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贵族学院F4觊觎的男仆》 1、第 1 章 “你与戚珣信息素匹配度99.9%?” 祝青辞被几个男生围堵在走廊尽头时,窗外刚好下起了暴雨。 铁幕一般的苍穹笼罩着加德王立学院,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地砸在大理石砖上,湿漉漉的雨汽不断从罅隙涌进走廊,刮起一阵阵阴冷的风,更远处,白塔上老旧的青铜钟在暴雨中晃荡着,撞出悠长的声音。 加德王立学院是全国唯一的一所贵族私立学校,名字虽颇有一种精心打扮的土气,里面却都是未来的名流贵族——分别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豪门世家的千金少爷,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以及极少的、作为陪读的平民小姓。 小姓是一种委婉的名称,真实身份类似于古代的侍读或书童,再直白一点,也就是各位少爷小姐的小保姆、小仆从。是阶级中最为下贱的存在,无论是谁都能踩一脚。 ——就像祝青辞一样。 丁宴恶意地用手肘卡住祝青辞的脖颈,他脸上满是厌恶以及一点微不可察的嫉妒,如毒蛇嘶嘶地吐着芯子,“说!是在哪里做的报告,你伪造了数据?” 祝青辞呛咳了一声,很轻地说:“没有。” “我查过你,无父无母的孤儿,十岁在赫山被戚珣捡到,随后作为戚珣的仆从进入加德王立学院……哈,加德王立学院真是什么垃圾都收。” “他只是把你当仆从而已,你以为如果不是因为信息素绑定,他真的看得上你吗?你也配?” 祝青辞感觉到肋骨里的空气被人慢慢挤压,窒息感传来,像是被旧报纸蒙住了脸,他无力地抓住霸凌他的男孩的手臂,依然只是很轻很轻的声音:“……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哈。戚珣可不愿意公开与你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承认你的存在。他不是会被信息素影响的人。即使你与他信息素匹配度高,也不能代表什么。” 丁宴继续逼问,恶狠狠:“他标记你了?” 祝青辞沉默了一下,被眼前人恶意泼水淋湿的额发垂落下来,眼睫轻轻颤抖着。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缓慢地收紧成拳,最后又慢慢地松开。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来之不易,才得到上学的机会,以及戚珣冷淡至极地甩开他的手,对他说“别给我添麻烦”的样子,最后还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没有。我信息素失常,没有人可以标记我。” 明明被人霸凌着,他看上去就像是上课被点到乖乖回答的好学生,莫名让丁宴感到烦躁,他冷笑一声:“信息素失常?不能被任何人标记的omega?这不就是劣等omega?” “靠,那戚珣凭什么看上你这样的劣等品?我可是s级omega!” 丁宴脸上的厌恶转为深可见骨的嫉妒,愤恨如岩浆一般从他的双眼中流出,刺痛祝青辞的眼睛。他越想越生气,戚珣能看上劣等品?于是他拧着男生的脖颈,让他转身。 丁宴身后的几个男生瞬间睁大了眼睛,震惊地试图阻止他:“等会,丁宴你……!” 丁宴不耐烦地摆摆手,“都是omega,闭嘴,我倒是要闻一下是什么味道的信息素。” 祝青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瞬间激动地反抗起来,然而丁宴身为s级omega,各方面的机能自然都要比劣等品的祝青辞好。 因此最后祝青辞只能被迫被比他高大的少年压在墙上,他被人压在墙壁上,手高举着被压在头顶,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从衬衫中渗出的水汽泅湿了蓝色描金的合欢花壁纸。 祝青辞喘着气,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直直地盯着丁宴:“是不是给你闻,你就放我走?” 丁宴:“你在跟我谈条件?不过,可以,我心情好,自然就会放你走。” 他挑衅十足地看向祝青辞。 腺体是omega最为隐秘的器官之一,标记时的alpha常常会狠狠用犬齿叼住omega的腺体,往腺体中狠狠注射信息素,让omega从内到外都充斥着alpha的气味。 因此omega是不能随便给人闻后颈的。 丁宴眼下正在毫不犹豫地羞辱祝青辞,双手抱臂等着看眼前的劣等omega红着眼颤抖,屈辱地低下头,露出被羞辱的表情。 祝青辞深呼吸一口气,爽快利落道:“行。” 他一边转身,一边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真不知道这个富贵包有什么好闻的。” 丁宴没有听到,否则他自然会瞪眼大叫跳起来指着祝青辞的鼻子让他跟全体omega脆弱的心灵道歉。 然而祝青辞从十岁起,便与戚珣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戚珣没有请教室给他上个过任何的性|教育课,老师只会教祝青辞如何服侍戚家少爷。至于其他?不重要。 ——以至于他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知识仿佛一张白纸,只知道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奇怪的器官。 祝青辞不明白后脖颈那个“富贵包”到底有什么好闻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戚珣喜欢咬他那里,除了疼以外,他几乎没有其他感觉。 丁宴没有想到祝青辞居然真的答应他。闻omega后颈对omega的羞辱比泼水甚至殴打还要严重,可是祝青辞居然就这样毫不反抗地给他闻后颈? 这跟邀请他与他上|床有什么区别? 丁宴气死了。怎么会有这么轻浮的omega?!忍不住咬着牙骂:“浪荡!” 祝青辞根本听不明白他在骂什么,一时间内心有些无语,他缓缓低下头,只想赶紧解决。 男生脖颈细瘦纤弱,好似蒲柳般一摧就折。丁宴内心挣扎了三秒,最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在身后几个小弟震惊的眼神中,低头轻轻嗅了嗅男生的后颈。 