我修为够高，我就可以养三千面首，让他们来侍奉我！ 碧落仙子：“” 倒也，不必如此。 你真的拥有过三千面首你就知道了，他们争风吃醋，叽叽喳喳起来，今天送汤，明天磨墨，后天墙头马上遥相顾，比起后宫嫔妃来，也是不遑多让的（疲惫微笑） 但你要是能立这样的志，确实比“谁要做妾啊，我要做正头娘子”更先进一些，相比起整个天庭甚至包括神域那边的精神状态（如果慕容青瑶那样的小娇妻能代表神域普通水平的话），确实遥遥领先。 而仙娥说到这里，鼓起勇气看向碧落仙子，道：“妾斗胆，当日天君与天后在玄光镜前，妾也在场，见识了娘娘的本事，更看到了从来对妾不以为然，对臣子高高在上的天君天后对娘娘是如何忌惮，还看到了神域那名气颇大的天生神女满脑子情情爱爱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苍生的样子到底是如何丑态，真的，冲击很大。” 碧落仙子哼笑一声：“很大么？青瑶神女暂且不予评判，本座在天庭的身份，你难道看不出来？” “是。”仙娥也承认，“天庭接娘娘上天，明面上给了封神的尊荣，实际上是不放心娘娘以身体封印两个魔君的封印是否稳当，一定要将娘娘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倘若娘娘压制得住，自然得享天尊之荣，倘若封印一日松动，他们也会以大义强逼娘娘自囚于弥罗宫，否则天庭必会联络神域他们，将娘娘彻底镇压。”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所以喽，这样的身份，也值得你羡慕？” “值得。”仙娥说得非常坚定。 碧落仙子：“为何？” “因为即便真的到了那样一日。”仙娥道，“娘娘难道会束手就擒？玉华姑娘尚且能在杀了天庭将来太子妃，在战神与太子的联手围攻之下全身而退，娘娘难道没这个本事？” 她看着碧落仙子，声音坚定，双眼微红，声音都哽咽了：“娘娘，我想要这个本事。” 我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家族余荫，什么义父义母，什么夫妻情深，在真正涉及了自身利益的时候那都是屁，都靠不住。 唯一靠得住的是自己，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真爱不能改变命运，靠自己得到的真本事才能。 碧落仙子面对着矮了自己一个身位的仙娥，天眼的视角里，小姑娘确实是认真的。 就是这份认真是不是演出来的还是需要一些投名状。 想了想，碧落仙子忽而道：“我有一个问题啊。” “娘娘请说。”仙娥道。 “你当日既然侍奉在天君天后身边。”碧落仙子道，“他们用玄光镜看过我之后，可还看了别的？” “他们看了”仙娥也知道自己不表达一点态度是不可能得到信任的，把天君天后二人卖得眼睛都不眨，“或者说他们想看娘娘的过去，还有娘娘封印了魔君之后，还会不会有魔君灭世的将来。” 碧落仙子“哦？”了一声，敏锐地抓住了关键：“想？” 仙娥道：“也只能想想了。” 天庭是知道将来会有魔君灭世的事情的，只是玄光镜不说，他们便无法定位魔君到底在哪，也没办法把他们灭杀在摇篮里。 取得先机的是神域。 天君天后知道神域有动作，但同样无法定位他们都有什么动作，最后消息还是靠原始的途径他们派去神域的细作传出来的，说是神域之主的神女收敛了法力去了人间，预备度化魔君，但附身了谁，不知道。 天庭多方查证，终于定位到了慕容青瑶身上。 当日，天君和天后正在细看青瑶神女到底是怎么度化的潜在的魔君，倍速放完他俩你侬我侬爱情故事的一切，随即就赶上了碧落仙子杀公孙宸的现场直播。 天君迫切地想切去看一下碧落仙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被天后打了手前情提要属于花絮，现在现场直播你不看，是不是脑壳有包！ 天君想想也就罢了，等看完了现场再去看前情提要是一样的。 偏偏，在碧落仙子哄得魔君放弃公孙宸之后，天君天后再喂了玄光镜大量法力想看碧落仙子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玄光镜拒绝回答。 天君天后都很意外，不给看过去，看看将来，比如碧落仙子以身体封印了两位魔君之后，会不会最后还是走向灭世呢？ 玄光镜还是拒绝回答。 “为何。”碧落仙子问，心说我没有收到玄光镜的传音啊，那个会挥舞小手绢的大可爱不是一直都是干了三分的活儿要给自己吹成十分的吗，怎么没见它向我邀功呢？ 仙娥并不知道碧落仙子和玄光镜还有联系，只老老实实地说：“娘娘，天机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碧落仙子尴尬了一下。 话说，天机是怎么个样子的？ 有点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不过这个知识盲区虚渊懂，虚渊给碧落仙子解释，免了碧落仙子的尴尬：“在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天道认可的尊神了。” 算命，仅限于高位阶算低位阶，平级不可算，低位阶算高位阶更不可算，所以天君要算灭世的魔君到底是谁，玄光镜无可奉告，但天君要看现在还是个凡人的公孙宸，玄光镜不会拒绝。 碧落仙子同理，她在说服魔君之前是个普通人，她那天因为不确定解决公孙宸需要多少法力，所以没有把多余的法力用在屏蔽天机上，于是天君要看，玄光镜就给看了。 但是，一旦她说服了魔君，她就不再是凡人了，你们什么档次还配偷窥她？ “这其实也是他们下凡诏安你，无比痛快地给了你最尊贵的位份的原因。”魔君说，“天道认为天君天后不配看你，就是你应当与他们平起平坐的意思。” 果然，仙娥那边的说法也是：“天君天后悟了天道深意，这才有了妾带着仙娥及仪仗下凡去迎娘娘上天封神的事。” 前因后果原来是这样，碧落仙子还挺意外，在识海里答谢魔君的同时，也问那仙娥：“既然说到这里，本座还有个问题。” 仙娥应了一声：“是。” 碧落仙子便道：“白日时，本座对慕容青瑶说的那些话，你禀告天君了没有。” 仙娥回答得很坦荡：“禀告了。” 碧落仙子脸上的笑容一收，意味深长道：“小丫头，你干了这种事情，还指望从我这里拿什么好处么？太贪心了吧？” “娘娘说这话时没有避人。”碧落仙子脸上消失的笑容并没有吓唬到人家仙娥，“难道不就是预备妾身去原模原样回禀天君的？” 碧落仙子道：“或许，也有可能是本座故意在你面前说一些不便被天君所知的话，试一试你有没有可能为本座保守秘密呢？” “不可能。”仙娥原本还有点试探的意思，听碧落仙子如此说，反而笃定了下来，“因为白天时娘娘本来就没打算把妾身当自己人，何必拿这个考验人呢？” 碧落仙子心里有些感慨，许久，道：“罢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这就是终于松了口的意思了。 第66章 想要功法 啊？？？ 仙娥一个激动，差点就说之前的名字我不喜欢也不合时宜，要不您给我取个道号算了取名意味着新生，这在世俗界，在修仙界，意味都是非凡的。 但碧落仙子对她多有戒心，现在好不容易给了个好脸，这一时间她要非问碧落仙子要个名字，妥妥把人给吓跑。 算了，老实点：“妾身名唤昭云。” “昭云。”碧落仙子道，“起来吧，地上凉。” 昭云仙娥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碧落仙子一挥手，便有椅子移了过来：“说说看，你想本座如何帮你？” “娘娘。”到了关键时刻，昭云仙娥哪里还敢坐，又跪到了碧落仙子床前，“妾身想要一份正常的，能往下修炼的功法。” 碧落仙子用天眼“看”着昭云仙娥，整个人就是—— 啊？ 啊？？？ 你来找我聊了大半夜的天，既没想拜我为师，也没想我指点你现在修炼上出现的瓶颈和问题，更没有贪图我直接给你法力灌顶，竟然，只是，想要，一本功法？ 你早说啊！ 我可以给你十本！绝对不多问你一个字儿！聊这半天费什么劲呢！ 碧落仙子真的脑瓜子嗡嗡的，扶额道：“仙娥说笑了吧，堂堂天庭，难道连本功法都没有？” “天庭当然有。”昭云仙娥却不觉得功法是什么能随便给人的东西，“可都是上古时期灵气浓郁时的功法，如今天地大变，灵气日渐稀薄，哪里还如上古时期那般资源丰富，灵气浓郁？” 也正因此，如今的修仙便成了纯靠背景，远远不到拼天赋的时候功法嘛，常规的情况是刚入门的时候偏简单，学深了之后开始看悟性，而需要大量灵气和资源的上古功法，以现在这个条件，大家都停留在在拼资源的阶段，谁有背景，谁资源管够，谁修为就能高。 这落在战神或者太子身上自然不成为一个问题，但是对昭云仙娥来说，就多少有点难受了，尤其整个天庭对女仙的要求更多是找个好男人嫁掉的环境下，天君天后不重点培养她是到哪里去都不会被人诟病的，若是昭云仙娥自己要求大量的资源来修炼，反而会被人觉得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插一句，就这么个生态，连凤凌霄臭不要脸一点都能号称自己是独立女性了，人家至少抢了神髓没准备给她未婚夫，至少是琢磨自己用来着 上古功法的痛点碧落仙子知道，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奇怪：“都已经知道了上古功法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你们这儿就没有人写几本新的？” 你们落后我都不吐槽了，关键你们什么学术能力啊！ 昭云仙娥愣住了：“功法是写出来的吗？” “那它还能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呀！”碧落仙子震撼了，一张嘴，友善度都有点欠缺。 昭云仙娥赶紧解释，娘娘您没理解我的意思啊，我说的是，上古神仙们有这个本事就算了，现在修炼的人就这么点水平，现有的功法都琢磨不明白，有什么能耐自己写啊。 碧落仙子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改良功法呢？”总没有原创那么难了吧？ 昭云仙娥摇头。 改不了一点良所有改良的手段，导致功法的威力大减这都不算什么了，改得多一堆负面作用，修着修着人就疯了的也不少见。 远古时有人努力过，后来太痛了，就再也没有人努过这个力，渐渐地，也就祖宗之法不可变了起来。 碧落仙子：“” 抓狂.jpg 而虚渊魔君在碧落仙子识海里，幽幽加了一把火：“小碧落，我插一句啊。” 碧落仙子洗耳恭听。 虚渊魔君真就是一句：“认真算一算，不敢说远，但几万年之内吧，本界唯一一个自创功法的人是本君。” 至于我自创的功法是怎么回事，你看看我现在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碧落仙子：“” 额头上缓缓冒了三行冷汗。 你们，真的行的。 她虚弱地“看”向昭云仙娥，坚定地说：“没事，你先起来。” 昭云仙娥不敢违拗，碧落仙子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即便我给你一本功法，你预备从头炼起？” 昭云仙娥点头。 碧落仙子真的，听这丫头讲宫斗讲人情那是头头是道，任谁都得夸一句人情练达，在修炼这种事上，你怎么这么清澈&愚蠢呢？ “这样。”碧落仙子还是不忍心这么坑人家，道，“你给我看看你现在的功法，还有你目前的进境，我给你改成适合如今天地，也适合你的体质的。” 昭云仙娥眼睛都瞪圆了：？？？ “可可以吗？” 主要是你你竟然掌握了自己改功法的技能？我以为你只是拿到了一本上古大能写的对资源的要求没那么高的功法才这么厉害的！ 碧落仙子：谢邀，非但掌握，甚至能写。 但告知昭云仙娥自己几乎著作等身的学术成果，对于昭云仙娥来说还是太炸裂了，碧落仙子忍住了，只道：“没关系的，不过如你所言，修改的功法肯定威力不比从前，我会尽力少折损些威力，你修的既然是正道，我也会尽量让功法中正平和一些，让你少一些走火入魔的担忧。” 那已经是昭云仙娥所不敢想的好处了。 她狂喜，碧落仙子拦都拦不住地给她磕了三个头：“娘娘再造之恩” “别。”碧落仙子打断吟唱，“先与你说，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甚至不是十年八年的事，你想通过修炼立刻改变你如今的处境，几乎不可能。” 昭云仙娥也认真地说：“我知道。”她也没有再称妾了。 昭云仙娥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之后，我会去向天后表明无心嫁娶，只愿去为父兄族人守灵。娘娘只要给了确实能往下修炼的功法就好，至于其他，我自己承担。” 看着昭云仙娥虽然跪着，却努力挺直了的脊背，碧落仙子叹一口气：“我以为，说到这个份上，下一段应该是你求我收你为徒，怎么还琢磨着自己承担呢？” 昭云仙娥要被巨大的幸福砸中了：“真真的吗？” “假的。”碧落仙子回归冷漠脸，“你证明不了你的潜力，本座不会轻易收徒的。但确实要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动了收你为徒的主意。” 真如你所言，你全族都死在了前线，便是为这份忠烈，我觉得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庇护一下你，也是应该的。 昭云仙娥现在是真有点拿不准碧落仙子的意思了：“娘娘，那我” “先这么着吧。”碧落仙子道，“你仍然把你的功法给我，现在我便查看你的修炼进境，帮你改一本更合适的，将来，倘若你能证明你有足够的天赋和努力，也认为本座能教得了你，再谈师徒之事吧。” 能给这样一个机会，也已经远超昭云仙娥原本的打算了。 她再次谢过碧落仙子，这才捞起袖子，让碧落仙子检查起了她的身体。 昭云仙娥到底是在天亮之前离开的，过了没几日，她应天君之命向碧落仙子送炼制眼睛的材料时，碧落仙子就已经给了她一本改良的功法。 功法的改良进度截止至她的修炼进度，碧落仙子说的是：“原本的功法你已经修炼过了，当时缺少的灵气和材料你略了过去，让你的法力看上去千疮百孔，重头修炼，把那些漏洞补起来，是免不了的。” 昭云仙娥点头，这也确实符合她的认知：“多谢娘娘。” “但我也只写到了你现在的进境。”碧落仙子道，“剩下的部分，我想让你自己来写。” 昭云仙娥“啊？”了一声，立刻就要打退堂鼓：“娘娘我不行的” 碧落仙子温柔地微笑：“倘若你真的有天分，我可以教你，倘若你没有天分，我帮你把后半部分补全也就是了。” 昭云仙娥眼中已经满满都是泪光。 碧落仙子道：“你自己修炼的时候多留心，两本功法对比着看，琢磨琢磨改过的和原本功法有什么区别，威力弱在哪里，为什么会弱，又为什么要如此改，有想不明白的，自己留心记下来，或许将来修炼到某个层次，一下子就能豁然开朗，便是不明白，将来再见，我指点你就是了。” 昭云仙娥千恩万谢而去。 碧落仙子随即拿着储物镯进了炼器房，对一堆材料挑挑拣拣起来说的是给自己炼眼睛，但多少是借鉴了孙悟空给朱紫国国王治病的精神，有用没用的材料要了一堆，一些是真的为了眼睛，但还有一些，是准备拿去修灵脉。 分类的时候，神髓感慨了一句：“她是天君的人，到现在都未必全然脱了刺探你消息的嫌疑，不过是你无论做什么，都不必看天君天后脸色，才不在乎这些，可是又何必待她这么好呢？” 碧落仙子笑了笑，她把一堆材料都弄出了储物袋，一边挑挑拣拣地往自己的储物袋收修灵脉用得上的东西，一边回答：“大概是我自己淋过雨，如果可以的话，想尽量为别人撑一把伞吧。” “万一你撑伞庇护的是个坏人呢？” “不要紧啊，她是好人自然很好，是坏人，撑完了再杀嘛。”碧落仙子浅浅一笑，“既不耽误我做好人帮她，也不耽误我做好人除她。” 神髓：“” 第67章 人王复仇 善恶到头终有报。 碧落仙子炼制眼睛的过程，十分顺利。 因为确实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活儿，她甚至如约请了那位好奇如何炼制眼睛的仙官到她的炼器室来，给他专门上了一堂关于如何炼制人工器官的讲座。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医官一路听得两眼放光，如痴如醉，到最后看碧落仙子的表情都充满了星星。 理论课上完，碧落仙子开始实操，行云流水的炼器手法更是让医官眼花缭乱，学是学不了一点，只能小心翼翼请示碧落仙子能不能录个像，他以后好日夜膜拜观瞻。 碧落仙子应允了，条件是她炼制完了眼睛之后，需要以她的精血蕴养七七四十九日，但她取了精血之后，魔君必然反噬，她需闭关一段日子，让医官好好看着鼎炉。 医官自然千恩万谢，拍着胸脯保证必不辱使命。 之后，碧落仙子就特地去见了天君天后一面，宣布她取血之后需要闭关休养。 天君天后巴不得。 无法，一山不容二虎，虽然碧落仙子答应天庭的招揽对天庭来说是绝对的利好消息，平时和神域他们打交道腰板都能挺得更直，但是客观上天庭多了一个天尊，天君天后觉得自己的权威都有所下降。 你愿意闭关就太好了 “贤妹只管去。”天君说的是，“可是需要为兄派人为贤妹护法？” 碧落仙子便故意做了个忧愁的表情：“正是为此而来道兄还是派两个天兵守着小妹的闭关之所吧，倘事有不谐，该动手便动手。” 这让天君脸色大变：“怎么了”他的眼眸一转，隐晦道，“他们，不太安分？” 碧落仙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倒还没有，但小妹取了血后，必有动荡，为天下苍生计，小心些总无大错。” 天君点头，表示知道了。 天后突然道：“贤妹见过太子了吧。” 碧落仙子点头：“娘娘的意思是” “倘贤妹信得过。”天后道，“让太子给贤妹护法，如何？” 碧落仙子推辞了一阵，主要推辞理由是太屈才了，但天后认为可以，天君也不反对，最终是“推辞不过”，“勉强答应”。 如果你们天庭是太子亲自守着我闭关的话，应该不会怀疑在萧国兴风作浪的人是我吧：） 完事之后，碧落仙子就回弥罗宫闭关了。 外层，天庭太子布下了重重的禁制，仿佛是在囚禁什么绝世大妖，亲眼看着取了血的碧落仙子走入其中。 内层，碧落仙子自己布下了个谢绝窥探的阵法，然后，主意识一转，回到了萧国她留在一处足够隐秘的山谷中，一杆紫竹之内。 与此同时，人间。 地牢中，副将秦铮出现在已然许久不见天光的公孙宸面前，声音是难掩的恨意：“魏王，今日，我家大王要挖您的眼睛。” 公孙宸此时已经十分狼狈了他心口已经种上了顾星河同款的缠心藤，他也受着万虫噬咬的痛苦，手脚筋已经挑断，慕容姑娘与顾星河受过的苦，除了公孙宸实在没有神髓可挖之外，都受了一遍。 这让公孙宸一度破口大骂你顾星河不是号称正人君子么！不是所谓光风霁月纯白无暇吗！我看你的手段也没有堂堂正正到哪里去嘛！你不也是会用这些细碎手段去折磨你的敌人的？ 顾星河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平静地听公孙宸骂人，耐心地等公孙宸骂到没力气，然后才道：“你错了。” 我本来可以是个君子，我是可以以德报怨的，你做的那么多事情我分得很清楚，倘若是两国之争里堂堂正正的手段，我才没那个耐烦心去报复你。 你最大的不该，是不该在开疆拓土之外，对已然死去的将士，对本不该被战火和妖魔所侵扰的百姓，甚至对我那根本没有介入政治的妻子做的那些事。 佛也有火！ 你都对我的将士，对我的百姓，对我的妻子，乃至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尽下三滥手段，你凭什么还问我为什么不做正人君子？ 我今日就告诉你，我，我的百姓，我的妻子因你遭受的一切，我都会报在你身上，一桩桩一件件，你不要想摇尾乞怜我就能轻轻放过。 因为你就是该死。 因为任何人都不能以“不知者不罪”，“我不懂七情六欲所以作恶就是对的”来逃脱惩罚。 公孙宸印象里的顾星河一直是优雅高贵的，他仿佛不染凡尘的神仙，万事万物都不能让他多皱一下眉头，更不要说这样愤怒，乃至于恨不得将他寸寸凌迟的模样。 他仿佛一个从九幽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不，没有仿佛，他就是。 公孙宸本就很难说是什么好人，但是现在，看着双眼冰冷的顾星河，公孙宸感到害怕。 关键，公孙宸折磨人都是私底下的他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把萧国的将军做成炼尸，他从来没有公开自己默许妖魔屠戮百姓的事情，折磨慕容姑娘更是只有几个信得过的人知道。 但，顾星河好像都不在乎风评，顾星河折磨公孙宸的每一个手段，都是公开的。 他当时甚至在菜市口专门立了一个高台，每一次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公孙宸行刑。 “成王败寇，既然孤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孙宸曾经试图给顾星河讲道理，“可士可杀不可辱，你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折磨孤至此？！” “士可杀不可辱？”顾星河都觉得好笑，“你也配提士？” 你看过几本书啊就敢自称士了？ 再说了，顾星河冷笑：“你倒是往行刑台下看一看，想食你肉寝你皮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我是你，光我自己解了恨就好了，丝毫不管别人需不需要报仇？” 行刑台下一看，百姓们对公孙宸的眼神，无一不是无比怨毒。 “好。”被绑在刑架的公孙宸也在努力地硬气一点，“那你就不在乎史书工笔，说大萧开国之君残暴异常，原本刑不上大夫，可他硬是将前朝魏王刑虐而死，毫无人君之相？” 顾星河冷笑：“那又如何。” 原本顾星河是在意的，但现在也看开了，他甚至朴素的觉得，倘若坏人对好人可以毫无负担的做尽各种恶事，好人对坏人做点什么就要忌惮这个忌惮那个，那对好人来说公平吗？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挖眼睛放在最后么？”顾星河作为已经被逼得黑化了的小白兔，那声音听得真正的大灰狼都忍不住打寒颤，“我就是想让你看着。” 看看你到底是如何众叛亲离让所有人都恨不得往你脸上吐唾沫，看看你到底作了什么孽。 顾星河甚至请出了大魏历代先祖的牌位让他们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断送了你公孙家的江山，是，萧国是以臣反君，但萧国反了大魏，反得堂堂正正！ 甚至在挖眼这天，顾星河都不愿意假手于人，亲自拿着刀到了被绑在行刑台上的公孙宸面前，双眼血红：“我知道，或许手段会有些残忍，或许正是因为我对待你过于残忍，会让我遭报应，但我不介意了。天下罪孽尽归我身，但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无论是什么人，都至少要知道害怕，要知道畏惧，要知道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等待你的是什么。” 公孙宸瞳孔巨震，想辩点什么，想躲开顾星河的刀，但什么都做不到。 顾星河的刀，便如当日碧落仙子在刚刚得到这个身体时的那两根细长的冰针，刺入公孙宸双眼时那样，准确，且巨痛。 公孙宸的惨叫也正如碧落仙子毁了公孙宸的眼睛那回一样，像一只便秘的土拨鼠。 也无比靠近之前的无数次公孙宸与慕容青瑶虐恋情深，互捅刀子时两人动辄互相嗷嗷很久时的状态。 只是现在，再不会有什么人去想办法伤了公孙宸之后又想尽办法把他救回来了，甚至包括慕容青瑶自己，估计都在盼着公孙宸死，让这茬黑历史赶紧过去。 顾星河溅了一脸的血。 但他满脸快意。 行刑台下，秦铮第一个跪了下来：“陛下不会有报应的。” 顾星河回头。 秦铮朗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公孙宸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君王不过是为天下百姓主持公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又有何错？” 接着跪下来的是从大魏投降过来，原本还做过顾星河老师的大魏相国：“大王万年！萧国万年！” 萧国的国都是曾经大魏的国都，原本在公孙宸的高压统治下瑟瑟发抖，随时随地有可能去喂妖魔的百姓，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萧国子民的事实。 有这二人打头，百姓们也对着行刑台跪了下来：“大王万年！萧国万年！” 就在公孙宸旁边，就在大魏历代国君的牌位旁边。 这是对人王最好的加冕。 人族人王的气运，在这一瞬间，强到可怕。 第68章 真名假名 杀人放火林玉华！ 碧落仙子自那偏远的山谷赶到萧国国都时，刚好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她有些感慨，颇有自己精心呵护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欣慰。不过人家的高光时刻，自己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碧落仙子默默改了个方向，往王宫去，王宫的守卫都认识她，自然放行。 待顾星河回宫之后，得知了仙子已然从天庭归来，匆匆洗了把脸，连衣服都赶不及换，赶紧来见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将顾星河迎了进来，忍不住调侃：“君侯，杀伐果断的感觉，如何？” 顾星河愣了一下，但很快理解了碧落仙子在说什么，明明衣服上还沾了血，却露出了个挺害羞的表情：“仙子看到了” 碧落仙子微笑，亲自给顾星河烹茶。 顾星河坐在了碧落仙子对面，在大佬身边是这样的，大佬平和的样子总是能让自己也平静下来。 看碧落仙子行云流水地泡茶，顾星河幽幽道：“仙子问我感觉如何说真的，我很后悔。” “后悔？”碧落仙子疑惑了，“后悔什么？” 顾星河叹气 后悔我没有更早一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就是直到萧国大军兵临城下，我又一次被慕容青瑶暗算，我都还在做那个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要任何人受委屈的圣父呢？ 倘若我早些成了现在的样子，或许我的妻子不会到如今还下落不明，我的父亲不会因为牢狱之灾而损了寿数，我的母亲不会因为父亲去世心伤若死撞棺而亡，我的将士不用遭受这么大的伤亡。 “但我也很庆幸。”顾星河道，“庆幸我终究是放下了那个要温柔以待所有人的执念，真的只有放下了才知道，做好一个君王，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这让碧落仙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萧国有大王，何其有幸。” 顾星河摇头：“是萧国有仙子，实在侥天之幸。” 想都想得到，如果不是碧落仙子，凡人之力将如何对抗那些生而高贵的仙魔，还不是任他们搓圆捏扁？ “互相吹捧就不必了。”碧落仙子失笑，随即凝重了神色，“有件事，我瞒着大王许久了，但愿如今捅破了窗户纸，大王不要怪我。” “何事？”顾星河意外了。 碧落仙子笑了笑：“我的名字，大王到现在都没有问过呢。” 顾星河：“” 多少就有点尴尬：“这我现在问一下？不算太晚吧？” “不晚。”碧落仙子莞尔，她本就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说得也很平常心，“我原本随父姓林，玉字辈，名华，但父亲后来不要我与母亲了，我便随母亲姓苏，名碧落，当然，现在也都过去了。” 所以一般来讲，做坏事的时候我会报林玉华的假名，做好事的时候我就报苏碧落的真名，所谓杀人放火林玉华，救苦救难苏碧落（后半句划掉） 不过这不重要，主要“碧落”这两个字一出，顾星河的心头突然一跳，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握紧了。 然后，碧落仙子缓缓解开了自己束眼的白绫，改变形象的幻境也撤开，露出了慕容姑娘的本来面目。 顾星河呼吸都深了：“碧落？！你” “我并非你的妻子。”碧落仙子道，“但，因为我与你的妻子同名，在冥冥之中就有了一些缘分，就像青瑶神女在慕容青瑶失足落水，香消玉殒之后就成为了她一样，我也占了你妻子的身体。” 顾星河心头狂跳：“仙仙子的意思是碧落她，也香消玉殒了？” “我得到这个身体的时候。”碧落仙子道，“她确实不想活了，非只是眼睛的问题，你应该知道的，她的神髓被公孙宸抽走了，手脚筋也被挑断了，万虫噬咬，生不如死。” 顾星河心中哀恸，歪过头去，轻轻擦了擦眼角：“这样” 碧落仙子身上微微一震，法力都带了一点安抚精神的效果：“你放心，她并没有死。” 顾星河眼睛微微一亮，身体都微微前倾：“仙子不要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完吧。” 碧落仙子首先做了一个总结：“她对我，算是有恩，我当时接管了她的身体，她虽然说的是身体送给我，放她去轮回就好，可我感知到她并没有那么想死，至少还对你有牵挂，我便对她许诺，早晚会把她的身体还给她，帮她弄一双眼睛，再把她送回大王身边。” 然后，才是缓缓说起了碧落仙子知道的，关于慕容姑娘的一切。 “但我很抱歉。”碧落仙子道，“我可能需要多占据这个身体一段时间，因为我还没有凑齐炼制身体的材料。” 顾星河眸中一暗，想了想，起身行礼：“无论如何，多谢仙子。” 碧落的遭遇我光听都觉得痛得厉害，但凡不是你，她那样的柔弱的人，确实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我虽然不能慷他人之慨地替我妻子答应你多占她的身体一段时间，但是你对我们夫妻的大恩，我铭记于心。 碧落仙子也受了顾星河的礼，重新把白绫蒙了回去，随即笑了笑：“慕容姑娘的事情交代完了，现在就是大王的事情，我需要好好和大王谈一谈了。” “我有什么事情？”顾星河很意外。 碧落仙子道：“大王知道，人王能做什么吗？” 顾星河愣了一下。 人王能做什么呢？不就是治理国家吗？ 难道还要和公孙宸那样胡搞瞎搞？ “那是女娲娘娘都不敢直接泄愤的存在。”碧落仙子并不知道顾星河想到公孙宸去了，只道，“封神的传说虽然有一些杜撰的成分，但人王确实比大王想的强大许多。” 顾星河：？！ 虽然两地不同，但女娲娘娘这绝对是共通的神，每个世界都有封神的传说。 但凡人世界里的封神故事主要占一个打得热热闹闹，说书先生谈起来眉飞色舞，是老是少都能听一段并且叫好，但在修仙世界里的封神故事，有着不同的意味。 那是人王和天庭的斗争。 纣王是最后一代人王，论起来和天帝是不分高下的，封神故事的逻辑是人间的人王呼风唤雨，天庭的天帝小猫两三只，天道看不下去了，要以人间的人臣去做天庭的天将。 而姬发战胜了纣王，单就封神故事而言，其实和姬发都关系不大，因为有阐教做后台，周国的君位上哪怕是栓条狗殷商都不可能赢，当然，殷商亦有截教站台，但阐教的人在西周是什么位置？截教的人在殷商是什么位置？姜子牙是姬发的相父，闻仲三朝老臣可还得对纣王称臣，当然二人人品有高下，但除了人品之外，多少考虑一点制度因素呢。 而周国代替了殷商，代价是人族的头儿从此不再称“人王”，而称“天子”。 “大王。”碧落仙子现场提问，“听明白里头的意思了么？” 顾星河喉咙干干地滚了滚，声音有些沙哑：“封神故事是人族的首领从和天帝平起平坐，到俯首称臣的过程。而在纣王那个时代，人族的臣子，和天庭的神明，也是平起平坐的。” 碧落仙子点头：“大王一点就透。” 可顾星河还是震撼了。 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茶水，都觉得自己滚烫的内心无法得到平静。 关键，碧落仙子还仿佛一个能诱惑人心的女妖：“大王，这样的权柄，动心么？” 顾星河只能苦笑：“仙子见笑，有那么一瞬间，孤连呼吸都忘记了。” 碧落仙子莞尔，又正色道：“大王不必如此，倘若大王一点贪心都没有，我就要去寻别人谈这笔生意了。” 顾星河意外道：“什么生意？” “我与大王说过的呀。”碧落仙子重申，“我亦是人族。” 我希望能扶持起那样强大的人王出来。 我在我原本那个世界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因为我那个世界人族就是做主的，没有哪个种族敢对人族大小声，但在这个神魔遍地，还普遍不把人当人的环境里，我做这个事情的欲望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顾星河也动心了。 再淡薄的人掌权了都一样，不膨胀那就不是权力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如仙子所言，人王应当如何如何，可是我若是自诩与天君平起平坐的人王，天君难道能容忍？” “又不是让大王现在对天君宣战。”碧落仙子失笑，“只是提出这样的可能而已，何况大王便是宣称从此再不对天庭称臣，天庭也未必理你呀。” 我在天庭呆的时间虽不长，但也看出了他们对人间是没什么兴趣的，主要工作一个是守魔族前线，这是天道认可他们的基础，还有一个就是谈情说爱生育后代，哪有那耐烦心管你人族什么人王什么天子的。 “退一步说。”碧落仙子掩口而笑，“在天庭那边，萧国现在是我的封地。” 顾星河想起来了，决战当日，碧落仙子特地向那位仙娥讨要了萧国，说天庭在萧国的一切势力都要撤出，从此这个地盘归碧落仙子管。 “所以。”碧落仙子道，“大王现在便是设坛拜祭，供奉香火，收到香火的神仙也是我，和天庭的这个仙君那个神明，基本是没什么关系的。” 换句话说，我向天庭讨要的是你猥琐发育的机会，你现在无论干什么，我只要给天庭那边说是我的意思，他们就不能置喙，否则就要承受我的怒火，且我对他们发怒，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仙子竟已经做了这么多”顾星河整个人就是被大佬带飞的无所适从，“那，我为此需要做什么呢？” 碧落仙子笑了笑：“姜子牙问姬发要了什么？” 顾星河真的一点就通：“铸封神台？” 第69章 封神秘事 你这个野史也太野了！ 看到碧落仙子赞同地点头，顾星河自己先不自信了：“可是，我筑的封神台，管用么？” 碧落仙子失笑：“大王还是没有明白啊。” 在故事里，元始天尊为什么自己不建封神台，为什么不把封神台建在昆仑山或者天庭，为什么不让他座下那听起来都厉害的玉虚十二仙去建封神台，为什么不是姜子牙一下山就给他安排这个任务，而是要等他做了西岐的丞相，之后在西岐建呢？ 这或许不太好理解。 但如果你结合一下原本西周和殷商干架是人族的内部事务，按道理说姬发接替了纣王做了最高统治者，姬发应该也是人王才对，怎么好端端的从姬发开始，历代最高统治者都称天子呢？ 顾星河看着碧落仙子，脑海里飞速运转，最后得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其实，不是姜子牙封神，是姬发封的？” 碧落仙子点头：“真相如何，我们都没有亲自经历过那个时代，只能揣测，而在修仙者的揣测里，就是这样的。” 像闻太师，正经的得道高人，却老老实实在殷商做臣子，图的什么？ 他当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让人敬佩的忠臣，能力也极其强大，人脉更是无限宽广，自己一个截教三代弟子，连元始圣人都说他“其贞烈之可悯”，最后封的也是九天荡魔天尊的至尊神位，在人间在天庭都是绝对的高官，但是在高风亮节的同时，殷商的王应该也能给他一些便利吧，这个便利是什么？ 答：人族的气运。 就包括闻太师在对抗西周时摇的那些人，固然都和闻太师有私交，但闻太师要是一点报酬都不给，也不合适吧。 报酬是什么呢？ 一样的，人族的气运。 凡人或许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反正气运给好处了他们就收着，没给那日子也照过，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说，妙用无穷啊。 “那”顾星河简直觉得人生观都受到了挑战，“为何传说里的阐教要和人王对着干” 因为阐教主张一个顺应天道呀。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在封神故事之下，就是说的天庭太弱而人族太强，要削弱人族的气运去补给天庭，世界上有没有一个鸿钧老祖作为天道的代言人那不太好说，但元始圣人无论是从天道那里直接得了任务，还是从鸿钧老祖处转手，总之这是他的职务行为，这是工作的一部分，谈不上好坏。 但是，就像女娲娘娘恼怒纣王轻薄于她，却不便直接训.诫纣王一样，元始圣人即便要顺应天意，也不便直接对人王如何，女娲娘娘托的是九尾狐，元始圣人托的就是姜子牙。 实际的发展路径也是对的姜子牙一开始去朝歌做官，那是纯纯的路径依赖，琢磨着即便要损有余而补不足，也要从殷商下手，后来是事有不可为，眼看着要被妲己挤兑死了，才动了以人族国家来攻伐人族国家的念头，选中了素有贤名，一呼百应的姬昌来做这个造反头子。 顾星河整个人都乱了。 明明你说的每件事都很离谱，但是串起来就是莫名的合理是怎么回事 “再往下说。”碧落仙子笑，“我觉得可信度不高，揣测的成分居多当然，前头揣测的成分也不少，总之，我姑妄言之，大王姑妄听之吧。” 顾星河点头。 姬昌素以先天八卦闻名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人王是什么地位，天庭什么地位，目前的天道想干什么。 但姬昌也是人族，倘若人族气运真的拿去补给了天庭，那人族会发生什么，姬昌再清楚不过。 所以对姬昌而言，他只要人族立场尚在，就应该未必那么想支持姜子牙封神的事业。 碧落仙子利索地做了个总结：“所以他的得了姜子牙为相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顾星河眼睛都瞪圆了：“啊？” “我都说了可信度不高。”碧落仙子往回找补，“大王还听么？” “听。”顾星河现在甚至有一点猎奇的心理，想知道这个野史到底能有多野。 后面，姬发不是上位了嘛。 姬发不似乃父。 或者可以说，姬发太年轻了，并不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暗潮涌动，他只想推翻殷商暴政，并且也没有多琢磨琢磨，自己有何功德，神仙们为什么纷纷下凡帮助自己。 这是出于一个龙傲天的基本自信我就是这个气场啊，别人就是应该对我纳头便拜呀，有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武王伐纣的整个过程，姬发几乎是听姜子牙摆布，西岐是要防守还是伐商都是姜子牙说了算，打赢了武王自然很高兴，打输了也不用忧伤，反正姜子牙会摇人解决问题的。 战争打到了最后，姬发果然打败了纣王，这时姜子牙向姬发启奏封神，姬发应允。 “关键就在这个应允上。”碧落仙子道，“怎么给君侯形容呢这个应允的含义呢” 碧落仙子犹豫许久，用了一个实在不甚恰当的比喻：“便如家中闹鬼。” “啊？”顾星河愣住，“这是什么说辞？” 碧落仙子道：“鬼故事里一般会说，半夜有脏东西敲门，总是会号称自己是谁谁谁，请求主人家开门，骗主人家说自己是主人的父母妻儿，尤其好使。” 顾星河点头：“所以呢？” “大王有没有想过。”碧落仙子道，“为何脏东西不直接进来，还要靠敲门呢？非得主人家开门它才能进吗？” 结合一下语境，顾星河的喉咙都有些发干：“它或许需要主人家的应允。” 你允许我了。 你甭管你允许了啥吧，你就说你允许没所以鬼故事里开门的人都死了，因为你咋天允许我取你的性命呢。 “不错。”碧落仙子道，“所以在一些人的猜测里，周武王原本也可以是人王，本也可以有封神之权事实上姜子牙筑封神台之后封的那些神仙所掌管的风雨雷电事项，大部分也是人间之事。这在传说里，同为人王的黄帝陛下或者蚩尤陛下麾下的臣子们也有风伯雨师应龙女魃这样的人物，完全是对得上的。” 顾星河听到自己说：“但周武王允了姜子牙封神，事情就不一样了。” 话本里，姜子牙去请求周武王允他封神，话语里的意思只是身为人臣，给君王请个假好去完成封神之事，周武王的回复也只是这件事需要一个了结，相父安心去吧，记得回来就行。 姜子牙就去了，八部正神一封，宣的元始圣人敕命，神仙们到天庭任职，但还是那个问题，这个元始圣人敕命就一定得姜子牙宣读吗？ 姜子牙宣读的时候，是真的只代表元始圣人，还是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自己的主公姬发呢？他自己到底代表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道视角里，他有没有代表姬发，算不算姬发身为人王，从此允诺了人族从此不封神？ 反正，从此人王就改称天子了。 神明满地跑的时代也终于结束了。 人间永远地只剩下根本没办法和天庭抗衡的凡人，只能对天庭顶礼膜拜，再没有平起平坐的可能。 “还有一个论据。”碧落仙子搬着自己原本那个世界的学术成果，幽幽道，“周武王早亡，周武王明明身系人族气运，是正经的真命天子，他为何会早亡呢？” 这个顾星河知道呀：“话本里不是说，当年金鳌岛十天君摆下十绝阵，其中红沙阵唯有至尊之人才能破，武王因此失陷，折了寿数，这才早亡么？” 碧落仙子道：“亦有言说，是因武王断送了人王封神的权柄，火云洞三皇发怒，断了武王的气运。” 顾星河的嘴巴，圆成了一个大圈。 啊？！ 这个野史，也太野了吧。 偏偏莫名的逻辑自洽，乃至让人后背生寒。 这若只是平时的闲谈，自然不值一提，但在顾星河已经见识并且厌烦透了神魔满天飞且不把凡人当人的当下，听着人王原本可以和天帝平起平坐的位格，实在是有着那种在沙漠里走着，已经渴了三日，此时见到了一壶水的致命吸引力。 顾星河沉默了许久，终于道：“还未请教仙子，被天庭封了个什么神位？” 碧落仙子笑了笑，如实告知：“天尊，与天君天后平起平坐。” “仙子。”顾星河沉声道，“确定自己还是人族么？” 碧落仙子好笑：“我杀过明光神君啊。” 啊那没事了。 顾星河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仙子，我觉得要做两手准备。” 碧落仙子“哦”了一声：“怎么说？” “封神故事始终是故事，人王到底有没有封神之权，是要等时间的验证的。”顾星河道，“我猜，仙子既封天尊，不可能不问天庭要开府建牙之权吧。” 碧落仙子有点感慨。 你看看你看看，果然人王一旦放下了做个圣父的执念，聪明的脑子就又占领高地了。 第70章 修复灵脉 业务范围极广！ 该说不说，碧落仙子问天庭要这开府建牙之权，为的就是今天 倘若人王真的能封神，那最好，碧落仙子的权力能给人王做好掩护，倘若天庭神域那些地方问起，碧落仙子只说是自己封的神仙便罢。 倘若人王不能封神，那么，碧落仙子不，碧落天尊来封。 天庭虽然不是垄断的政治组织，但地位还是有一些的，人间的那些修仙宗门中倘若歹竹里面出了一二好笋，碧落仙子把他们封了神位，编制放在弥罗宫，号称帮她管理封地，也能让他们名正言顺地管理萧国。 总之，进可攻退可守，让人族一口吃成个胖子摆脱这些个神神魔魔不太现实，但至少在萧国范围内，以心向人族的神明来冲淡那些神明的影响。 而顾星河提的问题明显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此时两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便算是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 “仙子早有成算。”顾星河感受到了大佬的带飞，一点大男子主义的想法都没有，直接问，“却不知，仙子下一步预备如何？” 我绝对配合大佬您的操作！ “自然是开始整理灵脉。”碧落仙子笑道，“此事说了这么久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搁置，如今麻烦可算是都解决了个干净，也该干点正事。” “那照仙子说。”顾星河问，“封神的事情我是否开始着手建造封神台？” “不急。即便人王能封神成功，也不是硬封，连个正经修仙者都没有，从何封起？”碧落仙子好笑，给顾星河倒了杯茶，“慢慢来嘛。” “仙子。”顾星河是真的不懂这些神神鬼鬼，被神魔折腾得太狠，他可想现在就落实此事了，“如仙子拿来举例的封神故事，黄飞虎商容之流，不也是凡人封神？” 碧落仙子表情僵硬了一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道：“如果君上这么舍得的话，也行。” 怎么叫，舍得？ 就是如果你舍得把你的得力干将原地打死让他们灵魂出窍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你现在就封，说白了关我啥事呢？ 封神故事里，哪有活人上榜啊。 就是人家正经修炼了多少年的仙人如金灵圣母之流，也削得只剩个魂魄才封的斗姆元君，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顾星河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愿闻其详？” 碧落仙子摊手：“天帝管不住。” 世上万事万物必有缘由，在封神故事里人王之所以那么强，那是历代人族披肝沥胆筚路蓝缕攒下来的资本，天帝为什么那么弱那？ 为尊者讳，不便言说。 你指望那样的天帝多有心胸，多能容忍那飞天遁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逼急了玉虚十二金仙都一波平A带走的赵公明三霄？他们要是一点不削地上天庭，天帝睡得着？ 故事是故事，故事映射到现实里，就这个被神魔祸害得破破烂烂的世界，别说赵公明三霄了，就是你能找到个有点本事的修仙者，不去舔那些传统的神域天庭而是一心为人族，愿意搁你这儿做个野神，那你都得供起来好吗。 对自己有一点清晰的认知好吗（这句划掉） 顾星河噎得不行：“行吧。” 碧落仙子这才转为劝说：“大王放宽心，现在灵气稀薄成这样，除了修仙宗门之外基本没有散修是很正常的事情，等灵气浓郁起来，有灵根的人多了，即便我不往外放几本功法，他们自己都会写的。” “啊？”顾星河愣住，问题和昭云仙娥一模一样，“功法靠自己写么？” 碧落仙子笑了笑，想都想得到顾星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调侃道：“大王对仙人的所有理解，目前只有我，慕容青瑶，加一个公孙宸，最多就是加上看了点话本子吧。” 顾星河微脸红：“仙子见笑。” 碧落仙子却觉得没什么，只道：“大多数写话本的人自己又不会修炼，相比起自己写一份功法让主角修炼，写到一个远古洞府，得了大能传承，从此就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实在容易得多，于是很多没有仙缘的世人的理解就是，修炼嘛，越古早的功法越好。” “可是就如仙子所说的封神故事。”顾星河道，“年代更早的三清祖师，就是比哪吒杨戬强得多呀。” 碧落仙子摇头：“那三清祖师的同辈呢？又见诸何典？” 三清祖师强，那是修炼时间长短的问题，不受年代的影响，你不要有越古老越强大的刻板印象，那样会把你自己包括整个人族的将来都限制住的。 三清祖师固然强大无匹，但小辈们时间长了，到了三清祖师那个年纪，难道达不到三清祖师的水平？ “事实上，进步是一直都有的。”碧落仙子温和地笑，“包括我现在修炼的功法，说的是一本上古功法，但也是无数前人改进的结果，我自己修炼的时候也要针对我的体质修改，总不是完全照本宣科一点实际情况都不讲。” 有天赋的人是这样的灵气进入体内会有感觉，走哪条筋脉给身体带来的是怎样的改变，灵气要具体怎么分类，不同属性的灵气和法诀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些都是可以研究的。 然后一代一代下来，才是真正的进步，不然不过是“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甚至大多数时候还重复不了，因为上古那遍地都是宝贝，灵气浓郁得可以泡澡的环境和如今，岂能相提并论。 顾星河却还是觉得从零开始听起来过于恐怖，犹豫道：“虽说如此，那些修仙宗门里没有现成的功法么？” 政治家嘛，和碧落仙子这种山野之人的视角还是不一样的：“仙子，我并非想偷懒，只是如今神魔各有各的本事，宗门各有各的谋算，都已经很成熟了，人族从头开始” 我们虽然要进步，但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进步，总比自己从头摸索的好呀。 碧落仙子笑叹：“倘若在我去天庭之前，大王和我谈此事，我还没有这个认知，觉着拿别人的功法来直接修炼也未必会让人族失去了自己写功法的能力，可去了天庭一趟之后，我有不同的看法。”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顾星河很上道。 碧落仙子叹：“有个仙娥问我要修炼功法，我这才知道，偌大天庭，连本全乎的功法都提供不出来。” 顾星河“啊”了一大声。 碧落仙子遂讲起那个倒霉蛋子仙女的故事，末了，叹道：“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现在仙魔都已经把自己限制住了，去学他们，难免会受他们故步自封的思维影响。大王其实不必觉得进步太慢，因为进步本身比什么功法都可贵，说白了，我们只是漫长时光里不值一提的微尘而已，未来的路很长，只要把人族的头开好了，修士们每日都在研究进步，那未来就是可期的。” 说到这里，又给顾星河灌了一大口鸡汤：“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他日若是人族成了本界之主，后人难道会记不得为人族开了这个好头的大王，记不得我么？” 顾星河心头砰砰狂跳。 政治家嘛，给别人画饼是常有的操作，不被别人画饼也是基本素养，但碧落仙子的这个饼画得顾星河血脉贲张：“便如那日魔君所言，仙子在蛊惑人心上，委实有本事。” 碧落仙子失笑，倒也没有争辩。 不过画完饼，总要面对现实，想想自己奋斗了这么久才弄到手的材料，顾星河只能苦笑：“说来仿佛是我空手套白狼，但仙子之前给我列的单子上的材料，确实不太好凑” “无妨。”碧落仙子笑道，“慕容青瑶给了。” 顾星河：？？？ 碧落仙子遂把神域为了把慕容青瑶弄回去，给了天庭许多宝材的事说了，非常心安理得：“权当她这样一个神女游戏人间一回，连人王都差点弄死了之后，给了一点补偿吧。” 顾星河：“”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想想两次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对白嫖的事情确实没那么大的愧疚了呢。 整理灵脉的事情，便就此谈定。 连地点都是早就选好了的，因为不可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甚至都不能挑太大的灵脉，让人一看就知道出了猫腻，还得回曾经的萧国，去之前碧落仙子灭杀明光神君之处。 至于修复灵脉本身，就纯技术活儿，不值一提碧落仙子打坐了两日，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便前往地脉深处，现在都没有什么正经修仙者，也就谈不上传帮带，自己修就完事了。 就是这手绝活儿狠狠地震惊了识海里的搓马吊的一帮前辈，弑神枪是灵智初开搞不清楚状况，两个魔君就是纯粹的满头问号了。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碧落仙子的解释：哦，万仙盟盟主日常工作之一啊，有时候我没空，签个字“请谁谁谁办理”就能让学术委员会里那帮修为和能力都能看得过去的委员去出这个差，反正维护灵脉按照万仙盟工作规程是要用留影球全程记录的，回头按留影球里的图像，让内务部门核算花了多少材料再补给那位委员就完了中饱私囊会有一点，但因为这事儿大家都会，所以谁也不会过分的，水至清则无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两个魔君：“” 就也没有把中饱私囊的事情放在心上，上位者不可能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主要是，平台造就人才，那么个全民修仙的环境，养蛊都能养出来碧落仙子这样的六边形战士，人比人气死人，看看这个世界的原创能力吧！ 抬不起头.jpg “说起来。”不过碧落仙子没觉得如何飞升失败的人得了这个世界收留，这个世界对碧落仙子算是有大恩，碧落仙子自己本就不会有你们我们的区别，建设这个世界和建设家乡是一样的，所以直接顺杆往上爬，“灵脉被污浊了的事情，二位前辈知道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么？” 70-80 第71章 一团血肉 不配得到救赎的那个（狗头） 二位前辈沉默了一下，双双表示不知道。 无论是玄影还是虚渊，从来就没有动过去研究灵脉的主意，别说他们自己没有，就是听都没听说过灵脉还要维护或者怎么的。 尤其玄影表示很无辜，他所在的年代灵气充裕得很，一点也不像灵气被人动手脚的样子，自然也谈不上要研究灵脉呀。 “不会吧”年代早的就算了，年代晚些的，碧落仙子总觉得不可能一点没有研究过吧，“可以用来修炼的灵气越来越少，总有人起那个好奇心到底为什么吧？” 虚渊回答得可自然：“为什么不可以是末法时代呢？” 碧落仙子：“？？？” 只好小声逼逼：“即便是末法时代，前辈也没有准备挣扎一下是吗？” 虚渊回答：“挣扎了啊，这不是开启了利用负面情绪修炼的先河吗？开启先河的结果如何你知道的呀。” 碧落仙子只好：“” 真的，牛得我无话可说。 缓了好久，碧落仙子才无奈道：“魔族的尝试晚辈已经知道了，那么仙族的尝试是什么呢？” 虚渊几乎要摊手了：“仙族要动了，魔族不可能不知道啊。” 他说这事儿是足够有底气的，修炼负面情绪让他强得天下无敌，熬死了一代又一代的仙族战神（当然战神们自己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见证了仙族的逐渐草台班子，不必指望草台班子干出多有出息的事情来呀。 “好吧”碧落仙子无法了，转而问玄影那边，“前辈既说您的年代比虚渊前辈早得多，却不知道，到底早多少？” 玄影：“你问问他？” #我毕竟没有办法知道我本体的身后事 虚渊则是认认真真掐算了一下年代，不太肯定道：“大概四五代吧。” 众所周知，仙魔的四五代，没准就是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都够硬骨鱼爬上岸了，鬼知道是哪个神奇的年份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虽然不报什么希望，但碧落仙子还是请教了一下弑神枪：“前辈，也不知道么？” 弑神枪回答得同样理直气壮：“不知道。” 在虚渊魔君之前，弑神枪跟着历代魔君混，无一不是绝世强者，谁缺了灵气都不会缺了他们的呀，那弑神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倘若事情发生在这几十万年之间”虚渊魔君开始思考，“也没准，灵气的衰退是循序渐进的呢？” 因为如你所言，灵脉是需要维护的，你们那个世界没人对灵脉动手脚，尚且时不时需要你们万仙盟的成员去维护一二，这个世界几十万年下来了，灵脉多少蒙了些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用碧落仙子去戳穿虚渊魔君，就是弑神枪都想戳一戳脑壳问问你的小脑瓜到底在想什么：“你觉得蒙尘，能蒙成这个样子？” 虚渊魔君面对弑神枪向来不敢大声说话，乖乖闭嘴。 倒是神髓弱弱地插了个嘴：“倘若你这么好奇，或许可以去问问天庭的玄光镜” “不好使。”弑神枪道，“它年代太晚了。” 神髓有点执着：“它成型虽晚，却亲近天道，说是问它，其实也是在请教天道，此事事关本界根源，想来天道不至于三缄其口吧” “前辈。”碧落仙子叹了一口气，“玄光镜能请教天道，我岂不能？” 神髓呆了一下，下意识地问：“结果呢？” 问了就觉得自己是个白问倘若有结果，何必在此猜测？ 不过作为请教天道的老手，玄影魔君倒是多问了一句：“天道是自己也不知道，还是无可奉告？” 碧落仙子沉吟许久，只好道：“感觉，都有。” 想都想得到玄影魔君现在该是一种怎样想骂脏话但不太文明的心情。 几“人”沉默了许久，碧落仙子也在手上不停地拆掉阵法，修补灵脉，碧落仙子干这活儿驾轻就熟，干着干着，弑神枪突然提供了一个思路：“小碧落，你记不记得玄光镜说，青瑶神女看到的只是将来的一种可能。” “啊？”碧落仙子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前辈何意？” “意思是。”弑神枪道，“有资质成为魔君的人，除了公孙宸也就是玄影和虚渊之外，还有一位。” 魔域的那一团血肉。 他的年份正好在玄影之后，又在虚渊之前，那空白的岁月里发生了什么，或许，可以去问问它。 碧落仙子了然。 就是点了点识海里已经可以搓马吊的一桌子人，为自己的识海默了个哀看这个架势，一桌马吊，还坐不下？ 但该去还是要去的。 碧落仙子安安生生修完了灵脉，她如今的法力仍然不比全盛时期，累得够呛，从地脉深处出来后，在萧国原本的君侯府中养了许久。 这段时间，连最开始训练出的那批炼气士都能感觉出来灵脉修复了的好处—— “连呼吸都通畅了！” “我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但是在这里待着就是让我神清气爽，出去了之后觉得空气都不新鲜了！” “听仙子说这玩意儿对孩子好，真的假的，我媳妇儿最近肚子大了我想把她也弄过来” 都是碧落仙子一手教出来的可以初步应对一些妖魔鬼怪的炼体士兵，和碧落仙子也熟了，甚至还有人请教到了碧落仙子面前来。 碧落仙子能怎么样呢，只能回复一句“心诚则灵”啊不是，是“你们开心就好”。 作为科普，碧落仙子给第一批炼体的士兵们大概解释了一下目前所知的，灵根的形成规律。 虽然规律就是没有规律，全凭运气。 如果孕妇怀孕的时候有个什么天命玄鸟，青龙盘腹，巨人脚印之类的胎梦，多半生的不是人君就是仙人，要是出生的时候有什么灵气入体，满堂红光，或者左胸口的骨头和普通人的骨头不一样，那就可能是天生仙骨，绝对的极品。 不过呢，后天温养也会有一些效果虽然孕妇自己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但胎儿在肚子里先天之气管够，这时候如果胎儿自带灵根，孕妇呼吸的灵气影响到胎儿，让胎儿的灵根能伴着先天之气发育得好一点，灵根品质就会得到提升。 “不过即便生出来的孩子没有灵根，多吸取灵气也没有坏处就是了。”碧落仙子摊手，“即便没有灵根，多得灵气浸润，孩子也能强健些。”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有了碧落仙子这话，士兵们没媳妇的都要赶紧去找媳妇，要是运气好了得个有灵根的孩子，这可是萧国的头茬，想都能想到孩子将来会活得有多容易。 碧落仙子只能兜头浇一盆冷水：“真要搬过去，孩子固然是能得灵气滋养，但代价是妖魔袭扰，你们想清楚哦。” 这也是早就提前给愿意移民到试验区的百姓说明了的，士兵们都知道，也并没有因此改变念头。 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作为绝对不用操心自己会不会有灵根的存在，弑神枪问得就天真且凡尔赛：“灵气对灵根，当真有这么大影响？” 碧落仙子笑叹：“前辈，天道是公平的。” “怎么说？” “有与没有，区别很大。”碧落仙子道，“是多是少，就没什么不同了。” 人的身体是很聪明的，胎儿养出灵根毕竟不是正经修炼，只需要一点点灵气，告诉胎儿的潜意识“有灵根之后就能吸更多的灵气哟”，胎儿的身体就会非常自觉地花费营养和精血去养个灵根出来。 相反，如果一点灵气也没有，那就是养出了灵根也无用武之地，那身体就该干嘛干嘛了，没用来养灵根的那部分营养和精血就是浪费成了胎儿身上的婴儿肥都不会变成灵根的。 而如果老天爷的随机数没随到这个孩子，那后天的努力就没有意义了，灵气再浓郁，胎儿的身体就会如同在瓜田里死活找不到瓜的猹，入宝山而空还。 “若非如此。”碧落仙子道，“岂不是只要父母身居高位，便能让子女从胎儿起便享受极品的灵脉，一出生便是极品灵根，普通出身的孩子从出生的一刻就注定了一辈子也赶不上有个好爹的‘天之骄子’们，顶级的权力一点也不会落到普通人手中，这哪里符合天道呢？” 什么是天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弑神枪听了，不过当做长了点见识，神髓听了，又难免幽怨起来。 你看这个女人，她明明对天道也有很不错的了解，可她就是一点也不乐意用神髓成神，真的要了命了QAQ 碧落仙子休养好之后，便仍然照旧，给了顾星河一块玉佩，说有什么急事就立刻摔了玉佩之后，照着虚渊魔君的指点，进入了魔界最核心的地区。 魔宫。 魔域已经无主多年，导致魔宫已经是一片荒芜，但这里仍然是整个魔域魔气最浓的地方。 因为虚渊魔君长久以来都在以负面情绪修炼，导致此地萦绕着的全是负面情绪，光一进来，碧落仙子的表情都严肃了许多。 “你自己悠着点啊。”虽然知道碧落仙子多半不会被影响心智，但弑神枪还是提醒了一句，“情绪最能影响道心，你别表面上没什么事，暗地里却早已移了心智啊。” 碧落仙子应了一声：“前辈放心吧，我去看看那位魔君就走。” 那摊血肉也好找，碧落仙子既已在玄光镜中看过血肉的位置，和虚渊魔君一描述，便很顺利摸到了魔宫的后花园。 前脚才踏入，后脚便有数之不尽的血色触手朝着碧落仙子攻过来：“滚！” 光听声音就觉得这人很暴躁。 第72章 带你回家 仿佛在触碰什么宿世的情人。 碧落仙子到现在都不太习惯这个世界从神仙到贵族，一个个的袖子能长到脚面的穿衣风格，自己是穿着劲装过来的，一见这么凌厉的攻击手段，都不用收拾什么，直接一个平地后空翻，辗转腾挪得让人眼花缭乱，避开触手各种刁钻的攻击 。 那触手对碧落仙子一顿操作猛如虎，却发现碧落仙子的耐力一样无可限量，四五个时辰之后，触手都攻击累了，碧落仙子的气息却尚算平静，攻势便不得不缓了下来。 很快，触手就都缩了回去，触手的源头自己蛄蛹了一阵，随即在碧落仙子面前凝成了一团确实形状不太友好让神女绝对不会起感化救赎谈恋爱之心的血肉，甚至还在最中间凝出了一只没有眼皮，看上去就颇掉san值的眼睛。 那眼睛还“气呼呼”地“看着”碧落仙子。 活得久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这种情况对碧落仙子来说属于小场面，甚至她还袅袅婷婷行了个礼：“君上安好。” 那团血肉听起来都在咬牙切齿：“本座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来搅扰本座修行？” “有些事想来请教前辈。”碧落仙子脸上仍然挂着礼貌的微笑，“故而冒昧打扰。” “不知道。”那团血肉都懒得问碧落仙子想知道什么，直接就是一个“滚”。 碧落仙子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是微笑道：“晚辈知道与前辈非亲非故，想来晚辈所问，前辈轻易不会告知，所以先给前辈介绍一下一些中间人。” 血肉还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却难得没有再说什么，只等着碧落仙子的花样。 于是，碧落仙子身上道韵一动，先抖出来的，是玄影魔君的那块魔石。 血肉蛄蛹了一下。 碧落仙子又是手一指，是虚渊魔君的那团灵气。 血肉没啥反应。 但当碧落仙子手上灵光闪动，将弑神枪也掏了出来的时候，即便那是一团血肉，都能感受到内部的震惊。 “现在。”碧落仙子继续微笑，“前辈能和晚辈聊一聊了吗？” 讲真的，不用看玄影和虚渊，光就弑神枪拿出去抖一抖，魔域残存的各种魑魅魍魉都得跪下给碧落仙子行礼，喊一声魔君圣寿无疆。 “小姑娘。”到底弑神枪代表了魔道的传承，那团血肉终于松了口，“我可先告诉你，这魔宫被你身边那个虚渊祸害得不成样子，你倘若心智不坚，最好还是不要在魔宫多呆为好，否则整个人被这些情绪影响得偏激易怒起来，后患无穷哦。” “多谢前辈。”碧落仙子微微欠身，随即身上一抖，浓浓的负面情绪探出，让那一团血肉“脸”的位置都惊诧地扯了扯。 碧落仙子确实有炫技之心和有实力的人打交道向来是这样的，倘若不展现出足够多的能平事儿的实力，有实力的人会觉得“和你个小屁孩有啥子好说的”和“滚滚滚不要打扰我修仙”，所以她平平抬起了双臂。 这样装逼的姿势，上次还是碧落仙子在天庭战神和太子面前表演一个现场入魔，现在则是碧落仙子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整个魔宫的负面情绪被她扰动起来，疯狂朝她袭来，她则仿佛一个黑洞，吸纳入了整个魔宫范围内的所有负面情绪。 而她，气息仍旧中正平和。 那团血肉看碧落仙子的操作，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德经》第十章，‘生而不有’后面是什么？” 说来丢人，魔道法门千万，于是导致没有道门那样通行无阻且人人倒背如流的典籍，一时间要验证碧落仙子神智还在不在，竟还只能用道门的《道德经》。 碧落仙子失笑：“为而不恃，长而不宰。” “那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血肉追问，“何解？” 碧落仙子道：“人虽自己区分出了尊卑贵贱，但天道至公，于天道眼中，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蜉蝣猪狗，皆是一样的。” 血肉幽幽道：“不是吧，难道不是天道将世间万物都如猪狗对待，不公至极，因此要反了这天么？” “反了这天。”碧落仙子道，“然后呢？谁来做这个天道？怎么个叫‘仁’法儿？甲的恶贯满盈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所以不必过于苛责；乙作恶多端却只是因他从小情感淡薄不辨善恶，所以无论做下了什么都算不知者不罪，罪不至死；丙出身卑微处境艰难，自己卑躬屈膝讨好敌人，想尽办法活下去就是下贱，这才叫有人情味么？” 真的，刍狗就刍狗，天道的位格看谁不是蝼蚁，说刍狗还说高了，关键是天道把众生都视作蝼蚁之后，它不会因一个人出身高贵就给灵根给天赋给他最顶级的一切，也不会因为一个人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些就指责她为了向上爬是不择手段的，它只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个原则，这样的天道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行，那就是基本神智还在，没有被这成吨的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 那团血肉忍不住夸起了虚渊魔君：“虚渊你小子行啊，竟真能找着情绪这么稳定的传人？” 虚渊魔君那一团魔气赶紧拱手：“别别别，晚辈可不敢把她当什么传人，她能把这一堆晚辈造下的烂摊子收拾明白晚辈就谢天谢地了。” 那团血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么说，你小子可算是闹明白你的修炼之路是真的走不通了，行啊行啊，钻牛角尖的人也终于知道回头了。 “好吧，随我来。”那团血肉仿佛终于想起来了面前的是个美貌的小姑娘，到底没再好意思用这么个滴滴答答往下流血肉的掉san状态见人，多少给自己幻化了一个模样，把碧落仙子邀到离这湖最近的一处凉亭中。 不过魔宫荒废已久，这会子也没什么茶果糕点方便待客，不过是坐下而已：“说吧，想问什么？” 碧落仙子先道：“晚辈道号碧落，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吾道号承燧。”展现过了实力的好处就是，魔君通姓名都痛快得多，也终于能平等地面对这个小辈了。 碧落仙子便唤了一声承燧前辈，随即一五一十说了人间灵脉的事情，还有目前已经锁定了就是玄影和虚渊之间的年代出了问题，承燧刚好是这个空档期的魔君，可能知道些什么，因此冒昧打扰。 果然，承燧魔君是知道一些东西的听了这些，他的反应既不像玄影那样“啊，你说什么？我那个时代挺好的呀”，也不像虚渊那样“哦，就是普通的末法时代呀，我这不是准备自主创新换个办法修炼嘛”，而是沉思了许久，就差没点根烟冷静一下了。 许久，承燧魔君才长长叹一口气，似乎是欣慰，也不排除是嫌弃碧落仙子你怎么才来呀的成分，最终道：“后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话说得虚渊都脸红，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好意思，您真正的后人并没有那么大本事，这位是从异世界过来救场的。 但碧落仙子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呀：“前辈，晚辈洗耳恭听。” “你既然来了，又问了这么要紧的事，我自然是要与你说的。”承燧魔君笑声意外的爽朗，听起来不像一个魔君，反而有点子正派的意思，“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 “前辈请说。”这其实也是准备好了的无非就是玄影或者虚渊的诉求嘛，想要一个身体，或者想散了修为重来，再不然是有什么限制让它没法子出这个魔宫要碧落仙子帮忙破禁，无所谓，都能商量。 却不曾想，承燧魔君转口提了个问：“你身上的气息虽驳杂，既像灵道又像精道，但论本族，应该是人族吧？” “是。”碧落仙子承认得很痛快。 “那太好了。”承燧魔君道，“我的条件是，你得想个办法，带我的部下们回家。” 碧落仙子：？？？ 家就不用提了，你特地问我是不是人族，那你估计也差不离。 可问题是，们？ 碧落仙子很想眨一眨无辜的大眼睛表示自己的无辜和无所适从，可是天杀的她现在的眼睛还在天庭，只好直接问：“君上说的们，在哪儿呢？” 承燧魔君站起来：“跟我来吧。” 然后特地瞅了一眼这个魔君那个神器，尤其还看了看碧落仙子自己：“你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别来了，只要你。” 碧落仙子尴尬了一下，首先去哄弑神枪：“前辈” “去吧。”弑神枪以灵族缺心眼儿的脑容量，记忆最深刻的不过是最开始的魔祖和最后一个没出息的虚渊，中间的魔祖们，都只是它漫长灵生的过客，但是现在的它却仿佛想起了什么，难得的好说话，“你们人族自己的事情，承燧不愿被别人知道，也正常。” 弑神枪都这么说了，玄影和虚渊也只能被迫好说话呀。 除此之外，碧落仙子还手一划，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玉佩出来，连神髓都被她注入了玉佩，她才对承燧魔君开口：“前辈，我体内还有一个神识受重创的姑娘，正在休养关键期，不便唤她出来，不过她亦是人族，应当不妨吧。” “无妨。”承燧魔君倒是不在意慕容姑娘，只是觉得碧落仙子身上仿佛还有别的存在，“你身上真的没有” “那都是晚辈的本体。”碧落仙子道，“并非他物。” 承燧魔君细细一感应，终于不再说什么，对碧落仙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当先而行。 碧落仙子提裙跟上。 承燧魔君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墓园，远远的都看得见一处一处的墓碑，却意外的没有特别阴气十足。 都是魔君了，怎么也应该有点不拘小节的人格在，但在进入墓园之前，碧落仙子还看到承燧魔君多少整理了一下仪容。 于是碧落仙子也整理了一下。 承燧魔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仿佛他自己也在做什么心理建设，这才抬步走入了墓园。 碧落仙子紧跟而上，墓园修得颇大气，一进去有一个广场，最中间立了一块碑，上头没有刻字，承燧魔君走过去，手掌轻轻摸在碑上，仿佛在触碰什么宿世的情人。 “出来吧。”承燧魔君声音竟然透露出几分温柔，“终于有人带你们回家了。” 第73章 人族往事 埋骨异乡，终究不是我们人族 碧落仙子一点也不敢造次，连呼吸都放轻了。 而随着承燧魔君的那一句话，整个墓园仿佛都动了起来，眨眼之间就多了数十道身影。 身影都是人形，或许是看着碧落仙子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模样，怕靠近了碧落仙子吓着了她，所以都站在承燧魔君那边。 即便只是身影，碧落仙子都能感知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奇的居多，没有什么怨毒和恶意。 “前辈。”碧落仙子还不至于被几个鬼修吓到，只问，“这是” 承燧魔君指了指广场角落的一处凉亭，碧落仙子跟着过去坐下，看着承燧魔君还有把话聊长久的意思，碧落仙子甚至掏出了一套茶具。 哦，为了照顾鬼修，她还拿了一把香出来。 然后，碧落仙子仿佛听到了鬼修们的窃窃私语和嘻嘻哈哈哎哟小丫头懂事，表扬！ 鬼修一般会给人阴森恐怖之感，但这些人很奇怪地并没有让碧落仙子觉得哪里不自在，她神色自如地点火泡茶，在竹炭噼啪声中，听承燧魔君讲过去的故事。 “我要托你做的事情。”承燧魔君现在这个状态其实也很难喝茶或者吃点心，不过凑趣而已，他捧着碧落仙子泡出来的香茶，深深闻了一口，露出了颇怀念的神色，但终究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多愁善感，只说，“和你要问我的事情，倒是有一些关联。” 碧落仙子立刻倾身：“关联在何处？” “在于。”承燧魔君指了指围着凉亭的一干鬼修，道，“他们是当年为了阻拦神族封印人间灵脉，被迫入魔的人族战士。” 碧落仙子“啊”了一声：“那您” “我是当年的人王。”承燧魔君道。 事实上，承燧魔君本名都不是这个名字，是后来入魔了，需要带着人族去对抗神族了，才选了代表远古先贤的“燧”字，再加上承继的承字组成了他的道号，代表了对人族之火星星相传的美好祝愿。 很难形容碧落仙子心头的震撼，缓了好久，碧落仙子才连珠炮一样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族自己就不用灵气么？封印灵脉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承燧魔君的眼眸都深邃了许多：“本界的神族自然也需要灵气，大家在此事上并无什么利益冲突，但是，外界的神族，就不需要了。” “外界？”碧落仙子诧异了，“外界的神族为何要到本界来祸害？” “此事。”承燧魔君道，“我也是后来慢慢拼凑出来的，未必完全属实，你且随便听听吧。” 碧落仙子点头。 故事的最开始，是弑神枪记忆最深刻的那个魔祖统领这个世界的时代，魔祖虽然是魔族，但心胸气度都是在的，正魔两道发展的都挺好，在魔祖不怎么爱理世事之后，几乎是正道管一届，魔道管一届，平衡得很，就是到了魔祖离开本界之后的近几十万年时光里，天庭和魔族都是各干各的，世界和平。 和平年代久了，幺蛾子就多，承燧魔君年代晚了，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导致的仙魔二族的一代不如一代，总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本界修士主要目标是飞升到上界，而不是建设本界的风气。 故事到这里就很符合碧落仙子的审美对呀对呀，我们那个界面也这样啊，修仙如果不是为了往更高的平台去参悟更深邃的大道，那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现在本界都没有人再提飞升了呢？”碧落仙子问。 “因为成功不了。”承燧魔君道，“一开始，其实是有一些人成功破碎虚空了的，上界的仙灵之气确实比本界要精纯一些，让多少人都为此趋之若鹜，但同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飞升成功的例子了。” 飞升的路子被堵死了，可日子还是要继续呀。 本界本来就有过天庭，有过魔族，还有神髓，其实比起传说中的仙界好像也不差什么，既然去更高的界面不可行，渐渐的，也就有修士拿了天道给的神髓成神，再组织了人手，仿照远古时的构造重建了天庭和魔域。 “再后来呢？”碧落仙子问。 又过了许多年，就到了承燧魔君所在的年代了。 仙魔不干正事仿佛是这个世界的传统，就是承燧魔君自己年少时都没少受这个仙子那个魔神的气，不过敢承燧人氏之名，多少还是有点本事在的。 承燧魔君当年，大力拓展修行路径，切实抓好修仙建设，建立相关激励机制，增强人族修士的修行积极性，全面提升人族的战斗力咳咳。 总之就是很干了一番正事的意思。 人族兴盛一时，一度不把什么天庭魔族放在眼里，甚至很多年没有人去挑战的飞升之劫，都有不少人族渡得惊天动地（虽然最后失败了）。 但这也给了当时的天庭魔族一些小小的人族震撼。 “他们。”碧落仙子还是有点了解这个世界神魔的德行的，“不甘心吧。” 我们沉迷情情爱爱无法自拔是我们的事情，但你要是想让我们安心去做鸳鸯而失去了这高贵的身份，那是绝对不能忍的。 “当然。”承燧魔君笑了笑，提起当年的事，还是有两分傲气在身上的，“但是，看不惯，也得有那个实力消灭人族呀。” 仙魔，本来就自魔祖归道之后日渐衰弱，人族自己又是新生的太阳，哪怕仙魔抬出了许多听起来厉害得不行的上古神器，仍然泯灭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也不可能如玉皇大帝拿捏凤仙郡一样说不下雨就不给下雨来逼你人族低头人族自己也有修士，自己就能呼风唤雨，自己就能保人族领地风调雨顺，何须摇尾乞怜？ 至于天庭职能里那雷火瘟斗财痘太岁，人族都逐渐有了自己管理，不受天庭拿捏的办法。 原本，故事如果能正常的发展下去，十万人族大军攻占天庭魔域，三界从此尽归人族，人族可以在这片天地尽情发展，搞出什么弥罗功法研究中心，玉虚超武设计院，兜率医疗保障局那都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就是事与愿违这个世界的仙魔干不过人族，人族都已经把魔族打下来了，弑神枪慕强，当承燧氏轻飘飘诛杀了前代魔君之后，弑神枪低头认主，魔界的魑魅魍魉对承燧氏山呼万岁，口称魔君，但苟延残喘的仙族不知从哪里请来了外援。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当时的承燧魔君自己也颇有修为，隐隐能感觉到外来的和尚好像也不是那么强大，假如给人族一些时间，未必不能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 可是敌人怎么会给你这些时间呢？ 人族一时处境艰难，承燧氏不愧当代人王，带头入魔。 怎么说呢。 文艺作品里搞出“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的设定，还是有一些道理的魔道确实有一些秘法能短暂地提高人的战斗力，但代价各种各样，或是舍弃肉身，或是燃烧魂魄，或是缩短寿元，或是不入轮回。 “惭愧。”承燧魔君叹道，“当年那一战之惨烈，我到如今都不是很愿意回想，便不与你说细节了。” “是。”对于人族先辈，碧落仙子还是要尊重的，本来就规矩的坐姿更正襟危坐了一些，她只是小声道，“前辈没有赢，是么？” 承燧魔君的眼眸暗了暗。 是的。 那是生死之战，而给一个文明最大的尊重是斩尽杀绝杀了整个人族或许会遭至天罚，但是杀了所有人族的修士，焚毁所有人族关于修炼的典籍，千年之内任何人族有修炼的迹象都直接弄死，轻而易举。 人族也就从此沦为了仙魔作天作地，动辄陪葬的背景板，直至如今。 碧落仙子心头多了两分沉重：“那前辈们” “他们杀不了我。”承燧魔君回头，无限深情地看向那数十个鬼影，“他们曾经是人族的精锐，同样，他们也杀不了他们。” 修仙界最常规的手段嘛，杀不了就镇压呗。 所以原本意气风发的人王，成了魔宫湖底的一滩血肉，惊才绝艳的战士，成了身带锁链出不了墓园的鬼影，外来的和尚们享受着仙族的称赞，扶持着新的魔族重新占据整个魔域，好让新的魔族成长起来继续和仙族打擂台，避免仙族一头坐大。 “当时，他们杀不了的人还挺多的。”承燧魔君到底是个男子，非常讲究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那种，只是说到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眼中的悲伤都快溢出来了，“只是太多的岁月熬过来，就剩下这些了。” 停顿一下，抬手掩面，深呼吸，仿佛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才能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我作为他们的王，让他们落到如此境地，是我对不住他们。” 到如今，翻盘是不可能翻盘了，但是让他们跟着我埋骨异乡，终究不是我们人族的传统。 我希望你能把他们的遗骨带回家，安葬在哪里都好，哪怕能看一看故乡的落日，再听一听人族的乡音，想来他们都是愿意的。 说话间，凉亭外的数十鬼影，都对承燧魔君跪了下来。 他们没法说话，但碧落仙子想他们估计是想说，君上没有什么对不住我们的，我们能跟着君上灭魔族，上天庭，让人族达到势力的巅峰，哪怕埋骨异乡，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第74章 鬼修封神 这就是瞌睡来了热枕头。 碧落仙子现在和承燧魔君都坐着，承燧魔君自然受得起人族战士的跪拜，碧落仙子却是赶紧起身避开。 我虽非本界人士，但在这样仙魔横行的世界里，原来人族也曾经有过挺直的脊梁和灿烂的辉煌，即便如今颓然陨落，战士们也值得碧落仙子的尊重。 我何德何能受这些英雄的礼？ “好了。”承燧魔君回头对那些身影，“不必动不动下跪，别吓着了人家小姑娘。” 身影们站了起来，碧落仙子却没有着急坐下，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把香来。 上第一把香时，心情是礼多人不怪，但上第二把香，碧落仙子行礼都郑重了许多。 身影们能感受到碧落仙子的尊重，其实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咿咿呀呀地想说点什么，但人鬼殊途，便是碧落仙子的能耐，她自己没做过鬼修，便暂时没办法理解鬼话。 还是想法子让他们的灵体变得强大一些，大家用道韵交流吧。 不过，承燧魔君倒是和他们相处久了，还是能翻译一下的：“他们说，你不必难过，更不用紧张，那些都是过去了，你如今愿意带他们回家，他们很感激你。” 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人王的顺杆爬啊，碧落仙子至今没有正面答应承燧魔君的请求（虽然也差不离了），但承燧魔君还是要再进一步，先把这个事情敲死了再说。 碧落仙子看出来了，当然也没有拒绝，只道：“君上不必光说他们，您自然也是一起的，既然要回家，齐齐整整的才叫回家。” “再说吧。”承燧魔君却没有一口答应，“你若能有本事解封了他们，再来谈要带我一并归乡的事情，否则，我会觉得是你在说大话。” “是。”碧落仙子并没有反驳异界的神明设下的镇压封印多半还是有点难度在的，倘若碧落仙子没那本事解开，确实不过是空许诺而已。 这茬谈完，碧落仙子也缓了一会儿，才道：“照着君上所说，人族败了，那异界的神明便污浊了人族领地的灵脉，当时魔族已经被人族打的丢盔弃甲国不成国就不提了，仙族既然求救于外头的神族，多半封印灵脉就是他们的条件之一，但晚辈在仙族也有些地位，这样要紧的前事，怎会在藏经阁中未见相关记载？” “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么。”承燧魔君反问，“要大书特书地记下来？” 碧落仙子：“也是。” 可是碧落仙子还是想不明白：“外界的神族，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嘛，我就不知了。”承燧魔君道，“不过，你特地来问我此事，是已经开始清理灵脉，还是准备清理？” “晚辈最开始时未敢下手，生怕是前人在利用灵脉镇压大妖。”碧落仙子如实回复，“但晚辈亦有些奇遇，看过数万年前的天庭藏经阁，也看过如今的典籍，均无一字半句谈及此事。晚辈便想，虽不敢对大的灵脉下手，但动一动小的灵脉，至少略改善一些人族目前的处境，看看引起的后果晚辈能否承受，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承燧魔君点头，突然一笑：“你就不怕，本座其实是域外的神明留下来的眼线，真正的承燧已经没了？” “想过。”碧落仙子仍然很坦诚，侧头示意了一下那数十鬼影，“但他们总不会作假吧。” 你要说他们也有可能是假的那就没法聊了倘若真的是什么陷阱，他们对我即便不是仇恨，至少也应该是淡漠的，可是从我迈进这个墓园开始，他们对我或许有好奇，有探究，有作为前辈面对人类幼崽的疼爱与好奇，但绝对没有任何敌意或提防的情绪。 “退一万步说。”碧落仙子还是有一些傲气的，“即便真的不太妥当，晚辈别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不止吧。”承燧魔君笑道，“修补灵脉的本事，应当也不需要本座教你了。” 碧落仙子失笑：“当然。” 承燧魔君和曾经的虚渊一般，感慨了一下后生可畏，但还是道：“虽说如此，我该提醒你的还是得提醒倘若人族再次强大起来，保不齐还要遭受一次来自域外的神明攻击，上一次人族已经为此付出过最惨痛的教训，多少万年都没有能爬起来，现在，你还要重蹈我的覆辙么？” 碧落仙子刚刚也思考了这个问题，但回答是很笃定的：“虽说如此，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任由人族领地灵气枯竭？” 各种新工具的发明，需要“灵光一现”；修仙者修为的获取，需要灵气积累；人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没有妖兽天生的血脉，没有魔族神魂的牵绊，倘若连修仙这条路都堵死了，人族就永远没有可能挺直脊梁了。 “未必不可啊。”承燧魔君道，“其实污浊了灵脉也有污浊的好处，妖魔鬼怪都靠灵气活着，不会到灵气稀薄的地方来，人族也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前辈，不是的。”碧落仙子回答得很笃定，“固然，占了臭鱼烂虾的地方，自然不会有谁稀罕，可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怎么办呢？‘毁灭你，与你何干’又怎么办呢。” 承燧魔君摇头：“我以为，在不动目前已经形成的格局的情形下，对人族尽过这份心，也就罢了。” “那更不是了。”碧落仙子道，“作为个人，自然可以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死了便心安了觉得尽了力了，但是作为整个族群，难道想要的是族群中某个人的命，还是某个人的忠心或者气节，族群会稀罕这玩意儿？” 以族群来论，最核心的利益是活下去，是挺直了脊梁，对妖魔怡然不惧，对神明有理有节，是能护住自己的幼崽，是能让老人含笑而终啊。 承燧魔君原本铁一样的男儿，看着碧落仙子明明身形单薄，却挺直了脊背的样子，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真的，这才是人族的希望。 承燧魔君缓和了许久，方才幽幽叹息了一声：“当年，我的许多臣子劝我莫要挑战神明权威，我也是这么说回去的。” “我知道君上的意思。”碧落仙子道，“但是，晚辈认为折腾了之后，或许会和当年一样，付出惨重的代价，但也有成功的可能啊。相反，如果不折腾，人族的处境就永远不会有什么改变，那还不如折腾。” 是，一旦失败，人族会招致更加残忍的打击，甚至这么多年过去了，仙魔可能已经琢磨出了如何不触怒天道地让人族灭族。 可是，现在不折腾，难道要把问题丢给后人吗？后人折腾的时候处境不会更难吗？再或者说，后人甚至可能没有机会折腾看看那帮神魔吧，人族再这么浑浑噩噩活下去，什么时候他们再癫一点人族就得陪葬了！救命！ “你这脾气。”承燧魔君又好笑，又感慨，“是真的招我稀罕。” 这就无关风月了，纯纯人族前辈对人族后辈的欣赏。 碧落仙子笑一笑：“与其谈这些不一定发生的事情，我倒是有一件正经事可以和君上聊一聊。” “哦？” 碧落仙子转头，虽然看不见，但该给的意思还是要给到的：“也不只是君上，还有诸位。” “到底何事？”身影们的话碧落仙子听不懂，也只有承燧魔君代为发言。 碧落仙子收敛了笑意：“封神的事。” 不得不感慨，这真是天都在帮人族碧落仙子前脚才和顾星河谈过人王封神的事，顾星河都动容了的，唯一的问题是人族并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封神，这不，有基础的人就来了。 如果说顾星河现点现杀，把自己的得力臣子们都弄成鬼修再给他们封神，属于“你能不能干点人事啊”，那么现在这些前辈们已经被生活磋磨成了这个样子，能给他们一个守护人族的神位，对人族也好，对他们也好，纯纯一个双向救赎。 “封神？”你还别说，听了碧落仙子的介绍，承燧魔君还真的动心了。 像他如今，你说有多在乎身前身后名，或者多在乎有没有呼风唤雨的权柄，就是对人家境界的误解了。 但是，如果还能为他奋斗了一辈子的人族尽自己最后的余温，他是愿意的。 碧落仙子虽然听不懂鬼话，但是身影们是听得懂碧落仙子在说什么的，所以一个个给承燧魔君表达的都是，君上，我们也愿意。 承燧魔君心里感慨，如实给碧落仙子转达，但还是有些担忧：“这算是和那些天庭神域之类的地方分庭抗礼了，倘若他们发现了，你当如何？” 碧落仙子笑道：“前辈，因一些机缘巧合，我还是天庭的碧落天尊，人族的领地是我的封地，我有开府建牙之权。” 弱小的时候这是遮掩一时的借口，强大起来，谁还敢挑你的不对？ 承燧魔君了然，又不觉感慨：“后人的智慧，是要比前人要周到许多。” 第75章 慕容前路 慕容姑娘可算是醒了。 碧落仙子在魔宫住了下来。 这其实也是经历了一番老父亲苦心孤诣的说教这次老父亲的角色主要由承燧魔君担任，语重心长的内容是你瞎凑什么热闹，即便要解开封印并非一日之功，你也可以晚上去魔域外头住，白日再到墓园这边来呀。 是，来回跑难免要花点功夫，可魔宫现在是个能住人的状态吗？你要被负面情绪影响了算谁的？我知道你能容纳虚渊就证明你应该是个心性坚定之人，但万一就是刚刚好差这一点呢？ 就是一通教育完了还没得到另外几位老父亲的帮腔，承燧魔君心说不是吧，你们就这么看着她作死？ 而在老父亲里头，尤其虚渊魔君叹的那口气分外意味深长：“前辈，你看看她是怎么消解负面情绪的，就知道了您根本不必劝的。” 承燧魔君：？？？ 怎么的，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就要见识见识了。 碧落仙子也满足了他的心愿。 怎么说呢—— 当年的人王也是强大的修士，自然懂得修仙世界里的门门道道，看碧落仙子渡个心魔这么轻描淡写，只能狠狠捏了捏眉心，表示刚才是我太大声了，您继续。 魔宫荒废多年，如今碧落仙子即便带着弑神枪住进来，她没有敲个钟或者放个道韵要求魑魅魍魉来拜见新的魔君，便也不会有什么人特地过来查探一二。 所以碧落仙子过得分外清静且宅白日去墓园研究阵法，晚上打坐调息，觉得心态有点崩了就渡一场心魔，略微消解消解过多的负面情绪。 先说破阵吧。 关于此事，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那些阵法说的是外界神明镇压之用，听起来就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阵法并没有过分精巧秀致之处，属于碧落仙子对着现成的禁制描两天图纸，回屋计算两天，就能有解决方案的程度。 甚至有些阵法中的材料碧落仙子还能拆下来留着，预备将来什么场合合适可以掏出来废物利用勤俭节约是人类的美德，何况人族现在是真百废待兴，顾星河的仓库空得能饿死老鼠，能从别处薅一些材料当然是要尽量薅一下。 坏消息是，破阵这种事情，虽然技巧占大头，但是在一些细节方面也需要大力出奇迹，类似于一团乱麻虬结在一起要将这团乱麻解开，活结可以慢慢解，死结就只需要大力出奇迹地扯掉不要了。 然而，碧落仙子现在并没有这个大力，对阵法关键点的撼动属于蚍蜉撼树，撼完了还对此生闷气，但凡我在全盛时期我能受这气？ 弑神枪对此鄙夷过，并明确表示如果其他魔君不便出手的话，它可以来。 你以为上古神器是什么？不无坚不摧那还是上古神器吗？ 碧落仙子原本也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直到她操纵着弑神枪一波操作，结果是非但大力出奇迹地解决了目前的线头，还劈坏了后头的线头，于是解开这一层阵法，更费了碧落仙子十二万分的功夫。 就，能咋办呢，弑神枪最小的威力就是这个效果了，没法再往下小了！ “万万没想到啊。”弑神枪还心有戚戚，“破阵原来是这么精细的活儿。” 原本不是。 按理说，所有阵法都可以大力出奇迹，包括诛仙剑阵都可以实在搞不定就凑四个大佬一起硬破，但是墓园的阵法恶心点在于不知全貌不好置评，真要硬破，阵法当然会破，但阵法镇压的其实已经很虚弱的人族英魂就未必扛得住了。 结果就是，谁能想到，修仙天花板有一天会被法力不够强大难住呢？ 碧落仙子当场愤怒地开始临时抱佛脚。 就是她的修炼功法有点让几个老父亲震撼说来惭愧，自从碧落仙子从幻境里出来，就一直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牵绊，导致碧落仙子一直都没有正经给几个魔君加弑神枪展现自己目前的修炼功法。 一展现，还是给了几位魔君一点小小的天花板震撼的。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对外界几乎是一点资源都不索取的功法。 好奇之下，还问碧落仙子要了原本说参考研究。 然后，一个个看成了斗鸡眼，很想质问碧落仙子，就这么离谱的功法，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修炼，但想想碧落仙子展现出来的实力和见识，也确实不太有勇气开麦。 该说不说，三个魔君里还是承燧魔君在“凡人如何修仙”的课题上有点心得，他现在就和碧落仙子最开始接触这本功法时一样，在怒斥胡说八道之后，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也有点道理，日渐沉迷。 几位魔君之外，弑神枪也看了那本功法，琢磨了好久，在几个魔君都不敢开口的情况下，竟成了第一个点评的存在：“你这功法，我看着挺眼熟啊。” 碧落仙子心脏狂跳：“哦？魔祖修炼过？” 