他将omega压在墙上,一只手扣住他的双手,然而他一闻到祝青辞从抑制贴中泄露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一缕信息素,脸都皱起来了,大叫:“你这什么味道?燃烧的木头?” 那仿佛是冬季老山着火,滚滚浓烟的味道随着噼里啪啦燃烧的木头四溢,呛人而苦涩。 丁宴脱口一句“难闻”,整个人却忽然恍惚了一下。 山火之下似乎还有一层很淡很淡的气味——仿佛清晨笼罩山间的薄雾,风一大就能吹散。冰凉而沁鼻,令人想起冬日雪地下掩埋的花。 他下意识凑得更近,呼吸猛地沉重起来,鼻尖几乎要抵在omega的腺体处,莫名感觉到虎牙处痒得厉害。 像是饿极了的豺狼分泌唾液,拼命地想要再嗅闻一下方才那缕冰凉的花。 可是他再要闻,那缕气味就又被呛人的浓烟给掩盖住了,像是有恶龙咆哮着逡巡在洞穴守住他的宝物。 丁宴整个人晕乎乎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有些尖的虎牙,眼看就要咬在祝青辞的后颈时,祝青辞戴在左手腕的黑色手环却忽然震了一下。 祝青辞神色猛地一变,挣脱着想要离开,可是丁宴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他身上,将他死死禁锢在墙角。 祝青辞终于不耐烦了,他艰难地转身,冷冷地抽了丁宴一巴掌:“闻够了没有?” 丁宴脑袋一偏,整个人呆滞了好一会,火辣辣的感觉才后知后觉地涌上,他猛地扭过头,怒道:“你敢打我?!” 他火冒三丈,他是丁家的独子,从小便是捧在手里怕化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打他! 可他一扭头,怒火却如同迎下兜头冷水。 方才还敛目低眉,看上去又乖又软的omega此时正冷冷地看着他。 凌乱的黑发柔柔地贴在雪白如玉的脖颈处,男生身形清瘦,王立学院用料精致讲究的校服衬衫被水淋湿,湿漉漉地贴在omega身上,隐约可见暧昧勾人的肉|色。 几滴透明的雨珠从他苍白挺秀的鼻尖上慢慢滑下,悬在鼻尖上摇摇颤颤的,苍白的唇上有着淡淡的咬痕,温暖潮湿的水汽从他微微张开的口中呼出,隐约能闻到一股暗香。 分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可是他生气起来时,神色莫名地冷淡。丁宴莫名心脏一突,下意识地松了手,祝青辞便冷漠地推开了他。 丁宴却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脚,拉住他的手腕,恶狠狠道:“你跑什么?我还没问完呢!” 他死死地卡住祝青辞的手,少爷脾气发作。可祝青辞却没有再看他,只是看着表,语气冷淡地说:“我必须要走了。如果你再无理取闹,” 他没来得及说完,低下头,用手捂住嘴,闷闷地咳嗽几声。 每逢下雨天他的身体就孱弱不堪。omega细瘦的肩胛骨随着他咳嗽轻轻抖动着,看上去孱弱不堪。 丁宴感觉到手中的皮肉凉得厉害,瘦瘦一截骨,莫名呼吸一滞,下意识放开了手,“你……” “你们在做什么?” 不远处,惊雷炸响,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双手插兜,看向了他们。 alpha脸庞在暴雨中半明半暗,只能瞥见一个线条锐丽的下巴,眼睛黑沉沉地在夜色中盯着他们。 “戚珣?” 丁宴瞬间后退三步,后背忽然被冷汗浸湿。 戚珣阴恻恻地盯着他们,潮湿的水汽从罅隙中涌进,窗外的树影随风摇曳,落在他身上,仿佛逡巡的鬼影。 ——他看上去仿佛一个捉|奸妻子与他人在床的丈夫。 2、第 2 章 #今日校园热点论坛,热点第一(hot) 发帖人:上学不如上坟 今天得知喜欢了一年是校草有男朋友了,我心碎了 1l:前排。我也心碎了。 2l:看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有没有人知道小男友是哪里来的? 3l:小男友?小仆从还差不多。校草本人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吧。 4l:我就说校草消失一年是在做什么,这是谈恋爱去了? 5l:校草眼睛还好吧?我今天看到照片了,他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色!就校草那张脸,他一个穷酸样,怎么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6l:是吗?我觉得长得还行。你们不觉得小仆从的脸长得很带劲吗。 7l:? 8l:? 9l:?楼上,你什么意思? 10l:我懂。就是那种意思,看上去很想让他哭,感觉他哭起来会很漂亮…… 11l:我线下见过真人。真人……很不一样。我只能说,如果7不要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 12l:?楼上怎么连吃带拿的?stop,现在有更重要更紧急的事——听说有人在找他的麻烦?劳驾,谁能现场直播一下?我瓜子都带好了。 13l:呵呵呵呵。 14l:(沉默) 15l:?不要不吱声啊!人呢? 16l:回楼上,这题我会。这根本难不倒我。 丁闻了小仆从的后脖颈。 17l:????不是找麻烦吗?这是找麻烦该做的事情吗?是我落伍了还是这世界变了? 18l:大家静一静,我要宣布一件事。 已知:小仆从是7男朋友, 又已知:闻omega后颈≈上床, 四舍五入一下—— 丁睡了7的男朋友!!!! 19l:??? #此帖已于2030年9月2日16:32封禁。 - 戚珣当天就和祝青辞闹起了别扭。 当然,在祝青辞眼中可以说是“别扭”,但是在其他人眼中,简直与霸王龙暴走毫无区别。 戚珣平等地喷死了每一个胆敢跟他打听祝青辞的人,连狐朋狗友都不能避免,灰头土脸地被他轰走。 祝青辞敲响戚珣宿舍房门时,门扉却骤然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着不耐烦的怒吼,裹着熊熊燃烧的愤怒:“滚!别来烦我!” 祝青辞往后退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敲了敲门,轻声道:“小珣,暴雨将我的宿舍淹了,我……” 里面传来一声粗口,门被猛地打开。 alpha带着他灼热滚烫的信息素扑面而来,他胸膛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着,眯着眼睛,沉声道:“祝青辞,这就是你勾引我的手段?” 祝青辞没有得到关于abo的任何生理性教导,否则他就该明白戚珣在用信息素霸凌他——可他也能感觉到alpha信息素中不加掩饰的嫌恶,施压一般,排山倒海地将他淹没。 信息素的释放管辖其实是非常严格的,里面包含的几乎是情绪的实体化,其中负面情绪尤为剧烈——先不论高阶的alpha释放信息素时,都能叫一个低阶alpha跪碎膝盖。 而比alpha对信息素还要敏感十倍的omega在遇到信息素压制时,基本无一不是出现心悸、恐惧的症状,更严重的甚至能崩溃,大脑受损。 然而祝青辞腺体有损,不能很好地感知他人的信息素,只是觉得空气中硝烟味重了一点,他被熏得蹙了蹙眉,alpha却以为是他屈服于自己的信息素下,心中不免冷笑一声。 戚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被他的信息素砸得几乎站不住脚的omega:“祝青辞,谁允许你来找我?” 他站在门边,他刚刚沐浴结束,乌黑的发丝黏在他俊秀的侧脸上,白日里看上去好看的脸此时却阴沉如水,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你今天白天刚和一个死小孩偷情,晚上就来找我撒娇卖惨?怎么,当我是死的?” “你知道不知道omega是不能随便给人闻后颈的?” 祝青辞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只是闻一下脖子,有那么严重吗? 如果全世界的纷争都能用闻脖子解决多好。 戚珣逼迫感极强。信息素的强制施压堪比给omega注射军用吐真剂,空气中硝烟味越来越浓。 祝青辞的面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呼吸急促了几分。 不行……好难闻。都是烟火的味道。 再这样下去,学校的消防报警器会不会响? 祝青辞憋气憋得肩膀颤抖,脸都涨起了淡淡的红,但是他不敢说出来,怕戚珣暴怒之下把他掐死。 戚珣看omega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眼眶却红了,瘦弱的肩胛骨却如蝶翼一般轻颤,像是无法承受他沉重而威压极强的硝烟味信息素,才终于满意地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 硝烟味是戚家传统的信息素,代代相传,几乎成为他们家族血统高贵的象征。 无论alpha还是omega,只要闻到了他们家的信息素,莫不臣服于此。 即使是腺体残缺、无法被标记的omega也不能例外。 空气中浓郁的烟火气慢慢消散,祝青辞轻轻地呼吸了一口,还好报警器没响……不然估计他今天又要被围观了。他递过去一个箱子。声音放缓,似乎是想要安抚生气的alpha:“小珣,我……” 戚珣看向箱子,接着,他表情一瞬间冷下来,“你什么意思?今晚想睡我这里?别太得寸进尺了。” 祝青辞一愣。 “你不会以为跟我说,我就会放你进我房间,跟我共宿吧?想都别想,脏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我会让你占我便宜么?” 他傲慢地一扬下巴,“能进加德王立学院,都是多亏我的帮忙。你要是再敢痴心妄想一些其他的,别怪我不客气。” 祝青辞一时间忘记自己方才想说什么,“可是……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戚珣立刻暴怒,暴戾地掐住omega的脸,皮笑肉不笑道:“闭嘴。那晚根本就是你趁虚而入!要不是因为奶奶……总之你要是敢传出去,你……” 戚珣一顿,他忽然想起今天所有人看向他的奇特目光,以及背后的如蚊虫般逡巡不散的议论,神色更黑:“你已经说出去了?” 什么?说什么?祝青辞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那其他人如何知道的?戚珣压根不信,看向祝青辞的目光却愈加鄙夷,仿佛是已经笃定祝青辞在他面前撒谎,因此内心愈加不悦:“你不要以为攀上我,就是攀上了高枝。贪图钱财都得有个度,若还是想要更多,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知道你只是父母用来控制我的,所以你也应该点到为止。” “别以为他们让我叫你哥,我就真的会认你这个哥哥。” 祝青辞被他骂得晕头转向,丝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然而戚珣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十恶不赦之人,祝青辞心想,小珣脑子一直不太好,可能又发病了,他想起戚家父母对他的叮嘱,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把箱子递过去:“……这是你寄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帮你收拾出来了,没有坏。” “……” 戚珣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站在门扉处,低声骂了一声,伸出手猛地抢过箱子。 祝青辞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我们……” “我虽不喜欢你,但是我不是那种做了不负责的人,”戚珣似乎察觉到祝青辞想说什么,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他:“既然是我临时标记了你,就当给你的补偿,勉为其难地跟你继续在一起。不过你要遵守以下三点。” “第一,你不能在公开场合与我亲近,我们依然是主人与仆从的关系;第二,没有我允许,你绝不能碰我哪怕一下;第三——” 他眯起眼睛,上下轻蔑地一打量祝青辞,冷笑一声:“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所以你绝不要自作多情。” “你就抱着这段关系偷着乐吧,小狗。” 随后箱子往房内一甩,便嫌恶地拍了拍手,仿佛碰了什么很脏的东西一般。接着,也不管祝青辞一身狼狈,便往他头上劈头盖脸地丢了一大堆衣服,居高临下:“帮我拿去洗了。” 