无怪碧落仙子第一个想起来的是魔祖，弑神枪心高气傲，哪里有那耐心关心在它眼里都是菜鸡的其他魔君都是怎么修炼的，它能有印象，自然是魔祖相关。 “那没有。”弑神枪的回答非常肯定。 排除的理由是，倘若魔祖修炼过，弑神枪就不光是眼熟了。 只是排除了之后，弑神枪都有些迷茫，什么功法值得它用那本就不多的脑容量眼熟啊。 想不起来，然后放弃思考，最后给碧落仙子说的是：“放心吧，除了虚渊那个让人头疼的以负面情绪修炼之法，我能略有印象的功法都不会是什么寻常东西，你安心修炼吧。” 虚渊魔君：？？？ 不是，你们聊你们的，干嘛有事没事提我一嘴啊！ 碧落仙子也就只好罢了。 她的功法到底优劣如何不便点评，反正她安心修炼了一个月之后，身上气息变化的同时，在魔君们都已经快逛烂的的碧落仙子识海里，代表她意识最核心的紫竹林，破土了一个意识。 碧落仙子自然知道这是慕容姑娘，但几个魔君不知道呀，一个个都看西洋景一样围着那才展开了两片小小叶片的小苗，啧啧称奇。 慕容姑娘吓懵逼了呀，尤其玄影与虚渊二人身上都还有点公孙宸的味道，这让她立刻涌起了一堆不太美妙的记忆。 然后“嗖”的一下。 很快啊！ 就缩回地下了！装作自己从来没有破土过！ 几个魔君：“” 碧落仙子：“” “没事，没事。”无法，几个气息各有各的吓人的魔君不便出现，就只能由碧落仙子识海里的三头身小姑娘轻轻拍了拍土堆，“都是自己人，公孙宸已经死了，你不信你自己看嘛。” 说话间，小娃娃打了一道法力入了土堆，带着碧落仙子的一些记忆。 那小苗才怯生生再露了个头。 “本体说她很抱歉。”小娃娃接着说，“自她接手你的身体之手，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她还没来得及琢磨怎么弄个新的身体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办法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慕容姑娘都局促了，她并没有解锁用道韵表达意思的技能，不过在碧落仙子的识海里，她的念头只要愿意被碧落仙子知道，沟通就不成问题：“我没有要催促姐姐的意思，本来当时我也不想活了，这身体就是给姐姐的，不必着急。” “不想要这个身体的话就不必说了。”小娃娃转达了碧落仙子的意思，“你们夫妻情重，本体和顾星河也算好友，她岂能不知？何况本体也答应了要让你们夫妻团聚的，别担心。” 慕容姑娘唯有称谢而已。 而小娃娃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许多：“你虽然醒了，神魂却依然很弱，我给你一本功法吧，你若是神思清醒，便可以多少修炼一番，不过不必强求，倘若困了倦了，直接睡下，本体的神识之力会潜移默化转给你，倒比修炼恢复得快。” 随即小娃娃便和刚才给她看记忆一般给了功法的第一层，又道：“几位前辈都是在修炼上颇有心得的存在，你若有不懂之处，若是我当时刚好和本体一块修炼，你不便问我，请教他们也是一样的。” 慕容姑娘应了下来，但她到底神魂遭受的冲击太剧烈，清醒的时间非常短，才聊了没两句，就又是困意来袭。 小娃娃不去吵她，由着她刚刚萌发出来的两片叶子合住了中间的嫩芽，再回过头对那几个魔君玄影和虚渊都还好，好歹是在公孙宸的视角里亲自见识了他是怎么发疯的，但承燧魔君一无所知，所以主要给他介绍了一下这倒霉蛋子的天生凤命姑娘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承燧魔君听得那是火冒三丈，自然而然对慕容姑娘存了十二分的爱护之心。 这都是支线了，暂时不值一提。 更要紧的是，碧落仙子一顿修炼猛如虎，没觉得自己的法力得到了怎样的突飞猛进，但在一个打坐的深夜，猛然睁开了眼睛且心脏狂跳。 “怎么了？”真是魔君们的一身荣辱皆系于碧落仙子，她的生命体征一变，几个魔君便是各自休养，也都异口同声地在碧落仙子识海问出了声。 碧落仙子脸色微白，起身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吨吨吨喝下去，才觉得找到了自己：“我好像感应到我的储物镯了。” 第76章 战略转进 狗头.jpg 这当然是好事情呀！ 别的不说，目前碧落仙子没办法大力出奇迹的那些禁制，她要是能找到自己原本的储物镯，恢复实力不说指日可待，至少会多了许多手段，到那时候想破什么阵法不行？ “小碧落。”短暂的兴奋之后，虚渊魔君还是忍不住好奇，“储物镯那么要紧的东西，你当时怎么就弄丢了呢？” 这也是另外几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没什么好隐瞒的，碧落仙子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就是这个过程让人奇怪呀：“按理说，空间乱流里，你若是已经神魂出窍，那你的本体连带上头的储物镯，多半是不存了的。” 那可不是温柔的大海，人昏迷过去了还有被冲到到海岸上被渔民所救的好事，在虚无空间里要是昏迷，如果不是被刚好也在虚无空间中的人救了，就只有整个身体碎在虚无空间里的可能，绝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而如果虚无空间里的风暴已经强大到了全盛时期的碧落仙子都只能保住元婴和魂魄跑路的程度，烈度肯定非比寻常，什么人能靠近并且把碧落仙子的镯子拿走呢？ “晚辈刚才也在想此事。”碧落仙子道，“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晚辈也不敢说自己就有多独步天下” “不是这个意思。”虚渊魔君对人性还是有一些见解的，“我说的是，倘若如你所言，那真的是一个比你还强的人，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感受到你的储物镯呢？” 你想啊，如果救了你的人本事远在你之上，对你就不可能“有所图”，所谓无欲则刚，无所图就谈不上善意恶意，那么，他接下来最有可能做什么？ 找到你，把东西还给你。 都不用考虑他会不会懒得找如果真是那等冷情冷肺的人，连拿镯子这个动作都是多余的。 玄影魔君觉得太武断了：“拿镯子的人固然可以是当世大能，但谁嫌弃宝贝多呢，能进虚无空间的人肯定本事不小，你的储物镯里宝贝还能少了” “也不对。”虚渊魔君道，“真要是什么当世大能，难道还能让碧落能感应到自己的镯子？说是镯子禁制被迫之前的反抗也不像啊如果需要这么久才能使用，那个大能也没有那么大本事吧？” 玄影直接给干沉默了。 你要这么说，也对。 “前辈要这么说”碧落仙子开始不耻下问了，“照前辈所想，我这镯子如今，该是落到了怎样的人手上？” “你这个词儿用的都不对。”虚渊魔君道，“怎么叫‘落’啊，为什么不猜得干脆一点，有人特地算计了你的镯子，甚至直接是你的身体呢？” 然后，沉默。 非但是碧落仙子，日常在碧落仙子识海里搓麻将的另外几个魔君连弑神枪与神髓都汗流浃背了。 话说，你怎么这么懂啊！ 虚渊魔君，这时候就想沧桑地叹口气。 话说，要是你们浸淫了这么久的负面情绪，那你们也能懂：） “小碧落。”既然不是自己的知识盲区，加上对碧落仙子的印象还不错，虚渊魔君倒也不介意贡献一下来自人性的恶的智慧，“你当时在空间风暴中做的，肯定是你能力范围内最佳的选择，不错吧？” 碧落仙子：“当然啊。” 生死关头都不掏点真本事，我是对自己有多自信啊！ “那我追问一下。”虚渊魔君道，“以你的心性和能力，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在空间风暴中的选择，其实也是所有在空间之力上没有特别的天赋，也没有什么能扭转乾坤的法宝的凡人，所能做的最佳的选择呢？” 碧落仙子沉吟着：“前辈这样说的，倒让晚辈汗颜” “自己人闲谈。”虚渊魔君道，“就不必这样自谦了吧。” 碧落仙子抿唇：“好吧，晚辈确实觉得，在晚辈的认知水平内，确实不可能有更好的判断了。” “那问题就很明显了。”虚渊魔君道，“像你这样小世界的修士，据你所说，都是向往飞升的，在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也都会选择飞升。而所谓飞升，听你说的，应当就是从一个小世界到大世界，那就必然会在虚无空间经过。” 如果那人就是在虚无空间里，专门猎杀你这样的小世界天花板呢？ 碧落仙子的脸都变了。 “听明白了吧。”虚渊魔君感受着碧落仙子生命体征的变化，知道自己不必多言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你的身体，你的镯子，有没有什么防止被夺舍或者被认主之类的禁制或者安排。” 碧落仙子舔了舔嘴唇，生平第一次感谢自己知识的全面：“有。” 虚渊魔君沉声道：“那么，小丫头，你得抓紧了。” 所有的禁制都是有可能破的。 你刚才的感应，往好处想，可能是伏击你的人终于准备对你的储物镯做点什么，你留下的禁制给了你的神魂一些信号，往坏处想，就有可能是你的镯子最后的哀鸣，你要是去晚了，保不齐就什么都没了，镯子都能没了，你的身体呢？ “这话我不认同。”承燧魔君突然插嘴，“倘若是操纵空间风暴，那风暴甚至烈到碧落都招架不住，都有这么大的能耐了，即便现在那人不在虚无空间能力可能没那么强，可是以碧落如今的实力，去寻他的麻烦，难道不是自寻烦恼吗？” 我人族好不容易出个还算平头正脸的后辈，你这一波操作是想把她直接带走吧！ 虚渊魔君是平静的，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碧落仙子采不采信：“照前辈说，应当如何？” 承燧魔君当然是希望碧落仙子放弃啊：“身体嘛，你可以自己炼制的，镯子更是身外之物了。” 当然，从头炼制，从头修炼，从头攒家底，不知得过多少时日才能有原本的本事，但胜在安全呀，无论如何都不用去挑战那个运气好只是一个人，运气不好可就是一个势力或者一个族群的敌人了。 敌人还可以推知有空间天赋。 众所周知，空间和时间天赋是最要命的两个能力好吗！ 何况你现在修炼的上古功法威力奇大，保不齐不用太长时间，你就能比原本的状态还好呢？ 至于宝贝，实力有了，有的是人排队给你送。 神髓是见识了碧落仙子是如何捉襟见肘地找材料的，也帮腔：“你收拾了神域的神女之后，手上不是已经有一部分了材料吗，再缺什么，无论是让顾人王去找，还是去天庭问天君要，确实比去挑战那个不知多大本事的人安全。” 这个话呢，玄影和虚渊都没有接。 人有亲疏远近，神髓占一个和碧落仙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承燧魔君算和碧落仙子同族，他们劝碧落仙子忍气吞声，即便最后没劝成，那也无伤大雅，但两位魔君去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碧落仙子也都听进去了，然后问弑神枪：“前辈觉得呢？” 弑神枪给的道韵透露着一股子不想掺合的超然物外：“刚好你们二对二，我往哪个方向劝你，另一边都不同意，并且此事，还是看你自己吧。” 顿了顿，补了一个调侃：“我觉得你也不必问慕容姑娘了，你的储物镯和你的身体便不是在一起，至少合适彼此有线索在的，你自觉受慕容姑娘大恩，早晚要把身体还给她，但她亦受你照顾良多，她除了说不是很着急要回身体之外，估计也不便给你什么建议的。” 利益相关，最难开口。 碧落仙子失笑，倒是没有想问慕容姑娘的意思，只是从弑神枪平时小辣椒一样的脾气，如今却老僧入定的表现里，领会了点什么，道：“我若是选择忍气吞声，前辈会立刻离我而去罢。” 弑神枪没有回答，明显是默认了。 这个默认可是让那原本算得上是2v2的另外几人炸毛了，明明之前都有观点不合的，现在都有点要对弑神枪口诛笔伐的意思。 讲道理，你觉得你礼貌吗？ 是，你作为神器，又冠有弑神之名，那肯定不喜欢孬种，但现在的问题是孬不孬种吗？ 那是要不要战略“转进”的问题！ 不说多，倘若小碧落如今有个一两百年的时间可以安心修炼她那个看起来很恐怖的功法，我们也不会反对她去大杀特杀，问题是她现在这个状态能干嘛？啊！ 但弑神枪没有理会。 它选主人就是这样的，你当然可以有这样那样的苦衷，但它也有择主的权利。 毕竟已经有过那么多主人了，也已经在永宁宫呆了那么多年了，跟着主人快意恩仇当然很爽，若是没有一个合脾气的主人，去哪儿都一样。 “所以喽。”碧落仙子笑了笑，“如今除了我自己，我唯一的法宝就是弑神枪前辈，自然是不能放弃的。” 承燧魔君叹了一口气，还欲说点什么，但碧落仙子阻止了：“前辈，如果，弑神枪前辈是否会因此离去不能说服您，那么，我的心魔呢？” 第77章 发好人卡 神髓的下一任主人。 承燧魔君摇头：“你的道明显不是一往无前、一剑破万法，便是忍一时之气，也不影响你的道心啊。” “确实，我的道是从心所欲。”碧落仙子坦诚道，“但是前辈，我的心是想拿回我的身体和储物镯的，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受了那么多苦楚，好不容易淬炼出的身体，炼制出的各种宝贝，倘若我就这么拱手让人，怎么不影响我的道心呢？” 并且，这里面是有因果的。 如果那人占用了碧落仙子的身体，拿了碧落仙子的法宝之后去为非作歹，当然大头的因果与碧落仙子没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从“没有这个经过淬炼，各方面属性都十分完美的身体，还有各种不需要如何催动，威力就大得可怕的法宝，那人也做不了那么大的恶”，那碧落仙子多少还是有点责任的吧。 尤其原本可以有机会拿回这个身体她却什么都不做。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本来都不想劝的玄影魔君开口，“倘若你真的有这样的担忧，不妨起个卦问一问天道，会不会因此算你的因果。” 承燧魔君也顺着发散了一句：“你好像没有卜算的习惯，但是本界的天道其实十分好说话，问一问天道的意思，确实能帮助你的判断。” “不是的前辈。”碧落仙子道，“天道未必如此计算因果，但晚辈自己会不会这么算，就另外说了。” 道德和法律终究是两个东西，天道不去怪罪的事，自己心里过不去，在心魔眼里一样是漏洞，并没有什么区别。 承燧魔君忍不住叹了一声：“你这样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从你口中那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活到如今的。” “但我终究是活到如今了。”碧落仙子笑一笑，道，“我明白前辈的顾虑，但我即便有什么不测，也当在发生点什么之前，为前辈引荐当代人王，尽量把人族的前路铺平。” “你把我当什么了”承燧魔君无奈地看着这个才认识两天，但确实各方面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小丫头，“哪怕纯出于人族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我也会担心你的平安啊。” 碧落仙子笑一笑：“晚辈知道。” 正道魁首，在某种程度上和人族人王是一个性质，多少都得看护着整个族群的将来，倘若见到了一个二个很有前途的后辈，那老父亲（老母亲）的护犊子心情真的谁在这个位置上呆过谁知道。 所以碧落仙子也得做点什么去打消老父亲的疑虑：“前辈放心吧，晚辈在保命上，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这当然不够，所以碧落仙子絮絮给承燧魔君说起了精道的不灭之体，完了才道：“再退一步说，晚辈也未必会输，倘若一切当真如虚渊前辈所言，那个种族真在围猎飞升修士的身体，晚辈若是有幸解决了他们，他们得到的身体若是主人已经不幸了，前辈们的身体，不就一并解决了？” 几个魔君都愣了愣，待明白了碧落仙子是个什么意思，便纷纷嗔怪出声：“谁图你这个了！” 但既然承燧魔君都没能劝动自家后辈，别人也就不费这劲了。 当晚，几个魔君都说让碧落仙子自己安心休息，俱都没有再次进入碧落仙子识海，就连弑神枪都一并被承燧魔君顺走了，说刚才碧落仙子突然的感应肯定是以伤了识海为代价，前辈虽不会刻意去伤害她，但前辈的煞气对她肯定也有影响，就一晚上让她好好休息吧。 弑神枪自无不允。 碧落仙子确实感觉识海隐隐作痛，谢过了承燧魔君关心，当天晚上也不再修炼，睡过去之前，对识海里暂时不便离开她的神髓笑着开口：“前辈的好意，晚辈一样心领。”你刚才也劝我忍气吞声来着，为我好我知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神髓声音很淡，“他们没有你，仍然是魔君，即便不再找个人寄生，就此在魔宫作伴修炼日子也能过，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落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手里了。” “哪怕是那些可能有空间天赋的人。”碧落仙子道，“前辈也看不上么？” 这个问题是有意义的碧落仙子能感应到自己身体的前提是大家在一个世界里，不然隔着虚无空间说什么都没用，而那些人如果能自如进出虚无空间，即便有天赋，多少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那么，或许神髓“这么多年来整个世界连个略平头正脸的神仙都没有”的信息都可能是错误的。 “看不上。”神髓想也不想便答。 “都没见到。”碧落仙子好笑，“前辈就这么笃定了？” 神髓还是挺心高气傲的：“有一个最简单的标准，达不到就不必提了。” “哦？前辈说说看？” 神髓道：“人间都成什么样子了，如你这样的，属于异界来客，本界烂成了什么样都与你无关，而你如今已经做了不少的事了，但本界的人，再有能耐，也没见公孙宸屠戮百姓时他们出面啊。” 光这一点，就已经都不配了。 碧落仙子无奈叹息，转而道：“前辈要这么说的话，倘我有什么不测，总得给前辈安排一个去处。” “你预备如何？”神髓也不是婆婆妈妈“瞎说什么呢，你绝对不会出事，赶紧呸掉”的人，碧落仙子真去挑战那些人肯定有危险，盲目乐观也确实不合适，“总不会是把我托付给顾星河吧。” “我和他谈过的。”碧落仙子很满意神髓的冷静，道，“他说，既做人王，便不会觊觎这些非凡的力量，只做这一世人王，下一世若有缘分，从个普通人再修起吧，帝王之道不帝王的，他也是第一次做帝王，得做完了才知道要不要在其上深耕。” 神髓觉得奇了：“那还能是谁？慕容姑娘？” 也明显不合适吧，诚然慕容是个值得同情的倒霉蛋儿，但是成神的资格肯定不能作为一个“赔偿”啊，不然不也是对天下苍生不负责么？ “不是。”碧落仙子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是承燧前辈。” 神髓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意味深长的：“他呀”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神髓挺看得上承燧的。 对比另外两个魔君，承燧就配多了玄影魔君那个年代，平头正脸的神明无论哪个阵营都属于人手一条神髓，玄影当年也是神，但说实在的，既无功德也无心性，到如今，神髓自然看不上他。 虚渊就更罢了，他自己以负面情绪修炼，当时秒天秒地，多少真正有神髓的战神都因他而死，如今碧落仙子虽不去提当年的事，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当碧落仙子精准地把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化之后，虚渊想重新入道，肯定得先把过往的账都还了，才敢谈什么将来。 但是承燧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不排斥被封神，明显地表达了愿意再为人族，为这个世界再做一点什么的意愿，而对于前代人王，顾星河多半会愿意给他封神的，就像封神故事里，人间的王是姬发，天上的紫微帝君是伯邑考，这简直是最妥善的安排。 并且，相比起那些歪瓜裂枣的神君仙君，真正有人族管理经验的承燧魔君利用神髓成神，得到天道的权柄，一定程度上成为“天帝”太合适了好吗？比一心向道没事赶紧滚不要打扰我修炼的碧落仙子都合适得多！ “碧落啊。”神髓最终叹息，“你真会给我出难题。” “嗯？”碧落仙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是难题呢？” “我不想做一条见一个爱一个的神髓。”神髓自嘲了一声，“但是，你说服我了。” 我现在见一个爱一个了！ 碧落仙子好笑：“何须用那样的词，晚辈修的是逍遥道，本就无心成神，完全可以绕过成神直接亲近大道，这才屡次拒绝前辈，但承燧前辈明显不是啊。” 他即便是个修士，修的也是帝王之道，而帝王之道是不可能绕过“成神”这个选项的，他只有经历过管一国到管天下，管一族到管万族，才能真正明白帝王是什么，他的道是什么。 而“管”这个过程，必然是要和天道产生更深刻的羁绊的，和碧落仙子这种“谁都不要试图把因果沾染到我身上”的纯修士自然不一样，接受神髓的好意，自然也会来得更加容易。 “这不过是把资源给最需要的人。”碧落仙子想了想，对神髓正色道，“既对前辈负责，也对承燧前辈负责，更是对晚辈最大的成全。” 神髓叹了一口气，这会子它反而像一个渣男了：“你是个好人。” 第78章 软弱之态 现在的人族再也经不起任何风 碧落仙子：“” 别别别，到此为止！ 只要神髓自己也看得上前代人王，碧落仙子心头的大石头便算是放下了，哪怕是现在就要去和那个动了自己身体的人或者族群干仗也能毫无牵挂。 今夜事情已经很多，她精神一松，平时都不睡觉的人，也放任了自己安心睡了下去。 到第二日，不必碧落仙子如何组织语言去安排她目前的一堆待办事项，承燧魔君已然说：“小碧落，破阵带战士们回家的事，暂时就到这里吧。” 那就不得不解释一下碧落仙子目前的任务进度了目前还活着，或者说存在的人族英魂有六十三个，其中不含承燧魔君，碧落仙子努力了将近一个月，有两个前辈的封印是彻底解开了。 但是，据承燧魔君自己说，两人都不是当年最惊才绝艳的人物。 这里就要谈及阵法本身了修仙世界的等级制是一直都存在的，包括封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封印的核心地带是当年最难搞定的人族战士，边缘地带则战斗力稍逊的那一批。 而破阵自然是从边缘地带开始，因此碧落仙子顺着阵法一顿操作，首先解开的便是边缘地带的人族战士。 还得解释一下承燧魔君的现状他是单独封印，不过他足够强大，这些年来破了一部分禁制，代价就是成为一团淋漓的血肉，神女看了都不会觉得自己可以用爱感化一下。 并且承燧魔君的行动仍然是受限的，目前只能在魔宫和墓园之间往来，并且一点也碰不了战士们的封印。 这算是当年那些域外的神仙留下的一些防备措施以当年的眼光，即便阵法已经足够坚固，但年深日久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也不能指望草台班子的仙魔二族自己去维护这个阵法，能设下的防备措施只有人族英魂门碰不得半点封印承燧魔君的阵法，相反也一样，想的就是到千万年之后，谁也不会记得承燧魔君和人族战士，能救赎他们的唯有或许封印会松动之后的彼此，可彼此绝对没办法碰对方的封印。 域外的神仙们还把那封印设的和洋葱一样，一定得一层一层地剥开才行，于是即便很多年过去，承燧魔君已经把人族英魂们第一层封印的图纸和破阵办法弄了个滚瓜烂熟，碧落仙子一来就能按着承燧魔君的指点破阵，但到第二层，一切都得现研究。 所以，就这个现状，一个月能解封俩，已然让承燧魔君感慨碧落仙子真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修仙天花板，一点也没有吹牛的。 可是话虽如此，碧落仙子心里的这关仍然不好过：“前辈，我” 承燧魔君哪里不明白碧落仙子的纠结。 事实上，昨夜碧落仙子神识受了刺激因而深眠，他却是对着月光思考了很久利弊得失，如今说出来，头头是道：“你不必愧疚，我们已经被封印很多年了，不在乎这一时半刻，试想，倘若你没有到魔宫来，我们的日子不也得过？但相反，这一时半刻对你来说，分外要紧。” 你能早一点找到你的身体或者储物镯，它被改造被别人偷拿了宝贝的程度就会越轻，你想恢复巅峰就会越容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回复巅峰了，目前许多你需要摆阵法，凝灵气，用吃奶的力气才能撕扯开的禁制，难道不是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承燧魔君笑了笑，又道：“我是什么脾气，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你应当也知道，我能这么说，确实不是在试探你，我是前代人王，你是正道魁首，你我都清楚怎样做才是能让人族，让你我实际面临的局面更好。” 碧落仙子叹了一口气：“纵使知道，还是会很惭愧。” “那便好好活下去。”承燧魔君道，“我与战士们在魔宫等你，只要你不做这个失约之人，就没有什么惭愧可言。” 碧落仙子深呼吸，郑重对承燧魔君一礼：“好，晚辈向前辈保证，无论晚辈此行如何，爬也要爬回来见前辈。” 承燧魔君笑了一声，竟多了两分宠溺的味道：“别瞎说啊，怎么就爬也要爬回来了，必然马到功成好吗！” 碧落仙子感慨，这样“赶紧呸掉”的话于她而言大多数时候没有意义，但从承燧魔君口中说出，竟让她心口也发酸，努力笑了笑，“是，晚辈必然带着那个种族珍藏的其他身体归来。” “这还差不多。”承燧魔君笑了笑，转而道，“当然，我也不是今日立刻就要赶你，如今解封的是两个，第三个感觉再有两三日的功夫便也能恢复自由，就这么几个，我建议，你先把他们带回人族，再去寻你的身体。” 碧落仙子也是这么想的人族确实缺人，加上人族信仰放那儿也很浪费，碧落仙子再急也不在这一两天，可以先把目前已经解封的人族英魂带回家，顾星河作为人王，即便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封个什么九天荡魔天尊紫微帝君之类的高官，哪怕封上那么一个两个山神土地，也够了。 人族英魂作为灵体，又懂修炼，最能利用人类香火信仰之力，大的事情干起来虽然不容易，但是维护一方平安，避免妖魔侵蚀，等有天赋的人族幼崽出生，指点他们一些修炼的基本道理，还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刚刚清理了灵脉的地方，想都想得到最近会比较腥风血雨，也会在腥风血雨之中充满希望，英魂们好歹曾经是有本事反上天庭的任务，斗法经验丰富，他们镇守一方，碧落仙子哪怕是去和人家拼命，也能拼得放心。 碧落仙子遂点头：“晚辈这就去解封第三个人。” 修仙者的睡眠主要是一个重在参与，昨夜的睡眠是神识不舒服，接下来的两个晚上碧落仙子就没睡了在把第三个英魂解封出来的同时，碧落仙子也在尽量对目前还存在的封印阵法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调整。 因为封印这个事儿，实在谈不上什么温良恭俭让，无论是承燧魔君还是人族先辈都是受了很多年的折磨，如今碧落仙子虽然还不能把阵法都破了，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们略舒服些，还是能做到的。 人族英魂们为此自然千恩万谢，碧落仙子受他们的谢受得满面通红，又说要去看承燧魔君的封印。 承燧魔君犹豫了。 这反而加深了碧落仙子的坚持：“前辈，如今弃前辈而去，已是让晚辈惭愧万分，倘若前辈连晚辈力所能及地让前辈好受些的机会都不给，那晚辈是真的要生心魔了。” 承燧魔君拗不过碧落仙子，还是让她自己掐了避水诀，让碧落仙子随他到了湖底，一处洞穴之中。 碧落仙子看到了一口玄铁重棺，外头有着重重的锁链捆缚，还贴着数之不尽的符箓，真就是镇压什么绝世大妖的阵仗。 承燧魔君说，他如今到处活动的一团血肉，属于长久以来从重棺缝隙里面流出来的极小部分，附带不是很受空间影响的魂魄，剩下的—— “你自己看吧。” 碧落仙子便调动了神识。 神识的视角里，承燧魔君的头颅，躯干，心口，四肢，被七根巨大的钉子恶狠狠钉在棺底。 手腕，脚腕，脖颈，每一个关节能动之处，都缠绕了漆黑的锁链。 他满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哪怕以修炼者过硬的体质，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恢复。 神识的视角观察完了，碧落仙子又操纵着天眼，重新调整了自己的视角，便能看到承燧魔君身上，爬满了白色毛发一般的枯草。 那枯草深深地扎根在承燧魔君身上，吸食他的血液，吞噬他的生命，再是绝世的强者，多年镇压下来，也早已奄奄一息。 一代人王，落到如此境地。 碧落仙子心头分外难过，也就是她现在还没有眼睛，不然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必如此。”承燧魔君原本都不想那么早让碧落仙子看的实在是年份太久远了，承燧魔君都快感觉不到痛了，舒服不舒服点，不存在的，只尽量放柔了声音，“你来了，我们取得联系了，这就是最好的局面，将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好，至于过去的事情，不要紧，倘若那些域外的神明有再来的时候，我们想法子把仇报回去就是了。” 碧落仙子却还是很难过：“我前辈的处境如此之艰难，为何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我这个阵法和他们不同。”承燧魔君还是平静的，“倘若你在全盛时期，我何必隐瞒这些，你破一个是破，破两个也是破，但你如今用现有的实力，去解他们的阵法已是千难万难，我何必再占用你的心神？” 何况，他们比我有用啊。 我便是解封了去人间，纵使我比战士们都强，我也只能封一个神，管不了四方平安，你把重点放在解封他们身上，这不就有三个了么，你可以去清理四处灵脉了。 碧落仙子难受地揉了揉心口，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该死，她和承燧魔君，确实是一类人。 倘若她是承燧魔君，倘若她也落到如此境地，她也会这么做，可作为守护者，在一些时候损害自己的利益以图更大更好的将来，当然不能说容易，但至少可以称一句习以为常，可是看着别人有了这个守护者的思维，一点不手软损害自己的利益说真的，反而容易有一种道德上“我怎么这么弱小啊，我要是再强大一点就好了”的自我谴责。 “你真的不必太难过。”承燧魔君笑，“你已经做了很多事了我终究已经逃出了血肉出来，便是肉身毁了也无所谓，但墓园的阵法每每将我的将士们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些年来为此魂飞魄散的都有，再过几年，陨落的会更多，如今你非但解开了外头几层阵法，还让他们松快了一些，他们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也因此能安心等你归来，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碧落仙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却在此刻，幻化出来的承燧魔君身体靠近了碧落仙子，给了碧落仙子一个轻轻的拥抱：“好啦，此时的片刻难过，过去了就算了，今夜之后，我还是人王魔君，你还是天庭天尊，切不可对别人展现出半点软弱之态才好。” 现在的人族再也经不起任何风雨飘摇了。 我们必须是坚定的，沉稳的，用最快最安全的方式，把整个人族带出目前的低谷。 为了这个目标，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放弃的，包括你我。 碧落仙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反抱回去，只沉沉开口：“好。” 第79章 二魔之别 一些单枪匹马的找麻烦。 碧落仙子的自我调整还是很快的。 强者思维习惯了，情绪和发泄都是无用的，解决问题，或者说尽量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她整理了情绪之后，确实努力撬动了一下封印承燧魔君的阵法，不过收效甚微。 碧落仙子心里骂了一万遍那帮域外的神仙，但也只能如此了。 再留下来，解封下一个英魂的时间少则七八日，多则一月半月，意义便不大了。 不得不到了离去的时候，碧落仙子是真的不好意思：“晚辈惭愧，但晚辈向前辈许诺，倘若万事顺利，必然尽早回来继续琢磨这上古封印，便是不顺，晚辈爬也会爬回来，安心修炼，再回巅峰，到时候一样给前辈解封。” “乖。”承燧魔君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去吧。” 碧落仙子眼眶都酸了：“好。” 她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对能跟着走的三道英魂开口：“三位前辈可能要略委屈委屈了。” 三道英魂都表示没关系，不必承燧魔君转述，相处了这么多天，碧落仙子也大概明白了他们的“鬼话”，不过他们没有立刻进入玉盒，俱训练有素地看向承燧魔君。 承燧魔君也飞快恢复了君王该有的沉稳威严的模样：“你们好好去见当代人王，听他的安排，不可怠慢，不可轻忽，见他如见我。” 三个英魂都对承燧魔君沉默地跪了下来，像三座沉稳的大山。 “好了。”承燧魔君转头，不再看他们，“去吧。” 三道黑影便先后入了碧落仙子手中的玉盒。 碧落仙子要离开，承燧魔君带不走，原本的玄影和虚渊还是要带上的，但很意外，两位魔君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对碧落仙子说要留在魔宫。 原因也很简单，碧落仙子在魔宫住了这么段时间，有事没事就用她的特殊办法化解一些负面情绪，到这会儿，魔宫虽还没有恢复原来的模样，但也不再是原本那绝对不宜居的德行了。 尤其对于虚渊魔君来说，负面情绪于他而言早已属于生命不可承受的附骨之疽，如果不得到解决它就永远不可能独立修炼，现在碧落仙子已经给他解决了相当一部分，那剩下的，即便他没碧落仙子那个化解的本事，至少也能让他不再那么急切地去寻找一个同他分担负面情绪的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是在担心碧落仙子去找那个神秘种族的麻烦最后吃了瘪连累了他们应该不至于，毕竟他们都知道碧落仙子的精道神通，不死之身这样恐怖的能力，足以让碧落仙子在这个斗法水平亲痛仇快的世界横着走。 所以碧落仙子还挺意外的：“倘若晚辈失败，一切自然休提，要是晚辈成功了，两位前辈不准备优先地挑一挑身体么？” “排在我们面前的最多就是一个承燧。”虚渊魔君非常的光棍，一摊手，“以他当年脚踩魔族攻打仙族的能耐，让他一个身体又怎么了？” 玄影魔君说的就要情怀多了，还对碧落仙子笑：“你们人族尚且会琢磨如何重新振作起来，我们魔族难道就只能依附人族而活么？” 当然，现在我们这个状态确实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但是多在魔族待一待，从路过的魑魅魍魉处多些消息，他日我们自己有身体也好，你把本族的事情忙完了可以开始来安排魔族的事情也罢，都能有个最基本的方向，不至于无头苍蝇从头干起。 见二人主意已定，碧落仙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是碧落仙子走了之后，承燧魔君原本看不上把魔族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虚渊，也不觉得玄影作为前辈有什么独到之处，却还是认认真真对二魔都行了一礼。 二魔留下来的确切原因是，他们的存在会影响到碧落仙子的识海。 没有人研究过一个人到底能同时拥有多少“老爷爷”，也没有人研究过“老爷爷”到底会不会对人的识海产生实质性影响，但识海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足够私密的地方，可碧落仙子的识海最近都成群租房了。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三个魔君都能感知到，他们离开碧落仙子识海的那一晚，碧落仙子的识海力量恢复得非常快。 这对碧落仙子不一定有意义。 因为识海是一个要紧又不是很要紧的地方，说它要紧是因为识海是魂魄所在，识海之力散了人也就没了，说不要紧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斗法都用不上识海之力，强一些弱一些，真的影响不大。 所以对于有几个魔君在自己识海里打麻将这件事，碧落仙子真的不是十分在意，本来在她的巅峰时期，好些生出了点灵智的宝贝在她脑海里叽叽喳喳，也一点没影响她的判断。 但承燧魔君还是劝说了另外两位，如果不是有一定要跟在碧落仙子身边的理由的话，留在魔界是一样的。 “二位。”承燧魔君是这么给的解释，“想来和碧落也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无非是利益之交吧。” 两个魔君也都默认了他们原本选定的人是公孙宸，无非是这小子实在是过于不当人子，魔君的视角看公孙宸的操作都觉得炸裂，加上碧落仙子“应聘”的行为，他们才爽快地做了选择罢了。 “所以。”承燧魔君继续，“二位不愿意离开她的识海，是因为一定要掌握着随时能弄死她的位置，你们对她是有所图的，一旦她的所作所为背离了你们的有所图，你们就会立刻动手。” 两个魔君也默认了，玄影魔君也几乎猜出了承燧的意思：“你想劝我们暂时离开她，那你的筹码是什么？” 承燧魔君：“我。” 他凭什么做筹码呢？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碧落仙子绝对不会放弃承燧魔君无论是出于对人族前辈的尊敬，还是出于人族现状的利益最大化，都是如此。 “玄影道友对碧落的图谋，无非是她或者给道友炼制一个身体，或者干脆给道友弄一个无主的飞升修士的身体。”承燧魔君道，“而碧落此去，不顺则矣，一旦顺利，她必然会给我带回来一具，所谓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玄影道友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然后承燧魔君还看向虚渊：“至于道友，碧落即便对道友无甚许诺，道友也不会担心她对道友撂挑子不管吧。” 虚渊笑了一声，并没有否认。 是的。 负面情绪就是一坨在哪儿都臭的屎！ 咳咳，话糙理不糙，诚然，这坨屎目前是烂在魔族了，让魔族深受其害，连始作俑者都只能捏着鼻子跑路，但这玩意儿一直不处理，臭到九天之上的仙族估计还有点难度，可是臭到人族的领地去，还是指日可待的吧。 碧落仙子对此要是束手无策也就罢了，她自己又渡心魔和吃饭一般，加上这些情绪真是往哪儿蔓延哪儿完蛋，她以正道魁首的责任感，岂能袖手旁观？ 所以，问题不大。 不过，玄影魔君多问一句：“道友就不觉得，倘若我们跟着碧落，在她遇上强敌，双拳难敌四手之时，或许我与虚渊能多少帮衬一二，助她逃出险境？” 承燧魔君幽幽给了四个字：“你们会么？” 玄影与虚渊原本是挺不对盘的，可为这四个字，二魔都对视了一眼，然后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再接着，三个魔君之间，就弥漫着一股“是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再装模作样”的默契。 当然不会啊。 诚然，玄影与虚渊目前都很欣赏碧落仙子无论是她的行为还是性格，目前为止都给了他们挺大的便利，但是“欣赏”值几个钱，岂有命重？ 所以，想都想得到，碧落仙子平时和别人斗法她都是碾压那也就罢了，一旦真的到了要赤膊上阵拼到彼此最后一刻的生死关头，指望几个魔君仗义出手，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甚至碧落仙子都还得留那么点法力去防备魔君的反噬碧落仙子若是得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后遇上了生死关头，正道魁首费尽心思锤炼过的身体自然让人垂涎三尺，即便是没拿到原本的身体，慕容姑娘的身体她也有神髓呀！ 几个人能不馋啊！ 所以，把这两位留下来，对碧落仙子来说，是碾压局里的无关紧要，生死局里保不齐的胜负手，承燧魔君也不能给碧落仙子做更多的事情了，劝劝两位魔君，也算一点心意。 当天晚上，三个魔君对着月光，谁也没有再说话，但是到碧落仙子走的时候，玄影和虚渊都表达了留下来的意愿，确实也值得承燧魔君的一礼了。 玄影魔君的原则是干都干了，姿态当然要尽可能摆得好看些的：“道友不必如此，你当时见她吸纳那许多负面情绪就会担心，是因人族的将来系在了她身上，我当时弃公孙宸选了她，何尝不是将我的将来赌在了她身上，自然希望她越来越好的。” 虚渊魔君则是先“呵”了一声，摊手：“她这样的好人，左右我不担心她撂挑子不干。” 几个魔君之间的小九九，碧落仙子毕竟是女孩子，心思细腻，感觉倒是有一点，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带着三个解封了的英魂，一路回了萧国。 就怎么讲呢，感觉人族的精气神都不太一样了！ 第80章 人族将来 第一个有灵根的孩子。 众所周知，压抑得越久，反弹得越厉害。 一直以来人族面对妖魔鬼怪的侵扰都只能被动挨打，即便是人族自发地有了一些武力值强大的人开发出了最基础的炼体和合击功法，整体上仍然在以命换命，甚至是心酸地在研究“我们要死多少战士才能拖住一个妖魔”这种事情，全靠一腔血勇守护人族至今。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方面，碧落仙子亦颇通炼体术，自己又是个自己能写功法的大佬，她当时要顾星河召集玄甲军，自己在里面挑合适的人来炼体，就已经是故意选了各种不同类型的人，还为了避免独苗产生的种种问题，每个类型她挑了综合素质排在前列的前三甲。 她具体在授课的时候，并没有让佼佼者们放弃自己原本的路子然后跟着她给的功法走，而是和在天庭调.教那位昭云仙娥一样，先指出他们目前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套炼体功法存在什么问题，让他们从头开始再修炼一道。 困于人寿百年，人脑子和体力最好用的时期是前二十年的限制，人族战士们常规的训练路径是三五岁开始炼体，十七八岁达到巅峰，所谓的巅峰也可以称之为瓶颈，是真的没办法在实力上得到明显的提升之后就会进入军队守护人族。 而在碧落仙子重新指点他们修炼体术上存在的漏洞之后，有不少人在对自己的功法查漏补缺之后，甚至还提出了碧落仙子指点他们时所没有提到的漏洞。 碧落仙子自然鼓励他们大胆去尝试，坦然地承认了她亦有不足之处。 有些尝试成功了，但有些没有，成功的人里有的因此打通了任督二脉，连瓶颈都顺便突破了过去，再天之骄子一点的存在连碧落仙子的指点都不需要了，直说他想自己试试自己往后修炼，倘若写出功法来了还请碧落仙子指点，碧落仙子也含笑应允了。 而即便有人尝试失败了，鉴于成功的案例就在身边，便意味着这条路是走得通的，只是自己暂时没找对方式方法，那慢慢找就是了，便是始终找不到，仍然有一个强大的仙子在做自己的后盾，那怕什么呢？ 这种心理暗示能给人的力量十分强大，至少大家都有勇气去做一些之前不是很敢的尝试，而人族的创造力一旦激发，那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开始。 到得如今，炼体士们非但自己的实力都有所进步，他们还对碧落仙子给的几种合击技法做了一些升级，也研究自己功法里的缺漏之处，自己能补齐是最好，便是自己无法补齐，也寻找能互补的队友，创造新的合击技法。 效果是十分感人的。 至少，在碧落仙子和顾星河的预计里，灵脉清理之后，妖魔就会望风而来，人族要是能靠自己站住脚跟都还罢了，但一旦应接不暇，就肯定要碧落仙子出手驱赶。 但很意外，碧落仙子清理灵脉之后没休息几天就往魔域去了，当时也是做了倘若人族出事她就立马赶回来的准备，也交给了顾星河不少大威力的至少能拖延时间的符箓，然后竟然什么都没用上，人族靠着自己的能耐就支撑到了如今，还展现出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可能不欣欣向荣，人族面对妖魔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不用考虑交换比而是全身而退，普通人也终于不是在一个地方安家就开始战战兢兢会不会有妖魔袭扰而是每天起来都能看到升起的太阳，偶尔还能看到年轻的炼体士们抬着妖魔的尸体走街串巷而过，高声地谈论着才发生过的战斗和不长眼的妖魔。 这样的生活让人安心，也能让人萌发出更强烈的，要将生活过好，要让人族变强的欲望。 碧落仙子属于是又心酸又骄傲。 毕竟是我的本族呀。 另一方面，现在的人族也看到了除了炼体之外的，别的希望碧落仙子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问：快哪儿了？ 碧落仙子目标明确地回到人族领地之后，直接往她清理后的灵脉处去，顾星河早就把人族政权的中心转移到了灵脉辐射范围之内，虽然各种基础建设还没达到王畿的水平，但顾星河也不是讲究这些的人，就在一处大宅子里办公。 碧落仙子直接摸了过去，被侍从很快请入大堂，顾星河此时并没有在办公，一听碧落仙子来了，抱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就出门迎客。 碧落仙子看到孩子的时候都有点懵了，心说你要移情别恋另外找个妾室生孩子也不能这么快吧，说好了要怀胎十月的呢？ 顾星河并不知道碧落仙子现在的想法，只笑着把孩子往碧落仙子怀里塞：“仙子看看，这个孩子身上可有无灵根？” 碧落仙子倒是也抱过孩子，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她很诧异：“这是” “一个出生时满室红光的孩子。”顾星河笑道，“下头的人以为祥瑞，特地把孩子和他的父母送了过来给我献殷勤，我原本不爱手底下人这么拍马屁，但我想让仙子看看这个孩子。” 想让你确认一下，我们人族是不是出生了属于自己的，有灵根的孩子。 这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碧落仙子也明白顾星河的意思，其实以她的实力，天眼随便看看就能得个八九不离十的结论出来，但她还是郑重其事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婴儿的脖颈。 小婴儿现在刚好醒着，顾星河最近都在哄娃，本就和孩子亲近，碧落仙子自己身上就有先天之气未散尽的孩子最喜欢不过的灵气，所以孩子从顾星河怀里过到碧落仙子手里，非但没有哭，甚至还好奇极了打量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的一缕法力，如夏日里一团清凉的冷气，打入孩子身体，挠痒一般，让孩子咯咯地笑了出来。 这让碧落仙子嘴角也勾了难得慈爱的笑意，检查完了孩子的身体，便对顾星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有。” 顾星河整个人仿佛完成了多要紧的事情，长长地松一口气：“那真的太好了。” “不至于吧。”碧落仙子有些不解，“其实即便灵脉没有清理，也一直都有少量的灵气溢出，孕妇吸到那一两缕的灵气，若是孩子本有天赐，生下来就有灵根” 概率当然不比灵气充裕的情形低，但不至于一点也没有吧。 “可是。”顾星河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不知是什么缘故，那样的孩子便如哪吒一出生便被太乙真人抱走一样，总落不到我们手里。” 碧落仙子心头一跳。 太乙真人对哪吒当然是好意，什么乾坤圈混天绫，多厉害的宝贝给了都不带心疼的，但是这个世界的仙人对凡人，可不一定。 便如碧落仙子想混入天庭的时候也是借助了云梦宗之力，而云梦宗之所以帮她，哪有什么好心，不过是她身上的神髓能让云梦宗向天庭邀功罢了。 那么，在这个孩子之前，又有多少人族本来就不太容易养出来的有灵根的孩子，是以这种方式死去的呢？ 再往深了想，承燧魔君不是说当年仙魔二族都不敌人族，最后是域外的神明来救场的么。 域外的神明最后是撤走了，带着对人族血腥镇压的罪孽，但是谁知道，他们除了承燧氏口中的人族修士尽数诛灭，人族战士无一生还之外，还有没有留什么别的后招呢？ 比如，人族领地里星罗棋布的各路修仙宗门，说的是高高在上不爱与你们这些凡人同流合污，谁又知道是真不同流合污，还是暗地里在收藏人族新出生的，所有可能修炼的孩子呢？ 这在远古天庭或许存在传承，但到如今，以目前天庭，或许还包括神域圣岛他们的草台班子程度，这些传承或许早就没了，但修仙宗门鱼肉百姓的习惯已经养成，等新的修仙宗门出了佼佼者卷出了新的天庭，新的天庭也默认了可以随便从人身上摘取灵根或者器官，这或许也是上古那些域外神明防止人类重新强大起来的办法 碧落仙子思维飞快，到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出来：“我或许知道这个缘故。” 顾星河：？？？ “大王。”碧落仙子道，“萧国如今是我的封地，而我当时接受天庭的封诰，前往天庭，条件是把萧国当做我的封地。” 顾星河知道这事儿呀，非但知道，他和碧落仙子合计封神之事的时候，不就是以倘若人王封神不成，那就碧落天尊来封结束的么？ 碧落仙子摇头：“大王忘了，封地之后，还有一句话。” 顾星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天庭所有势力，一律撤出。” 这波啊，这波还得感谢天庭是个草台班子他们多半不知道上古天庭和域外神明关于遏制人类的约定，也根本不觉得人族孱弱多年有什么好防备的，于是碧落仙子要人族的地盘，他们就真的给了，要他们所有势力撤出，他们也真的撤了。 如此，人族也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上有灵根的孩子。 顾星河看着躺在自己怀里，还在咯咯笑着的婴儿，总觉得自己捧着的是整个人族的将来。 80-90 第81章 封神之事 你知道第一个人他干嘛去了？ 带娃终究不是一个可以谈事儿的状态，再乖巧的娃也是要一个时辰吃一回奶的。 所以，即便气氛非常的到位，眼见着当代人王要和仙族卧底（虽然再卧下去碧落仙子都能做天君了）好好谈一谈人族将来的发展，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让顾星河不得不把孩子交给仆役，嘱咐仆役好好把孩子带去找孩子他娘。 “仙子”孩子走了，顾星河还很想给她争取一些福利，“有没有考虑过，既然她是目前我们拥有的第一个有灵根的孩子，仙子索性将她收入门下” 碧落仙子调侃：“看来大王是真的很急了。” 顾星河苦笑：“原本以为解决了公孙宸就是解决了一切，如今发现才是个开始，灵脉、天庭、妖魔，无一不是大麻烦，而我人族目前还在原地踏步，实在不得不急。” 种族的将来压在人王的肩上，换谁谁呼吸困难。 碧落仙子笑了笑：“大王不必忧心，大王平时便待在人族中，总觉得人族在原地踏步，但于我眼中，如今已是欣欣向荣。” 顾星河笑得颇勉强：“多谢仙子宽慰。”却不肯就这么放弃收徒之事。 “好吧。”碧落仙子也只能正面回答，“昔日女娲娘娘抟土造人，一开始是亲手捏就，之后以先天葫芦藤沾了泥土甩出人形，在许多传说里，娘娘亲手捏的人自然而然成了人族的佼佼者，尤以第一个人，既耗费娘娘最多的精力，又得到了世上第一个人的功德，因此最为尊贵，之后则耗费的精力越来越少，到用先天葫芦藤甩出来的泥点子那些，就只能是平凡的芸芸众生。大王信这个传说么？” 顾星河抿了抿唇：“不太信。” 屁股决定脑袋，他如今固然是人族里最大的统治阶级，但这不是才从公孙宸手里拿到这个王位么，倘若信了这第一个手捏人依次类推尊贵程度，那魏国统治了那么久萧国，萧国祖先的位次应该编在魏国之前，还是之后？ 还不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和“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呢！至少这样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冒出个“血脉高贵”者非要他退位让贤了！ 碧落仙子也知道以顾星河的立场只能说不信，所以她笑：“那么，大王知道女娲娘娘造的第一个人，后来干嘛去了么？” 顾星河摇头我们普通人掌握的神话故事，确实不比你们修仙者来得完整。 碧落仙子道：“相传是太清祖师将他收入门下，号‘大法师’，以太清祖师所居的玄都为名，这是太清祖师门下的唯一弟子，清贵之极。” 但在人族漫长的历史里，其实不咋有这位大法师的身影。 传说是能自圆其说的既是唯一弟子，太清祖师自然对他宠爱非常，是真正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有点什么危险的活动都不会让其涉足，自然也就只能让人族自谋生路。 顾星河明白了碧落仙子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仙子说的也对。” 其实“第一个”的意义，在它出现之后，就没有意义了。 天道会喜欢“第一只孔雀”，“第一朵红云”，那是因为那是一个漂亮的纪念品，代表这个世界的完整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它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纪念品被别人毁掉，所以会给与所有“第一个”来自天道的偏爱，但对于人来说，其实没必要偏爱纯靠运气得来的“第一个”。 第一个拥有灵根的孩子和第二个除了运气好坏之外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差别，这和凭本事得到的“第一位筑基”或者“第一位金丹”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对于真正想稳扎稳打搞发展的人族来说，资源向有实力的人倾斜而不是向运气好的人倾斜，明显是更优的选择。 这不是说运气就不重要，也不是说运气好的人就不能带人族走出困境了，但比目前的困境更要紧的是人族的风气导向让人族不要去指望虚无缥缈的运气，而是去相信凭本事得到的实力，这对于人族来说才算是长久的财富。 “罢了。”顾星河想清楚了，也就不再强求，只转而问碧落仙子从魔域归来了，不知有什么收获。 这才是碧落仙子来找顾星河的最终目的，她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道：“之前我有件事做错了，不知大王有没有补救。” “啊？”顾星河愣了一下，“何事？” 别吧。 连你这种几乎算无遗策的人都能一不小心做错了的事情，还指望我来给你弥补？ 这不就等于“你去把唐僧师徒杀掉”吗！ 碧落仙子的天眼视角看到了顾星河的颜艺，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和顾星河说的事，表情又是一收。 她先打了一个响指，整个房间便立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阴翳，只剩下碧落仙子和顾星河中间小几上跃动的烛火。 然后，碧落仙子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那个暂时装着三个英魂的玉盒，打开。 三个英魂沉默地出现在碧落仙子身后，顾星河面色一变，而碧落仙子就在摇曳的烛火中，给顾星河讲起了上古时代那个人族曾经辉煌过的故事。 顾星河的表情，也因此越来越凝重。 到最后，三个英魂对顾星河沉默无声地跪下来，顾星河差点没蹦三尺高，说着使不得使不得的话，赶紧要把人扶起来，可他碰不到灵体，只能赶紧招呼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叹一口气，身上的气息陡然转阴，掉头给三个英魂说了几句现学的鬼话，他们方起身。 他们到底是灵体，即便碧落仙子以法力暂时屏蔽了整个房间的阳气，在青天白日下出来也难免对他们有所损伤，碧落仙子很快把他们收了起来，再看向顾星河：“大王应该明白，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了吧。” 封神台。 我原本不赞成你现在就建封神台，曾经的理由是即便建了，现在的人族也掏不出有资质可以封神的存在，但是现在自打自脸，去了一趟魔域，反而摸到了人族前辈的烈士陵园。 那么，咱们现在掉过头来，封神台是要从头开始修建，还是你身为人王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即便我反对，你也已经建了一部分了呢？ 顾星河看着碧落仙子，神色凝重。 碧落仙子赶紧告饶：“建了便是建了，没建便是没建，即便是没建，咱们现在开始选址也来得及，大王这样严肃，还是有些吓人的。” 顾星河“噗”一声笑了出来。 建了。 有钱就是好萧国历代国君都还算贤能，公孙宸在位时间不长，即便往死里作也没耗空府库的钱粮在，这让顾星河目前可以算一个颇有家资。 这钱当然大头要用来安抚被公孙宸狠狠折腾了一道的百姓，要拿来恢复生产，甚至要拿来鼓励那些有灵根或者炼体天赋的孩子修炼多的是用处，但大臣们还是建议，让顾星河留出一部分来修王宫。 您总不能一直在这青砖碧瓦里办公吧！多掉价呀！让您去魏国王畿定居您又不干！当然我们也赞成把王都迁到传说中的灵脉已经清理过的地方来（毕竟这样对我们的孩子也有利），但是您得搁这儿修个宫殿呀！ 顾星河挪用的就是这笔钱，在他看来，当年在萧国那么寒酸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住处是否豪华都不要紧，左右他也没有那许多妾侍儿女，大部分地方都可以拿来给官员办公，相比起来，把封神台修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合适的人可以封了呢？ “先前问过仙子封神台到底该如何建法。”顾星河道，“到如今，还有个三五日吧，应当能完工。” 碧落仙子可爱死顾星河了，恨不得在他脸上叭两口的心花怒放：“那太好了！” 顾星河却从碧落仙子异常的开心里感受到了一点非比寻常的气氛：“仙子有急事？把这三位前辈安置之后，得立刻就走的那种？” 碧落仙子懵了一下：“大王就猜到了？” “仙子应当不是回魔域吧。”顾星河追问，“承燧前辈那边固然要紧，但仙子应当不至于为了三位英魂前辈便白白跑这一趟再赶回去，是出别的什么事了？” 碧落仙子只能感慨：“实在什么事都瞒不过大王。” 于是也顺便交代了一下自己还要去找回身体的事情，倒让顾星河神色微凛：“仙子之前说的还是自己炼制身体”想劝碧落仙子不要去找那个强敌，但想了想，也叹气，“罢了，承燧前辈都没劝住的事，想来仙子有一定得这么做的理由吧，我便不多聒噪了。” 碧落仙子笑了笑：“大王的心意，碧落心领。” “助仙子旗开得胜了。”顾星河也不多废话，“那事不宜迟，仙子去寻身体之前估摸着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这便带仙子去封神台看看，最后差些什么，仙子直接说，三五日之内，我们先把封神的事办了。” 第82章 封神榜 搞一些道具！ 现在，首先有一个问题。 封神台应该修成什么样子呢？ 答：没有样子。 碧落仙子在原本自己的世界里，闯一处秘境时，在幻境中见识过上古时封神的情形，但没有固定的形制，一定要归纳共同点的话，只有“民之所向”四字。 “按道理说。”碧落仙子当时给顾星河说的是，“哪怕大王只是立了一块碑，年年祭拜，百姓崇敬，得了信仰之力，拿那块碑来封神都是可以的。” 顾星河疑惑道还有点不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碧落仙子也没有隐瞒之意，“大王饱读诗书，应当听说过，‘非其所祭而祭之，曰淫祀，淫祀无福’吧。” 顾星河点头。 碧落仙子便问：“大王对这话怎么理解？” “不过是一些帝王之术罢了。”顾星河回答得非常正统，“防着一些有心人造出了不知真假的神明，诱导百姓祭拜信仰，在民间形成势力，倒过来影响国家稳定。” “从帝王之道解，是如此不错。”碧落仙子道，“但于修炼之道上，这话其实是为了保护百姓。” 顾星河坐正了身体：“愿闻其详。” 在无神论的世界，国家和宗教争夺话语权，当然只是因为“有些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但是在真有神魔的世界，百姓的信仰，会催生出一些东西。 那未必是好东西。 便如有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会把死去的胎儿毛发和血肉塞入一个木娃娃或者瓷娃娃里，有的还加上自己的心头血，再找专业人士加持，日夜焚香祭拜，有些娃娃就会拥有灵智，那娃娃会庇护祭拜之人，大概会有点什么容颜永驻或是情比金坚的效果。 至于娃娃会从祭拜的人身上拿走什么求仁得仁，拿走了什么都是应该的。 “那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勉强称之为神明，不过不是什么正神就是了。”碧落仙子道，“又比如一个村子里常年去祭拜村口最古老的那棵树，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是求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树自己也没有什么怨气冤情，天长日久，树自己有了些许灵智和法力，大概也能求路过的风神雨神对此地温柔一些，如此一来，树也可以算是神明。” 当然，集一村之力攒出来的信仰也就那么回事，最终形不成多厉害的神仙来，但是如果这树木灵验，让隔壁村隔壁县隔壁国家的人都来祭祀，那就不一样了。 三山五岳，大小河流的神明，其实很多都是这么来的。 “所以。”碧落仙子道，“所谓淫祀无福，便是只允许百姓祭拜国家册封的正神，不提倡百姓去祭拜国家都不认可的邪神这不就是为了避免百姓去祭拜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邪神，反而遭致灾祸么？” 人王还是一点就通的：“照仙子如此说，所有正神，在最开始都是邪神喽？” “也可以这么说吧。”碧落仙子都笑因为人族出现了很久之后才有朝廷，在朝廷出现之前不可能有册封，那各种原始的崇拜，算是正神还是邪神呢？ 说白了，朝廷出现之后，不过是把所有原始崇拜都收集起来，逐一甄别是神明对人族的态度是友善还是憎恶，友善的册封为正神不算淫祀，邪神便禁止信仰罢了。 “所以。”顾星河继续发散，“现在建封神台，如仙子所言，只是先聚集信仰之力，日子长久了，信仰之力会生出神明来，但咱们估计等不了这么久，所谓封神，便是将现有的信仰之力送给某位仙人或者修炼者，代价就是那位仙人或是修炼者从此需要庇护人族。” 碧落仙子点头：“和大王说话属实省力。” 顾星河被夸得有点害羞，但还是道：“那么，为什么这份信仰之力不能送给仙子呢？” 讲真的那连封神台都不必建了！你就是我们的神！ 现在你在萧国的声望都不敢说仅次于我，那绝对是在我之上的我能给普通百姓的不过相对清明的政局，但你给他们的是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魔手底下有尊严地活下去的资格。 碧落仙子失笑：“这就是我的私心了。” 谈都谈到这里了，碧落仙子索性把自己不愿意成神的理由给顾星河说了，又道：“何况，即便大王不把那份信仰之力送给我，难道我就不管人族死活了不成？” 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 我是已经上了这个战车了，这份力量你留给更需要的人吧其中最合适的就是为人族利益牺牲，不愿前往轮回的英魂，让他们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并且守护人族，对人族对他们，都是更温柔的做法。 碧落仙子当时就把说得这样明白，顾星河也只得歇了那份心，在碧落仙子去魔域的时候，找了个地方修封神台。 如碧落仙子所言，民之所向即可，所以顾星河也没多劳民伤财，预算就是弄个广场立个碑拉倒，碑上的字都不用太费心，刻“天地人”三个字即可。 灵感来源自西游传说里，镇元大仙只拜天地，不拜三清。 顾星河虽然没有膨胀到自己可以不认连碧落仙子都报以十二万分尊敬的三清祖师，但就目前他接触的各种自诩神明的家伙还是拉倒吧，拜他们还不如拜块叉烧。 就写天地人，我人族从今天开始不惧神明不畏妖魔，再弱小再艰难我们都要自己站起来！ 碧落仙子看到那巨大石碑上的三个字，心头嗨呀！我就说顾星河能处，这份心气让人一点也不后悔帮他。 他甚至没有私心把封神台建在顾氏宗庙旁边，也就是说他甚至没有妄想江山千秋万代，封的神明永远罩着他萧国，这份心胸，要不人家是人王呢。 石碑自然立在广场正中央，如今的工艺水平，纯靠人族自己，石碑自然不可能多有气势，但气氛这种事情主要靠衬托，偌大的广场上并没有其他建筑物存在，自然就让石碑显得分外显眼。 广场建在一座山前，山上草木青青，广场左右两边也种了草木，似乎，还有个石像。 碧落仙子疑惑了一下，示意石像的方向：“大王？” 不是，我才夸你有心胸，你不至于在对人族这么要紧的地方，给你老爹包括你们宗族圈了一块地方，从此你们就葬这儿吧？ 顾星河并不知道碧落仙子在嘀咕什么，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道：“哦，那是公孙宸的坟，我还给他塑了个像。” 碧落仙子：？？？ 真又一次遗憾自己没眼睛，表达不出内心深处“你在想什么！！！”的震撼。 “我是这么想的。”也正是因为碧落仙子没眼睛，顾星河也就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碧落仙子的震撼，他神色自然的开口，“对我人族有重大贡献之人，将来都葬在山上。” 碧落仙子刚才看过了，风水之学嘛，她也看过两本书，这山确实藏风聚气，左拥右抱，挺不错的地方，何况此地还将用来封神，日子久了瑞气蒸腾，沧海桑田之下，这地方会变得越来越好，埋英雄们很合适。 “那公孙宸”碧落仙子觉得自己要扭曲了，“算是对人族有重大贡献吗？” 顾星河挺正经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都带一点咬牙切齿，又带一点青年人心性未定的促狭：“怎么不算呢？” 碧落仙子：？？？ 很想瞪大眼睛啊就是说！ 公孙宸有什么重大贡献吗？你还不如把你爹埋这儿，至少你爹有个生了你的功德！ 顾星河也知道自己这个操作好像是有点离经叛道了，但还是解释道：“仙子，此地除了纪念英雄之外，还得警醒后人。” 若是英雄，万人敬仰，世代祭拜，占着最好的风水，看万世太平。 若是垃圾，就活该看着英雄受人间香火，每年祭祀的时候，大家从埋英雄的山上下来，还来得及去垃圾的坟前，达到一个白铁无辜铸佞臣，人人得而呸之的教育意义。 碧落仙子：“” 行。 这时再细细感应那边的风水，心里也能平衡藏风聚气的是山上，山下的风水就非常一般了，还是那句话，沧海桑田，被人们这么有事没事呸一口，即便现在的风水还行，将来也会逐渐变差的，无所谓。 反正当代人王觉得顺眼就行，下一代人王不顺眼就再迁坟吧。 碧落仙子果断地选择尊重祝福，开始谈正事：“修成这个样子也差不多了，不必再添置什么东西，大王要封神的话” 碧落仙子再手一翻，拿出了一个玉简出来：“此物，大王回头盖了国玺，摆在这石碑之前的祭台上，就这几日吧，大王亲自安排一场大祭。” 顾星河点头，拿了玉简收入袖中：“我现在去盖。” 倒让碧落仙子颇觉无处显摆：“大王不问问这是什么？” “仙子安排的，难道还能害我，或是害了人族？”顾星河笑，但又很善解人意，“不过仙子想让我问的话，这是什么？” 碧落仙子：“” 行。 算了，不和直男一般计较：“ 这是封神榜。” 第83章 打神鞭 人皇剑。 顾星河：？？？ 就就弄到了？ 你去哪里弄到的！ 碧落仙子就是故意促狭这么一把的，见顾星河果然上当，便好笑道：“不是姜子牙那本封神榜，这是一本空的玉简，上面盖了我封天尊时，经天道认可的印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碧落天尊签发的“法旨”，事实上，就是正经故事里的那个封神榜，本身也只是盖上了三清祖师的印鉴。 顾星河对这玩意儿能不能封神报以十二万分的怀疑：“加上国玺就可以了？” 这么草率的？名号好封喽，问题是把人族前辈们的名字写上去，他们就能拥有法力了？如此简单？ 碧落仙子点头。 你要相信，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句划掉） 你要相信，原本百姓对你或许还没有那么爱戴，但当你解决了公孙宸之后，人民群众绝对记得你的好，你立的这个天地人碑，昭告天下说这是你将要为人族培养属于人族自己的神明，百姓便不会吝啬他们的信仰。 信仰对于凡人来说毫无意义，但是这份力量于非凡世界而言，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你也不用操心我带回来的四位前辈会不会利用这份信仰之力上古时能整合力量攻打天庭的前辈，绝不是现在人族这么清澈而愚蠢的模样。 顾星河见碧落仙子说得言之凿凿，也只能勉强信了：“好吧，那我这就去安排。”说完掉头就走，雷厉风行。 碧落仙子赶紧把人叫住：“大王的佩剑之前借给我，随后毁在了慕容青瑶手里，现在可还有旁的佩剑或是有特别意义的武器？” 顾星河自然要问呐：“仙子要这个做什么？” “炼制打神鞭呀。”碧落仙子说得很自然，“现在不弄，将来封了神，再想制约神明，可就难了哦。” 顾星河凛然，但想一想目前即将封神的人选，又有些犹豫那可都是人族先辈，还没给人家封神呢就琢磨立规矩了，总觉得不太礼貌。 碧落仙子大概能猜到顾星河在想什么，当即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打神鞭’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的限制，不过是规制他们尽忠职守，不能作恶罢了。大王只需想一想如今天庭和神域无法无天的模样，便该知道，祖先也好，神明也好，有些规矩也是得守的。” 这个道理顾星河明白，想想政治权力这种东西，确实需要一个权威，也便不多辩驳，只是在到底拿个什么东西上 他犹豫道：“说来都让仙子笑话，如今我虽登基，仙子也给面子喊一声大王，但我每次厚颜应了仙子的称呼，都觉心虚。” 午夜梦回之时，我还是会一个恍惚，觉得我还是那个被公孙宸打得丢盔弃甲，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臣民去死的世子。 我也知道“非战之罪”，说真的，我不怕和人逐鹿天下，之所以在公孙宸那里那么狼狈，只是因为他掌握了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但是心虚这种事情你知道，我控制不住的。 碧落仙子没法儿怜爱地看顾星河，只好柔声道：“大王放宽心就是，待大王真的封了神，就会知道人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传说中的黄帝陛下虽说师从广成子，但是自己并没有多厉害的道术传出，却能号令那么多的神明，那是有他的道理的，虽然不好说和人族始祖比肩，但是人王这个职业，你做惯了就知道了。 这样的宽慰于顾星河而言意义不大，不过他也感谢碧落仙子的理解，道：“给仙子说这个，非为他意，只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是实在不好意思再拿出来当打神鞭的，不过老魏王年轻时，得了一块天外陨铁，找了能工巧匠锻造了一把剑。” “也行啊。”碧落仙子笑了笑，“只要大王不介意。” “不介意。”顾星河不是那种一定要把前朝踩到泥地里好证明自己的统治合法性的人，“不怕仙子笑话，我与老魏王固然我因他骨肉分离，年少时也曾多有怨恨，但我长成后细想，他对我非但可称之为仁至义尽，甚至说一句如师如父也是没有错的。” 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王者，以他的剑来做打神鞭，我是绝对没有什么面子上过不去的。 何况，公孙宸作妖是作妖，但老魏王真的是个好君王，百姓如今仍然在怀念他当政的时代，我此时适当的尊崇老魏王，甚至以其弟子自居，是更有利于缓和国内矛盾的。 “那好。”碧落仙子笑，“大王去把剑取给我吧，祭祀之事大王且办着，我拿了剑后，自会在上面加上符印，锻造为诛仙剑。另外，说与大王知晓，趁大王祭祀的当口，我得去天庭一趟。” 顾星河点头，对碧落仙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往库房而去，也难免有些好奇：“仙子去天庭做什么？” “我先前已经把眼睛炼制了出来，只是需要温养。”碧落仙子道，“便嘱咐了天庭的一位仙官好生给我看着炼丹炉，自己以闭关为名下凡来，如今算算时日，眼睛应该快好了，回去收个尾，从此便不用天眼视物了。” 顾星河便也为碧落仙子高兴起来。 于凡人而言，天外陨铁是很难得的材料，那柄剑锻得吹毛立断，锋锐非常，碧落仙子拔剑出鞘，轻敲剑身，光听那一声龙吟都觉得不错。 不过上头有淡淡的一层怨气。 碧落仙子“嘶”了一声，往剑内注入些许神识，片刻之后撤出，随即叹了一口气。 “仙子？”顾星河问，“怎么了？” 碧落仙子感慨：“老魏王也算一代王者了。” 别的不说，就把各国最优秀的孩子都聚到王畿来，又不是和常规质子一样任他们自生自灭，而是亲自教育，给足了最好的资源，还扶他们上附属国的君位，这份心胸，这份算计，作为君王，已经是满分了。 “仙子早就知道老魏王之事了。”顾星河问，“突发此感慨，可是这剑有什么问题？” “老魏王得了这剑。”碧落仙子不答反问，“应该很得意吧。” 顾星河点头：“算是。” 得瑟极了，还称之为人皇剑，日常都要佩在身边的，前朝后宫谁不知道。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碧落仙子问顾星河要个人王的武器，顾星河立刻就能想起它来。 “那就不奇怪了。”碧落仙子感慨，“老魏王，应该是死在这柄剑下。” 顾星河瞪大了眼睛。 但该死。 想一想公孙宸的德行，竟也觉得十分合理从来不受宠的王子掌握了非凡的力量，终于能把从来不如何宠爱他的父亲踩在脚下，因父亲平日最得意那把剑，便是报复也要拿那把剑插入父亲心口。 不过顾星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仙子有没有手段，可以寻到老魏王的魂魄？” “大王想也给他封个神位？”碧落仙子一点就通。 顾星河也坦然地承认了且不说人族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前朝君王有能力，封个神位压根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没那么百废待兴，封神传说里纣王干了那么多不拟人的事还得了个天喜星呢。 光就顾星河的描述，碧落仙子也挺欣赏那位老魏王的，自然不介意顺便查一查，但她手指尖划过剑尖，特地没用法力护体，剑尖破开她的手指，她也就顺势借着剑上的怨气和自己的血画了个符。 符咒在虚空中成型，随后轻轻“砰”了一声，在空中荡开了一圈血色的涟漪，片刻之后，碧落仙子问：“我一直事忙，倒忘了问，公孙宸死后，大王就直接埋了他？在刚才的坟里？” “对呀。”顾星河回答，“这和老魏王有什么关系么？” 碧落仙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便宜他了。” 顾星河：“仙子何意？”我们不是在谈老魏王吗？ 是在谈老魏王，就是碧落仙子幽幽道：“如无意外，公孙宸应当是把老魏王的尸体扔九幽了，没有正经下葬，魂魄也散了。” 顾星河“啊”了一声。 呆滞片刻，连顾星河这种君子都得再骂一声：“不当人子！” 骂完了不解气呀，小声逼逼：“仙子，我现在去把他的坟掘了，把他的尸身也扔九幽，来得及让他魂飞魄散吗？” 碧落仙子：“” 来不及了，死心吧。 人死之后，魂魄并不是立刻就会离开身体，即便死了一二日魂魄离体，七日时还会回来看一眼，谓之头七。 如果你想让他魂飞魄散的话，七日内把他的尸体扔九幽里，估计还有点希望，可是你自己算算，公孙宸都死了多久了。 顾星河，恨恨磨牙。 想了想，还是不太甘心，道：“老魏王死了更久，仙子都能知道他已是魂飞魄散，那是否仙子现在也能查一查公孙宸的魂魄？” 碧落仙子呆了一下，颇有瞠目结舌之感就真的气到了人家可能都在排队轮回了你都要把人弄回来的程度呗？ 顾星河表示是的。 让碧落仙子脑袋上都要冒黑线了：“我去看看。” 一定得看看！ 两人遂到了公孙宸坟前，碧落仙子手上掐了一个法诀，公孙宸算魔道中人，法诀之下，坟茔上起来了一层薄薄的黑气，碧落仙子感应了许久，脸色难看了起来。 顾星河见势不对呀：“仙子，怎么了？” “此地。”碧落仙子道，“可是一直有人看守？” 顾星河道：“没有啊。” 建成了封神台之后安排人守着还有点道理，没建成守个建筑工地干嘛呢，建筑材料可都是些石头，又不值钱。 碧落仙子咬牙，忍了忍骂脏话的冲动。 “到底怎么了？”顾星河肯定意识到出事了呀，“仙子你别吓我。” 碧落仙子叹气：“不知是谁，把公孙宸的魂魄弄走了。” 第84章 文化层次 你不学无术！ 顾星河：“” 顾星河很想骂一句脏话，忍了忍，又忍了忍。 那还用不知道是谁吗？人族范围内谁不觉得公孙宸这个逼简直人憎狗厌！正经人谁会去捞他的魂魄啊！ 你说特别捞了他的魂魄去折磨？ 正经人谁有那闲功夫！真以为谁都是他那样的变态吗？ 他看向碧落仙子，这不是碧落仙子的眼睛还没弄回来吗，没办法有什么眼神交流，顾星河只能言语表达自己的怀疑：“是慕容青瑶？” 碧落仙子以目前掌握的信息推算，也觉得很有可能是她。 就是神域你们在干嘛呀！ 是碧落天尊的态度表达的还不够吗？你们神女惹了这么大麻烦下来你们是连个禁足都没安排吗？还能容她这么真爱无敌地把公孙宸的魂魄弄走？ 该死，回头不会还“你们在一起了，给碧落天尊送请柬邀请她参加你们的双修大典”吧！ 这真的很难评：） 但该说不说，这次是碧落仙子料错了。 实在是掌握的信息不够。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一个月前。 公孙宸确实清醒了过来，但并没有看到慕容青瑶。 他能感受到床榻的温软，闻得到床边花朵的芬芳，睁眼一看，入目是清新的配色，往远处看，有轻软的云朵。 他很清楚这不可能是他原本的身体。 就像顾星河现在都还会做自己面对神魔之力根本无法反抗的噩梦一样，拥有神魔之力的公孙宸到现在都觉得不是很真实。 他怎么就输了呢？ 那个突然出现，不知到底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女就算了，顾星河那个圣父，竟然还真能亲自下手挖自己的眼睛诶。 道貌岸然之辈！沽名钓誉之人！ 那也就罢了，青瑶青瑶被那个所谓的天庭带走了，也不知道后续如何，如今自己清醒过来，如在仙境，却不知，离天庭有多远。 这么想着，公孙宸捂着不属于自己的胸口，习惯着陌生的四肢，弱柳扶风地走出门去。 “你醒啦。”外头果然是有人守着的，见公孙宸起来，便迎了上去，“你这身体是全新的，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习惯，最好不要太动弹，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家主人空了，自会来见你。” 说的是无比友好，态度却足够坚定，一副绝对不希望公孙宸走出房间的模样。 公孙宸嘛，面对顾星河那样的好人，自然而然就会得寸进尺，但对于真正的强权，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他礼貌地谢过了提醒他的那位侍从，转身回了房间，睡是不想睡，只坐着，发呆。 既担忧慕容青瑶，又深恨顾星河，尤其恨不得将碧落仙子抽筋扒皮，可如今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事实证明他再怎么修炼都是不可能达到那个该死的女人的修炼水平的，这仇还有没有机会报 公孙宸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一筹莫展，只能盼望着那救了自己的人能给自己带来一些转机。 他等了很久。 等得魏王陛下都开始暴躁了，心里把那救了自己的人骂了一万遍，也不知贴了多少“他有取死之道”的标签，公孙宸才听到了脚步声。 有取死之道又如何呢，真等人来了，公孙宸自己一万个不情愿，不也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来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上去就德高望重，并不在乎公孙宸是个什么态度，连公孙宸纡尊降贵给倒的茶都没喝，径直就道：“这里是圣岛，我是圣岛主人，道号明嘉。” 这句话对公孙宸没意义，他根本不清楚仙人们的势力划分，不过后一句就比较重点了：“魏王在人间修炼的路子，其实错了。” 公孙宸眉头一跳：“愿闻其详。” “魏王到现在都应该觉得。”明嘉尊者道，“你之所以能修炼，一是因为神髓，二是因为那块魔石和那团魔气吧。” 公孙宸皱眉：“难道不是？” 明嘉尊者笑了笑：“魔石也就罢了，那毕竟是魏王的母亲自己为保住魏王的性命，当药吞入腹中的，并非自己寻到的魏王。可是那团魔气实则为数万年来与仙族争斗不休的虚渊魔君，缘何他会看重魏王呢？” 那显然不是魔石带过来的倘若他俩相爱相杀互相争斗多年，魔石不会对魔气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到被碧落仙子点破时还那么意外。 公孙宸的表情微变，内心深处固然对面前这故弄玄虚的老人嫌弃了个透死，面上却还是要保持尊敬：“还请前辈赐教。” “你是天生的魔君。”明嘉尊者满意地看着公孙宸，“即便没有神髓，没有魔石，没有魔气，你仍然是魔君，你一念入魔，天地都得为你震撼。” 公孙宸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当真？” 明嘉尊者看着公孙宸，没有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倘若是假的，我何必费力把你的魂魄倒腾到这儿来，还给你弄了个身体？ “可是”公孙宸也知道自己犯傻了，赶紧往回弥补，“我并没有感觉” 你当然没有感觉，就你这么个迟钝玩意儿要是有感觉那还得了。 不过明嘉尊者并没有这么直白，只是道：“神域那个小丫头所见，是你将来灭世，危及她神域，她方才借了慕容青瑶的身体下凡去见你。后来你被点破你是有魔石魔气在身，天下人便自然而然以为是两位魔君之故，两位魔君一旦离你而去，你便什么都不是。” 但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我在碧落天尊夺了你的魔石魔君还得了天道认可之后，又卜了一卦，你仍然有机会成为魔君。 公孙宸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这这是何故？” “你细想。”明嘉尊者道，“你母族是哪里？” 苗疆。 苗疆邻近酆都，向来有一些邪异的法术流传世间，公孙宸的母亲又是苗疆的公主，本身便会那些奇形怪状的术法。 “前辈这么了解我。”公孙宸沉声道，“如何不知，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我并没有见过她，也无缘承教于她膝下。” 明嘉尊者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给公孙宸说起了生物圈：“魏王，世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试问魏王，是大鱼身上的毒素多，还是虾米身上的毒素多。” 公孙宸觉得你怕不是在逗我：“自然是大鱼。” “那么。”明嘉尊者道，“常年居于酆都之畔的苗疆族人，是普通族人受酆都的影响大，还是苗疆王族受酆都的影响大。” 当然是王族呀。 而酆都给人施加的是什么影响呢？ 众所周知，魂魄最终都在酆都汇聚，再被牵引往六道轮回，人死时，是哭的多，还是笑的多？ 带了各种怨恨的魂魄路过苗疆，纵使不是故意的，多少也会留下各种不太美妙的东西，苗疆普通百姓吃的没那么山珍海味，富集的各种不太美妙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苗疆王族。 “因此。”明嘉尊者道，“苗疆王族，向来出顶尖魔修。” 公孙宸的眼眸深邃了起来：“可是，我观前辈，似乎是个仙族。” 你救我这么个理论上的魔修，真的符合你的价值观么？ “我救你。”明嘉尊者笑吟吟地开口，“自然有我的理由。” 公孙宸咬了咬牙：“还请前辈赐教。” “就不能是我纯发善心？”明嘉尊者还想打个哈哈。 可公孙宸不吃这套：“一个仙族，发善心救了一个只能修魔的凡人？” 然后讥讽地一声冷笑：“难道前辈也和慕容青瑶一样，觉得我尚有可感化之处，要试试看能不能阻止我成为魔君然后灭世么？” “好吧。”明嘉尊者只好多少交代了一点，“我需要魏王修魔道小有所成之后，亿点点魏王的心头血。” 公孙宸不肯放过：“我之前也修了魔道，而我被顾星河囚禁折磨之时，前辈难道取不了我的血？” 我原装身体里的血肯定比现在换了身体之后被魂魄同化的好吧。 明嘉尊者眼底殊无笑意，但嘴角却诡异地勾了起来：“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公孙宸是一点也看不懂脸色的：“前辈，我是个应死之人。” 你要是坚持什么都不说的话 ，我别的做不到，但自尽还是可以的。 明嘉尊者还是那个表情，但声音已经又冷了三分：“公孙宸，虽然救你确实费了本座一番功夫，但是你真的一心想死，本座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公孙宸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有想到明嘉尊者破防能破这么快吧。 但明嘉尊者已经决定不惯着了，丢下一本功法，转身要走，你爱学不学。 公孙宸何曾吃过这种瘪哦不对，在顾星河和碧落仙子那里还是吃过的。 那么，除了顾星河与碧落仙子之外，公孙宸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所以恨得眼珠子都要瞪爆了。 你已有取死之道！！！ 但身家性命皆是他人所赐，且如今已经没有了以神魔之力对凡人的绝对压制力，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拿起那本功法。 从第一句话就陷入了困境。 “前辈。”公孙宸再恨，也只能捏着鼻子出声，“晚辈并未真正修习过正经功法。” 老子的文化层次看不懂这云山雾绕的词儿到底在讲什么！你不手把手教我那我这辈子都达不到你的要求让你取血啦！ 明嘉尊者的脚步微顿，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主要是，在表情管理。 不是你这个人你是怎么把不学无术腹内草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第85章 家被偷了 明嘉尊者得了一个储物镯。 可是，救都救了。 虽然沉没成本在决策时不应被考虑因素，但这终究是反人类的，明嘉尊者是忍了忍，又忍了忍，竟真给公孙宸讲起了修炼。 不讲，倒还罢了。 讲了那那 公孙宸是真一点基础没有啊！并且难道明嘉尊者就是什么在魔道上也颇有造诣的存在了吗？就是什么能因材施教给公孙宸量身定做魔道功法的人了吗？ 你还不如去请教碧落仙子，至少人家真的是行家 明嘉尊者的内心崩溃，难以尽述。 但是你以为公孙宸的体验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也没有！ 这倒不是明嘉尊者如何对他的问题公孙宸嘛，要是别人掏心掏肺地对他，他没准一天还得怀疑个三五百遍“他对我到底是不是另有所图”然后折腾出各种脑洞清奇的“试探他对我是不是真心的”骚操作。 但要是别人明火执仗的“老子就是要你的血怎么着吧”，得，他逻辑自洽了，心安理得了，觉得一切都对了，一口气爬五楼都不费劲了。 不痛快的原因是他的修炼进度不对头。 他的天资是没问题的，就是明嘉尊者给他挑的身体也是可以修炼的，并不存在门槛上的问题，他属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公孙宸从未正经修炼过。 这本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修炼的。 关键是，他之前自己倒腾的修炼之路，要么是仗着玄影与虚渊二位的高位格，直接吸人家妖魔的法力自用，要么是有神髓在身上，一打坐那叫一个风起云涌境界飞快。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己要从头开始了，即便他修炼的速度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确实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他也再静不下心来。 宛若一个现代社会里短视频刺激多了的小学生，只会跟着嘎嘎嘎的魔性笑声嘻嘻哈哈，再听不进去一节课，再看不进一本书，常人修炼进入状态，至少也能坐三三五个时辰，但公孙宸坐半盏茶事件都算不错。 这自然极大地拖慢了公孙宸的修炼进度，也愈加让明嘉尊者恼火。 问：明嘉尊者到底想干嘛？非要公孙宸修炼不可吗？ 答：非要。 甚至公孙宸的修为越高越好。 故事从头说起的话，明嘉尊者最近得了一个储物镯。 虽然是从一具尸体上扒下来的，但是明嘉尊者不嫌弃啊。 储物镯的品级一看就很有搞头！里头肯定有很多宝贝！因为上头设下的禁制明嘉尊者研究快半年了都没有思路。 明嘉尊者虽然不擅破禁，也不愿意把储物袋拿去给擅长破禁的仙人研究，但题不会做把题抄下来还不行吗？抄下来之后也能去找擅长破禁的仙人啊！ 问题就是，哪怕是圣岛里最擅长破禁的奇衍真人，对着明嘉尊者抄下来的题，也面露难色。 还质问明嘉尊者，是不是题抄错了，或者条件抄少了，您给的这玩意儿它不像有解的样子呀？ 抄错了，吗？ 明嘉尊者回去又抄了一份。 也就是他地位高啊，不然他去求助的那位奇衍真人高低得把他抄的玉简扔他脸上。 尊者你问别人问题之前不知道自己先看看吗？这是同一道禁制吗？ 明嘉尊者懵了呀，问：“这怎么就不是同一道禁制呢？” 奇衍真人懒得说话，只让明嘉尊者自己看。 自己看就自己看！ 我还能看懂了是怎样！（这句划掉） 但，你还别说，明嘉尊者真的看懂了。 这真的不是同一道禁制。 这让明嘉尊者的喉咙干巴巴地滚了滚，觉得自己搞到事了。 奇衍真人看明嘉尊者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搞到事了：“尊者，当真不是复制错了？” 明嘉尊者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愚蠢的人么？ 奇衍真人都有点兴奋了：“尊者方便让属下看一看那禁制本身么？” 明嘉尊者的眼神继续你自己体会你觉得我是疯了，能直接给你看的东西我会费心费力地抄一份给你？ 奇衍真人抿了抿唇，选择拉倒。 最后能留下的，不过是明嘉尊者抄下的两道题。 明嘉尊者回去研究了半天，真觉得奇了。 那明明是一道禁制，但就是能复制的两遍结果不一致，他再拿了空的玉简去复制，结果和前面两次都不一致。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复制复制复制。 不一致不一致不一致。 明嘉尊者都起了干脆把储物镯给奇衍真人算了的心，这禁制显然最表层是一个幻境，但是即便作为幻境，它展现出的不同的情形，也太多了些。 这毕竟只是一个储物镯呀！在一个镯子上下这么大功夫什么人这么疯呢！ 但，丢不起这人。 堂堂明嘉尊者，地位等同于天庭天君和神域青瑶神女她爹，有个禁制解不开那还可以解释为人嘛，各有所长，绝不会有人什么都会，但要是从死人身上扒储物镯还解不开镯子上的禁制，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能挣扎一下的，只是把自己复制出来的所有玉简，都交给奇衍真人。 奇衍真人自然表态一定竭尽所能，然后研究得废寝忘食，下一次约见明嘉神君的时候，感觉头发都掉了三四成，眼睛也抠下去了，整个人就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他给明嘉尊者说：“绝妙，绝妙！” 得嘞，这下非但是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还得意兮兮地觉得自己赚大了。 明嘉尊者忍着心头的无语，问你看出什么了？ 奇衍真人掏出了一厚沓计算的稿纸：“尊者你听我说。” 尊者原本是想听的。 就是才听了前三张，脑袋就成浆糊了。 不得不强化了“正经人谁学阵法啊”的觉悟。 于是赶紧喊停，直接道：“本座不需要知道具体是怎么算的，你告诉本座怎么破便是了。” 哦，那行。 奇衍真人从一厚叠纸里掏出最下面的十来张：“来，尊者。” 明嘉尊者：“” 有这么多么？ 有这么多。 “这还只是表层。”奇衍真人说，“还没涉及到禁制本身呢，不过光是这表层，已是狠狠涨了属下的见识。” 你涨不涨见识无所谓，主要是明嘉神君光听他解释到底这阵法怎么个破法儿，都听了三日。 充分地暴露了自己是个智障的事实。 还好奇衍真人有情商，一直在鼓励明嘉尊者你行的你可以。 但倒霉就倒霉在奇衍真人并没有真把阵法吃透彻，常常会讲着讲着一拍脑袋“哎呀这里这么破更好”。 明嘉尊者：“” 不是，你这中途改解法，真的靠得住么？ 明嘉尊者属实是百感交集了既觉得储物镯既然能用这么复杂的禁制，肯定里面的东西都是极品，又觉得他妈的第一层都这么难搞，我怕不是没那个本事解开了。 后来，事实证明，奇衍真人确实成长了许多。 他是圣岛护岛大阵的主要负责人，在研究过了那上百本复制出来且本本不一样的玉简之后，对圣岛的护岛大阵提出了一些改进措施。 效果果然提升了不少！ 明嘉尊者不得不因此给了他好多厚赐！ 但是，事实也证明，他压根没研究明白那个阵法明嘉尊者学了半天先如何如何做，后如何如何做，极品灵石都用了不少，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储物镯绽放出了惊人的光彩。 明嘉尊者觉得这回有戏，等储物镯的光彩消失，他再去试图取储物镯中的物，自然是取不出来的。 