说完,不等祝青辞任何反应,“砰”一声,毫不犹豫地在祝青辞面前将门关上。 门扉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打击,簌簌发抖地抖落一地尘灰,盖了祝青辞一脸。 祝青辞摸了摸鼻子,倒是很好脾气地把戚珣的衣服抱走了。 他是戚家收养的小孩,更准确的说,是戚珣八岁在深山中捡到他的。 戚珣年少成名,小时候在赫山拍摄,一次泥石流中,居然滚出个祝青辞,被戚珣大感新奇地捡回去养。 两个人朝夕相处,小祝青辞似乎在灾祸中头脑受创,失去记忆,脑海中什么东西都忘了个光。 小时候,戚珣还会跟在自己身后,叫他哥哥,可是后来的背叛让戚珣对祝青辞百般厌恶,因此祝青辞在戚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为一个“仆从”。 但他知道是戚家收养自己,因此并没有怪罪。况且,他作为“仆从”亦或是“哥哥”时,戚珣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是一个头脑不太清醒,需要照顾的小孩。 戚珣坐在床上,水滴从他的眼角眉梢滑落,顺着他笔挺的鼻梁滴滴答答往下滑落,眉骨在阴影中立体又俊秀。 他掏出一本书,然而越看,书上的字迹越扭曲,忍不住愈加烦躁。他把箱子随便塞在一个角落里,不懂为什么有这么不解风情的omega。 他送上门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标记他吗? 居然就走了? 雨下这么大,他能去哪里? 不对,他去哪里关我屁事,淹不死他…… omega低垂着眼,眼眶泛红的模样在他面前蓦然闪现,一副轻而易举就能被风刮跑的模样。 他低骂一声,“唰”地一下站起,猛地将门打开,目瞪口呆:“人呢?祝青辞死哪去了?” * 祝青辞从洗衣房出来时,已经接近半夜。 加德王立学院对学生的夜生活管教并不严格,宿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祝青辞走来走去,直接迷路。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他觉得头昏脑涨,似乎有些发烧,脚步沉甸甸地拖着,心脏缓慢地在他胸腔跳动,闷闷地令人呼吸不畅。 今晚该去哪里睡好呢?桥洞下已经去不了了,校医室的门也上锁了。 ……戚珣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 他艰难地撑起一丝理智,试图思考,然而大脑像是发泡的面团。 路过一扇门时,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叫嚷:“谁在外面?!” 那门长得跟监狱的铁门似的,门上还有一个铁栅栏围成的小窗。 祝青辞一扭头,就看见一双眼睛隔着一扇铁门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仿佛一只狼崽子。 在看见他的脸厚,那人震惊地瞪大双眼,脱口而出:“操,祝青辞?为什么是你!” 祝青辞也很惊讶,“你是……”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一副真的想不起来的模样,眉眼上很快带上了歉意。 铁门里的人快被他气吐血了,难以置信:“我是丁宴!你……我们白天还见过面的!你真不记得了?” 祝青辞想起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说!” 丁宴今天下午课一放,就被学生会拘留遣送,斥责他扰乱秩序,罚他关一天的禁闭。 他被没收了所有电子设备,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聊得他快发霉,他气愤至极,隔着栅栏,恨不得把祝青辞掐死,“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学生会关!” 贵族学院的学生会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他至今也想不出他怎么就惹上了学生会会长,但是学生会会长可是与戚珣并列的四位名人之一,他怀疑是戚珣与学生会会长通气,来刻意打压他的。 不然他堂堂一个丁家少爷,有谁能惹他? “因为我?”祝青辞看上去有些意外,困惑道:“可是我不认识学生会的人,应该是你违反纪律了。” 他看上去很诚恳的模样。丁宴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的,可他一看祝青辞转身要走,脸上立刻露出慌乱的神色,艰难地从缝隙中伸出手,抓住祝青辞的衣领:“等等……你别走!” “你这么晚还要去哪里?” 祝青辞头重脚轻,浑身骨头在暴雨夜中泛着细密的疼,他感觉到自己呼出的呼吸有些灼热,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他忽然问:“你……禁闭室里有床吗?” “?”丁宴狐疑道:“当然有,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在丁宴震惊的眼神中,祝青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回形针,把禁闭室的门撬开,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走进了房间。 禁闭室是一间大约十平方米的房间,居然还有厕所与浴室,角落里摆着一个铁架床,上面的被褥崭新,带着清新的皂荚香,看得出是为了照顾这位小少爷特意换过的,床头柜的煤油灯悠悠跳着一簇火苗,橙黄色的光斑洒落一地,在这样的暴雨夜中,居然有种淡淡的温馨感。 祝青辞在小少爷震撼的眼神中笑了笑,说:“借你这里睡一晚。台风把我宿舍被淹了。” 丁宴只听到前一句,脑子就“嗡”了一声,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震撼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噔噔噔地退至墙角,整个人都快贴到墙上了,语无伦次,心脏在胸膛中砰砰作响,整张脸当场红温,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等等,你,特意来找我,睡觉吗?!” 3、第 3 章 丁宴与祝青辞一样,也是omega,从小奉行的便是ao有别,oo之间是激烈的竞争者——可omega就能随便乱进别人的房间了吗?! 