那禁制呢？如何了？至少破了第一层了罢？ 其实也没有。 明嘉尊者再凑近了，想如法炮制，把看到的禁制描下来交给专业人士去破，可复制完了第一份玉简，他觉得有点眼熟呀。 他之前复制的玉简都在奇衍真人手里，匆忙过去，都不用自己去在上百本玉简里找，直接把自己刚复制的那一份递给他。 奇衍真人才在为自己破了那么有难度一个阵法得意呢，葡萄架下摆了个躺椅，偷得浮生半日闲，看明嘉尊者来了，还以为新的挑战来了，匆忙迎上去，拿了玉简检查了一眼，诧异道：“耶？尊者怎么拿了这个。” 这个你之前复制过的呀，我不是都给你破阵的法子了么，怎么还拿来呢？ 明嘉尊者的脸色，一时变得十分精彩。 奇衍真人忙追问到底怎么了？ 明嘉尊者可是一点也没有忍脏话的，骂了半天街才道：“那阵法并没有破。” “怎么会？”奇衍真人追问起按照他给的破阵方案，破阵时是什么动静。 明嘉尊者自然如实告知。 然后奇衍真人的脸一下子就臭了：“坏了！” 坏哪儿了？ 坏在，奇衍真人给的破阵之法，加上明嘉尊者破阵时的极品灵石，没准是在通知禁制的原主人，有人正在破你的禁制，你家被偷了！ 明嘉尊者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非常难看。 而这，便是碧落仙子在魔域打坐，大半夜都能感知到自己储物镯被人动了的缘故了。 第86章 钻牛角尖 你不就是要他够脏吗？ 从碧落仙子的角度，很容易就想当然我的身体和我的储物镯是在一块的，找到了我的储物镯，怎么不算是找到了我的身体呢？ 但从明嘉尊者的角度，其实并不会担心储物镯的主人找到他。 人都死了！ 这储物镯是我从人家尸体上薅下来的！她生前再是个力压群雄的大能也没有意义了！她有本事就从神域储存尸体的仓库里爬起来再找我麻烦呀！ 所以，他甚至能安慰奇衍真人：“无妨，旁的事你都不必担心，只好好琢磨这阵法怎么破便罢。” 左右即便苦主找来了，那也是明嘉尊者的麻烦而不是自己的，奇衍真人也不至于害怕，仔细思考半天，还是想问，尊者，大佬，您就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的禁制好不好，我至少能参考一下。 明嘉尊者当然无可奉告。 奇衍真人叹气，小心试探，那么，尊者多半也不愿意让我看一看那个禁制喽。 答案当然也是肯定的。 奇衍真人心里真的有一万句脏话。 奈何明嘉尊者地位够高，造次不得，但转念一想，去看了到底禁制是什么，回头自己要破不了禁制还得砸了招牌，要是只拿着这些玉简研究，即便回头破不了，那也可以甩锅“这不是您不让我看嘛”。 也行。 奇衍真人道：“既如此，容属下再去琢磨几日。” 但真的，无处琢磨。 之前的方案已经是奇衍真人的阵法学巅峰了，现在他给的回答被证明是零分，那其他的破禁方案，哪来的自信会觉得可以奏效呢？ 奇衍真人又掉了不少头发，魔怔了好几天，再出现在明嘉尊者面前时，仿佛一下都老了十岁。 搞得明嘉尊者都怪不好意思起来，甚至喊了一句尊称：“真人，有想法了么？” 真人眼睛里都是血红，叹道：“我不如设禁之人，远矣。” 明嘉尊者心说你少来这有的没的，你不如她还用说？ 但社交嘛，多少还是得给人家一点面子的：“真人不必妄自菲薄，左右真人在我圣岛之内，阵法造诣已是数一数二了。” 奇衍真人惨然一笑，他道号“奇”，本就是自负神通，到如今，简直恨不得在脑门上刻“我傻逼我先说”六个大字，整个人就是心灰意冷，道心破碎：“多谢尊者宽慰，不过尊者，关于那个禁制，我还有一问。” “真人直说。”明嘉尊者道。 奇衍真人便问：“真人要破的禁，是正道中人所设，还是魔道之人？” 明嘉尊者愣了一下。 不是，禁制还分正道魔道么？ 分。 那怎么分呢？ 奇衍真人说的是，看禁制的攻击性。 魔道一般更偏激，基本“你瞅啥”，“瞅你咋地”就可以干起来了，在破禁上，只要有外来不明人员进来，禁制就简直恨不得把人留下来原地弄死，正道就平和许多，即便不希望你打开禁制，也是把你这个人或者你投进去的法力弹开则罢，不会有后续的攻击。 明嘉尊者沉吟片刻，道：“应该偏正道。” 奇衍真人脸色本来就难看，听了这五个字，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是差距？ 差距就是我连这禁制属正道属魔道都推算不出来，那拿什么去谈破解呢？ 明嘉尊者看着陡然脸色灰白的奇衍真人，想出于社交礼仪安慰两句，都因为不知道奇衍真人到底为什么难过而只能作罢。 但奇衍真人当时的心情也不是一两句所谓“宽慰”就能平息的，他叹了一口气：“我是想不到破禁之法了，不过既是正道，尊者或许可以试着去寻个魔道中人的血来试一试。” “这是何解？” 没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理论，奇衍真人说的是，尊者想象一下凡人给妖魔鬼怪泼黑狗血吧：） 你既然说那禁制的主人是个正道，那咱们可以逆向思维，给那东西泼魔道之人的血。 明嘉尊者：“” 只好委婉地表达，这怎么听起来那么靠不住呢？ 奇衍真人就直接多了：“尊者，去掉听起来，用魔道之人的血去污秽正道的禁制，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到底能不能用，完全随缘，属下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明嘉尊者：“当真别无他法？” 奇衍真人：“除非尊者不介意带属下去见识见识那个禁制。” 但是话说回来，即便是见识了，我也有可能破不出来。 我和设禁的人之间关于阵法的理解，实在有若云泥。 明嘉尊者咬咬牙，还是忍住了把储物镯掏出来的冲动真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只好问起魔道之血的细节起来：“真人说的魔道之人，要怎么样的魔道？” “自然是法力越高，修炼之法越邪门，自身气息越污秽。”奇衍真人道，“世间一切禁制，归根究底皆是阴阳相生，只要那血的法力够强，自身够污秽，那正道的禁制，应当也坚持不了多久。” 明嘉尊者了然。 可是魔域，自虚渊魔君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魔君了。 神域有本事能看到公孙宸成为魔君的将来，其实圣岛也能看到，而圣岛所知的将来，同样包含了魔域中的那一团血肉。 但明嘉尊者是不敢打承燧魔君的主意的。 明嘉尊者可太知道承燧魔君的来历，更知道承燧魔君的厉害了。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何况承燧氏虽然大家都称一声魔君，但那是当年人族险些把魔族都灭了的缘故，承燧魔君自己可正派得很，想拿他的血去污秽禁制可快拉倒吧。 那么，可以惦记一下的，要么是虚渊魔君，要么就是公孙宸，玄影魔君寄身的那块魔石都不配和虚渊曾经的战绩比，玄影就纯纯啥也不是了。 “倘若以此法破阵。”既然要做，自然要向专业人士了解清楚，明嘉尊者把虚渊魔君和公孙宸这两个选项摆出来，问奇衍真人，“二者，谁更好？” 奇衍真人道：“倘若虚渊魔君没有被碧落天尊封印，那自然虚渊魔君好。” 碧落天尊是绝对的正派人士，法力是否强大这个或许还需要验证，但她的心智绝对天下顶尖那可是虚渊魔君，早点连天地都险些被他折腾得掉了一个个儿，当年负面情绪所到之处，谁不是当场道心破碎，偏偏她有那个本事和虚渊魔君共存。 现在如果还要打虚渊魔君真元的主意，便必然需与碧落天尊打交道，且不说需要付出的代价不小，便是她真的答应押着虚渊魔君取他的一些真元出来，里头肯定会带她自己的法力。 她修的是堂皇正道，虚渊魔君能对那禁制起的作用，就不是很美妙了。 相比起来，公孙宸的血，就好弄到手多了。 “那位魏王。”明嘉尊者摸下巴，“修为怕是不高啊。” 奇衍真人幽幽道：“但他够脏啊。” 明嘉尊者：“” 行吧，也对。 圣岛，也在关心人间的。 所以大家都知道魏王弑父上位，也知道他杀绝了整个大魏王族，还知道他为一个女人挑起战争，又神经病把那位名动天下的大美人折磨得不成人样，更知道他拿百姓来做炼尸，与妖魔为伍都不算，还不嫌妖魔法力驳杂，吸取妖魔的法力自用。 这么不拟人的禽兽，交朋友都得离他选点免得近墨者黑，但如果要污秽正道人士的法器或者禁制，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明嘉尊者了解了。 但公孙宸是落在那位萧国国君手里，萧国国君又明显和碧落天尊有旧，碧落天尊上天受封时还特地讨要萧国做封地倘若明嘉尊者突然下凡去问萧国国君要公孙宸的血，萧国国君和公孙宸那是夺妻之恨，多半不会拒绝，但必然会告知碧落天尊。 碧落天尊要是好奇自己拿血干嘛，再加上天庭还有玄光镜那个上古之宝，碧落天尊在天道那里的位格还未必比自己低，要是被她知道了什么，不义之财见者有份起来 一切的一切，才造成了明嘉尊者在公孙宸死后，顾星河都觉得这茬都结束了，才悄咪咪遮掩了天机，去取走了公孙宸魂魄的结果。 可是谁能想到，公孙宸的修炼能那么不顺利呢？ 明嘉尊者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他旁观过公孙宸入定，一切都很正常，吸取灵气的速度比很多人都快，但公孙宸就是静不下心打坐。 明嘉尊者都想把公孙宸的腿打断，看你丫还会不会想七想八不好好修炼，但公孙宸自己的态度都足够端正，还坦诚地给明嘉尊者说，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内心就是躁得很，一点也找不到尊者给我讲的打坐时超然忘我的感觉，还反复和明嘉尊者确认，尊者我这个速度真的不是龟爬吗。 明嘉尊者要烦死了，不得不动起了从碧落天尊那里拿虚渊魔君真元的主意。 所谓一事不烦二主，纠结之下，明嘉尊者又一次出现在都已经宣称不问世事专心科研的奇衍真人面前，询问虚渊魔君的真元就比公孙宸差那么多？ 奇衍真人一顿了解下来，给明嘉尊者提供了另一个思路：“尊者何必逼公孙宸打坐修炼呢？这得多久啊。” 不逼他打坐修炼，他的修为上不去，那我们之前商量的 “尊者。”说真的，对公孙宸都不必考虑正魔的阵营，属于正人君子看不上他的所作所为，魔道之人也羞与其为伍，所以奇衍真人说这话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何必钻这种牛角尖。” “那”明嘉尊者有点懵逼，“怎么叫不钻牛角尖呢？” “耳闻公孙宸在人间也是不自己修炼的，尽吃别的妖魔的现成的。”奇衍真人道，“您又不是真要培养个魔君出来，还得为公孙宸好，什么自己修炼的法力更能如臂指使，咱们管他死活呢？只论您的计划，您想要的他的血，难道不是越脏越好？” 明嘉尊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脏话。 对哦。 第87章 老登害我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 奇衍真人属实是个大善人。 他真的解决了公孙宸修炼上的困难悟了之后，明嘉尊者就不再强求公孙宸对功法的悟性和打坐的耐心了，甚至直接给公孙宸挑明：“魏王之前都是用的妖魔修炼，为何不与我说。” 公孙宸：？？？ 可是我现在也没与你说呀。 不重要，反正明嘉尊者知道了，通透了，圣岛神域天庭这帮人本来主责主业就是避免魔域的不正常扩张，杀妖魔鬼怪属于是天道都会给与特别嘉奖的行为，所以公孙宸等来了一日一头妖魔。 吸，你尽管吸！ 你都不嫌这会毁了你的身体，我为什么要为你着想？ 公孙宸都被明嘉尊者这操作给整懵逼了。 要换做他还没被顾星河弄死之前，对修为一无所知，吸取妖魔之力也就吸了，但在明嘉尊者教了他一些修炼基本常识之后，还给他弄来了妖魔，让公孙宸怎么样？ 妈的老登想害我。 怎么，是我不配得到属于自己的，如臂指使的法力吗？我就只能和捡垃圾一样去吸取妖魔的真元吗？ 这老登果然对我不对，他对我本来就另有所图。 那没事了。 剩下的问题只是他要不要拿这些妖魔的精元修炼。 这就得回归公孙宸到底修炼干嘛了说真的，公孙宸和这个世界的牵挂，也就剩下三个人了。 慕容青瑶那一日直接被天庭带走了，实不知最后会如何，倘使处境不好，她与自己又那样一番缘分，公孙宸自然是要去救她的。 还有，那个女人，再就是顾星河。 我要他们死！！！ 可是，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实力的，那个女人名不见经传，但天庭一来人，便许她天尊之位，可见自身的本事绝不能小觑，至于顾星河那个女人不死，谈什么顾星河。 如今的公孙宸至少是知道修炼的基础知识，自知靠着外力或是吸取他人修为得来的法力远远不及自身修炼所得，可靠自己修炼又谈何容易，何况，明嘉尊者说，自己是天生的魔君，即便是到了如今，自己仍然有成为魔君的可能。 魔君的位格，吸取他人法力自用，想来，副作用是没有那么大的吧？ 这么想着，公孙宸果然是接受了明嘉尊者按天送过来的各路妖魔，最后还是走向了不劳而获的道路。 明嘉尊者看得冷笑连连。 甚至拿公孙宸去教育自己家里平时就不勤奋修炼的女儿这就是反面教材！他将来必自食苦果！父君在你修炼的开始没有给你任何丹药和捷径就是为了让你养成修炼的习惯，别像他一样屁股着了火一样打坐连一个时辰都坐不下来！ 小神女答应得嗯嗯啊啊，明嘉尊者的肺腑之言到底有多少入了脑和心这个不好评价，但因为明嘉尊者提了太多次公孙宸，小神女还悄悄去看过。 多说一句，魂魄进入一个身体的话，除了像碧落仙子这种本来就准备把身体还给人家，所以会刻意控制自己的神识不要对原主产生过多影响的，基本都会逐渐变成自己原来的模样。 小神女看着公孙宸那张面庞，实在是从小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也确实是没吃过什么好的，一时间，都动了一点旁的心思。 不过这些事儿，就暂时和碧落仙子没多少关系了。 反正，碧落天尊就是这么因为奇衍真人的突发奇想，完美错过了明嘉尊者的“可能求到自己面前来”，所以她现在掌握的所有信息，也只是那天晚上突然感受到自己设在储物镯之上的禁制被不正确的触动，她大概能感觉到储物镯所在的方向，但关于要不要直接去找拿了自己储物镯之人的麻烦，自然是需要多做一些准备的。 比如说，她现在在天庭，取眼睛。 而在这个当口，顾星河也完成了碧落仙子叮嘱的祭祀。 大部分的王者并不是话本小说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而是把眼泪和感情都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武器，便如顾星河，祭祀天地时该有的情绪一点没少给，洒的每一滴泪都是团结整个人族的力量。 本来人族就才支撑过了名为公孙宸的大劫，正是劫后余生&总结经验之时，顾星河作为带领人族走出困境的领导人，在天地人纪念碑前面喊了一嗓子从此人族不信天命，不惧妖魔，只做自己，那一瞬间积累起来的信念，简直气冲斗牛。 让天君都忍不住找了“才出关”的碧落仙子，旁敲侧击地打听：“贤妹最近都在闭关，封地那边最近出的事，贤妹可曾知晓？” “萧国最近大小事务不少，道兄说的。”碧落仙子笑，“具体是个什么事儿？” 天君自然就说是顾星河的那一场祭祀。 天君的心思多少也有一点别扭高高在上的九重天坐久了，总觉得凡人如蝼蚁，这会儿蝼蚁突然宣称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原本是可以调他几个天兵天将让那蝼蚁知道错了的，但现在蝼蚁在另一个人的势力范围内，没办法去给蝼蚁这个教训，就多少想让碧落仙子给那人王一个教训。 碧落仙子一听就笑了，也没有点破天君的心理，只淡定道：“萧国国君不是才经历过了那个和魔君勾结的魏王之劫嘛，当时诸天神佛无人插手帮忙，人族又饱受妖魔蹂躏，萧国国君自己再是宽厚之人，百姓心里也难免有些想法，萧国国君不顺势提那么几句，这王位如何坐得稳呢？” 说到这里，又笑吟吟看向天君，一边看一边觉得有眼睛是好啊，很多表情总算是能正常做了：“不过是几句狂言罢了，道兄难道真和他一般见识？” “那倒不会。”天君只能这么说呀，但还是不甘心地试探，“听贤妹这意思，萧国国君祭祀天地之事，贤妹提前知晓？” “当然啊。”碧落仙子笑得非常灿烂。 “妹妹不是在闭关么？”天后也跟着帮腔，“这都知道？” 碧落仙子也给了天后一个笑容，随即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奏表来：“呐，这是萧国国君开始祭祀之前，烧给小妹的奏章。” 这是符合程序的！ 是人王为了聚拢人心，嘴上说着什么不信天命，实际上在搞祭祀之前都向我请示过！ “小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小事。”碧落仙子还故意露出三分歉意，“看了表章也没当回事，便未向君上禀告，这是臣疏于了解天庭规矩之故，还请君上责罚。” 说话间，碧落仙子还站起来行礼，一副真的很抱歉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天君哪敢真为难碧落仙子，男女授受不亲，是天后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拉了碧落仙子坐下：“妹妹言重了，不过素摆闲谈，哪有什么怪罪之意，萧国是妹妹的封地，萧国国君无论做什么，过了妹妹的眼就好，何须再报？” 天后表态还不够，碧落仙子还是个不安的表情，看向天君。 天君心里已经要把这打太极也是一把好手的女人骂死了，却真不敢让碧落仙子有一星半点的心情不顺畅毕竟她体内还俩虎视眈眈的魔君呢，其中一个还是以负面情绪闻名天下的，你今天敢让她有半点不痛快，她明天堕魔了你去对付虚渊呀！ 所以，也只能挤出了和善的微笑：“天后说的是，只要贤妹觉得无妨，那又有什么要紧。” 碧落仙子这才罢了，又左右看了一眼，故意道：“诶？常日里跟在道兄身边的那个仙娥，今日怎么不见？” “她啊。”天君是个普通的封建主义大男人，会对自己身边的一切顺眼的女人动心，昭云仙娥一点点长大，自然也被天君纳入了考量的范围，但男人嘛，喜欢天真可爱的少女，但当少女理智了起来，天君就失去了兴趣，“先前侍奉得也算殷勤，但近日里不知怎么的，总是懒懒的，前日还向本君告假，说最近心神不宁得很，生怕当差出了什么岔子，要冷静两日。” 天后则是想起了碧落仙子曾经讨要过昭云仙娥的事，笑：“贤妹喜欢她？” “水灵灵的女孩子，说起话来娇嫩得和个黄鹂鸟似的，又极会哄人，差事也办得漂亮。”碧落仙子笑吟吟地看过去，“娘娘难道不喜欢？” 天后掩唇一笑，对天君道：“妹妹自入天庭以来，除了要过炼制双眼的材料之外，从未向我们讨过什么，不过是这样一个丫头而已，妹妹都提两回了，夫君可否割爱？” 天君之前拒绝碧落仙子，不过是想把昭云仙娥收为己用，但如今昭云仙娥在他眼中已经不可爱了，倒也不是不能送给碧落仙子做个顺水人情：“贤妹上天庭至今，虽有开府建牙之权，但至今未封过一个神仙。” “倘道兄愿意割爱。”碧落仙子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她本来也觉得无论封谁做这第一个神仙都很显眼，八面玲珑的昭云仙娥实在是很合适，“她便是我弥罗宫的第一位神仙，当然了，也得她自己乐意才好。” 第88章 虚无空间 凤族还有分支？！ 昭云仙娥在给父兄守陵。 她确如当日向碧落仙子承诺的，再不去琢磨婚丧嫁娶那么无聊的事情，虽然给天君说的只是浅告两日的假，但天后知道，她是本着去给父兄守陵就再也不出来的心思。 甚至说，昭云仙娥只给天君请短假，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也不回来这个主意都是天后出的天后之前抬举昭云仙娥，不过是预备来拿捏凤凌霄，如今凤凌霄死了，既然不可能肥水不流外人田，天后自然要牟足了劲儿给太子弄个出身牛逼的妻子，这时再给太子弄个妾，那出身高贵的神女哪能看得上他呀。 自然了，天后也是不希望天君身边多个受宠的天妃的，昭云仙娥愿意退一步，那再好不过。 昭云仙娥对自己的预判呢她能感觉到碧落仙子是个好人，却不是个烂好人。 倘若是举手之劳，她应当不介意帮自己一把，但要是更要紧更关键的事情，自己倘若不展现出对应的值得她帮助的价值，那就难了。 所以昭云仙娥是真的准备在父兄陵墓之前守个千八百载，等自己修炼出个一二三之后再去试探碧落仙子是否有收徒之意的，也正因此，得到了碧落仙子竟然再次向天君天后讨要她的消息，她都呆了好一会儿。 碧落娘娘，当真当真 昭云仙娥心头震颤，愣愣地看着天后，连表情管理都忘记了，缓了半天方才道：“义义母，是不要昭儿了么。” 寄人篱下的孩子最可怜，便像如今的昭云仙娥，即便心头已经要敲锣打鼓放鞭炮了，第一反应仍然是要对天君天后卖乖讨巧。 天后含着温柔的笑，轻携了昭云仙娥的手，柔声道：“哪里的话，既受你一声义母，因果便是割不断的了，怎么能说不要了呢。” “那”昭云仙娥做了个委屈的表情，又试图展现自己的冰雪聪明和绝对站在天君这边的立场，“您派我去弥罗宫，是监视碧落天尊” “是。”天后拉着昭云仙娥坐下，柔声道，“她究竟是以身体封印了两位魔君，倘若出了岔子，无论放出了谁都是大麻烦，可她油盐不进，我往她弥罗宫里塞了那么多乖巧俊俏的仙侍，她到如今连个宠爱的都没有，还得是你去亲自盯着，若有什么不妥，你得及时向你义父说才好。” 这样就好接受多了嘛，昭云仙娥乖乖应了一声：“是。” “不过也不必如此紧张。”天后柔声道，“我看她之前虽取血去养她的眼睛，但出关之后神完气足，镇压那两位魔君应当还有些余力，派你过去，不过是以防万一。” 昭云仙娥点头：“昭儿明白。” 天后便夸了一句乖孩子，随即笑着刮了刮昭云仙娥的鼻子：“当然，也不纯是给你派活儿，你去弥罗宫，也好正经有个神位。” “啊？”昭云仙娥适时地瞪大了眼睛，“义母何意？” “这些年，确实委屈你了。”漂亮话天后还是会说几句的，说起天君身边盯着的人太多了，你仅有父兄余荫，封个公主已经是极限，不好真的掌握实权，又说弥罗宫现在空着呀，天道又那么偏爱那个苏碧落，你要是去弥罗宫封神，前程自然要比人人都削尖了脑袋要拱过来的天君身边好得多。 昭云仙娥是演惯了的，说话间便能眼底起来一层薄薄的水雾，最是我见犹怜：“义母对昭儿好，昭儿是知道的。” 天后自然展现得无尽温柔，又叮嘱道：“监视苏碧落之事，你不用太有压力，其实苏碧落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不入魔，不与神域圣岛他们过从甚密，安安生生待在我天庭，天庭就能从天道那里得到无限的好处。” 昭云仙娥点头：“我明白的。” 天后的岗前培训就这么结束了，昭云仙娥也认真拜过父兄陵墓，拾掇拾掇东西到碧落仙子身边上班。 自然少不得把天后对她说的那番话原模原样告知碧落仙子，倒让碧落仙子生出两分好奇：“什么叫来自天道的好处？” 自然是指资源分配，灵石灵矿，秘境传承，甚至新生孩子的灵根，仙人的气运，都在天道所掌控的范畴之内。 其实天道本应公正无私，但这不是虚渊魔君险些把世界都毁了嘛，为了此界存续下去，天道也没办法一碗水端平仙魔二族，只能努力惯着圣岛、神域、天庭，指望这帮人支棱起来守住魔域的边界，不要再让魔域尤其是负面情绪再扩张。 碧落仙子了然，瞎琢磨起自己要是没有接天庭的橄榄枝，而是自己弄了个组织，或者干脆就立足萧国和人族，那萧国是不是也可以在本界的资源里分一杯羹？ 如今，玄影与虚渊两位魔君虽留在了魔域，但弑神枪和神髓还跟着碧落仙子呀，然后双双嗤笑一声，异口同声：“你想多了。” 本界确实对魔族颇诟病，但你以为人族就是什么招天道喜欢的种族了吗？ 真要那么得天道偏爱，当年仙族从域外请神明过来，都犯不着人族出手，天道应该自己就把那干涉他界内政的玩意儿弄死了才对。 碧落仙子：“” 只好小声请教：“那可以打听一下，天道到底是个什么脾气么？” 我是不太懂啊，但我那个界面的天道是没有情绪的，是真正能把“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贯彻到底的，听你们的意思，怎么本界天道还有喜欢不喜欢一说？ 神髓究竟是天道的邀请函，不好端着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但弑神枪就无所谓多了：“你一定要我归纳的话，记仇？” 记仇？！ 嗯。 就是人族曾经不信天命，所以被折腾得要死不活到如今，除了没灭族之外，其他的也和灭族差不多，魔族曾经作死创新，所以到如今天道明晃晃的偏心仙族，不给魔族一点机会，仙族 仙族舔得好。 所以即便仙族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地位也还是有的。 “我是猜的啊。”弑神枪说，“天庭不知你的底细，估计会觉得你自己另外弄个组织也无妨，他们能招揽到你真的是走了大运，但你要这真这么做了，又揣着两个魔君这么个可能随时随地会炸开的玩意儿，圣岛神域天庭可就要对你群起而攻之了。” 弑神枪的免责声明给得够够的，但魔祖曾掌控天道，弑神枪资历又久，它说的这些可信度还真的 碧落仙子追问：“照前辈的意思，我现在当然算仙族，但我又和人王关系还不错，甚至鼓动他封神，岂不是招了天道的忌讳？” “那又如何？”弑神枪好笑，“你难道会因为天道不喜，从此和人族划清界限？” 碧落仙子的回答还是肯定的：“当然不会。” 她也明白弑神枪的意思既然你的选择都是注定的，纠结天道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碧落仙子认为意义还是有的：“但即便不会，考量好天道的态度，也方便晚辈后续与顾人王琢磨如何尽可能争取可以争取的支持嘛。” 弑神枪嘲了一声：“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天道的别扭，当年魔祖是受的够够的。 我当年神智没有如今完整，都能对天道的狗脾气认知得如此深刻，当年魔祖还能和天道掰手腕，如今天道自己为所欲为多年，只有更偏激的，你现在想获得天道的支持，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忽略天道的影响。 见识过的人士都这么说，碧落仙子也只能先把这个想法摁下。 回归现实，看看面前水灵灵的姑娘，声音都温柔了一些：“之前给你的功法，修炼得如何了？” 昭云仙娥能出现在碧落仙子面前，自然是做好了老师会查功课的准备，答了一些，也准备了一些自己没琢磨明白的问题，碧落仙子都一一解答，碧落仙子和颜悦色起来，倒让换了个环境上班的昭云仙娥都放松下来。 讨论完了修炼，昭云仙娥都觉得和碧落仙子亲近了不少，伺候人惯了，下意识地要站到碧落仙子身后给她揉肩膀，被碧落仙子拒绝了，还郑重其事地道：“我这里不讲这些，你也不必再这么小心谨慎。” 昭云仙娥颇忐忑地答应了，改为给碧落仙子奉茶，这回碧落仙子倒是没有拒绝，只在抿了一口茶后，问：“说来，你可知道什么种族，比较擅长空间之道？” “凤凰啊。”昭云仙娥想也不想便道。 碧落仙子追问：“我记得，天后和战神都是凤族。” “是。”昭云仙娥回答。 可是天后碧落仙子是见过的，凤凌宇碧落仙子都还交过手，他俩看起来草台班子得很呐，不像能随便进出虚无空间的样子吧？ 碧落仙子想了想，多问一嘴：“你可知道虚无空间？” “知道。”昭云仙娥直接回答，“娘娘是不是还想问，天后娘娘或凌宇神君能否自如进出虚无空间？” 碧落仙子没否认。 昭云仙娥便道：“他们不能，但有人能。” “哦？” 第89章 带沟里了 你的身体可能在神域。 众所周知，即便是同一个种族，血脉也有纯不纯一说。 人间谈血脉毫无意义，因为本来人就无爪牙之力筋骨之强，全靠有脑子才能在世上活着，而遗传只管血缘不管脑子，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设，教孩子写功课的时候该血压高还得血压高。 所以，讲什么嫡庶尊卑，除了自己把自己的脑子裹了之外，毫无意义。 但龙凤麒麟这些种族不是的，对他们来说，血脉越纯净，确实意味着越强大的力量，在这一点上，和真正的凤凰比，天后和凤凌霄只能算是杂毛鸟。 听到“杂毛鸟”这个词儿，碧落仙子都不禁莞尔：“你是真的不怕我告知天后啊。” 昭云仙娥笑着给碧落仙子续茶：“纳投名状嘛，纵使不能给娘娘杀个把愁人，嘴两句又有什么难的。” 被碧落仙子瞪一眼而罢。 回到正题，昭云仙娥正色道：“娘娘，自视甚高，并且血统相对更纯粹一点的凤族，在神域。” “慕容青瑶那个神域？”碧落仙子挑眉。 昭云仙娥点头。 碧落仙子诧异了：“照你说，天后和凤族是真正的凤凰和杂毛鸟的差别，天庭凭什么和神域平起平坐呢？” 昭云仙娥的回答是，凭天后他们其实多少是有点蹭凤凰的名声，她那一支的血脉其实更偏向青鸾，掌握的空间之力并不如真正的凤凰族，但青鸾一族也有其独到之处，认真说来，天后一族如今最拿得出手的凌宇神君，并不差凤族优秀的子弟什么。 “在你看来。”碧落仙子沉吟道，“我如今已经是得罪了慕容青瑶，那我若是下个帖子想去拜访血脉更纯正的凤凰族，凤凰族是会把我的帖子扔出去，还是会请我过去一聚？” 昭云仙娥确实算熟悉程序的，仔细想了想，还是先问：“奴婢属下斗胆，娘娘问这个可是对天庭有所不满，预备” 另外寻个东家？ 碧落仙子笑了笑：“那我就不该把你要到弥罗宫来了。” 不然你前脚过来，我后脚跑路，你不是天君天后的亲女儿，他们又是那么小心眼的脾气，肯定会迁怒于你呀。 我与你算是非亲非故，没必要这么坑你吧？ 昭云仙娥心下稍安，但直接给碧落仙子跪了下来：“属下失言。” “不必如此。”碧落仙子摆摆手，一股气流硬将昭云仙娥托了起来，“问你，不过想得两句实话，你放心与我说就是，我如今这么个身份，真要和神域有什么交流，自然要提前知会天君天后的，不会让你为难。” 昭云仙娥勉强一笑，又鼓起了勇气，问：“属下斗胆再问娘娘，您对天庭究竟是怎么个态度？” 碧落仙子的法力还没散，昭云仙娥没法子跪下去表达尊敬，只能尽量用表情表达友好：“属下如今是娘娘的人，自然明白瓜田李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属下的一切，也早已向娘娘剖白清楚，不敢求娘娘的所有真心话，但娘娘对天庭的态度，决定了属下将来该如何自处。” 碧落仙子打量了昭云仙娥半晌，许久，慢悠悠地笑了。 她没有回答。 但沉默是有意义的天庭的天尊听到了这么试探的问题，没有立刻否认，已经是态度了。 昭云仙娥内心了然，旋即道：“娘娘说下帖子的事，属下认为，凤族求之不得。” 碧落仙子点头。 明白了，甚至有一种联合凤族弄掉神域之主的冲动无他，实在是被慕容青瑶恶心到，不想再看到那一家人了。 不过，凤族也未必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想了想，碧落仙子还是选择先处理面前的丫头，突然饶有兴致道：“说来，你就不会不好奇本座为什么突然对凤族感兴趣？” 昭云仙娥觑着碧落仙子的脸色，喉咙滚了滚，小心道：“属下斗胆揣测。” 碧落仙子颔首。 “可能是娘娘在找身体。” 碧落仙子眼眸中精光一闪。 昭云仙娥这下是真的站不住了，坚决地绕开碧落仙子温柔托着她膝盖的法力，跪了下去：“娘娘恕罪，但娘娘那日去寻慕容青瑶，属下也在侧，知道了您现在用的是慕容碧落的身体，既如此，自然就有一个问题您自己的身体，哪儿去了呢？” 碧落仙子的声音沉沉响在昭云仙娥头顶：“你先起来，本座没这个习惯。” 昭云仙娥咬牙起身，鼓起勇气看向碧落仙子，深知自己能不能被碧落仙子当成自己人，就在今朝了。 碧落仙子也看向她：“接着说。” “无非就是毁了，或者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昭云仙娥说得沉稳，“倘若娘娘是天君天后之流，那估计是听说了凤族之事，想去拜访拜访，看看他们是否有娘娘合用的身体，但娘娘是正人君子，那应该就是娘娘要寻您自己的身体了。” 碧落仙子眼睛一眯：“听说了凤族之事？” 凤族什么事？ 自然是他们人体交易的买卖。 本界的“上层社会”都知道，论器官移植行业，大家虽然都做，但凤族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他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如今凤族的族长自己就是一个死蛋，却愣是被她的母亲保住性命并且渐渐出现了生机。 他们的“肾源”来自域外。 这是他们的种族天赋决定的凤族极擅空间之道，虚无空间就相当于他们自己的老家，切换界面和吃饭喝水般容易，如今的凤族比起传说中的样子虽大有不如，很难再去别的界面欺负人，但在虚无空间中截杀修仙者，简直司空见惯。 “能不靠种族天赋到虚无空间中来的。”昭云仙娥道，“多半修为法力都相对强大，在自己原本的世界也都是一方巨擘，之所以抛弃原本的身份地位到别的世界来，自然各有各的苦衷。” 碧落仙子：“比如？” “比如。”昭云仙娥所知不多，但到底是在这个世界的真正上层伺候了很多年天君的，掌握的很多消息已经是碧落仙子在藏经阁中不可能翻到的机密，“其他小世界里已经修炼到了极致，小世界都不容他的顶尖修士，或者在斗争中输给了宿敌，只能狼狈逃窜的仙人。” 如顶尖修士，才扛过了小世界的各种灾劫，如狼狈仙人，多半是和人斗法不成才狼狈逃窜，总之实力都大不如前，一旦遇上了空间风暴，几乎无还手之力。 “如此一来。”昭云仙娥道，“凤族自己制造了空间风暴，躲在风暴之后，看目标会如何应对，倘若目标足够强大且临危不惧，他们便会自行退去，但倘若目标弃了身体而逃魂魄，他们便一边收了身体，一边追杀魂魄。” 其实追杀魂魄都不要紧了，虚无空间极不稳定，有肉身都容易出事，若是光一个魂魄，一场稍微大点的罡风，便能把人彻底毁了。 说到这里，昭云仙娥再看向碧落仙子：“由此观之，娘娘实力，已然非比寻常。” 至少在最狼狈的时候，都扛住了凤族的有心算计。 我活了上千年，你真的是第一个，怕是凤族自己都想不到。 “但属下斗胆。”昭云仙娥道，“娘娘是今日才问及本界是否有哪个种族掌握空间之力，为何不早些？” 碧落仙子是真的没想到昭云仙娥竟然知道这么多，接受了好一会儿的信息，才道：“你如此冰雪聪明，应当猜得出来吧。” 昭云仙娥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大概猜得出来碧落仙子既然不是本界人士，自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多半就是凤族已经找到了碧落仙子的身体所谓“合适的买主”，无论“买主”是要整个身体，还是想从那具身体上取哪个零件，或者干脆是某个宝物，既然碧落仙子没有死，并且碧落仙子还是个大能，那个被陌生人动了的东西，自然会传一些消息给魂魄。 “倘若属下有幸料中。”昭云仙娥道，“娘娘就得抓紧时间了。” 他们要是整个身体直接交易都还好说，至少这样你就只需要找一个人的麻烦，但如果他们把你的身体拆成零件了，他们可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能买你的器官的，多半都是有些实力的，你难道还能一个一个麻烦找过去？ 碧落仙子沉吟许久，道：“那么，你可有本座应当如何与他们打交道的建议？” “娘娘总不会想。”昭云仙娥道，“以大代价把身体买回来吧。” “有何不可？”碧落仙子半真半假地道，“以和为贵嘛。” 昭云仙娥看着碧落仙子：“不像。” 你连公孙宸和慕容青瑶那在神仙群体里其实不是很疯癫的操作都不想忍，你觉得我是个傻子么我会相信你愿意去忍那个为所欲为的凤族？ 碧落仙子失笑，但终究没有驳斥昭云仙娥的话，也算是承认了她准备强抢。 昭云仙娥便知道自己都料对了，有了今日的“谈心谈话”，自己怎么的也算和碧落仙子有了些情分，接下来给的建议也是很中肯：“娘娘见慕容青瑶之时，已然算是把娘娘在借用慕容姑娘的身体之事昭告天下至少仙人们都已经知道此事了，属下是基于对娘娘的了解，才斗胆猜测娘娘并非本界之人，但终究神域也好，凤族也好，应当是不知道的。” 有这个信息差，你就可以装。 编个故事嘛，无论你基于什么原因，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仓促之间用了慕容姑娘的，现在想要个更好的，原本想凭本事自己找，但做了天庭天尊之后知道原来凤族还有这种业务，所以递个帖子过去说想拜访凤族，找个现成的。 上门的生意，凤族难道还会拒绝？ 碧落仙子觉得，问天君要昭云仙娥，真是挺不错的决定。 第90章 因爱生恨 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土生土长的神仙都这么发自肺腑的建议了，碧落仙子自然也是要“欣然纳谏”的。 当然了，为了不至于让天君天后误会她在给神域抛媚眼导致节外生枝，碧落仙子给凤族递帖子之前，少不得要知会天君天后一声。 自然是按照昭云仙娥给的建议，给天君天后解释说是她想和凤族交易一个身体，这才想去神域拜访，并非他意。 天君天后对此早有揣测碧落仙子是借用慕容姑娘身体之事，自碧落仙子去见过慕容青瑶之后已是明牌，自然不只昭云仙娥会去揣测碧落仙子实际是个什么来历。 是以，如今碧落仙子挑破，二人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只是天后好奇了一句：“既如此，贤妹之前何必那么费心费力地去炼制眼睛呢？” “慕容姑娘到底于我有收留之恩。”忽悠人嘛，自然是七分真三分假最能让人相信，碧落仙子这句倒是实话，“把她的身体补全，待小妹有更合适的身体之后，把她的身体还给她，也算完了这一段因果。” 天后能怎么样呢，无非是一边在心里觉得碧落仙子伪善&多此一举，一边面上夸赞碧落仙子果然光风霁月呀。 天君嘀咕的则是：“其实贤妹都有了炼制眼睛的能耐，倒是也不必去和彩凤一族做个什么交易别人的身体再好，终究已然有了别人的印记，还得担心彩凤一族在身体上做什么手脚，贤妹若是能自己炼，天庭的天材地宝任凭贤妹取用，最后炼制出的身体，估计也不会差了。” “道兄，不一样的。”碧落仙子确实会炼制身体，但该卖弱降低对方心理预期的时候还是卖得毫无心理负担，“造化之道修得再好，终究是人力所能及，所谓道法自然，自然的还是比人工的好一些，何况小妹能炼制的不过是眼睛手脚这种零件儿，整个的身体，还是太难了一些。” “这样”碧落仙子敢说，天君也敢信人毕竟不能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事物，本界从来就没有过女娲娘娘那样手搓泥人的大能，他自然而然觉得碧落仙子即便是擅长造物，估计水平也就那么回事，“自己的本事自己最知道，贤妹若这么坚持，愚兄便不再多劝了。” 碧落仙子含笑道：“但小妹仍谢过道兄关心。” 天君连连摆手，这茬便算过了。 “不过，贤妹有这个能耐。”天后凑趣道，“去彩凤一族和那些长老聊一聊，或许在炼制器官放于人身之术上，贤妹也好，彩凤长老也好，彼此都能精进。” 这就是个冷笑话了彩凤一族器官移植的手术做多了，纵使自己不会炼制，怎么挖人家身上的以保持完满，怎么往宿主身上种以避免排异，可不是经验丰富，值得交流么。 甚至更进一步想，碧落仙子有炼制器官的技术，彩凤一族有在本界经营了许多年的口碑和客源，要是能谈个业务合作，岂非双赢？ 碧落仙子被天后的言中之意恶心得不轻：“娘娘说笑了，既神域与天庭对立，我不过是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身体，有便做一场交易而已，哪能与彩凤长老过从甚密，弃天庭立场于不顾呢。” 天后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当日，碧落仙子告退，自回弥罗宫，歇了没一会儿，昭云仙娥便来报，说天君来访。 碧落仙子忙把天君迎进来，分宾主坐下之后，天君又煞有介事地喊昭云仙娥下去之后，对碧落仙子说得一本正经：“贤妹或许有所不知，神域的主人向来和彩凤一族不太对盘。” 碧落仙子：？？？ 所以呢？ 所以，正如圣岛和神域都想挖碧落仙子一样，天庭一样想挖彩凤一族。 “贤妹，此事出我口，入你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休让第五人知晓。”天君沉声道。 碧落仙子当然要表态：“是，道兄直说罢。” 直说，就是天庭这帮人修为不咋地，宫斗的技术倒是杠杠的天君，不爽天后一族久矣。 可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 天后一族血脉偏青鸾，战斗力本就厉害，一直以来都霸占天庭的战神之位，对历代天君固然勉强能称一个忠心耿耿，代价却是历代天君无论喜不喜欢，总之都得娶青鸾一族的女子做天后。 搞得天君跟赘婿似的！ 凤凰下面的种族分五种，分别是朱雀，鹓雏，鸑鷟，青鸾，鸿鹄，各占赤青黄紫白五色，各占凤凰的一种神通，除此之外，彩凤是个串儿，什么神通都沾点。 本界最盛的就是彩凤与青鸾二族，分别是神域和天庭的重要组成部分，且互相看不顺眼久矣，倘若碧落仙子能和彩凤一族交好，甚至能撬动彩凤一族和神域之间本来就不算铁的关系，让彩凤一族来投天庭，天君就能用帝王平衡之术，至少摆脱代代天后同出一门的尴尬。 就这么个事儿，你别说碧落仙子听完了觉得辣眼睛了，神髓都头疼，神髓都得和碧落仙子吐槽：“有这闲工夫又是平衡之道又是帝王心术的，能不能好好修炼几年，凭本事把青鸾族压下去呀。” 神髓嘛，骂了也就骂了，左右不用在天君面前做什么表情管理，而需要维持表情不崩的碧落仙子，在“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好好修炼”的废物天君面前，好容易稳住了表情，也只好问：“我入天庭不久，这样的事，道兄敢交给我来办？” 我对天庭都未必有多少忠心吧，你就没操心过赔了夫人又折兵，别回头我没把彩凤一族忽悠过来，我自己先倒戈神域了。 天君却是自如甚至是有些不屑：“神域有慕容青瑶在，我有什么好不放心贤妹的？” 碧落仙子没太理解天君有啥好不屑的，但也不想就宫斗这么无聊的事情再和天君纠缠了，只说：“那也罢了，小妹往神域去的日子里，弥罗宫一应杂务都是道兄身边的那丫头来处理，我也下了法旨封她做我身边掌事女史，左右道兄和她也熟，有什么事通报她一声便好，她自有法子能联系上小妹，若是小妹不在天庭时弥罗宫或是封地那边有什么岔子，道兄多担待一二。” “这是自然。”天君立刻恢复了很好说话的样子，最后叮嘱碧落仙子，能忽悠得彩凤一族倒戈那是最好，即便事有不可为，保住你自己，平安回天庭。 你身上可还有天下苍生（天道偏爱）呢！ 碧落仙子自然应下。 天君欣然离开，碧落仙子重新咂摸了一遍和天君之间交流的话，有点没想通，便召了昭云女史过来，重复了一遍天君的来意，然后表达了疑惑：“其他的也就罢了，怎么天君就笃定了我不会和神域握手言和呢？” 确实，我看慕容青瑶不甚顺眼，但那真的只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对小娇妻的不理解不尊重你离我远一点，也没有到有她没我的程度 昭云女史还是懂天君的：“娘娘，在天君的揣测里，您和那位青瑶神女，估计喜欢同一个男人，你俩之间属于此仇不共戴天。” 碧落仙子：“啊？” “或许是公孙宸，娘娘您没得到公孙宸的心，因此由爱生恨，恨不得公孙宸死，恨不得抢了公孙宸的青瑶神女也死。” “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顾星河您钦慕他身为人王的种种，青瑶神女则爱他的光风霁月，顾星河其实爱青瑶神女，而青瑶神女因种种原因只能留在公孙宸身边，您因此愤恨不已，自然是恨不得除慕容青瑶而后快。” “啊？！” 看着碧落仙子那扭曲的颜艺，昭云女史了然了：“您不是这么想的，是么？” “当然啊。”碧落仙子震声道。 我和他们仨一点关系也没有！ 公孙宸是什么值得被人喜欢的玩意儿吗？ 慕容青瑶是什么脑子清楚的东西吗？ 顾星河倒是还有点人样，可顾星河一个有妇之夫，我是没见过男人吗我非得喜欢他？ “我斗胆来寻您帮助，又与您算是接触了多次，自然相信不是这么想的。”昭云女史道，“但是天君这辈子，见都没见过心有成算的女仙。” 全特么是恋爱脑。 无非就是恋爱脑还没被伤害之前是个傻白甜，还有恋爱脑被伤害之后因爱生恨从此作为钮祜禄谁谁谁开始复仇，绝无第三种形态。 “娘娘，在天君，或者说大多数天庭之人，甚至大多数仙族的观念里。”真的只有清醒过来之后才能意识到原本的自己是有多离谱，昭云女史都是既庆幸自己迷途知返，又脸红自己怎么也有过那么难以启齿的观念，“女子，不管是女人，女仙，女仙，女妖，女鬼，女魔，就不配如男子一般胸怀天下，也不配手握重权。” 碧落仙子觉得奇了：“那女子脑子里都是什么呢？” 昭云女史叹道：“情情爱爱，且只有情情爱爱，容不下半点别的，他们也会自然而然把还是幼童的女孩子们往只会情爱的方向去教。” “我还真让他们失望了啊。”碧落仙子幽幽来了一句。 “未必。”昭云女史道，“您在他们眼里已然足够强大，但这份强大在他们眼中，或许会是您拥了无尽的权势，却始终得不到您想要的真心无论是公孙宸还是顾星河，所以说到底，您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碧落可怜的女人仙子：“” 脑仁疼.jpg 毁灭吧这个落后的世界！ 90-100 第91章 三千面首 这都没把你教转？ 碧落仙子扶额许久。 你别说，昭云仙娥这话听起来虽然离谱，但想想为爱世人而下凡无底线讨好公孙宸的慕容青瑶，想想天后给昭云女史规划的路线，想想凤凌霄在天庭已经算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仙族女子的普遍水平 嗨呀！ 而天君作为一个就没见识过正经事业批的男人，路径依赖之下，还真有可能发自内心觉得碧落仙子不过是因爱生恨走到如今的地步，在碧落仙子不知道的角落，都不知道嘴过碧落仙子多少回“可怜的女人”。 想一想自己曾经被这么评头论足过，关键还点评的不是自己的实力而是自己的感情，碧落仙子就觉得自己可以先吐它个三天三夜。 碧落仙子平复了好久的情绪，忍下了许多脏话，末了，只能给昭云女史说一句：“行吧。” 今天的我也更讨厌天庭一点呢。 但目前一是没实力能掀翻天庭，二也是没必要毕竟这玩意儿还得留着给人族练手呢，碧落仙子努力换了一个话题：“我会接着闭关，理由是才得了新的眼睛，需得打通两条筋脉。” 昭云女史一听就很懂：“那娘娘不在弥罗宫的时候” “弥罗宫大小事务，由你做主。”碧落仙子道，“本座闭关期间，你拿本座的帖子去知会神域一声，就说本座对彩凤一族十分感兴趣，欲择日拜访，却不知彩凤族方不方便。” 又掏出一个玉佩来：“神域若有回复，你知会我一声。” 论修为，昭云女史还差点意思，但论社交，昭云女史是可以拍胸脯“娘娘交给我”的，应得十分痛快：“待神域回复之后，属下自会联系娘娘。” “好。”碧落仙子点头，又道，“至于天庭的大小事务，天君若来问弥罗宫的意见，你直接回复听天君定夺就是。” “跟着娘娘这几日，属下也大概了解娘娘的行事风格。”昭云女史应下，“不会给娘娘惹麻烦的。” 碧落仙子笑了笑，位置很近，她也便伸手点了点昭云女史的额头：“但有一样麻烦，该惹还得惹。” 昭云女史稍微收了收嬉皮笑脸：“不知” “人族，萧国的事。”碧落仙子正色道，“无论萧国弄出了什么动静，倘若天君问起，你都说是我的授意。” 昭云女史有点惊到了：“无论？” “无论。”碧落仙子道，“哪怕是顾星河立了个反旗从此不敬天庭，那都代表了弥罗宫的意思。” 昭云女史恶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说真的，但凡不是半刻钟以前碧落仙子和昭云女史正在diss天君竟然会用普通小儿女的思路来揣测碧落仙子不是喜欢顾星河就是喜欢公孙宸，昭云女史都得怀疑一下碧落仙子的真爱属性。 但既然这个合理怀疑可以排除，昭云女史也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娘娘可否告知，为何对萧国如此偏爱？” 碧落仙子不爱人下跪，昭云女史也就省去了这个程序，只诚恳道：“娘娘勿怪，知道娘娘具体的态度，确实有利于属下操持弥罗宫。” 碧落仙子道：“那我就得问你，能不能容忍天庭坠落了。” 昭云女史面色大变。 但看着碧落仙子笑吟吟的神色，昭云女史脑海里几番死机，许久，她才道：“娘娘，属下已经没有家了。” 并且，我的父兄，我的族人用那样惨烈的姿态离去，天庭却是如此对我，你要让我再如何为天庭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太现实吧。 “当然。”昭云女史原则还是有的，“话说回来，娘娘若是想助魔域扩张，毁了天庭，那就是另一个事了。” 魔域不往外扩张是我父兄死了都在努力的事情，我就是活得再狼狈，也是不可能偏帮魔族的。 碧落仙子轻轻拍了拍昭云女史的肩膀：“放心吧，本座本族是人族。” 昭云女史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娘娘觉得，人族可以替代如今天庭的地位？” “难道天庭的仙人们跟脚就都那么高贵，不是灵精就是神怪？”碧落仙子幽幽道，“我看也没有吧？” 昭云女史抿了抿唇：“娘娘要如此说，便是我家先祖，当年也是人族修士得道。”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倒是昭云女史反而因为碧落仙子这样轻易就给她交了底而有些焦虑：“娘娘如此坦诚，就不担心属下转手告知天君” 碧落仙子笑睇了昭云女史一眼：“不想要你的三千面首了？想倒回去给太子做妾？还是天后许了你拿下我之后便让你做太子的正妻？天后竟然舍得宝贝儿子？” 昭云女史一哽：“” “万一。”忍着脸红，昭云女史小声道，“三千面首是骗娘娘信任呢？” “无妨啊。”碧落仙子托腮，慢悠悠道，“即便最开始时你不是真心，难道这段让你不必去看天君天后脸色，不必担心自己将来夫婿怎样，尤其不需要琢磨倘若夫婿的大妇苛刻时你要如何自处的生活，还没把你教转啊。” 跳出情爱和婚姻窠臼之后的天地如此浩大，你却不爱这一片广阔的天地，一心一意回去做天君或者太子的妾那我只能祝你幸福了。 昭云女史心有戚戚：“娘娘算无遗策，属下佩服。” 碧落仙子摆摆手，夸赞的话咱们就不必说了，你该修炼修炼该干活干活去。 昭云女史乖巧告退，碧落仙子也转身回了闭关之所，打开了阵法之后进去，如之前一般在闭关的密室留下了一个本体，在人皇剑上做了一翻炼制之后，主意识丝滑地回了萧国。 顾星河相当靠谱，在碧落仙子去天庭安眼睛期间，已然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那块天地人石碑上萦绕着如有实质的信仰之力，足见已经是万事俱备，碧落仙子回来，顾星河当即表态，明日便封神。 就等着碧落仙子回来呢。 因为顾星河始终不太自信，觉得人王能封神这个事情听起来还是过于玄幻了，倘若他封神不成，碧落仙子补上，也不至于让场面过分难堪。 碧落仙子能理解顾星河的焦虑，好言安慰几句之后便都预备各自休息，谁曾想顾星河到底年轻，辗转反侧之后还是睡不着，半夜外出游荡，强行“碧落亦未寝”之后，邀请碧落仙子下棋。 碧落其实修仙之后睡觉都显得不是特别必要但是孤男寡女你这大晚上的不太合适吧仙子：“” 行吧，不和第二天要举行重大仪式的人计较。 本着顾星河越是紧张，碧落仙子越是不能谈“别紧张”的原则，碧落仙子试图转移话题：“其实非但陛下觉得紧张，我压力也很大呀。” 顾星河琢磨棋局的眼睛都抬了起来，看着碧落仙子：“仙子紧张什么？” 即便我封神不成，你是天庭的碧落天尊你封神还能出岔子？ 碧落仙子执着棋子轻轻敲击棋盘：“大王，除了封神的事，能不能想点别的？” 顾星河现在的脑容量是真干不了别的事儿：“嗯？什么别的？” “尊夫人”碧落仙子调侃道，“哦不对，应该说尊王后的身体还在我这里，我得赶紧还给大王让你们夫妻团聚的呀。” 顾星河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倒倒也不至于那么急，仙子如今处境我亦知晓，便是没那么快把碧落的身体归还” “怎么不至于。”碧落仙子理所当然地道，“大王后宫空空，又不肯纳侧，可见就等着王后归来呢，我若霸着王后，让大王错过了最合适的这几年，导致萧国后继无人，岂不是罪过大了。” 顾星河都有些局促，小声道：“我我并非在以不纳侧来逼仙子早日归还碧落的身体，实在是我与碧落曾有约定此生不纳二色” 看已经日渐成熟的人王害羞，碧落仙子是真的觉得，赏心悦目。 但正事还是要说的：“大王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有不死之身，此次去神域，若一切顺利，拿回了我的身体，自然当将王后归还，即便不顺利，被神域困住乃至于把王后的身体也丢那儿了，我也不会再坚持找神域的麻烦，待我以不死之身回返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王后炼个身体，让你们夫妻团聚。” 按着人情往来的一般操作，顾星河这个时候是该客气几句，可是硬要说他不想念慕容姑娘，他自己都觉得亏心。 顾星河抿了抿唇，终于只是起身，郑重行礼：“仙子对我夫妇的恩德，我此生实在难报万一。” “不必如此。”碧落仙子含笑，“在大王治下，人族蒸蒸日上便是最好的报答。” 让一个紧张失眠的人好好睡觉的办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果不其然，一旦给顾星河提起了慕容姑娘，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夫妻恩爱与软语温存，顾星河渐渐也放松了紧张，那盘棋结束之后，终于是放过了碧落仙子，回房歇息，睡得非常踏实。 第二日，便是封神大典。 第92章 正经魔道 你们连定义都有问题！ 第二日，碧落仙子一早便出现在了石碑广场，只遥遥看着，并未靠近。 此时顾星河已经完成了碧落仙子所叮嘱的所有工作，封神榜与人皇剑俱在是天地人石碑之下供奉，而天地人石碑之上，信仰之力凝实得几乎肉眼可见。 顾星河今日穿了冕服，戴平天冠，再正经不过的帝王打扮，石碑广场之上，也早早站满了顾星河的文武官员。 站在天地人石碑之前的祭台上，顾星河先拈了三柱清香，祭过了人族历代英灵，随即侍从便将封神榜与人皇剑呈到了顾星河手中。 顾星河本就是帝王紫气浓得闪瞎眼的人王，如今又有人族信仰加身，虽还是个凡人，但一手持封神榜，一手持人皇剑时，人族如今几乎所有残存的气运都缠绕在他身上，扫他一眼，一个恍惚，都仿佛能看到人族千万年的时光。 他朗声道：“尔祁彦昔为人王承燧氏麾下大帅，征伐神魔，曾有敕功，不幸殛死，捐躯报国，忠烈可嘉。乃敕封尔为东扶风山广佑灵运神君，慰尔忠魂，尔其钦哉！” 话音一落，天降落花，地涌金莲，无数星辰闪烁不已，如有实质的人族气运自天地人碑雄浑而出，涌入站在百官之前的一团阴影体内。 那阴影稍微晃了晃，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受着来源于万千百姓纯粹的信仰之力，原本还阴气偏重的身体顿时脱胎换骨，几乎是瞬间数十万年折磨在他魂魄上留下的旧伤都尽数痊愈，而他也因此拥有了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自如行走的身体。 祁彦嗯，现在或许应该在名字后面还加神君二字了，深吸一口气，对祭台上的顾星河跪伏而下：“臣领命。” 顾星河是直到人族的信仰之力真正帮祁彦重新造了个身体出来，他才真正对“人王可以封神”这件事有了底气，此时他抬手做了个“免”的姿势，又继续：“尔高荣曾辅人王” 碧落仙子自魔域带出了三个前人英魂，顾星河本着对上代人王的基本信任，一一都封做了如今王畿已经清理或是预备清理的灵脉的守护神明。 天地人碑也因此力量耗空大半，虽仍庄严肃穆，但已然不再有最开始时的无可逼视之感。 但这不重要，只要封神成功了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信仰之力这种事，只要三位现有的神明当真能庇护人族免受仙魔之害，慢慢攒就会多起来了。 是以，在第三位神明也敕封完毕之后，三位新任的神明都再次对顾星河跪了下来：“陛下万年，人族万年。” 也不光他们会表忠心，就是今日来撑场子的顾星河的文武百官看到了他们的君王竟然真的能封神，内心的震撼一样无以言表，跟随三位神明一块齐齐整整地跪了下去：“陛下万年！人族万年！” 顾星河此时手中的封神榜已经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灵光，分散入了三位神明体内，成为了三位神明的立道之基，手中仅余那把人皇剑。 也挺好，顾星河当即长剑出鞘，朗朗道：“愿我人族生生不息！” 三位神明，文武百官，甚至于前来管理的百姓，都将这句话远远地传扬开去。 仿佛一个时代的开启。 碧落仙子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戳了戳识海里那冒了小芽芽的慕容姑娘：“你的夫婿，当真很好。” 慕容姑娘自然与有荣焉，小苗苗的姿态都更骄傲了一些：“当然！” 大概，公孙宸这么个给慕容姑娘造成了严重心里阴影的玩意儿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慕容姑娘面前，确实让这位年纪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女孩子暴露了一点本性。 碧落仙子抿唇笑了笑，没再撩拨慕容姑娘，只低头拿出了一块玉佩来。 玉佩上头写了一行字：“娘娘，萧国领地内突如其来气冲斗牛，瑞气千条，若天君问起，属下自当秉娘娘法旨，答曰是娘娘授意，可若天君追问娘娘在人间行了何事，属下当如何回复？” 碧落仙子才看完消息，未及回复，那玉佩又现了一行字：“或许可以说难道弥罗宫行事，桩桩件件都得报备天君不成？” 想都能想得到，写这话的昭云女史，该是笑得如何狡黠。 于人情往来上，昭云女史绝对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碧落仙子自然不会担心她举止失当，不过也没有什么考验她的必要，碧落仙子直接回复：“不必和天君顶牛，他若问起，只说本座在人间封了三个神仙便是。” 附带过去的是三位神明的称呼和职权范围其实说封神都多少有点抬举，因为顾星河如今能积攒到的人族信仰确实不是很多，封的神仙也不过是守卫三个山头的山神，于天庭而言，是绝对的九品芝麻官，报备给天君知晓，绝对是大大地给天君面子。 所以昭云女史那边很快就给碧落仙子说明了情况，又问一句：“为免天君对弥罗宫产生不该有的期待，属下不欲全盘托出，多少给娘娘留一个不太好说话的印象，不知是否妥当” “你自己定便是。”碧落仙子嘴唇勾了勾，回复了之后，便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遁光回了王宫顾星河已经回返了，将来人族是个什么走向，总该和人王商议商议。 而昭云女史看着那一行字，感受到的除了信任，当然也有压力。 她其实还想问那三个山头有什么特别，值得碧落仙子专门去封神，但看一看自己才给碧落仙子发过去的“让娘娘看起来不好说话”，便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本来，天尊之位就该和天君平起平坐的，真要天君问什么弥罗宫就回什么，反而给天君脸了，怕是将来麻烦更多。 如此，不知道也罢。 人间这边，三位才敕封的神明见到碧落仙子时，俱是忙不迭对碧落仙子行了个道揖：“仙子救命之恩，我等铭记于心。” 碧落仙子含笑回礼，不以为意，只笑看向顾星河：“大王连山头都选好了，可是决定另外再清理两条灵脉。” 顾星河自然含笑点头，一边把碧落仙子让入会客厅，一边给碧落仙子道歉：“先前仙子是查过萧国上下灵脉之后给出了目前可以清理的灵脉名单，我便择了离王畿最近的另外两条灵脉，因昨夜坐立不安，竟忘了告知仙子” “无妨。”碧落仙子落座，笑道，“既然都给了大王一个单子让大王自己选，选哪条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转而还对那三位神明道：“只是大王没给三位说一声就分配了东南西北，三位别有意见才好。” 顾星河一惊，也赶紧解释：“这倒是随便分的，一时间没有想那么多” 三人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 他们是承燧魔君麾下将士，早就以服从命令为第一原则，分哪儿不是干活呢，实在不必介怀那许多。 碧落仙子也理解他们的心态，笑了笑便翻篇儿了，只道：“大王，如今既然神明已封，大王之前提的培养后辈之事，或许可以提上日程了。” 顾星河心里一惊，可是想起碧落仙子说过的跟着承燧魔君走到如今的都是魔兵，心头难免有些犹豫：“仙子” 我想把这三人支走，再和你聊这个事情。 毕竟我不能指着鼻子骂他们是魔道啊。 碧落仙子却不合时宜地展现出了自己的善解人意：“大王是觉得他们教不起后辈，还是嫌他们是魔道？不愿意人族的孩子将来都修魔？” 直接给顾星河干沉默了。 就是三位神明也都脸色微变。 碧落仙子笑了笑：“大王，三位前辈，我之所以把此事挑明，一是人族百废待兴，咱们自己内部就不要有那些猜忌嫌隙了，二来嘛”她迟疑了一下，道，“你们确定你们知道什么功法是正道，什么功法是魔道吗？” 顾星河是懵逼的，也不知道碧落仙子为什么突然要开学术讲座。 而三位神明也有点发愣。 这大概是一个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问题，许多小孩子可以自然而然“正就是正，魔就是魔”，但这话毕竟是碧落仙子问出来的，她自己水平就很高，对于过尽千帆的修士来说，拿脚趾头都知道她必有深意。 所以，为首的祁彦神君直接问了：“细想，应当不是仙族的后人一定是仙族，魔族的后人一定成魔吧。” “但不去细想。”高荣神君续道，“似乎一般来说仙族就怎么都是仙，魔道就怎么都是魔，特例就是由仙堕魔，亦或是魔道自废功法” 其实也不太对。 在本界的特殊环境里，仙人堕魔之后战斗力飙升，而魔道要是自废功法，仙人是不讲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自废功法的魔道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只是废完了好像也没有在历史上掀起什么水花。 细想，也真有可能是碧落仙子说的，你们真的知道正魔两道的正确分界线是什么吗？ 三位神明看向碧落仙子，不耻下问地把问题甩给了她。 碧落仙子童心一起，笑道：“至少，受了情伤之后嗷嗷嗷一顿尖叫，愤怒堕魔，进的不可能是什么正经魔道。” 第93章 怕这怕那 当然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爽一点 平时正经的人讲起笑话来，顾星河被冷得不行，就是三位才封的神明都在努力憋笑。 笑完了，碧落仙子才叹息一声：“我本来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是去了魔域，承燧前辈与我说起人族往事，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连正道与魔道的分界，都是稀里糊涂的。” 承燧魔君说什么了呢？ 当年人族的实力对战本界仙魔有余，但应对域外神明还是差点意思，所以当域外神明对本界降维打击，人族支撑艰难之下，人族的选择是入魔获取更大的力量。 听起来可歌可泣对不对。 似乎和后世的神仙无论是受了情伤还是被情敌欺负，反正遇事不决就堕魔，然后直接忽视实力上的鸿沟原地反杀是同一个原理对不对。 如果不是碧落仙子好奇了一嘴，多问承燧魔君要了一本堕魔之后的修炼功法的话。 承燧魔君给的时候还警惕极了，说小碧落你可不要想歪，你的资质和悟性是顶尖的，即便现在的法力没那么强，修炼起来也是很快的，没必要用这种自断前程的修炼方式。 那叫一个千叮咛万嘱咐，搞得碧落仙子都只有连连保证：“晚辈并不是想自己修炼，不过好奇而已。” 承燧魔君这才把功法交出。 碧落仙子在魔域的时候忙着研究阵法，拿了功法也没着急看，是出了魔域之后赶路途中，大略瞅了两眼，好险没给碧落仙子看破防。 那本功法，讲的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的修炼之路。 嗯？ 这个？ 魔道？ 碧落仙子都觉得有一点玄幻，特地联系了当时还在玉盒中的三位神明，让他们确定一下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修炼的魔道功法。 三人都表示对呀。 碧落仙子沉默了好久。 三人与碧落仙子不算熟稔，便也不好打扰，但弑神枪就没有这个问题了：“怎么了？” “没怎么。”碧落仙子默默掬一把心酸泪：“修炼了那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说我是个魔道。” 弑神枪：“” 嗯，恕我直言，就你那人灵精三道同修的方式，谁给你的自信这是正道所为？ 碧落仙子回答弑神枪只是出于礼貌，她暂时也顾不上弑神枪是个什么心情，只追问那三位：“那么，几位手中可有正道修炼的功法，供晚辈参考参考？” 三人也不至于敝帚自珍，当即给碧落仙子明确我们现在是鬼修，没办法直接把功法给你，你要的话，咱们只能魂魄对魂魄的接触。 碧落仙子神识凝厚，自然不怕被这些许鬼气影响，应下了之后，三人便把当年人族中修炼得最多的功法以魂魄之力传给了碧落仙子。 从鬼修传过来的东西，就是翻译都得好一会儿的，碧落仙子当时没和三人多谈，只趁着回天庭安眼睛，身体需要适应于休息的当口，在识海里参悟了一番。 参悟完了，都不能叫破防，说难听一点，只能叫人族输的不冤。 那所谓的正道功法，是顺应天意，敬天拜神，然后得天道赐予力量的修炼方式。 这让碧落仙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先后在上古天庭的藏经阁，连带作为林玉华和碧落天尊时在藏经阁中看的诸功法。 碧落仙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并无改修之意，所以无论在哪个藏经阁里看书，目的都是以它山之石攻玉，所以只着重里头对自己的修炼有参考的部分重点参悟，对于功法里的其他部分，便多有忽略。 现在想想，那些功法，确实很少强调个人努力，主打一个顺天而为，所以自然而然会讲究血统和出身，因为跟脚不好之辈，在天道那里就天然矮了尊贵的神明一头，确实无论怎么修都不可能越过那些“贵人”。 当然，人族曾经赢到魔族下跪臣服，仙族请外援。 但那种赢，怎么讲呢—— 结合一下本界仙魔的不争气程度，保不齐是天道觉得太辣眼睛了仙魔都给我死，于是一定程度上给了人族更多的偏爱，于是人族在战斗力上就压了仙魔一头。 从这个角度甚至都可以理解神髓在本界为什么这么受欢迎既然所有人修炼都是靠舔天道而不是自己，那天道给的入场券自然珍贵得大家都要玩命抢呀。 逻辑顺是顺了，但人生观也是真的崩了，碧落仙子现在对顾星河还有三位神明开口，自己都觉得仿佛在说梦话：“大王，三位前辈，我有一种怀疑，从最开始，本界的修炼之路就是错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五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为何？” “因为。”碧落仙子叹息，“先前承燧前辈给我的所谓魔道功法，在我那个世界，是再正经不过的正道。” 这话出口，顾星河也就罢了，三位神明都愣在了那里：“啊？” 第一反应是仙子你失了智吧：“真的假的。” “真的。”碧落仙子心情极其复杂，“我是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把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吸纳灵气，压缩丹田，成就金丹，化出元婴的修炼方式，称之为魔道呢？” “因为”这话顾星河是没法接的，三位神君则是理所当然地道，“从来就是如此啊。” 碧落仙子问得很坦然：“可是，从来如此，就是对的么？” 三人沉默了一下。 高荣神君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反问：“那照仙子所言，什么是魔道？正魔两道的分界又在哪里呢？” “徐徐渐进，平和中正，修炼起来几乎没什么危险，便是走火入魔最多也就是修为不得寸进的功法为正道。”碧落仙子道，“相对应的，偏激冒进，威力奇大，修炼起来却对身体对筋脉都是极大的破坏，若是坚持过来则一片光明，修炼出岔便前功尽弃的功法是魔道。” 给完了定义还觉得不够，又补一句：“我实在不明白，力量来自别人的赐福，别人随时能收走，那怎么能算自己的力量呢？” 这个世界就靠着这么离谱的修炼体系支撑到现在，战斗力差成这样，竟然也没被什么域外天魔弄死？ 祁彦神君认真地斟酌了一下措辞，认不认同另说，但他摆的是自己当年的师长介绍正道魔道的论述：“可是，凡人之躯，不过是有个虚无缥缈的灵根，便想靠着自己的修炼而比肩神明，既不讲奉养天道，也不谈血脉跟脚，一旦修为略上来些，便又是三灾九难，又是天地不容，怎么不算魔道呢？” 碧落仙子：“” 没办法和从来就是这个观念的人交流，碧落仙子索性转向了在场唯一的麻瓜：“大王是从未接触过修炼的，我问大王一句，大王所理解的正道，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得道算正道，还是靠敬奉神明让神明赐予力量算正道。” 顾突然被cue星河：“” 而祁彦神君是真的觉得人生观有点崩塌。 主要是自我认知“我是个魔道”这么多年，这会子突然被人提出“你不是”，多少还是有点无法接受，插嘴道：“仙子别光说力量呀，这不还有天道容不容么大王觉得，是得天道喜爱，顺风顺水算正道，还是被天道憎恶，等闲便要弄个三灾九难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算正道？” 碧落仙子没着急回答，还是看着顾星河。 顾星河：啊这 怎么突然就要我评理了？ 我配评这个理么？ 可是双方都看着他，双方的压力都给到位了，顾星河喉咙滚了滚，想打两圈太极，大家以和为贵求同存异算了，碧落仙子却先一步开口：“大王，这不是没有意义的问题，是大王能不能接受，人族的孩子从此不拜神明，不求天道，只靠自己的问题。” 顾星河呆了一下。 这段话在碧落仙子和他谈人王也可以封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谈过了，并且愉快地达成了一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倘若手上没有力量，便如如今神魔眼中的人族，纯纯的“毁灭你，与你何干”，这日子属实不是人过的。 但是，进一步的问题就是，你是天道爸爸眼中的乖宝宝，它自然能容你活，倘若你从此不做这个“顺民”，要靠自己，要修炼，要强大起来，那还真就三灾九难十劫，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相比起来，是不是做个顺民更好呢？ 顾星河自己其实是不害怕做决定的，最多影响到他自己，是什么他都担着，可既然如今几乎算是为人族下决心，他自然难免多两分谨慎 碧落仙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但顾星河选择看向本界的人族先辈：“不言正魔两道应当如何定义，暂且就按咱们本界的算法吧，三位当年是修正道，之后又所谓堕魔，只说三位的感受，倘若有的选，三位是愿意修正道，还是修魔道呢？” 三位神明，面面相觑。 然后异口同声：“魔道。” 人生嘛，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爽一点，天天忌讳天道怕这怕那的叫什么男人。 碧落仙子“噗”一声笑了出来。 可以，不愧是当年敢脚踩魔族，攻打仙族的人族先辈。 第94章 你搁哪呢 难道我想错彩凤族了？ 得到了三位前辈的回答，顾星河也明白了碧落仙子谈这个的意义。 像碧落仙子，像三位人族前辈，那都算是历尽千帆之辈，道心通明，无比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不会被外人所言的正魔之分影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的。 尤其是孩子们，他们的一切都是要从头学起的，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定义清楚，人都有向善之心，孩子们倘若从一开始就坚定了自己修炼的是正道的观念，理直气壮地去反对那各种各样的邪法，一切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相反，如果从一开始就定义他们修炼的是魔道，那最大的问题就是将来出现了公孙宸那样的邪魔，他们以什么立场去斩妖除魔呢？你自己不也是魔道么？ 光这个道心之辩，就能让多少孩子产生不必要的困扰。 不过呢，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既然修仙界的通行做法是认为“靠自己”是歪门邪道，顾星河还是有一些顾虑：“咱们算不算骗了后头的孩子们啊？” 碧落仙子一本正经：“怎么叫骗呢，明明是大多数人错了，我们作为少数人，拨乱反正而已。” 顾星河：“” 三位先辈：“” 好像，没有们，只有你吧。 但是细想，即便只有碧落仙子这么认为又如何呢？ 谁都得承认，向天道求得的力量，天道就是有收回的权柄，人族在这件事上已经栽过了巨大的跟斗，绝不可能重蹈覆辙，现在人族想重新培养自己的修士，绝无可能走当年的路线。 可是父母总是要教自家孩子真善美的，完了修仙的师父要是口口声声“我们是魔道”，对孩子的内耗到最后都会体现在人族崛起的成本里，这成本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呀！ 顾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气：“仙子说的，很有道理。” 碧落仙子看顾星河这么严肃认真法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不只是在劝大王，也是在劝三位前辈。” 三位神君：？？？ “我身上还有许多事，不可能长久地待在人族，也指点不了人族新出现的能修炼的孩子。”碧落仙子道，“只能指望三位了。” 我劝顾星河，是因为他才是人王，要是他觉得你们教孩子们的是魔道而有所阻拦，自然做什么都不方便，而我劝你们，是因为你们会是孩子们将来的师长，倘若你们自己都自我定位是魔道，给孩子们不该有的明示或者暗示，对他们的将来亦有不利。 三人凛然，俱点头称是。 就是弑神枪有点别扭，嘟嘟囔囔的：“魔道就这么上不了台面啊。” 碧落仙子莞尔：“虚渊前辈不在，晚辈可要说他的坏话了。” “怎么说？” 还不是虚渊把魔道的名声搞臭了！现在百姓们一听魔道，想起来的都是什么？ 献祭，血食，妖魔鬼怪，还有公孙宸。 就这个环境你让百姓怎么答应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魔道中人？ “再者。”碧落仙子诡辩道，“这筑基金丹的修炼之法，当年不是魔祖定的属于魔道么？现在人族的孩子们都去练气筑基，怎么不算给魔族培养后辈呢？” 真灵活的道德标准。 弑神枪无言以对。 反正，事情便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碧落仙子又在人族留了五日，清理灵脉之余，也多与三位神君交流修炼心得，修改三位神君所能提供的功法，让功法本身更适合如今的人族修炼。 五日之后，昭云女史传来讯息，说已和神域那边取得了联系，彩凤一族表示热烈欢迎，并已与昭云女史敲定了具体时间，碧落仙子便往天庭去。 碧落天尊出行，排场自然是摆足了的，九龙沉香辇从天庭南天门出，一路大张旗鼓地到了神域，神域之主纵使因为青瑶神女的缘故，对碧落仙子有天然的恶感，却也不好明面得罪天道明显偏爱的人，乖乖以神域之主的身份迎出神域，还特地设宴接待，宾主（并不）尽欢之后，彩凤一族族长才请碧落仙子往族地去。 神域之主并不特别欢迎碧落仙子，但彩凤族族长凤鸢却是热情极了，揣测着碧落仙子想关心的话题，详细地介绍了青瑶神女归来之后吃的瘪，连带她那好父亲为了平息神域内各势力因为失去了碧落天尊的好感所让出来的利益。 该说不说，听起来确实很爽。 听完了，也到了地方，自然是收拾出来的最顶级的客房，连侍奉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面容姣好知情识趣，凤鸢表达了一番不好越过神域之主设宴招待天尊，天尊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累了，明日再与天尊接风洗尘。 周到得一比，碧落仙子谢过凤鸢之后，躺进了那豪华客院的温泉池子，自有彩凤族的姑娘来侍奉沐浴，还隐晦地表达了天尊如果需要男孩子来伺候的话，我们也是安排了人选的，无论天尊是想凑合用用还是预备带回去做面首，都没关系。 碧落仙子忍不住和神髓嘀咕了一下他们真的好浮夸呀。 神髓和弑神枪都在碧落仙子脑海里发出放肆的笑声。 不过碧落仙子也算见过世面，被伺候得非常自然，面首暂时就不需要了，她只大大方方地问彩凤族安排了来侍候她的姑娘：“按理说，本座需要一个身体，这才寻访到凤族，本该是本座对彩凤族有所求才是，为何你们族长却如此热情，反倒像是她对本座有所求似的？” 该说不说，仙族论修炼确实差点意思，但在人情世故上，提溜出来搞接待的姑娘和昭云女史是一模一样的知情识趣：“族长之前叮嘱过，天尊若是不问，晚辈好生侍奉天尊便罢，不必多言，天尊若是先问了，晚辈也可以明说，族长确实对天尊有所求。” “哦？”碧落仙子挑眉，“何事？” “我家族长有一女，爱若珍宝。”姑娘开始娓娓道来，“惜乎出生时便先天不足，族长想了各种办法，算是勉强把少主命保住了，但少主从出生起便气息微弱，连破壳的力量都没有。族长只能将她封印，三处寻访于医道或是炼丹之术上有所成的神明，为我家少主看诊。” 碧落仙子瘫软在温泉里，整个人都慵懒了许多：“在你家族长眼里，本座是精于医道，还是精于炼丹？” “天尊之强大，举世皆知。”姑娘还是掌握了一些拍马屁技能的，“也不是谁都能封印了两个魔君都面不改色的。” 碧落仙子就懂了：“凤族长是想让本座看一看你们少主的魂魄？”封印魔君嘛，总不能指望慕容姑娘的身体，那就只能是碧落仙子自己本身的魂魄了。 “是。”都是领导授权了的，姑娘自然说得坦然，“身体嘛，固然是自己的要好些，族长之前用尽各种天材地宝，也是想的尽量保住少主原本的身体，可是如今少主仍然不见起色，族长便难免起来了一些旁的心思。” 这自然指的是直接换一个身体了。 可众所周知，即便那个身体是空的，不存在两个魂魄需要打一架决定自主权的事情，但魂魄去习惯一个新的身体，对魂魄来说也是需要有一定强度才行的，不然轻则指挥不动手脚，重则原地偏瘫。 “这样啊”碧落仙子闭上眼睛，感受着彩凤姑娘温柔地按着她肩颈的力道，不再说话了。 当日，彩凤姑娘伺候完了碧落仙子，自然得去给凤鸢汇报情况，凤鸢难免不满这苏碧落，问完了一句多的话也没有的，合着非等着本座亲自相问呢。 但有求于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第二日宴请碧落仙子，席间少不得把话再说了一遍，还目光灼灼地看着碧落仙子，非要她表个态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碧落仙子昨日故意没有问，就是想看看凤鸢的第一反应，当即道：“让我猜猜，难道是原本彩凤一族手里的身体，族长都觉得配不上令爱，如今是得了一个还看得过去的，便动了为令爱换个身体的心思？” 凤鸢难免脸色微变。 变都变了，也不用指望碧落仙子看不出来了，索性承认：“确实。” “那本座就不能随便答应族长了。”碧落仙子笑道，“毕竟，族长都看得上的身体，必然在凤族如今所藏的身体中数一数二，若是让令爱得了，本座不就拿不到了么。” 凤鸢心里又添两分不快，但碧落仙子毕竟是笑着说这话的，成年人嘛，她也想试图打个哈哈过去：“天尊说笑了，倘若天尊不管一管小女，凤族又岂会将最好的身体奉上。” “所以喽。”碧落仙子笑眯眯动了动手指，以气流托起凤鸢面前的酒盏，给凤鸢满了一杯，“倘若本座能让令爱用得上现有的身体，不就没有这个麻烦了嘛。” “天尊若有这个自信。”凤鸢便也笑了，“我明日便安排天尊去看小女，倘若天尊当真能治好她，便是我凤族开了宝库任由天尊挑选身体，又有何妨？” 碧落仙子托腮，醉眼朦胧：“好啊。” 因为我是一定要看你们凤族最顶级的身体的，说起来是有点自信心爆棚，但我的身体如果在你们这里，怎么也能算得上一个顶尖吧。 不过，晚间，碧落仙子在房中打坐时，突然心念一动，连气息都滞了一下。 “怎么了？”弑神枪感应到了碧落仙子的不对劲，出声问道。 “我储物镯上的禁制。”碧落仙子沉声道，“到底是被破了。” 弑神枪赶紧追问：“感应得到距离么？” “感应到了。”碧落仙子有点想不通，“可是明显在万里之外。” 换句话说，不在神域。 难道我想错彩凤族了？ 第95章 套中套 卷王都是设禁上瘾的嘛。 该说不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碧落仙子的禁制固然高妙，确实让圣岛于阵法一道最厉害的奇衍真人都有点怀疑人生，但是公孙宸的血够脏啊。 诚然，明嘉尊者对公孙宸并没有存什么好心，一整个就是公孙宸的血就是放干了也无所谓，或者公孙宸要是吸取各类魔物的法力导致自身崩坏也不在乎，但在明嘉尊者一天按三顿饭给公孙宸供应各种妖魔鬼怪，而公孙宸都照吞不误之后，明嘉尊者还是怀疑人生了。 朋友，你是真的不怕死啊。 关键公孙宸并不是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人，当明嘉尊者问公孙宸“这个世界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了么（你要这么作践自己）”，公孙宸只回以邪魅且冰冷的一笑，答曰“这不是尊者希望我做的事情么？” 甚至还会讽刺：“难道说，尊者怕了？” “我怕什么。”神经病人思维广，明嘉尊者一时没跟上公孙宸的思路。 公孙宸则是讥讽一笑：“自然是怕一不小心真将我培养成什么绝世的妖魔，尊者兜不住啊。” 明嘉尊者都气笑了。 嘿真有意思，这个人竟然真以为仙族天天口口声声的为天下苍生是真的。 你要真变成什么绝世妖魔了那能光是我的问题吗？那不得圣岛神域天庭一起为你头疼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反正公孙宸自己都不在乎，明嘉尊者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你要利用妖魔现成的力量，那我就抓修炼的路子最野，身上的法力最乌七八糟的妖魔给你好了。 接下来的剧情自然是公孙宸身上的法力与日俱增，与此同时，他的血液物理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里面蕴含的法力也日渐杂乱、粘稠、污秽。 这甚至带来公孙宸气质的变化，明嘉尊者把他救回来的时候，身体是新的，气息是稳的，闭上眼睛躺那儿，一整个还勉强拟人，渐渐地，整个人都阴郁了起来，就是偶尔明嘉尊者见到了，一时不察都要先起一层鸡皮疙瘩，再安慰自己“没事没事，阶下之囚耳”。 他身上取出来的血对于正道之物的毁灭效果自然也效果拔群，明嘉尊者把那储物镯泡在公孙宸的血里，每日拿出来端详一下上头的禁制，果不其然，禁制的灵光日渐暗淡，渐有失效之相，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明嘉尊者听到了极为轻微的碎裂声。 而碧落仙子则立在彩凤一族的豪华客院，吹着夜风，听着蝉鸣，怀疑人生。 难道说，自己怀疑错彩凤族了？ 可整个高阶仙族都知道彩凤一族做的就是身体器官交易的生意啊，属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那种，昭云仙娥言之凿凿，说本界有名有姓的人里，也就是是彩凤一族能进出虚无空间，凤凰固然有五族，本界其实也就是彩凤与青鸾二族还算兴旺，另外三族名不见经传，总不会是另外三族他们在闷声发财吧？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自己到这个世界来没多久有信息闭塞就算了，天君和昭云女史信息总不能不灵通吧，他们都这么说了，难道他们有什么立场骗自己不成？ 那别的神兽？ 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空间天赋啊！ 月上中天，碧落仙子想着自己储物镯里的各种宝贝，难免郁闷。 弑神枪试图了解碧落仙子此次的损失：“储物镯上有一层禁制也就罢了，储物镯里头各种贵重的东西，你就没单独设个什么禁制在上头？” “设了的。”碧落仙子回答卷王嘛，从不令人失望。 弑神枪就不明白了：“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碧落仙子叹息。 自然是我设在储物镯上的禁制都能被破，可见拿到我储物镯的人在破禁上是有些心得的，都能破储物镯了，把里头的东西掏出来再挨个破禁，很难么？ 终究是便宜了那人。 弑神枪沉默了一下，试图安慰：“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自己的禁制多有点信心呢？” 碧落仙子：？？？ 弑神枪：“那人即便破了禁，也未必用的是正经手段，倘若是什么歪门邪道，能破一次禁未必能破第二次。” 碧落仙子觉得你不会安慰可以不用安慰的，这个理由听起来也太离谱了。 但弑神枪觉得自己这个劝的还是有点道理的：“你想想这个世界普遍的道术水平嘛。” 碧落仙子没声儿了。 实在是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只能你说得对。 想想明光神君，用幻境挖人的操作多高端，用天罚之线杀人有多轻描淡写，但真正和碧落仙子真刀真枪相对的时候，碧落仙子连剑都没拔他就顶不住了。 想想公孙宸，对慕容姑娘是何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段，身负两个魔君且自己天生亲和魔气是何种牛逼哄哄，但论自己真正的本事完全问就是没有，一旦没有金手指他屁也不是。 “但愿吧。”碧落仙子悠远的一声叹息。 弑神枪就知道碧落仙子是听进去了，随即笑道：“左右禁制已破，看你的本事，你的储物镯中应该还是算有些好东西的，他日若是有什么拍卖会之类的场合，有什么宝贝流出来，你也能借机去寻到开了你储物镯中的人。” 碧落仙子抿嘴一笑：“再往好处想些，既然都是宝贝，开了我储物镯的人即便偶尔囊中羞涩，估计也只好意思卖个一件两件，多半那些需要复杂的法力才能操纵起来的法宝还卖不上价，最受欢迎的只会是各种丹药。” 丹药嘛，只要有材料，碧落仙子能给你炼一筐。 “甚至连天材地宝你都不用过分可惜。”弑神枪开始顺着碧落仙子的话说了，“因为大多数天材地宝都需要顶尖的炼器师或是炼丹师炮制，你都视若珍宝的天材地宝，以本界的能耐，怕是认识的人都没有多少。” 碧落仙子好笑：“前辈耐着性子劝我，当真挖空心思。” “可不是。”弑神枪哼了一声，“退一万步说，你还有我呀，我比不上你储物镯里那些叮叮当当的大小宝贝么？” 碧落仙子莞尔。 她那样豁达的人，其实也想得通：“前辈不必担心我，那些东西终究是外物，至少晚辈人还在，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贝，也总有慢慢攒回来的一日，倘若修仙者连这都放不下，是没办法走远的。” “那你” “想得通，不代表不会可惜呀。”碧落仙子叹息，“别的不说，看萧国现在要什么没什么，现在日子凑合过也就罢了，将来有了人族自己的修士，若是我能拿储物镯中的东西给他们炼些筑基丹什么的，总归比他们靠自己强行筑基好呀。” 这个嘛，弑神枪也只能换一个角度安慰：“这个嘛，便如你要把天庭留着给人族当磨刀石一样，让人族自己慢慢凭本事养出自己的强者来，总好过靠着各种天材地宝拔苗助长。” 但该说不说，碧落仙子并不十分相信弑神枪那个“他们那么菜，保不齐还解不开你里面的其他禁制”的理由，在明嘉尊者这里，还真说中了。 终于破了储物镯的禁制，明嘉尊者自然是喜出望外，在把储物镯中一件又一件的宝贝拿出来之后，明嘉尊者更是感慨这波偷窃来得真的过分值当了，尤其是那一捆一捆的只是普通符纸，上头却画了极复杂图样的符箓，更让明嘉尊者感慨原主得是什么卷王，也想不通这样的卷王干嘛非得换个世界。 尤其，当明嘉尊者从储物镯中掏出了一瓶子九曲还魂丹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快没高兴疯了。 本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九曲还魂丹！纯属一个听过名字但没见过好吧，见过还是见过，但基本属于每一颗都是从别的界面辗转来到本界，每一颗都在当年引发过腥风血雨，几乎每一颗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光辉。 #神明为爱入魔，杀尽一切还魂丹的竞争者，为自己的心爱之人夺下还魂丹让他//她还阳，怎么就不算浓墨重彩呢？ 而现在，明嘉尊者有一整瓶。 都不用怀疑这丹药真假，一方面能拥有这种储物镯的人不可能贴假标签，另一方面这药瓶虽然上头有防止药香散出来的封印，但九曲还魂丹那么霸道的东西，在瓶子里浸润久了，连瓶子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明嘉尊者欣喜极了，怎么处理这还魂丹尚没想好，第一反应当然是要见识见识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药。 然后试图去打开药瓶的瓶盖。 当即，药瓶灵光一闪，明嘉尊者手上微微刺痛，随即，药瓶上就显了出来一层淡淡的灵气波纹。 细看，那不是波纹，是细丝。 细丝看不见头尾，密密匝匝地缠住了整个药瓶，很明显也是物品原主人设置的禁制，并且明显不是之前储物镯最表面的那一层禁制的风格。 明嘉尊者当场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第96章 秘境由来 这都是前辈的爱呀！ 这大概类似于什么呢？ 高低得是间谍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打开了绝密电脑，破解了开机密码，搓着手兴奋兮兮地这波要一等功起花，结果却是每个操作都需要密码。 每一个！！！ 唯一的问题只是储物镯的主人大概知道自己设置的是多变态的禁制，所以留了一些容错率，并没有安排什么“操作不对原地自爆”的手续，不然 好吧，需要承认，如果真的操作不对原地自爆了，明嘉尊者倒还不至于花费那么多精力在这个该死的储物镯上，可如今都已经投入了那么多，并且里面的东西是真的丰厚得让人眼红，偏偏还差一层禁制。 明嘉尊者真是不知用了何等毅力，方才把手上那瓶子丹药放下。 检查储物镯里的法宝，上头有禁制。 天材地宝，上头有禁制。 连修炼札记上头都有禁制！ 上锁上瘾是吧！你家是不是开锁店的！ 但关于这个呢，也不能说是碧落仙子的癖好。 实在是大佬的世界你不懂，大佬都当做宝贝的东西，如法宝，不好好上两层锁的话，法宝本身的锐气会灼伤其他东西，如天材地宝，那大多数都是有点灵智的，不多锁两层它会跑呀，就是修炼札记，再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再是不敝帚自珍，那大佬基于自己目前阶段写的修炼心得给小透明看去了，小透明理解偏差走火入魔了，岂不是大佬身上都要留因果？ 所以啊，还是锁了安心。 明嘉尊者那摆出来的各种看上去就非凡的异宝，生了一晚上的气。 不过打开了储物镯，终究是一件好事圣岛上有名有姓的尊者去扒别人的储物镯还打不开得求救别人，传出去肯定是没脸见人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把储物镯交给奇衍真人研究。 但是如果是尊者先生去一个上古秘境得到了一瓶上古丹药，远古的前辈在药瓶上设下了禁制，明嘉尊者邀请奇衍真人来一起研究这上古禁制，不就合理了很多？ 奇衍真人呢，作为一个技术人员，所谓技术无罪，他也不想深究明嘉尊者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药瓶，他只是在得到了药瓶之后，看着上面灵气细丝构成的密密匝匝的纹路，眼睛都要绕圈圈了。 爱技术的人是这样的，研究了一会儿那药瓶，奇衍真人连明嘉尊者喊他都听不见了。 还是身后的道童觉得不太像样，小心推了推奇衍真人，还推了好几下，奇衍真人才回过神来，看向明嘉尊者，首先表达了一下歉意，没等明嘉尊者表示谅解，就忙不迭开口：“尊者，这可是您之前琢磨的那个禁制破后所得之物” 明嘉尊者点头。 奇衍尊者眼中便尽是赞叹之色。 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并且都很美！是那种计算布局精致到了极致之后的“近乎道矣”！ 奇衍真人确实是个情商不怎么高的选手，拉着明嘉尊者就要解释这个禁制高妙在何处：“尊者你看” 尊者不想看，尊者只想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和上一个禁制一样破开这一个。 奇衍真人不太甘心没人分享，还是眼睛发亮地看着明嘉尊者：“尊者不看，我如何给尊者解释如何破禁” 尊者能咋个呢，你既然都提到了破禁，再听不懂也得捧个场啊。 奇衍真人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的，一顿操作之下，那个禁制果然运作了起来，于是那原本安静的灵气丝线，动了起来。 换句话说，这个禁制的实质并不只是要解开一团安静的乱麻，这乱麻自己会动。 明嘉尊者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脏话。 什么畜生！ 疯了吧这只是一瓶药！一瓶药都值得用这么复杂的禁制么？ 骂是这么骂了，但明嘉尊者心里却有个小人在小声逼逼，九曲还魂丹，难道配不上这个牌面么？ 按捺下心头的脏话，明嘉尊者问奇衍真人：“不知，这个用之前的法子来破禁，是否可行？” 奇衍真人的下意识是奇怪地看了明嘉尊者一眼，发现这样不太礼貌之后才把目光收了回来，然后尽量诚恳地发问：“尊者确定，这是个正道的禁制？” 这玩意儿明显没有属性啊，魔气难道就不能编织这样的禁制了？ 给明嘉尊者干沉默了，还有一股子羞愤迎面而来。 也就是圣岛没有其他阵法人才，不然奇衍真人真的不知道死几回了。 明嘉尊者深吸一口气：“倘若和之前真人所破的是同一个禁制，那禁制的主人难道会正魔双修不成？” “尊者要赌么？”奇衍真人问，“倘若赌对了，当然很好，倘若赌不对，这药瓶如此脆弱，禁制别的做不了，把里面的药毁了还是轻而易举的。” 明嘉尊者竟无言以对。 其实也有想起自己从储物镯里拿出来的东西，固然有灵气萦绕，一看就让人心生喜欢的正道之物，却也不乏满身怨气，隔着禁制摸都能感觉毛骨悚然的宝贝。 储物镯的主人到底什么路数，还真的说不清楚。 “那”明嘉尊者道，“像先前的法子，就彻底不能用了？” 其实问的是，公孙宸我还要留着么？ 奇衍真人并不知明嘉尊者真实的内心想法，只道：“倘若实在走正常的路子破不开禁，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了解，那就先养着。 明嘉尊者下了决心，他的战力在如今仙族中也算前列，储物镯中那些法宝虽好，他倒不是那么着急一定要现在解开，就是这九曲还魂丹就他所知，凤族族长为她女儿都快疯魔了，倘若有个九曲还魂丹救命，啧。 何况自己也很需要这个东西。 “一切有劳真人。”