道德在哪里,节操在哪里,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像是一个忽然被闯进闺房的大小姐,又惊又怒。祝青辞却没有理他,他的头越来越晕,眼前出现重影。 ……可能是发烧了。 眩晕的失重感包围着他。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我睡床,你睡地板。” 丁宴瞬间跳脚,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暴跳如雷:“凭什么!祝青辞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一个土匪!强盗!你怎么好意思!” 祝青辞瞥了他一眼。 因为发烧,omega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他垂着头,长而卷的睫毛落下,掩盖住他那双如水般漂亮的蓝色眼眸,从衬衫中露出的脖颈一片病态的雪色,纤弱得仿佛一只手就能轻易折断。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单薄的胸膛起伏几下,带着指责意味说:“丁宴,白天是你先泼我水的。” 丁宴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祝青辞旁若无人地进了禁闭室中的浴室,换下了白天那身潮湿的衬衫。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丁宴坐在原地,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往浴室瞧了一眼。 禁闭室中的浴室是毛玻璃的,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 很瘦,但是骨架很好看,像是被人精心打造的玻璃樽,有种易碎的惊心动魄的美,仿佛用力一点,就能破碎在手心。 如果把他压在玻璃上,从外面去看…… 丁宴面色一变,差点抽自己一巴掌。 浴室门倏地被打开。 清香的湿热水汽扑了丁宴一脸,他一扭头,就看见omega穿着一件宽大的衬衫站在浴室门口。 祝青辞黑发潮湿,额前发丝滴下水珠,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表情明显不自然的丁宴,眉毛挑了一下,“怎么了吗?” “你……”丁宴似乎又被他气到了,忽然注意到什么,神色怪异:“你皮肤为什么忽然这么红?” omega身上的皮肤红得有些不太正常,似乎是有人大力揉搓过。祝青辞愣了一下,“我一直是这么洗澡的。” “你洗澡洗这么用力?不怕把皮给搓坏?”丁宴神色一冷。 祝青辞也很意外:“戚珣教我的……” 他小时候,很多事情不太记得,都是戚珣教他的。比如洗澡的时候,必须用力一直将皮肤挫至泛红。如果他不洗这么用力,戚珣便会骂他脏。 可惜祝青辞是真的不记得很多东西了,因此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戚珣故意折磨他,反而将此当做常识。 他一开始还会因为疼掉几滴生理性泪水,后面习惯了,便都咬牙坚持了。 丁宴神色不太好看,过了好一会,才说:“这样是不对的,你以后……轻一点。” 祝青辞敷衍地点了点头,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因此走到床边直直地倒了下去。 床头柜的煤油灯还燃着,他不知道丁宴是不是怕黑,因此只是用一只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眼皮沉甸甸地压下来。 “睡什么?我让你睡了吗?” 丁宴踹了床一脚,逼问他:“你从哪里学到的撬锁技巧……哈,忘记你是下民了,阴沟里的老鼠学一些不入流的技巧也很正常。” “还有,你宿舍被淹了,为什么偏要来我这里?戚珣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为什么不直接睡他那?” “我知道了,你被人嫌弃了吧。” 丁宴“哼”了一声,故意刺激他,“我就说他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劣等品,劝你还是尽早和他分开……” 祝青辞被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耳畔都是嗡嗡作响的嗡鸣声,然而他不回答,丁宴似乎就要这样没完没了了。因此他很轻地说:“他嫌我脏。” “不过,我也不愿意与你睡一起,是你……” 丁宴话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祝青辞方才说了什么,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仿佛一只忽然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他嫌你脏?他凭什么?!” 丁宴没有听见祝青辞的回答,他看见omega蜷缩在铁架床的角落里,宽大的衬衫贴在他孱弱的肩胛骨上,垂坠着往下,缓缓勾勒出蜿蜒起伏的腰线。 那线条干净、流畅而温婉,仿佛被埋藏在雪原中的山峦。 丁宴忽然想起家中被人珍藏在橱柜中名贵的青花瓷瓶,那上面的线条也是这般易碎而饱满,漂亮得想要让人上手触摸把玩。 怎么会这么瘦?一只手就能掐住他的腰了,戚珣没有照顾好他吗?他在戚珣那受了欺负吗? 丁珣忍不住皱眉,胡思乱想着,然而很久没听见omega的回答,忍不住大骇:“喂,你不会死了吧?不要死在我这里啊!” 祝青辞忍不住逗逗小孩,他闭眼假寐,呼吸浅淡近似于无。 丁宴有些慌,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铁架床旁边,拼命地摇祝青辞,在他耳边疯狂叫道:“祝青辞!不许睡!” 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电影里都是这么说的! 祝青辞被他摇得七荤八素,本就不舒服,现下是真的快吐出来了。他放下手臂,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倒霉孩子,“丁宴,没人说过你很吵吗?” 丁宴快气成个河豚了,“吵?你跑来我的禁闭室,跟我,啊,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让我睡冷冰冰的地板,居然还敢说我吵?!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被关进来的啊?!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不,祝青辞默默地想,你是一点就着的炸药桶。 他被少年烦得头疼,只能勉强支起身体,给他挪了一点位置,闭着眼睛,“好啦,别吵了,你睡过来吧。” omega似乎困极了,语气黏黏糊糊,带着点缱绻的温柔和不经意的纵容。 他躺在床上,将床垫压得微微凹陷下去,让那块原本雪白而平平无奇的被褥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暖的巢穴,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钻入。 丁宴一靠近,就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气——不是白天闻到的刺鼻的硝烟气味,而是另一种,从皮肉中隐约透出的,更为引人沉沦的气息。 似乎是被大雪掩埋的松林清香。 等丁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和祝青辞肩并肩。两个人挨得很近,omega皮肉下透骨生香,一时间,丁宴鼻尖全是omega带着温暖水汽的清香。 祝青辞背对着丁宴,后颈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暴露出来,因为沐浴,淋湿的发尾湿哒哒地附着在他苍白的皮肉上,显得那一小块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 什么味道……好香……想咬…… 他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后颈,只以为丁宴又在捣鼓折腾他,很低很低地警告他一声:“丁宴?别闹了。” 他警告得有气无力,听在丁宴耳里,跟撒娇一般无二。丁宴猛然回神,面红耳赤,瞬间后仰,差点滚下床去。 然而他快滚下去之际,一只手忽然把他拉了回来,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惩罚他一般,拍了下他的额头。像是小猫小狗不听话闯祸时被主人又气又无奈地拍打脑袋。 丁宴这才回过神来,捂着额头,脸颊烫得发热。 “……你到底和戚珣是什么关系啊?” 他支支吾吾,别扭至极,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同床共枕。 祝青辞只占据了床边很小一块位置,他蜷缩着身子,从后看,只能看见微微凸起的脊柱从他嶙峋的后背突出,像是一只瘦弱的猫。 祝青辞困得迷迷糊糊,过了很久才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说是兄弟,不为承认,说是情侣,也不太像。倒像是最熟悉的一对陌生人。 丁宴闻言,眼睛一亮,激动得扑在祝青辞身上,“什么意思?你没有与戚珣在一起,是不是?” 他沉甸甸地压下来,把祝青辞困在身下,在黑夜中,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像是见到骨头的小狗,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祝青辞推了推他,然而他手绵软无力,根本推不动。 明明两个人都是omega,他看上去却要更为瘦弱,一副好像随便什么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蹂躏,碾出汁水。 他头颅无力地后仰,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丁宴盯着他毫无防备的脖颈,蓦然想起白日里omega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眼睛一时间有些发直,嘴上却还是说着:“那你能不能帮我追戚珣?” 4、第 4 章 “……不行。” 祝青辞是真的快困死过去了,他有些后悔来这里了,迷迷糊糊地心想,早知道还不如撬校医室的门……明天跟护士姐姐好好道歉就好了。 “为什么不行?”丁宴不依不饶,缠着他不放,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目光沉了下来:“难道说你喜欢戚珣?” 即使被关禁闭室,小少爷看上去却依然与“落魄”二字没有一丝瓜葛。他身上穿着金丝勾边的衬衫,发根微微卷起,小卷毛打理得井井有条,令人想到橱窗中被人精心打扮、骄傲漂亮的波斯卷毛猫。 可眼下他沉下脸来,却莫名叫人发怵,直勾勾地盯着祝青辞脆弱的喉结,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消失了,像是埋伏在丛林中,亟待衔住撕咬猎物脆弱咽喉的大猫。 可躺在他身下的人却无知无觉,脑袋无力地侧歪在雪白的枕头上,乌黑的发丝湿哒哒黏在他白腻的侧脸上,只是继续气若游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这问题问得也好生奇怪,祝青辞与戚珣既然是在一起了,那自然是喜欢的,他非要多嘴问一句作甚? 可丁宴却莫名觉得一阵恼火,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听见祝青辞说他喜欢戚珣而生气,还是他被拒绝而不甘,却还要嘴硬道:“我不信。你帮我追他,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你答应我,我都给你两百万。” 祝青辞本来想把这倒霉孩子推开,然而即使昏昏沉沉,当他听见两百万时,也忍不住恍惚动摇了一下。——不,是狠狠动摇。 这可是两百万……两百万…… 但是戚珣如果知道,肯定会把他皮都扒了的。 因此无论丁宴怎么死缠烂打,祝青辞都只会含含糊糊地说一声“不”。 丁宴恼羞成怒,他平生第一次求人,低声下气,刚柔并济,还是向着一个地位低劣的仆从,结果还被拒绝。 