明嘉尊者决定多包容奇衍真人一些，“倘若真人解开了禁制，本座自有重谢。” 奇衍真人很是意思意思的拱拱手，谁在乎你什么谢不谢啊，这就是数学狂魔遇上了三体问题，别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明嘉尊者知道对奇衍真人真不能要求太多，事情谈完了便让仙娥送他出去了。 转过头来，看着公孙宸居住的方向，第一件事就是断了公孙宸一天三顿的妖魔。 开玩笑，我抓妖魔给你吸食我也很累的。 现在你没用了，命可以先留着，还指望我给你抓妖魔，就不妥当了吧。 公孙宸是到死都不明白，怎么明嘉尊者说变脸就变脸了。 当然也有好处，至少明嘉尊者没有再取公孙宸的血了呀。 但公孙宸觉得还不如取呢至少取了血，明嘉尊者会供应他妖魔啊。 公孙宸最近都有些绝望了。 他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还不至于蠢出生天，这么多天来的修炼也让他意识到，他在修炼上，大概是废了。 他是真的已经习惯了突飞猛进的修炼速度，一点也受不了慢吞吞的打坐，没有现成妖魔的日子，他进步不了一点。 公孙宸咬牙去求见了明嘉尊者，想求一个倘若您不给我提供妖魔，可不可以容我自己下界抓呢？ 明嘉尊者：当然不行啊。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地位有什么误解？ #一个阶下囚还要这要那。 公孙宸青筋暴起，但凡不是打不过面前这个人 深呼吸：“那，是否可以让晚辈去神域的藏书阁长长见识？” 真虽然讨厌一个人，却渐渐活成了她的样子。 再是不学无术的人，当他既没有地位又没有尊重，一定要寻求改变，最容易想到的方式，也就只有学习了。 明嘉尊者倒是不介意这个，点头应允了下来。 许你去是许你去，看不看得懂可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另外一边，碧落仙子被带着去见彩凤族的少主。 据凤鸢所说，孩子出生时便没了气息，在秘境里养着呢，没法出来。 碧落仙子有些困惑，想问都没气息了你还努力些什么呢？ 但她的情商毕竟比奇衍真人还是高一些的，委婉了许多：“族长当真母子情深。” 凤鸢笑了笑，整个人都沐浴在母性的光辉里，还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天尊说笑了。” 正主可以说笑，身边的仙娥却一定要帮主人把哏捧到位：“天尊有所不知，为了小少主，我家族长都不知去过了多少小界面，拿了多少天材地宝和顶级气运，才将小少主养至如今。” “阿柔。”凤鸢喝了一声，“说这些做什么。” 仙娥乖巧闭嘴，但凤鸢脸上多少有些得色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对子女如此温柔的母亲。 这主仆俩，看来没少唱这种双簧，还很为此得意。 就是碧落仙子不太赞同地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话说，虽然天材地宝有能者得之，但是大多数情况，这个“有能者”是局限于那个世界本地人的吧。 毕竟一个世界耗费了那么大灵精之气养出了天材地宝，当然是希望那个世界自己的人能用上，能强大起来，能反哺自己的世界，便如碧落仙子自己那个世界的通行做法就是平时采摘各种灵药时不采完，留个根系或者留几根小苗以待日后还能造福后人，飞升的时候自己炼制的法宝丹药符箓带走无妨，但是那种很绝版的东西都尽量留在本界，如果真的是什么不能和自己分离的重宝，也会想办法留下一个同等级的宝贝，个别有恶趣味的大能还会设下各种各样的秘境关卡供人探险取宝以磨练后人，反正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发生一代一代的修仙者飞升走，本界的资源则越来越匮乏的事情。 而你，作为一个外人，就这么闯入人家的世界，拿走了人家的宝贝，看你们的行事风格估计不会看上那些普通货色，多半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东西，那么，你们会补偿那个世界同等级宝贝吗？或者采摘宝贝的时候，会不会还留个根让它以后还能长起来呢？ 第97章 传统艺能 打不过就派神女去感化！ 但是，碧落仙子还是选择了闭嘴，啥也没问。 她和这个世界的仙人们“道不同”这件事自从公孙宸对凡人予取予求却没有任何一个神仙出面表示为此负责时她就已经是心里有数了。 于是只安静地跟着凤鸢到了她安置女儿的地方，那是一处碧落仙子一进去都能感觉到灵气扑面而来的秘境，光是呼吸都能觉得神清气爽。 耳边是凤鸢的仙娥对“这是我们族长从哪哪哪挖到的顶级灵脉”的介绍，自然也免不了凤鸢得意又装作害羞的哎呀你快别说了，但是碧落仙子想想外面那一个个被污浊的灵脉，想想人族的孕妇们不知有多少就是欠这一口灵气便能生出有天分的孩子，再看看那被最精纯的灵气泡着，却顽石一般的凤凰蛋，实在是感动不起来。 并且凤凰蛋身上有气运。 这让碧落仙子的心情更沉了三分。 因为争抢天材地宝之时，还是可以期待一下没有出人命的，只要同样争抢天材地宝的人懂得知难而退就行，但是如果是气运，就只能杀人夺取了。 不必指望这个凤凰蛋出生时就自带气运以那位仙娥的叽叽喳喳程度，倘若他们少主一出生就有那么大牌面，这一路过来都不知道她会得瑟多少回，没得瑟只能是没有。 何况，天道又没瞎，这凤凰蛋一出生就没了气息，如果不是有个好妈的话早就不知在哪里了，天道给这样的东西莫大气运，图什么呢？ 而想一想这些气运原本可能属于某个界面的天之骄子，他们或许是前世针对自己的世界有莫大的功德，或许是修行了不知多少年做了不知多少善事，原本可以在自己的世界大放异彩，至少也应该能得一个一生平安的安稳顺遂，却被凤鸢直接夺了气运，强行赋予到自己女儿身上。 爱女情深这是没有争议的，就是让人很怎么，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配活着，不配有前程，不配利用天材地宝了？ 碧落仙子神情复杂地伸手，触摸了那个凤凰蛋的蛋壳。 然后，越觉心酸。 脏话脏话脏话！ 就这？就这？就这点毛病你又是去别的界面抢天材地宝又是去夺人家天之骄子的气运？ 关键你还没把女儿救回来？ 一时间，碧落仙子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去找玄光镜问慕容青瑶和公孙宸到底什么毛病一点不考虑人道毁灭只琢磨用爱感化时，玄光镜那“不是魔君太牛逼，纯属仙族太拉胯”的回答。 五味杂陈。 百感交集。 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情绪，碧落仙子勉强挤了一个笑出来：“想治令爱，并不难。” 非只是不难，要是我的身体真在你们手上，我能拿回我的储物镯，随便一颗九曲还魂丹下去我保证她立刻活蹦乱跳。 生死人肉白骨嘛，第一选择当然是九曲还魂丹呀，当然，鉴于凤凰蛋没长嘴，丹药吃不下去，敲开蛋壳把丹药丢进去听起来也非常的炸裂，所以更妥当的办法是弄个药浴让它自己吸收。 但问题不大。 太清祖师公开了九曲还魂丹的配方任由后人研究，没什么研究能力的界面也就罢了，像碧落仙子她们那里，后人早就弄出来了不知多少版本的变种，无非是把成品丹药转为药浴而已，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活。 凤鸢其实一直在关注碧落仙子的表情，做了一旦碧落仙子露出了半点难色她就彻底放弃让女儿保留原始身体的准备，但等到了碧落仙子一个“不难”，心头难免多少有了一点期待：“天尊若是能将小女救回来，我便是倾尽所有” 碧落仙子把覆在蛋壳上的手收回来，倒是没有现在就谈怎么治疗：“我回去想好了，再来和族长谈吧。” “却不知”凤鸢却是等不及了，“天尊对让小女破壳，有几成把握？” “族长不必问这个。”碧落仙子展现了一波大佬气质，“只要魂魄还在，就肯定能救，便是魂魄不在了，也不一定完全就没法救了，只是本座需想一想怎么个救法儿而已。” 凤鸢被这霸道的发言震撼到了，久久无言。 还是凤柔仙娥机灵，咬着牙大着胆子问道：“天尊自然胸有丘壑，刹那间都不知想到了多少救我家少主的法子，只是具体如何选择，有什么利弊，难道不是应该和族长商量，由族长决定么？” 你再是有多个治疗方案，按道理说应该是全盘告知病人家属，由病人家属自己去平衡和选择愿意承担哪一种风险吧，哪有自己要回去想一想的道理呢？ 但这样的质问，碧落仙子选择微笑，闭嘴。 你什么档次也来质问我？ 凤柔是凤鸢从小的侍女，本来就经常在凤鸢在一些不便开口的场合做凤鸢的嘴替，平时没有人和她争辩，那她说的就等于凤鸢说的，但碧落仙子一定要较这个真，凤鸢也只能拉了脸训斥阿凤柔没规矩。 凤柔咬牙，退下。 凤鸢则是忍气吞声地问碧落仙子：“天尊大概要想多久？” 还生怕碧落仙子生气，解释道：“非我催促，实在是我虽想尽了办法留住小女的魂魄，但实在是经过了太久，眼看着小女的魂魄日渐脆弱下去，我身为母亲却无计可施” 说到这里，甚至还擦了擦眼角，道：“还请天尊见谅。” “无妨。”碧落仙子其实也不是要去想治疗方案，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当着凤鸢做罢了，“我去想一两日，完善一下药方，回头便可以给族长一个单子，只要凤族能把材料拿出来，炼制丹液，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凤鸢这才放心，就差没给碧落仙子跪下了：“天尊对我母女的大恩大德，我凤族他日一定厚报！” “不必如此”碧落仙子也无心受凤鸢的礼，只道，“左右我对凤族也有所求，族长预备好身体就好。” 这生意自然做得，当即宾主尽欢。 凤鸢亲自把碧落仙子送回了豪华客院，之后，碧落仙子第一时间就掏出了一块玉佩，联系上了昭云女史。 我不是土著我不清楚，话说禽类和人族不同，人族没丈夫就不可能有孩子，可是鸡鸭鹅什么的不是没有公的鸡鸭鹅，没事也要产俩蛋的吗，按道理说区区一个蛋，不至于耗费凤凰这么大的心力吧？ 昭云女史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上层仙族，对各种密辛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娘娘有所不知。” 就昭云女史所说，你别看凤鸢看上去这么年轻，实际上彩凤一族是最像凤凰的，他们真的能涅槃重生，凤鸢此人就硬苟了许多年，是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家伙了，见证过虚渊魔君兵解的那种。 这样的老家伙，当年的恋爱对象，是承燧魔君麾下的一位魔王。 昭云女史还怕碧落仙子不知道：“娘娘知道承燧魔君吗？” 碧落仙子眼睛都不眨地开始撒谎：“不知道。” 自然就被科普了一番承燧魔君的战绩，介绍完了之后昭云女史才继续：“当年承燧魔君磨刀霍霍向仙族，所向披靡，一时打得仙族兵临城下只能和谈，于是当时还是凤族少主的凤鸢就作为仙族嫁到魔族和亲之人，十里红妆到了魔域去。” 懂，仙人们打不过就派神女去感化魔君的传统艺能了（狗头） 不过承燧前辈个老不正经的，原来有过老婆？ 但事实证明，承燧魔君的人品还是□□的：“承燧魔君不近女色，随手就把当时的仙族第一美人赏给了麾下一名魔王。” 承燧魔君攻打天庭，其实也不是一鼓作气的，在这一次获得了阶段性胜利之后，为了消化目前拿到手的地盘，承燧魔君很是消停了一阵。 在这段时间里，那位魔王和凤鸢之间，就爆发了一场犹如老房子着火的恋爱。 但仙魔二族势不两立，尤其承燧比起正经魔君来说事业心可强得多了，没多久就再起战端，那这一对小儿女 凤鸢受当时的天君所托，试图盗走魔族的弑神枪以减弱承燧魔君的实力，穿着夜行衣的她被自己夫君抓了个正着，当时凤鸢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一顿打斗之后动了胎气，凤凰一族有空间天赋，凤鸢虽最终逃回了仙族，但生下来的孩子也就没有了气息。 “那位魔王。”碧落仙子摸着下巴，开始八卦，“估计后悔不及吧。”按着话本子的套路，这种虐恋情深，接下来不得是魔王想尽办法杀了承燧化解仙魔之间的仇恨啊。 昭云女史却答：“这个，未见典籍记载。” 过了太久了，男方是谁，包括男方后来怎么了，渐渐的都没有人知道了，但凤鸢伤心欲绝，为自己与心爱之人留下的蛋四处奔走，想尽了一切办法来留住蛋蛋的性命，是天下皆知的。 碧落仙子突发奇想：“那承燧魔君如此所向披靡法儿，后来仙族是怎么解决的呢？” 你们天庭，是怎么记录的打不过承燧前辈所以只能去寻外援的呢？ 昭云女史摇了摇头：“实在是过得太久了，我未见典籍对此有什么记载，不过娘娘要是想知道，或许可以问问凤鸢族长呢？” 第98章 爱恨交加 那是个墙头草。 碧落仙子：你可拉倒吧：） 不过没关系，没八卦到就没八卦到，突然感兴趣而已，不影响大局。 倒是昭云女史好奇了起来：“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碧落仙子笑一笑：“凤鸢今日带我去看了她那个宝贝凤凰蛋，想让我救她。” 昭云女史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您能救么？” 碧落仙子微笑。 昭云女史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了。 沉默了一下，昭云女史又道：“凤鸢族长的爱女之事，几乎天下皆知，像这种一出生就没有气息，却被父母强行留住了性命的孩子，曾有些被硬生生救了回来的前例。” 果然良好的秘书就是能主人都还没说话，秘书就已经猜到了主人的问题，碧落仙子只需要给三个字：“说说看。” “第一条路子，娘娘今日看了那位少主，应该是知道了。”昭云女史道就是靠天材地宝和各种气运硬堆嘛。 碧落仙子点头。 “凤鸢族长在这条路上已经算是走到极限了。”昭云女史道，“但纵观史上用过此法的前辈们，其实琢磨不出来什么时候会成，什么时候不成，全然随缘。属下于造化之道上属实认知有限，不知娘娘今日看了那位少主，娘娘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凤鸢族长至今未救活她么？” 碧落仙子倒是不介意给自己人开开眼的：“此法，估计成功的很少吧。” “是。”昭云女史道，“属下所知的试图用此法的三五十人，成功不过二三而已。” 碧落仙子道：“如你所言，缺了造化。” “造化？” 碧落仙子点头：“那些天材地宝，倘若换了一个会造化之道的修士炼制，不必达到女娲娘娘那般的甩土成泥的效果，只要真正是一个身体，那些大能不是把孩子的魂魄留住了么，助魂魄进入身体，自然就活了呀。” 昭云女史“嘶”了一声：“刚出生的魂魄应当很弱小，怕是没什么能耐进入新的身体。”事实上，在天庭的揣测里，这也是彩凤一族为什么掌握了那么多身体，却一直没有给他们的少主弄一个的理由。 魂魄弱小，真的寸步难行的。 碧落仙子也知道她用尽手段都没能保住的顾星河之父的性命，就是这个原因啊。 但顾星河之父那是缺医少药闹的，搁彩凤一族手里的资源倒是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当然有滋养魂魄的丹药啊，不过是材料有些难寻，炼制也有些麻烦，炼制的事就不提了，材料之事，以彩凤族的能耐，难道还寻不到么？” “那娘娘是预备用这个法子了？”昭云女史试探道。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倘若让她选了身体，凤鸢不把最好的身体给我了怎么办？” 昭云女史的表情就凝重了一些：“如果不是此法的话，属下知道的第二种法子就简单多了。” “嗯？”碧落仙子问，“是什么。” 昭云女史：“还魂丹。” 然后，碧落仙子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 果然三千大道最后都会指向同一结果啊，不同世界不同修炼体系下来，到最后救人还得看人家太清祖师。 昭云女史也在打量碧落仙子的表情，见碧落仙子竟然没有惊讶也没有说不可能，反而看起来很莫测高深，都有些被惊住了：“娘娘手里有还魂丹？” “暂时没有。”碧落仙子道，“不过不是说凤鸢什么都愿意给嘛，可以让她拿材料来啊。” 不，不重要。 碧落仙子不知是什么情况，都是个大佬了手上的材料还扣扣索索，但炼制还魂丹的材料无论是对于天庭还是神域都绝对是小意思。 昭云女史只是恶狠狠地喉咙滚了滚：“娘娘，能炼？” “能啊。”碧落仙子笑，“不过成功率不高就是了。” “大概。”昭云女史探寻了起来，“多少？” “三炉里约莫能成一炉吧。”碧落仙子道，“不过还魂丹嘛，即便炼失败了，废丹亦有不错的治疗效果，也不算浪费。” 谁还在乎你浪费哦，昭云女史就差没掐自己的人中来缓一缓了。 “当真？”这个问题就不用问了，碧落仙子又没喝醉，不存在胡说乱说的可能。 昭云女史深呼吸，沉声道：“娘娘，倘若我将此事告知天君，娘娘在天庭，将再不是齐天大圣那样空有职位没有实权的神仙。” 娘娘，想么？ “不必。”碧落仙子笑了笑，“本事这种东西，没逼到眼前的时候还是藏一藏的好，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成保命的绝招了呢？” 昭云女史受教。 碧落仙子和属下也就谈到这个程度，和昭云女史断了联系之后，她便回房打坐，主意识悄然到了魔域去。 魔宫中，三位魔君各自占了个地盘修炼，竟然还挺和谐，承燧魔君没有睡，在碧落仙子留在魔域的本体敲门的时候很快就从修炼中清醒了过来，还挺意外：“碧落？怎么就回来了？” 碧落仙子：回来八卦.jpg 当年您手下还有那么儿女情长的人才呐，谁呀，他还活着吗？让我见识见识？ 承燧魔君当然知道这事儿，一听便乐了，甚至是敲了碧落仙子一个暴栗：“那是魔族自己的人，和人族关系不大。” 那位魔王和前任魔君关系不错，跪承燧魔君跪得也分外顺腿儿，是个很会的墙头草，承燧魔君也不是什么苦行僧，糖衣炮弹嘛，糖衣吃了炮弹打回去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操作。 所以还挺享受那位魔王的吹捧，也给了一些君王对佞臣的宠幸，凤族的公主过来之后，承燧魔君不喜欢，但也无心折磨，只是单纯的养着，他俩怎么看对眼的，承燧魔君不清楚。 “无论是在男人还是女人眼里。”承燧魔君还道，“墨尘都挺不是个东西的。” 碧落仙子“哦”了一生。 一方面，觊觎人.妻，尤其是上司的女人，你竟然勾搭上手了？ 另一方面，勾搭到手就到手了吧，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他不敢承担责任准备装傻，还是凤鸢咬牙跪到了承燧魔君面前求他成全的。 “您答应了？”碧落仙子问，“不觉得各族在看您的笑话么？” 承燧魔君道：“不觉得啊，我又没答应过娶凤鸢。” 那凤族嫁个寂寞啊！ 真就嫁个寂寞。 和人族两国之间争斗出个结果之后，战败方往往会给战胜方嫁公主是一个道理，凤鸢入魔族，她作为一个女性到底嫁给谁不重要，她带来的念作“嫁妆”读作“战争赔款”才重要。 “那么大一个美人呢。”碧落仙子抿嘴笑，“前辈不动心？” 承燧魔君好笑：“没什么意思。” 修仙修到了一定程度，倒也不至于说从此就没了世俗的欲望，只是世上的红男绿女，终究是没有大道给人的吸引力强。 像承燧魔君这样的少年便修炼有成的，即便做了人王都一直因为不太有兴趣&作为修仙者寿命悠长所以也不是很着急娶妻子，当时想的是实在没兴趣就收养一个，后来人族陡然成了那个样子，也就没什么收养不收养的话好说的。 你要谈人族的样子，碧落仙子都叹息了一声，她不想沉溺于那些无用的情绪里，遂问：“再后来那位墨尘魔王呢？” “自然是归顺了域外的神明。”承燧魔君道，“然后成为了我之后，魔族的君主。” 就是一直在碧落仙子主意识里听八卦细节的弑神枪忍不住补了一句：“没干多久。” 因为那实在只是个佞臣定位的人，既谈不上多出色的政治能力，也没有冠绝天下的法力，没过多久之后，就是虚渊魔君的时代了。 “凤鸢对墨尘的孩子都关爱至此。”碧落仙子道，“没出面救他？” “又爱又恨，爱恨交加，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承燧魔君向来是不爱把自己拉到和恋爱脑一个水平去揣测他们的思路的，“反正是没出面。” 弑神枪对这个还知道些：“虚渊把他镇压在了魔域深处，这么多年下来，想来早就身死道消了吧。” 碧落仙子想去看看什么“想来”，到最后多半是要打脸的，先现在确定一下人死了没，死了最好没死再补个刀，不然回头突然蹦出这么个玩意儿来岂不恶心。 但杀人家的旧人嘛，还是要问一下人家的意见：“前辈算是被他背叛了，恨不恨他？” “嗯”承燧魔君认真地想了很久，很客观地回答，“我好像不是很在乎他。” 恨不恨的，那得是很要紧的人才配得上我的情绪。 碧落仙子了然，也就没了去杀人的兴致不在乎，只能是因为能力也就那么回事，造不成什么大的后果，当然可以上天有好生之德。 承燧魔君感受到了碧落仙子杀意的来得快和去得快，不由失笑：“为那个凤凰蛋，凤鸢许了你什么？” “许我挑一个身体。”碧落仙子给了一堆前情提要。 承燧魔君摇头：“倘若你的身体当真特别炼制过，强大得让人侧目，你估计是得不到它的。” 让你随便挑选，可谁知道给你的是个什么库呢？要是库里都是歪瓜裂枣，那算什么？ 碧落仙子笑：“自然要不见兔子不撒鹰，先看看他们能给我个什么身体，再谈我要不要救他们少主啊。” 品级不够？ 那让你们少主安心去吧：） 第99章 猝逢故人 那是她师尊。 磋商生意嘛，自然是免不了拉锯的，直接效果就是，碧落仙子给凤凰蛋的治疗方案是分期的。 因为前期见了结果，好和凤鸢谈条件，问问看凤族能给她提供什么身体呀。 凤鸢见到碧落仙子的药液一泡，孩子的活力都上升了不少时是何种兴奋，等到了碧落仙子不想治疗了想先谈谈诊金的时候就是何等暴躁。 你这个人。 你这个人！！！ 你都不医者仁心的吗？你都不准备意思意思表示一下我肯定先尽力治回头诊金你看着给的吗？ 碧落仙子：不表示：） 所谓怜贫惜弱，倘若面前真是个可怜人，她就是送一枚九曲还魂丹也无事，可凤鸢是什么人，凤凰蛋又是什么东西，她们夺走的天材地宝有多少，害死的天之骄子又有多少，就这都要医者仁心，难道不是对死者的残忍？ 更坏的是，碧落仙子给昭云女史授意，倘若凤鸢打听到了她这里，想知道碧落仙子到底要如何治她闺女，但说无妨。 这本来只是一个以防万一，谁能想到凤鸢真有这么大的好奇心，面子也不顾了，抱着万一碧落仙子是个嘴巴大的，真告诉了身边体己的心态，真来找昭云女史打听了。 昭云女史巴拉巴拉的一说，凤鸢直接给干沉默了。 碧落仙子给昭云女史说事儿的时候，昭云女史没敢反复确认，但凤鸢可不管你这个，“当真？你家天尊真的能炼制九曲还魂丹？”了好几次。 把人家昭云都问起火了，甚至不讲礼貌地怼了一句“族长不信自可自己去查”，凤鸢心下微火，但终于消停了。 倒是凤柔又承担了一个嘴替的角色，调侃了一句：“女史已经这么得碧落天尊信任，连这样看家的本事都给女史透露了的事情，天君和天后知道么？” 昭云女史是谁呀，论修炼她菜得抠脚，论世故她简直巅峰，能被你吓着：“那我就要问姐姐了，姐姐要把天尊本不欲外宣的事告知天君或是天后，凤鸢前辈同意么？” 得罪我那当然不值一提，但你确定一下，真要在神域之主已经开罪了碧落天尊的情况下，凤族的族长也来惹一把这个仇恨？ 这可不是什么“有一枚九曲还魂丹”，人家能炼，在本界高阶仙人日常掏心掏肺的环境下，她能借此结多少善缘，能有多大的分量。 就在旁边的凤鸢：“” 凤柔：“” 昭云女史这边没啥好拿捏的，凤鸢和凤柔恨恨回了神域，凤鸢始终还是不肯相信碧落仙子的炼丹术竟然到了如此的境地，又觉得倘若当真如此，即便目前只治了一小部分，现在女儿的状况应当有了明显的改善才对。 遂前往秘境，以秘术探查。 果然，凤凰蛋这么多年来都蛋黄是蛋黄蛋清是蛋清的，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没有，但现在在原本清澈的蛋黄里面，出现了一点点生命的血丝。 众所周知，就是人间老母鸡孵蛋，没有气息的鸡蛋孵臭了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有气息的鸡蛋只要出现了血丝，下一步就是出现小小的心脏。 凤鸢可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心情当时就激荡了起来，直接体现出来的，就是当时就把碧落仙子领他们存放身体的仓库去了。 仓库还有好几个，一副让碧落仙子随便挑，她这里绝对没有什么意见的样子。 碧落仙子爽快应约，看时也很温柔，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看完了之后，在凤鸢小心打听天尊可有看得上的时候，说了一句：“族长不会以为，天庭是一点本事也没有吧。” “天尊何意？”凤鸢确实心里有一些揣测，但还是觉得可以试图糊弄糊弄。 碧落仙子也就直接点破了：“倘若是这些身体，难道天庭没有？” 凤鸢的脸色难免有些尴尬。 “族长既然没有诚意。”碧落仙子说得仍然平心静气，但大佬威胁人嘛，向来有理不在声高，“此事也不必提了。” 碧落仙子拂袖而去，只留凤鸢在仓库里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凤鸢那叫一个退一步越想越气，随手抄起角落里一个用来装饰的瓶子恶狠狠砸到了地上。 这时，碧落仙子已经走远了。 退一步说，即便人还在，人家论身份是天庭天尊，论道法能封印魔君，论医术还能解决你努力了十几万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难道会因为你的暴怒而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也就只能生闷气罢了。 当天晚上，凤鸢没睡着。 一直在想这个世界出现的每一枚九曲还魂丹都引起了何种血雨腥风，还有这个世界因为道法不甚昌明所以从来没有出过能炼制这么高阶丹药的炼丹师，再就是—— 客观上来讲，即便是碧落仙子能炼制九曲还魂丹，多半也不能和太清祖师的相比，所以肯定会在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上出问题。 这也是有历史证明的曾经在本界出现过的九曲还魂丹固然是能救人，但是被救活的那些人后来身体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毛病，那些人后续或是求医问药，或是一生虚弱，或是经历了不知多少坎坷磨难才将身体补完，总之命虽然救下来，却因为是丹药是仿品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但一方面，凤鸢现在出现的就是救命的麻烦。 另一方面，本界流传过的丹药都是死的，但碧落天尊是活的呀！ 她都能炼制九曲还魂丹了，那吃了丹药之后出现的这样那样的小毛病难道她还不会治疗吗？现在就给了她一个好的身体结了这个善缘，难道将来不会有大大的好处吗？ 虽然如此凤鸢还是很心痛。 身体凤族虽然有，但凤族毕竟不是她说了算，要拿族中都舍不得拿出去的身体，为了她的女儿那长老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必要拿重宝来换才行，碧落仙子都支付了救她女儿的代价了肯定不会再给什么重宝，换个思路的话这个重宝，得她自掏腰包。 那肯定是痛的啊！ 凤鸢拧了一晚上的手绢。 到最后，真正帮了碧落仙子一把的，让凤鸢下定了这个决心的，反而是圣岛的明嘉尊者他请凤鸢到圣岛来喝了杯茶，暗示了一下凤鸢，说他有九曲还魂丹的线索。 凤鸢的身家不薄（毕竟去了那么多世界夺了那么多宝贝呢），但即便是凤鸢，听了明嘉尊者“你给我啥啥啥我就把消息给你”的狮子大开口，都不禁头皮发麻。 真的，人就怕比较，相比起能为自己女儿量身定制一个治疗方案并且已经小有成效的碧落仙子，那什么还魂丹的线索，就不配了起来。 但为了满足碧落仙子的胃口，想一点血都不出，那明显是不太可能的呀。 为此，凤鸢和长老们狠狠开了几次会。 但长老们明显不是很想同意凤鸢的方案。 毕竟不拿那个凤凰蛋的死活作为代价，那碧落仙子肯定得大出血拿很多资源来换身体，那资源可是能惠及到整个族群的。 凤鸢也知道不可能掉过头去求碧落仙子“你能不能就干脆不收诊金”，长老们勉强同意的方案，只是凤鸢自掏腰包给碧落仙子把代价补上。 但关于给碧落仙子哪个身体，又吵翻了天。 凤族各种顶级的身体，除了需要讨好特定的人群，一般的操作是在拍卖会上卖出，如此得到的开价自然更高，对族群也更好，但如今凤鸢要私底下交易，长老们自然也不是十分乐意。 搞得凤鸢最后甚至在冷笑，以威胁的手段达成了这个交易：“怎么，诸位长老难道在琢磨，从此本座不做这个族长，诸位难道有本事自己入虚无空间那么久？” 说起来你都不信，凤鸢是彩凤一族的战力巅峰。 没办法，再是年轻时不学无术的神女，毕竟彩凤族其他人等也不是那么爱学习，再加上凤鸢熬过的漫长岁月，自然造就了所谓的凤族最强。 长老们最终是咬了咬牙，最终提了一个凤鸢也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族长，咱们可不知道碧落天尊的底细。” 神域不知道，天庭也不知道，苏碧落仿佛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话本子里写的故事真的存在，有个菩提老祖那样的人物像教出了个孙猴子一样教出了苏碧落，天庭却根本不知道菩提老祖这个人？ “为何要知道她的底细。”凤鸢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咱们也不是每个交易对象都能把人家盘得清清楚楚啊，有些大能就是很忌讳别人查他，万一这么开罪了那个女人 长老痛心疾首：“族长，没有人知道苏碧落的来历，她很强，她还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你把这三个条件列出来，自己想！最有可能的是什么？ 凤鸢终于变了脸色。 万一，苏碧落是在虚无空间中被凤族伏击了，凤族得了她原本的身体，倘若你把凤族所藏最好的身体拿出来，刚刚好就是她本来的那一具。 你不是不打自招么？ 凤鸢一想，还真觉得这事儿有极大的可能性。 更要命的是，凤族目前收藏的身体里，最极品的那一具刚刚好是不久之前得到的，也是个女子。 外貌纵使和碧落仙子不像，可外貌在仙界是最不要紧的东西。 “长老既然如此说了。”凤鸢在这一点上还是愿意听一下老人言的，“可有什么建议？” “无非是。”老人家捏了捏自己的胡子，“给一个很早时便拿到的身体就是了。” 凤鸢点了点头，想想目前族中所藏的那些身体，平心静气地和长老们讨论到底给哪一个起来。 很快，碧落仙子就如愿看到了更高级别的身体。 在碧落仙子原本的打算里，原本还可以乔张做致一下，和孙悟空问东海龙王要宝贝一样，多来几次“太轻！太轻！”，再拿凤凰蛋的将来做威胁，不怕凤鸢不给她多看看。 但，在碧落仙子真看到那个“货”的时候，太阳穴都忍不住跳了跳。 这是她师父。 第100章 明嘉尊者 时间差。 一时间，凤鸢还没感觉到碧落仙子的情绪，弑神枪先在识海中出声：“碧落？碧落？” 入乡随俗，既然没准备打架斗殴，碧落仙子今日穿的是仙族流行的袖子垂到脚面的宽大衣裳，也因此手指能死死地掐入掌心而不被人所知。 “前辈。”碧落仙子听到了弑神枪的声音，也知道这不是失态的时候，在识海中回应，“让我缓一缓。” 弑神枪也不好出声起来。 碧落仙子当真是靠着自己历尽千遍心魔都心智不改的心理素质，才松开了已经掐到了血肉的拳头，绿色灵光流转，飞快修复了碧落仙子的伤。 她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冰棺里的面庞，眼底是经控制之下的欣喜，心里却已经痛得恨不得把凤鸢大卸八块：“这个身体，当真，不错。” 原来，我师父是死在你手里。 都不用问你凤族有没有更好的了，我师父的身体你们都能拿到手，那我的多半也就这么回事了。 凤鸢并不知道碧落仙子内心深处到底是何种震撼，她现在看上去甚至有些得意：“是吧，我凤族存的身体里，这具也可以排前三了。” “只是看起来很多年了。”碧落仙子收回手，看向凤鸢，“怎么，一直都没有人来寻族长说想要么？” “怎么没有。”凤鸢笑道，“不过这种事，也不是身体越强越好的。” 碧落仙子“哦？”了一声。 术业有专攻，凤鸢“好心”地介绍道：“看上它的人不少，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驾驭这么强的身体的能力，尤其对于需要身体的人来说，多半是原本的身体受了重伤，难免神魂受创，若是强行占据这样强大的身体，进不去都是小事，就怕进去了又控制不了，最后又出不来，落个半身不遂的效果，还不好治。” 碧落仙子是费了偌大毅力才保证了自己说的话没有带什么情绪：“那若是本座不要，凤族就一直存着这个身体？” “也没有。”凤鸢的手指也抚过那身体姣好的面庞，颇遗憾，“尸体放久了，再用尽手段保存，最终也不是僵了，就是臭了。” “那”碧落仙子真是忍了一切杀人的冲动，“会如何？” “总不会浪费了。”凤鸢道，“像这样的身体，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多半都特别的炼制过，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眉心的天眼，丹田的金丹，都可以拆出来嘛。” 当零件交易，这样，对象就不会是缺身体的人，而是身体正常并且希望给自己换个更好用的零件的人，这样他//她就更有可能掌控得了某个不凡的器官。 甚至连交易体系都是成熟的彩凤一族本来就会不定期组织拍卖会，拍卖会上会有整个的身体出卖，也会有这种零碎的部件，而长久的实践证明，还得是零碎的部件卖得上价。 想想那是自己师父的身体好吧即便不是，这么冒犯死者，碧落仙子心里还是给凤族大大的记了一笔。 “所以，其实给天尊找身体，也多少有点齐天大圣入东海龙宫寻个兵器的意思。”碧落仙子没提这茬，凤鸢却是自以为地取笑，“我族如今是拿出了定海神针，却也要看天尊拿不拿得起来。” 碧落仙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憋出来的笑：“我看不然，至少，我是不能直接舍了现在的躯壳进入这个身体的吧。” “当然。”凤鸢道，“这毕竟是一场交易。” 凤族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诚意，接下来就是你的诚意了，当然要等你治好我闺女，我才能把这个身体给你呀。 碧落仙子道：“那本座要先仔细看看这个身体，再留一个标记。” “天尊自便。”凤鸢做了个请的姿势。 碧落仙子也不客气，直接执起了那个身体的手，打了一缕法力进入身体。 真的，一点残魂都没见着。 也确实是自己师父无误。 检查的过程中，因那身体的衣襟上有一根不知谁掉落的头发，被碧落仙子顺手捡走，随即对凤鸢道：“今天已经晚了，明日罢，如上次一般，我给族长一个单子，族长备好材料，我便开炉炼丹。” 凤鸢大喜过望，又亲自送碧落仙子回了住处。 客居他乡，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碧落仙子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大大方方设下了很明显的防止窥探的禁制，这也让她同凤鸢告别之后，几乎是瘫软到了椅子上。 “到底怎么了？”弑神枪赶紧问了出来。 碧落仙子抬手，捂住了面颊：“那是我师父。” 然后，弑神枪大大地“啊？”了一声。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弑神枪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劝都是不管用的，只好陪着碧落仙子沉默。 碧落仙子也不想开口，脑子里嗡嗡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从白天沉默到了黑夜，才低低道：“前辈，我要他们死。” 弑神枪回答，好。 这也就够了。 当晚，碧落仙子没睡，也没有修炼，只陷在椅子里，想自己道法未成时师尊对自己的指点爱护，想当年自己倔强，听不进一点“你先把人道修好，巩固住了再学别的”的劝告，非把紫竹容纳入体，疼得满地打滚，师尊又气又心疼，给她掏了不知多少止痛的丹药，想她的第一次干架，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心魔，第一次突破。 天明拂晓之时，早已泪流满面。 事实证明，凤鸢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凑满碧落仙子给的药材清单。 凤鸢也知道不能把人晾着，派了凤柔过来告知了碧落仙子，大约还需要三五日的时间方才能凑齐材料，这段时间天尊可以自便。 碧落仙子便索性回了天庭，谁也没惊动，径直去了观世宫寻玄光镜，想知道她师父有没有可能和她一样逃了个魂魄出来。 玄光镜也对碧落仙子的遭遇表示了十二万分的同情，但对碧落仙子的问题，只能沉默很久，然后表示，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你师父得你那样的尊重，实力就不可能弱到哪里去，像她这样的人，只要活着，在哪里都是惊天动地。 但本界在你之前并没有惊天动地的人出现，那就很明显她要么是在本界还没找到身体就遭到不测了，要么根本没有到本界来而是死在了虚无空间里，当然，她也有可能慌不择路中被卷到了别的世界去，但—— 你自己就在虚无空间中经历过，她到底有多大的希望活下来，难道你不知道吗？ 碧落仙子也只能长长的叹息“是我想多了，打扰前辈。” “且慢。”师父的事情玄光镜爱莫能助，但碧落仙子的事情玄光镜还是要提醒一下的，“这些时日，我倒没少看与你相关的事。” 碧落仙子对这个倒是知情她虽然扭曲了自己身上的天机，算是避免了各族人士各种打听天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天尊，但是毕竟玄光镜对她表达了善意，她便也向玄光镜通了“如何从扭曲的天机里看她”的气，玄光镜这一天又不修炼光看戏，没事看看她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前辈看到什么了？” “你治过那个凤凰蛋之后，凤鸢仔细检查过，颇欣喜。”玄光镜道，“我卜算过那个凤凰蛋的前程，确实，原本一片死寂，现在有了一线生机，那都是你的本事。” 碧落仙子勉强笑了笑，并不意外那倒不是我本事大，主要是这症状也太对还魂丹了，要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绝对是对太清祖师的侮辱。 玄光镜提这茬也不是为了光夸碧落仙子，接着道：“特别的是，凤鸢虽然欣喜凤凰蛋的变化，但在答应你的条件之前，应该琢磨了很久。” “这是当然的呀。”碧落仙子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凤鸢在纠结的时候，去了一趟神域，见了明嘉尊者一面。 “明嘉尊者？”自做了天庭的天尊之后，碧落仙子还是试图了解了一下仙族高层的，“圣岛的那位，据说修为冠绝天下的存在？” 玄光镜说是：“那是我所知的，除了你之外，唯一一个会想到屏蔽天机避免被人卜算的神仙。” 就这修辞，弑神枪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碧落仙子也微微尴尬，问：“既然他屏蔽了天机，前辈应该也不知道凤鸢到底和他都谈了什么喽？” “确实。”玄光镜回答，但还是有货可以吐的，“算他算不出来，但算凤鸢却问题不大。” “前辈知道了什么？” 玄光镜道：“他二人本没有什么交情，上次他和凤鸢见面，时间大略在公孙宸抽慕容姑娘的神髓后不久。” 碧落仙子有些疑惑，没觉得这个时间有什么特别。 “倘若这件事不足以引起你的注意。”玄光镜也知道这指代的不够明显，“那加上明嘉尊者早年亦有一位生死相许的道侣身死道消，明嘉尊者却不甘心，以秘术留住了那位仙子的魂魄呢？” 再给你换一个说法明嘉尊者见凤鸢的时间，几乎在你闷头冲入慕容姑娘身体之后没多久。 这下，你听明白了么？ 碧落仙子的眸光冷冽了起来。 100-110 第101章 一饮一啄 这是我送给师父的生辰礼。 但还是不能这么妄加揣测别人的：“前辈，倘若明嘉尊者需要一个身体的话，为什么不用我师父的呢？” 大言不惭一点，我师父的身体相比起我的来说，估计我的还是要好一点，毕竟在我们那个世界青出于蓝是正常操作，后人超不过前人的话反而会被骂辱没祖宗，但是她也没有多差呀。 以本界仙人的平均水平，不至于看不上吧？ “凤鸢有没有也给你说。”玄光镜问，“她为什么一直没有考虑让她女儿直接用族中现存的身体？” 没说，但碧落仙子知道魂魄太弱了嘛。 虽然于碧落仙子来说修复魂魄的法子不知有多少，但是以本界拉胯的修仙水平而言，在把魂魄养强大这个课题上，他们无计可施，所以也只能凤鸢那边有啥新的身体他都去看一眼。 玄光镜如此说，碧落仙子也不由深思起来：“前辈以凤鸢之女来说明嘉尊者的道侣那位仙子当年是怎么了？” “受了虚渊一掌。”玄光镜言简意赅。 虚渊嘛，你懂的。 纵使弑神枪嫌弃他的路子不对，但那可是聚仙族数万年来的力量都没彻底打败，成为了仙族可歌可泣的对抗魔族史诗故事的大魔王呀。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受了那么多负面情绪都能每天嘻嘻哈哈，像青瑶神女那样的，虚渊魔君的战斗余波都能重创她的魂魄，要不青瑶神女堂堂神域之主的女儿，也不会对公孙宸都提不起半点正面反抗的心思，走那个堪称可笑的“感化”路线了。 碧落仙子还是知道虚渊魔君的分量的，但更想不明白了呀：“倘若明嘉的道侣魂魄过于虚弱，见凤鸢就没有意义了呀。” 最简陋的身体她都没法用的。 “你这丫头思路怎么这么局限。”玄光镜都要摇头了，“你不要光想身体，想想，你身体上还有什么？” 碧落仙子眨了眨眼，终于知道玄光镜到底一顿操作在点她什么了。 储物镯。 “你再琢磨琢磨。”玄光镜道，“你们下界一个个的努力得要死，在功法上一个赛一个的推陈出新，各种精进法力的丹药数不胜数，而明嘉的法力，在你之前，冠绝本界。” 说到这里，玄光镜顿了顿：“再给你加一条线索本界许多引起了血雨腥风的高级丹药，背后都多少有点明嘉尊者的影子，但明嘉尊者从未公开炼丹或是表示自己擅长炼丹术。” 你品，你再品。 碧落仙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就是很难评啊。 第一反应当然是：“凤族没有这么蠢吧，拿到了新的身体，连储物的法宝都不知道摘，还让明嘉尊者捡漏？” 但该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界的储物法宝非常的单一，少羽神女掏的是储物袋，明光尊者用的也是储物袋，碧落仙子在天庭顺出来的还是储物袋，就是天君天后也没有什么例外，就是式样都没有什么新款，挂在分外注重外貌的女仙腰间，连碧落仙子这种不是很在意外形的都觉得伤眼睛。 当然，原因也很简单，储物法宝最原始的状态就是储物袋，任何的改动都属于技术问题，而本界最菜的就是技术，又不是不能用，推陈出新做什么，挂着难看那揣怀里嘛。 但卷王的世界有自己的逻辑大家常年在各种尔虞我诈的环境里生存，没事儿就玩一把生死一线，掉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死去活来已成日常，昏过去的时候要是储物袋被人摘了那还活不活了！ 当然，腰上还是要挂一个储物袋的，但正经人谁把重宝放储物袋里呀，大家更惯常的操作当然是各显神通，头上的簪子，耳上的明铛，颈上的项链，腰上的玉佩，鞋上的明珠，甚至是衣服上的金线反正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可能成为储物法宝。 （当然，再进一步的卷法就是尽量不要在陌生的地方昏过去，哪怕是爬都得爬回洞府或者临时挖个坑把自己埋深点，不然醒过来之后估计连条裤衩都不会剩） 但这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知识盲区，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对于除明嘉尊者之外的所有人的知识盲区。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明嘉尊者的行为都可以得到解释爱人的魂魄脆弱，没法子直接换身体，所以唯一能指望的是还魂丹的“生死人肉白骨”。 可本界又没有这样的炼丹人才！ 那能咋办，只能从外界来客的储物法宝里碰运气了呀！ 甚至连哄凤鸢都是容易的天下第一还是有些好处在的，比如明嘉尊者如果对外宣称自己在养魂上还是有一些心得的，身体合适的话他就能复活爱侣，你说别人信不信。 那可是天下第一，你不会的东西人家会，很值得奇怪么？ “总之，我觉得你可以试图去拜访一下那位明嘉尊者，没准有什么惊喜呢。”玄光镜道。 碧落仙子深以为然：“多谢前辈。” “诶。”玄光镜镜子里幻化出了一个摆摆手的可爱小人，“我就是纯看戏，你们闹得越好看，我看得越乐呵。” 碧落仙子莞尔。 不过玄光镜还是嘱咐：“你陡然拜访明嘉，多半他起疑，不行就走凤鸢的路子，让她介绍你去。” 你这个身份也挺好用，本界唯一一个能炼制九曲还魂丹的人才，不怕明嘉尊者不见。 碧落仙子点头：“前辈说的是。” 不过，其实不用凤鸢介绍。 如果目前所有的揣测都为真，凤鸢眼中的明嘉尊者可能是“在养魂魄上颇有能耐，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好批量使用”的隐藏强者，但明嘉尊者自己会不会自己心里有数的呀，他肯定知道自己的爱人和凤鸢的女儿是一个症状，也在等同款丹药救命。 而一旦凤鸢的女儿什么时候病好了，不必碧落仙子拜托凤鸢引荐，明嘉尊者自己就会来找凤鸢打听到底是哪里的神医，进一步来请碧落仙子出山，指日可待。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病治了。 碧落仙子纵使没有得到关于师父的消息，但明嘉尊者却是新的线索，也没算白跑一趟。 她安心回了凤族等凤鸢的消息，过程中弑神枪提了一个观点：“倘若明嘉当真得到了你的储物镯，并且，你已经感应到了储物镯上的禁制被破了” 他当然是在等一枚还魂丹，你的储物袋里，不会没有吧？ 要是被他再破了还魂丹上的禁制，你这个手艺于他可就没用了。 碧落仙子对这个毫不在意：“前辈，一个魂魄，拿什么吃丹药啊。” 它都没嘴！ 弑神枪：“” “怎么都得找个身体当然，不能太强，不然以他们的手段，万一没看到什么残魂残存在身体里，还的谁的魂还不一定呢，也不会太弱，不然回头要一步一个脚印修炼估计那位仙子受不了。”碧落仙子道，“找到合适的身体，把魂魄摁进去，喂丹药，这是最容易想到的办法。” 可是这个方法也必然伴随着后遗症。 因为到底不是对症治疗，再是把命吊回来了，后期的调养要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大夫护航，也是能要了命的。 早晚会求到碧落仙子面前来。 弑神枪也就罢了。 凤鸢对女儿果然上心，说是三五日，第二日下午便派了人在碧落仙子居所等着，一等碧落仙子归来，便告知材料已经齐备，天尊想什么时候开始炼丹都行。 炼丹房自然也是准备好的，第二日凤鸢亲自请碧落仙子过去，也很懂规矩的并不观摩，到地方就走。 碧落仙子也不客气，之前第一阶段治疗的时候也设下了禁制，现在一样走了个设下防止窥探的手段。 第一阶段时给凤凰蛋调制的是药液，费不了多少心思，碧落仙子也没有用凤鸢所提供的炼丹炉，直接以丹火成炉，凑合凑合炼了一波。 没办法，虽然丹火成炉很麻烦，但是有逼格呀能炼制还魂丹的大师手底下还没个合适的炼丹炉，只能用客户提供的大众货，你让客户怎么想？还怎么向客户要高价！ 但这回，碧落仙子没准备用丹火，直接在头上挠了挠，然后，一道灵光引出，落地时候便是一座造型相当不错的炼丹炉。 弑神枪都惊到了：“你从哪里掏出来的？” 你也没回天庭问天君要啊！ 碧落仙子微有感慨，轻声道：“前辈，我之前见我师父遗体时，不是碰过她，又顺便捡走了她身体上的一根头发么？” 说这话的时候，碧落仙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其中有一根略粗，还有微微的灵光闪动。 弑神枪：？？？ “这是我当年送给我师父的一件生辰礼，是个储物法宝。”碧落仙子叹息，“她很喜欢。” 到现在，碧落仙子都还记得她掏出这个礼物的时候同门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的表情，还有师父笑骂她就知道在这些事上下功夫。 但真的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再是什么重伤垂死失去意识，再是被往来的强盗修士顺走了各种配饰，难道强盗还会把你的头发剃了一根一根看是不是宝贝？ 稳妥.jpg 而当年的奇思妙想，到如今，也算是给了碧落仙子在异界中，第一笔还算看得过去的资产。 碧落仙子无限温柔地抚摸着炼丹炉上的纹路，轻叹：“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第102章 仙人遗迹 你猜玄光镜是谁炼制的。 凤凰蛋的治疗非常顺利。 因为正经仙人的医疗水平就应该是“魂飞魄散之外，其他都是小事”，即便魂魄不全，也不是不能想办法拼回来，哪怕魂魄虚弱，那养魂魄就是了，若是个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孩子，给孩子用丹药生死人肉白骨一个身体，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这对于凤鸢而言是神迹。 当她看到那凤凰蛋泡了两日碧落仙子调制出来的灵液之后，蛋壳里面那细细的血丝变得越来越粗，甚至很快就出现了小小的，正在跳动的心脏，简直恨不得恨不得把碧落仙子抱起来亲！ 哎哟我滴天尊我咋没早遇上你呢！ 那还免了我各个小世界地给女儿找天材地宝，原来不用天材地宝她也能好啊！ 当然，看女儿的发育进程有多喜人，给族中管账的长老自掏腰包的时候就有多肉疼。 碧落仙子对这些不想评价。 只在为那些小世界不值，也因本界天道的所作所为恼怒仙人们的草包已经让人不忍吐槽了，可天道到底是怎样的价值体系，这样德不配位的人长期占据高位，天道都没有动过心思把他们弄下来换能的人上吗？ 我看这些草包也没有厉害到有那个本事把所有的上升通道都封锁了啊。 想不通。 但不重要，天道不干的事她来干嘛，问题不大。 在凤鸢的自掏腰包之下，碧落仙子如愿得到了她师父的遗体，憋住了杀人的冲动离开凤族之后，碧落仙子再回天庭时，对外宣称要闭关。 这回连理由都不用找，全天庭都知道肯定是要适应新的身体。 师父的身体碧落仙子自然无心亵渎，所以闭关自然也是假的，碧落仙子如常悄然离了弥罗宫，在人间找了个风水宝地安葬了自己师父。 安葬当日，碧落仙子最后一次不死心地在灵前起卦，当然什么结果都没有。 低头看着师父栩栩如生的面庞，碧落仙子长叹一口气，一道法诀掐出，解开了凤族为了保存身体设下的各种禁制。 禁制解开当时，青丝变白发，红颜成枯骨，碧落仙子不忍再看，亲手合上了棺材。 碧落仙子已经很久没有“无家可归”的感觉了，毕竟人一强大了，实在是无所谓家不家的，但是立在师父墓前，确实让人觉得天地悠悠，孤身一人。 很久之后，她起身，往魔域去了。 见到承燧魔君的时候还自嘲：“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蓦然回首，发现举目无亲，想找人排解一番内心苦闷，发现只有前辈。” 顾星河都不行。 终究他之前被公孙宸过分地打击了信心，如今人王的信心虽多少被碧落仙子强大的实力支撑了起来，但到底不成气候。 倘若碧落仙子在他面前展现了柔弱之态，他该无法自处了。 承燧魔君也明白这个道理，给碧落仙子斟酒：“左右我在魔族岁月漫长，本来也无处排解，你愿意来找我说话，我很欢喜。” 酒是碧落仙子从那头发丝里找到的，里头还有不少当年碧落仙子酿了来孝敬师父的，如今喝起来，分外五味杂陈。 碧落仙子与承燧魔君碰了杯，仰头饮尽。 “这种时候，你实在不必再细细去想你师父。”承燧魔君柔声道，“只会越想越难过，不如，我给你说说我吧。” 碧落仙子看了过去，没有拒绝。 承燧魔君确实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也极有故事，说他幼时和兄弟姐妹们宫斗，略年长后另辟蹊径上仙门求道，说小小年纪的他就感受到了神仙们统治的不可长久，说他带着人族一点点强大起来的故事。 故事自然要佐酒。 承燧魔君如今逃出来的不过是血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你这酒一喝我就知道并非凡品，但我的身体现在无法消受，喝了也是浪费，你喝就好了。 但碧落仙子不依，依旧给承燧魔君满上，只笑：“些许酒水，怎就到了这都要省的地步，倘若前辈喜欢，待我助前辈脱困，给前辈炼一酒窖都是小事。” 承燧魔君拗不过，也就喝了。 喝醉这种事情，对酒量好的人来说是可以控制的，愿意醉，放松了神经，渐渐就醉了。 碧落仙子就微醺着，仿佛跟着承燧魔君走过了一趟少年的奇妙冒险，她本身就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性格，哪怕奇妙冒险里面并不夹杂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只有少年一步一个脚印的奋斗，她仍然听得兴致勃勃。 承燧魔君原本只是给碧落仙子转移注意力，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起来。 宾主尽欢。 打断这一顿酒局的碧落仙子的玉佩昭云女史给碧落仙子发消息，说，明嘉尊者送了名帖过来，想问碧落天尊何时有空，他欲来拜访。 碧落仙子一低头，承燧魔君就住了口，待碧落仙子看完消息，他才问：“怎么了？” 碧落仙子自然如实告知，还附带了玄光镜说的明嘉尊者可能掌握了本界的人一些不知道的知识盲区。 原本也微醺的承燧魔君很快清醒了过来，道：“天庭那个玄光镜么？” 碧落仙子点头，因为一听这口气就是有瓜的，当即问：“前辈知道？” “大概听过。”承燧魔君道，“想想我都是个老人家了，人族盛大那会儿，玄光镜还没炼制出来呢。” 碧落仙子有点吃惊了：“那么晚仙族还能有那么大本事能炼制这种能窥视天机的人？” 承燧魔君笑：“玄光镜本身所需的炼器术并没有多高明啊，核心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让天道亲和这个法宝，才能尽可能看更多的材料。” 那倒是。 “玄光镜”这玩意儿在见到真有这么个法宝之前，碧落仙子平时都是随手划拉的。 当然，能不能窥视，一方面看对天机的理解程度，另一方面也看在当地有没有留“摄像头”，和真玄光镜这种可以随便看的，还是有些差距，但差距不在实力上。 “前辈是认识，或者听说过那位炼制玄光镜的前辈？”碧落仙子好奇了起来。 承燧魔君叹了一声：“切骨之恨，你说认不认识。” 碧落仙子：“” 来，说出你的故事。 明嘉尊者只是递了个名帖过来，又不是真身出场，碧落仙子都已经准备去应酬的冲动按捺了下来，拿起酒壶就要给承燧魔君倒满。 但这个话题并不适宜喝酒，承燧魔君的手覆在了酒杯上，拒绝了碧落仙子，只道：“如无意外，应当是那些外界来的神仙。” 碧落仙子“啊？”了一大声，下意识就道：“那不是外人吗？” 碧落仙子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在本界过完了三灾九难十劫之后，本界对她的排斥。 亲近天机？ 做什么梦呢！ 你不赶紧走就永远别走了！ “是外人。”承燧魔君轻叹，“但外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呀。” 像碧落仙子那样的，属于天道要赶紧送走不然影响平衡的，但像当年被仙族请来镇压人族的那些外界神明天道对他们，说难听点那简直就是谄媚。 “界面之间似乎有位阶的区别。”承燧魔君道，“我也不确定。” 碧落仙子迟疑了：“就像晚辈那个世界，自然而然大家都会琢磨飞升？” 说到这个碧落仙子就想起来了其实这个世界也有一个阶段琢磨过飞升的事情，不过后来是实在没有人有那个成功经验，大家才渐渐放弃了，开始躺平起来，原本没多少能耐的修仙者们，都能大言不惭自称什么仙尊神君了。 “所以”碧落仙子道，“是从上界来的神仙？” 承燧魔君点点头：“那些域外的神仙不是杀不了我只能镇压嘛，镇压这种事，越早的时候越能挣脱出来，所以那些域外的神明在最早的几年，几乎没几日就要过来检查一番封印。” “后来呢？”碧落仙子问。 “后来就不怎么来了呀。”承燧魔君道，“他们留下了两个神仙，我听他们说起是个什么天尊怜他们在下界辛苦，特地炼制了一个可以观本界几乎一切天机的玄光镜，将来他们就不必再过来了，于玄光镜上看看封印就是了。” 碧落仙子悠长地“啊”了一声。 这个故事，玄光镜怎么没告诉我呢？ 但想想也对，就和人族幼崽三岁之前的记忆会被自然清除一样，法宝面世之初，再是灵气四溢那也是混沌的，不知道也正常。 碧落仙子还想着呢，承燧魔君的后半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磅：“至于明嘉” 碧落仙子赶紧把思路收了回来：“怎么了？” 承燧魔君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是当年那两个域外神明留下来看守我的人之一，另外一个似乎是在玄光镜炼制出来之后就回去了。” 碧落仙子：！！！ “明嘉现在住的地方是叫圣岛吧。”承燧魔君道，“天庭，神域，在虚渊之后，受天道之命，多少都有防止魔域扩张的职责，但圣岛没有，可圣岛地位又极尊崇，便是尊崇在这里了。” 碧落仙子整个人都震撼了，呆了好半天，方才道：“那么，他是不是有可能知道如何解开前辈的封印呢？” 假以时日，我慢慢研究封印你的阵法，估计难不倒我。 但你在这个过程里受着罪的呀。 倘若我能从他那里直接拿到解法，岂不是立刻 承燧魔君笑了笑：“或许？” 第103章 谈条件 你敢不敢背叛你的上界。 碧落仙子现在就想见明嘉尊者！ 立刻！ 马上！ 倒是承燧魔君劝了一句：“若是说我不希望脱困，那也太违心了，但若是我没脱困，反而把你陷里面了，那我就万死莫赎了。” “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但碧落仙子也确实再没有一点待下去的想法了，“我亦不是莽撞之人，若是连我自己都无法保全，我是不会轻易行动的。” 承燧魔君也就没什么好劝了。 碧落仙子飞快回了天庭，连关都不想闭了，虽未走出密室，但还是直接给昭云女史传令让她过来。 昭云女史很快出现，在碧落仙子正经地征询起“你觉得我现在出关算不算一个好主意”的时候，别提她的表情有多精彩了。 犹豫了许久，昭云女史才小声问：“为了明嘉尊者么？” 碧落仙子未置可否。 昭云女史就权当就是如此了，但还是不甚明白：“他是什么很值得娘娘去见的人么？” “耳闻，上古时，有神明降临本界。”碧落仙子翻遍了本界典籍都没找到那段故事，之前和昭云谈起凤鸢的夫婿昭云也所知不多，所以也不敢说得太细，“明嘉尊者与那些神明颇多关系，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昭云女史点头：“是真的。” “哦？”碧落仙子就真好奇起仙族会怎么记录那段日子起来。 为人下属，碧落仙子既展现出了兴趣，昭云女史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仙族记录里的那段历史，一句话没提人族，并且已经尽量简化了。 说的是魔。 承燧魔君倒行逆施，为祸人间，蛊惑百姓，罪大恶极，偏偏道法高深，又有弑神枪助纣为虐，实在是收拾不了他。 万幸有上界神明垂怜，亲临本界斩妖除魔，可承燧魔君过分强大，便是上界神明也难诛之，只能封印。 于是，上界神明离开时留下了两名弟子，令他们在本界看守封印，务必等承燧魔君身死道消，后来又走了一个，还剩下的就是明嘉尊者。 “至今。”碧落仙子问，“到那位魔君身死道消的时辰了么？” “应当是没有。”昭云女史道，“否则，和上界有那样的渊源，若是任务完成，明嘉尊者何不去上界生活呢？” 碧落仙子点头，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来，按着玄光镜展示的“另一种可能”，公孙宸要是一路顺利，成为魔君的道路上，和承燧前辈应当有命中注定的一架。 碧落仙子见到承燧魔君的时候，他已经很虚弱了，碧落仙子自己都猜想，若是自己不来，怕不是他应该就是最后这几十年的时光。 这让碧落仙子的心情都多了一些阴霾。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觉得，我若想像容纳虚渊魔君一样容纳那位魔君，有多大的可能成功呢？” 昭云女史：“” 然后，头顶缓缓冒出了三个问号，下意识地就道：“还是不了吧” 碧落仙子没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为什么”。 昭云女史表情扭曲了很久，方才道：“以娘娘的天资，在本界应当是待不了多久的，何必为此开罪上界的神明呢？” 碧落仙子长长“唔”了一声：“可是魔君终究是要死的呀。” “啊？”昭云女史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看着碧落仙子那苦恼的表情，想一想自己去人间接碧落仙子上天时她是如何的满身戾气，到如今是多仙风道骨 “娘娘。”昭云女史觉得自己后背发寒，“虚渊魔君是不是已经”被你消化了，你这个魔鬼现在正在寻找下一个可以吞噬的魔？ 碧落仙子笑而不答。 这是最恐怖的事情。 昭云女史喉咙干巴巴地滚了滚：“倘若如此的话，属下明白娘娘为何那么着急见明嘉尊者了。” 碧落仙子：微笑.jpg 这原本只是碧落仙子的一个用来骗人的谎言，主意琢磨出来，碧落仙子自己都觉得靠不住，可如今看来，这个理由至少在昭云女史这里过关了，那似乎可行？ 所以，碧落仙子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明白了，就去办。” 昭云女史应了声“是”，就要退下。 但碧落仙子还是挺善于纳谏的，在昭云女史即将踏出密室时开口：“当然了，从凤族得的身体，还是要好好消化的。” 昭云女史竟然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娘娘还没有疯狂到为了再搞个魔君，身体都不要了。 理智点儿好呀，她理智起来自己就还能抱这棵大树，为什么不呢。 所以昭云女史停步，回身：“属下去回明嘉尊者的话，终究需要一个娘娘闭关的时限。” “四十九日吧。”碧落仙子道，“就说我原本要闭关九九八十一日，方才算是彻底熟悉了凤族那极品的身体，原本想的是等一切弄好之后再去拜访明嘉尊者，谁成想他自己来了，不好让尊者等太久，便改做了四十九日。” 昭云女史应声而去。 昭云女史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碧落仙子一副迫不及待要见明嘉尊者的样子，明嘉尊者一听是四十九天，也不乐意。 “你家天尊。”明嘉尊者问，“当真在炼化那个身体？” 昭云女史只能顶着压力，赔笑说：“自然。” 明嘉尊者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只说：“罢了，本座不愿等四十九日，三日后，本座便前往拜访。” 昭云女史面露难色。 “不关你事。”明嘉尊者摆摆手，“你如此回禀你家天尊就是。” 碧落仙子听到消息，颇意外。 我着急见你是因为不忍承燧前辈受苦，你着急见我又是什么道理？ 你那心爱之人都已经躺了那么多年了，总不至于多躺两天就这么难以接受吧？难道她身上也有什么日夜折磨的封印？ 碧落仙子很快就知道了三日后，明嘉尊者到访。 他的身份，值得一个天君天后亲自陪同来到弥罗宫，昭云女史也拦不住这三位大神呀，反复给三位说“要是天尊怪罪小仙，三位可得给小仙说两句”之后，（演得）苦着脸把三位大神带到了碧落仙子的闭关之地。 既然是闭关嘛，场面功夫当然要做到，碧落仙子在里面运转功法，灵气翻涌，正在忙着的模样。 明嘉尊者则一拍储物袋，从中掏出一张传讯符，说了一句话之后，将传讯符一扬，便有一道灵光直直探入密室。 天君觉得碧落仙子不太可能出关见客开玩笑，苏碧落这么个修炼狂魔，闭关闭得六亲不认，之前天庭有多少要紧事（装模作样）要征询她的意见她都懒得回复，就你还想让她出关？ 但打脸来得就是很快，天君搁这儿连给碧落仙子开脱的话都想好了，偏偏传讯符进去之后没多久，碧落仙子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既如此，尊者稍待，小妹略略收功之后便出门相见。” 天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明嘉尊者则是矜持却装逼地笑，还试图支走天君：“多谢君上陪同，不过本座是有一些不便为他人所知的私事要求助碧落天尊，怕是” 天君能咋样呢，带着老婆对明嘉尊者点一点头，一句对明嘉尊者的“尊者自便”，一句对昭云女史的“好生招待尊者”之后，被迫遁走。 昭云女史把人招呼去了弥罗宫的正殿，上了茶点，战战兢兢陪聊，好在要不了多久，碧落仙子就出现了。 她身形看起来单薄了一些，脸色也不甚好，昭云女史忙上去扶，但碧落仙子拒绝了，还挥手让她下去。 待厅上就剩下了两个人时，碧落仙子才道：“难道，尊者知道我原本身体的下落？” 刚才的传讯符，明嘉尊者传的音是“天尊就这么开始闭关炼化新的身体了，难道自己原本的那个，就不想要了？” 明嘉尊者笑：“天尊自己也知道的吧。” 你爱摆谱，那就跟着你摆谱，碧落仙子嘴唇微动，做了个“凤”的口型。 明嘉尊者点头彩凤长老能注意到的事情，明嘉尊者也能注意到，何况他的位格极高，玄光镜纵使不是很喜欢这个颐指气使的尊者，但在一些根本没办法隐瞒的事情上，也处于一个不得不说的地位。 “那算什么线索。”碧落仙子嗤笑一声，“凤族那么多仓库秘境，我如何知道我的身体藏在哪里？” 明嘉尊者微微一笑：“天尊不知道，我知道啊。” 碧落仙子符合预期的睁大了眼睛。 “天尊想来听说过，我为心爱的仙子寻一个合适的身体很多年。”明嘉尊者道，“也因此与凤鸢关系不错，以我的身份与身家，凤鸢一得个什么好的身体，必会告知于我的。” 碧落仙子哼了一声，故意草包了一句：“难道本座就没有身份与身家了？” “当然有。”明嘉尊者笑道，“但凤族很担忧他们到处找身体做生意，做到了天尊的头上。” 碧落仙子眸光一冷。 “送上门的生意不能不做。”明嘉尊者却仿佛丝毫没看见，只继续，“但天尊出现在本界前后，他们得到的身体，是不可能给天尊展示的。” 碧落仙子眸光渐渐凉了下来，但什么都没有说。 明嘉尊者被碧落仙子身边的低气压搞得发毛，但为了爱人得支棱起来，所以只保持神色如常，就看着碧落仙子，等她的反应。 最后果然是碧落仙子（演）得绷不住：“尊者想治心爱的仙子，这个小妹猜得出来，可是尊者觉得一条位置的线索，换得了尊者心爱之人？” “别的，本座自然不至于这么自信。”明嘉尊者战术性后仰，“但，如果是天尊本体的线索，本座觉得还是值这么多。” 碧落仙子微笑：“如果考虑本座可以炼制全新的身体呢？” 明嘉尊者脸色一变：“天尊的造化之道，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碧落仙子仍是微笑。 我就这么说，管你信不信。 “天尊还想要什么。”到底是有求于人，明嘉尊者咬了咬牙，终究是让了步，想着果然不见兔子不撒鹰，今天真的得大出血了。 碧落仙子这才道：“我要承燧魔君，尊者敢给么？” 果然，明嘉尊者坐姿都僵硬了。 第104章 储物镯 就这么水灵灵地找到了？ 弑神枪和神髓也震撼了。 不是，你就直接这么问呐！ 就直接这么问，甚至表情高深莫测中透露着一些胸有成竹，那德行不像是在问你要那么要命的东西，只是在和你聊这两天阳光也太晒了，得改日找日神好好谈一谈人生。 明嘉尊者哽了很久，都有点破防，缓缓道：“天尊要他做什么？” 碧落仙子面上仍然笑吟吟的，暗示道：“那尊者觉得我之前收留虚渊与玄影是为了什么呢？” 在谈两位魔君的时候，碧落仙子故意没有在后面加尊称，而现在碧落仙子身上，一点魔气也没有。 昨日这个样子就险些把昭云女史吓死，今日在明嘉尊者面前故技重施，明嘉尊者也是脸色变了又变。 但最终，明嘉尊者也不是吓大的，轻易便找到了碧落仙子言语中的漏洞明嘉尊者看着碧落仙子，表情中带了一点探寻和玩味：“可是，本座颇通天机，虚渊与玄影，似乎并没有死啊。” 碧落仙子心里开始辱骂天道了果然，上界的神留在本界的眼线，天道对他舔得可以，就差没把底裤卖给他了。 不过无妨，敢开口就意味着碧落仙子早就想好了这事儿怎么圆：“用完了的东西，何必斩尽杀绝呢？” 这倒是符合碧落仙子人设，至少在明嘉尊者眼里是的他其实一直在关注人间的事情，只是懒得理会那帮蠢货，是以他非常清楚碧落仙子对公孙宸和慕容青瑶那对鸳鸯是如何的深恶痛绝&辣到眼睛。 但即便如此，碧落仙子在解决他们之后，也就撒开手了，公孙宸交给顾星河处置，慕容青瑶更是放手由她回归神域，就这份心性，值得这世上绝大多数所谓神明修炼一辈子，而如果碧落仙子是这个脾气，最终放了玄影与虚渊一条生路，也再合理不过。 心念电转，明嘉尊者仔细盘算着，沉吟道：“天尊想要承燧的力量，无可厚非，但，将承燧托付给本座之人，想要的是承燧的性命，天尊倘若能够答应用完承燧之后取他性命，我自然是愿意促成的。” 碧落仙子的眼皮都跳了跳，就是弑神枪都在识海里“啧”了一声：“真敢说啊。” 识海里的小女娃娃也冷哼了一声：“是好算计。” 你自己就是因为取不了承燧的性命，才将他封印这许多年，到现在都不敢去面对他，现在，你倒使唤起我来了？ 只是识海里的吐槽到底不作数，明嘉尊者还等着碧落仙子的回复，而外头，碧落仙子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尊者要谈托付尊者之人的事情，那本座就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了。” “哦？”明嘉尊者只给了这么一个词儿。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放下茶杯，身体靠后微斜，伸手托住了下巴：“尊者，说了能算么？” 明嘉尊者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绷不住，眼看着就要发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形势比人强，这世上其他的神明面对明嘉尊者或许还矮半截，但对碧落仙子来说，不存在的。 所以，明嘉尊者最后只是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也算是直击碧落仙子的核心：“天尊这么不想杀承燧？” 碧落仙子嘴角微勾：“这话，尊者得去问天道。” 明嘉尊者笑了一声：“天尊就这么确定天道要保承燧性命？” 碧落仙子没有回答，只淡淡看向明嘉尊者。 最终，明嘉尊者只能败下阵来。 是的，天道的态度很暧昧，一方面对于上界的神明是恭敬谦卑得不忍直视，但另一方面，承燧能活到今日，很难说没有一点天道的眷顾。 从这一点讲，倘若承燧最后是死在了天道都得以下位者自居的上界神明手里，自然无甚好说，但如果承燧是死在了这个世界所能掌控的人手里，那杀了承燧的人需要承担的因果，就不太好估量了。 这在天道一定程度上给那些精通天机演算的人“剧透”的事情上是可以证实的承燧在原本的命运里会死在公孙宸手里，而这份沉重的因果也一定程度上会导致最后公孙宸的自取灭亡。 现在这段“剧情”固然是因为碧落仙子的出现而有所扭曲，但有这段故事印证，也能让碧落仙子免于去解释为什么她不愿意杀承燧了。 于是，两相沉默，许久，明嘉尊者只是站起身来：“天尊的意思，本座知道了，但本座需要回去想一想，再给天尊答复。” “好。”碧落仙子落落大方的起身，没有丝毫挽留之意，“我送尊者。” 碧落仙子的坦然，让明嘉尊者本来有些戒备的心放下了不少，他也面带微笑地起身：“有劳天尊。” 送明嘉尊者出弥罗宫的路上，二人就没有再聊什么要紧的话题了，但即便如此，弑神枪也还是憋到了碧落仙子转身时，方才道：“要是他一回去便联系他那位上界的师尊” “他怎么会。”碧落仙子嗤之以鼻。 发现弑神枪不解，碧落仙子哼笑一声，解释道：“我要承燧魔君，是什么大逆不道到需要上界诛灭的事情么？” 在明嘉尊者现在的观念里，我应该只是想要那份力量，这和上界神仙的目的非但不冲突，甚至我要是真抽走了承燧的力量，他们也能更轻易地除了这个眼中钉，不应该是双赢么？ “那换一个想法。”弑神枪道，“就因为这是两相便利的事情，所以明嘉才有可能促成你与上界神仙的这笔交易。” “那就是另一件事了。”碧落仙子微笑，“他和我做生意，最后好处都是他的，上界的神仙和我做生意，他能捞到多少好处？” 弑神枪卡住了：“”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对。 于是弑神枪愉快地换了个话题：“你觉得，他会愿意做这个生意么？” “慷他人之慨的事情。”碧落仙子嗤笑，“即便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回去看看那位他朝思暮想的仙子的脸，也该想通的，倘若我所料不错，他没有立刻答应，不过是想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不愿轻易背叛那个上界神明的样子，以免过分失了面皮罢了。” 弑神枪笑了一声，不再搭话。 抱着这样十拿九稳的心情，碧落仙子索性安心在天庭打了几日的坐，果不其然，七日之后，昭云女史来报，说圣岛那边传来消息，问天尊何时有空，他欲再来拜访。 碧落仙子的答复是，终究是她有求于人，总不好每次都让尊者长途跋涉，所以倘若尊者方便，她欲于三日后拜访。 这时间其实还留多了搁碧落仙子原本那个世界，再急的事情也得留个两三日的空余，以避免拜访对象正在修炼，收功都得收个两三日的。 但这个世界明显没有这样的习俗，事实上，当碧落仙子落足在圣岛之上时，明嘉尊者的那份急切简直溢于言表。 天庭和天君平起平坐的天尊到访，哪怕是圣岛也不可能不严阵以待，一顿上流社会的揖让恭谦之后，碧落仙子很快就被请入圣岛之上最华丽的待客之所，又因为谈的是绝对的密事，所以也并没有安排歌舞，这让偌大的厅堂多少有些空寂。 在绝对不可能有人偷听的环境下，明嘉尊者在给出解开承燧魔君封印的办法之前，稳妥起见地先问：“天尊敢问我要承燧，应该也知道承燧是什么人，为何被封印在那里吧。” 碧落仙子笑了笑：“当然。” “所以。”明嘉尊者道，“倘若什么时候封印了承燧之人来找麻烦” 碧落仙子还是懂人性的，慢条斯理道：“自然本座强行破阵带走承燧的过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天尊不怕？”明嘉尊者那高低得打听一下了。 碧落仙子托腮，幽幽道：“富贵险中求嘛。” 明嘉尊者：“” 碧落仙子也就是皮一下，皮完了说正事：“尊者着相了，都封印那么多年了，那些人是否还活着，即便还活着，记不记得尊者，记不记得本界都尚是未知之事，即便还记得，还把不把本界当回事，会不会觉得承燧这么多年封印，早就是个废人，哪能翻起什么浪花来，都是未知之事，如何赌不得？” “有魄力。”明嘉尊者突然玩味道，“不过本座现在觉得，或许可以借此威胁天尊一二。” “哦？”碧落仙子仍然没有破防，气定神闲地看着明嘉尊者，“如何叫做，威胁？” “天尊并未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明嘉尊者道，“此事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难道他们不会和当年对承燧一般，再教一教天尊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卑？” 碧落仙子莞尔：“尊者这么说，想黑吃黑？” “倘若天尊不知该如何应对。”明嘉尊者很意外碧落仙子还笑得出来，但他也得奉陪呀，“难道我吃不得这个黑么？” 碧落仙子往椅子靠背上一后仰，慢悠悠道：“看来，不给点真本事，尊者是真觉得本座是泥捏的了。” “哦？”明嘉尊者也气定神闲了起来，“天尊倒是给本座看看呢？” 碧落仙子思考了一下，伸手比了一个剑诀，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有淡淡的灵光。 明嘉尊者一直是微笑看着的，因为碧落仙子的那一道灵光真的很轻，很柔，没有一点攻击力的样子。 但很快，一道紫色的华光打破了此地的封印，仿佛一只跳脱的兔子，目标明确且迫不及待地入了碧落仙子手中。 那是一个翡翠镯子，并非是主流的帝王绿，而是和碧落仙子的紫竹是一个颜色，看上去就神秘非常，简直恨不得把人的目光都吸纳进去。 明嘉尊者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第105章 露馅了吧 苏碧落就是林玉华？！ 镯子仿佛认得主人，明明是个小圈口，就是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戴都够费劲，却仿佛认得碧落仙子，欢快地套到碧落仙子手上。 死物本不应当有什么情绪，但它光芒一闪一闪，竟仿佛在向碧落仙子倾诉着什么。 碧落仙子则是眼角微含笑意，伸手轻抚，也真是在安抚这只受了惊的小仓鼠小兔子。 美人垂眼，宝物璀璨，本该是再养眼不过的场面，但在明嘉尊者眼里，简直恨不得把碧落仙子生吞活剥。 关键，碧落仙子抚了片刻手上的紫色玉镯，随手做了一个弹指的手势，明嘉尊者顿时就感觉到自己控制了玉镯至今，在玉镯上试过的所有禁制和痕迹，瞬间都消失了。 禁制一旦破解，那玉镯便欢快地亮了亮，仿佛被困匣中多日的明珠宝玉，一朝云开雾散，顿时尘尽光生。 到这时，碧落仙子方才抬眼，懒得细看明嘉尊者的脸色，只平静道：“我本来想装糊涂的，毕竟此物对本座来说虽要紧，但还没有那么关键，这时得罪了尊者，似乎不太合算，但尊者实在想让本座展现一些能耐，那本座就只能以这种方式了。” 明嘉尊者心在滴血，却又自知不占道理，只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得亏仙族的企业文化是宽袍大袖，不至于暴露那握紧的拳头。 脏话。 脏话！ 脏话！！！ 我就应该坚持去天庭找你，让你到圣岛来这不就是给你找回储物镯的机会吗？ 我本来就有猜测这镯子是你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明嘉尊者只能疯狂地做着心理建设，毕竟碧落仙子没有当场翻脸，他当然也得努力装作一个很上流很有涵养的状态：“天尊说笑了，此物不过是我偶然而得，因知是储物之用，必然有主，正欲通报诸仙多少留意一二到底此物是何人失落，天尊便已找上门来，如今物归原主，可喜可贺。” 说着，他甚至还端起了手中的茶杯：“我便以茶代酒，贺天尊一杯。” 碧落仙子哼笑一声，权当没有看见那端着茶杯的手正在青筋暴出，也端起茶杯：“多谢尊者留意，他日小妹再在天庭摆宴，专程谢过尊者。” 至此，算是宾主尽欢算了，明嘉尊者确实高兴不起来。 但确实是聊不下去了。 碧落仙子现在既不想问明嘉尊者原本想拜托她救治的仙子状况如何，也不是很想再了解什么承燧魔君的封印怎么解开，和明嘉尊者碰完那一杯茶的杯并意思意思抿了一口之后，便对明嘉尊者仅是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 仙人能飞绝不走路，碧落仙子前脚才出了正殿，后脚便直接化作了一缕青烟，再出现时便是在宫外候着的九龙沉香辇之上，今日随侍碧落仙子出门的仙侍小声请示一声，得了碧落仙子许可之后，豪华车驾扬长而去。 明嘉尊者坐在原地，许久。 手上的茶杯都捏碎了，茶水淋漓地洒了一身，明嘉尊者既不觉得烫，也没有和许多高位者被气到一样现场来一发桌面清理，心里的脏话再是把碧落仙子骂了个透死，却连砸个茶壶的动作都没有发生。 因为碧落仙子刚才遁走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看到任何灵气波动。 明嘉尊者几乎可以确认，自己再修炼个几千上万年，怕是都有不了这么精准的对灵气的把控。 明嘉尊者甚至在怀疑，那位一言定了本界人族生死前程，毁天灭地，赫赫扬扬的师尊，在法力于细微之处的使用上，与天庭这位碧落天尊，高下如何。 这个想法哪怕只是冒出来，都让明嘉尊者连个茶杯都不敢砸倘若那个女人没走，倘若这个时候她来上一发死亡回头，再来上一句“怎么，尊者不满意？”，那那 大概是想得太出神，明嘉尊者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宝贝闺女正和公孙宸并肩，走出了平日明嘉尊者都不许公孙宸进出的院落。 也是角度问题，刚刚好，公孙宸应付小神女之余，眼角余光看到了碧落仙子，瞳孔巨震同时的第一反应是把目光侧开去疯狂抑制自身过于激动的情绪，连身形都因目光的变化而有所调整。 他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玄学一无所知随便被人欺负的公孙宸了，至少获得了一些玄学知识如他，现在复盘去想碧落仙子展现出来的力量，那绝对是一个他不知修炼多少年才能赶上的存在。 而这样的存在是能感受到打量的目光的，偶尔看上一眼都还好，倘若是故意的窥视再被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宸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至少碧落仙子确实感受到了那一点目光，不过因为目光消失得快，加上碧落天尊这么个级别的客人陡然从正殿中走出，自然明嘉尊者宫中侍候的仙娥仙侍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公孙宸混杂在其中，并非最特别的那一位。 所以，碧落仙子只大致扫了一眼，虽然也看到了角落里有个年轻男子对身旁的女子深情款款，但这在仙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景象，在确认过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存在和可能隐含的攻击之后，她便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但公孙宸脑袋都快停转了。 九龙沉香辇？ 怎么能是九龙沉香辇？她够这个位格！ 与此同时，明嘉尊者家的小神女本来在极尽小女儿家的羞怯地低头等情郎给她整理头发，但低头半天发现情郎还没好，抬头想看看情郎在干嘛，然后就有些诧异有些恼怒地开口：“公孙哥哥？” 你和我你侬我侬的时候还分心呀！ 公孙宸匆忙回神，明嘉尊者明显把自己当个用完就扔的血包，要想活下去甚至是见到青瑶，和面前的女子虚以委蛇是必要的流程。 所以，哪怕公孙宸曾经是个什么人对他好他都得怀疑一下是不是另有所图的神经病，也只能尽快收敛了自己的所有脾气并摆出了再温和不过的笑容，试图打听：“那是谁啊，好大场面。” 小神女是没看到碧落仙子车驾的，被公孙宸一指，回头看了一眼，瞬间了然 以圣岛的耳目，小神女当然知道天庭那位碧落天尊和公孙宸之间的恩怨，事实上，小神女对公孙宸至今印象都还不错，都是建立在公孙宸都已经一无所有了，尚且还没有彻底摆烂，还在坚持修炼的基础上。 哪个养尊处优的小丫头心里还没点押注一个陨落的天才，等他“莫欺少年穷”，然后非我不可的美梦呢。 但既然是不太愉快的故人，这个问题小神女斟酌了一下，觉得刚才公孙宸问的时候多少带点笑意，多半是没认出这是老相识，倘若现在直接点破，难免横生枝节，遂道：“父君近日说有位神仙治好了神域凤族族中的小少主，医术炼丹术委实惊人，父君便动了心思，想请她来给母亲看看。” 这其实是个很巧妙的说法，既回答了问题，也避免了进一步刺激公孙宸的心理健康，但公孙宸不吃这套，他现在主要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在天庭混了个什么神位：“一个医修？竟也坐得九龙沉香辇？” 小神女其实防了这一手的，问就是不知道，但可以给个猜测，没准是那位医修确实有两把刷子，谈得我父君心花怒放，为表尊重，连自己的车驾都拿出来送她回府呢？即便最后证明不是，那也是“猜错了”，并非“我瞒你”，回旋余地还是有的。 可是，小神女才要开口，却见明嘉尊者从正殿中走出来，眼眸冰凉地看了这对小儿女一眼，竟接了公孙宸的话：“天庭碧落天尊，如何坐不得九龙沉香辇？” 公孙宸总算得了“天尊”这个关键词，且他如今也早就知道了“天尊”的含金量，既恨又羡，缩在袖子里的手都握成了拳头，小神女则是脸色瞬间煞白，颇有点小姑娘早恋还喜欢上个混混被亲爹抓个正着的慌张。 “只是。”明嘉尊者没那个胆色对碧落仙子发邪火，但对公孙宸发就没什么压力了，“何人允许你出来的？” 公孙宸头皮微麻，还没想到该如何应对，还是小神女机灵，仗着年纪小可以演娇憨，嗒嗒嗒跑过去拉明嘉尊者的衣角：“父君” 也没说是我让的，也没说我喜欢他，反正对于“撒娇”这个行为来说，有些时候喊个名字比千言万语都管用，真要长篇大论地讲道理保不齐还会弄巧成拙。 “”明嘉尊者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姑娘，到底是宠爱多时的女儿，多少得给两分面子，只好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对公孙宸道，“纵使是呆闷了出来走走，现在也够了，还不回去修炼？” 以公孙宸的脾气，当然是把明嘉尊者从头发丝辱骂到了脚后跟，但以公孙宸的能耐，自然也不敢当面杠，只咬了咬牙，忍气吞声地对明嘉尊者一拱手，应了个“是”之后便欠身离开。 小神女悄悄松了口气，重新整理了心情，露出个笑容来：“父君真好。” 老父亲往往是扛不住宠爱的女儿撒娇的，明嘉尊者也很无奈，狠狠敲了小神女一个暴栗：“跟我来。” 小神女不敢造次，乖乖跟着明嘉尊者进了正殿。 父女俩要谈点什么暂且不说，先说公孙宸这边骄傲且受不得委屈如他，现在当然是看谁谁不顺眼，觉得整个世界都可以毁灭了算了，但毕竟两个魔君都已离他而去，他压根没那个灭世的能力，再大的恨意也会消退，消退了之后，公孙宸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什么要紧的东西 公孙宸缓缓眯起眼睛，他的修炼几乎没有什么进度，全靠吸纳各种妖魔的现成，眼看着身体是越来越乌七八糟，但法力反复冲刷之下，变得多聪明不好说，记忆力是确实好了不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倒是还能一个细节不漏地回忆起来。 回忆了好几遍，反复揣摩刚才自己刚才的灵光一现，过了不知多久，公孙宸才拍案而起。 那个女人不是叫林玉华吗？ 怎么明嘉尊者喊她碧落天尊呢？！ 第106章 送人质 碧落天尊的首徒。 那现在问题来了，是“玉华”是真名，还是“碧落”是真名？ 倘若“玉华”是真的，那个女人为何要给天庭报个假名？ 倘若“碧落”是真的，那个女人为何要给自己报个假名？ 公孙宸百思不得其解。 但灵性总有预感，觉得这“碧落”和“玉华”之间，没准就藏着自己可以弄死那个女人的巨大问题。 但一时半会儿真的没办法想出个一二三来。 与此同时，正殿之上。 固然自己的撒娇让父君没立刻对公孙宸发怒，但在空旷的殿堂之上，看着所有伺候的仙娥仙侍都乖乖退下，小神女的心还是提到了喉咙口，做了一切父君可能会训斥自己的准备。 但明嘉尊者没有。 明嘉尊者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想想女儿对着公孙宸的那种独属于小女孩的眼神，心里不说打翻了五味瓶吧，至少也是在疯狂辱骂公孙宸的祖宗十八代。 但是，再凶恶的父亲最多也就是对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对女儿还是要做好情绪管理，尽可能温柔的：“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么？便和他厮混？” 小神女心里疯狂道来了来了果然来了，但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和许多怀春少女一般，一旦爹妈问起，最多就是低头摆弄自己的衣带。 明嘉尊者也如世间那些发现了女儿早早便堕入爱河，偏偏喜欢的人还是个混混的父母，恨铁不成钢之余又生怕下手重了吓坏女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今日，为父与碧落天尊闹得不甚愉快。” 小神女完全没想到明嘉尊者会是这个走向，愣了一下，道：“是她不愿意救治阿娘么？” “不。”明嘉尊者神色颇复杂，又思考了很久，才道，“我问你，在你看来，你与青瑶神女孰美？” 小神女心里嘀咕父君您今天这个跨度有点不正常啊，不过这个问题其实更符合“父亲和女儿谈他不认可的女婿”的环境，也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父君，这世上许多事情并不靠比孰美孰丑，何况容貌于仙人而言，当真那么重要？” “纵使没那么重要。”明嘉尊者冷笑了一声，“但公孙宸弃青瑶神女而就你的可能有多大呢？还是说，你竟愿意与那青瑶共事一夫？” 小神女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为了不被小姑娘嫌弃“渣男”，无论心里怎么想，公孙宸总要表现一下深情人设，难免要弄出点“念念不忘，情深似海”的阵仗，然后意思意思遗憾一下“缘尽于此”。 这对小神女来说，一方面当然是嗷嗷叫着就是要这样深情的人才堪托付一生，但另一方面，也会忧愁于青瑶神女可还没死，这缘并没有尽，倘若他日公孙宸只能选一个，结果还真不一定指向她。 更要命的是，和别的神女比，小神女或许还能以圣岛公主的身份压人，但青瑶神女一样是神域之主的女儿，谁还比谁差了？ 看着女儿阴晴不定的脸色，明嘉尊者嗤笑一声：“我再问你，倘若你的对手不是青瑶神女，而是今日过来的碧落天尊，如果碧落天尊点名说要公孙宸做她的男宠” 没等明嘉尊者说完，小神女就是连毛都要炸起来了：“公孙”哥哥二字本要脱口而出，但万幸小神女最后的理智告诉她喊哥哥就真的要完了，赶紧转口道，“公孙宸不会答应的，他宁愿死！” 但这句话的效果也和直接喊公孙哥哥差不了多少了。 明嘉尊者的脸沉了下来。 小神女也头皮发麻，试图挽救，脑子飞速转动间，还真找到一个话题：“父君这便是您今日与碧落天尊不甚愉快的原因？” 那个该死的女人当真看上了我公孙哥哥，要他给她当男宠？而我的父亲为了我不同意？所以她含怒而走准备采取强制措施？ 明嘉尊者：“” 小神女：“” 是了，沉默是今晚的圣岛。 明嘉尊者心情复杂地看着闺女，尤其当闺女那双眼睛简直就是写着“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而父君您没答应碧落天尊的话您可真是个有原则的好人”的样子，确实让老父亲血压飙升。 过分的沉默让小神女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本能地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努力地继续思考如何转移话题。 但她今日份的机智仿佛已经用完，现在大脑空空什么也没剩下，只能尴尬着继续沉默。 最后是明嘉尊者打破的安静：“原来你也承认，倘若碧落天尊要人，无论是你还是青瑶神女，甚至是公孙宸自己，除了一死了之之外，根本就无力阻止，真正能阻止碧落天尊的人，必须身份地位实力与她一致，至少不能逊色太多。” 小神女愣了一下。 而明嘉尊者的输出还在继续：“不对，也许纵使公孙宸愿意死，碧落天尊都有一百种法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毕竟，这也是公孙宸曾经对人间那位碧落姑娘做过的事。” 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小神女当然知道公孙宸在人间并不是一个伟光正的形象，这在你侬我侬的时候当然可以是“哎呀我的情郎那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的真性情”，但是这种话出现在老父亲教育女儿的正经场合，小神女总觉得父亲的下一句话是“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你和他在一起，你的下场会比那位碧落姑娘好呢？” 倘若这句话出口，小神女当然有一万句话可以为公孙宸剖白说他当时折磨慕容碧落只是因为不辩善恶并非他的本意，偏偏明嘉尊者不想再谈公孙宸那倒霉玩意儿了：“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小神女：“？？？” 明嘉尊者叹道：“倘若自己是强者，强行拧下来的瓜虽然不甜，但能把瓜金屋藏娇了，让别人再也不能染指你的瓜。” 小神女猛然睁大了眼睛。 明嘉尊者还补了一句：“再者，真把瓜拧了下来，我倒想看看哪个瓜敢不甜。” 小神女呆滞地看着明嘉尊者，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时间当然想反驳什么真爱无敌，什么我若不愿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 不过，在父亲的保护下，她当然可以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但她父亲本身就不是什么为所欲为的存在，至少就小神女所知，父亲无力反抗上界的神明，也无法救治当年仅仅是受了虚渊魔君一掌的阿娘。 再说她的情郎，公孙宸固然有尽力在她面前既表现出深情款款，也表现出少年慕少艾，把她钓得死死，但就性别刻板印象而言，女孩子“普信”的概率，还是远远低于男孩的，这体现在小神女身上，就是 纵使她和公孙宸打得火热，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思考“是我重要还是青瑶神女重要”这种问题，且往往得不出“当然是我”的结论，甚至还常常有“倘若不是我父亲的威势，他怕是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的”的难过，还有“将来该如何开交”的担忧。 这些话不便对公孙宸言说，而公孙宸纵使心知肚明，也不便明言相劝，而这些微妙和未知，在这粗俗的“瓜”不“瓜”的话里，竟有一种自己从未思考过的清晰明了的路径。 小神女舔了舔嘴唇，很难说不动心。 但她只是今日份的机智用光了，并不是脑子被吃掉了，自己离能把瓜强拧下来的境界还差多远，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父君纵使孩儿心动，可孩儿这个资质，要多少年才能有父君那样的能耐？” 我们毕竟不是那种远古种族啊！ 我们能占据圣岛，能有如今尊位，不是源于您和上界的神仙关系密切么？ “你按着父君给的修炼之法，当然很难。”明嘉尊者是真的想好了，淡淡道，“但你觉得碧落天尊年纪很大么？再不然她有什么后台？” “父君何意？”