居然敢拒绝他?!他以为他拒绝的是谁?! 小少爷气得爆炸,自尊心上来了,恶狠狠地道:“不帮就不帮!你以为谁稀罕似的!” 他记恨上祝青辞的吝啬小气与不识抬举,狠狠背过身去,赌气不再去看身后的人,第二天禁闭室一开,他就火速冲了出去,不再愿意多看一眼身后的人。 - “……这里是一些低烧药,如果烧还没退的话,记得过来打吊针。” 祝青辞从校医室走出时,头还有些昏昏沉沉。铁笼般的窗外天空阴沉,铁幕一般笼罩着学院。 这个夏季格外多雨,湿漉漉的潮气钻进他的骨头中去,密密麻麻地泛着酥痒。 他捂着头,踉踉跄跄地走到b6班,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窃窃私语与不屑讥诮的嘲笑声。 “听说是祝青辞勾引戚少上床,真的假的?” “那还能有假?戚少亲口说的,是他非要死缠烂打,不自量力。试想,哪位少爷小姐要是发现自己的仆从胆敢僭越,以下犯上地爬上他们床,想必都要火冒三丈,怒火冲天。” “居然没有将祝青辞赶出去……戚少真是慈悲心肠。” “他看上去长得那么乖,没想到背后竟然行如此下等事。而且是一个无法被标记的omega?不知道背后怎样的浪荡不堪,这样的omega,即使爬上了别人的床,alpha也无法知道吧?说不定有多脏。” “也不知道戚少为什么要这样的劣等品。信息素匹配度99.9%就很厉害吗?不还是被分配到了b班?” 加德王立学院分为a班和b班,其中a班在最高层,里面全是王公贵族,少爷小姐,而b班则在最底层,是为各大少爷小姐陪读、或者其他普通学生的放置地。 然而也有不少仆从会跟读,与少爷小姐共同在a班上课。在他们眼里,这无疑是“恩宠”的信号,而祝青辞被抛弃到全校最劣等的b6班,便是戚珣在赤裸裸地嫌弃他,与他泾渭分明地划分界限。 他们卑劣地嫉妒着祝青辞,恐怕恨不得以身相代,偏偏那个靠爬上床得到好处的人不是他们,因此格外的怨恨,进而奚落鄙夷。 一声清脆的喝响,似乎忍无可忍:“够了,有完没完!” 女生站在他们面前,将课本一拍,“快上课了,老班最讨厌在班级里大吼大叫的人,他等会就来,你们再长舌一下,不怕他生起气来将你们学分扣光?” 她嘴上这样说着,可气势却并没有很足,尾音还带着细小的颤抖。为首的男生瘦猴似的,闻言,眯起细小的眼睛,不屑地嗤笑一声:“班长,又在这装好人?” “我最厌烦你这种圣母心的女人。祝青辞是你什么人,需要你护着他?可惜你只是一个omega,不然以祝青辞的浪荡,谁知道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一腿?” 他促狭着笑着,目光上下将女孩一刮,狠狠地撞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女孩被撞得踉跄几步,肩膀火辣辣的疼,皱着眉倒吸一口冷气,因此没有见到瘦猴将一条蛇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她的抽屉中。 瘦猴面色不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本来是想整蛊祝青辞,可惜甘瑶总与他作对。 先前祝青辞这个碍眼的转学生还没来时,甘瑶就遭到了全班人的排挤,可怜被欺负了也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有个可转移的目标,能让自己喘口气,她居然还要为他说话? 祝青辞推门进来时,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可很快那些陌生的面孔又有说有笑起来。他走到女孩面前,看着女孩被气得瑟瑟发抖的肩膀,声音柔和下来,“班长,可以借我一下你的笔记吗?” 他是转学生,进入学校的时间太迟,课程落下了不少。甘瑶抬起头,刚好就看见他那双眼睛。 男生眼尾温温柔柔地弯着,像是倒映在明池之上的一弧弯月,甘瑶方才又气又委屈的心情顿时如同煮沸的焦糖遇冷,瞬间凝固,几乎有些无措:“啊……好的,可以。” 她正要向抽屉中伸手,祝青辞却比她更快一步,从她抽屉中拿出了什么,对他露出一个清浅而礼貌的笑:“谢谢。” 瘦猴挑了挑眉,三人座位顺序分别是:甘瑶、瘦猴、祝青辞。他冷眼瞧着,等着祝青辞伸手进去被蛇咬后大叫。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他就那么抱着女生的笔记向后走去,瘦猴一愣,忍不住冷笑。 看来祝青辞的运气还真是好。 上课铃一响,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师便走了进来,他神色不虞地瞪了瞪几个骚动的男生,接着道:“上课。” 一阵“起立”鞠躬似的叫好。班主任道:“今天要讲的是枪械常识与基础。翻开课本第三十七页……” “狙击步枪是一种射击精度最高、射程远的轻武器,广泛应用于特种作战以及常规作战当中……” 加德王立学院中开设很多其他学校没有的课程,比如什么占星术语,葡萄酒品鉴课程、药物结构基础……枪械也是其中一门。 他在上面讲,下面的学生却大部分兴致缺缺。 他们只是家仆,比起枪械,他们更为在意自己怎样才能得到主人的赏识。 况且他们中有不少人是娇贵的omega。开玩笑,让omega拿枪?这世界上疯了么?简直暴殄天物。 祝青辞却坐得笔直,很认真地听讲,每听到重点,便垂下眼做笔记。 “狙击步枪最早出现的确切时间无法考证,因为在步枪最早被用作狙击用途时,世界上还没有“狙击步枪”这一说。” “而早期具有狙击功能的步枪并没有安装瞄准镜,只是士兵为了达到精确隐秘的射杀目的,在稳定性和精度比较好的步枪上加装一个瞄准筒来进一步提高射击精度……”[注] 班主任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他拍了拍桌子:“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对这门课没有兴趣,你们中,有娇弱的omega,低贱的仆从,等级差的劣等品,但是上级依然愿意给你们教授这样的课程,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知识是平等的。” 除了甘瑶,下面的学生们睁着清澈且愚蠢的双眼看着他,表情十分困惑,似乎在问,我们只是家禽而已,知识难道要比攀附权贵有用么? 