小神女心头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不敢确认，只小声打听。 “今日为父虽与碧落天尊闹了个不愉快。”说起来明嘉尊者还为自己丢失的储物镯疯狂心疼，但真正的枭雄当然要向前看，“但，为父可以确认，碧落天尊对为父，有要事相求。” “所”小神女的声音都颤抖了，“所以呢？既是交换，父君的条件不应该是让碧落天尊出手救阿娘” 明嘉尊者笑叹道：“这比起碧落天尊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来说，还是分量太轻了。” 一个对天下大势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的仙子被救活，一个曾经搅扰得上界都看不过去了匆忙有神明下凡来解决问题的人王被放出来，那前者明显不够格呀。 小神女不敢说话了，只是喉咙滚了滚，惊骇地看着明嘉尊者。 明嘉尊者一张口，果然是小神女已经猜到但并不愿意面对的结论：“所以，顺便，为父可以让她收你为徒，想来为了碧落天尊的那个大条件，她不会拒绝为父。” 而有了她当你师尊，你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再和公孙宸卿卿我我的。 至于说你会不会强大到可以随便开口让公孙宸做男宠，还是你的眼光被碧落天尊养刁了看上了别的人要别人来给你做男宠，作为老父亲的我，只要女儿在感情关系上是占据主动的那一方，我都不介意的呀。 第107章 明嘉其人 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废 小神女的脸，绿了。 她同样也想到了，倘若一切都按着她父君的思路走，自己至少三五百年内是不可能和公孙宸亲近了。 至于说父君画的那个“只要自己有本事，我倒看看哪个强扭的瓜敢不甜”的大饼美则美矣，但 嗨呀！ 倘若自己能现在睡一觉，一睁眼就是碧落天尊，有着那滔天的本事，谁还不知道这瓜可以强扭。 但你要说这强扭瓜的手段得通过自己修炼得来，那那 小神女不想这么上进，但又不敢真给明嘉尊者表现出自己不想上进（免得挨训），犹豫了半天，小声道：“父君，碧落天尊到底提了个什么条件，竟让您与她都闹了不愉快？” 明嘉尊者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做“我女儿长大了，都知道去撩野男人了，是时候给她讲一些世界的真实了”和“那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破丫头，倘若把最要命的事情告诉她了，她自己嘴不严泄露了出去可就完了”的心理斗争。 斗争到最后，明嘉尊者暗下决心，伸手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了一张符箓：“这是禁言符。” 今日我给你说的事，绝对不能外传，你自己但凡一动这样的心思，立刻就会魂飞魄散，再无回转的可能。 要用这符，需要小神女自己彻底打开神识交给明嘉尊者操控，形同搜魂，没有什么记忆可以潜藏，但凡有一点点反抗，纵使明嘉尊者与小神女之间的法力修为深如天堑，都不能使用成功。 这么严苛的使用条件，也让这种禁言符成了真小众的存在，一方面父母子女之间很难撕破脸到这种程度，另一方面纵使是三生三世的爱侣，彼此之间也很难说坦诚相待到这种程度。 小神女虽然多少有点不学无术，但禁言符还是听说过的，并且女孩子嘛，一旦开始谈恋爱，总有些事情不希望父母知道的，于是喉咙干干一滚，声音带了一点颤抖：“父君？” 你坚持要使用么？ 明嘉尊者神色平常，却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倘若是之前的亲亲闺女，当然用与不用都没甚要紧，但既然已经和小混混谈上情情爱爱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小神女好生纠结。 但考虑到倘若她坚持不用，就不可能知道碧落天尊提出来的条件，那自己高低得被打包送天庭学艺去，碧落天尊可不是明嘉尊者，到那时候无论自己再怎么撒娇，想再见情郎都是妄想了。 倒不如索性知道，才好判断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空子可以钻。 小神女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放开了神识。 神识被翻动的感觉微痒，小神女忍不住哎哟了两声，不过明嘉尊者到底顾念手底下的是亲女儿，下手很快，也没有细翻女儿的神识，飞快用掉了禁言符，便示意女儿可以收拢神识了。 小神女收拢了好一会儿，微觉头疼，但明嘉尊者这时并没有心疼之意，只道：“你应该知道，为父有个师尊吧。” “知道 ”小神女往上头指了指。 明嘉尊者笑了笑：“你师祖把为父留在这个世界，为的是什么，你应当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小神女抿了抿唇：“女儿只隐约听闻，是师祖封印了一位大魔头，生怕他突破了禁制，这才” “不错。”明嘉尊者道，“碧落天尊要的，就是那位大魔头。” 小神女：！！！ 明嘉尊者微笑，安静地等着女儿情绪平复。 过了许久，小神女还是觉得有点离谱：“怎怎么”不，平复一下，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个要法儿？” “把大魔头的封印解开。”这种要紧事，多说一个字都是累赘。 小神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多少都有了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感：“这不会导致” 明嘉尊者叹了一口气，对着女儿展开了怀抱。 小神女虽然恼怒明嘉尊者要挥舞大棒拆散鸳鸯，但父女情还是在的，乖乖起身过去，坐到了父亲的臂弯里。 明嘉尊者则低低道：“碧落天尊那样的人，天大的麻烦她都有本事平下来的，倘若只是为了给你说她到底提了什么条件，何必用什么禁言符？” 小神女侧头看明嘉尊者，没打断。 明嘉尊者果然也不需要捧哏，自己便道：“仙界高层无人不知为父守着一个大魔头，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那位大魔头是何人。” 小神女有些奇怪：“纵使如今没有人关心，封印当年呢？也没有人知道么？没有前辈告诉过自己后人么？” “他们都死了。”明嘉尊者道，“上界的神仙们杀的。” 小神女一时间竟然有些明悟，试探了一句：“仅仅是因为知情，就死了么？” 明嘉尊者点头。 小神女遍体生寒。 因为很显然，能知道大魔王身份的，除了本身那位大魔王麾下这尚且可以勉强说他们该死，至少本阵营内也曾经参与过围剿大魔王的人也该知情，可是他们要是也死，凶手还是上界的神明 “父君要如此说。”小神女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上界的神仙，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明嘉尊者哼笑了一声。 “父君。”小神女觉得自己接触了好大的秘密，纵使理智在告诉自己别问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但嘴比脑子快呀，“那位大魔王到底是” “曾经的人王。”明嘉尊者就给了五个字，但这五个字明显有什么洪钟大吕当头棒喝的效果，小神女呆住了。 却不肯相信，小声道：“是是顾星河那样的人王么？”她倒是也知道顾星河的存在。 诚然，公孙宸嘴里不会把顾星河说得太好，但哪怕是公孙宸都提不出太多的顾星河的黑点，就小神女的观察来说，嫁给顾星河那样的人或许会遭受到许多“他爱天下苍生多过爱你”的苦恼，但倘若是作为被他关怀的天下苍生的一员，那将是莫大的荣幸。 而那样的人王，是什么大魔头？ 明嘉尊者点头，回答得很坦荡：“是。” 小神女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父君给我讲一讲当年的事吧。” 明嘉尊者颇为唏嘘，搂着女儿，缓缓陷入了回忆。 另外一边，碧落仙子本体在弥罗宫闭关，主意识在魔域和几个魔君喝酒。 主要通报今日她与明嘉尊者的会晤的成果，还秀了秀已经回到她手腕上的储物镯。 几位魔君自然是为碧落仙子开心的。 但开心完了，碧落仙子也喝了一圈酒，这时想一想整个事情的始末，是能品出来味道不对的。 明嘉他情绪也太稳定了。 当然，分开看，各有各的理由于碧落仙子想要承燧魔君之事，明嘉本来就没什么损失，纵使惊诧碧落仙子敢打这么大的主意，也不足以成为和碧落仙子翻脸的理由。 至于碧落仙子拿回储物镯，明嘉尊者咳，这不是打不过嘛。 打不过不就只能憋着了？ 但是，明嘉尊者可还掌握一个“去上界告状”的手段呢。 碧落仙子辱他至此，他都没有预备索性把消息捅到上界去的意思吗？ “不。”承燧魔君道，“说这个之前，你就这么确信他没有偷偷用什么法子联络上界？” 碧落仙子笑了笑，伸手画了一个玄光镜。 镜中是明嘉尊者行宫的模样，行宫后花园中，有一片不大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株冒了尖尖小芽的紫竹。 “晚辈其实吃不太准明嘉尊者的法力修为到了何种境界，所以也不敢太靠近了看。”碧落仙子道，“但一般而言，若是隔一个界的信息联络，动静必不可能小了的，有这根紫竹在，也就够了。” 就这么个不声不响在人家家里埋了个眼线的行为，几个魔君都觉得有点牙疼。 虚渊想了想，道：“那要是他不在行宫之内联络呢？” 碧落仙子一手维持着玄光镜，另一手掐了个法诀，竹笋没什么叶子，但包裹竹笋的竹衣上有细密的绒毛，随着碧落仙子法诀的辉光，有一根绒毛飘飘摇摇落到了地上。 不用进一步的演示，猜都能猜到下一步是什么了绒毛随风而飘，恰恰好就落在了明嘉尊者身上，仙人的衣服这不是流行袖子长到脚面嘛，随便找个衣服褶皱藏起来，明嘉尊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只有碧落仙子想不想知道，绝没有泄不泄密的。 “那就暂且假定他确实没有联络的意思。”承燧魔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就有趣了。” 玄影魔君没见过明嘉尊者，承燧魔君直接看向虚渊：“我这些年浑浑噩噩，记忆多有不真切的，在你的印象里，那位明嘉是个什么样的人？” 虚渊魔君露出个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在承燧魔君和碧落仙子共同的目光下，他本来就和明嘉尊者没太多的交情，无所谓为他留什么脸面，坦然道：“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的废物。” 话题，就这么人身攻击了起来。 第108章 差别对待 为啥魔族作妖没被降维打击但 承燧魔君和碧落仙子一块无言了。 不是，我们不是问能力，怎么就聊成他的人品了？ 而面对二人的目光炯炯，虚渊魔君只能选择摊手。 不知道，不了解，反正如果能为一个心爱的仙子想那么多年办法都没有放弃，推出深情人设没毛病吧，但无计可施拖到如今，说无能也是到位的吧。 要说其他的虚渊魔君只能表示自己走火入魔到深处的时候自己都不想活了，哪管别人是什么性格。 这人靠不住，承燧魔君只能自己上，可他作为一个封印物，要评价自己的看守只能说，明嘉尊者在漫长看守的日子里，不曾将无法回归上界的火撒在承燧魔君身上。 这不能就此评价明嘉尊者是个好人，但“坏人”这个词儿也确实不恰当。 除此之外，真毫无概念。 碧落仙子其实大概猜得到承燧的意思，沉吟许久道：“虚渊前辈当年，估摸是杀得天上天下再无敌手，但凡不是您自己的功法突然出现了问题，如今的天地应该早就换了一番模样吧。” “当然。”虚渊魔君回答。 碧落仙子挑眉：“这不就是问题么。” 三个魔君齐刷刷看过来。 碧落仙子道：“人间的人王琢磨了点东西出来，差点三界都给颠覆了，上界忙不迭下来所谓的神明，可魔界的魔君也琢磨了点东西出来，同样是差点倾覆三界，那么，上界的神明呢？” 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当年人王搞事情的时候，上界在本界可没有遗留什么眼线，就这样都收到了来自上界的打压，魔君搞事情的时候，圣岛是三分之一的仙族，明嘉尊者就在圣岛呢，就这样上界都没人下来。 这是何故？ “或许”虽然承认起来非常丢人，但虚渊魔君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我确实不如承燧前辈，所以才未曾引起上界关注。” 例子就是碧落仙子从来没有批判过承燧修炼的路子走的不对，但自己的路子就咳，广受批判！ 关键自己还没法子反驳！ 承燧魔君却不如此认为：“无所谓功法正确与否，至少于我而言，长久的封印里，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能知晓魔宫中大概发生了何事的，但在你掌权的日子里，我最多的念头就是继续沉睡。” 说沉睡都委婉了，更多的时候的心情是“累了，毁灭吧”。 承燧魔君已是心智坚毅之辈，且深恨于自己不成功的尝试带累人族千万年，在强力的封印之下都一直没有放弃求生之念，都被影响到这种程度，可想而知虚渊是真的险些把这个世界玩没的。 别人来评判程度高低尚且不够精确，但承燧魔君确实经历了两场劫难，而就虚渊搞出来的那些花活儿，承燧魔君都得评价一句“比我强”。 但是，上界那些神仙仍然没有出现。 这不是可以就此推出，上界神明其实并不在乎这一界死活，也并不在乎那帮仙族会不会被魔族和人族挤兑死，但是上界神明不希望看到本界强大？ 甚至倘若折腾事儿的不是人族和魔族，而是仙族哪位仙人突然弄出了什么可以提高本界战斗力的办法来，他们一样会出面灭杀？ 在座几人都身居高位多年，对上位者思维是一点也不陌生，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事情的真相这事儿也是驾轻就熟，可是真推出了这个结论，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玄影魔君才道：“我对那位明嘉尊者是当真一点了解都没有，却不知，他是上界的神仙们下来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的童儿，还是本界之人被上界的神仙们看上了收入门下的？” 承燧魔君回答：“他是本界的人。” 这其实能说明很多问题。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纵使明确了接下来对明嘉尊者更合适的态度，但上界的战斗力还是要评估一下的：“我记得承燧前辈提过，假如能给人族更多的时间，未必不能把那些所谓的上界之人打得丢盔弃甲，此话当真？” 承燧魔君的神情多了两分微妙：“于当时的人族，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那”碧落仙子觉得承燧魔君绝对有故事，“当时的人族觉得，需要多长的时间？” 这其实就是在问上界的真实战力，承燧魔君就说得颇直接：“若是只说他们本身，我并没有觉得他们的修为有多厉害，但，他们手中有很多极厉害的法宝，嗯不在弑神枪之下。” 碧落仙子微微点头：“但前辈仍然觉得这可以战胜。” “可以想法子规避。”承燧魔君眼眸深邃了起来，“以我当年与他们交手的感觉，那些宝贝似乎也不是很愿意被他们驱使，我手底下有些将士在击杀了他们之后得了他们操控的宝贝，发现发挥出的效用竟大多数比他们自己还好。” 这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碧落仙子皱眉：“人族最后是输在哪里了？”按你说的，不应当输才对呀。 “天意。”承燧魔君简短地回答。 碧落仙子点点头，但有些不解：“天意都如此，前辈仍然觉得人族能赢？” 承燧魔君叹息：“你觉得，天意如何影响一件事情？” 碧落仙子沉默了一下，道：“除了修士进阶时无可避免的天雷，在更大多数时候，是巧合。” “对啊。”承燧魔君慨叹一声，甚至抬手喝了满满一杯酒，“倘若是你是当时的人王，你所面对的每一场战争，无论如何演算，都没有输的道理，并且也不是每一场都输，而是只在比较关键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而惜败，你会如何想？” 当然是“再努力一点点，再小心一点点，我们离胜利很近了”，可是天道压根就不是给你出了一套满分为多少的题而你只需要考满分就好，而是你无论题答得如何，都永远离天道定下的标准差一点点。 而那个时候的人族，拿什么去知道原来世界有意志，原来世界的意志并不愿意给自己种族活路呢？还不是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然后，无可避免地走向深渊。 承燧魔君长长一声叹息：“所以，纵使我坚持了这许多年，想等到人族复起的希望，可我自己都很难想得到人族能怎么赢，直到我遇上你。” 一开始，承燧魔君只是想让碧落仙子把他的旧部带回家安葬，并且因为看出来了碧落仙子是得到了天道认可的神仙，多少有点“蹭一蹭这层眷顾”的心思，让碧落仙子带目前的人族稍微强大一些，是直到碧落仙子自陈是外人，还明显经常和天道打交道且很清楚内外关系，他才动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前辈是觉得，我不受天道拘束，或许有法子规避天道影响。”碧落仙子说的是肯定句。 承燧魔君点头。 然后双双沉默。 事实是，碧落仙子确实是有本事和天道叫板的，天道天雷都劈累了尚且干不掉的存在，当然有本事面对天道都怡然不惧。 但，要碧落仙子在抵抗天意的同时保护人族，就太难了。 或者，要人族的修士们也修炼到碧落仙子的程度，也很困难。 说到底，个人的超脱只需要努力就好了，整个种族的超脱，那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去好好想一想。”承燧魔君在对抗天道的事情上几乎没办法提供什么帮助，碧落仙子也觉得心很乱，只好这样终结了话题。 承燧魔君很想说，和天道对抗这种事本身就很难，成了未必有多大的好处，但败了肯定尸首异处魂飞魄散，所以纵使碧落仙子想要打退堂鼓，他也能理解。 但，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反而像是什么奇怪的激将法，倒失了他的内心真意。 所以承燧魔君抿了抿唇，只说了一个字：“好。” 碧落仙子笑了笑，对三位魔君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酒阑人散之后，碧落仙子在魔界的化身立在魔宫的花园里面，“砰”地一下变回了紫竹，而在天庭弥罗宫密室中修炼的碧落仙子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她今夜没有打坐的兴致，起身往寝宫去，满脑子都是念头，躺在云床上，始终觉得天道的态度很奇怪天道目前为止其实算是默许她往来魔界，这不可能是天道认为她无法发现承燧魔君的存在，而以她对顾星河表现出的善意，天道也绝对不可能推断她对人族有恶意。 那么，“见到承燧魔君”和“对人族心怀善意”两个事实带来的结果，必然是承燧魔君告知碧落仙子人族的往事，然后碧落仙子必然会努力救出承燧魔君，并且试图让人族重新强大。 相当于，天道自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上界的敌人，为什么呢？日子过得太平顺了非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当然，实力摆在这里，纵使天道不同意碧落仙子前往魔界，实际上也拦不住她了解现实并且选择立场，但是天道至少可以收回对她的偏爱这可以直接体现在玄光镜对她的态度上。 可是，在碧落仙子去过了魔界，极大可能见过了承燧魔君，了解了过往，连人族自己封神都安排完了，再去观世宫时，玄光镜的态度还是那个样子呀？ 再不然，玄光镜背叛了天道？ “这不可能。”弑神枪在碧落仙子识海里算是全程观看了那个三头身小娃娃蹲在紫竹林里画圈圈的碎碎念，听到了这里忍不住开口，“玄光镜毕竟不是我。” 弑神枪的位格和实力在这里，说不鸟天道就不鸟了，并没有人能拿它如何，但玄光镜很显然没有背叛的实力。 百思不得其解，又因此一夜无眠，但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思路，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近期就做的事，碧落仙子索性排空了所有的念头，又入了闭关之所，思路是总之不管预备做什么，提升实力总不会有错，何况储物镯拿回来了，重新熟悉一下几个威力比较大的法宝，哪怕明嘉尊者这条路走不通，也可以直接去解开承燧魔君的封印。 半个月后，昭云女史又一次硬着头皮来打断碧落仙子的修炼，理由是明嘉尊者和小神女一块来了，且适当透露了来意。 明嘉尊者觉得女儿不服管教，让人头疼得很，想舍了面子请碧落仙子收小神女为徒。 第109章 上界弃子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二五仔！ 昭云女史其实十分不愿意通报我还没混上正式拜入天尊门下呢，凭空多一个师姐？ 并且，不是据说天尊和明嘉尊者的上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么？怎么那狗皮膏药还能舔着脸上来求收徒？ 让昭云女史意外的是，娘娘一听明嘉尊者又来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之前多少还矜持了一下说要收功什么的，这会儿也不矜持了，把手上正在研究的法宝一放，直接说：“我收拾收拾便过去，你去安排茶点。” 昭云女史难免有些好奇，也仗着碧落仙子宠她，小声问：“娘娘难道当真欲把绮岚神女收入门下？” “收啊。”碧落仙子眼带笑意，又仿佛猜到了昭云女史的心思，隔空敲了她一个暴栗，嘴上则解释了一句，“倘若我不收下这样的人质，明嘉尊者怎敢与我更进一步的合作呢？” 打听收徒那还可以鼓起勇气，别的事昭云女史也知分寸，不敢多言，欠身退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揣着个储物镯天天怀疑这储物镯的主人没死的明嘉尊者看到碧落仙子都觉得心虚气短，但当储物镯真被碧落仙子取走，在短暂的恼怒和生气之后，明嘉尊者反而平和了，当碧落仙子出现在会客厅时，连笑容都平常心了许多：“未曾提前通报便贸然前来，天尊莫怪。” 碧落仙子没有从明嘉尊者身上感受到半分敌意，心里对这人的评价多少是提了一层，开口道：“哪里，倒是我那昭云丫头醋性大得很，我还未开口许她入门，尊者便送小神女过来，方才我不在，倘若昭云有气恼之下的一二慢待之处，还望尊者担待。” 陪侍的昭云仙娥当即：？？？ 头皮发麻.jpg 但麻的同时，也明白碧落仙子的深意这绝不是敲打她的醋意，而是对绮岚神女宣示她的身份。 明嘉尊者也一点就透，笑：“昭云女史掌弥罗宫上下事务，无不妥帖，岂有慢待，倘若道友何时许她入门，自该在小女之上，纵使未入，以她的资历，小女一声阿姊，又如何担不得？” 到这个份上，也就没必要再走什么“愿不愿意收徒”的程序了，明嘉尊者给了绮岚神女一个眼色，昭云女史则要上道得多，不用碧落仙子示意什么，直接就捧了新的茶上来。 绮岚神女其实十分不乐意就这样被打包送到天庭来，从此和公孙宸再无缘分，但父君的脾气自己心里是有数的，不敢违拗，乖乖捧了那盏茶到了碧落仙子面前来，行礼：“师尊请喝茶。” 碧落仙子含笑接过，意思意思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想了想，从袖中拿了面镜子出来：“你既唤我一声师尊，我也送你一个见面礼，用处你自己琢磨去，实在参悟不明白，回头我再教你。” 绮岚神女赶紧双手接过：“是，多谢师尊。” 碧落仙子随即看向昭云女史：“给绮岚安排个住处，晚些我再去看看她修炼的进境如何。” 昭云女史也行礼：“是。”再转头对绮岚神女微笑：“神女随我来。” 绮岚神女在男女之事上有些眼瞎，但基本礼仪修养还是有的，对碧落仙子和明嘉尊者都行过礼之后，才与昭云女史互相客气着离开了。 地方清出来了，女儿也送出去了，明嘉尊者仿佛完成了好大任务一样，坐姿都散漫了一些：“天尊如此闻弦歌而知雅意，倒让我觉得什么都不必开口了。” 碧落仙子失笑：“尊者未为难我直接取回了储物镯之事，还送爱女到弥罗宫来，也让我刮目相看。” “储物镯本就是天尊的。”心疼是心疼，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明嘉尊者喟叹道，“何况我打开最表层的禁制都那么费劲，内里每个法宝都不太好相与，天尊取走，也免了我接下来几十年的汲汲营营。” 碧落仙子闷笑一声，没有点评。 而明嘉尊者回答起了第二个问题：“至于小女血浓于水，又是我一手带大，真要下手管教，她掉两滴眼泪，我便难以招架，索性送出来给名师调教，免我许多烦忧。” 碧落仙子笑：“尊者那么相信我是个名师？”自己擅长修炼，教出来的徒弟一塌糊涂的也大有人在啊。 明嘉尊者长叹一声：“哪怕什么都没学会，能跟着昭云女史稍微学点儿，从原本只围着天君与太子转，到竟然有心离开瑶池去为父兄守灵，也算是没白叫天尊一声师尊了。” 碧落仙子难免感叹：“尊者为小神女考虑了很多呀” “无法。”明嘉尊者很坦然，“我终究护不了她一辈子，学点本事才是真的。”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这话不对，倘若是人间的凡夫俗子，自然没有父母能陪伴子女一生，但尊者寿命绵长，如何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因为。”聊完了闲天，明嘉尊者的坐姿重新紧绷了起来，“我已经预备用承燧魔君，换天尊去救姝儿了。” 碧落仙子虽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还是礼貌地摆了个谈正事的姿态：“我其实没有想明白。” “什么？” “这么多年来，除了我的储物镯，尊者应当也得了不少别的东西，里头不应该没有还魂丹。”碧落仙子问，“不能直接喂么？” 明嘉尊者叹道：“和凤族的理由一样。” 还魂丹是能救命，但毕竟不是太清祖师亲自炼制的，总会有或轻或重的问题，没有足够出色的医道修为，是根本处理不了吃药吊命之后的各种毛病的。 所以凤族也好，自己也好，岁月漫长的积累之下，倒是手头也有那么一两枚还魂丹，但品质实话说有点瑕疵，本界的医修水平也就那样，因此不到最后时刻，实在不想给深爱之人喂这东西。 “当时。”既然要合作，明嘉尊者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得了天尊的储物镯，摸出了那一瓶还魂丹，我的欣喜在于可以在不同品质的还魂丹中挑选灵气更加浓郁的，但要不要喂给姝儿坦白讲，姝儿没有凤族的那个小丫头急迫。” “那”碧落仙子道，“我退一步说，纵使尊者想给夫人最好的，我这储物镯的灵光一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凡品，上界眼光再高，我自问哪怕是大罗神仙都会觉得里头一些小玩意儿很有趣，尊者是基于什么考虑，没有把此物献给上界之人，换他们打开储物镯，并派出色的医修来看护夫人苏醒呢？” 明嘉尊者长长出了一口气，下了挺大的决心：“那我问天尊，就这么确定上界有传说中的大罗金仙吗？” 碧落仙子眼皮一跳。 朋友，你这个说辞，和承燧前辈，对得上的呀。 他们真有那么不堪一击？ 沉默了许久，碧落仙子才道：“不一定有大罗金仙，就是尊者背叛上界的理由？” “不是背叛。”明嘉尊者道，“倘若天尊没能赢得了上界，我不过是被天尊胁迫才打开的禁制，生死攸关之下的被迫为之，谁能怪罪？” 碧落仙子冷笑了一声不是吧，真要产生了冲突，你以为面对你的会是什么公平公正的审判？还容你申辩自己是被胁迫的？ 我一个从相对比较光明正大的世界来的正道魁首都知道，这种时候杀你祭旗以壮军心是不需要讲程序的！多听你掰扯一个字都是对军心的不尊重，什么叫一鼓作气啊！ 明嘉尊者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离谱，转移了话题：“那我也要问天尊，在天尊看来，我于上界是个什么地位？” 碧落仙子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有些话不用讲太透，明嘉尊者也不是一定要自取其辱才能交流的人，跳过这茬，又问：“还有，当年虚渊搅扰得天下不安，又一掌伤了姝儿至今，天尊是觉得，我都不带给上界禀告的吗？” 顿了顿，明嘉尊者没等到碧落仙子说话，也不介意了，直接道：“可是我禀告了，上界也知道了，上界却什么都没有做，天尊觉得，上界是个什么态度？” 这都是碧落仙子和几位魔君揣测过的内容，所以碧落仙子只眉目幽深，未予评价，只问：“我还是那个问题，这就是尊者背叛上界的理由么？” “这不足以成为一个理由么？”明嘉尊者道，“还是天尊以为我这样的小角色，真等本界寂灭或是灵脉彻底断绝，灵气消失之后，上界会耗费莫大资源来接我上去？还是我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都不敢有这么大的自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明嘉尊者都坦然了，“天尊，倘若我有退路，倘若上界可以相信，我要不要下天尊与人族的注，尚且需要衡量一番，但如今明摆着我已是上界弃子，上界对本界会不会寂灭一点也不关心，再不自救，我与我的子嗣只能跟着本界一并走向平庸甚至寂灭，而天尊对上界有一斗之力，我会如何选择，还用问么？” 第110章 一场交易 天道在保承燧魔君？！ 剖白到这个程度，真的没道理不相信明嘉尊者的反叛之心当然，现在说“我要下你的注”是诚心诚意，他日，本界再次展现出需要上界亲自下来神仙打压的潜力，明嘉尊者再对上界跪一回以换取更大的利益，一样是真情实感。 这是墙头草的自我修养。 不过也不要紧，干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团结能团结的最大多数人，现在是可以团结和拉拢的就先团结着，等他日团结不下去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也符合理性。 碧落仙子想了想，道：“尊者，我有些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碧落仙子就很想说你们好吧，你，动了这么多心思，琢磨这样那样的关系，日夜都在想怎么从“站队”、“选边”中攫取最大最多的利益 干嘛不直接选择好好修炼呢？ 这不比琢磨那么多人际关系省事儿么？ 但话到嘴边，算了，不问了，侮辱性太强了。 并且碧落仙子想起来，自己原本那个世界里，曾经有个邪修找了一堆婴孩，也没有干太不能接受的事情，只是把他们养在一起，但不试图教他们语言，想看看他们自己会不会天然地弄出语言来，如果弄出来了，会是一个怎样的体系。 结果是没有，在没有人族长者教导的情况下，婴儿和猴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尝试只坚持了两年，万仙盟查婴儿失踪的案子就查到了这个邪修头上，孩子们自然是被解救，从小缺少语言教育的他们得到了万仙盟通晓语言符箓的补偿，邪修自己也掏了腰包去补偿他们父母的精神损失，事情到此是告一段落，但当年万仙盟的话事人把这个实验的相关卷宗留了下来，以警后人。 警什么呢？ 答：人族最要紧的不是什么爪牙之力筋骨之强，而是薪火相传连语言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尝试和固定之下，何况是更复杂的功法和传承，本界固然欣欣向荣，道法修炼也多有创新，但失去了前人的奠基，大家保不齐还在哪个山洞里瑟瑟发抖地期待妖兽不要注意到呢。 所以，作为后人，一方面享受了前人的好处，另一方面对于更之后的人来说自己也是前人，希望大家都能“吃水不忘挖井人”一些，自己都已经喝上前人挖的井里的水了，也别忘了给后人挖两口井。 而这个世界，修炼的根子就不对，甚至一旦长出了正确的“根子”都会被上界连根掐灭，要苛责他们怎么不去好好努力，确实也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想起这茬，碧落仙子突然有点明悟，问道：“尊者觉得，天道对我想要承燧魔君之事，是个什么态度？” 明嘉尊者决定对碧落仙子展现友好并且“下注”，自然知道光凭“我就不去计较你自己拿回你的储物镯”是不可能得到碧落仙子的友谊的，而这个问题还真只有他的回答才比较准确，斟酌了一下，道：“天尊见过承燧魔君了吧。” 碧落仙子笑了笑，并未回答。 那就是见过了，明嘉尊者也不刨根问底，只道：“以天尊的本事，应当也能看出来对承燧的封印对他的削弱程度。” 碧落仙子挑眉：“尊者什么意思？” “从承燧魔君现在的状态，封印对他的削弱程度。”明嘉尊者道，“加上承燧魔君自己说的被封印的时间，是否可以倒推出承燧魔君当年的修为和神通？” 碧落仙子嘶了一声。 她明白明嘉尊者想说什么当年承燧魔君的修为，真的就那么毁天灭地到无法诛灭，只能封印吗？ 碧落仙子眼眸深邃地看了明嘉尊者许久，突然道：“尊者不是刚才还在问我，就这么确定上界有大罗金仙吗？” 倘若如你所言，上界神仙们的水平非常一般，他们诛灭不了承燧，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明嘉尊者摇头：“天尊，封神故事里，阐教弟子相比起截教弟子简直不堪一击，截教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将玉虚十二仙打到丢盔弃甲，最狼狈处，倘若元始天尊不来，玉虚十二仙都被三霄娘娘送去轮回了。” “尊者何意？”碧落仙子问。 “我想说，纵使如此，万仙阵中。”明嘉尊者道，“广成子四人拿了诛仙四剑，不一样是对道法高妙的截教弟子砍瓜切菜，让整个截教一败涂地吗？” 顿了顿，明嘉尊者又道：“试问，拿着诛仙四剑的如果不是广成子四人而是什么凡人童子，难道对截教弟子而言，就不砍瓜切菜了？” 那黄巾力士也未见得有多高妙的法力，但他拿了太清祖师的风火蒲团，不是一样把多宝道人拿下了么？ 碧落仙子的眸子渐渐幽深了起来：“当时，按理说上界不可能杀不了承燧魔君，本界也不可能有人力保承燧魔君性命，但承燧魔君仍然是只被封印而不是诛灭，是天道在保承燧？！” “仙人揣度天意，和凡人揣度圣意一样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明嘉尊者点完了自己反而不认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全是天尊自己悟的。” 碧落仙子哼笑了一声。 明嘉尊者道理上虽不承认，但行为上是透露了个够够的：“天尊才从人间来，才扶了一个藩属国做了宗主国，宗主国是什么想法，藩属国是什么想法，天尊不应该比谁都清楚么？” 是，藩属国明面上是不能反抗宗主国的意志，但那前提得是宗主国没有对藩属国提太过分的要求，如公孙宸那么极品的宗主国君主，顾星河是第一个反叛了，公孙宸自己没本事，没能把顾星河按下来，但倘若公孙宸把顾星河摁下来了，一切的走向像不像上界对下界的打压呢？倘若萧国有自己类似于天道的国运，会不会也豁出去了一定要保顾星河性命呢？ 有这个人间之事对比，你觉得，天道为什么在保承燧。 “尊者。”碧落仙子有些感慨，“实在是个妙人。” “夹缝中求生存的可怜人罢了。”明嘉尊者看起来还挺坦然，“既然没有修炼出天尊毁天灭地的本事，做人做神仙，多少都得审时度势一些。” 碧落仙子呵了一声，道：“那我也审时度势一番，当年人族崛起时，本界明面上并没有上界的眼线在，但在人族当真能影响到仙族地位时，上界就来了人，可见，暗中的眼线在仙族，如今尊者是明面上的上界眼线，却不意味着暗处的眼线再也联系不上上界。” 因此，若承燧魔君那边发生了什么，纵使你不说，上界也未必不知。 “是这么回事。”明嘉尊者道，“所以，纵使我如今已经倾向于同意天尊的要求，将承燧魔君交给天尊，但我不希望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我也希望，不是我亲自去解封的承燧魔君，最好是承燧魔君脱困之后，天尊能原模原样把那地宫封印好，如果能捏个像承燧魔君的假人留在封印中心，那再好不过。”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头我的责任也好撇清些莫怪我两头不得罪，我觉得，我要连这点要求都不提，反而看起来像是设个坑来等你跳。 碧落仙子也很痛快：“我以心魔起誓。” “好。”明嘉尊者终于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了一份玉简，“我对封印的所有了解都在玉简中了，以天尊的本事，想来参悟两日便能去解封，为免平地起波澜，我便不往魔界去了。” 碧落仙子颔首，拿过玉简稍微用神识扫了扫，大概验过货之后，也爽快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枚还魂丹出来：“这是尊者的报酬。” 碧落仙子虽然不敢说自己炼制的还魂丹品质一定比明嘉尊者手里面的好，但她自己就是顶级的医修，纵使还魂丹吃下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副作用，碧落仙子也能兜得住底，这是其他炼制人不详的丹药所无法保证的。 这其实也是在暗示明嘉尊者，别看我们现在算是掏心掏肺的聊过了，我对你仍然无法放心，你肯定不知道我炼制的还魂丹会有什么后遗症，更不可能知道后遗症什么时候来，倘若你今日所说有什么虚假导致我被上界追杀清算，那你也别想你的妻子了，大家一起死吧。 明嘉尊者当然明白碧落仙子的言外之意，但这确实已经是目前能谈到的最好的条件，他收下还魂丹，随即道：“我对外会说是我无意之间拿到了天尊遗失的储物法宝，将之归还天尊，天尊有感我并未据为己有，才许诺收我女为徒，并治疗我的妻子。” 你也得是这个说辞哦，回头别说露馅了。 碧落仙子点头：“自当如此。” 合作谈完，双方都悄然松了一口气，碧落仙子亲自送明嘉尊者出了弥罗宫，明嘉尊者也无多留之心，甚至都不愿意等慢吞吞的车辇，为救妻子，直接化作一道遁光而去。 碧落仙子折返闭关之所，开启阵法之后，主意识沉入明嘉尊者给的玉简，开始参悟起封印承燧魔君的整个禁制。 至于绮岚神女先放那儿吧。 照明嘉尊者所说，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满脑子情情爱爱一点正经事不干，把人送天庭来最主要是起一个隔离的作用，至于学不学得到东西，属于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事情，不必在意。 110-120 第111章 开始破禁 什么叫做小心谨慎啊（后仰）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拿着明嘉尊者给的玉简，碧落仙子不过三五日便琢磨了个明白。 她随即便光明正大出了天庭，给天君说的理由是去凡间看看顾星河把人族折腾成什么样了，却又没有带什么从人，一副“我就是名为视察实则干私事，你有本事你就查呗”的态度，连下凡的方向都不是萧国。 这当然是为了以自身的光明正大，避免连累明嘉尊者碧落仙子并不是个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圣人，也并不因为明嘉尊者找她来坦诚了一番顺便送了个人质从此就把他当自己人，只是目前至少能得出来的判断是，在本界势弱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明嘉尊者这么个与上界关系匪浅又脱离不了下界的人，并不介意为本界提供帮助。 这就意味着只要不在上界面前暴露明嘉尊者的不臣之心，纵使做碧落仙子可能会和承燧魔君一样失败的打算，在更久远的将来，在本界处境更加糟糕的可能里，承接了承燧魔君或者碧落仙子意志的人有一定的机会得到明嘉尊者的帮助。 凭这一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碧落仙子都愿意“投桃报李”一番，对明嘉尊者尽可能地友善。 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之后，碧落仙子都有些感慨，这就是实力没那么强劲但又有一些实力的人生存之道，并且想都想得到，明嘉尊者给自己表达了一些善意，对于那些可能是上界暗桩或者有可能有一些古老的方式可以联系上界的传统神仙家族，估计也没少展现自己无害的态度，两头下注，谁赢他都不输。 不得不骂一句老东西。 碧落仙子的遁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一切天机可以感应的范畴之内，而魔宫之中，碧落仙子化身的那根紫竹则腾地起来了虚幻的紫烟，待紫烟散去，碧落仙子从中走了出来。 承燧魔君在紫竹上灵光流转时便有所感应，待碧落仙子主意识完成切换时，他便已含笑立在花园之中，对碧落仙子点头：“来了？” “是。”碧落仙子也对承燧魔君点头，快步走过去，“我总算是拿到了解开前辈封印的办法。” “明嘉真的给了？”承燧魔君颇意外。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连女儿都送到弥罗宫做人质了，这老狐狸。” 她飞快地把自己和明嘉尊者之间达成的利益交换交代了一番，听得承燧魔君神色忽明忽暗，许久，承燧魔君长吁一声：“天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碧落仙子其实也有同感哪怕全世界都知道宗主国和藩属国不可能完全一条心，藩属国你不能这么对宗主国表态呀。 对如何处置承燧魔君之事，要么你就恭顺到底，对上界直接表态“别说让我杀一个人王了，就是让我杀一整个人族我都不带哆嗦的”，要么你就硬气点别对上界臣服，直接“哪里来的野狗竟想杀我世界里的人王”，这种既敞开了大门，又觉得承燧杀了可惜，怎么，难道还指望上界理解你那微妙的心情并且不记恨你么？ 这很明显只会把你自己弄进上界那“一时半会儿不好杀，但早晚一定要除掉”的名单里啊！ 但评价这个事情碧落仙子也只能叹息：“无论如何，至少现在的局面对我们是有利的。” 承燧魔君当然明白这一点，但不满也是难免的：“倘若大家的天道都和小孩子似的，也就没那么多不平衡，但上界的天道明明那么能谋算” 深恨我不能捏着天道的肩膀斥骂它你倒是跟人家学着点呀！ 碧落仙子莞尔：“前辈和我真挺像的。” “哦？” “前辈说的这些，我也给弑神枪说过。”碧落仙子笑着说了前半句，然后神色渐渐正经起来，“前辈也猜猜，它是怎么回答我的？” 承燧魔君严肃了表情：“怎么回答的？” “这个世界是天道开门，上界的神仙才得以进来收拾了当时已经不怎么受控制的人族。”碧落仙子回忆着弑神枪的语气，“但如何能确认，上界的神仙是经过了上界天道的同意，才出的那个世界呢？” 承燧魔君那一瞬间心跳都要停了。 不用和碧落仙子探讨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显而易见不说远的，就是那帮神域的凤凰，他们隔三差五就出这个世界在虚无空间之中捡漏，难道会有天道的许可？ 而承燧魔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价值：“所以，我们未必需要面对整个上界的意志。” 碧落仙子郑重的点头。 气氛固然凝重，但其实对两人来说，都属于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被搬走了之后的如释重负，许久，承燧魔君还是选择了心疼碧落仙子给出去的还魂丹：“其实你都把储物镯拿回来了，未必需要他给什么解开封印的办法，何必” “不，前辈。”碧落仙子凝重地道，“我原本想的是拉拢所有能拉拢的人，尤其当年虚渊前辈闹得本界不宁，明嘉自己可能都寻上界求助过，可上界没来，他自己的心爱之人却被虚渊一掌拍到如今都未恢复，以他对上界的恨，我看上去是拿了他的人情，实际上也是接受了他的立场，将来这个人，或许有用。” 这一段承燧魔君是想得到的，不过是心疼那确实非常难炼的还魂丹罢了，但他也关注到了碧落仙子的说辞：“原本？” 原本。 碧落仙子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前辈，我是拿到了封印的阵图反复参悟之后才明白，这个封印不是我想的那样靠的是精巧的布置和强大的法力，也幸亏我没有自负到拿到储物镯就不管不顾直接来破禁。” 承燧魔君难免关切：“怎么说？” 说就不用说了，直接去解封印吧。 承燧魔君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了，和碧落仙子并肩去了魔宫后宫的湖底。 碧落仙子的修为客观来讲，时间太短了，确实谈不上有什么质的进步，但储物镯回来了，就代表可以操控的法宝多了不只一个量级，许多原本一抬手就能耗空碧落仙子目前所有法力的行为，到现在靠着法宝本身的能耐，也都可以用得出来了。 这让碧落仙子明显从容了许多她首先一摸手腕上的储物镯，随即抖出了足足八十一面阵旗，她随即闭上眼睛，手中法诀连掐，八十一面阵旗被她操纵着，朝魔宫四面八方而去。 这很合理，干动静这么大的事情，纵使现在大家连猜带蒙地觉得天道应该是默许的，但还是要避免一些该死的耳报神知道消息之后给上界汇报嘛。 阵法布完，承燧魔君觉得这可以动手了吧。 但也没有。 碧落仙子又一摸储物镯，这次是取出了八块阵盘，每块阵盘上都有八面仙气缭绕的灵幡浮动，她口中念念有词，八块阵盘先后飞出，以魔宫后头的湖面为限，再布置了一个阵法。 行，考虑到虚渊和玄影目前来说好像是挺友善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防着一点，也是老成之举。 再接着，碧落仙子掏出了一个钵盂一样的法宝，以法术催动其变大之后，倒扣在了这个洞穴之上。 承燧魔君：“” 小心谨慎到这个程度就没必要了吧！ 不，有必要。 因为钵盂一扣，承燧魔君甚至连水声都听不到了，而碧落仙子闭上眼睛，身上紫色灵光流转，随即以她的落足之地为中心，一竿一竿的紫竹破土而出。 承燧魔君这时只能听到竹叶互相摩擦的沙沙声，感受不到任何的灵气流动，也觉得自己和原本的世界似乎失去了联系。 偏偏碧落仙子仍不放心，她想了想，从储物镯中掏出了一套玉质的筊杯，也不知她都默念了什么，总之手上一松，筊杯落地，确定是没有结果的笑杯，碧落仙子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在算什么？”承燧魔君忍不住问。 碧落仙子笑了笑：“虚渊前辈是否感应到了我正在破禁。” “啊？”承燧魔君疑惑了，“那怎么卜不出来呢？” 碧落仙子勾了勾唇：“因为内外彻底断绝了，我的祈愿传不出去，天道的意思也传不进来。” 在那一层阵旗，一层阵盘，一层钵盂的外部控制，加上我的竹根在地下长了密密匝匝，在地上竹叶之间也形成一个结界，一层套一层的禁制之下，总算是能做到这片空间里没有一点灵气，也阻隔了几乎一切存在对这片空间的窥视，什么明桩暗桩，连天道都感应不到这里的一星半点动静。 这才是一个适合破阵的环境。 “可是”承燧魔君有些犹疑，“天道不是已经默许了么？” “默许并非明示。”碧落仙子眸色微沉，正道魁首没少和各种天意打交道，她确实有丰富的经验，“现在的默许，或许代表它对上界的所作所为不满，或许代表它想让本界再闹腾起来获得上界的注意，或许只是默许但搬到台面来就是苏碧落罪该万死总之，它从来没有明旨表态的事情，咱们不得不多留一分心眼。” 第112章 天命安排 生命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当然，都到了这份上，天道肯定知道碧落仙子会来解开承燧魔君的封印，现在再重重封印，能隐瞒的也只有碧落仙子解封的手段，承燧魔君的去向嘛最多就是瞒一瞒上界留在本界的眼线，瞒天道难度大大了。 但信息差这种事情，要的就是平时的一点一点积累和误导，最后在关键时候才能发生作用的。 这话有些触动承燧魔君情肠，他长长吐了一口气。 当年不觉得是个问题，但随着对天道了解的加深，承燧魔君已经不是十分敢确认，当年是人族自己自发的抗争天命，还是天道安排了人族发愤图强。 倘若是前者，那还好说，倘若是后者，那什么离合悲欢，什么光荣与梦想，细想下来都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坚持了这么多年想等人族重新兴旺起来，都成了无谓的坚持。 反而成了天道闲极无聊制造的一场闹剧。 碧落仙子大概能猜到承燧魔君在怀疑哪方面的人生，思索了一下，道：“前辈，有些事纵使希望渺茫，难道就不做了么？” 顿了顿，碧落仙子嘴角的笑意都多了两分自嘲的意味：“最坏的局面无非是从一切的开始，所有的幸运和成就都是被人安排所得，而安排之人另有图谋。可纵使如此，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被安排之人利用所能得到的一切资源壮大自身，积攒所有可能摆脱安排的底牌，也不至于毫无胜算罢。” 承燧魔君深深地看了碧落仙子一眼：“你” 他想问你是不是也经历过同样的局面，你当年又是如何绝地翻盘，可又怕会触及碧落仙子的伤心事，有些踟蹰。 碧落仙子却平常地一笑：“我也是后来强大起来才知道，有个人确实安排了我拜入的师门，选择的师尊，修炼的功法，经历的奇遇。” “他对你是什么图谋？”承燧魔君忍不住问，“竟关照你到这个程度？” 碧落仙子道：“在我功法大成之后，取我的修为做他的补充，他本就是那一界最顶尖的修士，待我也成长起来，他便能以两位顶尖之人的修为叠加，从而仅凭我那个世界稀薄的灵气，让他直接登入金仙之境，获得更长远的寿元，好去图谋大罗金仙。” 谈都谈到这样的事了，也不怕多透露一点：“坦白讲，他于我而言，虽未给我血肉，也未亲自教导我，但确实如师如父，是我根本起不来半点反抗之心的‘天’，我弱小的时候，给他汇报我的每一个成就，我都会兴奋得提前好几天睡不着觉，得了他的一个肯定，我会雀跃得开心半个月，后来我们撕破了脸，为保小命，我用了我的一切去杀他，这于我而言” 想了想，碧落仙子讲了个比喻：“不说实际动手时有多困难，只说心境就如驯象之人将小象的绳子尽头捆在小石头上，小象年小力弱，根本无力逃跑，将那石头视作了什么天大的困难，待长大后，纵使那石头再不是什么困扰，可心头的障碍已让它再难生逃跑之心。” “那你”承燧魔君难免关切，“怎么熬过来的？” 碧落仙子叹了一声：“前辈不是好奇我渡心魔为何容易得如吃饭喝水一般么？” 全是拜他所赐。 “如今想想，曾经的磨炼，于如今确实都是财富。”碧落仙子道，“突破了他那样的‘天’，如今要来和天道博弈，我都不会觉得害怕，毕竟不过是另一个也不太好应付的‘天’罢了，‘天’嘛，我又不是没有杀过。” “终究不是一个东西。”承燧魔君固然感慨没有一个强者的成长来得顺风顺水，也心疼碧落仙子一个女孩子都要经历那些，但还是觉得对付人还是比对付天要容易的。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但失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呀。”都是受尽折磨之后的魂飞魄散嘛。 “何况。”碧落仙子收敛了笑意，“谁又知道不是有一个更大的‘天’安排了晚辈在原本界面的经历，让晚辈对头顶的‘天’再没有什么敬畏，然后才到本界来，能以最平常的心情去挑战一番本界的天道呢？” 其实仔细想想，有些时候不必抗拒所谓的“安排”，无论这是人的安排还是天意使然，总之原则是任何生命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而求生之举于任何生命来说都是平等的，然后，就可以平静地面对未知的将来，保持足够的警惕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其他的多想无益，何必徒耗心神？ 承燧魔君：“” 碧落仙子不再开玩笑，把注意力集中回玄铁重棺上。 她伸手一摸储物镯，从中取了一枚丹药出来，光看那丹药上光华流转，丹纹繁复，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凡品。 碧落仙子一仰头，把丹药含在了嘴里，但没有着急吞下，而即便只是含在口中，就已经有奔涌的灵气从她的口腔散入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她眼中光芒流转，手中法诀连掐，整个人则是一点烟火气都不带地靠近了玄铁重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绣满道纹的紫色长袍。 然后，碧落仙子伸手，触碰到了那捆缚着玄铁棺，一看就十分沉重的铁链。 铁链上有阵法封印，碧落仙子手指才触碰上去，便有黑雾反向攀爬而上，侵袭意味十分明显。 这本来给碧落仙子带来了不少麻烦，也成为了她一直没有办法就近研究怎么破除封印的障碍倘若连触碰都会被反向污染，承燧魔君都不会许可碧落仙子靠近这个洞穴。 但现在，问题不大。 已经提前嗑药了的碧落仙子不过稍微调动体内法力，那逆袭而上的黑雾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飞快缩了回去。 碧落仙子低笑一声，原本连触碰都需要把自己目前的法力都积聚在手指尖，但现在她却直接伸手握住了那条锁链，微微闭目，用力一拧。 “啪嗒”一声，铁链断了。 旁观的承燧魔君眼皮都跳了跳。 碧落仙子这会儿倒是没空去照顾承燧魔君的心情，趁着口中的丹药还在源源不断地提供法力，她的手飞快掠过那一条一条的锁链，丁零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很快，如蜘蛛网一般缠着玄铁重棺的锁链便都委顿入地，再不见半点曾经的威风。 然后，碧落仙子一摸储物袋，掏出了一把玉质的羊角锤，开始撬棺材盖上的钉子。 一般的棺材钉，因为死者家属对死者总是有着美好的祝愿，会担心钉的太牢固会影响死者魂魄出来转世投胎，所以往往不会钉死，但承燧魔君很显然混不上这个待遇，每根钉子都摁得十分扎实，上头还贴了无数符箓，绝对的镇压大魔王的待遇。 但碧落仙子撬棺材板的动作也是十分的顺利，揭开符箓的顺序是有讲究，但已经研究过了明嘉尊者给的玉简，碧落仙子心头有数得很，取出了棺材板上的四十九根长钉之后，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把羊角锤一收，手中法诀连掐，棺材盖上那密密麻麻的符箓便按照顺序一张一张无风自.燃，化作道道青烟。 有些符箓冒起青烟的时候还有光华亮起，仿佛想去通知符箓的主人，这时候就体现出了那多层阵法的效用了不用碧落仙子额外操控，上天入地的光华都有竹枝或是竹根围剿过去，轻易将光华中蕴含的法力吸纳入竹林本身。 很快，棺材上的禁制就解了个彻底，碧落仙子也松一口气，退了几步，站在棺材前，手掌轻轻覆盖在棺材盖上。 她闭目，轻轻咬破了口中那枚丹药，丹药原本奔涌入她体内的法力陡然提高，这直接给了她相当恐怖的力量，她手上用力，一点一点，推开了困扰承燧魔君上万年的棺材盖。 玄铁重棺，当棺材盖落到了地上时，难免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棺材里的人只能隐约辨认出形状，有些微的法力流淌，明显已经被插在要害的钉子侵蚀得乱七八糟，碧落仙子不忍多看，回头看向承燧魔君。 虽然承燧魔君的主意识在外，此时取出承燧魔君本体身上的钉子，他不会受太多罪，但这会带来本体和精神上的割裂，说白了就是身体上钉子已经取了但精神中始终还有钉子存在，倘若将来遇上了心魔，容易中招。 更好的方案当然是受这一回取钉之苦，至少灵和肉在自我认知上是达成一致的，将来心境上不容易出现问题。 承燧魔君会意，当即化作一道黑雾，附在了棺材中的那一滩血肉之上，到底承燧魔君的意识这么多年在外修炼是有些成果的，好歹是把那一滩血肉勉强凝聚成了个人形，原本一个泡在血肉里的骷髅头，在承燧魔君的努力之下，终于展现出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模样。 碧落仙子深深吸一口气，人身上的钉子就不太方便拿羊角锤取了，她一摸储物袋，取了一副手套出来。 她将手套戴上，因口中还含着丹药，只方便简单道一声“得罪”之后，就要从承燧魔君右手的钉子开始取。 碧落仙子终于遇上了困难她才一探手掌，还没摸到钉子，就先被一层金黄如阳光般灿烂的封印拦住了去路。 碧落仙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搞得承燧魔君心头也微一咯噔。 第113章 一个馈赠 最关键的那层封印。 承燧魔君知道，因为自己说的是魔君，被仙界逼急了之后修炼的也是魔道，但并不是什么满身邪异的人物，也因此，封印他的手段常规来说不应该是什么堂皇光明的道法，否则容易被他正向破解。 所以玄铁重棺也好，恨不得把他钉死在棺材里的身体上的、棺材上的长钉也罢，就是贴上去的符箓，走的都是一个阴森恐怖的路线。 所以，这一层圣洁明耀的禁制 嗯哼？这么不按套路来？ 也对，从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感受到这一层封印来看，没准这才是上界最压箱底的手段。 棺材中，承燧魔君本体努力地睁开眼睛，喉咙滚动，响起沙哑的声音：“这能解开么？” 解不开我就接着把主意识掏出来了，这钉子时时刻刻吸取着宿主身上的精血法力，挺疼的。 碧落仙子微微点头，随即闭目，以一团灵气包裹住了口中那枚丹药，喉咙一滚，丹药顺着食道滑入胃袋封印那丹药往外喷吐的法力，以免浪费嘛。 然后，她嘟囔了一声：“我说呢原来在这里” 然后很快回复起承燧魔君：“需要一点时间，前辈的主意识可以先出来。” 承燧魔君果然化作了一道黑气，但却再出不得那金光笼罩的范围，哪怕是承燧魔君原本溜出部分血肉的缝隙，也已经被金光笼罩。 承燧魔君心头的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 碧落仙子神色颇凝重：“明嘉尊者也不是很懂这一层一层的封印，给我的玉简中仅是提及，上界的封印之术似乎不是十分强大，无论是锁链还是符箓再或是长钉，只要破禁之人有能力避免它们的反噬并且有足够强大的法力，都能直接拔起或是扯断，唯一不太好处理的就是这层金光，据说是上界的一件大宝贝气息的残留。” 但明嘉尊者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宝贝。 承燧魔君难免焦虑：“那如何破解呢？” “前辈别急，晚辈想了几种法子的。”明嘉尊者在玉简里坦诚了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弄，但碧落仙子的见识能耐总是高于他的，总不至于一筹莫展，“先试试能不能和那大宝贝沟通吧。” 言罢，她右手抚过左手的储物镯，从中取出了一张供桌出来。 对，供桌。 供桌还没完，她又一摸储物袋，再取出了一对蜡烛，一个香炉，一根残香。 承燧魔君被困在金光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因为碧落仙子说要先沟通的缘故，其实蜡烛和香炉都很正常，就是这残香 碧落仙子仿佛能猜到他的心思，道：“这是晚辈在原本世界的一次冒险中，进入了一个上古修士的洞府，那修士在洞府中设有神龛，祭拜的是一幅画，画上的男子身背长剑，手拿玉如意，骑着四不像，没有面容。” 道门中人，谁看了那个造型能认不出人来啊！ 没有脸？ 没有脸不是很正常吗！别的神明也就算了，那一位是出了名的目下无尘，谁敢冒犯他的尊容？ 而下界的修炼之人，等闲是联系不上那位大能的，除非有特殊的媒介。 考虑到神龛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剩下这个古朴的香炉和这根残香了，那基本是可以揣测联系方式的嘛。 “你确定。”这让承燧魔君没底了起来，“这根残香是两界沟通之用，而不是直接能联系到那位大能？” 碧落仙子回答得很平静：“当然。” 我当年闯那个秘境的时候就试过了！ 点燃了之后沟通了那张画像，得了那位大能的注视，再之后是一声叹息，然后画像便无火自燃，也许是两个生命已经不是同一个层次的缘故，只是一声叹息都听得碧落仙子法力奔涌，好悬走火入魔。 后来，仔细品味那一声叹息，慢慢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巧合，实力越强越是不对，终于有一日，品读到了自己命运的不正常之处，这才开始反抗起那个如师如父的大长辈。 现在想想，那声叹息几乎是救了碧落仙子的命再晚些发现，再按着那位计划了碧落仙子一生的大能的安排去修炼一本纯阴的功法而不带任何提防，可能就要身死道消了。 “后来。”碧落仙子笑叹，“我再点燃这根残香，想谢过那位大能的提醒，也许是没有什么上界的气息作为牵引之故，什么都没有联系上，我生怕浪费，匆忙熄灭，因一直没再遇上什么上界的气息残余，便将这残香留存至今，原来，是应在现在了。” 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无非如此。 承燧魔君有些惊叹，碧落仙子则是站在原地，这个条件就不琢磨沐浴焚香了，只抱元守一，收敛灵性，待整个人杂念尽数排除之后，她伸手一抹供桌，自有清风打扫干净桌面，她随即把两个烛台及香炉摆上，插上那一根残香。 然后，碧落仙子闭上眼睛，以神识之力摩擦蜡烛与残香，很快，两根蜡烛便“砰”地一下燃起，残香也袅袅升起一缕青烟。 然后，碧落仙子以神识引导青烟去向那封印承燧魔君的金光，青烟为此抖了一抖。 碧落仙子随即伸出双手按住供桌，她胃囊中的丹药再次喷薄而出汹涌的法力，而她引导着那堪称恐怖的法力从她双手涌出，进入香炉，探入残香，最后以青烟的形式，勾连上那一层金光。 瞬间，承燧魔君好像看到无尽黑暗也无限宽广的世界，看到无数闪烁的星辰，而自己身处其中之一，同时，明明碧落仙子现在使用的法力堪称如山如海，但于他所处的星辰而言，只是再细微不过的一次颤抖。 与此同时，在那无数星辰之中，最核心也最耀眼的那一处，熠熠生辉，同时，也有一点仿佛共鸣一般的颤抖。 这于现实世界的体现，就是供桌上的两根蜡烛，都“砰”的一下蹿升变大，而整个湖底洞穴之中，响起了层层叠叠的一声：“谁？” 这声音光是听，都让承燧魔君头晕脑胀，思维沸腾，体表仿佛有什么火焰在炙烤，发出滋滋之声。 碧落仙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头发尾端都有微微焦黄，因为酷热的缘故，脸上腾起了一层红晕。 但无论如何，通道既然已经构建成功，还是让人松了一口气的，碧落仙子沉凝了心神，身上微微一抖，一条道韵便探入那自从联系上上界之后，就笔直如一条线般的残香点燃的青烟。 这么个简单的动作，让碧落仙子腹中那枚丹药小了好大一圈，可见耗费之大。 再过片刻，那青烟深处，也抖出了一条道韵。 碧落仙子微微闭目，感悟片刻之后，心知自己那颗丹药支撑不下去自己再来一缕道韵，而那丹药炼制得比还魂丹还要麻烦，就是她自己也所藏不多，她不想再浪费，不过所幸这次就不需要传达太多的消息了：“晚辈确定。” 然后，碧落仙子和承燧魔君听到了一声“好”。 这同样也附带着那仿佛能把人如同蜡油一般融化的炙热。 但很快就没事了随着那一声“好”，残香直接熄灭，蜡烛的火光则是聚集在了一起，没入碧落仙子的手背。 同时消失的还有包裹了棺椁的一层金光。 碧落仙子并没有在意手背上多出来的淡色铃铛印记，而是一抹储物镯，取出一张手帕，一边长长呼气，一边擦着额头上不知是热出来还是吓出来的冷汗。 “解决了？”承燧魔君的声音不是很确定地响起。 “解决了。”碧落仙子挥手把一堆祭祀用品都收起来，笑了一声，“那宝贝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还在我身上留了个印记，说是心情好时会联系我。” “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因为道韵是朝着碧落仙子来的缘故，承燧魔君没法感应到。 碧落仙子一边重新平复着自己的心境和状态，一边笑道：“东皇钟。” 承燧魔君：！！！ “上界的神仙们想法子借了东皇钟的一点气息。”碧落仙子说着自己从刚才那一缕道韵中感知到的气息，“那本就是封印的至宝，哪怕只是一点点气息，以本界的神通都很难破开，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上界的神仙对前辈赶尽杀绝，当时天道相保，前辈才得以活命，只被封印，他们留了明嘉下来，本意是在前辈气息没那么强大，天道也没那么想留前辈性命之后，由明嘉解开封印，取了前辈的头颅。” “但明嘉没杀成我。”承燧魔君沉吟着，“既是因为天道不想我死，也是因为东皇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它不同意，明嘉就永远杀不了我，才蹉跎到如今？明嘉自己没办法和东皇钟沟通，只能用另外的法子利用我？” 比如向你表达善意，回头倘若秩序重建，他当然可以从中分一杯羹，而如果你失败，他借着你的信任把你卖给上界，也是一笔好生意。 “不错。”碧落仙子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那双手套，道，“东皇钟并不在乎什么上界下界，也不在乎什么神仙尊者，于它而言，世间生灵都是平等的，它只觉得前辈的经历可怜可敬，为自己的种族争取一席之地的行为无论如何都不应当落到如此地步。人族是个充满希望的种族，日子长了，总会有新的小家伙成长起来，总能找到前辈这里，总会想办法给前辈解开封印，但它要考验考验那个给前辈解开封印的小家伙。” 如果有本事，不管是强行破开东皇钟的禁制，还是建立两个界面可以联系的通道，东皇钟都可以放了承燧魔君，回去重建人族。 但如果没本事，还不如继续封印着承燧魔君呢，以免人族小家伙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让人族跌得比承燧魔君曾经还惨，东皇钟保不住那个人族的小家伙，承燧魔君还是可以努力留下来，好给人族留一点星火的。 “哦，还有。”碧落仙子笑了笑，“东皇钟给了晚辈一个馈赠，颇让人放心。” 第114章 吾王归来 和消失的小镇。 “什么馈赠？”承燧魔君当然要捧这个哏呀。 这个嘛碧落仙子不想现在聊，只笑道：“还是先给前辈解封，待带着前辈和其他人族英灵回到人族见一见当代人王，晚辈一起讲吧。” 承燧魔君：“” 是真能被碧落仙子活活憋死。 但顶着身体要害处的噬魂钉聊天也确实太行为艺术了，何况碧落仙子现在的状态似乎不能持久，确实可以先把封印解开，其他的过会儿再说。 所以承燧魔君也没有再深问，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碧落仙子再次一声“前辈，得罪了”之后，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准备好。 碧落仙子的手摸到了钉在承燧魔君手心的长钉，长长吐一口气出来，神识探出，探明长钉的结构之后，法力包裹住了长钉的每一处尖锐，顺着肌肉皮肤的纹理，缓缓将长钉拔了出来。 虽然如此，长钉钉在承燧魔君身上，年深日久，有些地方早已与血肉长在了一起，就是碧落仙子再小心，也难免有所牵动。 承燧魔君低低的一声闷哼。 碧落仙子手上便难免有迟疑，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沙哑但沉稳的男声：“无妨，你动手就是。” 碧落仙子却没有继续动手，因不确定这时候阻隔了承燧魔君的痛感会不会影响日后愈合，她也不敢乱来，想了想，空余的那只手一翻，摸出了一枚丹药来。 “这是补气血的丹药。”碧落仙子将丹药凑至承燧魔君本体唇边，“前辈被封印多年，气血双亏，刺激得太突然，就怕身体受不了，留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承燧魔君也没有拒绝，丹药入口即化，丝丝缕缕的灵气填入四肢百骸，而碧落仙子右手上上下下，始终还是没能下那个重手拔钉，索性松手，在承燧魔君诧异的表情下，退后三步，闭上眼眸。 她很快将神识分出许多份，光看神识，整个人就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大章鱼，而大章鱼的每一条触手，都握住了一颗长钉。 十项全能的修士优势就体现在，喂给承燧魔君的丹药是碧落仙子亲手炼制的，她自然最清楚丹药在体内会如何发散开来，什么时候刺激到什么部位。 所以，所有钉子都是按着那丹药带来的新生血肉的效果来的，丹药填补了多少，钉子就轻柔地退出多少。 新生血肉与疤痕愈合一样，都会带来非常痒的感觉，而所谓“抓痒”就是以痛感压制痒感。 拔钉是毫无争议的痛感。 新生血肉的痒感在身体深处，钉子慢慢退出，也是在身体深处，倘若速度足够恰当，痒感能极大地冲淡痛感。 承燧魔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封印有朝一日被解开，竟然不是非常疼，也不存在生命最后的力量爆发出什么嘶吼与抗争，是那样风轻云淡，仿佛春日里温暖的日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痒呼呼的，新生的血肉就逐渐填塞了冰凉的长钉的位置。 待所有钉子一并取出后，皮肤的自我修复也基本完成，看着那么多悬浮在空中的长钉一起落地，承燧魔君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封印多年，骤然得解，身上还没有来得及生出气力，碧落仙子早料到会如此，收敛了那八爪鱼一样的神识，上前来：“前辈，来。” 承燧魔君微微摇头。 碧落仙子一想，也明白承燧魔君的心思。 她没有坚持，退后三步。 承燧魔君闭目，整个人能感觉到的就是身体仿佛冬日里已经冻硬了的大地，而身体深处缓缓恢复起来的力量则是一股一股暖流，它一点一点积聚，缓慢复苏。 先是手指找回了自主权，然后是手腕渐渐有了一些力量，抬手扶住了棺材沿，多年未见天日，皮肤难免苍白，皮肤底下的血管静水流深，一用力，显出极其吓人的苍青色。 不过没关系，承燧魔君慢慢找回了用力的感觉，先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试图站起来。 封印多年，连动一动手指都显得奢侈，所以动作当然有点僵硬，有些生疏，好几次力用得不对要摔倒，赶紧扶住了棺材沿才稳住了身形，但真等靠着自己新生的力量站稳了，重新找回了活着的感觉，再抬眸看向碧落仙子，发现早已朦胧了一层。 碧落仙子则是笑着的，她双手交叠，对承燧魔君微微福身，行着人族自己的礼仪，含笑道：“恭迎吾王归来。” 与此同时，人间。 顾星河与祁彦神君并排站在一个小镇门口，身后是顾星河的随从和车驾。 祁彦神君是发现了异常，发现自己确实无法理解才去向人王报告的，虽然不知异常从何发生，但提前一些知道，也会生出一种见多识广的镇定从容。 顾星河及他的随从们则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里绝对没有什么小镇。 此地既然被选为都城，自然是反复勘察过，王都周围不说百里，十里之内的一草一木是绝对被精确地标注在君王的地图上的，图上说这里有棵树，这里就绝对不会是条河。 可是眼见为实，现在此地离王都不过三五里，却真出现这么大一个镇子，可镇子又不是什么花草树木，还有一夜之间长出来的道理？ “孤记得。”顾星河沉默了许久，才道，“这里原本是条路。现在路呢？” “是。”祁彦神君作为人族自己封的神，哪怕只是个山神，对山上的一草一木当然是熟悉至极，答道，“路在镇子的另一侧。” “神君探查过这镇子么？”顾星河又问。 查过。 没有人烟，没有活口，大多数建筑都要么是坍塌了，要么摇摇欲坠，有些书本、纸张、碑文残留，依稀可以辨别一下年份。 可那个年份也太开玩笑了！ 祁彦神君既然重归人族，自然是对如今是何年何月有一些了解，也大概从萧国和前魏国的典籍判断了一下目前人族历史的完整程度。 嗯非常遗憾。 历史是悠久，材料是断代的，现有典籍根本没有曾经承燧氏带着人族兴旺发达的记录，自然也不可能有仙族将人族里的修士都屠杀怠尽的记录，人族的典籍只有个一二千年，其中根本没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镇的纪年方式。 祁彦神君还打过那些修仙宗门的主意，想去他们那里读典籍。 可是仙宗们高高在上，不爱理会人间的是非，尤其天庭的碧落天尊开口要了萧国做封地，天庭原本留在人族范围内的仙宗都收到了“上头”的通知，要么是关闭了山门，要么是另寻仙乡福地，结果就是祁彦神君想捏个散修的身份去找他们交流，都不得其门而入。 实在查不着，本着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给上级汇报的心思，这才求见了顾星河，因为顾星河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会有个小镇一夜之间冒出来，才有了今日带他过来现场看。 “除了年份”顾星河沉吟，“那些文字还有什么？” 祁彦神君的表情有些凝重：“坚持，和死亡。” 顾星河：？？？ 祁彦神君长长叹息。 记录非常不完整，毕竟岁月对文字有一些腐蚀，也只有把字刻在石头上能勉强对抗，而从那已经十分模糊的碑文和一吹风就化作青烟的纸张上，只能大概拼凑出小镇的遭遇。 没有人知道小镇是什么时候和外界断了联系的，毕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不出村一步是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但总是有少数人的喽。 说不清楚走村串寨的商贩是什么时候再也没有来的，而志向在出门见世面的少年，大部分是出了小镇之后再也没有消息回来，小部分回来时狼狈无比，只说迷了路。 但单纯的“迷了路”离整个小镇都没办法与外界沟通还是挺远的，一开始并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脑洞敢往这个方面想。 但，小民的生活再是自给自足，也不能彻底和外界断了联系，其中最突出的问题是，盐和铁没了。 然后就只能开动脑筋，盐嘛，沤酸菜，用醋布，让嘴里好歹有个味儿，铁呢现有的镰刀锤子损耗了，就只能用硬一些的树来松地挖土，大家都知道这样不行，于是组织了一支又一支探索小队，想寻找通向外界的路。 始终无果。 生产力日渐低下，也就不可能养活太多人，渐渐地探索小队也支撑不起来了，甚至一旦整个人口开始减少，就必然近亲结婚。 再之后，新出生的孩子自带各种残疾的越来越多，种地的出产越来越少，虽然没有什么妖兽肆虐，但小镇还是不可避免的衰落下去。 死到没剩下什么人，石碑上的文字是满满的不甘，他们到了灭亡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祁彦神君尽量用的是陈述事实的话来说这个故事的，可那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就是无可避免的走向死亡的无力感，还是让在场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第115章 脱困贺礼 一个大宝贝！ 顾星河眼眸落在那个小镇上，声音也低沉了许多：“神君探明了为何这个小镇会突然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又突然恢复了么？” 祁彦神君摇头：“不曾。” 他是真正能负责任，也愿意负责任的神君，每日除了应付感受到了灵气浓郁了起来所以预备过来占地方的各种妖魔鬼怪之外，还会主动地搜寻目前新出生的孩子里自带灵根的，“显灵”之后给那些孩子的父母一些基本功法让孩子们先打基础，除此之外，就是巡视领地，确定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这是碧落仙子的吩咐，说是灵脉被污秽多年，如今重新清理出来再缓缓释放灵气，谁也不知道都会发生什么事情，早点发现可能的风险并且规避，对大家都好。 而这个镇子，很明显，就是“可能的风险”范围之内。 顾星河点了点头：“好吧，孤知道了。” 你这么个神仙都查不明白的事情，特别来告知我，多半也没准备我能直接给出什么可行的思路和办法，基本就是在暗示我可以联系仙子了。 这也是权力制衡的必须顾星河已经不掌握神秘力量了，倘若再把能联系最大战力的途径交给祁彦神君，顾星河就很容易被边缘化，这对于组织人族重新强大起来，明显是大为不利的。 祁彦神君见顾星河领会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 回了王宫之后，顾星河便取出了碧落仙子离开时特地留下的一枚玉符，催发之后，玉符之上显现出颇为刚硬的两个字：“何事？” 顾星河眉头一跳。 他虽然得了碧落仙子的这“万里传讯符”，但一直都没有用过，并不确定使用者的字迹是否会明确地体现在字符上，而那两个字很明显不是碧落仙子的笔迹。 这让顾星河犹豫起要不要说实情。 传讯符那头似乎猜到了什么，字迹飞快勾勒了出来：“吾乃承燧，碧落在破墓园的阵法，分身乏术，遂将玉符予我。” 顾星河还是听碧落仙子提过这个人族先辈的，再评估了一下人族领地突然有个小镇出现这种事情反正也不可能隐瞒，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玉符很快就有了回应：“碧落已知，近日当返，勿忧。” 有人兜底嘛，顾星河悄悄松了一口气，才要放下玉符，上头字迹又一次显现：“碧落说，倘哪位神君有空，倒可入那小镇试一试小镇里头能不能用法力和神识，节省些她亲自去探查的时间，若是事忙，待她自己去试，也使得。” 顾星河自然是把碧落仙子的安排原样告知，而祁彦神君都不用自己去试，直接就回答当然可以。 但这个消息暂时就没办法传给碧落仙子了人族现在手头的材料有限，玉符只得那么一张。 只能期待碧落仙子早些归来。 这其实耗费了不少时间。 上界的封印在承燧魔君身上才是大头，墓园中的封印就简单了许多，解开禁制并没有花费碧落仙子多大的精力，但因为英灵们都已经很虚弱，所以摆开阵法先稳固一番他们灵体才是真正的耗时费力。 碧落仙子弄了三天，非但吞入腹中的那枚丹药消耗殆尽，自己的法力和神识也都一并抽空，为此，不得不再休养了三五日，待略恢复一些后，又重新构建起了湖底囚牢和墓园的阵法，为了更加逼真，还各在玄铁重棺和墓园中留下了自己的一根紫竹，以确保有人来查看窥视时，这两个地方能展现出应该有的样子，以避免被人过早地发现囚犯已“越狱”。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辞别了在此地修炼的玄影与虚渊两位魔君，碧落仙子才与承燧魔君回返人族。 路上，承燧魔君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已经憋了很久的好奇，问碧落仙子：“当日你解开我封印时，那枚丹药是个什么来历？” 你这口口声声说着现在的法力层次不够很难暴力破解阵法，服下它之后连锁链都硬扯断了！ 什么丹药这么神呐！ 主要是会不会有什么无法规避的隐患？ 这充满了好奇的口吻逗乐了碧落仙子，她失笑摇头：“是晚辈的修为。” “？？？”承燧魔君颇愕然，“修为也可以拿来炼丹的吗？” 碧落仙子嘴角翘了起来：“当然。” 事实上，碧落仙子曾经在万仙盟的藏经阁中看到一本功法，鼓吹着“要想法力更加凝实，多散几次功再重新修炼或许是个好法子”，又看过一个秘术，能把自己的一部分修为当做炼丹的原材料炼制丹药，这比任何恢复法力治疗伤势的丹药都好用，因为本身就是自己一点一点修炼得来的东西，不需要炼化不需要融合，法力化开就能用。 在碧落仙子原本那个世界，功法嘛，在修炼者漫长的时光里，基本是有点道理的，修士们都会去试一试，而秘术和功法很搭散功的时候法力反正也没个去处，顺便炼制成丹药，若是将来和仇敌斗到山穷水尽时来上一颗，是真的能让仇敌绝望的。 “你散了几回？”虽然早已知道碧落仙子肯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但能把散功的事都说得这么平静，还是多少有点震撼的。 都过去了，面前又是盟友，碧落仙子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三次，不过丹药就剩下一枚了。” 其中一枚，碧落仙子在渡飞升天劫的时候用掉了，还有一枚则是在现在法力修为明显不够时要强破封印时用掉，现在储物镯中还有最后一枚，算是碧落仙子的底牌。 承燧魔君听得难免有些感慨碧落仙子时不时就会抖出来某个奇怪的功法秘术，听上去就很有创意的实验，甚至自己提笔都能写功法，这些事物当然，离不开她自己确实是很强大的修士，但她原本那个世界的风气，对她的见识和能力的影响，也绝对不能忽略。 也不知，这个世界的人族，什么时候能成长到那个世界一般的强大水准。 万般心事，最终只着落于一声叹息。 萧国国都很快在望，因顾星河吩咐过的缘故，哪怕碧落仙子身侧还跟了个穿着道袍的青年男子，王宫侍卫也并未阻拦，一路请她二人进入王宫，又有人飞奔去请顾星河，要不了多久，顾星河便出现在了碧落仙子面前。 因为已经有过通过玉符远程沟通的缘故，顾星河已然知晓承燧魔君已经脱困，这次他多少来得有些连滚带爬咳咳，倒履相迎，非常期待看到这位曾经给人族带来光明的存在。 承燧魔君的形象让顾星河意外。 一方面，不做君王很多年，何况还遭受过来自上界的铁拳，再是什么曾经的王者也不可能没事就给自己穿一身冠冕，另一方面，承燧魔君在外形上也确实非常年轻，曾经人族的太阳，纵使被囚禁在黑暗中很多年也没有改变本色，不过是在原本的明朗俊秀之上，再添三分充满故事的韵味。 顾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行礼：“星河早已耳闻前辈尊名，心向往之，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星河是长了见识了。” “哪里。”承燧魔君心头也勾勒过无数次顾星河的模样，碧落仙子口中的顾星河固然除了早期过分心慈手软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毛病，但如今真见了，看顾星河的骨龄是实实在在很年轻，多少也松了一口气，“我亦仰慕大王风采多时。” 你越年轻，能给人族提供的稳定统治的时间越长，这当然是利好人族崛起的。 顾星河赶紧客气起了在您面前我哪敢提什么大王，甚至顾星河还认真地提起了前代人王既然全须全尾地归来了，他这么个当代人王就可以退后了的事，被承燧魔君坚定地拒绝了。 承燧魔君的叹息来得分外心酸：“且莫再提什么前代人王的话了，若非我当年行事过分激进，也不至于让人族落到如此地步，大王再说什么让贤，我是羞也羞死了。” “前辈不必这么说。”顾星河是真没觉得曾经的失败和承燧魔君有什么直接关联，“从来无人知晓还有个上界存在，更不可能预料到本界事务竟会有外界参与，前辈何错之有？” 看他的神情还真的颇有“王位于我如浮云，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当然要退位让贤”的意思。 这让碧落仙子按了按太阳穴：“大王不必再推让了，得人望者为人王，固然在几万年之前，承燧前辈是人族之望，但如今，整个人族无一不心服大王，这时仓促又换，岂非儿戏？” 完了，也开始朝着承燧魔君端水：“前辈归来，自是喜事，当日我解开禁制，又隔空与东皇钟前辈交流过，已是筋疲力竭，无力再做其他，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我便把脱困贺礼送给前辈吧。” 前代王者与当代王者见面，当代王者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多少都是要客气两句“我把王位让给你”的，倘若顾星河不这么说，承燧魔君还要怀疑一下这人王是否合格，碧落仙子从中调和呢，也完全符合她的立场，承燧魔君的心思原本只是大家客套完了好去探讨那个小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 “贺礼？”承燧魔君突然来了兴致他被封印多年，别说储物法宝了，就连本命法宝都早就废了，纯纯的穷困潦倒，而碧落仙子出手送礼，想来不是凡物，“我倒要厚颜一问，仙子预备送什么？” 碧落仙子垂眸一笑，微微闭目调动法力，很快，手掌心就多了一条金色的蠕虫。 神髓本体。 第116章 陷落之谜 成为天道。 承燧魔君第一时间还没认出来，毕竟不曾拥有，甚至曾经敌对，顾星河就更不认识了，两人都等着碧落仙子解惑。 碧落仙子也不卖关子：“这是神髓。”也顺便解释了一下这东西能用来干嘛。 顾星河提起来的心安安稳稳地落了回去，承燧魔君也唏嘘起了碧落仙子的良苦用心。 还有，有些感慨造化弄人。 承燧魔君终于是拿过了那条神髓，轻叹：“我虽然没有实际掌握过神髓，却也知道倘若只依靠神髓成神，天道一旦将力量收回，我就将什么也不是，再有一则倘若是依靠神髓成神的话，是否一旦上界再来什么人，靠神髓成神者，是根本没法子对他们说不的？” 碧落仙子丝毫不避讳地点头：“是这样。” 这让本来就已经有了一定灵智的神髓“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万幸，承燧魔君手一翻，将神髓容纳入体，笑了一声：“所以，修炼还是得自己修炼，只是在一些需要与天道合作的事情上，可以以容纳神髓为代价，换到一些友善的支持。” “其实，纵使我没有容纳神髓，也不影响天道对晚辈释放善意。”碧落仙子微笑，“我将此物赠予前辈，为的也不是让前辈靠着此物与天道和解。” “那” 碧落仙子道：“前辈应该是走不了晚辈的修炼之道了。” 这里指的是苦修参悟道法，断绝尘缘，一闭关就是三五千年，和人间几乎没有联系，也没有意愿联系，一切以自身的修为精进为最终目标，“爱信信不信滚，不要打扰我修仙”虽然很粗鲁，但确实是苦修士最真实的写照。 承燧魔君对碧落仙子还是有些了解的，且碧落仙子的“道”于他，确实是心向往之，身不能至，但这和神髓有什么关系 他垂眸，看向那金色的蠕虫：“那么在你看来，我的道在于” “天。”碧落仙子道，“也只能是天。” 那天道是什么呢？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都已经被各界人士倒背如流了。 但《道德经》其实有后半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从语义和行文上就能看出，天道和圣人是一个路数，从最简单的位格去推断，“圣人”的下一个阶段是“天道”，再加上一点常识，“圣人”在《道德经》的语境里并非是指传说中那些拿着鸿蒙紫气成圣的人，而是指君主。 这对承燧魔君的意义就在于，他已经做过君主了，修帝王之道是想都不用想的下一步，“天帝”甚至“道祖”才是他真正要努力的目标，只有自己一定程度上修炼成了“天道”并且在“天道”的基础上再进一步，才能追求到他自己的道。 如此一来，神髓的作用也明确了并非是拿着神髓成神，也并非什么与天道和解，而是容纳神髓，亲近天道，尝试理解天道位格之下的一些行为，领会天道对规则掌控的奥秘，以增进自身修为，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好吧，取代天道。 这样的野心不用也不好明说，只在《道德经》的前后逻辑里，在碧落仙子的眸光中，在大家都有身为人族的自我认同感之下，针对人族所遭遇的一切，所能共同推断出的结论。 这让承燧魔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对我的期待，实在” 也太看得起人了！ 碧落仙子抿唇一笑：“确实，只论目标来说，非常难。” 承燧魔君才要问“但是”，碧落仙子先看向了顾星河：“大王，先前请祁彦神君去试试那突然冒出来的小镇里是否可以用法术，结果如何？” 顾星河点头：“神君说可以。” “那里面的灵气如何？”碧落仙子又问，“我并非在问现在，而是祁彦神君发现这个小镇的最初，小镇的灵气情况如何，是浓郁还是稀薄？” 这个顾星河就答不上来了，不过他来会客时也派人去唤了三位人族的神君过来拜见旧主，直接道：“想来三位神君已经到了，仙子不如直接问他们？” “罢了。”碧落仙子长身而起，对承燧魔君笑道，“前辈与三位神君长久未见，不如我去探查探查那个小镇，前辈与三位神君好好叙叙？” “不必。”承燧魔君直接起身，“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既然来了，索性一起去那小镇看看。” 碧落仙子没有拒绝承燧魔君，但让顾星河不必跟着了，本来他自己就事务繁多，何况这些神秘侧的事情，他也基本很难提供帮助真要让他和姬发破红沙阵一样，损了他自己的寿数，可就得不偿失了。 有了祁彦神君带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那个小镇。 路上，祁彦神君也说起了自己探查小镇的始末：“我才发现时，未敢贸然进入，本欲只以神识探查一番，但神识只能进入外围，我本以为小镇中心是有什么奇怪的法宝，想着既然外围神识可以进入，就先只进入外围看看如何，但当我探完外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之后，再次以神识试图探查小镇中心，这次神识又进去了一些。” 说到这里，祁彦神君停顿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开口：“我感觉，不能探查的地方在一点一点地缩小，直至现在整个小镇都可以随意进入，并没有什么危险，也未见什么妖兽邪物。” 至于说碧落仙子关心的灵气浓度问题，祁彦神君想了想，再道：“目前来说，和外界是一样的。” “目前？”这个关键词很明显。 “最初时。”祁彦神君道，“外围的灵气颇稀薄，中心的灵气我并不清楚，但灵气本身有流动，‘敞开’的日子久了，内外相通，也就都一样了。” 这也合理，碧落仙子点一点头，道：“那么，神君可有发现小镇地下有没有灵脉？” 人族近几十年都要折腾灵脉的事，祁彦神君对此也是有些关注的，眉目微深：“我探查过，目前没有发现。” 但他话并不敢说满：“不过我修为有限，所探查的范围，也不过是地面往下数十丈而已，百丈千丈的地方，便无能为力了” 碧落仙子也点头表示理解，说话间到了小镇的位置，她笑着看向承燧魔君：“前辈，一起？” 承燧魔君含笑应允，两人并肩行入小镇，留三位神君在外。 曾经的属下在场时，不便问太多问题，只剩下两人时就少了忌讳，承燧魔君直接道：“你对这小镇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碧落仙子轻叹：“玄光镜给晚辈提过。” 这里指的是玄光镜给碧落仙子说，世界变小了，但全天下包括弑神枪在内的全天下都没有发现异常的事情。 曾经的碧落仙子没有多想，但是以如今掌握的信息再去看当时，玄光镜提过了，就是天道的意思。 换句话说，天道希望碧落仙子去查世界为什么变小了的事，至于报酬当时的碧落仙子以为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玄光镜会抓住一切可能有能力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包括最后玄光镜闪过晦涩光芒之后代天下苍生谢过碧落仙子，她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总算有个平头正脸有些能力的人愿意接手此事了，天道肯定忙不迭要表达一下善意，但是现在回想 当时，碧落仙子直接就问了玄光镜是谁在污浊灵脉，玄光镜回答不清楚，现在以“是上界的神仙在污浊灵脉”的答案去反推，碧落仙子当时就说了自己在原本的世界见识到的那个“实验”所带来的猜想，是不是在天道的位置上，它就已经在思考，自己原本奉为圭臬的“上界”实际上对自己做了对于一个世界来说最残忍的事情，那么，自己真的还要对所谓的“上界”毫无保留地服从下去吗？ 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碧落仙子在给承燧魔君和一干人族英灵解封过程中，天道的放任甚至是支持呢？ “你是说”承燧魔君的眼眸深邃了起来，“这个小镇，可能就是因为灵气稀疏，道逐渐断绝，于是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成为了你口中的‘陷落’，而在清理灵脉之后，灵气丝丝缕缕地产生，渐渐有一些灵气在游荡时，缓缓浸入这个已经‘陷落’的小镇，才让它重见天日？” “有这个猜想。”碧落仙子道，“晚辈所在那个世界已经有了许多可以借助灵脉自身的灵气，持续运转千万年都不会停歇的阵法，那位前辈也以此封印了一座山，只要灵脉还在，阵法就不会破溃，于是导致那座山一直都没有重见天日。 但是，本界‘陷落’了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前辈高人用可以自行运转多年的阵法封印过，不过是因为灵气日渐稀薄，没办法顾忌到那些本身离灵脉较远的地方，渐渐才一个个‘陷落’罢了，倘若灵气重新浓郁起来，保不齐，那些地方会自行重新冒出来呢？” 第117章 失去威信 天道，似乎是可以得罪的。 承燧魔君的眼眸缓缓幽深了起来：“这用来解释这个小镇突然的出现，确实十分合理。甚至连天道对我们的态度为何这么微妙，也都有了解释。” 碧落仙子挑眉：“所以？” 我感觉你似乎还有其他话。 承燧魔君倒也坦诚：“其实祁彦已经探明了此地没有危险，灵气与外界也无异，纵使人王和祁彦都认为此事不小，但于你而言，既然大概猜得到原委，又确定不会对人族有什么坏的影响，其实没必要自己过来还把我一起捎过来探查吧。” 说到这里，承燧魔君看向碧落仙子，沉声道：“碧落，你的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承燧魔君的眸子对上了碧落仙子的眼眸。 许久，碧落仙子出了一口气：“前辈，在本界，利用神髓带来的与灵气亲和的效果来修炼，事半功倍。这本质是天道的偏爱给持有神髓的人带来的影响。” 承燧魔君点头：“所以呢？” “前辈可以试着在这个小镇，利用神髓修炼一下。”碧落仙子道。 承燧魔君的表情缓缓玩味了起来。 碧落仙子顶着承燧魔君那探寻意味越来越深重的眼神，坦然又镇定。 承燧魔君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神髓和天道亲近，而我们交流时，我们都没有刻意回避神髓。” “是。”碧落仙子回答得仍然很坦然，甚至还笑了笑，“那又如何？” 它知道就知道了呗。 难道我们真正造起反来，还指望瞒得住天道？ 还是我们还存有妄想，天道会认为它一旦给我们释放出一点善意，我们就能尽弃前嫌，丝毫不在乎人族被打压那么多年的心酸血泪，一心一意由它指哪打哪吗？ 这和天道明明都已经允许上界在本界清理人族，最后又保下了承燧魔君，既得罪了人族，又没在上界落着好，小孩一样想两边讨好有什么区别？ “我是在想。”承燧魔君叹道，“倘若天道暂时管不到此地，但可以逐渐掌控” 不，说到这里，承燧魔君自己也释然了。 没有这种可能。 于凡人，于修士，很常见的事情是某个事情在某个特定时间内他们还不掌握，但随着修为和见闻的增加，总会逐渐掌握。 但是对天道来说，没有这个困难。 它一出现就是完全体，能力已经固定在那里，常规来讲，不会多一分，不会少一分，而一件事于天道眼中，能做就是能做，不能就是不能，绝不会说“逐渐”的。 承燧魔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既有碧落仙子在旁护法，也不必挑选修炼的地点，当即就坐了下来，双手往膝上一放，抱元守一，开始感应起身边的灵气，并试图将灵气纳入己身。 碧落仙子则是双眼眸光流转，甚至隐隐有分外神秘的紫色光芒攒动，看清楚了每一缕进入承燧魔君体内的灵气。 她自己利用神髓修炼过，知道这是怎样的动静，也方便她和承燧魔君修炼的动静对比。 承燧魔君走了一个小周天，才缓缓收功，睁开眼睛看向碧落仙子，道：“我没觉得和我平日修炼有什么不同，在你看来，如何？” 碧落仙子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深感许多心事和压力终于找到了排解的出口，笑容都明艳了起来。 小镇里没有任何天道的力量，哪怕是通过神髓，影响力也进不来。 这个小镇是真的“陷落”了。 这些话不用明说，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确定，光看她那明艳的笑容，承燧魔君心头都有触动。 他明白“天道的影响力进不来陷落的地方”的意义。 他站起来，与碧落仙子并肩，看向头顶上明晃晃的日光。 真好。 “此法是真要与天道为敌。”承燧魔君道，“成功自然是好，可若是失败，你我就要被剥皮挫骨，神魂贬入九幽之地，永世不得超生了。” 碧落仙子毫不在乎地笑了笑：“纵使如此，难道就不做了么，再把人族的未来交给天道是否偏爱？” 不日，神域。 自从凤凰蛋被碧落仙子一顿操作恢复生机之后，凤鸢的生活大部分就被照顾女儿覆盖了。 今日女儿长出了小小的心脏，过几日则是依稀从蛋液中看到跳动的脑花，再是生出皮肤，长出绒毛，每日一个新的模样，每日都是最美好的心情。 另外，起死回生的过程中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这也是凤鸢一点也不敢得罪碧落仙子，生怕女儿在复苏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除了碧落仙子之外根本无人能治。 但实际情况是，凤凰蛋的孵化很顺利，仿佛多年来一直组织它孵化的原因从不存在，也因此根本没有再和碧落仙子打交道的必要，这让凤鸢感到了一阵轻松。 虽然碧落天尊好像也没有把她如何，但她在面对碧落天尊时，总是心理压力很大，恨不得少见一面算一面。 就在这样等着女儿长大的安宁闲适中，一日，凤鸢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去的魔界，是那个一看建筑架构她就忍不住心生战栗的魔宫，还有那个她知道封印了谁，但从来不敢真正靠近的玄铁重棺。 凤鸢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到如今，本界中寿命比她还长的人已然不多，纵使她在当年巨变时只是个小角色，没有参与核心部分，经历了这许多岁月，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她在梦中，沉默地注视着那玄铁重棺，看着上头那一层一层的封印腐朽，看着棺材盖子缓缓掀开，看着那个本应该被噬魂钉死死困在棺中的身影坐了起来。 她心脏疯狂地跳动，一个激动之下脱离梦境，满头都是冷汗。 她轻唤：“水。” 守夜的仙娥一个激灵，赶紧掀床帘的掀床帘，倒温水的倒温水，平日仙娥们伺候凤鸢，凤鸢是连根手指也不想动的，今日却没有讲究这些，自己端了水过来，让平日伺候的仙娥一脸错愕。 关键，凤鸢那水也没端稳，她眸中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端水的手分外地用力，指肚子都发白，又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好不容易凑到嘴边，才发现她不只是手在抖，就是身上都在控制不住。 凤柔仗着平日受宠，小声请示：“娘娘，怎么了？” 凤鸢摆摆手：“无妨，你们去歇着吧，我坐一坐。” 凤柔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纠结了一下，还是只应了个“是”，退了出去。 凤鸢靠着床帐，冷静了好久。 她这么多年客观的讲，修为也就那么回事，但日子长了，前面厉害的人都熬死了，自己自然是前辈高人，也自然会了解到一些隐秘。 她知道，这样的梦不会无端出现，她更知道，纵使那棺中的神君真的有什么异变，以自己那稀碎的修为和灵感，基本也是不可能有什么灵性的预感的。 能做这样的梦，只能是因为有“人”希望她梦到。 当然，如果再考虑到“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并且她现在已经是本界为数不多的高个子之一的话，能让她做梦的，第一个要猜的就是天道。 总不能猜是苏碧落给她托梦吧！ 而如果是天道，都不必去魔宫查探，梦中的景象九成九就是真的。 那就绕不开一个问题：谁救承燧魔君出来的？ 作为世上死剩下的前辈高人，盘一盘本界“前辈高人”的普遍水准，凤鸢觉得自己没本事解开的上界封印，别人估计也不会有那个本事。 那剩下的就只有嗯，那个女人。 再进一步去揣测天道的意思，嗨呀，倘若天道乐见其成，那让承燧魔君默默离开就好了，没事还托什么梦啊。 托梦，肯定是希望你做点什么。 那做什么呢？难道指望本界这些人去收拾苏碧落吗？她虽然没有正面和谁斗过法，但公孙宸可是她处理的呀，仙族对公孙宸可无计可施得很，不然神域之主哪可能女儿都拿去搞色.诱。 所以，解法应当和当年一样，本界的神仙解决不了，就去找外界的帮助嘛。 但进一步带来的问题是，为什么没有去找明嘉尊者呢？ 是明嘉尊者没有办法联系，还是明嘉尊者已经不可能联系了呢？ 再往前推一步，明嘉尊者那么个明显和上界关系密切的人都放弃了联系上界，是不是意味着这里面有一些明嘉尊者也不愿意承担，现在天道会想着随便拉个冤大头去承担的风险呢？ 那么问题就回来了明嘉不做的事情，难道天道随便给了个谕示，凤族就一定得原模原样地遵循吗？ 明嘉尊者很有可能是因为一旦得罪了苏碧落，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彻底得不到救赎了，难道自己就能承受这个风险了吗？小凤凰现在是恢复良好，但谁知道将来呢？ 如此一来，就得反过来想了。 苏碧落目前是得罪不起的，哪怕是为了自己努力了许多年的女儿，那么，天道呢？ 凤鸢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些年来天道展现出的威能，评估着倘若自己没有按照天道的暗示去做事，自己将要遭受到怎样的后果，或者干脆说，清算。 这并不难。 凤鸢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轻软的云被，许久，长长出了一口气。 好像，天道，是可以得罪的呢。 第118章 两头下注 这才是老登的自我修养啊。 这并不是凤鸢膨胀了。 因为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虚渊魔君。 固然天道小心思不少，在任何一件事上都得琢磨很久祂的想法和立场，但偏偏在虚渊魔君的这件事上，祂非常的坚定，甚至会显得像一个生灵。 祂不想死。 而虚渊魔君是险些就弄死祂了的。 但祂拿虚渊魔君毫无办法作为死剩下的“前辈高人”，在虚渊纵横天地之时，凤鸢也曾如今夜一般，收到了来自天道的启示。 然后她立刻用一个古老的秘术联系了上界。 然后，什么用也没有。 都不要说什么出场自带天降落花地涌金莲效果的神明下凡救世了，就是联系上界的秘术成功了没，到现在凤鸢都不是十分确定。 当然，考虑到天道肯定不只给凤鸢启示，考虑到到现在天道仍然在给凤鸢启示，那几乎可以推定，秘术本身是有效的，上界没来只是因为祂不想来。 且不论上界为何不想来，也不细究祂不想来的深层次原因，只关注天道本身，在虚渊都险些把这个世界毁灭了的情况下，天道的手段仍然局限在“快去请如来佛祖”的范围之内，那是不是意味着，祂只有这个手段呢？ 倘若这个猜想属实，那不说整个凤族的前途，只说自己的荣华富贵，真的要绑死在天道身上吗？ 仙娥们退出时没有给凤鸢留灯，凤鸢自己平时也不爱用夜明珠照明，此时还在深夜，无边的黑暗中，凤鸢把自己的所有念头都藏在了黑暗里。 很快，凤鸢就去拜访了明嘉尊者。 他俩掌握有彼此不少的秘密，也因此颇有私交，互相之间也是见过最亲近的家人，因此，凤鸢在没有见到绮岚神女的时候，少不得多问了一声。 明嘉尊者熟练地把凤鸢迎入大厅，道：“我是管教不了那丫头了，所幸有个大能欠我一个大人情，我便顺水推舟将她送过去调.教了。” “是何人？”凤鸢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明嘉尊者淡淡笑道：“碧落天尊。” 这件事瞒不住，他也没准备瞒。 而凤鸢那一瞬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咯噔一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应付了一句：“碧落天尊道法精绝，确实是个很合适的师长。” 明嘉尊者笑一笑：“谁说不是，倘若绮岚能学到她的一星半点，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两人就都陷入了沉默。 主要是凤鸢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欠考虑。 因为无论是和上界的联系密切程度，还是和承燧魔君的关系复杂程度，天道如果想联系上界，首选的人肯定是明嘉。 而天道竟然来找了自己，这意味着什么？ 九成九是明嘉这条路走不通啊！ 那自己还试图打听明嘉的立场，打听个【脏话】！这不是很明显吗？ 思绪电转，一时间，凤鸢甚至觉得可以问一句明嘉尊者能不能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可是来都来了 深吸一口气，凤鸢沉声道：“尊者就这么择定了立场？” 破罐破摔了，也不用琢磨他俩的对话有没有屏蔽天道了凤鸢意识到，绮岚神女拜碧落天尊为师的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也就是说明嘉尊者的立场是明牌，他都不怕，自己有什么好瞒的。 明嘉尊者嗤笑：“族长来寻在下，不就是因为族长不敢直接站在”停顿了一下，笑，“祂，那边么？” 都是千年的狐狸，大家心里清楚得很，如果选择是站天道，那根本不需要串联什么，直接就干了，只有犹豫了，才会选择打听打听别人的立场，从众而为。 凤鸢有点被明嘉尊者语句里的轻蔑刺激到，咬了咬牙控制住心绪没有破防，沉声道：“我能问一问，尊者择定立场的理由么？” “那”明嘉尊者笑，“我能问一问，族长犹豫的理由吗？” 又是两只老狐狸的对视。 又过了许久，凤鸢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尊者不敢直接站，我也不敢，可是尊者有没有想过，祂名分大义在那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琢磨这许多。” 明嘉尊者笑道：“所以，族长的意思是，纵使你我不联系，也总会有人联系？” 凤鸢点头。 然后又是沉默。 但凤鸢看着明嘉尊者脸上那老神在在的笑意，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根本不担心上界知情啊。 他的倚仗是什么？ 凤鸢拿不准。 但很明显从明嘉尊者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凤鸢咬了咬牙，告辞离开。 离开是离开了，这么私密的话题，很明显也不太方便找凤族的长老们商讨在这种冲突里面凤族应当如何站位，凤鸢一整个就是无所适从。 倒是明嘉尊者，如常送凤鸢离开之后，低笑了一声。 蠢货。 我敢得罪本界天道，是因为我以上界为背景，惩治我的只能是上界的师尊。 你呢？ 你个本界的凤凰，天道收拾你，需要忌惮什么吗？ 我现在看上去是选择站苏碧落一边，那只是明面上我不得罪她，我手里还拿着另一张等于我站在上界的牌，这张牌回头打出去，师尊纵使不奖赏我，但总不至于惩治。 你呢？ 你手里有什么？ 苏碧落的身体！ 光这六个字你和她就是死敌！就这你还想选边站，你有那个选的资格么！ 不过嘛明嘉尊者没有丝毫提醒凤鸢的心思。 看人去死，尊重祝福，有些时候也是一种乐趣。 就这么着吧。 明嘉尊者转身回宫，还垂询身侧的仙侍：“近日，公孙宸可有做什么？” 仙侍恭声答：“问过几次小神女做什么去了，属下未曾理会他，且让他只专注自己修炼，渐渐的他也不问了，更不怎么出门，倒有些专注修行的样子。” “修行的情况如何呢？”明嘉尊者又问。 仙侍知道明嘉尊者想听什么，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还能如何，老样子吧。” 明嘉尊者“啧”了一声，其实还想讨论一下你觉得倘若天道无论暗示谁谁都不肯往上界联系，天道会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公孙宸，或者青瑶神女身上。 因为别的老狐狸要考虑的非常多，但这两个对苏碧落恨之入骨的家伙，但凡有一点点机会，他们都会立刻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的。 但想一想，咽下去了。 仙侍毕竟只是仙侍，有些层次过高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何况有些心思自己想一想不是什么罪过，说出去了可就会成为呈堂证供了。 明嘉尊者是没话了，仙侍却有些不解：“尊者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取他的血了不如” 明嘉尊者睨了仙侍一眼：“做了他？” 仙侍险些被吓得跪下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呀。”明嘉尊者没有怪罪，只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悠悠然自己回了殿中。 上天有好生之德？ 仙侍都迷茫了。 这话说普通凡人当然成立，可是说连仙侍都能看出来满身污秽的公孙宸—— 死有余辜更合适吧！ 但当然，也不敢纠正明嘉尊者的用词，在明嘉尊者明显不愿多言的情况下，更不敢“给卑职一个明示”，只好自己揣摩了好半日明嘉尊者的意思。 肯定，首先要排除明嘉尊者什么都不想做的。 真不想做，就不应该提公孙宸，一旦提了，上位者肯定有他不便言表，但希望你如此做的事情，你揣摩对了这个意思，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你揣摩不出来，上位者自然会换一个能揣摩出来的人来宠幸。 没过两日，那仙侍就召了看守公孙宸目前居住殿阁的仙侍。 传达学习明嘉尊者最新指示他拿公孙宸已经没用了，但也不想杀他。 看守的仙侍迟疑着：“尊者的意思，要放了他？” “我可什么都没说。”近身伺候的仙侍开始甩锅，“尊者的原话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就为这几个字，看守的仙侍不知掉了多少头发。 再不多久，公孙宸发现，看守自己的仙侍从两人变成了一人。 又过了一阵，连那一个人都时常不在。 公孙宸觉得机会来了。 于是，终于在一日，他尝试着走出自绮岚神女离开之后，自己再也无法迈出半步的殿阁。 没有人拦着。 公孙宸简直是计从心头起，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化作了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明嘉尊者的宫殿。 全程，无人阻拦。 公孙宸的遁光并不快，圣岛也不小，但到了公孙宸离开圣岛的时候，整个圣岛仍然安宁静谧，仿佛无事发生。 公孙宸心头大喜，不再琢磨那么多有的没的，他在圣岛多日，早早就研究明白了仙人居所的各种方位，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犹豫，直直边朝着神域而去。 他要去见慕容青瑶！ 哪怕只是看一眼，确认神域没有为难她都好！ 第119章 苦命鸳鸯 鸳是苦命了，鸯可不一定。 公孙宸所不知道的是，从他迈出殿阁开始，明嘉尊者就一直立在圣岛中心的宫殿半空，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甚至，明嘉尊者还为公孙宸提供了一些掩饰痕迹的法术否则，以公孙宸那三脚猫的法术，如何有那本事逃离？ 但公孙宸根本没见到青瑶神女。 在神域公开的消息里，她被神域之主勒令闭关了，闭关的地方除了神域之主，谁也不知道。 公孙宸再膨胀，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说服神域之主接受自己这么个女婿且不说如今尚且未知青瑶神女对自己有几分真心，纵使青瑶神女非他不嫁，在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两位魔君，自身的法力情况还一团糟的情况下，他要是为人父母，也一定会是打断了女儿的腿也绝对不可能答应女儿跟着这个臭小子过一辈子的。 所以，公孙宸只是远远地凝视着美轮美奂的神域，许久不曾动弹。 但他终究不可能就在这里变成风中的望妻石，看了两日之后，终于调转云头，另寻了一个方向去了。 同时，神域。 神域之主元耀仙尊其实知道公孙宸来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的遁光都能污秽得那么辣眼睛的。 但，一方面公孙宸自己怂得没敢来拜见元耀，那元耀自己也不能大开中门去接呀，另一方面，元耀仙尊现在并不想见公孙宸。 “默认”对于上位者来说，空间毕竟要大一些，急着表态，表完了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只在自己的宫殿内又坐了一会儿，在感应中确定公孙宸已经离去，元耀才缓缓站起身来，去往了女儿的闭关之所。 青瑶神女最近的情绪非常稳定，甚至宣称自己要修无情道。 元耀对此自然表示支持，因为成功了自然很好，失败了也不错，神仙们有长久的时光可以去试错，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对将来也没什么坏处。 甚至为了让女儿更好的修无情道，他还封印了女儿的情丝抽是下不去手的，亲女儿嘛，封印是更好的手段。 所以元耀看到的青瑶神女，一整个表情就是冷漠且平静，喊“父亲”的时候声音都不带有半点温度。 元耀并不在意，在女儿对面寻了个蒲团坐下，同时身上有一阵一阵法力涌出，将此地笼罩了起来。 这能屏蔽外界的窥探，甚至一定程度干扰天道的探知。 一切安排妥当，元耀才道：“公孙宸刚才来过了。” 青瑶神女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他不是被顾星河杀了” “许是某个存在救了他。”元耀沉声道，“据为父观察，似乎他已经被救活挺久了。” 青瑶神女皱眉：“父亲何意？”活了就活了呗，听您的意思，难道活的时间也有讲究？ 有讲究。 元耀沉声道：“近日，为父做了一个梦。” 自然就是那个承燧魔君掀棺材板的场景。 青瑶神女选择下凡去拯救公孙宸而不是承燧魔君，当然对两者的人生轨迹都有一定的了解，听到这个名字，神经都紧绷了一下。 但仍然不可置信：“仅仅是脱困”她示意了一下天花板，“祂就这么坐不住？” “仅是脱困，想来不够。”元耀沉声道，“甚至为父猜想，脱困本身，都应当是祂默许的，有人去帮了他脱困。” 青瑶神女“唔”了一声：“父亲说过，当年是它保下了承燧魔君，上界才只选择了封印而非抹杀，想来，祂惜才之心是在的，如今风声过去，动了放了承燧魔君的心思，也并非不能解释。” “这便是难以理解之处。”元耀仙尊道，“既然都已经做了，为何又反悔？” 青瑶神女最近修无情道，自觉能理解一些天道的心思，沉吟着道：“父亲觉得，是何人帮他脱困的？” 元耀想都不用想：“碧落天尊。” 首先排除作为看守的明嘉尊者，而魔族人族已经没人了，就他认识的这帮仙族高层，拿着阵图都琢磨不明白怎么破禁是大概率的事情，他唯一不是很了解的仙族是碧落天尊。 听到这个名字，纵使自己最近在修无情道，青瑶神女的眸中都难免闪过一丝恨意，但封印情丝还是能让智慧占领高地的，青瑶神女沉声道：“祂既然许了她天尊之位，对她的偏爱显而易见，当年祂既然保下了承燧魔君，必是因为惜才之心，但如今又变卦，暗示起仙族去联系上界承燧魔君才脱困多久，他们俩是怎么这么大本事，这么短时间之内就从天道宠儿变成天道弃子了？” 元耀沉思了好一会儿，道：“莫不是人族做了点什么为父倒是知道，人族的顾星河积攒了人族的信仰，封了几个神仙，说是神仙，不过山神土地之流，积攒了信仰好对抗各路妖魔罢了。” “父亲和女儿说过此事。”青瑶神女不以为意，“女儿并未做那个承燧魔君脱困的梦，却不知，两者孰前孰后？” 元耀仙尊有些沮丧：“先封神。” 青瑶神女一问，元耀仙尊就明白了，不可能是封神的缘故封神在前，承燧魔君脱困在后，天道决定放了承燧魔君的时候，不可能没考虑封神的事情。 “他俩。”许久，实在想不到人族能作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只能从碧落天尊和承燧魔君这俩的搞事能力上开脑洞，元耀仙尊只能啧了一声，“真能折腾啊。” 青瑶神女也有些唏嘘，脑洞是开不成了，只能试图从历史里汲取一些智慧：“女儿对当年的事情所知不多，却不知，是如今这次祂反应得比较快，还是当年承燧魔君如日中天时快？” “瑶儿说错了。”元耀仙尊叹了一声，“当年，是仙族自知无法招架，从典籍中找到了联系上界的办法，凑了好些材料，尝试多次方才得了上界的回应，本界不过默许仙人进入而已。” 事实上天道也没有办法不答应，上界位格上对本界就是有压制效果，哪怕并非上界天道的意愿而只是一些上神仙尊的意志，也一样。 青瑶神女有些诧异：“但这次，是祂自己要联系” 元耀仙尊重重地点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明明目前来说承燧魔君才脱困没多久，再能作妖也估计还没做出什么事业来，天道怎么就会觉得自己受了威胁，非要请上界来人不可呢？ 青瑶神女长长出了一口气。 麻烦大了呀。 她看向元耀仙尊：“父亲来与我说这么多，预备让女儿如何？” “出关。”元耀仙尊沉声道，“回到公孙宸身边。” 青瑶神女：！！！ 无情道都控制不住的内心震动！ “为何？”这声音都是上扬的。 无法，在公孙宸身边属实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倘若最后是什么神女牺牲了爱情拯救了世界的凄美结局，多年之后回想起来，还能有一种隽永的忧伤和美感，但结局如果成了碧落仙子顶替了公孙宸被两个魔君纠缠的命运，公孙宸再也成为不了那个一言决天下生死的魔君，青瑶神女也谈不上什么拯救了苍生，反而成了个没本事只能靠色相去魅惑别人的娇妻，那就不要说什么美感了，想起来都要羞死了！ 元耀仙尊悠悠道：“你觉得，公孙宸都死了，是何人将他起死回生的？” 刚才元耀提到的是，“某位存在”。 青瑶神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天道！ 不然哪里来的位格配被神域之主都尊称一句“存在”？ 而如果是天道，乐子就大了天道为什么要复活公孙宸？难道当时两军阵前天道对公孙宸的厌弃是假的吗？ 答案也很好猜呀，天道纵使厌弃公孙宸，但更厌弃现在的苏碧落和承燧魔君，而公孙宸若是能活过来，做一点事情，没准能阻止苏碧落和承燧魔君。 若是这个可能，天道应该会给公孙宸一些启示，而不重新回到公孙宸身边，取得他的信任，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应该不是祂。”元耀仙尊还是得先稳住女儿的心态，“为父看他的状态，应该是已经活了一段时间了。” 而他们最近才得到天道给的梦境，时间对不上。 “那”青瑶神女犹豫了，在脑海里重新列了列如今仙族魔族的各种势力，“何人会复活他呢？”他身上那两个魔君已经被弄走了，纯纯的没价值呀！ 元耀仙尊沉声道：“为父猜，明嘉。” “为何？” “当时明嘉复活他的原因，不太好猜。”元耀仙尊道，“但明嘉尊者应该是为碧落天尊放了承燧魔君之事，多多少少提供了一些帮助。” “父亲刚才提到。”青瑶神女道，“这是有祂默许的，左右上界不知道，明嘉尊者默不作声给一个顺水人情，把阵图交给苏碧落，也很合理。” 元耀仙尊道：“然后，因为某种原因，祂后悔了，给了仙界高层们这个梦，让仙族组织人手去联系上界了。” 青瑶神女的表情沉重了下来。 “仙族组织人手联系上界”这个事，要和“明嘉尊者放了公孙宸”连起来看正常来讲，就是仙界自己不组织人手，明嘉尊者也可以联系上界，为何还要多余的放了公孙宸？ 除非，明嘉尊者已经提前知道，仙界那个联系上界的办法，可能会出一些问题，或许可以指望一下公孙宸另外找条路子。 这才 第120章 赌博的艺术 看不懂赌局就跟大佬的注啊 密室之中，青瑶神女一时间想过了许多。 元耀仙尊也由着女儿思考。 过了许久，青瑶神女突然道：“父亲派我回到公孙宸身边，自然是要在仙族、天道身上下注，可知，父亲不考虑一下，在苏碧落或者承燧魔君身上也下注吗？” 元耀仙尊“嘶”了一声：“你觉得，他俩有赢面？” 他其实憋住了后半句还是说，你这小丫头泡公孙宸未遂之后，喜欢上了那另一个可以成为魔尊的，脱困的承燧魔君？ 不得不说，喜欢承燧魔君是要比喜欢公孙宸有欣赏美的眼光。 但女儿的情丝毕竟是自己亲手封印的，女儿无情道的修炼进度自己是一天按三回垂询的，女儿现在绝对不可能还是满脑子情情爱爱，考虑的绝对是利弊得失。 果然，青瑶神女的回答没有半点情爱：“他俩有没有赢面女儿不知道，但是父亲别忘了，明嘉尊者在他俩身上也是有注的。” 纵使承燧魔君给阵图是天道默许，是顺水人情，但明嘉尊者只要实际为承燧魔君的脱困提供了帮助，那就是他下的注。 咱们现在不就是看不清楚状态，不知道要在哪一方身上下注，这才只能分析明嘉尊者的行为，想看看这老狐狸都做了什么考虑，好由我们参考。 那你别光分析公孙宸啊！你倒是看看明嘉尊者给碧落天尊提供的帮助呢！ 元耀仙尊觉得这个当然，从理论上来说，更为稳便。 问题是我们能在他俩身上下什么注呢！ 你想想你之前下凡，置全天下凡人的性命不管，一心一意陪公孙宸做暴君，已经被碧落天尊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想倒过来在她身上下注，从何下起？她能接招吗？ 但往事不可追，何况当时的决策也并非青瑶神女一意孤行，元耀仙尊倒没有推卸责任，只深深吸了一口气：“依你看，这个注我们怎么下？”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元耀仙尊有些感慨。 无情道是好啊，只要满脑子不是情情爱爱了，女孩子聪明的脑子就能又开动起来了，背刺自己原本情郎的事，也能说干就干了。 青瑶神女是真的思考过的：“明嘉尊者帮承燧脱困，这个我们跟不了，到如今，唯一能展示神域善意的方式也只能是把父亲那个梦境告知她了。” 这个注是怎么都可以下的，哪怕已经有势力提醒过碧落天尊，神域也可以再提醒一遍这认真来说不是提醒，而是表达神域并不愿意按照天道的意思来办的态度，这就是实打实的善意。 “就怕两头不讨好”元耀沉吟道，“这个我们是没法子学明嘉的。” 他那两个注下得都光明正大，天道自己的态度都变来变去，自然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当然上界可能怪罪他为何会帮助碧落天尊破开承燧魔君的禁制，碧落天尊难免琢磨为何他会救活公孙宸并放公孙宸自由，公孙宸则是介意你明嘉和碧落天尊之间似乎有些交往。 但对上界可以解释“县官不如现管，天道让我放人我能怎么办”，救活公孙宸之事发生得更早且另有原因，至于放公孙宸自由，天道都改主意了我感到害怕不是很合理吗，公孙宸嘛能活过来就谢天谢地吧，挑挑拣拣那么多，你有那个实力挑挑拣拣吗。 青瑶神女也知道明嘉尊者下注的巧妙，抄袭是没机会了，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弥补：“所以，父亲下父亲的注，女儿下女儿的注，谁说我们父女就得一心的？” 回头下的注有了回报，我们再分赃嘛。 元耀仙尊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 很快，神域就有新的消息传遍仙界青瑶神女思凡下界，酿成大祸，险些让魔君归来，毁了整个三界，元耀仙尊大义灭亲，欲当众废了青瑶神女的法力修为，抽了情丝打入凡间以明正典刑。 弥罗宫收到了神域的请柬，据使者说，有名有姓的仙尊们都被邀请观礼，而元耀仙尊非常希望碧落天尊能够出席，除了请柬，元耀仙尊还给了一封密信，千叮咛万嘱咐说务必要碧落天尊亲自拆开。 昭云女史不敢做主，原样禀告，原样交付。 且在传达请柬意思之外，昭云女史还加了一句，绮岚神女非常想同去观礼。 为此，碧落仙子都暂时放下了清理灵脉的大活儿，抽时间回了一趟天庭，很是享受了一番绮岚神女的殷勤，也少不得问个原因。 真实原因当然是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青瑶神女既那么被公孙宸念念不忘，于绮岚神女来说，这种青瑶神女即将被开除仙籍的美妙场景，她当然不能缺席。 但公孙宸是自家亲爹救活的，公孙宸和碧落仙子又不是很对付，绮岚神女不敢说真话，只好托言顶级的神女之间互相都有些矛盾，如今宿敌是要落入尘埃了，如何不感兴趣。 碧落仙子享受着来自弟子的殷勤，笑了一声，问昭云女史：“是么？” 昭云女史虽然算不得“顶级神女”，但是和这些“顶级神女”一块长大是事实，对小姑娘们从小到大的恩怨当然门清。 搞得绮岚神女也紧张了起来。 昭云女史也犹豫了一下，斟酌道：“其实，无论是青瑶神女，还是绮岚师妹，属下都不是很熟也并未听闻谁与谁不合过” “这样啊。”碧落仙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绮岚神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试图描补：“大家当面，当然多少得给彼此一些面子，所谓不合，也不能拿到台面上，让彼此的父母难做” 小女孩嘛，一些不愿意给别人知道的话完全可以含含糊糊过去，加上一点羞怯和不好意思就行，恰到好处地红一红脸，大人们总不好寻根究底。 “绮岚的意思我明白了。”碧落仙子笑眯眯的，“昭云觉得呢？我该去么？” 昭云女史一时间有点拿不准碧落仙子的意思了。 主要是拿不准绮岚神女到底算不算自己人。 倘若只是她们两个人私底下交流，昭云女史其实很想聊一聊绮岚神女似乎都没见过青瑶神女几面，怎么就这么大仇恨，里面必然有蹊跷，但你当着绮岚神女的面 昭云女史脑子在飞快转动，斟酌出了一个说辞：“娘娘不该去。” “哦？”碧落仙子挑眉，“原因呢？” 昭云女史道：“娘娘倘若到场了，元耀仙尊除了大义灭亲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姐姐这话我不懂。”因为昭云女史始终没有正经敬拜师茶的缘故，绮岚神女也只能这么含糊的称呼，“元耀仙尊不就是要大义灭亲来获得娘娘好感的么？倘若他的本意不是大义灭亲，为何要送请柬来呢？” 被父亲捧着长大的小丫头，比起父母双亡，跟着心怀叵测的义父义母长大的孩子，人情世故上，始终还是差了一点的。 碧落仙子倒也没有点破，只问：“绮岚就那么想去么？” 绮岚神女给了无比真诚的眼神。 这个表情逗笑了碧落仙子：“好吧，成全你。” 绮岚神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昭云女史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碧落仙子对她摆了摆手，自己续了一句：“不过我不去，你自己去。” 绮岚神女愣住，张了张嘴，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尊我我不行的” “你是我现下唯一的弟子，不必妄自菲薄。”碧落仙子笑了笑，“别担心，坐那儿观礼就是。” 纵使如此，绮岚神女还是头皮发麻。 但碧落仙子不想多说了，摆摆手：“行了，下去准备吧，回头要怎么去，带什么人，缺什么东西，问你昭云姐姐要。” 绮岚神女知道这是她俩还有话要说的意思，不好再留，屈身行礼之后，退出了大殿。 “娘娘”昭云女史其实觉得连绮岚神女都不要去，“您去和您派个人去有什么区别么？”都是做了个见证，都是逼元耀仙尊说到做到大义灭亲呀？ “那可不一样。”碧落仙子琢磨的可不是什么人情世故，她开口，“此事蹊跷，倘若想大义灭亲，元耀早就灭了，何必等到如今？” 这事儿昭云女史也嘀咕呢，她并不知道天道的心意，能给碧落仙子说的只有请柬之外，她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说是神域众仙对青瑶神女本就不满意，认为神域为了从天庭换回青瑶神女耗费了太多的天材地宝，这全是青瑶神女思凡下界带来的麻烦，既然换回来了，就该严惩，元耀仙尊护女心切，原本不许，还让青瑶神女闭关，多少有些传说中二郎神在天庭怪罪之前先把三圣母压在华山之下的意思，想借此让青瑶神女逃脱更大的责罚。” “然后呢？”请柬上是真没写这么多，碧落仙子听得挺有兴趣。 昭云女史就继续说：“谁曾想青瑶神女闭关了还冥顽不化，到如今仍然对公孙宸念念不忘，元耀仙尊顶着众仙的压力硬保青瑶神女本就心头火起，现下更甚，父女之间几乎决裂。” 然后，清了清嗓子：“就旧事重提，要废了青瑶神女的修为，抽了她的情丝，由她去过凡人日子，元耀仙尊倒想看看，青瑶神女还能不能那么满脑子情情爱爱不管其他。” 碧落仙子唏嘘了一声：“你有没有觉得里头有问题。” 120-130 第121章 尽在掌握 哎哟你可长点心吧！ 昭云女史：“这” 你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有。 想让女儿去体验真正凡人的生活，修为和情丝都可以暂时封印，等女儿知道错了哭着喊着想回来的时候再解封，何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废修为抽情丝搞得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 但是，也不是不能解释。 他们是为了讨好你啊我的天尊娘娘！ 碧落仙子失笑：“要讨好我，为何不从最开始就不花那偌大代价把青瑶神女换回去，直接大气些说任由我处置？为何不从青瑶神女回归神域开始就重罚，直接对众仙说此次虽然花费了偌大代价，但其实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思凡下界的下场？” 昭云女史迟疑了一下，开始复读机：“不是说青瑶神女冥顽不化，与元耀仙尊吵了好几场才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就收到了碧落仙子关爱的眼神，和半是喟叹半是提醒的一句：“我知道一句话，说是在做决定的时候，不应当将已经发生的，不可逆转的付出作为考虑的因素。” 在这件事上，得罪了碧落仙子是既成事实，扛住了众仙的压力也是既成事实，都这样了还把青瑶神女拉出来明正典刑，能获得的碧落仙子的友善非常有限，众仙也不会觉得元耀仙尊有多大义灭亲，大家的重点只会落在父亲教女儿但教导无方，人都换回来了还和女儿吵架上。 “何况。”碧落仙子道，“你觉得我那么恨青瑶神女吗？” 昭云女史摇头。 “其他神仙会觉得我恨青瑶神女吗？” 还是摇头。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会有人揣测碧落仙子和青瑶神女是雌竞了起来，都不只是想弄死对方的问题了，绝对是要做成人彘让对方在痛苦中绝望死去的。 但是，碧落仙子太平静了。 她得到了两个魔君之后就再没有做什么了，顾星河杀公孙宸时她没有到场，天庭和神域谈判的时候她没有出现，虽然她拿了天庭谈判得到的许多利益，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女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昭云女史明白了：“所以，无关紧要的人当然可以说元耀仙尊能取悦到娘娘，左右他们传闲话又不用负责，但是大义灭亲的人却不可能没有想到您在人间事了之后，根本不在乎青瑶神女死活，尤其那大义灭亲的人还是神域之主，要灭的是自己向来宠爱的女儿。” 碧落仙子慨叹一声：“所以，我猜得还要再激进一点。” “还请娘娘赐教！” 碧落仙子笑了笑：“谣言是他们父女传出来的。” 昭云女史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久，昭云女史才道：“所以，娘娘并不想去神域看他们演戏，无论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娘娘不接招就是。” “说对了一半吧。”碧落仙子叹息了一声，“准确来说，倘若我猜错了，不是他们父女自己传这大义灭亲的话，错了就错了吧，左右他们大义灭亲也好，为女徇私也罢，我对这出戏不感兴趣，有这闲工夫不如多修炼两日。倘若我猜对了，虽然他们必然做了如果我去，这一场戏该如何唱完的准备，但如果我不去，他们的戏完成得应当是要容易一些。” “唱得容易了。”昭云女史道，“目的也就明确一些，免得唱得七零八落的，还容易被人会错了意？” 碧落仙子“呵”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得力手下嘛，就是上位者只需要把自己的意图好好和人家沟通过，就没有上位者啥事了。 昭云女史八面玲珑地又是遣人去回复神域，又是和天君天后回禀弥罗宫预备让绮岚神女代天尊前往，还安排符合天尊弟子身份的车架预备当日送绮岚神女去神域，然后，在绮岚神女撒娇说“姐姐和我一起去嘛，我一个人担心哪里做得不对，丢了师尊的体面”的时候，有点犹豫。 就碧落仙子有那个定力说管你们唱什么戏反正给我个结果就行，但昭云女史非常有兴趣现场了解这对父女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所以她弱弱地去请示了一下碧落仙子。 碧落仙子彼时在人间修灵脉，不过是在闭关之地留了个分.身，修灵脉的间隙主意识回了一趟天庭，也没开闭关之所的门，只含笑把声音传了出去：“绮岚年纪尚小，纵使心思不放在修炼上，我也不想与她挑理，但你若是这个心境，我可得罚你抄个三五十遍的经静静心。” 昭云女史头皮发麻，隔着门就要给碧落仙子跪下请罪。 但跪不下去，碧落仙子用气流托住了。 “不至于，开个玩笑罢了。”碧落仙子的声音淡定地传出来，“修炼腻味了，偶尔出去散散心不是坏事，本界并没有相对合适的给弟子试炼的地方，去神域走走也聊胜于无，只是话又说回来，出去走走把心走野了，直接坐下修炼很难进入状态，抄两遍经冷静一下再打坐，是事半功倍的。” 这是正经的修炼经验，昭云女史默默地记下。 碧落仙子再一弹指，有一团紫色的灵气穿过闭关之地的大门，停留在昭云女史面前：“我手头的法宝都不太好驱使，挑一个送你容易，你想发挥出足够的效用却难，这里头是我的一道攻击，暂且给你护身之用，回头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材料，照着你的修为给你炼一件。” 昭云女史大喜，恭敬谢过，任由那团灵气浸入自己手掌，在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一片紫色竹叶。 不日，她便和绮岚神女一并坐上了碧落仙子的九龙沉香辇，随在去看热闹的天君天后太子之后，去往神域。 神域摆出的场面不小，被押出来的青瑶神女也颇憔悴，她跪在了刑台中央，抬头扫过了今日审她的众多神明，仙族极讲论资排辈，哪个神仙够资格坐哪里都有定数，她掰着手指头数都知道碧落仙子应该在哪里。 所以目标非常明确地看了过去，眼神怨毒。 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行，来有来的演法，不来有不来的操作，青瑶神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开始复习台词了。 神域司掌刑罚的仙官站了起来，一开嗓便让人觉得不怒自威：“罪仙青瑶，你思凡下界，襄助昏君，残害生灵，险些逼得人王魂飞魄散，人间血流成河。你可认罪？” 青瑶神女直起了腰背，平静地看了过去：“我是为了阻止将来魔君临凡。”她看向元耀，眸中已然没有半点父女的情分，“这是元耀仙尊的吩咐，我有何错？” “逆女。”漂亮话谁都会说，元耀仙尊当即冷笑道，“我使你下凡，原是让你感化魔种，引其入道，缓缓炼化魔气，以保天下太平，岂意你只在乎男女私情，与那魔种私相授受，无端造孽，如今倒说是我的吩咐？” “我倒想知道。”青瑶神女表情漠然，声音也冰寒，“仙尊一口一个魔种，早已嫌弃尽了公孙宸，可他做错了什么？” 不等元耀仙尊开口，她自己就已经环视了一圈，清冷道：“公孙宸已经死了，再给他说话也没有意义了，但我还是想问，是他愿意从出生开始便被两个魔君附身的么？是他愿意从小就七情淡薄分不清善恶的么？是他先对不起别人的么？” 然后，声音就振振有词了起来：“不是！是他身边的人先对不住他的！他从小生活艰难，身边恶意无数，他固然做了一些错事，可是不知者不罪！他尚且没有那个能力分清楚善恶，又怎么能以世俗的善恶观去要求他？” 再接着，话题拐向了自己：“仙尊指责我只在乎男女私情，可我倒要问问，我既非公孙宸尊长，也不是他手足，我不以男女之情来唤起他心头的善念，此事又要从何做起？我若不先给公孙宸真心，如何能得到他的真心？又如何引导他向善？” 最后，附带了一个不是很必要的告白：“是，我确实给了公孙宸真心，但我也知道了公孙宸并非恶贯满盈之人，他亦有可怜可叹可敬可爱之处，人间王朝兴替，不过是成王败寇，如何就能下了定论，顾星河一定是好人，公孙宸就一定是坏人？” 这是诡辩，多少有点苏妲己给女娲娘娘说我在殷商干的那些事都是娘娘您安排的意思，但确实也很容易把人带沟里去，至少在场还是有些神仙叹了气的。 “逆女！”元耀仙尊简直怒不可遏，“简直强词夺理！” 众所周知，有词儿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怼的，没词儿了才会“强词夺理”，也正因为连亲爹都没词儿了，观礼的神仙们难免有更多的同情和理解甚至准备求情的眼神投向了青瑶神女。 但这属于碧落仙子亲自答过的题，虽然她今日不在，可昭云女史是见过答题现场的呀，当时清了清嗓子，预备也背一段碧落仙子“七情淡薄并不代表无法感知善恶正邪”的论述，却在这个时候，神域阳光灿烂的天气，陡然乌云遮日，黑气沉沉。 一阵阴风吹过，在场神仙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青瑶神女没有，青瑶神女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侧身看向了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公孙宸穿着一身墨色长袍，衬托得脸色愈加苍白，他神情悲伤地看着青瑶神女。 第122章 围师必阙 谁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是几头蒜 “你”青瑶神女法力被封印了，也不敢出声，只敢以口型示意，“你没死？” 口型做完，青瑶神女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但青瑶神女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在乎公孙宸是死是活了，接下来的口型是：“你快走啊。” “没事的。”公孙宸却开口出声，“我学到了一个秘术，现在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 青瑶神女仿佛才注意到公孙宸身上的气息，这让她脸色大变：“你你入魔了” 入魔又怎么样，入魔能拥有我修正道修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力量。 公孙宸低低笑了一声，便如他还在人间，还是君王时多次和慕容青瑶之间虐恋情深时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样，他打了一个响指，青瑶神女身上的束缚便一层一层释放开来，他身形一动，直接出现在青瑶神女身边，搂了青瑶神女的腰，便要传送离开。 却在这个时候，一道凌厉之极的紫色华光从属于碧落天尊的位置风驰电掣地袭来，青瑶神女尖叫了一声“小心！” 尖叫的同时，青瑶神女一拉公孙宸，试图以身体挡住这一道攻击。 但公孙宸更快，青瑶神女在转，公孙宸也在转，那攻击最终是打在了公孙宸后背上，让公孙宸直接呕了一口乌黑的血液，浸透了青瑶神女的后背。 公孙宸的气息一下子就衰弱了下去。 与此同时，公孙宸不知用什么办法营造出的那个没有人感应到的结界也出现了破口，在场神仙们都如梦初醒，反应快的已经在酝酿拦下这一对男女的攻击。 公孙宸今日能来已是取巧，但凡让神仙们都反应过来他绝对不可能竖着走出神域，当即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咬破舌尖喷了一大口心头血，青瑶神女只感知到一大股扭曲邪异的力量包裹了自己。 然后，公孙宸与青瑶神女一块，消失在大庭广众之下。 与此同时，人间。 碧落仙子幻化出来的玄光镜中，展现出了神域发生的一切。 承燧魔君和顾星河都在沉默地看着。 待公孙宸与青瑶神女的身影消失，碧落仙子才挥手熄灭了玄光镜，她幽幽感慨了一句：“神仙里头，还是有能人的。” 这是在说她到现在都无法正面得知到底是何人把都已经入土了的公孙宸“挖”了出来，只能从各种蛛丝马迹去猜测。 承燧魔君吃过仙族的亏，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更关心的其实是碧落仙子借昭云女史发出来的那一记攻击：“你现在能找到那位公孙宸吗？” 碧落仙子点头。 别看那一记攻击来得摧枯拉朽，公孙宸都险些被那一击弄死，但它的主要功能真的是标记。 “那仙子还犹豫什么？”作为公孙宸做魏王时期的最大受害者（之一），顾星河现在多看公孙宸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碧落仙子给顾星河续了杯茶：“大王消消气。” 承燧魔君看碧落仙子一点遗憾的模样的没有，便难免有了想法：“你刚才，其实是有机会杀了他的。”这甚至是一个肯定句。 碧落仙子没有否认。 这让顾星河一句“为什么！”直接脱口而出。 碧落仙子心情有些复杂，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心情，道：“说来话长。” 顾星河是忍了忍，才没直接“那就长话短说”。 本来，没有碧落仙子存在，顾星河以凡人之身是不可能解决得掉公孙宸的，既然战功大头得算在人家身上，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怪罪的理由。 碧落仙子也体谅顾星河的心情，柔声道：“做事要做到底，明嘉尊者既然选择了站我们这边，便有给过我本界联系上界的秘术。” 这个消息直接震得前后两代人王都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啊？” 真的假的！ 什么时候给的？ 碧落仙子叹道：“和封印承燧前辈的禁制图一起给的，这当然是为了表示善意既是把秘术给我，让我可以自己参悟参悟有没有在本界范围内废掉这个秘术，彻底杜绝上界干扰的可能，也是因为承燧前辈的封印上还带了东皇钟的气息，我若是不跨界沟通东皇钟，前辈想脱困，没那么容易。” 虽然碧落仙子沟通东皇钟没用那个秘术，但还是得承明嘉尊者的情。 而明嘉尊者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也让两位人王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晚辈给前辈提过，东皇钟给了晚辈一个馈赠。”碧落仙子道，“前辈还记不记得？” 承燧魔君颔首：“你说颇让人放心。到底是什么？” “是。”碧落仙子道，“我联系东皇钟的时候，也把那个秘术一并发给了它，东皇钟表态，可以利用它的威能和位格，笼罩住如今并不算大的本界，让那个联系上界的秘术在某种程度上失效。” 这让两代人王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承燧魔君只听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的声音，他原本对此次人族到底能不能斗赢天道心怀疑虑，不过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情预备燃烧掉自己最后的能量以免遗憾，但又是出现那个天道感应不到的小镇，又是有东皇钟的许诺，真的每一缕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光。 不过，老同志还是稳的：“某种程度？” “东皇钟的状态并不好。”碧落仙子道，“跨界能获得的信息有限，东皇钟并没有告知晚辈它的状态为何不好，只是说了，偏正道的秘术它大概都能有所感应并阻拦下来，但偏邪道的秘术，它只能尽力而为。” “那”顾星河总有一种馈赠总是要双倍奉还的担忧，“代价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看这个世界的人族太可怜了吧！碧落仙子能因为自己本族为人所以不遗余力，东皇钟一听就不是人呐！ 碧落仙子道：“东皇钟给我说的是，它看到了未来摆脱不好状态的一种可能。” “难道是指望我们解决本界的事情后杀上上界？”承燧魔君开起了脑洞。 “未尝不可啊。”碧落仙子笑着回答，“但晚辈自己的揣测，一方面，在神话传说里，东皇和最初执掌河图洛书的帝俊是兄弟，东皇钟常年与河图洛书厮混，东皇钟所谓的‘看到’，可能是河图洛书看到的，另一方面传说中的东皇毕竟也被天道异常不公地对待过，恨屋及乌吧。” 承燧魔君也是听过神话传说的，这让他也有些唏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日若是人族真的能站起来，自然不会忘了东皇钟今日之恩。” “那是当然。”碧落仙子和顾星河都颔首，但顾星河还是有点难忘公孙宸，“可这和仙子没杀公孙宸有什么关系？东皇钟不是说偏邪道的秘术它能不能拦下来只能随缘么？” 你把公孙宸留着是个什么意思？方便他用邪道秘术联系上界给我们自己惹麻烦？ “因为围师必阙，否则容易狗急跳墙。”碧落仙子失笑，解释道，“就魔道手段而言，公孙宸是已知的，其他都是未知，而未知是最大的恐怖。” 而碧落仙子刚才已经在公孙宸身上留下印记了。 公孙宸不用大威力的法术还好，一旦用了，触动印记，碧落仙子必能得到感应，从而非只是决定公孙宸的秘术是否成功，甚至如果碧落仙子自己的法力更精进一步，还可以试图利用公孙宸的秘术自己去和上界联系。 她对上界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好奇已久，倘若有机会，绝不会放过。 活了几千年老狐狸的心机深沉程度，相比起如今芳龄未到三十的人王，还是高了那么几段的。 顾星河了然，但同样活了很多年的承燧魔君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碧落，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觉得。”碧落仙子凝重地开口。 公孙宸绝对不可能是凭自己从坟里爬起来的，魔族已经没人了，救公孙宸的只可能是某位仙界大能，而公孙宸现在明明白白是个魔修，甚至靠着入魔强三分，都能在众仙面前用代价很大的秘术抢人了。 那么，那位仙族高层是基于什么考虑，放出这个魔种的呢？知道或者验证了正道的办法已经联系不上上界了，想办法培养出个魔道中人试试？ “这要是在几个月之后，我倒是还勉强相信。”碧落仙子道，“但是，东皇钟给晚辈的许诺是很私密的，纵使天道被那个祂无法掌控，却又确实存在于本界的小镇吓到，已经马不停蹄向仙族示警，让他们迅速联系上界，但以仙族的效率，再加上各位老狐狸都还要权衡利弊互相串联好一阵子，无论怎么想，应当没有那么快尝试过那个秘术并且得出秘术失效的结论才对，也因此，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地想到正道的办法不行，是不是要试一试魔道。” 说到这里，碧落仙子声音沉了下来：“所以，只能是预先知道了正道的秘术有很大的可能已经不管用了的神仙，才有可能会放出公孙宸来。那么，那个神仙会是谁呢？”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谁把正道的秘术交给了碧落仙子，谁就有可能提前预料到碧落仙子可能会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让这个秘术失效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发育时间。 顾星河忍不住骂了一声：“两头下注的老狐狸。” 第123章 犹怜草木青 以及诱拐顾星河。 “就是太着急了。”承燧魔君啧了一声，“但凡晚几个月，咱们就不好猜了。” 碧落仙子失笑，摇头：“不，也好猜。” “哦？” “公孙宸被救走时，前辈尚在封印之中，晚辈也未取回储物镯。”碧落仙子点了一句，“晚辈那储物镯被灵气滋养久了，生了些灵智，晚辈取回储物镯时，它还向晚辈抱怨，说明嘉尊者用了很污秽的血液来试图破晚辈的禁制。” 污秽的血液。 倘若在公孙宸于大庭广众之下出现之前提到这五个字，那还可以猜一下明嘉尊者偷偷去了魔界猎杀了几个妖魔，但公孙宸出现之后，简直是明牌。 “你要这么说。”承燧魔君啧啧有声，“或许正是因为太好猜了，早放晚放公孙宸都一样，索性早点放，公孙宸还能多些修炼的时间，回头联系起上界来，更有把握一些。” “现在细想，是一点都没有装的。”碧落仙子笑了一声，“先前神域送帖子来，绮岚神女就一副非常热衷去看青瑶神女被当众惩罚的样子，加上明嘉尊者要她拜晚辈为师时，一副老父亲再也管不了留来留去留成仇的女儿模样，我当时还好奇呢，得是个什么女婿，让明嘉尊者这么看不过眼。” 如果你说是公孙宸，整个事情就合理了起来呢！ 他俩这你贫一句我贫一句的，丝毫没有去怪罪明嘉尊者脚踏两只船的样子，让顾星河有点坐不住：“二位，不介意？” “多少有点牙根痒痒。”碧落仙子也不硬装圣母，坦白得很，“但两头下注又如何呢，因此诛灭了他么？” 小孩子才谈善恶，成年人只说利弊，无论明嘉尊者在天道那边下了多少注，他曾经给过碧落仙子封印的阵图，还附赠了一个联系上界的秘术总不会有假，倘若做过这样的事还被碧落仙子诛灭，仙族谁不得拼死抵抗，这于人族的图谋，又有什么好处呢？ 顾星河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发现神仙也脱离不了世情，也只能唏嘘一声。 #看来修仙也没有什么好处嘛！ “可以往好处想。”气氛有些沉凝，承燧魔君咳了一声，试图活跃气氛，“至少，从此我们不会傻乎乎地将他当做可以信任的盟友，以免再被他在什么地方捅上一刀了。” 碧落仙子失笑：“仙族，毕竟非我族类嘛。” 对他们有太过分的期待，反而是对自己的残忍。 承燧魔君深以为然。 接下来的仙魔人三族，暗流涌动。 先说仙界，高层们几乎是有一个算一个地做了那个承燧魔君从棺中坐起的梦。 但老狐狸们各有各的打算，绝不是天道无脑给个什么东西他们都无条件服从的，于是互相之间来往频繁，磋商不断，非得搞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朋友是否靠得住，敌人会不会过分强大，才会进一步考虑联络上界之事。 这甚至波及到了碧落仙子她无论是去神域给凤鸢的那个宝贝女儿复诊，还是偶尔回天庭办事，都免不了“巧遇”上那么一些高阶神仙，虽不至于蠢到打听她的立场，但肯定是旁敲侧击，猜不出始作俑者是她的，想了解她的立场，猜出来她绝对不可能收到天道启示的，就打听到底做了什么让天道如此应激。 而于魔界，玄影与虚渊两位自从承燧魔君带着他的旧部们离开之后，就悄然关闭了魔界与外界联系的所有通道，大有管你们外面打得昏天黑地，反正我不掺和的架势。 托虚渊魔君的福，魔族一干人等全因为他用负面情绪修炼而精神失常，直接导致玄影与虚渊两位已经能代表魔族的三分之二了另外三分之一当然是公孙宸。 而公孙宸在修炼。 他找不到进魔界的通道，但魔界敞开了那么多年，许多气息都已逸散了出去，导致人族站不住的许多地方所谓蛮荒之地，多有戾气深重之所，养出了各种奇形怪状却无灵智的魔物，公孙宸几乎是一个一个地拜访过去，惹得起的酒杀掉吸取那魔物修炼多年的法力，惹不起的也在边缘处吸一吸那浓重的戾气来增强自身。 这让他的精神状态更不稳定了。 人族则是蒸蒸日上。 除了先前已经许诺要治疗的两位病患之外，碧落仙子最近就没有回天庭，每日都在人族领地之内整理灵脉。 但人族没有新封什么神仙。 顾星河自己是非常想封的，尤其想封承燧魔君，惜乎人族暂时提供不了那么多信仰，若是乍着胆子封了却没有足够的信仰，人王的尊严往哪里放呢？ 好在承燧魔君对此并不热衷。 他最近在忙修炼最开始时，拿了神髓的他确实无所适从，但他本就有很强的悟性，于帝王之道上也颇有建树，拿着神髓悟了两日，觉得自己有些感触，便去往了那个天道感应不到的小镇。 他试着模仿出天道的波动，去掌控这个无主之地。 这自然不是很顺利，但确实让承燧魔君摸出了一些门道。 有门道就行，哪怕进程很艰难，有些地方承燧魔君确实掌握不了，但没关系，他又不是天道被框定了影响范围，完全可以出那个小镇，再借用神髓去感应天道对世界的操控。 这让修炼的局外人顾星河先生都看不懂了，偶尔相聚沟通彼此情报时提及，忍不住问道：“天道就这么乖啊，站那儿被您照着抄？”那我们何必把它当什么难以战胜的存在来对付呢？ 承燧魔君和碧落仙子一并笑得不行。 笑完了，承燧魔君整理了心情，笑道：“在修仙界，有些存在本身就是知识，纵使它不愿意给你什么好处，但它只要在那里，而你有本事看上一眼它的本体，只要不因此疯掉，就能得到一些对应的好处。” 这个说法对顾星河还是太抽象了，碧落仙子笑了笑：“前辈索性给大王看一眼，也算见识见识呢。” 承燧魔君不太赞同地看了碧落仙子一眼你确定，以顾星河现在一点法力都不掌握的状态，给他看，他不会直接疯了么？ 但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是个白担心。 碧落的修为和本事是无底洞啊！她在这儿看着你操什么心！ 给顾星河看看也好，万一就能忽悠这个后辈做完这一届人王就开始修炼呢。 所以，承燧魔君闭上了眼眸，缓缓将体内已经散到了身体各处的神髓凝聚出一小部分出来，手上没有什么合适的载体，不过碧落仙子有眼色，一挑杯中的茶水，在手掌心凝成了一片圆形的透明冰片：“喏，前辈。” 承燧魔君接过，将自己凝聚出来的所有灵气都倾注入那个透明冰片，就要交到顾星河手中，但想了想，还是先道：“虽然有些倚老卖老，但还是得提前与你说。” “前辈请赐教。”顾星河倒是很谦虚。 “有句话叫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我原本不懂，也因此带着整个人族不顾一切地轰轰烈烈，终是盛极而衰，如今想想，遗憾颇多。”承燧魔君唏嘘道，“你如今并未入帝王之道，倘若看了乾坤之大，便忘了怜惜门前的草木，我吃过的亏，你可能要再吃一遍。” 顾星河听得很认真，末了郑重点头，这才拿过了那个冰片，却不知道如何用，碧落仙子解释了一句：“大王往眼前凑，不必透过它看我们，往外看山水草木，日月星辰，都可以。大王没有修炼过，精神多半受不了许多信息，不过无妨，在大王接近极限的时候，我会出手的。” 顾星河依言而为，果然将冰片凑到眼前，同时看向了窗外。 一瞬间。 大概是人多少有点基于本能的危险预警，他没敢往日月星辰的方向看，只低头看了一眼墙角的野草。 但即便是野草，他也看见了生命流动的痕迹，看见了万物生发的造化，看见了生生不息的原理，不用回想，脑海里鼓荡着一句恢弘得神圣的“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让他的大脑突然“嗡”了一大声，仿佛接收到的信息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导致整个大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实到这个程度，再往下脑子就可以出点问题。 但就在脑海最是狂乱火热的时候，顾星河感受到了一股清凉。 那清凉不知来自哪里，但无比坚定地稳住了顾星河的精神状态，也避免了他的神智往疯狂的方向滑落。 当然，也避免了顾星河的脑子直接炸成一地红的白的。 但顾星河仍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瞬间，他手中的冰片破碎，冰片中蕴含的神髓碎片飞快回归了承燧魔君脑海，而顾星河刚刚透过冰片观察野草的眼睛不比他的脑袋，没有那样严密保护的情况下，突然“啪”的一声轻响，炸裂开来。 脑海里正在狂乱，来不及处理“眼睛炸了”这么见鬼的事情，不过碧落仙子早有准备，顾星河身上一有异变，她便掐了一个法诀，炸开的血肉顿时停滞在了空中，飞快倒退，然后恢复成了眼睛的模样。 这个时候，顾星河脑海里的风暴才刚刚平息，他呼吸有些浊重，声音也有些低哑，但听得出内里的惊叹道：“这就是天道？” “对。”碧落仙子含笑回答。 顾星河有些不解，又问承燧魔君：“前辈用这个修炼，是预备” “成为天道。”承燧魔君说得很坦然，甚至不在乎天道是不是能听到，会不会使绊子，“准确来说，是成为那些现在的天道无法控制的地方的天道。” 这是摆脱本界天道控制，彻彻底底站起来的最核心手段。 第124章 各自奋斗 包含反派（喂！） 其实吧，就承燧魔君现在在干的事情神髓很矛盾。 一方面，它这么个成分，天然就是亲近天道的，承燧魔君拿着它去窥探天道运行的方式并且试图自己也成为规则，那明晃晃的是对天道的背叛，让它该如何自处？ 另一方面，这很爽。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纵使神髓和真正的天道之间是云泥之别，但现在是一个辅佐新天道成长起来的机会，承燧魔君要做天道肯定离不开它，也就是说它的前景是成为天道（的一部分）。 这换谁谁不迷糊！ 这也让它虽然忐忑，但在承燧魔君需要它去窥视天道自身运行的逻辑，以它为媒介去沟通那些失落的世界时，它也没有拒绝，更不要提自毁，最多就是不那么积极。 这别扭的小心思，承燧魔君其实有感应到，不过承燧魔君一直没开口开解，一方面是想看神髓会不会自己琢磨明白，另一方面则是嗨呀，本来他也不需要神髓过分配合，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 因为“变成天道”听起来前景广阔，但危险性其实和前景一样可怕，神髓不是很配合情况的进度尚且屡让承燧魔君心惊肉跳，时不时还得与碧落仙子聊人生聊理想聊修炼，封掉法力在俗世感受烟火与温情，让自己的自我认知尽量停留在“我是个人”而不是“我是神明”上。 因为倘若连这个自我认知都失去了，那就是另一个天道，纵使可能对仙魔二族没有那么偏爱，对人族也没有那么提防，但受困于上界对下界的压制，在上界又一次要清理人族时，承燧魔君无半点还手之力，肯定会成为刺向人族最尖锐的那把刀。 并且不过是“尽量”保持人性。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享有天道的权柄，就不得不放弃一些本我，承燧魔君的下半生，少不得要和天道权柄带来的侵蚀斗争，尽可能保持一个微妙但对人族有利的平衡。 关于平衡如何保持，碧落仙子还想过一个主意：“要给前辈封神，高低得弄个帝君尊号，那需要的信仰不少，现在的人族还给不起，不过倒是不耽误给前辈塑神像。” 塑神像，然后呢？ 做一个有求必应的神明，换得百姓的信仰，以万千人族的念力来保持自己“人族”的自我认知。 承燧魔君却拒绝了，声音有些感慨：“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呢？ “念力”也是双刃剑呐。 在对抗天道权柄的侵蚀方面，信仰当然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万千百姓对神明伟力的期待，一样会影响承燧魔君的自我认知，让他渐渐不在乎自己原本是谁，无限靠近万千百姓所想象的神明模样，其实那也不是他自己。 “当然。”承燧魔君道，“倘若一点自我都不保留，就只做人族的神明和掌控世界的天道之间的平衡，事情要简单得多。” 但是承燧魔君有些感慨：“人总是贪心的。” 倘若在几个月前，承燧魔君还没有脱困之时，因为人族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倘若烧尽自己的最后一点热血能换来希望，不保留自我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嘛。”说的是有私心的事情，但承燧魔君的表情却颇坦然，“我想在人族，在本界的大事之外，留一点点我自己。”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我留恋的人的，哪怕我什么都做不了，有些时候，光是看着也觉欢喜。 “前辈也没有错。”碧落仙子听得也感慨了起来，叹道：“能活着，谁会去求死呢？” 承燧魔君笑了笑：“其实我刚才有想到一个主意，但还是算了吧。” 碧落仙子：“什么主意？” “不塑神像。”承燧魔君道，“只给一个标志，像太极图那样，然后向世人宣称，神明没有人的模样，要祭拜我，就去祭拜那个标志。” 这效果是什么呢？ 没有神像，只有标志，就能最大程度地放大每个人的想象力，每个人想象中的神明都是不同的形象，那么，念力汇总到承燧魔君这里，一方面他能得到那部分念力来帮助自己稳固状态，另一方面，不同的人想象出来的不同神明的形象会互相影响、对冲，形不成一个固定且强大的共同认知，就影响不了承燧魔君的人性。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啊。”碧落仙子问，“为什么不呢？” “这也是我的私心。”承燧魔君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人族能嗯，不去指望救世主，也不期待神仙皇帝，不会对神明许愿之后就忘了自身去努力，而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在世界上真正地立足。” 说到这里，许是最近在修真正的帝王之道，也多了一些心得：“我现在当然是偏帮人族的，拿了人族的信仰我也问心无愧，但这是因为灵、精、妖、鬼、怪在本界根本没有势力，人族和它们没得斗，对手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魔，是一出生就高人族好几等的天君尊者，但倘若有将来，身为天道，对六族当然要一视同仁，不然，现在的我们是如何处心积虑与天道与神魔斗法，将来的其他五族就会如何处心积虑的来算计我们。”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不是一句空话。 碧落仙子叹道：“道德经，常看常新呐。”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身为万物的时候是一种心态，身为天道，就是另一种考量了。 “如此。”碧落仙子把话题兜了回来，“如今人族是信仰不够，导致顾人王想给前辈封神未果，他日信仰够了，顾人王旧事重提，前辈也是要拒绝的喽？” 承燧魔君是没有纠结的：“当然。”既然剑指天道，如何能受人族的敕封，怎么可以被人皇剑节制？ 碧落仙子想想也是，又道：“那么，前辈的旧部们呢？” 这是从魔界出来之后，碧落仙子首次和承燧魔君谈起目前还在碧落仙子的一件偏阴性的空间法宝中沉睡的人族英灵们。没办法，给承燧魔君封神的信仰都还不够，纵使把那些英灵弄醒唤出来，难道他们会愿意在承燧魔君之前封神么？ 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承燧魔君沉默了片刻，道：“现在，既封不了我的神，也封不了他们的，等有了足够的信仰就唤醒他们，我和他们，还有先一步到人族的祁彦几个好好谈谈吧。” “愿意做人族神明的就受人王敕封，想去轮回弄个肉身好好修炼的也可以去轮回。”碧落仙子道，“但里面肯定有人愿意跟随您” “我就算了。”承燧魔君道，“这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们里头也没有可以承我衣钵的帝王之才，我已经害了他们一回，不必再害一回了。” 承燧魔君明明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性，说这话的时候，却让人觉得身形单薄。 但他的后背却是挺直了的，仿佛在用自己的全部在对抗命运。 碧落仙子沉默了下来，许久，试图把事情往好处想：“前辈总是有做减求空，追寻大道的一天的” 等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不做天道了，你预备去坑谁接你的班？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坑，抹掉天道的灵智让它只凭借规则正常运转，但是我们都知道，有灵气的世界，只要存在得够久，就是块石头都能生出灵智，天道当然也一样。 到那个时候，指望那个时候的人自己去琢磨怎么抹掉天道的灵智，重复你我的故事？ 这并不是不行，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任务，我们毕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我们如今勉强有和天道掰腕子的能耐，真的是基于最极端的巧合和运气，我其实不是很敢相信后人能有这样的运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承燧魔君道，“至少，让一代一代的人王试一试？将来，也可以让另外五族的王者都有机会试一试，真等我要寻摸人继承衣钵的时候，再把这么多年来有悟性的存在聚一聚，‘紫霄宫讲道’一回，给看得上的修士赐一条鸿蒙紫气，然后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喽。” 所以，才有了今日承燧魔君与碧落仙子一唱一和的，分割了部分的神髓出来，给顾星河看了一眼世界运转的底层规则之事。 当然，看是一回事，就没必要节外生枝地给顾星河说什么人性和神性的平衡了，万一把人吓跑了不就完了么。 但哪怕没说，顾星河内心的激荡也是不可避免的，他闭上眼睛缓了好久，才道：“这样大胆的谋划，我是只剩下了赞叹，也颇遗憾，帮不上前辈和仙子的忙。” “不必遗憾。”承燧魔君笑道，“能管好人族，就是大王最大的帮忙。” 怎么个叫管好呢？ 多发展生产，尽可能保证政治清明，分配公平，不要内耗，就能最大程度地让两位大佬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于顾星河而言，是吃饭喝水一般容易，也是他很愿意做的事情。 在这种各自奋斗的环境中，还值得一提的是青瑶神女。 她觉得是时候想想办法，引导公孙宸联系上界了。 虽然不知道明嘉尊者不自己去试试看，而是“安排”公孙宸逃离，暗示公孙宸自己去试的用意，但既然大家都是暗中下注在了天道一方，明嘉尊者想做的，自然是青瑶神女要做的。 第125章 东皇威能 你管这叫正道秘术？ 但这个任务很难啊。 公孙宸他啥也不知道！ 还不是很愿意学习，教他很痛苦的！ 青瑶神女思来想去，最终选择给公孙宸“上课”的地点确定在床笫之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公孙宸毕竟不是走的正经修炼之道，路子比曾经的虚渊魔君还要野得多，他如今吸纳着各种各样魔物身上的修为，日渐强大的同时日渐疯狂，每日能保持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短，而其中最清醒的时候，毫无疑问是将疯狂倾泻在了男女之事后那短暂的平静时。 说一句不能播的，纵使青瑶神女并没有解封自己的情丝，但自从再次和公孙宸在一起，每日和他有那样的亲近和疯狂，都让她狂乱无措，又欢喜无伦。 这和动情一点关系也没有，纯纯的来自生而为人最深处欲望的释放，青瑶神女一度嘀咕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自己早晚得入魔，因为确实太癫太快乐了。 话题扯回来，在疯狂之后的平静里，青瑶神女给公孙宸讲过上古人族的故事，讲了联络上界的秘术。 公孙宸是没有立场的论种族，他当然是个人，但从来的认知都是自己高人一等，尔等凡人不配与我相提并论，听人族的过往并不会让他觉得与有荣焉，也不会让他义愤填膺。 他的重点是：“还有个上界？他们的法力如何？” “是呀。”长久的床伴，青瑶神女觉得自己还是能号准公孙宸脉的，“自然是比本界精深的。” 然后，便说起当年承燧魔君是如何不可一世，但在上界的神仙们面前是何种不堪一击，最后被黯然封印时又是何等凄凉。 公孙宸的重点全在“不堪一击”上。 他忍不住去琢磨，倘若让上界神仙来收拾苏碧落，会不会也是这么无往不利。 当然，多疑如他，少不得也会去猜想，青瑶神女给他讲这些，甚至是不顾一切跟着他出神域，会不会也带着一些神明们的目的。 曾经被两个魔君影响心智，导致自身浑浑噩噩的公孙宸会因为有各种猜想，玩命去纠结“你对我是不是真心”，但所谓压力能给人动力，有苏碧落这么一尊大山在前面，所有基于男女之情导致的作妖、试探、猜疑、分歧、自证，都显得跟神经病一样。 干掉那个把我踩入尘埃的女人才是当务之急，生存问题之前，爱情它是个屁啊。 所以，在某次欢好之后，公孙宸搂着青瑶神女，趁着此时脑海里还有半点清明，幽幽道：“阿瑶，我曾经想，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些神明请下来，由他们去对付那个苏碧落” 青瑶神女没说话，只在公孙宸怀中抬头，看着受邪气困扰日久，连面相都更为邪异的公孙宸。 公孙宸向哄孩子睡觉一样拍着青瑶神女的肩膀，低声道：“怕是不行我对仙族的规矩虽然所知不多，但她能封天尊，应当也是有天道偏爱的吧。” 没有理由让那些神仙做掉她呀。 再退一步，纵使我们能说服那些神仙，天道护着她又当如何呢？ “我觉得你不必太悲观。”青瑶神女在公孙宸胸口画圈圈，轻声道，“我还在神域时，其实听了一些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 “碧落天尊几次往来魔界，似乎对封印承燧魔君的禁制颇感兴趣。”青瑶神女抬头，演出了深情款款的模样，也是趁机观察公孙宸的神色，说的是“旧闻”，也符合她虽是神域主人的女儿，却严格来说只是个花瓶而非实权任务的身份。 公孙宸的脸色果然十分精彩。 “你刚才说，承燧魔君其实是个人族，还是个顾星河那样的人王。”对人王的这个生物，公孙宸可是太了解，太厌恶了，纵使如今精神状态每况愈下，那种灵魂深处的格格不入之感还是让他难以忘怀，“以苏碧落展现出的对人族的好感倘若她当真发现了你说的封印，估计根本不会在乎天道是否在意，必会去解的。” 青瑶神女低声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天道确实曾经偏爱过她，但如今还偏不偏爱不好说，毕竟天庭还未公开废了她的尊位是真的。” 公孙宸哼了一声，对此不是很认可纵使天道已经在谋划除掉她，难道天庭敢在她还没陨落的时候撕破脸？ 要知道，就是孙悟空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的时候，该喊他孙大圣的也没敢叫弼马温呐！ 但天道真正的态度仙界高层们揣摩，细品，互相商量尚且还有可能得出个结论来，对于公孙宸就难了青瑶神女倘若说出了太多高层的信息，难免不像，但有限透露信息，又很难直指最终结论。 好在公孙宸精神状态不佳，很果断就放弃了思考，直指问题的根本：“话说回来，阿瑶知道那个联系上界的秘法么？” “知道。”这个青瑶神女还是敢答的，“我和我父亲没闹翻的时候，他对我算倾囊相授了。” 此时贤者时间已经快过去了，熟悉的疯狂如同潮水一般即将淹没公孙宸，让他几乎没有脑容量去琢磨联系上界的秘法是否应该高阶到绝密，是否是青瑶神女都应该知道的东西，而只是近乎本能地露出个笑来：“很麻烦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青瑶神女尽量放温柔了声音，希望在公孙宸大脑还能相对正常运转的时候把事情敲定了。 公孙宸搂了搂怀中的美人，但此时几乎已经不可能精细控制力量，导致青瑶神女只觉自己仿佛被铁箍困住，而公孙宸对此一无所觉，只道：“我想，这个秘术既然横跨两界，是不是如果没有本界天道的同意，它是传不出去的。而一旦本界天道同意把消息送出去了，就代表它已经没有能力解决问题了，需要上界的帮助，因此上界只要来人，肯定是根据天道的意思，诛灭让它觉得最危险的物事，或者人。” 青瑶神女有点牙疼。 该死，原本是我忽悠你的，现在看来似乎我还要先试一道。 行吧，左右我出门的时候也做了一些准备。 “正如你所说，或许。”她看着眸中“人”的成分逐渐褪去，渐渐染上疯狂和偏执的公孙宸，沉着地道，“我们可以试一试，左右那个秘术也不需要太复杂太珍贵的材料。” 公孙宸幽幽地笑了：“好啊。” 试探过，我们才能知道接下来怎么走嘛。 第二日，青瑶神女就设了个血色祭坛，听“血色”似乎很邪异，但这毕竟是个正道阵法，还得天道许可，看起来总是要带那么一点点圣洁意味的。 不重要，反正青瑶神女穿了一身很传统的道袍，在祭坛之上踏罡步斗，把流程走完，随即站在祭坛最中心，深吸一口气，右手在左手动脉上用力一划。 血液汩汩而出，淅淅沥沥滴在祭坛上。 祭坛上早就刻了凹槽，血液顺着凹槽流淌，很快刻出了一个又邪异又神圣的符号。 仙人的血自然带着一些特异，那个符号似乎自己有灵，在疯狂吸取着青瑶神女血液里的灵气从而壮大自身。 但青瑶神女知道，这其实不够。 不可能够，倘若她这么个不学无术的神女的血都能足够联系上界，神域天庭圣岛的那么多老狐狸谁家里没那么几个没什么用的男女可以拿出来献祭，反正随便联系联系，万一上界就回应了呢？ 不过，她既然是和元耀仙尊沟通过策略之后才下凡的，自然带了一些家底，放血的同时她右手法诀连掐，空气中渐渐有奇妙的折叠光影，青瑶神女随即把手伸进去。 这在公孙宸眼中，是青瑶神女的手齐根而斩，公孙宸甚至能看到手腕横截面的白骨和血管。 不过问题不大，青瑶神女很快把手掌抽了回来，取出了好几个小玉瓶。 没空给公孙宸解释这是什么，青瑶神女直接把小玉瓶里粘稠的红色液体都倒了出来。 公孙宸哪怕在祭坛之外，都能感受到青瑶神女倒出来的那些红色液体其中蕴含的灵气是青瑶神女的百倍，千倍。 七八瓶液体倒完，祭坛上那个符号终于成型，此时青瑶神女已经摇摇欲坠，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以才从自己身上淌出来的血液为媒，撬动起那七八瓶灵气浓郁程度超过她的血液的力量。 效果惊人血液组成的那个奇异的符号漂浮了起来，悬停在半空，它本就是液体，随着风，随着灵气，随着秘术所造出来的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地流淌着，变化着，渐渐具备了公孙宸和青瑶神女都无法解读的奇异符号，形成了一扇闪烁着血色光芒的大门。 “成功了？”公孙宸喃喃了一声。 这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连青瑶神女都很诧异她和她父亲合计了好久，都是基于肯定是正道的办法没有联系上界，明嘉尊者才会打起邪道的主意，可现在，现在 无论如何，成功了总是好事，青瑶神女自己都带了一些期待，看着那扇奇妙的大门，等着里头传出属于真正神明的声音，或者干脆从中走出强大的存在。 但，很快。 今日本来天气不是很好，但在这奇异的符号形成时，已然是悄悄的云开雾散，而在这深邃的大门蠕动着，似乎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时，太阳陡然微缩。 然后，一道金黄如阳光般灿烂的光芒仿佛是从太阳降下的，直接把那蠕动的光门劈得支离破碎。 青瑶神女“哇”地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公孙宸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第126章 通风报信 东皇钟的困境。 与此同时，正在修灵脉的碧落仙子，身体微微一抖。 她当即放下了手头的材料，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一直在护法她修灵脉的祁彦神君少不得问一声：“仙子？怎么了？” 碧落仙子抬起了左手，示意祁彦神君不要说话，同时祁彦神君收到了一句传音“无妨，神君去外头守着吧”。 祁彦神君很想细问，但到底是跟过承燧魔君的将军，服从命令这一条都刻进了血肉里。 他终于是点头：“是。”转身走了出去。 碧落仙子说是无事，却没再站着，退到了山洞边上，挥手清理出一片地方来，扶着洞壁，缓缓坐了下来。 不是盘坐，也没准备修炼，甚至没来得及铺个垫子，她的呼吸渐渐浊重，终于是控制不住，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泥土，闭上眼睛，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压抑的痛叫，身上开始疯狂地冒绿光，飞快修复着被损坏的身体。 她现在的状态还是太差劲了。 虽然可以利用自己储物镯里各种各样的宝贝实现非常强大的攻击，精神上也可以接收各种各样对凡人来说堪称恐怖的信息，但是身体不行。 倘若没有精道和灵道的修为在疯狂修修补补，碧落姑娘这个身体在收到来自东皇钟道韵的时候就会直接化作飞灰了。 许久，碧落仙子才松开了握紧成拳的手，整个人都不是很有力气，加上刚才这个身体的治疗速度已到极限，吃药强行恢复估计会影响本源，她也放弃做点什么了，就靠着山壁，等着身体缓慢地恢复。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个关切的声音：“碧落？还好吗？” 承燧魔君来得飞快。 碧落仙子如今整理出来的灵脉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新生的灵气无孔不入地浸润着整个人族的领地，也因此冒出来各种各样失联的地方越来越多，承燧魔君只是需要一个天道影响不到的地方来学习成为天道，所以几乎可以实现碧落仙子在哪里整理灵脉，他就在一炷香能到的范围之内的某个失落之地修行。 碧落仙子听出了来人是谁，刚好也省了她特地找个人去告诉承燧魔君最近的消息，当即道：“前辈进来吧。” 声音里面都透露着虚弱。 这直接导致了承燧魔君进来的时候脚步声都不敢重了：“怎么了？” 他飞快地到了碧落仙子身边，山壁坚硬，多有不舒服的凸起，承燧魔君直接坐在了碧落仙子身边，让碧落仙子能舒服点靠在人的身上。 碧落仙子也没有拒绝，甚至因为承燧魔君来了而更放松了一些，闭上了眼睛，调动了一些法力做了一些天机方面的屏蔽，方才缓慢言道：“才收到了东皇钟的道韵，有点没撑住。” “上次也没伤成这样”承燧魔君有点嘀咕。 “上次是隔着那柱残香，远远地听一下，虽然声音跨界而来，但终究影响有限，还可以提前预防一番，自然伤害不大。”碧落仙子解释了一嘴，“这次是直接响在身体里了，嗡的一下，什么都没来得及，五脏六腑就给震碎了。” 承燧魔君张了张嘴，想埋怨一句“它也不小声点”。 但嗨呀，也不能怪东皇钟考虑不周全，人家一口钟哪能想到都有本事不献祭不流血轻描淡写就联系上了上界的存在居然连听个道韵都不行嘞。 所以这个亏也只能默默地吃了。 更关键的事情还是信息：“何事啊，要这么通知你。” “有人开始尝试去联系上界了。”碧落仙子道，“它拦下了，想着来都来了，便礼貌地告诉我一声。” 承燧魔君嘴角都有点抽搐：“礼貌。” “隔着一个世界呢，它也不知我原是借了碧落姑娘的身体。”碧落仙子道，“何况，为这个消息，受伤也值得。” “怎么说？” “我原以为，先动手联络的会是仙族那些高层。”碧落仙子嗤笑一声，“却都没有，还真是识时务。” 本界仙魔二族早就老实了，没事谁会去管那个早就退出历史舞台，只等着被时间缓慢消磨的承燧魔君啊，排除法都该知道肯定是碧落天尊救的人。 放人肯定也是和天道直接相关的，不管天道是不愿意承燧魔君脱困所以给仙族高层暗示，还是天道虽然一开始默许但是后面有了其他的变故，总之，此时遂了天道的意，肯定代表会得罪碧落天尊。 那么，是选择得罪天道，还是得罪天尊呢？ 今日首次尝试联系上界的竟然是青瑶神女，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点了。 承燧魔君笑了出来，意味深长道：“他们明哲保身一直是可以的。” 但还是好奇一下究竟是谁这么头铁的：“所以究竟是” “青瑶神女。”碧落仙子收齐了脸上那嘲讽的神色，有些唏嘘。 承燧魔君知道，青瑶神女目前是跟着公孙宸跑了。 所以他的问题是：“是正道的法子还是魔道的？” “正道的。”碧落仙子叹道，“所以东皇钟有另一重意思。” “是什么？”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说这话的心情那叫一个五味杂陈：“它没有想到，正道的法子也这么邪气。” 你家正道用血祭呀！ 当然，从东皇钟传来的那个画面，应该秘术的原版是用自己的血。 用自己的血难道就不是血祭了吗！ 何况青瑶神女的血肯定是不够的，她那几个小玉瓶里的血液中的灵气浓郁程度也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所谓“顶级”神仙们所能凝聚出来的，甚至其中还有一瓶让碧落仙子隔着东皇钟给的画面都觉得很熟悉。 有一种修炼的功法和碧落仙子同出一脉但粗糙了很多的感觉。 联合一下凤族干身体倒卖，有些身体实在是没有人能掌控的情况下会考虑把那些修仙者特地炼制过的千里眼、顺风耳等等特别的器官单独拆下来给人换上的操作，青瑶神女掏出来的那些血液很大的可能来自长久以来凤族处理那些身体时留下的残余。 而青瑶神女那个老爹之前还给过自己一份密信，提及天道以梦境的方式告知他承燧魔君已经脱困，似乎在暗示他去联系上界。 又一次的两头下注。 碧落仙子能想到的，承燧魔君当然也能，许久，承燧魔君都没有心情吐槽这个世界的仙族确实行事很魔道，只道：“它的意思应该是，倘若这手段再魔道一点，它或许没有什么好办法” 碧落仙子沉沉点头：“我大概猜到东皇钟到底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困境了。” 九成九是被各种污浊之气包围，所以能感应到一堆乌七八糟之中的些微正道之气，然后做出打击，顺便抽取一点力量，但污秽之气就没法感应和利用了。 当然，东皇钟是最顶尖的宝贝，纵使被污秽之气包围而没有主人操控，也可以炮火洗地，消耗的力量可以缓慢从空气中抽取灵气补充。 但怕就怕在东皇钟没有主人操控，包裹它的各种污秽之气非但数量不少，还能隔绝掉所有的灵气，它自身的力量用一点少一点，一旦跌破某个临界点，就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什么人呐。”听了碧落仙子的解释，承燧魔君不由皱眉，“这么拿宝贝不当宝贝？” 这个嘛，就不好猜了。 或许是恨不得东皇钟原地报废的魔道中人，或许是东皇钟高傲，始终不肯认某位神仙为主，于是那位神仙走了“把宝贝的威能降低好收服它”的路线，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事情。 “那么”抱怨完了，该面对现实还得面对现实，承燧魔君叹道，“接下来，上界随时都有可能收到本界的求救？” 碧落仙子抿了抿唇：“他们用这种血祭的法子联系上界，需要的法力不少，青瑶神女都是借了外力来取巧，公孙宸应该还差点意思。” “但有天道的帮助。”承燧魔君道，“补全这口气应该会很快。” 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拉胯上。 说到这里，承燧魔君突然道：“碧落，你不是有个印记在公孙宸身上吗？” 做了他。 碧落仙子失笑：“我没有在神域杀他的理由，如今仍然成立啊。” 公孙宸可以死，但仙族可以迅速推出一个新的魔修出来，看公孙宸修炼的办法简直一点花哨都没有，就是各种污秽的总和，再加上天道的庇佑，要不了多久，新的，没有被我掌握踪迹的公孙宸就会出现，再在某一个角落里联系过上界。 与其如此，还不如留着公孙宸。 “我的印记可以微妙的对他施加一些影响。”碧落仙子道，“略微延迟他达到那个可以联络上界的修为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总比立刻杀了他，让事情脱离掌控好。” 可是掌控本身，如果没有什么好办法去避免注定的结局，意义也是不大的。 必须得做更多。 承燧魔君道：“目前满打满算，唯一能立刻增强你法力以应对上界之人的办法是找回你的身体。” “我正为此苦恼啊。”碧落仙子叹道。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老老实实把身体拿出来呢？ 哪怕是拿出来对付自己也行啊。 就他们的平均水平，总比身体回头落在了上界神仙手里，成为什么奇怪的“神降容器”的好。 第127章 取回身体 的一些诡诈的办法。 承燧魔君坐得笔直，给此时浑身无力的碧落仙子当人肉靠垫，听着碧落仙子的苦恼，犹豫着道：“好像，仙界许多高层都看在你的战力面子上，向你我表达了一些善意吧。” 碧落仙子颔首：“是。” “里面也包括凤鸢？”承燧魔君道。 “包括。”碧落仙子道，“想来天道都在跳脚，以本界那么多资源养出来了那些个酒囊饭袋，真到派上用场的时候，一个二个竟都缩了脖子。” 承燧魔君莞尔，他想说的倒不是这个，只是说：“你觉得，倘若凤鸢知道你的身体在她手里，她的注是还会下在咱们这边，还是倒戈向天道？” 碧落仙子眉目一深。 “就怕她被吓破了胆。”许久，碧落仙子才叹道，“否认我身体在她手里不说，还悄然把它肢解了，风过无痕，甚至直接丢回那个虚无空间，就更找不着了。” 承燧魔君又想了想：“那么，想办法给她找一些盟友呢？” 碧落仙子嘶了一声：“然后，示个弱？” 承燧魔君笑了起来。 碧落仙子也垂下了眼帘，盘算起了神仙们。 说真的，成年人的视角当然是仙族现在既然展现出了善意，那就把善意收着，无谓去对付他们。 但想一想仙族曾经对人族做的那些事情，想一想仙族新生代对人族的态度从让自己心情愉快的角度考虑，不收拾是不合适的。 “事情还不能我们过于直接地办。”两人商量了许久，承燧魔君又道，“免得被怀疑我们是把他们诱出来杀，就是你天庭那个昭云女史，最好都不要惊动她。” 一方面，人家小姑娘自从来你弥罗宫当值，你那是一手高官厚禄，一手信任栽培，她现在要对外宣称受了你的欺负要搞串联让神仙们一块弄死你，可信度委实不高，另一方面虽然昭云是个仙族，但以承燧魔君的私心，好歹也是个忠烈之后，没必要把她拖到这种明显很危险的泥潭里。 碧落仙子也是同样的看法，但对于怎么暗示仙族赶紧串联起来对付她这个她琢磨了片刻，旋即哼笑了一声：“我就说吧，既然昭云不好用，杀公孙宸就是划不来的。” 多好一个工具人啊。 承燧魔君也笑了出来。 因为青瑶神女尝试失败的缘故，当天晚上，公孙宸辗转反侧，到了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了个囫囵觉。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这一切的开端他羞辱了慕容碧落一顿之后，扬长而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等自己再次有兴趣去看慕容碧落的时候，慕容碧落不在了，她的身体里塞进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凝聚了冰针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梦中受惊，公孙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却不明白，纵使他现在确实在头疼应当如何对付苏碧落，但自己和她之间的交集多了，怎么独独会梦到最初时呢？ 这时候的公孙宸已然今非昔比，至少在青瑶神女的一些玄学基础教育之中，明白了对于修仙者来说，冥冥之中是存在一些“感应”的。 那些“感应”有些时候的体现是灵性的直觉，有些时候则是以梦境来表达，是正常的情况下自己思考的问题得不到解决结论，但“感应”通过梦境的形式来暗示一些信息。 那么，我的梦在暗示我什么呢？ 这一想就再也睡不着了。 直到晨光熹微，青瑶神女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公孙宸靠着枕头装深沉，不由奇怪了一句：“一夜没睡？” “做了一个梦。”公孙宸道，虽然对青瑶神女能不能解读出梦境的含义不是很抱希望，但还是和青瑶神女分享了一下，“我总觉得梦在暗示我什么。” 青瑶神女皱眉。 她很想说，大家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苏碧落，心理压力很大，做些噩梦，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感应”这个事儿吧，就很玄学。 青瑶神女不敢一口咬定，也不好直接点明“你别做梦了！明嘉尊者放你出来难道是蠢到指望你修炼有成之后去对付碧落天尊吗？你的主要任务当然是在我们联系上界的秘法出了什么问题的情况下想个别的秘法出来啊！”，毕竟公孙宸纵使失去了玄影虚渊两位魔君，身上应该也是有些特异的，万一这个梦真意味着仙魔获胜的希望，她一句话给否了，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只是他这个梦青瑶神女对解梦不过略通，开脑洞的成分要大些，玩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会是你的灵性在提醒你解决苏碧落的办法吧？” 但该死的是，公孙宸的表情标明了，他真是这么想的，并且在认真地琢磨灵性到底在提醒他什么。 这让青瑶神女都有些牙疼，非常想摇晃公孙宸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啊！” 对自己的能力不要那么盲目自信好吗！ 青瑶神女沉默了好久，道：“梦里一共就那么几个元素，你，慕容碧落，苏碧落。你自己想解决掉苏碧落就不提了，慕容碧落以苏碧落那优柔寡断的性格，约莫是不会抹杀慕容碧落的灵智的，可是，难道能指望慕容碧落的魂魄在苏碧落的身体里造反，让苏碧落出现弱点，被你一击即中？” 太传奇了吧。 何况我觉得慕容碧落是不可能恨苏碧落的苏碧落是占了她的身体，但八成也保住了她的灵智，倘若没有苏碧落，慕容碧落早就魂飞魄散了，恨什么恨。 何况，以苏碧落展现出来的性格，早晚都是要把身体归还的 不对。 青瑶神女突然想起来，苏碧落似乎是已经弄到一具新的身体了，就在自己闭关的时候，碧落天尊大鸣大放地来了神域，要和凤鸢族长做一笔交易，虽然没有明说交易是什么，但和凤族能做什么身体器官买卖之外的生意？ 那问题就来了。 青瑶神女跟公孙宸跑了之后，虽然一直在各种荒蛮的地方游荡，但偶尔也是会在一些人族的城镇上补给的，也知道一些人族的消息。 萧国似乎还没有一个明面上的王后。 这在其他神仙眼中或许不是问题本界的神仙早就习惯了在凡人身上予取予求，用过了慕容碧落的身体，肯定不会故意留着慕容碧落的神识，纵使后面得到了更合适的身体，也绝对不意味着慕容碧落能平安归来。 但，在自以为还是比较了解碧落天尊的青瑶神女眼中，这就是极大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原因。”青瑶神女忍不住喃喃出声，“让苏碧落明明从凤族那里交易到了身体，却还在用慕容碧落的呢？还是说慕容碧落的神识已经神仙难救，索性去轮回了？” 也不应该啊，以顾星河对慕容碧落的那般情深法儿，倘若慕容碧落真的死了，苏碧落肯定不会瞒着顾星河，那顾星河能不举国戴孝地给他的王后最体面的葬礼？ “你说什么？”公孙宸没听清楚青瑶神女的话，开口问道。 青瑶神女原样复述。 这让公孙宸也困惑了起来：“许是，那个身体不合用？” “那为什么要交易呢？”想也知道这个理由不成立啊，“交易肯定是成立了，不然苏碧落不可能帮凤鸢治好她那个凤凰蛋。” 公孙宸就继续揣测：“那不然他们达成的交易其实与身体无关，而是让凤鸢留意合适的身体？” “也不应该。”青瑶神女道，“你或许不知道凤族的收藏意味着什么，我有幸去过他们的宝库，说一声应有尽有绝不夸张，苏碧落就是眼光再高，也总是有” 不。 青瑶神女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线灵光，她想抓住，但又转瞬即逝。 她抿了抿唇，对公孙宸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你能重复一遍么？” 公孙宸：“怎么了？” “你直接重复。”青瑶神女抬手按住了太阳穴，“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没抓住。” 这是常事，好在公孙宸还是有些记忆的，原样重复着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 许久，青瑶神女终于抓住了：“对，是这样。” 公孙宸：？？？ 青瑶神女眼睛亮得可怕：“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碧落之所以现在还占着慕容碧落的身体，也没有用和凤鸢交易来的那个身体，是因为她进入凤族的宝库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在凤族那里，但苏碧落的身体，肯定修为深厚，灵气浓郁，凤鸢没舍得拿它出来交易，准备当做凤族的镇族之宝，所以苏碧落才随便交易了一个。” 公孙宸的眼睛一下子就圆了：“这” 他想说不会吧。 但整个逻辑是顺的！ 众所周知，一个人的魂魄最好是不要那么频繁的更换身体，不然容易被更换的身体里原主人的魂魄碎片伤着本源。 于是，苏碧落虽然得到了一个或许比慕容碧落还要强大的身体，但因为已经感应到自己的身体了，没必要频繁更换，所以她就只是简单做了一个交易，让凤鸢认为她已经得到了身体，需求既然满足，凤族自然不会生疑。 然后，苏碧落才有那个空间和可能，去徐徐图之。 “我的感应是在提醒我。”公孙宸都有些骇然了，“这一点或许可以用来对付苏碧落？” 第128章 互相串联 把仙族弄没！ 说真的，要说让公孙宸联络神仙们，然后在没有上界帮助的情况下，自行正面对付碧落天尊，青瑶神女打死也不相信己方能赢。 公孙宸的真实战斗力咋样她知道啊！ 仙界高层的真实战斗力她更知道啊！ 但凡把大家真实的本事加一加，真的有那么一星半点赢面，谁会求助什么外援呢？那外援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典籍里没敢写当年仙族请来的上界神仙们都做了什么，可想都想得到美人和资源肯定是没少搂走的啊！ 资源什么的纵使青瑶神女自己也不认真修炼所以不介意，可是她是现任的神域第一美人！这属于切身利益！ 但是，如果是苏碧落自己的身体，而有人能利用这个身体的话，还考虑到苏碧落一共掌握了慕容碧落的身体没多久，修为固然比仙界绝大多数人要高妙，但肯定比不上自己锤炼多年的身体 “如何利用？”青瑶神女觉得此事可行，一时间都放弃了引导公孙宸琢磨怎么联系上界，顺着公孙宸的思路往下捋了起来。 公孙宸沉声道：“至少，倘若让凤鸢知道她和苏碧落已是生死大仇，我倒想看看她还会不会试图和苏碧落装友善。” 碧落仙子和承燧魔君想过的问题，青瑶神女现在也在想，也提醒了公孙宸：“万一她装傻呢？” “什么装傻？” “死活不承认呐。”青瑶神女道，“把苏碧落真正的身体往那个非凤族难进的虚无空间里一丢，装作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个身体，苏碧落没有证据，又能如何呢？” 苏碧落毕竟不是一个怀疑的念头起来，对方就有了取死之道的不讲理之人呐！ “那就是下一个问题。”公孙宸给自己的计划打着补丁，“凤鸢一个人或许没有什么胆量和苏碧落敌对，那么，给她加个盟友呢？” “说的容易。”青瑶神女并不看好，“凤鸢不敢，难道别人就敢了？” 至少我爹不敢明面上是他连亲女儿都推出来了就为了讨好碧落天尊，暗地里是已经在你这里下了注，这就是他在这次时代洪流里能下的所有注了，别指望他能掏出更多。 明嘉尊者同理，既然已经两边讨好，尤其是已经放了公孙宸，就算是在天道这边也下注了，但他同时也把亲女儿送去给苏碧落做弟子，还要求着苏碧落去救自己心爱的仙子，那就不可能和苏碧落明面上真的敌对。 然后，凤鸢还可以装傻，就不提了。 魔族呢魔界的入口是关闭了，也不知是谁关闭的，会不会有了什么新的魔君，但总之态度已经是不愿意掺和此事了的。 就剩下天君天后。 可快拉倒吧！就他们一口一个贤妹的态度，就他们从未得罪过碧落天尊，也从来对人族最多是漠视而没有屠杀没有血祭的过往，他们为什么要和碧落天尊敌对啊，给自己漫长的神生找点刺激吗？ “那可不一定。”青瑶神女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个世界有一个算一个的势力，并且讲着他们在此事上可能的立场，公孙宸一直在安静听着，直到天君天后部分，“你可能不知道吧，在大魏还未灭亡时，苏碧落曾来见我，但她并未报真名，而是自称林玉华。” 青瑶神女的表情陡然僵硬。 她当然知道林玉华是谁，在她和自己父亲合计目前这片天地中谁是天道的朋友，谁是天道的敌人的时候，也是把林玉华考虑在里面的。 并且觉得这人虽然是天庭通缉的魔女，但很大可能是天道的朋友，因为天庭虽然对自身到底为什么和林玉华爆发了冲突讳莫如深，但神域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多少是和神髓有关系，林玉华是带着神髓跑了。 她能掌握神髓，那必然是天道看好的存在，也因此，不会有人觉得在天道忍耐力的边缘疯狂作妖的苏碧落会和林玉华是一个人，但如果真的是 其实也合理。 在承燧魔君的事情之前，碧落天尊受天道偏爱的事情是非常明显的，她当然可以因此执掌神髓。 而那条神髓，没准还来自慕容碧落，以神髓之珍贵，很短的时间内苏碧落有一条，林玉华有一条，还是太频繁了。 青瑶神女吸了一口冷气，又吸了一口冷气。 她想到了一个密辛本界的凤族分两支，神域那支继承到的更多是肉身上的各种天分，于是能进入虚无空间，天庭那支则是神识上的天分，天然修炼神识上的各类法术就要快速许多。 两族互相敌视已久，垂涎彼此的精血，想综合两族之长成为真正的凤族，但这不重要，在这种天道都要联合自己能联合到的一切实力去搞苏碧落的当下，两族是可以放下争议一致对外的。 而强大的神识，不正可以用来驱使苏碧落那具身体？ 这就是赢面呐！ “那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青瑶神女道，“仇已经结下了，凤鸢如果把身体丢了死不承认，当然很暴殄天物，凤鸢估计舍不得，也因此有鼓起勇气与苏碧落作对的可能，但对天庭，主要是天庭那一支凤族来说，林玉华倘若真是苏碧落，在天道要对付苏碧落都需要那么复杂的情形下，有什么必要一定要为凤凌霄报仇呢？” “这个嘛”公孙宸觉得完全不用为凤族考虑那么多，搂着慕容青瑶，心情都轻松了起来，“让两个凤族的话事人自己去谈嘛。” 复仇的动机虽然不能驱使人去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象，但是不和盟友谈一谈，计算一下敌我双方的筹码和实力，怎么知道那是不可能战胜的呢？ 何况，凤鸢肯定也知道把苏碧落的身体丢了是下下策，但凡有一点可以保留这个大宝贝的可能，哪怕她要对天庭的凤族给出一些利益，想来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青瑶神女“唔”了一声：“所以，你想只把这条消息告知凤鸢，剩下的，让凤鸢自己去张罗？” “不。”公孙宸道，“也得告知天庭凤鸢和苏碧落已经是死敌，不然凤鸢要是想也不想直接装死，我们不就被动了么。” 青瑶神女点了点头。 很快啊！ 公孙宸就出现在了天庭，机智地没有去找天君，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天后的瑶池公孙宸并不相信天君对妻子的侄女会有什么非报不可的仇，就是太子对未婚妻的情分都没准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什么人间幸事”，但因为不好找本身就不是很经常在天庭晃荡的凤凌霄生父生母，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觉着找凤凌霄的姑母，把话带到就好了。 青瑶神女则是悄悄回了一趟神域，她本来就没有真正和元耀仙尊反目，是以纵使遁光没有那么隐秘，神域的值守人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悄悄见了凤鸢一面。 但他们俩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俩串联天庭和神域的同时，碧落仙子秘密去了一趟圣岛。 救明嘉尊者心爱那一位的事情，她虽然已经给过了明嘉尊者丹药，但明嘉尊者一直介意还魂丹的治疗周期太长，万一碧落仙子把自己作死了可没人管后续。 所以，当碧落仙子表态自己可以不用丹药的救人时，明嘉尊者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 碧落仙子果然说了算数，直接用了精道自带的强大自愈和治疗效果，顺便吸走了当年虚渊魔君含怒一击时残留的一堆负面情绪，那仙子纵使未能立刻醒转，体内也是瞬间就有了生机。 明嘉尊者看得头皮发麻。 就是琢磨了这么多年，关于如何治好心爱的人，明嘉尊者当然也想过一二三四种方案，最直接的就是“吸走她身上虚渊魔君的污染，等仙人的身体自愈”。 但下不了手。 明嘉尊者对自己道心的本事清楚得很，知道一旦吸纳入体自己多半原地暴毙，而他都没把握的事情，也不用指望找个炮灰来吸纳掉倘若炮灰因此而死，相应的负面情绪保不齐还会回到自己爱人体内，得不偿失。 关于如何化掉那些污染，明嘉尊者就是带着圣岛之中一堆下属琢磨了很多年，都没有什么研究成果。 这也让明嘉尊者难免起了好奇之心：“我知天尊有法子解决这些虚渊的气息，否则天尊当时也不敢直接将虚渊容纳入体了，但天尊是如何解决的？方便透露么？” 方便。 碧落仙子丝毫没有藏着掖着：“倘若太多了，多到会影响心智的程度，就渡几次心魔。” 几次？ 明嘉尊者的太阳穴都跳了跳：“虚渊魔君本身那么多魔气，也都是”渡心魔渡走的？ “也都是。”碧落仙子颔首。 明嘉尊者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庆幸起自己没有真正得罪过面前这个女人，不然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碧落仙子故意装了这么个大的，本来也是为的把明嘉尊者震慑住，见效果颇佳，当即对明嘉尊者道：“我此来，除了给嫂夫人治病之外，还想求尊者办一件事。” “天尊请说。”一方面是刚欠了人家的人情，另一方面是刚感受了人家的实力，谁也不敢不答应啊。 碧落仙子便微笑：“尊者给绮岚去一封信吧。” “什么信？” 碧落仙子道：“就说，绮岚的母亲想念她得紧，加上孝道天大，让她回来侍疾两日。” “天尊要做什么？”明嘉尊者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 碧落仙子笑一笑：“在天庭和神域合计要对付我的时候，尊者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都是老狐狸，明嘉尊者哪里还不明白。 苏碧落这是压根不想给仙族留活路，不管回头和上界斗的结果如何，她都准备先把仙族弄没再说。 第129章 正确的下注 你看看人家！ 但也无谓为神仙们担什么心，大难临头，各凭本事罢了。 明嘉尊者思考片刻，沉声道：“一直以来，贫道与天尊都只是心照不宣，从未真正和天尊谈过条件，天尊要收拾仙族，贫道没有异议，但天尊在这一揽子事情过去之后，会对贫道一家子如何呢？” 我必须拿到一个你不会鸟尽弓藏的许诺。 碧落仙子失笑：“天尊的女儿是我的弟子，这还不够么？” “天尊真把她当弟子了么？”明嘉尊者不吃这套，既然已经开了口，自然要拿到个切实的保障才肯罢休。 碧落仙子挑眉，下意识地想说天道见证，我都喝了拜师茶，自然有那份因果啊。 但考虑到碧落仙子正在琢磨怎么干挺本界的天道，天道见证这四个字确实可以当放屁了 “我不保证尊者能继续享有圣岛。”碧落仙子淡淡道，“但尊者确实除了看守承燧魔君之外也没有做什么别的，倘若我真的成功，可以许诺尊者一家人退隐，做个普通修士至于尊者能在修仙界或者仙界有多高的地位，能占据多好的灵脉，全看尊者自己的修为。” “够了。”明嘉尊者一点不觉得自己会比不过旁的人，道，“天尊以心魔发誓，绝不反攻倒算。” “好。”碧落仙子微笑，“那尊者也以心魔发誓，我不追究尊者先前都做了什么，但之后无论尊者做什么，得我点头才罢。” 明嘉尊者后背一凉，心知碧落仙子这是知道公孙宸的事了，点自己呢。 但终究是圣岛之主，修炼上酒囊饭袋不代表城府也浅薄如斯，明嘉尊者一点没改变坐姿和脸色：“好啊。” 如此，碧落仙子笑一笑，从储物镯中取出了一份玉简。 明嘉尊者接过，也不忌讳，当着碧落仙子的面将神识沉了进去，噫了一声：“帮助魂魄更快融入身体的秘法？” 碧落仙子微颔首：“不错。” 明嘉尊者神情明灭，终是什么都没说，长身而起，向碧落仙子道：“如天尊所愿，我送天尊。” “好。”碧落仙子二话没说，起身告辞。 两人相携行到大殿之外，明嘉尊者突然道：“天尊就不担心，秘法之下，天尊的本体受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怕。”碧落仙子微笑，“无论用不用这玉简里的秘法，总之想以弱小的魂魄驱使强大的身体，原理都只能是魂魄燃烧自身，那么，能撬动一些身体的力量便算万幸，还能对身体造成什么危害？” 说完，碧落仙子也不留了，直接化作一道遁光远去。 明嘉尊者心里喟叹，掂了掂手上的玉简，庆幸还好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这个女人。 碧落仙子那边，放烟雾弹地随便找个地方飞遁了一阵之后，悄然改换了方向，朝魔界而去。 魔界如今虽已封闭，但碧落仙子想进，当然也是要放行的。 此时玄影魔君已经闭关了，他身上毕竟没有虚渊那么些杂七杂八的历史遗留问题要解决，相当于以魔君之心下凡游历了一番，又从碧落仙子那里薅到了精道与灵道修炼的办法，处于完全的可以闭关感悟的状态。 所以，是虚渊魔君接待了碧落仙子，听到了碧落仙子同样那个“给仙族提供一些帮助”的要求，甚至拿出了弑神枪。 虚渊魔君难免皱眉：“你我的交情，我当然可以帮你这个忙，回头就是让我背刺那些仙族，我也觉得他们罪有应得，可是，你觉得我去向仙族投诚，他们会信么？” “会信。”碧落仙子道，“前辈虽然已经发现自己当年对魔道的尝试并不指向大道，但此事至今对于仙族来说，仍然是隐秘。” 换句话说，在他们眼中，你仍然是那个需要神女下凡去感化才能让仙族免于一难的魔君，是个真正的恶人，我对你的镇压并不是真的和你合作了什么，而是以言辞之巧妙，骗你入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用我的办法来封印和消融你。 那么就有我封印不住你的风险，而一旦你挣脱出来，魔气也损耗了大半，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魔君，你我既然两败俱伤，仙族又刚好要除掉我，于是来找你合作，难道不合理么？ 我可不信那帮酒囊饭袋能放下身份地位都被我掀翻了的危险，优先对付你这么个魔君。 也不必考虑玄影魔君问就是我已经消融了他，即将消融你，所以你才有更迫切的赶紧跑路的需求。 “何况。”碧落仙子道，“晚辈并不希望前辈真身上阵，拿着弑神枪与晚辈交手，前辈需要给仙族提供的帮助，无非是帮助那些仙人提高神识强度，好更能掌握晚辈的身体，弑神枪前辈也可以说您是弑神枪旧主，从晚辈身上偷了出去，可以有限度地交给他们。” 虚渊魔君“啧”了一声，失笑：“好吧，倘若你坚持的话，那我现在进来？” 碧落仙子颔首。 虚渊魔君当即化作了一团黑雾，再次进入了碧落仙子体内。 因那些煞气已经被碧落仙子化解了大半，这次虚渊魔君的进入并没有让碧落仙子气息不稳，也不必动用精道的分摊秘术，就普普通通的泥牛入海。 再接着，碧落仙子就回了天庭。 昭云女史得了消息，自然放下手中宫务过来拜见。 然后，一眼就看出了碧落仙子有心事。 昭云女史也是仙族培养出来的人情练达之人，又对外代表弥罗宫的意志，自然感受得到最近仙族的暗潮汹涌，且仙族高层都在互相串联，却鲜有人来打听弥罗宫的立场，本身就有很特别的意味。 这让她在面对碧落仙子时，都不太知道该从哪里开启话题。 碧落仙子则是在纠结如何安排昭云女史。 说真的，对这丫头吧，信任确实有一些，不然也不会把弥罗宫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她了，并且交给她之后，也一直没出什么纰漏，没有道理不信任。 但自己正在进行的这种都不是掉脑袋，是失败了肯定会被魂飞魄散的活动，确实也不能出任何漏子，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件事是必须考虑的，昭云女史的族别毫无疑问是仙。 何况，也保不齐昭云女史真是天君天后送来的细作，任务就是在各种小事上对碧落仙子千依百顺，在最关键的时候捅她一刀。 无论如何，这都是要解决的障碍。 碧落仙子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心态：“昭云，我想送你去你家族地，暂时清修一阵。” “娘娘”昭云女史自然要问，“怎么了？” 毕竟是魂飞魄散的生意，碧落仙子现在找人谈事儿，都是提前以道韵屏蔽任何感知的，加上昭云女史不管是不是细作，她这点实力碧落仙子肯定控制得住，当即道：“最近仙族内部风起云涌，你应该有所觉。” 昭云女史抿了抿唇：“他们真的是在对付娘娘？” 碧落仙子颔首。 昭云女史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碧落仙子的本事她是清楚的呀，那不就衬托得仙族这帮人在异想天开了么：“他们怎么敢的？” 碧落仙子笑了笑，因昭云女史现在都是站在她面前回话，她不想这么阶级分明，伸手用气流托了个锦凳过来，就在自己膝前：“过来坐，我慢慢与你说。” 昭云女史敛衣坐下，很讲规矩地只坐了半边屁股，碧落仙子则是拉了她的手，从天道的态度开始，说到她取回自己身体的谋划。 昭云女史听得很认真，内心也在疯狂震动，一顿头脑风暴过后，她对上碧落仙子的眼眸：“娘娘想让我去为父兄守一阵子的灵，其实既是真斗起来时娘娘分身乏术，让我避开这些漩涡，亦是对我的关爱，又不是很信任我，倘若我在弥罗宫看出了哪里不对，透露给了外头的人，娘娘将死无葬身之地。” 碧落仙子笑了笑，并没有反驳那个“不信任”。 但昭云女史表情很坚决：“但，娘娘，我不想走。” “原因呢？”碧落仙子也没有训孩子，真摆出了一副商量事的态度。 昭云女史沉着地道：“前者，娘娘不必考虑真打起来时我的安全，我虽是娘娘的人，但外人并不这么以为，总不至于到关键时，把我绑到娘娘面前逼您就范，倘若此事当真发生，娘娘不必顾念我，总之我相信，等您解决了他们，就是重新捏个身体，召回我的魂魄，对您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没有点评什么。 “至于第二点。”昭云女史也不等碧落仙子表态，径直道，“娘娘从今日起，可以在我身上留一个禁制，倘若我有什么不当之举，娘娘当场将我击毙，我也绝无二话。” 碧落仙子的眉头一跳：“何必做这么绝” “因为娘娘现在是需要我的，倘若我走了，对外虽然可以说是得罪了娘娘，被罚去给父兄守灵面壁，但到底能取信多少人，实在存疑，何况，娘娘连我都考虑到了，不可能不考虑绮岚神女，倘若我走了，绮岚神女也走了，弥罗宫到底是什么意思，外头的人就要开始瞎猜了。”昭云女史捋了一把鬓发，精准地展现出了天庭培养模式之下顶尖的政治意识，也一点不避讳地谈起了自己的利益，“而于我个人而言，我需要效忠娘娘，拿到将来安身立命的资本。” “这是要下注啊。”碧落仙子有些唏嘘，“想好了，只下我这里？” “娘娘，顶尖势力才配仔细琢磨自己要在这个势力上下多少注，在那个势力上帮多大忙。”昭云女史对自己的身份可以说是很清楚了，“但如我这样的人，全副身家尚且不一定被您看得上，倘若再三心两意多头下注，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第130章 想得好美 保住接下来千万年的荣华富贵 到底，碧落仙子也没把人赶走。 但也确实没有在乎什么情面，真在昭云女史身上留了个标记，既是昭云女史所说的，一旦她有什么泄密行为，碧落仙子能立刻将她击毙，也是一旦昭云女史遇上了什么危险，碧落仙子能透过标记出手救她一命。 然后，碧落仙子就又一次闭关了。 这次是真闭关，没有再偷偷去人间清理什么灵脉，只守株待兔等仙族琢磨出个魂魄强大的神仙出来使用她的身体来攻击她，也是在真正开打之前，尽可能再提一提自己的法力。 毕竟自己那枚能无副作用提供法力，完整贡献一个全盛时期的自己的丹药可就剩下一枚了，考虑到这帮子仙族并没有特别强大，能靠着自己本身的力量去解决他们，当然再好不过。 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人间的报告通过祭祀的方式来到碧落仙子手里。 这是祁彦神君他们看碧落仙子修灵脉久了，渐渐也看出了些门道，被毁坏得太严重的灵脉他们不敢动，但是一些情况不是很严重的灵脉，也终于是学会了弄个修复方案来给碧落仙子看看行不行，行的话他们就自己学着施工。 碧落仙子自然乐见其成并且给予了切实的指导。 同时，仙族内的暗流涌动愈发激烈，各类势力的话事人频繁聚会密谋，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神域凤族的领地身体在那儿嘛，倘若大家确定做盟友，是该选个最合适的，能驱使那个强大身体的魂魄出来。 还值得一提的是，公孙宸的修炼进度停滞了。 公孙宸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为这是修士都存在的瓶颈终于是被自己遇上了，疯狂地琢磨怎么用常规的突破瓶颈的办法来让自己克服困难。 但慕容青瑶晚上和公孙宸在一张床上睡觉，平日在给公孙宸护法，她自己虽多少有些不学无术，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在仙族长大，家学渊源，许多常识是信手拈来，她对公孙宸的状态 她不认为公孙宸的修炼方式会有瓶颈。 开玩笑！正经修炼的人可能是心性跟不上，可能是暂时悟不到功法的正确理解方式，可能是经脉需要一些力量去打通但自己暂时没办法掌握那么大的力量需要找一些契机或者外物，可公孙宸是正经修炼么？ 他就是硬吸啊！ 理论上讲能制约他修炼进度的唯一因素是他的身体到底能容纳多少乌七八糟的魔气，而目前来说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这么垃圾桶，但是很显然远远还没有到极限。 青瑶神女敏锐地觉得里头肯定有点什么故事。 和公孙宸交流很显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吸取了越来越多的魔物，也多少被那些魔物法力中多少蕴含的些许本主的神智影响，公孙宸自己是越来越疯了，涉及他最恨也最能保持理智的苏碧落时还能正常点，涉及修炼时别一开口就被他暴怒一击。 所以青瑶神女是特地避开了公孙宸，用秘术联系了自己老爹，开门见山就说了公孙宸现在的状态，还有在她看来谁都能有瓶颈，哪怕苏碧落有瓶颈她都能理解，但这万万不应该发生在公孙宸身上。 元耀仙尊听得神色凝重，反问女儿，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青瑶神女思考了很久，沉声道：“父亲有没有参与最近仙族密谋的事？” 元耀仙尊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事，但答得也痛快，说没有，他倒是想呢，但是目前参与计划的几方人员都没有邀请他的意思，似乎是觉得不需要，因为多一方参与，回头的好处就要少一些。 他正琢磨怎么证明自身的独特性，混进去也分一杯羹呢。 但答完了，元耀仙尊后知后觉的声音都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仙族最近在密谋什么？” 按道理讲会给你透露这些信息的人是我呀？还是那帮酒囊饭袋的保密工作已经拉胯到远离仙族权力中心的你都能知道机密了？ 青瑶神女有些唏嘘：“因为是女儿给凤鸢透露的，苏碧落的真身很有可能在凤族手里。” 元耀仙尊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差点没忍住劈头盖脸对青瑶神女一顿喷，想喷的核心思路在于“你个死丫头干这么大的事不兴早点给我说？但凡你让我去给凤鸢透露这个呢？掌握了核心信息的我也不至于挤都挤不进去！” 罢了，罢了，多少考虑一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些事情汇报不方便也是合理的。 青瑶神女倒是暂时照顾不到父亲的情绪变化，只问自己关心的事情：“父亲，目前都是哪些势力参加了密谋？” “两家凤族啊。”元耀仙尊道，“还有明嘉尊者，近日，绮岚神女被明嘉尊者以为母侍疾为由，从弥罗宫回来了。” “明嘉尊者？”青瑶神女皱眉，沉声道，“他不是已经超然物外了，掺和这事儿做什么？” 一边放了承燧魔君，一边放了公孙宸，这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呀？平白无故加注是几个意思？ “不知。”元耀仙尊没有实际参与这个项目，所知的也就只有细作传回来的各种消息，“据说，是明嘉尊者提供了魂魄如何撬动强大身体的秘术。” “秘术？”青瑶神女愈发觉得蹊跷，“父亲之前听过这种秘术么？” 元耀仙尊摇头。 但正摇着头呢，突然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 已知，在苏碧落之前，本界也不是没有过其他危机，虚渊魔君那回不就是？ 已知，神域的凤族干人体买卖的生意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不是一直掌握了强大的身体吗？纵使不是碧落天尊本体，强大的身体也有一些的吧。 再加上，天庭的凤族魂魄相对强大是一直以来的共识。 那为什么在虚渊魔君差点拖着这个世界去死，上界对此一点回应没有，那样的危急存亡之秋，明嘉尊者都没能拿出这个秘法，现在拿出来了？几个意思？ 当时还没有，现在创造出来了？ 明嘉尊者有那个本事么！ 元耀仙尊立刻把这不合理之处分享给了青瑶神女。 青瑶神女叹气：“刚才不是和父亲说了么，公孙宸最近莫名地修为再没一点进步。” 她是想起来，元耀仙尊和青瑶神女合演的那一场“女儿跟着小白脸跑了”的戏，是真诚地邀请过碧落天尊过去但她没来，导致父女俩直接按照她没去的容易版剧本走完的，但碧落天尊人没来，攻击来了。 众所周知，大佬的攻击当然是攻击，但攻击的同时悄悄在你身上留个标记，只要真正法力高妙，等闲是发现不了的。 而修为再高妙一点，通过标记影响宿主，让他做那个元素稀少，明显在提醒他苏碧落自己的身体的梦，让他修为难以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现在已经证明了仙族联系上界的办法是失效了，只能指望魔族的办法，魔族压根没人，只能指望公孙宸，而公孙宸很明显法力还差点意思，而苏碧落有本事让公孙宸的法力再也无法寸进 元耀仙尊感觉自己后背都在发凉：“苏碧落是一点活路也没有给仙族留啊。” 算无遗策，莫过如是。 青瑶神女也是一样的忧虑：“谁说不是。” 不管她和上界的争斗是输是赢，她现在是预备先挑起争端，把仙族能解决多少，先解决多少，能整个端了就最好。 而仙族，也包括我们。 我们这一家，该当如何安身立命呢？ 传讯符内外，父女两个一块陷入了沉默。 许久，青瑶神女低声道：“女儿原本想，左右咱们和凤族谈不上和睦，让他们拿着苏碧落自己的身体试试看能不能解决她，能解决，自然一切都好，无非是给凤族让渡些利益，纵使不能解决”青瑶神女眸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那两个凤族就会族灭。” 如此，整个神域就是他们家族的了。 当然，苏碧落最后要是能赢天道，神域归谁都意义不大，苏碧落是不会留着仙族的，但苏碧落要是没能赢天道，又能借此除了凤族 “那就不必把蹊跷之处告诉两个凤族了。”元耀仙尊也不是什么好人，冷淡道，“左右，纵使他们不死，真和苏碧落图穷匕见，难道还指望他们能诛灭苏碧落么？” 当然，我们也没那么大本事，大家到最后都是得出卖本界利益去请上界外援的。 那么，现下就有两件事要做。 一，想办法除掉公孙宸身上可能存在的苏碧落的标记，让公孙宸的修炼进度能正常起来，回头才能用魔道的办法联系上界，让神域成为螳螂捕蝉的黄雀。 二，把回头可以成为本界统治阶级的所有仙族都弄死。 上界收拾了苏碧落之后，纵使会在本界留个明嘉尊者那样的“眼睛”或者“钉子”，但天道不会答应外来的人统治本界，总需要一个既亲近本界天道，又尊重上界利益的话事人，而我们来做这个话事人，就能保住之后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安富尊荣。 130-140 第131章 请君入瓮 形成了逻辑闭环！ 那现在问题来了，元耀仙尊和青瑶神女其实并没有掌握多私密的信息，几乎是靠推断就能得出来的明嘉尊者不可能掌握以相对弱小的魂魄撬动强大身体力量的秘术，难道于两个凤族而言，就推断不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 但，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当两个凤族的话事人都还没来得及召唤族中智囊去推测明嘉尊者的秘术来源于哪里的时候，明嘉尊者自己就手一摊，表明了你俩别多想啊，这秘术就是来自苏碧落。 两个族长天灵盖都要被掀翻了！ 眼珠子瞪大了地盯着明嘉尊者，就差没出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但明嘉尊者很从容，老狐狸捧着个茶杯宛如退休老干部，一句话就断掉了元耀仙尊和青瑶神女揣测的那条路线：“二位也不想想，倘若秘术来自上界，虚渊作乱之时，我为何不拿出来，非等到如今？” 两个凤族敌对多年，但如今各有各的目的，坐在一起谈判且对面是明嘉尊者时，倒是也能心平气和地对视一眼交换意见，随即是由凤鸢开口：“尊者说的固然有理，可我们怎么知道尊者的秘术是不是苏碧落故意给你，好用来祸害我等？” 是，你确实以让闺女给妻子侍疾为由让她从弥罗宫回来了，但是谁知道是不是你俩串通好了呢？ 但世界上最大的套路是真话和假话一起说，明嘉尊者淡淡一笑：“二位以为，她是如何救我妻子的？我女儿现在又是在侍什么疾？” 两族族长俱是摇头。 明嘉尊者身体遂往后一靠，老狐狸自有他的一套话术：“这个秘术，就是她救我妻子的法子。” 这让两族族长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庭凤族的族长，也是凤凌霄的生父凤耀转头看了凤鸢一眼，似乎在求证明嘉和你神域常有往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他到底有没有从你族买过合适的身体？ 凤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给凤耀传音：“明嘉手头存了一些身体，一直以来都没用，圣岛则是一直都在研究如何让虚弱的魂魄强大起来的法子。” 但本界的科研能力，你懂的。 咱们不是一直在纳闷苏碧落为何能如此强大，现在想想，她的本体在虚无空间，也就是说她来自旁的世界，那这整件事情就很顺了。 “不知。”凤鸢凤耀琢磨了一阵，这次开口的是凤耀，“我等能不能见一见宁姝元君？” 这是明嘉尊者的心上人。 见就见。 明嘉尊者属于是供已经串完整，丝毫不惧，转头吩咐了一声，不过一盏茶时间，绮岚神女就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仙柔弱地走了出来。 嗯人是假的。 身体是明嘉尊者早年从凤族买的，碧落仙子炼制过，还特地捏成了宁姝元君的脸。 魂魄是慕容姑娘的。 她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了，只是碧落仙子暂时还要用她的身体，她虽然想与顾星河团聚，但当然知道如今什么事情才是关键，所以乖乖在碧落仙子识海里修行，如今多少也攒了一点点法力。 这看起来就很像躺了很多年，魂魄强度每况愈下，但位格仍然是个仙子的宁姝元君。 至于真的宁姝元君当然是在弥罗宫，不然碧落仙子如何放心明嘉尊者？ 当然，宁姝元君待在碧落仙子身边，明嘉尊者同样放心，毕竟大病初愈，浑身上下每个地方有可能出问题，这些毛病明嘉尊者可处理不了，有什么比直接待在大夫身边更安全的？ 而这样一个柔弱的美人出来，再以那公孙宸都迷糊过的演技含情脉脉地看一眼明嘉尊者，明嘉尊者知道来人不真，但男人嘛，大庭广众之下总是不好意思对女人过分是情深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切。 凤耀是个谨慎人，加上要用苏碧落本体去对付苏碧落的人是自己，当然很想看看魂魄附在强大身体之上是个什么效果，想了想，问：“在下可以给元君搭一搭脉吗？” 慕容姑娘柔弱地看明嘉尊者一眼。 明嘉尊者皱眉，本不愿答应，但凤耀道：“并无冒犯之意，但也请尊者体谅，不见识见识那秘术到底能不能用，还不如装作不知苏碧落就是林玉华的好。” 凤鸢也在旁边帮腔：“搭一搭脉罢了，尊者要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悬丝也是可行的。” 凤耀觉得不可行，凤耀觉得生死攸关的事情你还要给我上悬丝诊脉的强度你是想弄死我啊！ 但有些时候，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凤鸢自己提了是明嘉尊者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明嘉尊者反而不好这么提了，只看向慕容姑娘，一个明显尊重妻子的丈夫模样：“罢了，就给凤耀道友看一看，可以么？” 慕容姑娘还是那个弱不胜衣的样子，被绮岚神女扶着坐到了明嘉尊者身边，轻轻点了点头：“事关重大，看便看吧。” 也不谈什么悬丝诊脉了，直接捞了袖子露出皓腕。 慕容姑娘爽快，凤耀当然多少也讲究点，男神仙没带手帕出门，还示意了凤鸢把手帕覆上去，自己隔着手帕把手指按了上去。 法力透入慕容姑娘身体，凤耀低声道：“还请元君运转一下那个秘法，容我看看撬动身体的力量能到什么程度。” 慕容姑娘点头，闭目，虚弱的魂魄微微颤动，带得那应该是很久没有活动的身体里些许因为有新主进入，从而活化了的部分法力开始滋润经脉，仿佛干涸了多年的大地终于有了流动的水体，也带来了潜藏的生机。 凤耀颇有涨了见识的感觉。 他这一支凤族魂魄天生的强大，身体一般吧，但在本界的平均修炼水平之下，固然在天庭算战神，但给自己面上贴金的成分居多，当然也动过既然我魂魄强大，换个自带法力的强大身体，炼制凤族精血，一样是顶尖强者的心思。 但确实是被弱小的魂魄怕是连强大身体里残存的意识都打不过卡了脖子，这个秘术该说不说，宁姝元君的魂魄虚弱得凤耀看了都心惊肉跳，但真就勉强支撑起了这个身体，倘若换上了魂魄强大的自己，没准真能驱动苏碧落那个很有可能已臻巅峰的本体。 倘若自己能成功自己这支凤族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这让凤耀都忍不住起了贪欲。 “元君。”凤耀还是求稳，忍不住问，“进入这个身体时，身体本身残存意识可有反抗？” “有。”慕容姑娘说的当然是提前准备好的话术，“本觉得难以应付，但那秘术确实很有意思，运转起来，竟骗过了那身体的残存意识，这省了我很多麻烦。” “那岂不是要一直运转秘术？”凤耀问。 慕容姑娘道：“族长想多了，只要骗过了身体的残存意识，入主原主的识海，能动用的力量就陡增，哪里还需要担心什么反抗呢？” 凤耀恍然。 但宁姝元君的人设是病了太久了，坐了这么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又娇喘微微了起来。 基于碧落仙子和明嘉尊者共同的意志，绮岚神女其实不知道面前的柔弱女仙其实是个冒牌货，正经关心起了自己的母亲：“阿娘” “咳咳。”慕容姑娘抬起了没被凤耀按着的另一只手，捂着唇，“无妨，咳咳。” 这个架势凤耀就是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硬留啊，赶紧松手，明嘉尊者也很及时地表达了关切：“好了，岚儿扶你你阿娘回去休息，为父和两位族长还有话说。” 绮岚神女乖巧答应，慕容姑娘也歉意地表达了“是我躺了太久，魂魄实在太弱了，失陪了”，就把自己身体的重量放心交给了绮岚神女，“母女俩”慢悠悠离开。 明嘉尊者这才道：“凤耀道友，感觉如何？” “确实，神乎其技。”凤耀的评价很高。 但没亲眼看的凤鸢还是摆脱不了担心：“就怕苏碧落走一步看十步，给了这个秘法，既是治疗元君，又是一场试探。毕竟我真的见过苏碧落的医术，不敢说她有上百种法子能让宁姝元君清醒过来，三五种还是有的。” 三五种法子里，特地挑了这个魂魄秘术，她有没有她的深意，很难说啊。 明嘉尊者倒是不急着撇清，只一副“反正秘法我给你了，我老婆现在也醒了，管你们信不信”的悠然摆烂，淡定喝茶。 因为不这样反而惹人怀疑。 明嘉尊者没接茬，确实让凤鸢有点恼怒，但考虑到她是拿了苏碧落的身体，是最不可能和苏碧落和解的人，只能忍了忍，问：“尊者可否透露，用的什么代价使得苏碧落把这个秘术交出的？” “她确实给了几种治疗的法子。”明嘉尊者开始演了，“也一一说了每种治疗之法的利弊，我最后挑的这种，副作用相对不大，但更重要的是，这是最不需要她的。” 为啥选择最不需要她的法子，我懒得解释，你们自己体会吧。 明嘉尊者顿了顿，道：“她不是很愿意把这个秘术交出来，大概是担忧我与凤鸢道友素有私交，要是把这个秘术透露给道友，道友手里又有那么多合用的身体，回头节外生枝。” “那”凤耀都好奇了起来，“尊者给了什么代价？” 明嘉尊者一摊手：“封印承燧魔君的阵图。”形成了逻辑闭环！ 两个族长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132章 祂看不到 你们才知道玄光镜能联系天道 不过不对呀。 凤鸢突然意味深长问了一声：“这么早？” “我得了这秘术之后，又自己参悟了一阵，确认过确实没有什么隐患才用的。否则姝儿本就体弱，若是用了有问题的秘术，雪上加霜，我岂不是更对不起她？”明嘉尊者装作不知道为何凤鸢会这么问，还意味深长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凤鸢：“” 没有。 并且，可信度更高了。 在承燧魔君脱困之前，全仙族都知道天道目前的心头好是碧落天尊，并且常规来讲，一个人从天道心头好到被天道厌弃怎么也得经过那么三五百年，绝不可能和苏碧落似的那么迅速。 所以交易当时，明嘉尊者选择用强化魂魄的秘术去救宁姝元君，就应该更多是基于治疗本身的考虑，而不是刚好可以用这个办法来坑两个凤族。 当然，话又说回来，对凤鸢来说，把苏碧落的身体丢回虚无空间打死不认自己拿到过这个身体绝对是下下策，对凤耀来说，认可自己女儿的死完全活该也确实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那么好的机会在面前，纵使那个秘术确实有哪里不对，他们的更优选择也绝对是改进秘术里的缺点，而不是等着一个反攻倒算，或者慢性死亡。 不对。 凤鸢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凤耀道友，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知你。” 凤耀：？？？ “先前。”凤鸢沉声道，“为了让苏碧落出手救我的孩子，我曾经卖给她一个身体。” 凤耀一下子头皮都麻了。 不是，你干嘛！ 但凤鸢还有后半句：“只是，来告知我苏碧落的本体很有可能在我手上的青瑶神女提及，苏碧落很有可能没有用那个身体。” “理由呢？”凤耀好不容易按下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问。 凤鸢道：“萧国现在还没有王后，而苏碧落不是个用了别人的身体就一定要把身体原主人弄死的性格。” 这是个非常硬的理由。 “当然。”凤鸢还道，“这只是青瑶神女的推测，到底事实是什么，原因如何，只有苏碧落自己清楚。” 如果我们要去对付她，肯定是我出身体，你出魂魄，最后面对她的还是你，所以这些因素，我还是得提前告诉你，多少有些准备。 “不过我有个揣测。”凤鸢道。 凤耀是已经受够了这说话大喘气的交流方式了：“说！” 凤鸢倒是不生气：“短时间内，反复换身体对魂魄应该是有些坏影响，即便是用了秘术，坏的影响也无法规避，许是因此，苏碧落觉得能拿回自己的本体，才没有进入那个身体。” 凤耀迟疑了起来。 他俩在这儿猜得起劲，倒是明嘉尊者笑了一声：“二位，我知道一个消息。” “还请尊者赐教。”相比凤鸢的靠不住，凤耀觉得还是信明嘉吧。 明嘉尊者遂一点负担没有地拿自己女儿当了挡箭牌：“小女透露的，不保真，二位就随便听听。” 两人颔首。 “苏碧落得了身体却没用的事情，曾被昭云女史所知，她素来信重昭云女史，并未起杀人灭口之心，而是给昭云女史透露，因那身体是她师尊所有，她不愿冒犯，将那尸身下葬了。”明嘉尊者一顿瞎编，反正只给正确的结果，过程随便糊弄糊弄就得，“苏碧落在弥罗宫中向来自信，并未设下什么防偷听的结界，小女恰巧听见了她们二人谈论此事。” 才在幸灾乐祸凤耀短时间内要换两回身体的凤鸢，脸上的笑容尴尬地消失了。 笑容转移到了凤耀脸上。 但理智地说，债多了不愁，拿了苏碧落的本体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再多拿一个她师尊的身体，又如何呢？ 两位族长很快收拾了心情，向明嘉尊者告辞。 明嘉尊者微笑颔首，亲送二人出圣岛。 既然注定了要斗，秘法又已凑到了面前，两族族长各自分开研究了几日的秘法，实在是没发现秘法本身有什么暗坑，便认真计划起怎么对付碧落仙子起来。 不过，关于这个秘术有没有悄悄给两凤族挖坑的事情，明嘉尊者也好奇，也研究过，研究完了之后研究不明白，心酸地承认在修炼这件事上自己确实差人家差挺多的。 但好奇心也需要满足呀！ 思来想去，便从绮岚神女那里拿回了碧落仙子送她的那个镜子，研究了一下，发现确实有和碧落仙子通讯的功能，同时还有一股子误导天机的安排，想来是安全的，便输了法力进去，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困惑。 “尊者说笑。”既然是彼此发过心魔誓的合作对象，碧落仙子也不介意说真话，“哪敢拿有隐患的秘术去骗他们人看不出来，天道还能看不出来么？” 给明嘉尊者整得懵了一瞬间：“天道？”天道虽然不知道为啥突然就不喜欢你了，估摸着也会因此偏向他们，但他们哪来的和天道直接沟通的本事？ 你以为都是你？怕不是前脚才构建出联系的渠道后脚就被渠道需要的法力抽干或者被天道无意识间透露出的讯息撑爆炸了吧！ “天庭的玄光镜啊。”碧落仙子看连明嘉尊者都反应不过来，都开始后悔要不自己还是在秘术里做点手脚算了，“平时神仙们用玄光镜最多就是看看各处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个宝贝是被严重低估了的，至少我就曾经通过它真正和天道沟通过。” 这属于是明嘉尊者都没体验过的贵宾待遇，直接给他一下子整没词儿了。 行，看来天道是一点也看不上天庭啊，拥有了玄光镜这么多年还不如人家苏碧落呢。 但这难免带来一个衍生的问题：“天尊既然如此说，要是偶尔一个眼错，让玄光镜看到了天尊的谋划，然后透露了出来。” “那不可能。”碧落仙子说的非常有底气，“对付天道，倘若连隐秘的本事都没有，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这口气，这从容，这是明嘉尊者一辈子也达不到的位格。 明嘉尊者心里悻悻，然后问一句：“其实，就是玄光镜某些程度上代表了天道之事对于神仙们来说都算隐秘，是否要提醒两位凤族族长去问询一番，增加些他们的底气？” “太刻意了。”镜子里的碧落仙子笑了笑，“算了吧，他们能想到就自己去问，想不到就自己去试，左右只要上界不知晓本界的变化，随便他们折腾，想折腾多久折腾多久。” 明嘉尊者就难免起来了一个疑问你怎么敢说想折腾多久折腾多久的？ 你之前可是还点过我不追究我放了公孙宸的事情，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放承燧魔君就肯定会涉及东皇钟，以东皇钟的脾气，如果它愿意解封承燧魔君，那多半会愿意顺便帮你一把，而东皇钟的漏洞在于目前它对偏邪异之道的法术不是很敏感，所以公孙宸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复刻仙族联系上界的办法，仅仅只是把灵气改成邪气，都有可能沟通上上界。 但是，碧落天尊的手段向来神鬼莫测，并且这个问题很明显已经超越了盟友应该知道的范围。 明嘉尊者选择闭嘴。 不过两个凤族倒是想得到去问玄光镜，这里要感谢天君的强大组织能力。 为了群策群力，天君还将仙族目前的高层们都聚拢在一起，试图在天道面前开个“神前会议”，头脑风暴一下剿除苏碧落计划。 天君和元耀仙尊可不一样，毕竟曾经要灭世的公孙宸是个男人而元耀仙尊刚刚好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但现在要灭世的苏碧落是个女子但她明显看不上天君那个并不如花似玉的太子。（这句划掉） 正经的讲，天道垂爱碧落天尊时的好处天君已经吃下来了，但现在如果天道厌弃碧落天尊，天君当然也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啊。 谁会希望自己的领地内有个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呢。 但玄光镜也没能说出来那个秘术有什么问题。 当然，都已经和天道联系上了，不可能只问这一个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天君打死也没想明白的：“到底碧落天尊做了什么，让您如此厌弃？” 这从天道宠儿滑落到天道弃子的速度也太快了！！！ 玄光镜倒也不是一点反应没有，镜面上辉光闪动，很快展现出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小镇出来，还非常模糊。 这能说明什么？ 以仙魔二族对人族的祸害程度这种一个人没剩下的小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没见着您像要诛灭苏碧落一样诛灭仙魔二族啊！ 探寻原因没有意义，向来和天君不合的元耀仙尊嗤笑了一声，问的是：“却不知，如今众仙剿除苏碧落的安排，胜算几何？” 这下是真的没有回应了。 玄光镜表面一阵乱流，最后归于平静，假装起自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元耀仙尊有点恼怒，道：“倘若我这个问题不是问的天道，而是问的玄光镜呢？” 我解读不出来天道的意思，玄光镜你也解读不出来么？ “祂说。”玄光镜表面再次闪出辉光，拼凑出了苍白的一行字，“祂看不到。” 全知全能的天道说，祂看不到。 光这行字，已经让在场众仙后背发凉。 第133章 算盘成精 珠子都崩脸上了！ 天庭，玄光镜前，一干神明，久久无言。 许久，大概是已经暗中结盟，所以没什么心理压力的明嘉尊者最先从这件事的恐怖中回过神来，问的是：“您对苏碧落的态度我等已经知晓了，那您对承燧魔君，或者顾星河的态度呢？” 这个问题也让玄光镜卡顿了好一会儿，然后，上头才缓缓出现一行文字。 【先诛苏碧落。】 明嘉尊者悄悄松了一口气作为一只老狐狸，虽然放承燧魔君时，是已经笃定了天道对此乐见其成，不然他也不敢这么瞎操作，但如今得到了天道变相的肯定，也确实要安心许多。 但明嘉尊者也不得不开始嘀咕，为什么苏碧落和承燧魔君那么明显的正人君子人品，去了一趟人族之后，天道一边要诛苏碧落，一边想保承燧氏呢？他俩是在一起的呀，要杀做什么不一起杀？ 不过，他毕竟有上界背景，有些问题不好太僭越，左右确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被天道记在小本本上，剩下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 而有了明嘉尊者打岔，众仙也勉强从天道都看不清此战结果的阴霾中缓和过来，然后需要正面面对碧落仙子的凤耀神君最觉得自己需要帮助：“在诛灭苏碧落的事情上，您是否有更好的办法？” 玄光镜又开始沉默了。 这次不用加什么“天道不回答，那玄光镜呢”，想都想得到是没有，但天道的尊贵，怎么能直接说自己无计可施。 凤耀神君于是死了那份心，退而求其次道：“那么，在用此法对付苏碧落上，您有什么可以提升我方实力的建议么？” 这个建议还是可以给的。 玄光镜上一阵水光泛动，这次不是字，而是一幅画。 曾经，虚渊魔君提着弑神枪，带着十万魔兵，杀上天庭来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那是在场诸人共同的梦魇，是神域之主连女儿都能派出去□□男人的决心，是整个仙族知道了他有可能归来就开始原地战栗连正面反抗的心都提不起来的恐怖故事。 但现在，它是战胜碧落仙子的希望。 何其讽刺。 但现在整个仙族都暂时没空去想什么讽刺不讽刺的，更关键的问题是，这能在什么程度上帮助我方提高胜率？我们又如何联系上被封印在苏碧落体内的虚渊魔君？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 玄光镜彻底归于沉寂，再如何唤醒都没有任何反应。 众仙难免沮丧，但今日能得到“秘术没有问题”，“虚渊魔君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你们自己得想办法联系上他”，还有四舍五入等于一个信息的“天道看不到用这个办法对付苏碧落的胜率，但这是对付苏碧落唯一的办法”，已经算是成功的沟通了。 唯一不太成功的是，前脚沟通完，后脚明嘉尊者把消息都卖碧落仙子了。 还附带一个问题：“话说，纵使天道不知你我之间的盟约的细节，至少你我已结盟的事情是知道的吧，我还在场呢，祂给仙族透露的那么多消息，就不怕我告知于你？” “这些。”碧落仙子失笑，“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么？” 自己已经失去天道眷顾的事，碧落仙子难道不清楚？ 秘术是碧落仙子自己给出去的，它有没有问题，碧落仙子难道不清楚？ 虚渊魔君过一段时间就将因碧落仙子“走火入魔”而“破体而出”，这是碧落仙子自己的安排啊。 整得明嘉尊者还挺尴尬，咳了一声，尴尬地结束了这次对话，也没问到底是什么事导致你和天道闹崩了的。 天道都讳莫如深的事情，明嘉尊者担心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就是碧落仙子捧着能和明嘉尊者联系的镜子，感慨万分。 天道的态度都这么明确了，那帮仙族还没闹明白一二三四，想一想也真挺无奈的 只杀苏碧落而不动承燧魔君，是因为倘若没有苏碧落从中作梗，承燧魔君纵使掌控了那么多天道所无法掌控的地域成为了另一个天道，最后的结局也逃不过和天道“合道”，天道便能借此掌控那些已经脱离掌控的地域。 之后嘛，或者是承燧魔君被天道同化，或者是承燧魔君做传说中的道祖做得悟出了一些新的东西然后做减求空寻求超脱，左右这个世界最后还是天道自己的。 就为承燧魔君回头在没有自己帮助的情况下为了人族多半会妥协合道，而合道时天道九成九占上风，天道就不可能舍得杀承燧。 至于不动顾星河或许大家都忘了，顾星河原本就是天道宠儿啊，天道喜欢他，本来就是因为仙魔二族一代不如一代，让天道觉得需要扶持出新的一批既得利益群体出来，替代掉那些虚渊魔君要灭世，他们却只能想出女人□□的办法的蠢货。 到现在，天道初心未改，纵使顾星河和苏碧落私交甚笃，那也是因为苏碧落给人族带来了过多利益的结果，只要苏碧落一死，人族兴盛起来代替仙族也是天道的意志，只是没有苏碧落所想的那么兴盛罢了，但“强盛但没那么强盛”正是天道的意愿，它没事杀顾星河做什么，回头还得再弄个人王出来，多等二十年。 “不杀承燧前辈和顾星河都还好说。”虚渊魔君突然开口，“天道想除了你，不敢告知仙族‘用你的本体去斗你的魂魄’这个办法是你自己想的，还对此事的胜负可能性讳莫如深，都可以理解。但为何祂没有去提醒仙族，其实公孙宸有可能联系上界，所以更妥当的办法是一边练习使用你的本体，一边支持公孙宸修炼好请上界的神明下来帮忙，甚至干脆点直接由上界的神明使用你的身体呢？” 碧落仙子叹息：“只能说，天道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哦？”这连弑神枪都有了兴趣。 碧落仙子笑道：“祂应该不希望上界直接下来，原因可能是上次上界下来带给祂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想想也对上次上界来人，解决的其实不是天道的燃眉之急，而是仙族的。” 这让虚渊魔君和弑神枪都吸了一口凉气。 上次，在承燧魔君的带领下，人族固然强大，可再强大，也没有真正能挑战到天道权威的战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人王变人皇，代代合天道”，这对仙魔二族来说自然是灭顶之灾，可是对天道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天道是不抗拒有人合道的，尤其是和那些本身三观正常但不是那么强大，合道了之后很难保留自己意志的人合道，反正他们合道了之后也只能做天道代行者，执行的都是天道的意志，天道干嘛不乐意？ 而从结果来看，上界的人固然解决了仙族的燃眉之急，却也带走了许多天材地宝，这个和碧落仙子诟病凤鸢为了救自己女儿去攫取其他小世界的宝贝的性质是一样的我好不容易凑灵气弄出来的宝贝心肝，正准备用在我的“天道宠儿”身上让他们成长起来好为我做事，可你呢，你一波给我带走了？凭什么！ “所以，天道正确的态度应该是。”碧落仙子道，“我眼看着是要扶持承燧魔君成为新的天道与祂分庭抗礼了，而天道自己对此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所以疯了一样暗示仙界诸高层快去联系上界弄死我，但这必然也会弄死祂不想弄死的承燧前辈，但现在，我抛出了一个看上去似乎能解决我的秘术，天道会如何想？” 虚渊魔君和弑神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碧落仙子道：“祂当然知道这个办法希望渺茫，但再渺茫，也有一定成功的可能，又不需要祂真身下场和我争斗，凤耀如果成了，那就不用联系上界了，凤耀纵使死了，天道会心疼么？凤鸢纵使失去了我的本体，那又如何呢？便是我发怒屠了整个仙族，对天道来说也只会拍掌叫好的呀，祂最开始的时候扶持顾星河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不。”虚渊魔君摆手，“你等等，有个问题。” 碧落仙子：“什么？” “若此战结果是你得了自己的本体，实力大增，天道该如何？”虚渊魔君道。 碧落仙子答：“回到原来的办法，通过公孙宸联系上界啊。” 弑神枪突然幽幽道：“可要是上界解决不了实力大增的你” “不。”不用碧落仙子说什么，虚渊魔君就有点明白天道的意思了，“如果上界解决不了巅峰状态的碧落，那天道还有必要对上界俯首么？” 都是认大哥，认谁不是认呢？ “所以喽。”碧落仙子微笑，“在某种程度上，天道纵使想杀了我，也是希望我恢复巅峰实力，好好和上界斗一斗的。” 祂也想看看上界的本事呐。 想想也对修仙界，心境和修为往往是成正比的，但这对上界的那些出手的神仙来说是个悖论，他们上次介入时带走了本界那么多宝贝，眼皮子浅成那样，他们到底什么修为？ 碧落仙子有些唏嘘：“所以，天道暂停了公孙宸的修炼，暗示了仙族您会在对付我的事情上提供一些帮助，却又因为我误导天机的本事，看不到您会如何提供帮助，只能含糊其辞，这都是对得上的。” 祂就是个算盘成精！ 第134章 走火入魔 苏碧落修炼岔气儿了！ “等等。”这是来自虚渊魔君和弑神枪的异口同声，“不是你暂停的公孙宸的修炼？！” “我想这么干来着，但有点犹豫。”碧落仙子道，“因为我在公孙宸身上留下的印记不着痕迹地给他托个梦还行，直接断了他吸取各路邪魔法力的路子动静太大，一旦他发现身上有异常，仙族就会很快知道我害怕这个。” 众所周知，即便你的敌人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个事，但你担心的事情，敌人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实现的。 到那个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所以。”碧落仙子道，“我原本想的，任由公孙宸去修炼，真等他联系上界，我再直接杀了他，再给我自己争取些时间，谁成想天道自己动了手，那我留在公孙宸身上的标记除了知道公孙宸现下在做什么，修炼近况如何之外，估计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 其实发现天道对公孙宸动了手，碧落仙子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如今有了天道对众仙表达的口径，那这个事情就很明晰了。 “现在倒回去想。”碧落仙子还道，“公孙宸再是天生适合修魔道，他在圣岛的时候可没见到修为有多突飞猛进之处，真正有进步，是在脱离圣岛之后，这就是天道的意志。” 虚渊魔君好奇了：“瞧你这话说的，仿佛多清楚公孙宸在圣岛的修炼进度似的。” 明嘉尊者还能对你说这个？ 碧落仙子失笑：“虽然不是很确切地掌握时间，但我的储物镯落在明嘉尊者手中时，曾被修为不高但分外污浊的血液污染过，拿回储物镯后，我还重新祭炼了一下。” 而以碧落仙子和顾星河发现公孙宸被救走的时间，和碧落仙子掌握的储物镯被污浊的时间，做个简单的减法，加上公孙宸正常修炼时的进步速度，就该察觉到其中的猫腻。 “纵使这个可算。”弑神枪也好奇了起来，“那公孙宸何时被明嘉放了的，又是怎么算来的？” 碧落仙子笑叹：“以公孙宸与青瑶神女之间的情分，一脱困他肯定立刻就去了神域，虽然我们不知他见没见到人，但我不相信神域之主突然和青瑶神女闹翻和公孙宸脱困之事没关系。” 这让虚渊魔君和弑神枪一并唏嘘了起来。 算计人心之准，你不差的呀。 也对，但凡少点心思，也不能从个普通凡人修炼到如今了。 “那”虚渊魔君收拾了心情，关注起自己需要给碧落仙子提供的帮助，“如你所言，其实目前为止我们的一举一动天道可能不知道细节，但肯定知道方向，我要是在关键的时候刺了那些仙人一刀，估计刀还没刺出去，就被天道诛灭了吧。” “是有这个风险。”碧落仙子沉声道，“所以，我需要前辈做的只是把弑神枪弄出来交给仙族，其他的倘若他们因为那个秘术求到了前辈头上，帮一帮无妨，若是没求到，前辈也不必出面的。” 虚渊魔君啧了一声：“这么自信？” “那是我的身体。”碧落仙子微笑，“我自然知道命门在哪里，该怎么对付。” 虚渊魔君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碧落仙子本就是盘腿修炼的状态，岔打完了，本是要继续争分夺秒多运转几个周天，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摸出了那个能和明嘉尊者联系的镜子。 “天尊？”正觉得从来都只有自己问碧落天尊，碧落天尊从来没有问题，所以自己有点丢脸的明嘉尊者都有点眉飞色舞，“有事寻我？” “是。”碧落仙子的消息来得飞快，“有一件事需要尊者给个建议。” “哦？” “尊者觉得。”碧落仙子往镜子里输，“我什么时候走火入魔为好？” 一瞬间给明嘉尊者整得有点不会。 碧落仙子很快补充：“我若不走火入魔，虚渊魔君怎么出来，又如何把弑神枪交到仙族手中呢？别忘了，林玉华是提着弑神枪把天庭杀了个对穿的，怪我，当时不懂事做得这么绝，现在不给凤耀点信心，他敢动手么？” 明嘉尊者顿时有点牙疼。 凤耀的信心是一回事，你确定把弑神枪交出来你还能赢？ 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交出弑神枪的时机都很微妙别的仙人或许还不清楚，但明嘉尊者算是跟了天道态度转变的全程，并且一直都不觉得是碧落天尊哪个言行举止惹怒到了天道，一方面天道不可能那么小气，另一方面碧落天尊也不是什么无恶不作之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但这个严重的事情不一定会威胁到仙族，至少目前看来天道已经跳脚了一段时间了，仙族仍然毫无痛感。 大家立场不完全相同嘛，很正常，正如当年承燧魔君带着一干人等杀上天来，只威胁到了仙族，但对天道一点影响都没有一样。 但这带来的问题是，目前仙族对苏碧落的仇恨有的来自占了她的本体，有的来自她杀了自己的亲人，有的在于担忧权柄被她窃取，有的在于恼恨她坏了自己的图谋但无论来自哪里，都和天道要杀她的理由不一致。 而认真算来，苏碧落至少从封神到现在，最多就是看不惯仙族的风气，但实际上没有做过任何对整体的仙族有害的行为，暂时也看不出来会做什么有害仙族之事，也就是说，她和仙族的矛盾，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可以调和的。 但天道不可以，天道现在铁了心要杀她。 也就是说，神仙们现在虽然很上头，觉得自己是为了自身利益才和苏碧落斗，但他们其实是被天道当了枪使。 一旦拖久了，有神仙意识到这个问题，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走火入魔太早了也不好，因为凤耀还没有适应那个秘术，更不要说使用弑神枪，那纵使苏碧落卖了“走火入魔”的大破绽，仙族也很难鼓起勇气下手，时间久了，一方面走火入魔的伤可能好，仙族更不敢下手，另一方面，也怕日子长了仙族发现天道的本意啊。 因此，时机很重要。 而最佳的时机就是凤耀刚刚好能够掌控那个秘术，但还没有时间想太多。对于这一点，苏碧落是没有办法掌握的，最多就是预估，但说真的，天才没有办法预估蠢货的修炼进度，她修炼十八个秘术的时间保不齐凤耀第一个秘术还没参透呢。 掌握这个消息并且可能给她透露的，只能是自己。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明嘉尊者吐了一口气出来：“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给天尊消息的。” “好。”碧落仙子任由明嘉尊者脑补，自己是一点废话没有，客气了一句“多谢尊者”，就掐掉了联系。 就是明嘉尊者有点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话说，变量不只是碧落天尊走火入魔的时间和仙族意识到自己被天道当枪使的时间吧，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多少考虑一下，公孙宸修炼的速度和他联系上界的可能呢？ 但碧落仙子放下镜子之后就修炼了，其实纵使看到了明嘉尊者追加的问题，回不回也得看她的心情。 干你自己的事儿吧，不该你知道的别瞎打听！何况你都两头下注了，甭管两头的死活总之你死不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生死攸关的时候，大概多少也得加上一点天道自己知道时间久了仙族容易意识到不对劲所以给了一些悟性加成的因素，总之凤耀对那秘术参悟的进度，快得仿佛不像他自己。 他没过多久就从天庭去了神域，找到凤鸢说想试试看苏碧落那具身体的强度究竟如何。 大概是知道既然苏碧落得罪了天道，整个仙族都将铁板一块地弄死他，他便有了不必隐瞒自身进度和行迹的自信，无需明嘉尊者额外打听，自然能知道凤耀的动向。 镜子又一次亮了起来。 碧落仙子垂眸看着明嘉尊者给的消息，轻轻地笑了：“两位前辈，准备好了么？” 这是同时在问虚渊魔君和弑神枪。 “你确定就现在？”这是虚渊魔君。 “你确定要将我给他？”这是弑神枪，“真被他操控，我自己可是留不了手的。” 碧落仙子颔首：“我确定。” 更恰当的时机当然是凤耀连身体都能正常控制的时候，但那样会显得过于刻意和安排，纵使这帮神仙在碧落仙子和天道在某种程度上达成的共识之下多少有点盲目和愚蠢，但尽量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 弑神枪没话了，虚渊魔君吸了一口气，在碧落仙子识海中握住了虚化的弑神枪：“好，你动手吧，保重。” 碧落仙子点一点头，随即双手一掐法印，浓郁的魔气顿时以她为中心，轰然爆炸。 这个动静立刻惊动了整个天庭，而一道堪称恐怖的魔气从那爆炸中心逃遁而出，带着神挡杀神的恐怖煞气，朝着瑶池而去这个时间点，天君天后应当在瑶池。 在是在，但感受到了虚渊魔君的气息，天君天后险些双双钻桌子底下去！ 第135章 碧落本体 难怪她要把弑神枪送出来给你 但，偶像包袱还是重于泰山。 天君天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终究是撑住了面子，看向了那一团飞快袭来的恐怖气息，还有它后头疯狂追杀的恐怖触手。 “二位。”虚渊魔君的声音平静中带着邪异地响在了天君天后耳中，“不帮我脱这个困，苏碧落可就追过来了！” “二位道友。”这是随之而来的碧落仙子的声音，“我修炼出了岔子，虚渊找到了封印的裂缝跑了出来，还请二位道友助我诛了此獠！” 天君天后当场心跳都加速了。 自从知道虚渊魔君可能会在对付苏碧落的事情上提供一些帮助，整个仙族就几乎是群策群力地琢磨起了虚渊魔君会如何操作，当然也有过虚渊魔君可能会在近期于苏碧落体内造反，寻机逃出来的猜想。 所以几乎是瞬间，天君天后就做了应该帮谁的决断，分别动用起了二人所能动用的最厉害手段，于是一边是一道凤凰虚影疯狂袭向代表碧落仙子的那一条条触手，一边是星河倒转，天庭的护法大阵直接集聚起了最大的力量，同样朝着碧落仙子而去。 与此同时，天君天后听到了虚渊魔君爽朗的笑声，代表虚渊魔君那道遁光也顿时倒转，朝着碧落仙子挥出了杀气蓬勃的一道攻击。 碧落仙子的遁光被硬生生逼停，三道攻击来得过于迅猛，她甚至没空去怒骂什么，只匆忙掐了一道法诀，幻化出数十道灵光护盾拦下那些攻击，同时，整个人身体疯狂下坠，试图逃离天庭。 平时天君未必敢这么和碧落仙子叫板，但如今形势大好他又如何肯罢休，身上的法力顿时汩汩涌出，以最大程度催动天庭阵法去阻拦碧落仙子下坠，同时也在凝聚着阵法中心他所能调用的最强大攻击。 这让碧落仙子显得左支右绌了起来，她几番试图突破大阵不成，身形只能被迫从遁光中显现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硬接来自天君天后虚渊魔君的三道攻击，眼神怨毒地看了三人一眼，但又突然灵光闪动，身形陡然虚化。 虚化到了极点的同时，那三道攻击也到了。 天君天后及虚渊魔君的神识都告诉他们碧落仙子只是神识虚化了，人还在那里，所以便没有改变那三道攻击的方向。 于是，三道攻击透过了碧落仙子虚化的身体，重重轰击在了天庭大阵之上，让大阵都出现了些许裂缝。 然后，天君天后及虚渊魔君听到了碧落仙子一句阴恻恻的“多谢三位，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便看见碧落仙子的本体化作一道光丝，三两下跳动间，再也难寻踪迹。 而天庭瑶池，虚渊魔君的身形这才显现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袍，平静地看着早已站了起来的天君天后，嘴角勾起一个分外符合魔君人设的笑容：“许久不见，二位可好？” “很好。”天君虽然很遗憾没能留下苏碧落，但也知道天道都“看不见”的人确实不是自己能留下的，整理了一下心情，微笑道，“魔君可好？” “如你所见。”虚渊魔君的笑容淡了一点，“纵使被她封印时不好，现在也好了。” 说起封印，多少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天君倒是笑纳了虚渊魔君的小情绪，伸手请虚渊魔君坐下，含笑道：“魔君，仙魔二族再是打生打死，那也是杀了苏碧落之后的事情吧。” 虚渊魔君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但没否认本身也是一种态度。 “也该说与魔君知道。”为表尊重，天后接过了仙娥捧过来的灵茶，亲自放到了虚渊魔君面前，“先前我等卜过一卦，天道的意思也是这样，还说，魔君愿意为我等对付苏碧落的事情上提供一些帮助。” 多年老夫老妻，天君自然顺着话题就接了下去：“魔君，预备应了这个天道的箴言么？” 虚渊魔君捧着那杯茶，淡淡道：“二位准备代表整个仙族和本座谈？” 忍了又忍，天君天后不知告诫过自己多少回虚渊就是这么个气人的性格我不气我不气我气死了谁如意，然后天君道：“那么，魔君想和谁谈？” “谁预备正面同苏碧落动手。”虚渊魔君是知道怎么摆谱的，“就和谁谈。” 天君吸了一口气，浅浅试探了一句：“魔君这么说，是已经知道我等预备如何对付苏碧落了？” “不知。”虚渊魔君哪能被你这么探到底细，“苏碧落只是微有预感，觉着天道对她的态度有些变化，仙族给她尊位，不过是看在天道的份上，天道不再眷顾她，那多半仙族是要对付她的。” “这便是魔君今日脱困。”天君追问，“朝着我夫妻二人而来，笃定我二人会庇护魔君的原因？” “不。”虚渊魔君道，“之所以笃定二位会提供庇护，是因为天道绕开苏碧落，给了本座一个暗示。” 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虚渊魔君已经稳稳地把握住了天道的心态，反正笃定天道不会拆穿，编一编又怎么了。 果然，天君天后并没有怀疑什么，甚至天君还叹了口气：“罢了，魔君想见凤耀神君之心，本座能理解，但如今正是凤耀神君参悟秘法的关键之时，魔君若是拿不出值得让凤耀神君出关的东西，怕是不好直接打扰吧。” “当然。”虚渊魔君开口，然后眼眸便淡淡垂了下去。 这让天君天后一起都跟着虚渊魔君的目光往下看，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一杆煞气逼人的长枪。 天君天后眼睛都直了。 “如何？”虚渊魔君开始装了，“现在，本座够资格见那位凤耀神君了么？” 最终，是天后带的虚渊魔君去往凤族祖地，也是天后在去往祖地的路上，给“一无所知”的虚渊魔君科普过了他们预备用来对付碧落仙子的手段。 凤族祖地自然有重重守卫，无数迷阵，确保任何人强行往里闯都吃不了兜着走，而在凤耀神君的闭关之地放了一个冰棺，冰棺中正是神态安详的碧落仙子本体。 天后已经很自觉地没有进闭关之地，而虚渊魔君一点不避讳，认认真真审视过了冰棺中的身体，甚至还没有得到凤耀神君的许可，便执了碧落仙子本体的右手脉门，打了一缕法力进去。 声音就难免多了点酸意和自嘲：“她是真的强啊。” 凤耀神君早知道了面前的男人是谁，也平静地等他看完这个身体，在虚渊魔君重新看向他时，才有些叹息：“怎么就是个女人。” 我现在用她的身体可以说是权宜之计，可他要是个男人，我可能掌握了身体就不想还了。 “我倒没有这么深的男女成见。”虚渊魔君半真半假道，“不如凤耀神君把利用这个身体和苏碧落动手的机会让出来，由我上？” 凤耀神君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两分：“魔君说笑了。” “没有说笑。”虚渊魔君平静道，“我想知道，神君用苏碧落先前给出来的那个秘术，能发挥出这身体的几成实力？” 这很扎心，凤耀神君这波是笑都笑不出来了：“魔君这是抢生意来了？” “算是吧。”虚渊魔君坦然迎上了凤耀神君的目光。 到底是曾经叱咤风云的魔君，整得凤耀神君都有点气短：“那么，魔君又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虚渊魔君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来，他的身体本就是用魔气虚化的，都不存在什么魂魄出鞘的程序，直接砰然化做一团黑雾冲入碧落仙子身体。 然后，原本浑身上下还有淡淡仙灵之气缭绕的女子睁开眼来，双眼漆黑，深邃无比，身上法力微一流动，浓重得能淹没掉人的所有情绪和欲望。 至少，那一瞬间，凤耀神君原本那些恼怒或者傲慢的情绪都被投入了深渊，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只觉得生命在于静止，活着不如寂灭。 然后，属于女子的白皙手掌从冰棺中探出来，抓住了冰棺的边缘，微微用力，面容姣好的女子缓缓从冰棺中坐了起来，托腮，看着凤耀神君。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凤耀神君都没本事从虚渊魔君萦绕出来的那恐怖的绝望中挣脱出来。 虚渊魔君的本意是称量一番仙族面对碧落仙子到底胜算几何，如果有需要的话，多少给碧落仙子透露一点他们压箱底的手段，可是如今看凤耀这个德行 他颇有道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唏嘘，觉得透露是不用透露了，你们一起上估计也拿不下小碧落一根毫毛，难怪她要把弑神枪送出来给你们增加信心 。 然后，沉郁的情绪翻涌进入他的身体，浓重的魔气飞快退散，凤耀神君那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双眸缓缓恢复原状，然后再看向坐在冰棺中的虚渊魔君，心里眼里都是骇然。 关键，虚渊魔君还在挑衅他：“如何，神君能发挥出几成实力，让本座也见识见识？” 非常地欺人太甚了可以说！ 第136章 最后的会议 你有本事你打过来啊。 凤耀神君为了自己最后的尊（底）严（裤），终究是没有给虚渊魔君展示自己能发挥出碧落仙子本体的多少战力。 让凤耀神君觉得自己面子算是勉强保住了的是，虚渊魔君也没有强求。 虽然事后细想会发现这样更丢脸！！！ 但当时不觉得啊，当时，在凤耀神君抵死不从之后，虚渊魔君无趣地笑了一声：“行吧，随便你，不过看来你也不能彻底做主，这么着，你把目前说了能算的仙族聚一聚，商量商量。” 凤耀神君还真没那个底气说不用商量了你直接把弑神枪给我，唯一能干的也只能是在魔族如今唯一话事人面前多少给仙族保留了一点隐私：“唤人可以，但商量的过程多涉仙族隐秘，我只能保证给魔君透露结果。” “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过程。”虚渊魔君呵了一声，懒得再说话，转身便走。 凤耀神君知道传说中这位魔君的脾气，并没有生气，只在闭关之地思考了很久，然后对外发了消息。 他试图讨论的会议议题：目前看来虚渊魔君似乎更能发挥苏碧落本体的实力，要不我们换改换一下战略，让虚渊魔君去用苏碧落的身体？ 这遭到了几乎所有仙族高层的反对。 是头皮发麻连连尖叫“你到底在想什么！”的那种。 又不是杀了苏碧落之后我们日子就不过了！说得像是虚渊魔君当年作妖的时候我们拿他有办法一样！你是多大的自信觉得他掌握了苏碧落的本体之后我们拿他有辄？然后前脚诛杀苏碧落后脚开始抵抗魔君是么？能不能有点消停日子过！ 喷得凤耀神君有点怀疑神生，他深吸一口气，道：“诸位说的，我也都想过，但如今虚渊身上的魔气被苏碧落炼化了大半再加上大家到底前脚才同仇敌忾” “那又如何？”连女儿都能豁出去的元耀仙尊在对抗魔君的事情上向来分外保守，“苏碧落本体的实力，比虚渊全盛时如何？” 而凤鸢是不愿意相信什么同仇敌忾的，正如她相信苏碧落被干掉了之后自己第一时间要想办法把苏碧落的本体收回来，不然铁定被死对头凤耀扣下一样：“虚渊现在看起来是个正常人，可凤耀道友难道忘了当年他发疯的样子？” 难道你要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精神状态？ 明嘉二五仔尊者在不清楚碧落仙子的态度之前，不便直接表态，但这对于老狐狸来说不成为问题：“不如，问问天道？” 玄光镜给的“不行”两个字来得血气淋漓。 但一样的，天道并没有给为什么不行的理由。 凤耀神君彻底死心，但他确实有他的难处：“我去掌控苏碧落的本体已经非常勉强，倘若还要我去掌控弑神枪，只怕力有不逮” “我倒是觉得。”凤鸢道，“道友总不能赤手空拳出手，既然要用法宝，为什么不直接用威力最大的呢？” 天后则是给自家兄长帮腔：“用兄长更熟悉的法宝，难道不比从未掌控过的弑神枪安全？” 两个女人针锋相对，总要有个人出来做和事佬，元耀仙尊和凤鸢关系一般，也只有天君能拉住自家老婆：“且不谈此事吧，倘若不给虚渊苏碧落的本体，他便不把弑神枪交出来，谈什么都是虚言。” 所以到最后，是观世宫摆了一张长桌，虚渊魔君独在一侧，众神坐另一侧，长桌尽头则是那面玄光镜大家虽然确信无论在哪里聚会天道都能看到，但是神仙们能力有限，在别的地方获得天道直接给的道韵，要么听不懂要么听懂了原地爆炸，还是在观世宫直接通过玄光镜沟通方便。 但纵使在天道面前，虚渊魔君仍然没个正形，看了一圈对面一排仙族的神仙，笑了一声：“你们的意思是，天道不同意我来掌控苏碧落的身体，原因呢？” 玄光镜并没有什么反应，该说还得是没什么压力的明嘉尊者有担当，直接说了最硬也最得罪人的理由：“魔君一直和苏碧落在一起，说是走火入魔他才寻机逃遁，可谁知道这走火入魔是真是假，倘若魔君和苏碧落沆瀣一气，而我们还将苏碧落的本体交给魔君，岂非自取灭亡？” 虚渊魔君眉头一挑，目光投在明嘉尊者身上，意带压迫。 但明嘉尊者属于一点也不怂，平静地看了回去，说不好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说好听点就是我坚持真理和原则，天道面前，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这样的对峙让一干仙族多少有些噤若寒蝉。 许久，不知是什么地方传出一声浩渺的叹息。 虚渊魔君陡然觉得无趣，懒洋洋道：“罢了，又不是什么肥差。” 这让仙人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就到了是把弑神枪交给凤耀，还是另外安排个人偷袭的环节，同样的道理，虚渊魔君如今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政治忠诚，那让他拿着弑神枪等着在凤耀神君欲苏碧落战至酣时出手偷袭听起来也像个笑话，虚渊魔君既然没有和明嘉尊者理论到底，当然也懒得继续纠缠，只道：“弑神枪是我族圣物，本座交出来可以，但无论是谁去执掌，都需以心魔与家族发誓，待此事了结，必将弑神枪原物奉还。” 这个誓言从实体上看毫无必要，因为虚渊魔君觉得就这帮人捆一块儿也不够碧落仙子一勺烩的，但在程序上属于不谈一谈就要被仙族怀疑你小子这么爽快把宝贝拿出来肯定背后有坑。 众仙也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这次开口的是天尊：“如今看来，也只有交给凤耀神君执掌了。” 天庭神域互相虽然看不顺眼，但曾经大家都觉得虚渊魔君总有归来之日，真到了那天不还是得拧成一团战斗，所以天庭给了所有神仙机会，让他们可以自由去试试看能不能掌控弑神枪，然后被弑神枪打了出来。 换句话说，在场神仙都是被弑神枪否定过的，弑神枪可不管你那些天道命令，它看不上的主人，说不让用就不让用。 这个关键点众仙也都知道，目光也都看向了在仙族自己的小会上还坦然自己怕是有心无力的凤耀神君。 凤耀神君头皮发麻，责任固然是躲不过去，但也确实没有多大信心，无助之下只能看向长桌上首，恭声道：“天道在上，弟子能掌握苏碧落的本体已是万幸，怕是无力” 玄光镜不动如山，明显是天道不想回答这种“临干仗了我发现自己实力不够爸爸救我”的问题。 凤耀神君脸色微难看了两分，心里开始哀嚎不要吧真的的只能硬着头皮用吗？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笑。 循声望去，看到虚渊魔君那嘲笑的眼神，凤耀神君脑子嗡的一下，但还没有组织出有效的吵架的说辞，虚渊魔君已经后靠椅背，姿态欠打地开口：“我有个秘术，可以短时间内加强神君的魂魄。” 这带来的意义是，你本身就是小马拉大车的用你的魂魄去撬动强大身体的力量，你的魂魄越强，你能调动的力量就越多。 弑神枪是慕强的，你是个蠢货它当然理都懒得理你，但只要你展现出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它会自己乖巧起来的。 “魔君的秘术。”凤耀颇有点不敢信，“后遗症应该会很大吧。” “无非是魂魄力量使用过限。”虚渊魔君淡定地微笑，“回本体沉睡一段时间就好。” 凤耀犹豫：“不会因此寂灭？” 虚渊魔君笑了一声：“只要神君不是自己想死，不会。” 凤耀对自己的求生欲还是有些信心的，这种时候也不想在乎虚渊魔君的态度了，殷切道：“我以心魔与家族发誓，将来必将弑神枪归还魔族，魔君所说的秘术，还请赐教。” 虚渊魔君现在属于赤贫，身上什么都没有，左右看了一圈，随手摄来角落里的空白玉简，一缕神识探入，飞快把秘术写了进去，和弑神枪一并丢了过去。 凤耀抬手接住，才要将神识探入玉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秘术，明嘉尊者突然道：“慢。” 凤耀：？？？ “当着魔君的面。”明嘉尊者沉声道，“给玄光镜看一看吧。” 倘若有什么隐患尤其是你和苏碧落打着打着会让你的实力大打折扣的隐患，现在我们就知道，比回头打起来你才知道的好。 凤耀觉得这真是老成之言，果断飞快把玉简复制了一份，天道确实也关心这个问题，待凤耀复制完了，玄光镜上也出现了一个漩涡，凤耀将玉简投了进去，不过片刻，玄光镜上显出一行字来：“你修炼罢。” 那就是没有问题的意思了，凤耀悄悄松了一口气，先对玄光镜行礼，又谢过明嘉尊者。 明嘉尊者不在意凤耀的谢，只微不可查地看了虚渊魔君一眼。 虚渊魔君仿佛没有注意到明嘉尊者的打量，对凤耀拿秘法去给天道试探也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事情既然谈完，也不需要他去面对碧落仙子，也就意味着他也不用思考怎么打假赛的问题，直接长身而起：“行了，没什么事本座就去歇着了。” 众仙没有人想拦他，待他走后，明嘉尊者再看向凤耀：“神君预备何时动手？” “苏碧落才走火入魔。”凤耀基本的战斗意识还是有的，“肯定越快越好，但我才得此秘术，我刚刚看了一眼，虽然不复杂，但多少要参悟三五日。此外，还需要诸位道友留意，苏碧落既然离了天庭，如今身在何方？” 众仙都点头，纷纷表示自己会让手底下的人去留意，但玄光镜又一次辉光闪动，展露出一幅画出来。 这个动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 画的是魔宫，碧落仙子就在魔宫正殿打坐。 大概是撕破脸加上她感应到了天道窥探的缘故，她朝着天庭的方向，缓缓露出了个笑容出来。 那仿佛是在说，对啊，我在这里，你有本事你来呗。 第137章 大战起 你觉得天雷劈得死她？ 很难说这一瞬间众仙心头到底骂了多少脏话。 但情绪发泄完了，总要面对现实，一时间众仙面面相觑，互相沟通的都是“她的神识到底有多强大，怎么会连天道的窥视都能发现呢？”和“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咱们知道了她的位置，那她会不会换地方？” 互相之间商量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问题还是得提到天道那里去，而玄光镜给出来的答案也只有一行字：“不会。” 这当然衍生出了一个问题：“您为何如此笃定？” 没有回答，反正就是不会。 众仙到底也没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当然也没有怀疑天道如今看来，或许并非全知，也非全能，但祂都已经这么笃定给出回复的事情，打脸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而碧落仙子下落的明确，固然让众仙觉得省了点事，也让原本还可以耍赖“不是我不努力啊，是我们都不知道苏碧落在哪里”的凤耀神君再也扯不了什么大旗。 他深吸一口气，能问天道的就剩下了一个问题：“您既然都能感知到她的位置，为何不直接降下天罚？” 玄光镜都懒得回复，它身上原本还有一缕天道玄奥的气息在，这个问题之后，玄奥的气息都直接消散了。 虽然看不到天道的情绪，但不知为什么，众仙想起来的都是虚渊魔君那多一个字都不想和尔等凡人谈，走得一点礼貌都没有的样子。 一时尴尬，尤其凤耀神君，突然生出一种“大家原本聊天都说的好好的，突然自己一句蠢话，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然后一干人等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最后是明嘉尊者拯救了他明嘉尊者唏嘘了一声：“你觉得天雷劈得死她？” 凤耀神君：“” 他突然想起来虚渊魔君当年故事。 虚渊魔君杀上来时那次，仙族们深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都聚在天庭，都无计可施，绝望地看着虚渊魔君带着那些没有生命的魔兵杀将上来，就是天道都感知到了这波可能是真的要世界毁灭，天雷稀里哗啦地朝着虚渊魔君劈下去。 一点用没有，甚至还会影响众仙攻击虚渊魔君天雷虽然弄不死虚渊，但能弄死众仙啊！攻击的时候不得看着点？ 想都想得到，对付虚渊时天道都那么无力，何况是明显修为更恐怖，也基本不可能和虚渊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候走火入魔的苏碧落。 凤耀神君心情很沉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责任，难过于连天道都没办法和自己分享这个恐怖的重量，又有点怀疑人生话说，咱们这个世界的天道是不是太无力了一点呢？ 无力的天道在仙魔二族作威作福的时候当然是利好因素，但是需要它站出来惩治别人的时候，无力的天道可真的是嗨呀！真就有利有弊呗！ 但这不是想太多的时候，凤耀神君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和谁多说什么了，自己拖着沉重的心情回那秘密的闭关之地。 众仙倒都理解凤耀神君，未多怪罪，各自也没什么聊闲天的心情，互相拱拱手散了。 明嘉尊者回了圣岛，又一次试图用镜子联系碧落仙子，想问问关于虚渊魔君脱困这件事，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还有，虚渊给的那个秘术是他自己的，还是你通过他的手交出去的？ 但这回镜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消息都没有发出去。 明嘉尊者也用过好几回这镜子了，从来没遇上过这种情况，再试了一次，消息还是发不出去。 应该不是天道做了一些玄学上的屏蔽，要屏蔽早屏蔽了。 那就只能是苏碧落自己把这镜子的联系掐了？毕竟自己也没对这镜子怎么着，没道理坏了呀。 明嘉尊者有些悻悻然，左右环顾了一圈。 苏碧落若是就此死了，自己倒是不必如何，原来的日子是什么样子，接下来照样过就是了，但要是凤耀死了，自己识相点就该收拾收拾东西去隐居了。 这让明嘉尊者有些唏嘘，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长叹了一口气，转去宝库里收拾自己的细软去也。 魔域之中，碧落仙子其实感觉到了镜子在震动，知道明嘉尊者在找她。 但她懒得回了。 先前能好好沟通，那是因为明嘉尊者确实还有价值，现在仙族的战略都确定了，弑神枪也放出去了，地方碧落仙子是不想换了，就在魔域等凤耀找上门来，那就没必要再和明嘉尊者说太多了。 至于明嘉尊者想问的问题都不用看镜子，猜得到。 答案是，这波和碧落仙子是真没关系，秘术是虚渊魔君自己创造的，也确实能短时间内加强神魂力量。 笑话，怎么也是本界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会琢磨自创功法的人物，难道连个秘术也拿不出来？ 但碧落仙子确实针对秘术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动，不是针对秘术的作用，而是针对后遗症世上的所有秘术基本都有对价，短时间内加强魂魄的对立面就是魂魄虚弱一段时间，而碧落仙子的改动会使得魂魄虚弱的同时，身体和魂魄的联系变弱。 这其实没什么，如果用秘术的人当时在自己的身体里，那躺两天就好了，如果用的别人的身体，减弱了魂魄和身体的联系，对自己的魂魄、对别人的身体，都是好事。 给仙族这种秘术，倘若还不清楚天道的想法，那就还需要从明嘉尊者那里多少了解一下天道有没有戳穿这秘术的源头是自己，让仙族警惕起来，如今既然知道，就不需要多打听什么了。 至于天道笃定的自己不会跑 当然不会啊。 “让仙族拿碧落仙子的本体来和她打一架，碧落仙子没打过就愿赌服输，天道再自己扶持人族打压祂看不上眼的仙族，碧落仙子打赢了就诛灭仙族，等着和上界斗上一场”本就是天道和碧落仙子之间的一些虽然他俩势同水火，但在某些事情上心照不宣的共识，有什么好跑的呢？ 碧落仙子安心闭目，整个魔宫都笼罩在她的神识之下，玄影魔君早就在和她沟通之后远遁千里，她不再有什么顾忌，沉静千年的土地中，竹根以一种仿佛瘟疫蔓延的速度在肆意生长。 三日之后。 一位穿着道袍的绝美女子提着跃跃欲试的弑神枪，行入魔域。 众仙仓促排演出了个丐版的周天星斗大阵，也沉沉地压在了魔域上空。 魔宫之中，碧落仙子抬头，看着那玄奥非常的阵法，低低笑了出来。 你有阵法，我也有啊。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东皇钟。 东皇钟一开始只给了一个帮助，就是隔绝可以秘术联系上界的通道，同时也在碧落仙子身上留下了一个印记，大概是宝贝清静了很多年，多少都有点看戏的爱好。 然后大战倒是还没开始，但印记看出了碧落仙子的特殊，于是“青瑶神女用过了那个秘术”的事原本是可透露可不透露的，东皇钟都愿意多费个劲告知碧落仙子，顺便传了一个阵图过来。 正是周天星辰大阵。 这也是碧落仙子第一次联系东皇钟时几乎没有什么痛感，第二次是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真实原因嗯，真实原因之一。 碧落仙子并没有给承燧魔君说假话，第一次有界香为媒，第二次直接跨界响在身体里，对人的影响就是天差地别的，但这份影响尚不至于让她狼狈至此，她之所以那么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周天星辰大阵那恐怖的信息量。 东皇钟并无恶意，给阵图的同时也表达了它的意图，主打一个随便给给，万一你用上了呢，何况我观你的功法实在有趣，想看看你能不能弄出三百六十五个本体来布阵，让我长长见识。 三百六十五个本体对碧落仙子倒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当然，现在的法力有限，集中成一个本体的那点法力都让碧落仙子看不太上，要是分成了三百六十五份那法力更低微了。 不过，问题不大。 她要是布阵，肯定是周天星辰大阵的完全体，且因为核心是自己一个人的缘故，绝对如臂指使，效果拔群，而她的对手纵使排演出了同等级的阵法，本身时间仓促是否成型都是一个问题，互相之间的配合估计都堪忧，纵使法力相对她等分成三百六十五份而言要强大，她也仍有一战之力。 至于说，自己都已经等分成了三百六十五份，还拿什么去应对操纵着自己身体的凤耀神君 碧落仙子伸手一抹储物镯，首先取出了一套茶具。 焚香，取火，洗杯，落茶。 但凡不是碧落仙子不想连累其他人所以没留什么人在旁边，她觉得自己甚至能摆出一个棋盘。 我为什么要现在去应对凤耀神君？ 让他先在阵法里，自己和自己玩一会儿，试试他的成色再说嘛。 第138章 凤耀的攻击 一键托管！ 立在魔域与人族领地的交界处，凤耀神君虽然还没有见到碧落仙子，但已经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魔域了，因为在典籍、在传说里，魔域早就被虚渊魔君搞得乱七八糟，魔物都被浸染得没了神智不说，有神智的生灵进去，没多久就会被负面情绪同化，越靠近魔宫则越是如此，纯纯一个人间地狱有进无出的概念，谁没事会靠近魔域啊。 今日来了，远远看着魔宫笼罩在如有实质的负面情绪里，本来对自身修为就不是很自信的凤耀，不能说不害怕。 说起来，凤耀来时已是反复和天道确认过，苏碧落就这么在魔宫中安营扎寨了，就算知道了仙族在找她，她也不带跑的？ 天道的回答很冷酷，她就在那。 虽然天道仍是没有解释她为什么就这么“定居”了起来，但大概因为临近大战，凤耀心头竟有某种明悟天道当然希望有人能用苏碧落的本体杀了苏碧落的意识，这实际上是仙族全员战力堪忧的情况下几乎唯一的可能弄死苏碧落的办法。 但是从苏碧落的角度，倘若凤族不把她的身体交出来对付她，她自己难道有本事上天入地的在凤族那么多秘境中找到自己的本体？ 所以，这一战其实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天道和苏碧落双方都心照不宣的！ 凤耀把自己的明悟说给了玄光镜，天道没有表态，玄光镜也没有，这让凤耀有点悻悻然，觉得自己现在虽是天道的工具人，但似乎天道并不是很看得上自己，都不愿意和自己多聊的。 虽说如此，凤耀也不敢起来对天道的不满之情苏碧落是无惧天罚，但自己惧啊！ 当时，调整一下心态，凤耀问了天道第二个问题，说现在的实质是在双方的心照不宣之下，大战的时间由仙族来定，地点由苏碧落定，时间就不提了，越早动手对仙族越是有利，但关于地点的选择，苏碧落别的地方不选，偏偏在负面情绪堆积的魔域，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以身体封印了虚渊魔君那么长时间，自己其实已经修了一定的承燧魔君自创的功法，轻易能拖着整个世界走向寂灭呢？ 天道的回答仍然很冷酷且简洁，说不会。 仍然是不屑给他解释的样子，不过这个凤耀可以去找虚渊魔君求证，虚渊的回答也是不会，但没有天道那么高冷，多少解释了一下原因，就是表情看起来有些唏嘘：“她有的是功法，哪看得上这个。” 凤耀自然要追问：“既然她没有学魔君的功法，为何她要把地方选在魔域？” 虚渊魔君表情有点复杂：“那你觉得她应该选哪儿？人族？还是天庭或者神域，再不然圣岛？” 在人族打得束手束脚，打完了还得灾后重建？ 在仙族的地盘上干架，等仙族出尽手段来弄死她？ 整得凤耀有点尴尬，不过虚渊魔君提起人族，他就又有点突发奇想：“她对人族有那样强的认同感，又与顾星河颇有私交，为何不抓两个人族甚至直接拿顾星河逼她就范呢？” 虚渊魔君不想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友善地引导：“这种事，神君何不去找其他神仙商量商量，再上报天道？” 凤耀还真信了，商量了，但没有报到天道那里，明嘉尊者就已经冷冰冰地挡了下来：“神君忘了，这个问题我问过天道的。” 凤耀于是依稀想起来，是了，天道曾经回复过一行字“先诛苏碧落”，没让仙族去收拾顾星河或者承燧魔君。 但他觉得这里面并不是没有操作空间啊先诛苏碧落，并不是说后面会不算顾星河与承燧魔君的账啊！ 这个奇诡的思路终究是没有得到神仙们的支持，倒不是他们深刻领会了天道那微妙的立场且不敢捋天道虎须，而是没有人觉得真绑了承燧魔君或者顾星河到苏碧落面前，苏碧落会因此手软。 那个女人很明显一点也不向往爱情，更不可能为了男人放弃权柄！什么女人呐！ 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思动过，都于战局毫无帮助，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练习如何使用苏碧落的本体。 凤耀神君自诩也是个有天资，修炼还算努力的神明，但他的修炼之路仍然有许多功法秘术根本修不出来，只能望洋兴叹，但以秘术使用苏碧落的身体时，他只需要在脑海里稍微过一过那个功法的效果，身体里尘封的属于苏碧落的识海就能给他的意识反馈好几种可以达到同等效果的法诀，包含修炼要点，使用说明，甚至还有可以搭配使用以达到更好效果的其他法术。 凤耀神君在回到自己体内之后尝试过这些个人的修炼经验，无一不顺利，无一不强大，他的许多困惑迎刃而解，在不少的时候，甚至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多年都没想通的？ 而如果不回自己身体，只用苏碧落的本体去调动法力，就可以给她的识海一个命令，不需要自己过多的操纵，识海自己就能全凭本能地把法术用出来，嗯比自己直接操纵苏碧落的身体用出来的法术威力大多了。 这还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识海，凤耀神君都不敢想倘若是苏碧落的意识在操纵这个强大的身体，该能达到怎样举手投足之间毁天灭地的效果。 这样奇妙的“使用大佬账户”的体验，如果不是要以此去对付大佬，当然再愉快不过，但就是因为自己的目标是苏碧落，凤耀神君非但不以自己能有很多对敌手段而觉得胜券在握，反而是恐惧。 到如今，自己操纵着苏碧落的本体，提着杀气腾腾的弑神枪，感受着那个身体强大且醇厚的法力，面对着那笼罩在一层灰色雾气的魔宫，凤耀神君是给自己鼓了好几回劲，才咬咬牙抬步。 别人的身体，又是深不可测的法力，根本没有什么省的必要，那一步直接带了缩地成寸的效果，把凤耀神君送到了魔宫正门。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正门上，缓缓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紫竹林，其上灵气蒸腾，隐有章法，连萦绕在魔宫上空的负面情绪都好像能被碧落仙子所用，被调动着去对抗天空沉沉压下来的周天星辰大阵。 说起来，天道其实没有强求仙族动用这个阵法，但在凤耀神君的坚持下，仙族还是排演了一下阵法并且摆了出来，想的是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万一战至酣时刚刚好缺这么一个力量呢？ 天道对此，并没有反对。 但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凤耀神君并非专精阵法，纯靠自己很难看出来这上古奇阵的生发变化，但毕竟现在顶的是大佬的身体，阵法的一切变化映入眼帘，再经过目前无自主意识的神识的处理，最终的结果能以最好懂的方式传入凤耀神君自己的意识，这让凤耀神君情绪更低落了一些。 他自己是仙族，知道仙族自己有多大本事，很清楚天上已经在尽力了。 但地上没有。 地上的阵法就是“哎呀，摆都摆了，意思意思动一下”，虽然法力凝厚程度和天上没法比，但阵法本身若能圆融流转，便能保证自身的生生不息，说人话就是耗费的法力能自然而然降到最低，倘若再利用萦绕在魔宫周围的负面情绪，则除了最开始启动阵法之用外，几乎不会花费苏碧落自己的什么法力。 她强得可怕。 凤耀神君握着弑神枪的手都用力了一些，这直接导致了他耳中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别紧张嘛。” 他知道，这是弑神枪的传音。 他更知道，他之所以能听到这个声音，是因为苏碧落的识海在，不然弑神枪虽然能发出道韵，自己可不一定悟得出来。 凤耀神君长叹了一口气，生出了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索，抬步，迈入魔宫大门。 刹那天旋地转，瞬间有无数竹叶带着莫可沛当的气势朝着凤耀神君而来，凤耀神君一时头皮都麻了，做了再多的预案也不会想到还没见到苏碧落人呢，先来上一波这么恐怖的攻击啊。 但身体比意识快，碧落仙子的本体拿着弑神枪就跃了起来，弑神枪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拦下了那些恐怖的竹叶叶片。 知道因为秘术的影响，碧落仙子本体的识海会把自己说的话传达给凤耀，弑神枪便失去了交流的兴趣，只在心头感慨万千。 嗨呀，原本觉得跟着小碧落就已经挺快乐的了，原来她的本体这么强呀。 那要是她找回了自己的本体，然后上界神降，然后她提着自己去对敌弑神枪都开始期待了起来。 问：凤耀神君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答：在大型角色扮演游戏里，因为自己根本不会操作，偏偏顶的是大佬的号，所以干脆点了“托管”。 自己只负责出个电量，其他的交给大佬的本能！ 第139章 你包死的 所以亲亲大概可以选择一下死 凤耀神君当然知道“托管”的隐患难道苏碧落会不知道自己的残存意识操纵自己的本体能弄出什么程度的攻击么？ 既然知道，当然会做出一些针对性的应对。 那战局就和自己关系不大了，纯纯的“苏碧落的应对能不能打赢苏碧落的身体”，自己需要付出的也就是神识之力嘛。 当然，这有神识之力被耗空的风险。 但凤耀还真的不是很担心这个。 倒不是他对自己的神识强度有多自信，主要是秘术本身就不是很耗费神识，虚渊魔君给出来的改进办法更进一步节省了使用秘法对自己神识的负担，他大致计算过自己的神识能支撑使用这个身体多久，结论是三天。 三天！ 话本子里常有谁和谁大战九九八十一天的描述，但在真实的世界里博弈可以有三五千年，真的开战谁不是雷霆手段连环出击，双方都打出巅峰战力的情形下能坚持三个时辰都算持久，三天绰绰有余了。 基于这个三天，凤耀神君也认真分析过自己要怎么赢得靠磨。 苏碧落现在用的是个凡人女子的身体，慕容碧落从被公孙宸折磨得不成人样直到如今，一共也没有多久，纵使苏碧落一直在修炼，也积攒不了多少法力，现在这个局面，她一边要应对自己的本体，一边还要运转阵法对抗诸仙，她能坚持多久？ 这个打法凤耀神君都和天道沟通过，得到了天道“不然呢”的三个大字。 咋的，你还琢磨过你凭你自己的本事和她打啊！ 搞得凤耀神君尴尬得不行，但又有点想不明白：“纵使如此，您还是看不到此战胜败吗？”我实在想不到此战怎么输啊？ 看不到。 或者，不想告诉你。 是什么，凤耀神君反正是没法探寻了，能试图打听一下的也只有：“您觉得，此战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苏碧落的功法。”这回天道倒是回答了。 凤耀神君当然打蛇随棍上，试图打听什么样的功法呀竟然连您都看不明白，天道还真的展现了一章出来，正是碧落仙子发现慕容姑娘是一点基础也没有，于是就果断开始修炼的那个原本以她的境界都看了好几遍才有些领悟的功法。 凤耀神君当时脑子都热了。 就就这么水灵灵地展现出来了？ 说真的，本界的神仙躺平归躺平，但在非常偶尔的时刻里，还是会有点上进的心思的，可所有“我可以努努力”的打算，在修炼功法也就那样，而因为创新能力有限所以并没有谁愿意去尝试自创功法的情况下，间歇性奋斗的结果只会导致更长时间的躺平。 但现在，这个功法明显是可以用的！你看苏碧落都那么厉害！ 天道当然知道凤耀神君在兴奋什么，也比较期待本界的自己人能出来那么几个有上进心的人才，就此，既容忍了承燧魔君至今，也懒得让这帮神仙去诛杀已经明显投了碧落仙子但自己很愿意好好修炼的昭云女史，到现在，当然也不介意让凤耀神君好好看看。 就是看得凤耀神君有点怀疑人生，一度觉得不是乱码了就是抄错了，这哪能修炼呢？这从何悟起啊！苏碧落修的就是这玩意儿？ 一连串的问题都甩给了天道，而天道对此没有回应，玄光镜上玄奥的气息消失之后，玄光镜对凤耀神君显示了一句话：“但凡不是她的功法实在是看不明白路数，何至于连天道都看不明白此战胜负如何？” 凤耀神君抿一抿唇：“那，在你看来呢？” “我亦看不明白。”玄光镜是好沟通的，但它表达出的意思到底是天道不好说这么没逼格的话只能借它开口，还是它自己的本意就得靠悟了，“这不是一个修士应该修的功法，苏碧落倘若不死，早晚是要去混沌的。” 这一串回答每个字凤耀神君都看得懂，但连在一起却让他疑惑。 去混沌？ 这是什么高级的修炼层次吗？ 当时大战在即，没有太多探究的心思，既然玄光镜愿意聊闲天，他也便问了自己对着天道一直不太好问的问题：“在你看来，我有多少可能活过此次大劫？” 这让玄光镜也沉默了。 说实话的话如果没有太大意外的话，你包死的。 倘若碧落仙子赢了，你们这些神仙都得死，倘若天道赢了，祂下一步就是等承燧魔君修炼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与他合道，你们一样得死。 但这说出去也太打击军心了，玄光镜最终的回答很艺术：“天道尚且看不明白的事情，神君指望我么？” 凤耀神君也只得罢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天道都认可了他那个“我只需要提供神识的力量，其他的交给苏碧落的本能”的战术，到如今，在苏碧落本体里，虽然知道此战能定自己的生死，但反正插不进手去，便难免生出一种看戏的超然。 就是很快就超然不下去了。 凤耀神君在魔宫门口被那几竿紫竹纠缠了很久，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但这段时间算在那个“三天”之内。 凤耀神君不得不慌了。 关键他并没有破阵的手段身体的本能嘛，用来被动防御当然无往不利，在他的驱使之下也不是不能有一些主动的攻击，但是要一个“本能”去破阵，还是太离谱了。 可是指望凤耀神君自己破阵难道就不离谱了吗？ 凤耀神君脑海里一时间都是空白的，现琢磨怎么破阵见到苏碧落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破口大骂：“苏碧落！你就预备这么躲一辈子？” 就差来一嗓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然后凤耀神君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什么时候，摆了个阵法来迎接道友，叫躲了？” 还有，唠嗑也是算时间的哦在两人对话的时候，阵法朝着凤耀神君的攻击可是一直没停过，凤耀神君自己是没那个本事去应对周天星辰大阵的，只能咬着牙以碧落仙子的本体硬顶。 凤耀神君又惊又惧，但知道拖肯定是没有用的，咬咬牙催动碧落仙子本体，破不了阵就准备先跑，不然在这儿是真能被这个女人拖死！ 但没有用。 凤耀神君操纵着碧落仙子的本体一回头，发现纵使在魔宫之外，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长了一竿一竿的紫竹。 凤耀神君面色大变，伸手直接探入腰间的储物袋，捏碎了一张符箓。 顿时，天空上天雷勾动地火，一阵又一阵恐怖的雷霆劈将下来，那雷霆下来时附带着点点星光，既华美无比，又让人凭空生出畏惧。 正是天道一定程度魔改过给仙族用的周天星辰大阵。 这是动真格的，魔宫正殿中的碧落仙子也不敢怠慢，身上一道一道紫色灵光流泻而出，调动起魔宫之内那棵棵紫竹和覆盖了整个魔宫的灰色雾气。 从远处看，整个魔宫就仿佛一只蹲伏的巨兽，紫色竹枝带着汹涌的灰色雾气，同样附带得有华美的星光，正面迎上了那既带有天罚意味，又是诸仙合力而为的雷霆。 魔宫为之震颤，也有不少紫竹被雷霆劈裂，喀嚓有声的同时，被天火点燃。 但问题不大。 断裂的紫竹直接断了和地底下竹根的联系，原本处在阵眼处的竹子断裂了，自有新的竹笋飞快冒出来。 碧落仙子知道，这样的攻击天庭绝对持续不了多久，在天道的指挥下，天庭应该也不至于愚蠢到用这个手段来对付自己，他们主要的目的应该是牵制住自己的注意力，好给凤耀神君创造机会。 可以揣测，在仙族原本的战略里，他们想的应该是凤耀神君可以趁机偷袭她。 但是看凤耀神君现在的表现，偷袭是偷袭不了一点，只想趁着仙族的攻击强大起来，让碧落仙子无法应对的时候，赶紧撤退。 而这对于碧落仙子来说，凤耀神君想打，她怡然不惧，但如果凤耀神君想跑 碧落仙子从魔宫正殿的王座上站了起来，身形一晃，平地消失，直接出现在了凤耀神君面前。 凤耀神君喉咙都有些发干。 他刚才确实是想跑，他也确定苏碧落应该是感知到了他想跑，不然不可能这么痛快地出现。 但是谁说，“想跑”不能是一种战略呢？ 凤耀神君立刻坚定了念头，以秘术操纵起碧落仙子本体的识海，提着弑神枪朝着碧落仙子就是一顿暴风骤雨的攻击。 与此同时，来自天空的雷霆和坠落的星辰来得愈发绚烂，相比起携威而来，从上到下的攻击，从魔宫反击出去，自下而上的灰色雾气与紫色星光自然就要逊色了一层。 这更大地激发了凤耀神君的战意，他喝了一声，虽然现在是直接把所有攻击手段都“托管”给了身体本能，但这一声也算是加油助威了。 碧落仙子本体带着弑神枪恐怖的杀气，朝着碧落仙子攻来。 自己的本体是什么能耐，弑神枪又是什么能耐，碧落仙子可太清楚了。 所以接是不可能正面接的，碧落仙子身形翩飞，妙到毫巅地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 凤耀神君看得心惊肉跳。 但他是不怕的在他看来，苏碧落现在身体的法力储存肯定是浅薄的，而那样强大的闪避肯定也无比耗费法力，还加上天上有源源不断的攻击在牵扯她的注意力，她能坚持多久？ 难道还能比自己能坚持三天还长？！ 第140章 合道秘术 你和凤耀合道了？！ 答案是，很久。 凤耀根本对碧落仙子，嗯对那些从灵气贫瘠之地出来的修士发动攻击时能节省的法力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毕竟他操纵的碧落仙子本体发出的一切攻击全是本能，本能的攻击能有效都已经算是碧落仙子对本体的淬炼到位了，要想本能还为本体节省法力，那就只能是天方夜谭了。 但凤耀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还没有见到苏碧落在应对本体的攻击时有任何的疏漏或是力竭之象，但是来自天空的攻击却明显持续不下去了。 准确的说，雷霆仍然势不可挡，但雷霆上的星光已然开始晦暗。 但从地面蒸腾而起的，无论是那代表负面情绪的灰色雾气，还是附着在灰色雾气之上的星光，都仍然是最开始时的样子，并没有因对手的攻击强度弱了下来而趁势追击，也没有因为已经斗了一段时间而展现任何疲惫之态。 它只是在那里，恒久地散发着点点星辉。 也就是东皇钟或是一干对周天星辰大阵有更深刻理解的存在不在现场，不然肯定要对这一场拼斗大摇其头。 主要批判点是天上那帮子神仙你们都在干什么？ 知道什么叫“周天星辰”吗？ 谁家星辰不是以千万年为尺度，绵绵无尽，生生不息，就你家星辰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攻击就绵软无力的，纯纯的给大阵丢脸嘛！ 但这些嘛，天上的神仙们固然知道自己对阵法的理解有问题，也知道这样的攻击持续不了多久，但实力就是这么个实力，他们又能如何？ 无非是在心头咒骂该死的凤耀你都这么久了还没有解决那个女人吗？给你那么强大的身体难道是摆设？ 这一点，并没有参与周天星辰大阵的明嘉尊者平静地在不远不近的一处祥云上，和虚渊魔君并肩而立，看着这一切，他们身边还立着那面玄光镜。 “我等看不到魔宫中的战况。”明嘉尊者突然神色一动，恭敬地对玄光镜开口，“但众仙应当是支持不了多久了，不知” 玄光镜幽暗深邃，看那灵气波动的程度，应该是联系上天道了。 但它本身又什么信息都没给出。 这让明嘉尊者心头不确定了起来。 说起来，仙族今日出击的方案，是凤耀神君操纵苏碧落的身体为主，仙族操纵周天星辰大阵为辅。 虚渊魔君不参与战斗，一方面仙族诸人还信不过他，生怕战至酣时被他来那么一下，另一方面虚渊魔君也扮起了娇弱，轻咳两声说他又是公孙宸又是苏碧落的连续两次遇人不淑魂魄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无力参与战斗。 明嘉尊者也不参与，一方面因为他是上界的使者，他不直接表态，谁也不能直接使唤他，另一方面，这次和以往任何一次仙族集结起来干架不一样，这次可是天道直接参与了的，那多少留个人随时和天道对接，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时传递嘛。 而刚才明嘉尊者突然的问题，就是因为仙族那边突然有人在作为阵法的星辰对外发动攻击的同时，忙里偷闲问他的，按着大家提前的商量，明嘉尊者应该尽快问天道，尽快给回复。 可天道没有回复。 明嘉尊者脸色沉了沉，咬咬牙才要给仙族那边说天道又玩沉默了，却见到玄光镜中灵光闪动，天道终究是看在目前大家还算盟友的份上，给了仙族一点提示。 虽然就两个字：“快了。” 明嘉尊者赶紧用传讯符把消息传了回去。 这当然是很大稳定了众仙的军心，原本都已经法力耗空的诸人又往自己身体深处压榨了更多的力量，手中有些储藏的也都掏出了丹药来服下，攻击又一次暴烈了起来。 就是明嘉尊者神色难辨地侧过头，看着穿了一身黑袍，身影虚幻的虚渊魔君，幽幽道：“魔君觉得，是什么快了？” 虚渊魔君当然不肯相信碧落仙子会输，但现在的立场当然也不支持他说实话：“自然是苏碧落伏诛。” 明嘉尊者有点唏嘘，道：“但愿吧。” 与此同时，紫竹林中。 众仙能收到“快了”的消息，但凤耀神君显然不行，他只能焦急地催动碧落仙子的本能发出尽可能凌厉的攻击，同时关注着天上攻击的剧烈程度。 他心里很清楚，倘若众仙不能保持这个层次的攻击，苏碧落的所有注意力将集中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不是自己能不能击杀她的问题了，逃出紫竹林都将是巨大的挑战，更有甚者，倘若将苏碧落的本体留给了她 凤耀神君顿时觉得脑袋停转了。 目前已知的消息是，以魂魄利用身体本来的识海的秘术是苏碧落给的，苏碧落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凤族手里，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让凤族拿出压箱底的身体来对付苏碧落”这件事本身，就是她为了拿回自己身体的算计？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凤耀神君再没有半点战斗的心思，操纵起碧落仙子本体，又要遁走。 但这次，不等碧落仙子做出什么反应，碧落仙子的本体就停在了原地。 然后，碧落仙子本体的泥丸宫之内，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声“砰”。 修仙者耳聪目明，碧落仙子当然听到了这奇怪的声音。 自己的泥丸宫应该是没出什么事的，不然自己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而按道理说，凤耀也不应该出什么事啊，紫竹林内，星辰阵中，什么人有本事这样无声无息之间取了凤耀的性命？ 但倘若不是自己的识海或是凤耀的魂魄出事，这声音又从何而来呢？ 碧落仙子有些疑惑，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法诀。 她很快听到了一声恢弘的叹息：“我得承认，你真的很强。” 这声音直接响在碧落仙子的识海里，让她有些耳鸣。 她不是很确定地开口：“天道？” “是我。”那恢弘的声音笑了一声，“只是，你确定要这么与我沟通么？” 天道是不在意沟通形式的，碧落仙子要换了那千锤百炼的本体也绝不会在意，但如今这个慕容姑娘的身体碧落仙子闭上眼睛，抖了一缕道韵出来：“您到底什么意思？” 很快，她的识海也得到了一缕玄奥的道韵：“你与我，我与人族，人族与上界的矛盾，一言半语是说不清楚，也调和不了的，便是我如今许诺将来必定恪守“天道不仁”来对待各种种族，你估计也不会信。” 碧落仙子笑了一声：“是啊。” 也没问“所以呢？”，反正碧落仙子确定天道会往下说。 果然，天道有后续：“但我想，有一点，我和你、和人族、甚至和承燧之间绝对没有分歧。” 是什么呢？ 天道没说，但碧落仙子笑了一声，给出来的道韵是：“魔族已经被虚渊魔君祸害得没个活物就不提了，仙族还那么多活蹦乱跳还占着资源不干活的神仙，您看不惯，我亦看不惯。” 于天道而言，仙族占着资源却强大不起来，都不说要不要对上界低头了，就是普通的世界碰撞之时祂都毫无胜算，落后就要挨打，祂如何能高兴？ 于人族而言，想发展就是要资源，现在大量资源被仙族盘踞着，人家不愿意空口白牙地让出来，人族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争，当然少不得要搬走这明晃晃的垫脚石啊。 碧落仙子听到了来自无穷高处的一声冷哼，随即又是一缕道韵：“是啊，所以，他们今日来得很齐全。” 纵使在这个问题上碧落仙子和天道达成了基本共识，但猝然得了这么一句话，碧落仙子心头仍然起来了浓浓的恐惧。 对“天意从来高难问”的恐惧。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开始给道韵：“斗胆揣测一下您现在的状态您是和凤耀合道了？” “算是。”天道的回答很简略。 碧落仙子又闭了闭眼睛：“所以，您接受了我给出来的那个秘术，默许虚渊带着弑神枪离开，促成了仙族抱团利用我的身体其实一开始就没相信凤耀能杀我，您真正的计划是，暂时与凤耀合道，凤耀的那点魂魄强度必然会瞬间爆炸，身死道消，但终究是合道过，而凤耀与您合道之前，用的是我的身体，所以，您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利用我的身体来杀了我，这才是您最强的手段。” 无穷高处传来一声笑，接下来的道韵是：“你对天道还是有些了解的嘛。” 至少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直接利用一个没有主意识的身体的，不然凤鸢弄回来的那一堆身体里我早就先挑了。 天道想具现化，只能靠合道，而合道，那肯定得找个魂魄，那个魂魄强了，会想办法摆脱天道往混沌走，魂魄弱了，天道进入的一瞬间他就会炸开。 但确实，再是炸开，三五个时辰之内，天道对那个身体还是有掌控力的，这对于一个近乎于全知全能的存在来说，可以做的就太多了比如，亲自下场把现在这个正在培育新天道的苏碧落杀了，自己和承燧合道。 承燧嘛，纵使意志坚强，可他一旦合道，和天道的意志对抗的千万年内，难道能一直坚强，一直不败？ 天道可以输无数次，但承燧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怕什么？ 140-146 第141章 仙族覆灭 什么叫做翻脸如翻书啊！ 碧落仙子心头已经在想对策了，面上却不能露出一点慌张来，闲聊一样也给了一道道韵：“您知道的，晚辈原本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尝试。” “那些尝试甚至涉及了天道？”天道可不相信。 碧落仙子有些唏嘘：“那倒没有，晚辈对天道的了解，主要来自一个秘境。” “哦？” 碧落仙子多少有点拖时间的意思，又给出了一缕道韵。 碧落仙子在给天道解释，她对天道的了解，来自那个叹了一口气之后，随即画像便无风自燃的秘境。 到现在，想想当年那口气里的信息量，自己经历过的奇遇，在天庭的宫殿名字是弥罗宫，而自己跪在那张神像前扔的那次筊杯一切种种，实在让人恐惧。 还是那句话，天意从来高难问。 这让天道给出来的道韵都显得有几分沧桑：“祂啊” 然后紧接着又是一道：“也对，是祂的手笔。” 碧落仙子没敢接这个话，有些人天道能吐槽，她要是敢说保不齐就得原地暴毙。 但纵使是天道，有些吐槽也只好点到为止，何况天道又哪里能容碧落仙子拖延时间：“好了，你把那些小虫子解决了，我把弑神枪还给你，你我斗上一场。你若输了，我自会取了你的性命；我若输了，从此不再管你做什么。你觉得，这个生意，可能做？” 碧落仙子哼笑了一声，没再用道韵，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才方便带情绪：“我不信。” 无穷高处传来一声嗤笑：“所以，你不愿意斗这一场，直接认输？” 那当然不会。 碧落仙子平静道：“我不信您若输了，会愿意就此罢休，但我只能和您斗，因为倘若今日都赢不了，谈什么往后呢？” 何况，天道有个条件还是开得碧落仙子心花怒放的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仙族必须死。 这很符合碧落仙子目前的核心诉求啊！ 天道能觉得杀了她苏碧落便能把人族搓圆捏扁，估计不只是想着和承燧魔君合道然后逐步蚕食他，还多半会挑一批资质尚佳心性强大的人来成仙成魔，按天道想要的样子重建这个世界。 可是，苏碧落难道就不能想今日保底的收益是阶段性地解决了仙族，所谓杀了我一个，自有后来人，纵使今日苏碧落身死道消，承燧魔君难道站不起来，顾星河难道站不起来？ 人族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燎原的星星之火，便是没了苏碧落一个，难道就不能燎原了？ 天道只有一个，大概不是很能理解牺牲，但祂也不愿意沾染上太多的人性，见碧落仙子不反对，便打蛇随棍上：“好了，动手吧。” 碧落仙子笑着应了一声，随即闭目，也不必在天道面前多设防，伸手掐出一道一道法诀。 周天星辰大阵原本只是在自主运转，抵挡住来自天上的攻击，压根没有挤占碧落仙子的多少心神，但现在碧落仙子把注意力挪了回来，就相当于“托管”的系统一下子有了主人，朝上的攻击顿时凶狠。 这让云端上的神仙们当即手忙脚乱了起来，处于阵法防御核心的几位神仙还顿时口喷鲜血，如遭重击，核心不在防御的其他神仙见此，手中注入法力的动作都迟缓了许多，互相之间在疯狂地用眼神、用传音在交流着信息，无一不是在问“怎么了”和“苏碧落疯了么？” 处于阵法核心的凤鸢下意识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血红的传讯玉符出来，催动。 玉符是用凤族的精血炼制而来，数量不多，但每一枚都能跨越空间，凤鸢现在也不指望做太出息的事情，能联系上凤耀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胜利。 然而没有回音。 魔宫之中，天道当然感受到了储物袋的蠢蠢欲动，但祂根本没有回复的意思，反而操纵了一缕碧落仙子本体的法力进入储物袋，“啪”地一下，捏碎了那嗡嗡作响的玉符。 这个动作让本就在闭目操作阵法的碧落仙子百忙之中都哼笑了一声，幽幽道：“您这是嫌我杀得太轻易？” 倘若你好好扮演凤耀，把这帮神仙稳住，我催动周天星辰大阵，把这帮人一波带走，岂不干净。你现在捏碎了玉符，相当于告诉了他们魔宫肯定出事了，他们要是四散奔逃起来，可不太好杀呀。 天道虽然自知凤耀一死，自己也不能掌控这极品的身体多久，但还是有些留恋，试图去操纵碧落仙子的声带，发出不是很熟练的一声：“我帮你困住他们就是。” 一句话，呕哑嘲哳，碧落仙子都想捂脸，心说我固然不是什么声若黄鹂之人，但你这也弄得太难听了。 但天道说到做到在云上，一干人等正惶惶然互相对视，防御的手段都来得七零八落，好些人都被碧落仙子操纵的灰色雾气和点点星光击伤的时候，一干本来就不是什么铁血战士的神仙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跑。 也就是还没有人开这个头，不然当场就能溃不成军。 但看那混乱的模样，逼出第一个跑路的神仙，也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啊，从下头来的灰色雾气逐渐稀薄，星光却泛着紫色，还带着一缕一缕可怕至极的煞气，目标明确地轰击在云上阵法的最核心处。 陡然之间，云端上的星辰大阵崩溃，组成阵眼的神仙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口喷鲜血，神仙们各自脑海里飞速运转想着如何脱身，最快的还得是凤鸢她直接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来，精血在空中悬停，她双手以这辈子都从未有过的速度掐出法诀来，眼看着就要通过血脉天赋穿梭空间遁走。 但，一道雷霆自无穷高处劈下，在凤鸢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落在了她那一双手上。 手顿时就成了凤爪。 同时响起来的是凤鸢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自然引来了一干神仙的目光，但当发现真正攻击到凤鸢的是从头顶上下来的雷霆而不是从脚底下亮起来的星光时，一干人等顿时大乱。 “天道”有神仙已经顾不上传音和隐秘了，直接大惊失色地嚷嚷开来，“天道到底什么意思？！” 天道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半盏茶之前祂都还在和我们并肩作战啊！ 没有人回答他，或者说，但凡脑瓜灵光一点的都知道这时候关键不是问为什么而是抓紧时间跑路。 有人动作比较快，可零星遁走的神仙要么是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劈死，要么就是正面撞上了自带紫色华光的星辰，相比而言，虽然主体结构破了，但部分结构还在的阵法莫名有了一种庇护了还活着的神仙的感觉，至少无论是雷霆还是星光都还没有打击到这一片。 这让神仙们慌乱中又仓促支起了阵法，虽然但凡存有半点理智都应该知道这也支持不了多久，可是在真正的生死之前，又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 也正因为他们的又一次抱团，方便了在外头的雷霆很快轰鸣起来，直接围住了这一整片空间，形成了一个以雷霆构成的囚笼。 天雷嘛，对于没事儿都要挨两下子的修仙者来说，硬气头皮冲出去也就是了，但对于从出生开始便养尊处优，最夸张者半点油皮都不曾破过的神仙来说，大部分起不来半点抵抗之心，就是少部分想跑，也要么到了边缘被天雷直接劈死，要么出了囚笼后被星光迎头赶上。 “大家一起分头冲！”这个策略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我倒不信了苏碧落是长了八只手啊她能一次杀我们这么多人！” 真要一拥而上，碧落仙子或许还真能杀漏那么一个两个，但倘若这上百个有名有姓的神仙都能被这样一句话指使得分头突围，而不是等同伴突围吸引了碧落仙子的注意力，自己再悄悄溜走，也就不是他们了。 于是，从边缘到中央，一个一个一个的神仙缓缓倒下。 恐惧不可遏制地弥漫开来。 幸运的没有在雷霆和星光的围剿范围之内的承燧魔君和明嘉尊者远远地，并肩立在另一朵云上。 虚渊魔君对神仙们谈不上什么情分，尚且有心情啧啧有声：“这样多的恐惧，我如今却不再用负面情绪修炼了，由着它散了，委实可惜。” 明嘉尊者没有说什么“魔君觉得可惜魔君可以现在重新修负面情绪”的俏皮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整个仙族的覆灭，心头难免兔死狐悲，但也庆幸还好自己一直坚持只做守卫，倘若也对人族对世界做什么，怕是自己也是那雷霆形成的巨大笼子中等死的一员。 而另外一头，青瑶神女纵使封印了情丝，到底是生父伏诛，她的脸颊上已经挂满了泪珠，指甲深深嵌到手心里，喃喃有声：“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看她双眼的怨毒，大有恨不得当场入魔，然后把所有仇人一并血刃的气势。 只是，平时没有认真修炼的人，入魔也就能吓唬吓唬同样放荡冶游之辈，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仙族所有高层，今日覆灭。 竹林中的碧落仙子停下了手中的法诀。 而她对面，穿了一身仙族喜欢的繁复美丽宫装的“自己”低笑了一声，提着手中的弑神枪，朝着碧落仙子暴风骤雨地攻了过来。 丝毫不顾“我把弑神枪还给你”的许诺尤在耳边。 第142章 召唤盟友 你若输了，还会愿意活着么？ 碧落仙子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比脑子快地做起了应对她身上开始爆出一道又一道的紫色华光，闪避过了弑神枪那带着疯狂煞气的攻击。 同时，她还感受到了浓浓的，来自弑神枪的抗拒。 弑神枪哪里会喜欢这出尔反尔的画风啊！它真正能心服的主人纵使不是什么盖世豪情的大英雄，至少也不要这么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呀！ 但，弑神枪的抗拒对于天道这个层次的东西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一点点的小反抗算是情趣，反应再大一点，天道要抹杀了本身就很靠自身垂爱才能产生灵智的弑神枪神识，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碧落仙子现在立场属于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并没有那个实力庇护弑神枪，好让它“不需要抵抗天道，我打祂绰绰有余”，相比起来，弑神枪现在的定位更多是碧落仙子的战友，它对天道操控的反抗能减轻碧落仙子直接面对这“临时道祖”亲自灭杀自己的压迫力，这对碧落仙子来说很重要。 还是不够强啊！ 碧落仙子身形翻飞之间，没有一点犹豫地手上一翻，服下了自己用修为炼制的最后一枚丹药。 全程，她都没有质问天道如此出尔反尔，何以为天，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质问的。 和修士交易可以是以心魔为证，可是与天道交易，天道几时怕过心魔？ 无法和天道讲道理，就只能努力以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调整状态，但纵使已经有调整，碧落仙子心头还是忍不住涌现出了强烈的恐惧与绝望，竟仿佛幼时做噩梦，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渊，却没有任何救命的稻草可以抓摄 自己千锤百炼过的本体，在本界排名顶尖的神器，天道那掌控了世界不知多少年的意识，这是她的敌人。 慕容姑娘的自己掌控了还没几年的身体，储物袋中自己炼制的一堆用来对付修士倒还凑合，用来对付天道就宛如玩具的法宝，自己不过三五千年的入道经验，这是她能动用的资源。 怎么赢？拿什么赢？ 思绪电转中，碧落仙子操纵起了最顺手的周天星辰大阵，也飞快在筛选着自己储物镯中有没有合适的，既属于以现在自己这个慕容姑娘的身体操纵起来不算费劲，也能发挥出较大作用的法宝。 与此同时，整个魔宫之中的紫竹之下，竹根都在疯狂向下钻去，汲取着来自大地的力量，虽然聊胜于无，毕竟对手是天道对祂来说，挪一挪灵脉的位置，或者暂时封印灵脉让碧落仙子取不到一点，也不过是转一个念头的事情。 天道借着碧落仙子的本体看着碧落仙子的挣扎，突然有了一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甚至发出了一个来自地狱的邀请：“碧落啊，你有没有想过，你我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合道么？”碧落仙子现在是很忙，但腾出点精力来和天道虚以委蛇还是做得到的，“您现在还在想这个事？” “你不想？”天道用碧落仙子的本体是越用越顺手了，声音也渐渐有了碧落仙子自己原本的声线，“其实，这个结果对你我来说，都不坏。” 对我，承燧是这个世界很多年来难得培养出的一个略平头正脸的人物，我与他合道，也未必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全由我做主，然后一点点磋磨掉承燧身上的特质，毕竟他的一些理念，我是准备接受的。 但承燧和你比，我毫无疑问更喜欢你，因为承燧目前为止只是理念，但你是真的能把理念变成现实的，何况天道慕强，正常修炼了好几千年的你比起承燧来说，强得多了。 对你，相比起现在就被我抹杀来说，难道合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碧落仙子当然也能想到这些，如今虽是生死关头，她也忍不住哂笑了一声：“我如今可没有掌握那些您无法掌控的小镇，您与我合道，是放弃它们了？” “你我之间就没必要这么装傻充愣了吧。”天道哼笑一声，“你纵使修炼的路子与承燧不一样，但三千大道皆可证，很多事情一通百通，倘若是你利用神髓去掌控那些失落的世界，肯定是比承燧快的。” “但这样。”碧落仙子沉声道，“我就要走很长的一段弯路了。” 要学帝王之道，要沾染这个世界太多太杂的因果，回头若是还想更进一步，就得想办法做减求空，一顿操作下来也不过是恢复自己没有合道时的状态，唯一的收益是多年来掌控天道的经验。 可那个经验对碧落仙子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或许在原本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碧落仙子还没有想明白，但在这个世界里经历了许多故事，结合了自己原本的经历，碧落仙子心头都有了一个猜想—— 真正安排了她走到如今，做了这么多事情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位弥罗宫的原主人，而某种意义上来说，既然已经安排到了这个程度，碧落仙子脸皮厚一点，都可以称那位存在一声“老师”。 这对碧落仙子来说并不难以接受，首先给那位存在当弟子是一点也不丢人的，其次那位存在也并非原本世界里那个等着自己成长起来就预备杀了自己获得好处的“大善人”，最后，那位存在确实是给她指明了一条修炼上的康庄大道，即，不需要合道，不需要做减求空，不需要沾染那么多的因果，也可以在修炼的道路上走很远。 在这个前提下，碧落仙子又如何会愿意背离原本已经很舒服的生活方式，选择一条将来可能自己会被逼着做许多违心之事的道路？ 天道对此却并不认同：“走弯路，总比身死道消强吧。你连散功的事情都做过了，还怕走弯路么？” 碧落仙子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强撑道：“试都不试，您就这么笃定，我一点赢面也没有？” 天道都要气笑了：“我可提醒你，合道之后，还有个以谁为主的问题。” 你的精神状态如何，能极大影响你将来自我意识还能留存多少，倘若你和我争斗太久，消耗太大，精神状态肯定很糟糕，将来就是做减求空，你也很难同时拥有“保留人性”和“更进一步”。 碧落仙子不以为然：“您都愿意提醒我了，代表您确实需要一些我的意识，不愿意我的人性就此被抹杀，那纵使容我与您斗上一场，虚弱就虚弱了，难道您还会不给我恢复的时间，强行合道不成？” 天道顿时气炸，大概是整个世界都恋爱脑，某种程度上甚至反向污染了天道这估计也是祂一定要找一个不那么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合道者的原因，总之，祂现在甚至有一种求爱未遂的恼羞成怒感。 但不管怎么样，天道的攻击总之是立刻暴风骤雨了起来。 天道所没有掌控的事情是，高倨云端之上，才看完了仙族覆灭异常大戏的虚渊魔君，在碧落仙子与天道磨牙的同时，听到了碧落仙子的传音：“前辈，我需要你的一些帮助。” 不等虚渊魔君想办法问碧落仙子是什么帮助，下面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碧落仙子的传音已是飞速把事情交代完了，末了还强调：“这是真正与天道为敌，晚辈不愿欺瞒倘若晚辈侥幸得胜，自然大家都有美好的前程，但晚辈一旦失败，因天道欲与晚辈合道，晚辈倒是还有一线生机，但前辈十死无生。” 所以，虽然我需要你的帮助，但你愿不愿意，你自己决定。 虚渊魔君的心态吧要死不活的。 一方面，他修了那么多年的负面情绪，就是到现在得到了一定的救赎，仍然会没事就会想去死一死，拖着大家一起的那种，就是死不了，也要看最绚烂的烟花。 另一方面，还是多少有点求生本能的：） 所以，他在心头说了一句：“碧落，听得见吧，我有个问题。” “您说。”碧落仙子果然在。 虚渊魔君便道：“纵使你还有一线生机，你若输了，还会愿意活着么？” “不会。”碧落仙子的回答异常笃定。 “为什么呢？”虚渊魔君问。 碧落仙子叹气。 因为天道合道的对象若是成了她，承燧魔君必死只有死了才能吐出来他已经掌握的那些地盘。 从最理智的角度，碧落仙子自己纵使做了一些对人族有利的事可以攫取信仰，但一直以来都因为和自己的道有些冲突，担心受到影响所以没有在人族建庙立像，这直接导致了自己如果选择合道，那么之后与天道对抗又融合的漫长人生里，只能靠自己的意识来苦撑，她纵使是心性坚毅之人，也没有什么能保住意识，在后期不去倒行逆施，导致自己被抹杀的信心。 当然，承燧魔君目前也没有建庙立像，但他的道是立族在人族基础上的，换句话说，人族在，他的道就在，这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力量，在对抗天道上，承燧比她有优势。 那么，为了让天道只能选承燧，碧落仙子倘若战败，就会选择去死。 “晚辈当然也惜命。”既然要拉着虚渊魔君做掉脑袋的买卖，事情还是要给人家讲清楚的，“但也要承认，有些事情比命要重要。” 第143章 真正的入魔 真正的黑化强一倍！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虚渊魔君还是心头微动。 热血上头，当场就预备来一番“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或是“你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惧一死，我这七尺男儿何必扭捏？” 但，碧落仙子放完了豪言壮语，又唏嘘了一声：“就是得先说与前辈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晚辈不一定死得成。” 经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回头魂魄被天道捏在手里非要强扭了这个瓜，碧落仙子这小胳膊还真不一定拧得过大腿。 这个事情对虚渊魔君的意义在于，原本我俩约好了成则泼天富贵，败则共走黄泉，完了你上了黄泉路，我却被天道拦下了，岂不是我失约？ 虚渊魔君都被碧落仙子的严谨逗笑了，虽然面前是死亡，虽然认真算来虚渊魔君也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但这一时间竟然莫名有了一种此去泉台招旧部的豪迈，甚至调侃了碧落仙子一声：“倘若当真败了却死不成，我觉得你会羡慕走黄泉路的我。” 碧落仙子莞尔，但还是得催促：“前辈，我快拖不下去了，要来从速。” 虚渊魔君收了那满脸的嬉皮笑脸，和明嘉尊者既谈不上什么情分，自然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直接化作了一道流光往魔域的方向坠去。 明嘉尊者忍不住骂了一声疯子。 仙族覆灭与他无关，这个明嘉尊者觉得顺理成章对天道来说，无谓杀自己这么个上界代言人；对苏碧落来说，也不想杀确实给人族，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的自己。 而现在，苏碧落和天道九成九是开打了。 天道是不可能来寻找虚渊的帮助的，只能是苏碧落。 苏碧落敢开口要帮助不奇怪，你虚渊敢去才真的是见鬼了！ 明嘉尊者默默裹了裹自己的披风，心有戚戚地想，倘若苏碧落也问他要帮助，他要如何选择。 但这个问题纯属自己给自己加戏了，他那点战斗力够干嘛的呀。 说回碧落仙子这边现在整个魔宫被她的周天星辰大阵笼罩，外头水泼不进，只给虚渊魔君进来留了个小缝，虚渊魔君所化的那道遁光一进去，阵法便立刻合拢，不给外界半点窥视的可能。 而在虚渊魔君进入阵法可控范围的刹那，正在和天道周旋的碧落仙子当即身形狂退，放开自己身上的限制，瞬间接受了虚渊魔君所化的那一团魔气。 碧落仙子身形晃了晃，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天道的攻击并没有停下来，她在痛苦中，只能勉强避开天道操控弑神枪的攻击。 都难免被弑神枪擦出了好些个伤口。 碧落仙子到底强大，加上虚渊魔君也不是第一次进入她的身体了，这次的动静到底是比第一次要小些，但与第一次不同的是，第一次时，碧落仙子唯一的目的是封印并处理掉虚渊魔君身上的魔气，但现在，面对天道，那些需要被处理的魔气，反而成了碧落仙子现在唯一的倚仗。 至少比用慕容姑娘的身体修炼得来的那点的法力可以倚仗得多。 没空去自嘲早知如此我就少化解些负面情绪，碧落仙子直接开放了自己一半的识海，也不再去压制那些负面情绪，这带来的效果是识海之中，一半的世界生机依旧，另一半世界快速凋零，里头那个三头身的小姑娘严肃了一张小脸，盘腿坐在识海中央的紫竹林最中心，抱元守一，争取守住自己最后灵台的清明。 但最粗大的紫竹本身，也是一半生机勃勃，一半枯萎零落，便如现在碧落仙子的外形，以鼻梁为界，右半边一切自然，左半边已经开始萦绕衰败和寂灭之气。 碧落仙子原本能压制住这些负面情绪乃至于一点点化解，但现在她放弃压制了 这个变化来得飞快，等碧落仙子又和天道过了一招，感受到了不同的天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都森冷了一些：“你不要命了？” “倘若能拖着您一起沉睡。”碧落仙子深呼吸了好几下，尽可能在那海量的负面情绪之中稳住自己的自我意识，“一条命罢了，何足道哉。” 天道接下来对碧落仙子的攻击堪称暴风骤雨。 但这回，天道就没有再取得绝对的上风了。 该说不说，用负面情绪来修炼的办法虽然不可能亲近大道，但用来斗法是真的无往不利敌人会被那无处不在的负面情绪影响、缠绕，然后逐步镇定、麻木、最终厌世。 哪怕是天道，和碧落仙子斗的时间越久，被负面情绪影响得越深，弑神枪固然一次又一次划开碧落仙子的身体把煞气灌注进去，但已经接受了负面情绪改造的碧落仙子哪里还会在乎这点煞气，反倒是天道自己，再是高妙，在频繁的碰撞中也没少被碧落仙子的负面情绪打入体内。 这毫无疑问扰乱了碧落仙子本体的识海，自然会对她的战斗本能产生影响，天道选择合道的对象毕竟是凤耀而非苏碧落，纵使如今祂能操纵碧落仙子的本体，也一样是利用凤耀的那个秘术，而作为“传送带”的识海出了问题，天道的攻击自然就滞涩了下来。 并且，天道也很难说没有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 情绪无孔不入，仿佛无形的蛛丝在一层一层地包裹了天道，细细密密地缠绕着，纵使没那个本事让祂归于寂灭，但念头确实在不受控制的滑向“累了，毁灭吧”。 但，碧落仙子仍是打不过天道的。 这个时候就得怒拍大腿了没事把自己的本体炼那么强干嘛啊！加上天道的意识简直无敌好吗！ 并且不得不说，虽然负面情绪对天道的影响不小，但是对碧落仙子的伤害更大，她一开始只是放开了神识的一半去接纳负面情绪，但是魔宫本就是虚渊魔君的老巢，此处的负面情绪之前虽被碧落仙子消磨了一些，但更大部分游离在整个魔域，如今碧落仙子选择了负面情绪，就难免成为了一个恐怖的漩涡，对整个魔域的负面情绪都有着强烈的吸纳作用。 她的识海原本只是衰败了一半，但在海量负面情绪的冲击之下，衰败的部分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多。 她的主意识也因此逐渐成为在狂风巨浪之中风雨飘摇的小船，识海里的三头身娃娃几乎只剩下了灵台的一点清明，其他部分都已经笼罩上了代表负面情绪的灰白色雾气。 “苏碧落。”天道操控着碧落仙子本体的声带，那声音都带了压抑不住的怒气，“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碧落仙子的声音是平静的，原本她的脸上是一半正常一半衰败，但现在只在眼眸深处残余了一点点求生的光，声音自然也是走向了活人微死的平静：“可是为什么要回头呢？” 她的自我意识已经将近彻底失去，负面情绪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冲刷着她已经濒临崩溃的理性大堤，但天道也不好受，这被负面情绪疯狂影响的感觉，让祂忍不住对比起了曾经。 曾经，虚渊魔君最盛之时，整个魔域全都是被负面情绪影响的魔兵，他打上天庭，都不需要如何和神仙们动手，只要负面情绪一扩散，就那帮神仙的修为浅薄程度，几乎没有反抗就能成为他的行尸走肉。 人族嘛，虚渊魔君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去重点祸害，但有法力的神仙尚且抵抗不了侵蚀，想都想得到，等这帮神仙被解决，把人族同化，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个时候，天道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和覆灭的气息。 而现在，魔族早就打光了，仙族刚刚覆灭，所有负面情绪都被拘禁在周天星辰大阵的范围之内，对人族一点影响没有，而人族中最优秀的碧落仙子，要拖着天道一起下地狱。 天道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 不过呢，相比起上一次没有实际的身体可以操控，只能从心境上让虚渊魔君的修炼出问题来想办法给自己续命，这次的天道至少可以短暂操控这个极品的身体。 这让天道多出了许多可以操作的花样，所以死亡的气息并没有特别浓郁，真正让天道苦恼的不过是那负面情绪如同蛛丝一般缠绕着祂，让祂用不出许多攻击，于是碧落仙子原本是早就可以死了，现在却仍然在疯狂蹦跶。 其实认真说来，两方的状态都在往下掉，不过是哪一方最先崩溃罢了，天道本来觉得自己在这场状态的比拼中不能输，可是半盏茶前祂就觉得碧落仙子已经可以崩溃了，偏偏她支撑到了现在。 这让祂暴躁，进一步加强了对碧落仙子的攻击虽然这个加强很大程度上只能是主观意识，实际用出来的招数已经因为天道状态的下降，颇不成样子。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精神状态已经如同暴风雨中在翻涌的大海上飘摇的一叶孤舟的碧落仙子露出了个极大疲累之中，颇释怀的微笑：“前辈，把天道束缚到这个程度，应该够了吧。” 这话不像是对天道说的。 天道正在疑惑我俩的战场进来个虚渊也就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其他人，还没什么头绪，先听到了一声恢弘的：“嗯。” 然后，天道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 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和黑暗的，带着强烈毁灭气息的，金黄如阳光般炽烈的阳光。 第144章 最后的底牌 双方都有！ 东皇钟！ 天道顿时有了明悟，当即要调动弑神枪中的煞气迎战同样是上古神器，东皇钟的状态还明显不太好，有何惧哉？ 但，让天道暴怒的是，原本还算听话的弑神枪这回竟算是守住了自己的煞气，没被天道抽出一点，天道待要对弑神枪用出什么破坏性手段，却遇上了一层紫色封印。 苏！碧！落！ 天道顿时大怒，但这种时候左右已经和碧落仙子撕破了脸，也没办法和弑神枪清算什么，这生气也只能是个白生气，面前的东皇钟还是要解决的。 并且天道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碧落仙子本体的识海已经被负面情绪侵蚀得乱七八糟，秘术已渐渐失效，就是天道利用和凤耀合道然后立刻杀了凤耀获得对身体的掌控权的邪招也即将走到尽头 一时之间，天道都有了眼一闭心一横的决心，左右碧落仙子已经明确拒绝了合道，这么极品的身体眼看着和自己是没什么关系了，天道索性直接抽取大量碧落仙子本体丹田之中的法力，以祂为中心，身体顿时爆发出了一阵一阵紫色的华光。 于是在众多负面情绪、秘术走到尽头、身体渐渐无法掌控的影响下，操纵了碧落仙子本体的天道竟然抵抗住了那灿烂且攻击力分外强横的阳光。 碧落仙子脑海里旋即听到了一声提醒：“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余的，你得想个办法。”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保持现在的状态，那就成了赌一把“是天道先无法掌控你的身体，还是东皇钟通过投影利用你的法力发出的攻击什么时候抽干你那枚丹药的法力”，其中胜败如何，你得自己估量。 碧落仙子当然不可能去赌这个，当即闭目，一边在努力稳固自己已经风雨飘摇的意识不要掉入负面情绪的深渊，一边也在调动自己本体残存的意识。 这是她真最后的底牌凤耀借以操控她身体的秘术用得越久，身体的残存意识就越活化，倘若她不在附近还则罢了，倘若她在，她的意识和本体残存的本能互相之间因为同频而有所感应，她就能对自己的本体施加一定影响。 这张底牌其实没准备瞒过天道。 不过碧落仙子能确定，天道就是知道了副作用也会捏着鼻子用，因为如无意外，她的本体就是天道能动用的最强大手段。 这带来的直接效果是，天道操纵着的碧落仙子本体各种动作顿时滞涩了起来。 但天道和碧落仙子都清楚，这样的滞涩不可能持续太久那毕竟是天道，什么功法秘术没见过，就连碧落仙子都能随手拿出三五种办法抹掉这些残存的本能，天道要是拿不出来，那就是开玩笑了。 所以，要抓紧时间。 碧落仙子下了个决心，她不确定东皇钟会不会时时刻刻蹲在她识海里听她的指挥，所以只是身上一抖，荡出了一道道韵。 这种公频商量战术的手段自然不可能瞒过天道，而天道也立刻脸色大变：“你疯了！” 碧落仙子没有回答。 无穷高处则是传来一声叹息。 很快，一道又一道纯粹又明净的光华落在了碧落仙子本体上，这让碧落仙子服下的那枚丹药在飞快消融，这样可怕的攻击当然对天道不能说一点意义没有在天道的感应里，自己被死死地按在了碧落仙子身体里，再无法脱离一点。 然后，灰白的负面情绪丝丝缕缕从头发皮肤毛孔，渗入碧落仙子本体。 强大的识海因此崩解，身体的经脉因此混乱，碧落仙子的本体在飞快入魔，而在体内流窜的天道的意识，也终于在无穷的辱骂和愤怒中，渐渐安静。 “这样一来，你这个身体算是彻底废了。”碧落仙子脑海里再次响起了东皇钟的声音，“确定么？” 碧落仙子已经站不住了，捂着胸口坐在地上，靠着一根紫竹勉强挺直了腰背，闻言，道：“确定。” “好。”东皇钟不再多话，随即有层层叠叠的金光落在碧落仙子本体，战到如今，纵使碧落仙子本体穿了一件品质颇佳的法袍，到如今也是千疮百孔，而她身上因为那金光的缘故，铭刻上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道纹，重重封印了天道。 “苏碧落！”这时候求饶显然是没有什么用的，天道也不愿意这么掉位格，但狠话还是要放两句的，“纵使有东皇钟出手，你也最多不过封印我一二千年，一二千年之后我脱困，倒是要看看你到时如何！” 天道是不可能被消灭的！ 确实，到那时候我不能再利用才和凤耀合道的便利来掌控你的这个身体了，但你这个身体浸润了我千年的气息，也必是我的傀儡，而一二千年于你，我不信你能恢复你巅峰的实力再封印我一回！ 碧落仙子靠着紫竹，神色很平静，唇角甚至微微勾了起来：“一二千年，还不够么？” 这一二千年，没有仙族魔族，没有天道上界，人族能够平平安安发展，承燧魔君能利用神髓尽快掌握那些失落的世界，哪怕是我，也能赶紧炼制一个合适的身体重新修炼，纵使达不到我原本的修为，至少比现在强吧。 已不知道失去了多少可以掌控的地盘所以无比虚弱的你尚且弄不死现在的我，修炼了一二千年的我又何必怕你？ 天道气结，待还要说点什么，那金光已不再给机会碧落仙子服下的那枚丹药至此彻底融化，而天道所用的本体脸上身上已俱是复杂得让人看了眼晕的符文，祂重重地栽了下去。 碧落仙子此时也是力竭，就是精神也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之下变得昏昏沉沉，但硬是靠着一点执念，确认过自己的本体彻底没有法力流动，被封印得明明白白，才缓缓也躺了下去，长长出了一口气。 天光正好，草木青青。 与此同时。 青瑶神女仍然在为仙族的覆灭而神伤，也仍然不清楚魔宫中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抱着青瑶神女让她不要冲动的公孙宸则是陡然精神一振。 青瑶神女感受到了公孙宸的异状，诧异地侧过头去，才要开口相问，公孙宸先摆手：“慢些开口。” 青瑶神女：？？？ 但可以原谅。 道韵沟通是相当高端的修仙者互相之间交流的方式，公孙宸一时之间不是很习惯，闭目悟了半日，再睁开时，双眸俱是金光。 “到底怎么了？”青瑶神女赶紧问道。 “好像是”公孙宸心跳都加快了，“天道在给我传音，让我快联络上界。” 青瑶神女都懵了：“可怎么联系呢？” 公孙宸：“就你那个秘法，我照做就是” “我知道那个秘法魔道也能用。”青瑶神女很急啊，“可你的法力” 你清醒一点！你也不想想为啥我一直没有催促你联系上界！不就是你的法力不够吗？ 我联系上界的时候用了凤族那么多瓶从别人身上榨取的精血，你现在呢？你身上的血就是抽干了都够费劲的！ 公孙宸也知道上次青瑶神女都花了多少资源，皱眉：“你这里就没有魔道中人的精血么？” 青瑶神女真的想敲他一榔头。 凤族要有我会藏到现在？！ 不就是因为本界魔修从来不成气候，凤鸢知道魔族的身体卖不上价所以根本没有下心思保存吗！我父亲之前去找凤鸢交易，一共就拿到了两瓶，两瓶够干嘛的！ 何况能充数的前提你得有我现在的法力，说起来伤你自尊但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 公孙宸看青瑶神女的表情，也知道这主意是行不通了，可天道都给了这么明确的谕示正在惶惶然不知该如何之际，整个魔域忽然沸腾了。 一道一道污浊之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翻涌汇聚，风卷残云一样朝着公孙宸而来。 公孙宸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青瑶神女也在心头骂了好脏一句脏话。 两人现在想的非常一致不愧是，天道啊。 说让公孙宸联系上界，知道公孙宸法力不够，立刻就给公孙宸安排法力。 什么叫豪横？ 这就是豪横！ 公孙宸立刻推远了青瑶神女，张开双臂，接受了来自天道（他并不知道这已经是天道残存的意识）的馈赠。 效果拔群。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原本困扰他的一切瓶颈都不再存在，原本用神髓修炼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经脉无比配合地敞开了怀抱，每一丝魔气都在亲吻他的手指尖，他甚至能看到魔域中一切行尸走肉般的魔物都在对他山呼万岁。 这是从来没有的畅快，让公孙宸心头一时间充满了愤怒。 倘若不是苏碧落硬把两个魔君抢走，自己获得这一切本该不费吹灰之力。 但好在，天道轮回，是我的终将是我的。 灵气飞快蓄积，很快就达到了可以进行那个仪式的程度，公孙宸甚至都可以自信的不去找当时青瑶神女费了好些力气才设好的祭坛，手指一弹，汹涌的魔气从他身上涌出，立刻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晦暗的祭坛，他就站在祭坛中央。 公孙宸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划破了自己手腕。 第145章 有怨报怨 慕容碧落？！ 明嘉尊者一直在看着这一切。 并且觉得刺激极了，一直在心头念叨幸亏自己两边都下了注，要不光看今日的起承转合，小心脏迟早得受不了。 哦，一定要说漏掉了谁他没有站边的话，就剩下公孙宸了。 这是公孙宸的个人特点决定的搁普通人身上，先是救命之恩，又由他一个穷小子勾搭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完了身份地位一样不差的老丈人非但没有正面怪罪，还默许放了穷小子自由，由他拼出一片天地回来再莫欺少年穷，如果这都不算恩情，那就可以辱骂一声这个穷小子是白眼狼了。 可公孙宸本身就是个白眼狼啊！这件事难道还有争议吗？ 原本，明嘉尊者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公孙宸的想法，因为他固然看公孙宸不顺眼，但天道、仙族、苏碧落，甚至人族，有一个算一个，那都不是顺不顺眼的问题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骨的都大有人在，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会有好心人解决掉公孙宸的，无需自己担心。 但现在，明嘉尊者好像成了目前而言最高的个子。 这让他多少有点呼吸困难。 稳妥起见，他先掏出了那面能联系碧落仙子的镜子，试图了解下实时战况，话说你要是解决了天道你就快上来啊，这儿还有个公孙宸等着你解决呢！ 没有回答。 问题不大，保不齐是天道解决了苏碧落呢，身边还有玄光镜，也不是不能问。 可面对明嘉尊者的问题，玄光镜只给了一行字：“我看不到。” 那种层次的斗争本来就是眼神落上去都有可能被反向伤害，明嘉尊者一点没指望深度了解，只要能确认他俩中随便谁还健在就行，匆忙再问：“现在能联系上天道吗？” 不能。 明嘉尊者是真的有点慌了，稳了稳自己的心情，但声音都已经有点颤悠了：“之前能么？” 玄光镜：“能。” 明嘉尊者身体都晃了三晃。 苏碧落你到底是干了什么你好歹给我通个气呀！我们现在好歹也算盟友吧！ “你觉得。”明嘉尊者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我现在该怎么办？” 玄光镜哪知道这个啊！ 就算知道，以它和明嘉尊者的交情我和你有什么交情么我要告诉你？ 明嘉尊者也知道这种问题是很难得到回答的，一时沉默，又有点无助，努力开始思考，首先，原本能联系上天道但现在联系不上，那估计天道是出大事了，纵使没有是消亡，高低也摊上了个封印，而那是苏碧落干的。 接踵而至的问题是，苏碧落为什么没回消息？ 那就有很多可能了。 比如，他俩是同归于尽。 那对明嘉尊者来说，现在，立刻，马上，阻止公孙宸联络上界！ 本界已经没有高个子了，人族的承燧魔君被封印那么多年不足为惧，明嘉尊者只要确保上界不来人，自己就是至尊！ 但，如果是苏碧落暂时力竭没法搭理他。 那就得放任公孙宸联系苏碧落问起，就说自己没来得及阻止，这样本界就不会是苏碧落一家独大，上界和苏碧落斗起来，自己能从中攫取最多的利益。 那再往下，还有什么可能？ 苏碧落能回应，但她不愿意回，她想看明嘉尊者的反应，她就算已经预备和上界斗一场，也没准备让你从中渔利。 如果连这个都考虑到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天道也是故意掐断联系的呢。 他俩势同水火，可合伙弄死仙族的时候是一点没手软呐！ 仙族高层死得就剩下自己了，而自己在苏碧落那里是两头下注，苏碧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捏鼻子忍了，在天道那里则是上界派来监视本界的眼线，纵使苏碧落碍于誓言不好动手，纵使天道也要介怀弄死他上界有意见该怎么办，但倘若有什么办法能合理地弄死他而不触犯誓言或是上界，他俩难道还会犹豫？ 脑子里念头来了又去，明嘉尊者冷汗都要下来了。 正在老狐狸难以抉择，人生艰难之际，一道灵光朝着明嘉尊者飞速而来。 是青瑶神女。 明嘉尊者赶紧收起了满脸的慌乱，摆出了一个温和且智珠在握的形象，带着笑意等青瑶神女落地。 青瑶神女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并且一开口就是明嘉尊者喜欢的话题：“我来阻止尊者打扰公孙宸使用秘术。” 明嘉尊者立刻就找回了自己左右逢源两头下注的状态：“我师尊就在上界，为何我要阻止？” “尊者。”哪怕是一开始不是很懂，都看完了全程，青瑶神女对这老狐狸在整个过程中做了什么也猜出了大概，现在的青瑶神女是恨不得弄死面前这个老家伙，只可惜战斗力不够只能虚以委蛇，“这时候还装无知，就过了吧。” 明嘉尊者拈须，不言。 青瑶神女袖子里的手掌重重握了握，沉声道：“尊者，公孙宸之前的修炼遇上了瓶颈，凭他用什么方式刺激，都得不到半点进展，晚辈当时百般思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制约了他。” 明嘉尊者再怎么也是个前辈高人，基本的修炼常识是不缺的：“公孙宸修炼的法子，不应当有瓶颈才是。” “正是。”青瑶神女道，“直到刚才晚辈才明白，是有人不愿意让他积蓄法力，以免他贸然联络了上界。” 明嘉尊者一张口就是：“那为什么他现在在联系呢？” 问了出来，收获了青瑶神女“你觉得呢”的眼神，搞得明嘉尊者不敢动了。 面对天道，面对苏碧落，在修炼和玄学的门门道道上，在座的各位确实都是蝼蚁，谁也想不到他们中是谁出手阻拦的公孙宸修炼，但刚才突如其来疯狂的法力灌入公孙宸的身体，那就是原本阻拦的手段撤销了。 倘若是个纯粹的看客，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是谁”和“他是什么目的”。 可如果单纯想在这件事上不做错，有这个信息已经够了什么都不要干。 不管是天道还是苏碧落的意志，总之你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要试图阻止他们的谋划，肯定会遭受到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明嘉尊者，原地开摆。 青瑶神女见这样三言两语就稳住了这只老狐狸，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打不过明嘉尊者，此时也无所谓做出什么戒备的姿态，只落后明嘉尊者半个身位，看着那风起云涌的一大团魔气。 青瑶神女却不知道，远远的，昭云女史也在看着她和承燧魔君的背影，同时轻轻抚摸着手背上的一片紫竹叶。 这是之前碧落仙子留在她身上的禁制嗯，既是禁制，也是攻击。 她身边站着慕容姑娘。 因为不知此战胜败，也不愿意拖着慕容姑娘一并去死，碧落仙子早先一步把慕容姑娘的魂魄分离了出来，暂时用了明嘉尊者提供的早年从凤鸢处获得的身体，先前还装了一把明嘉尊者的夫人糊弄过凤族，但用别人的脸始终不习惯，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面目。 魂魄不便在没有身体的状况下存活太久，所以慕容姑娘到现在也都还寄居在这个身体内，因为这也是个曾经自认为有飞升资格才会挑战离开的修士的身体，凤耀操控碧落仙子的本体能做的事情，现在慕容姑娘也能做。 而看着青瑶神女已经到了明嘉尊者身边，昭云女史侧头看了慕容姑娘一眼，微点头这边我来盯着，你进去解决公孙宸。 慕容姑娘会意，当即使用那个秘术，化作了一道近乎无形光丝，三五下跳跃间，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一团魔气。 公孙宸正在里面举行那个联络上界的仪式，整个人沉浸于掌控力量的爽感与等上界神仙一来我看苏碧落你不死的痛快，丝毫不在乎自己血液的汩汩流出，只恨那些符文成型的太慢，想了想，划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两边都在流血，让公孙宸的脸色多少有些苍白，但脸上俱是快意。 然后，慕容姑娘的身形从光丝中化了出来。 她仿佛真正的神女，踏在一团本应被公孙宸掌控的魔气之上，看着公孙宸。 公孙宸在兴奋时视物多少有点偏差，只隐隐看到了一个女性的身影，还以为是青瑶神女没有去稳住明嘉尊者，才要出声催促，定睛一看，整个人的志得意满便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大盆冰水，从头到脚地冷静了下来。 “慕容。”公孙宸的声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发出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碧落？” 慕容姑娘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是我。” 公孙宸心脏咯楞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眼睛也是控制不住地瞪大了。 慕容姑娘还有点唏嘘：“昭云姐姐和我商量了一下，说我要是觉得面对你还是会恐惧，那我在外面盯着明嘉尊者，她进来解决你就好。但我拒绝了。” 慕容姑娘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根竹枝出来：“我觉得，你我之间，是需要一些了断的。” 第146章 有仇报仇 伤害别人一点也 “你放屁！”公孙宸原本觉得他面对慕容姑娘还有些胜算，但看到慕容姑娘掏出了那根该死的竹枝，自知不如，于是整个人都有点破防，“你现在的力量难道就属于你了，你用不属于你的力量杀了我，又算哪门子的了断呢？” “是不属于我。”慕容姑娘不知道公孙宸的关注点怎么就落在了力量属不属于自己上，不过聊这个，公孙宸难道就能站什么道德制高点了，“可是你折磨我时使用的力量难道就有一分一毫属于你？你当时不也志得意满得很吗？” 公孙宸头皮一麻：“” “何况。”慕容姑娘认真地把话题拐了回来，“我觉得力量到底属于谁似乎都无所谓，你我之间更关键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世界上很多事，需要一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 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就是我拥有神髓，那也不是我的错，在你身份卑微且人憎狗厌的那段时间里，我自问没有欺辱于你甚至颇多回护，从来青瑶是嫡女，我也并没有去怎样挑衅她，我觉得我一个庶女，努力给自己一个更好的名声来尽可能争取一个好的婚姻也没有碍着谁的事。 错的从来是你，是青瑶神女，是你俩情情爱爱非得把我夹在中间，闹矛盾了折腾我一道，秀恩爱了折腾我一道，我出现在你们面前是有意争宠，我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就是暗地憋坏，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明明有夫君，我都和他退到萧国去了，我们俩的小日子过得很完满，是你俩偏觉得自己情情爱爱没意思，非要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 无论从哪里想，难道不是你们欺人太甚？倘若你们这样的都不遭到应有的报应，甚至还能成神的成神，成魔的成魔，再因天道的托付，他日论功行赏，再站到凡人站不到的高处感慨一番这是凡人看不到的风景，那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不过。”慕容姑娘一二三四地给公孙宸数落完，眼神却是莫名的平静，竟没有带一点怨毒的神色，颇有些真正神明的风范，“我其实有点遗憾。” 公孙宸黑着脸，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陪聊尽可能拖延时间：“遗憾什么？” 慕容姑娘如何不知道公孙宸是在拖延时间，但她跟着碧落仙子，还特地请教过，很清楚这个联络秘术的进程，至少这点时间还浪费得起，便认真地给公孙宸解释：“纵使我能以同样的手段再折磨你一道，终究你知道我为何折磨你，也知道折磨到什么程度我便会停手，到底不比我当日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凄凉。” 正是因为慕容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没带一点烟火气，公孙宸才觉得，事情大了。 他脑子飞快运转，想着自己该如何才能继续拖延一些时间，可慕容姑娘本着“死也让你知道为什么死”的人道主义解释完了，也失去了和公孙宸继续聊天的兴趣，直接挥动起手中竹枝，爆出了道道紫色华光。 那紫色华光落在魔气祭坛上，直接导致了那一个个逐渐形成的神秘符文砰地一下化回了一团一团的魔气，再也无法凝聚成型，想通过它联络上界，自然便成了泡影。 公孙宸暴怒。 当然了，好像这并没有什么用，弱小的女孩不会永远弱小，现在的慕容姑娘，已经不再是他一个眼神瞪过去便只能瑟瑟发抖的可怜凡人了。 有用的还得是拳头，他朝着慕容姑娘直接暴风骤雨般地攻击了过去，同时想的并不是弄死这个女人我好再举行一次这个秘术，而是趁她方寸大乱可能的话我赶紧跑。 那竹枝来自苏碧落。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公孙宸知道，既然天道能让自己立刻联系上界天道，那就绝对意味着魔宫中的争斗是苏碧落最终取得了胜利，那她就明显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 再在这里被慕容拖住，等苏碧落从魔宫中出来，自己才是真正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姑娘并没有去深究公孙宸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面对公孙宸的攻击，她只是抬了抬手中的竹枝。 她现在的身体是某个小世界中觉得自己已经足以飞升的翘楚，手中的竹枝有着碧落仙子闲时分出来的力量，使出的招式都来自碧落仙子识海里那个三头身娃娃的教导，要拿去对付别的卷王可能左支右绌，但对付公孙宸，足够了。 公孙宸要攻上来，慕容姑娘奉陪。 公孙宸要逃跑，慕容姑娘挥动竹枝，直接就能调动公孙宸周边那些还未来得及入他体内的魔气形成障壁阻拦毕竟真要在魔修的领域比个高下，碧落仙子的造诣也是高于公孙宸的。 公孙宸都要绝望了。 而慕容姑娘的声音仍然分外平静，一时间竟有些像给公孙宸宣判死刑的女神：“还有，说与你知道，这个秘术的真相是，以举行秘术的人为祭品，撬动界面的力量，打通两界的通道。既然是祭品，秘术成了之后，任何一个东西通过这个通道，吞噬的都是你的力量，直到你被活活抽干。” 纵使如今举行仪式已经不太可能，公孙宸的眼睛还是一下子就瞪大了。 但慕容姑娘并没有停止，看向公孙宸的目光甚至带了一点怜悯：“青瑶神女应当是早就猜到了基于某个原因，仙族举行这个秘术已经不可能联系上界了，所以就是做一遍给你看看罢了，她不会真正面临什么危险，但你，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实际情况是，你以为你所拥有的力量，你觉得你能掌控的一切，你自觉已经获得了的真心，到最后都是别人的算计，秘术成了，你被活活抽干，秘术不成，你今日就得死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只是个工具罢了。 “说真的，我有些时候都迷茫，实在不知该继续憎恶你，还是多少同情一下你。”慕容姑娘柔声开口，“你以为的力量从来不属于你，可你从来都拿着不属于你的力量不干人事，怎么就没想过一旦力量离你而去，或是让你拥有这些力量的人别有用心，回头因果清算，你当如何自处呢？” 公孙宸整个人脑子就是嗡嗡的，被青瑶神女又骗了一次固然让他气恼，被曾经踩在脚底下的慕容姑娘数落更让他无法接受，但如今脑子空空，能怒骂出声的还是那一句：“难道让你拥有力量的人，就不是别有用心了？！” “碧落姐姐确实希望你最终是死在我手上。”慕容姑娘回答得分外坦荡，“所以力量是借我的，身体也并非我所拥有，我收拾了你之后，她便会收回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你知道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是，你我都想往上爬，谁都想拥有强大的力量，谁都想活得好一点，谁都想尽可能拥有更多的东西，这并不是什么错。 只是，活得好一点，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并不需要以践踏别人尊严的方式来完成，伤害别人一点也不意味着你的强大，只能证明你的卑劣。 不过呢，和你说这么多都显得多余，你到现在都还在纠缠力量不力量，可关键是力量么，是你不干人事，必遭天谴。 夏虫不可语冰。 慕容姑娘不想再说什么了，都没有再动竹枝，而是打了一个响指。 公孙宸身上顿时爆出了一道紫色的华光，这让公孙宸整个人都惊恐了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并不是慕容姑娘做了什么，这个标记是碧落仙子的，不过是碧落仙子把调动标记的方法给了碧落姑娘罢了。 这标记能让碧落仙子感知到公孙宸的行踪，倘若天道不动手停了公孙宸的修炼进度，碧落仙子也可以动这个手，当然，在这种需要杀了公孙宸的场合，标记也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但慕容姑娘已经不愿意解释什么了，还有什么疑惑你去问阎王爷吧。 公孙宸整个人被紫色华光所淹没，而外头的青瑶神女陡然听到了一声沉稳的：“青瑶，进来。” 这仿佛是公孙宸的声音。 青瑶神女不疑有他，与明嘉尊者对视一眼，匆忙化作一道遁光进了那一大团魔气联络上界的事可出不得一点差错。 然后，魔气里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属于青瑶神女的惨叫。 过了不知多久，那一大团魔气终是因为失了操控，缓缓散去，慕容姑娘从中走了出来，手中捏着那根竹枝，上头有两片竹叶还滴着血。 明嘉尊者喉咙滚了滚，虽然他知道慕容姑娘是谁，但袖子里的还是捏起了法诀防备意外。 同时，昭云女史自远方飞遁而来，看那遁光的样子，已经有了些许碧落仙子飞遁时那神光内敛，持续绵长的意味。 明嘉尊者看得眉头一跳，才要张口说点什么，昭云女史的目标却根本不是他，只扶住了慕容姑娘：“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慕容姑娘毕竟魂魄虚弱，连杀两个人，多少有点脱力，软软靠在昭云女史身上，自嘲一笑，“原本觉得我和他们仇比山高比海深，如今亲手报了，才发现不过如此。” 昭云女史笑了笑：“按娘娘说的，你这才是能行稳致远的心性。” 慕容姑娘勉强勾勒出了一个笑来，把手中的竹枝递给了昭云女史这也是提前商量好的，杀公孙宸和青瑶神女可以由她来，但如果要和明嘉尊者正面动手，慕容姑娘的魂魄强度就有点不够看了。 这时候的慕容姑娘在认真地想着，我其实不在意能在修炼的道路上走多远，我只是突然非常想念我的夫君，修炼的事情等我陪他走完这一辈子再说吧，现在我要去过君王勤勉，王后参政，共同把人族治理得蒸蒸日上的一生。 因为修为的巅峰自有人去攀登，而人族的治理也需要专门的人才，这样才能不辜负碧落姐姐、承燧魔君，还有一干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才给人族争取出来的成长空间。 这些，昭云女史就不知道了。 她拿着竹枝，看向了明嘉尊者。 明嘉尊者头皮一麻，明明昭云女史什么都还没有说，但才容了公孙宸随便联系上界的他自然心虚，但想着曾和碧落仙子的约定，勉强稳住了心绪，对昭云女史拱了拱手，来上一句“既然事情已了，碧落天尊曾许我携家人隐居，这便不奉陪了”的场面话，便化作一道遁光而去。 昭云女史并没有阻拦“明嘉尊者会有一些摇摆”是在碧落仙子的预知之内的，只要没有确实造成什么坏影响，留他一条性命也无关大局。 何况，昭云女史刚才已经听到了碧落仙子的传音：“快下来吧，我清醒不了多久了。” 【全文完结】 第147章 最难的一步 接下来，要靠 这话让昭云女史与慕容姑娘都惊慌了起来，再不管那许多，左右在外头观战的一干人等都已经被清洗干净，再没有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担忧，二人便未再留人在外头看着，双双化作遁光往魔宫去。 魔宫被周天星辰大阵笼罩，因二人坠下，特地闪出了一条通道来，阵法自然不会攻击她们，一竿一竿的竹子直接指引了去往碧落仙子主意识所在地的方向。 二人很快就见到了碧落仙子。 确实让人惊心碧落仙子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从容的，平静的，体面的，哪怕是在最开始进入慕容姑娘身体里，盲了双眼断了手脚却要想办法搏得一线生机的时候，都还有兴趣自嘲脖颈漏风的感觉可真是奇妙，但现在，她没了半点轻松写意的神色，脸色灰白地坐在地上，靠着一根紫竹，精神有些恍惚，在双眸能聚焦的时候，能看到她整个人浓重的疲惫和死气。 而虚渊魔君就站在她旁边，形象已经是焕然一新原本，再是做了个神仙打扮，虚渊魔君身上都有掩饰不住的负面情绪，但凡是个没些心理抗性的人看他，不知不觉就会被他同化，但现在，虚渊魔君身上的负面情绪彻底消失了，他本就没有身体，站在那里，轻柔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娘娘。”昭云女史赶紧靠近碧落仙子，又生怕靠太近影响了碧落仙子的状态，只敢小心翼翼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碧落仙子勉强勾了勾唇角，简单说了和天道交手的一切。 说的再简单，终究是这个世界里最高端的战斗，听得两个姑娘都颇心惊，再看看如今半死不活的碧落仙子，心头都有些紧绷，也有很不好的预感。 碧落仙子很努力地勾了勾唇角，但确实现在的她很难再真心地笑出来，最后还是放弃了，轻叹道：“我刚刚努力了一下，用了一些丹药去治疗了这个身体，勉强恢复了原状，现在就可以还给你了，过来吧。” 这话让慕容姑娘甚至后退了一步：“碧落姐姐姐，不不着急的。” 这并不是担心碧落仙子一顺手杀了她，而是看碧落仙子现在的状态，还让她把身体交出来，慕容姑娘总觉得过分残忍。 “别怕，我始终是要还给你的。”碧落仙子轻柔地道，“顾星河还在等你回家呢。” 慕容姑娘内心最深处陡然一颤，但还是觉得碧落仙子现在最需要的真的是休息：“但是您现在” “我没事。”碧落仙子道，“纵使我那个身体被封印了没法用，这不是还有一片竹子么。” 精道就是不死之身，日子长了，我总是能重新弄出一个身体的。 “您”慕容姑娘问时都觉得有些不忍心，“您重新凝聚一个身体，要多久？” “五六百年？”碧落仙子其实估不出来，只能随口给了个数字，“唉，单纯想有一个身体容易，随便把主意识藏在哪根竹子里，修炼个三五十年的便肯定会有个结果，但刚才不是为了对抗天道，我放开了主意识嘛，现在识海被负面情绪侵蚀得有些严重，要保住我的自我意识，就只能暂时选择沉睡，在梦境中想办法化掉它们，再图其他。” 而化掉虚渊魔君那些足以毁灭一个世界的情绪，五六百年，已经很少了。 慕容姑娘并不知道那全部的，可以和天道叫板的负面情绪到底有多少，只考虑到过去碧落仙子渡心魔确实如吃饭喝水一般，微微放心，但还是再次确定：“真的没事么？” “真的没事。”碧落仙子拍拍她的手，才要动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努力撑起眼皮，对昭云女史道，“哦，我都忘了，稍等一刻，昭云你先过来。” 昭云女史飞快到了碧落仙子身边。 “虽然呢，现在以我的状态想收你为徒，有些欺负你。”碧落仙子努力勾了勾嘴角，“但还是要问一声，你到现在，还愿意么？” 昭云女史疯狂地点头。 “别光点头啊。”碧落仙子疲惫中努力坐直了身体，“行礼吧。” 昭云女史赶紧给碧落仙子跪了下来，地方仓促给不了什么拜师茶，所以老老实实三跪九叩：“昭云拜见师尊。” “好姑娘。”碧落仙子容她行完大礼，招手让她过来，待昭云女史跪坐到她身边，才从储物镯中拿出了好几卷玉简，“之前许诺过教你写功法，现在现教估计我是撑不住了，不过后续的修炼功法我早已改过了，你回头自己看吧，倘若自己想先改改也行，改完了，两相对照，采两家之长就是，倘若还有不懂之处，可以试着来魔宫问我，我在梦中若有清醒时，会回答你的。” 昭云女史赶紧点头，眼圈都红了，啪嗒两下，有泪水直接裸在了碧落仙子手背。 “别哭啊，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碧落仙子已经有些气喘了，又从储物镯中取出了几个灵光四射的宝物，“天道被封印了，公孙宸伏诛，明嘉尊者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最会审时度势，我既放了他一家隐居，想来他也不会刻意和人族为难，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什么人再去试图联系上界天道了，你拿着这些法宝，去镇住剩余的仙族势力和修仙门派，埋葬那些凤族保存至今的身体，还有，代我守好人族，一样的，倘有什么难为之处，可以过来与我说，我会尽力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是。”昭云女史红着眼圈回答，“弟子必不辱师命。” “压力不必这么大。”碧落仙子柔声道，“重点还是要放在自己的修炼上，倘若我从沉睡中起来，发现你修为都没什么进步，是要罚你的。” 昭云女史鼻头酸得不行，重重点头：“是，弟子明白。” “我是等不到承燧前辈过来再看一眼了。”交代完了昭云女史，碧落仙子有些可惜，承燧魔君的成败确实是她沉睡之前最大的牵挂，但现在不是表达遗憾的时候，她只伸手，又拿出一份玉简来，“我和天道交手的时候，获得了来自祂的一些掌控天地的办法，刚才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切可能和帝王之道有关的修炼秘术，都在玉简里了，你代我转交承燧前辈。” 昭云女史接过玉简：“是。” 又赶紧问：“师尊还有什么话要我一并带到的么？” “天道会被东皇钟和我的本体封印一二千年。”碧落仙子道，“让他不必太着急，成为天道是很漫长的一条路，踏稳了每一步，将来如臂指使，比一口吃成个胖子，却不小心被撑死了要好得多，我会尽量早些醒过来，让他不至于独木难支。” 说完公事，碧落仙子停顿了一下，还是说起了自己：“你记得告诉他不必太担心我，纵使我如今是自主意识要撑不住了才选择沉睡，但沉睡于现在的我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大家不用想法子唤醒我，倘若我能解决这些隐患，我会自己醒的。” “是。”昭云女史竟然不太敢问，如果碧落仙子不能战胜那些负面情绪，会不会拖着这些本界目前处理不了的东西永远地醒不过来。 实在是不忍心。 “还有。”碧落仙子也没说自己失败了当如何，只长叹出声，“弑神枪呢，我就不托你交给人族了，负面情绪太多，我现在守住灵台清明比较困难，我带着弑神枪一起沉睡，它的煞气能帮我记住我是谁。” “是。”昭云女史赶紧点头。 然后 碧落仙子以最后的力气，看向虚渊魔君：“我其实对前辈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不过希望前辈一路走好，待因果偿还完毕，但望前辈能有个好的资质，重修大道吧。” “借你吉言。”虚渊魔君知道自己这么个定时炸弹，碧落仙子不看着自己去轮回她是不可能闭眼的，他如今负面情绪全被碧落仙子吸纳走了，确实再和这个世界再没什么牵挂，当即身影虚化，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去轮回了。 纵使知道没个万儿八千年的赎罪，自己修负面情绪造的孽不可能还得清，可债总是要还的，逃避终究不是问题。 看着虚渊魔君身影虚化，碧落仙子才把自己的所有重量都交给昭云女史，对慕容姑娘笑道：“手给我吧。” 慕容姑娘伸出来的手都在颤抖。 然后，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整个魂魄都被紫色的灵气包裹，压成泥丸大小，玄之又玄地脱离了自己现在正在使用的身体，进入一个熟悉的空间。 她那被压缩的魂魄仿佛枯萎的柳条泡到水中一般，飞快落地生根，一切的环境都很熟悉，土壤的味道都让她迷醉，她徜徉了片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昭云女史怀里。 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而她刚才借用的那个已经委顿在地，再无生机。 而封印了天道的那个碧落仙子本体，也已了无踪迹。 慕容姑娘仓皇地问：“女史，碧落姐姐呢？” “师尊带着弑神枪化入这片竹林了，就连她封印天道的本体都被竹根拖入了大地深处。”昭云女史声音带着种沉痛，扶着慕容姑娘站了起来，叹道，“最难的那一步师尊已经代我们，代人族都走完了，接下来，要靠我们自己了。” 千年之后，某个小世界。 重新炼制了一个身体的碧落仙子捏着个隐秘身形的法诀，远远看着一个坐在山巅之上，正在吸取日出精华的小少年。 小少年剑眉星目，神色凝重，纵使面容还算稚嫩，手上的法诀却已隐有灵光闪动。 碧落仙子看了好久，始终没有打扰他，只默默掐动法诀，将手背上那已经淡薄得快要看不见的铃铛印记逼了出来，形成了极其浅淡的一缕法力，她随手一挥，那缕法力轻飘飘一个颤动，带着碧落仙子施加的隐秘效果，悄然入了少年体内。 这是碧落仙子醒来之后，反复推算东皇钟的位置，但推算结果并不真切，并且卦象还显示不便直接过去，碧落仙子分析，一方面，应该是以那个世界对本界的严防死守，必然会惊扰了那个世界的人导致一些本来很好完成的事情困难重重，另一方面也可能会遭到那个世界天道坚定的排斥，实在不是良策。 碧落仙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推算东皇钟的将来，因为层次太高，实在是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看到，这位少年倘若一切顺利，将来有可能解决得了东皇钟的困境。 但，碧落仙子也不能帮这少年做什么，因为成长和试炼始终是自己的事，倘若她伸手相帮，少年养成了有事便找背后强者的习惯，他日心性有缺，可能连飞升天劫都过不去。 能做的，也只有把东皇钟那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记转给他，倘若他当真有飞黄腾达的将来，东皇钟或许可以做他的路标，让他稳定的，进入东皇钟所在那个世界。 八千年之后，当玄明真人变成玄明上仙，可以去某个地方做山神时，因为命运的纠缠，他最终得到的地方是狮驼岭。 正是东皇钟被困之地。 那个嘛，就是属于玄明真人的故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