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成绩最好的人就能直接巴结权势,青云直上,他们便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照做。 毕竟在他们眼中,就算考上好大学,也依然是给别人当牛马的命——给谁当牛马有区别么? 班主任简直要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目光鹰隼般扫射一圈,忽然顿了一下。 角落里新来的omega转学生坐姿端正,很认真地看着他。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眸,群青色的光流动在他眼底,仿佛在窑炉中锤炼凝结而成的青花瓷,嵌在那张素白如瓷胚的脸上,漂亮得令人心惊。 被这样的眼睛这么认真地看着,很难不恍惚。 班主任是一个beta,他忍不住微微讶异,随即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一点。 ……还是有认真读书的孩子在的。 瘦猴坐在祝青辞正前方,他发现坐在前排的女生似乎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一眼身后的祝青辞,心里更加不满,眼神阴冷,接着又自在地抱着双臂,等着前面的女孩出丑。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还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课,身后的祝青辞更是翻开笔记本,认真地研读女生借他的笔记本,垂眉低目,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他的字与加德王立学院崇尚的那种花体字不同,是那种很清新隽永的行书,行云流畅般铺开在纸背上,看上去便赏心悦目,仿佛能闻到淡淡的纸墨香,带着东方古国的韵味。 瘦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莫名感觉后背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忍不住面露疑惑。 “蛇呢?” 他分明记得自己刚刚才将一条小蛇塞进甘瑶抽屉中,这才这么一会,不可能毫无动静。 终于,他看见女孩低头,似乎在抽屉中翻找什么东西,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蛇缓慢游动的声音。瘦猴忍不住窃笑,期待着甘瑶尖叫着吓倒在地。 然而那声音不知为何,却离他越来越近,似乎还能听见蛇吐着信子的“咝咝”声,他下意识一低头,接着,面色大变,猛地站起来,左脚踩右脚,“哐当”一声被椅子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坚硬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与他的尾椎狠狠密接,他当即惨叫一声。 “蛇……蛇!” 本该在女孩课桌里的蛇,不知何时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上,贴住了他的脸颊! 这绿油油的东西横空出世,“亲切”地问候了一下它的前主人——它猛地张开血红大口,往瘦猴脸上咬出两个“吻痕”! “啊!!!” “吵什么!吵什么!”老师猛地回头,粉笔在黑板上敲得砰砰作响。 他一看到瘦猴,先是被他缠在他脸上的蛇吓得一惊,接着,联系到此人的前科,便很快反应过来。 恐怕又是他试图捉弄别人,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竟然失败了。 他又看到后面乖巧听课的omega,忍不住对比一下,当即狠狠牙疼起来—— 越对比越磕碜。一个眉清目秀,一个歪瓜裂枣。更何况,人家一个omega都认真听讲学习,你一个alpha,竟然还没出息地大吼大叫。 丢脸至极。真是废物,蠢货,没用的东西。班主任当即怒目而视,“倒数第二排的!不上课就滚出去!” 瘦猴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被记过处分了——可他眼下只在意自己忽然多了两个孔的嘴巴,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往教室外跑。 “祝青辞你等着……” 瘦猴死死地盯着祝青辞,捂着正在缓慢肿成香肠的嘴。蛇含有微量毒性,他目光愤怒而阴冷,滚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恨意,“你有本事放学别走!” 蛇是从后脊梁爬上来的,他哪里还不明白? 祝青辞朝他敷衍地一笑,纹丝不动,懒得理他,放学后收拾好课本,将笔记还给女孩,同时在她桌上放了一小瓶草莓牛奶。 甘瑶懵懵懂懂的,但是她注意到了课堂上的那场骚乱,忍不住拉住祝青辞衣袖,担忧道:“同学,你赶紧走吧。” 祝青辞笑了笑,他点了点头,转头就进了教职工办公室,留下女孩愣愣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粉红色牛奶杯。 ——居然还是特意温过的。 “……你真的对枪械有兴趣?” 办公室内,班主任看上去很讶异。他满意于祝青辞课堂上的认真,但是却并不赞同前来寻找他,咨询有关于进入军部事宜的omega:“你一个omega,想要进军部?” 他摇了摇头,神情也冷淡下来,在课堂上的青睐因为祝青辞此时异想天开的话语而消失。 他哗哗地翻动着手中数十份履历,漠然地扔在祝青辞面前,“看吧。” 他手指叩住履历上的“第二性别”栏,砰砰作响,“你眼前一共有四十二个我教过的学生,他们全是beta,申请志愿全是秘情军处——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军部。” “但是他们全都被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祝青辞坐得更为端正了,“为什么?” “因为beta与alpha之间的体力差了足足两倍以上,”班主任说:“而omega和alpha之间的体力更是差了近乎五倍,你拿什么与alpha比?” “那我就训练——” “你为什么非进军部不可?”班主任扶额,“我不是不尊重你的梦想。但是omega生来稀缺,即使你嫁给一个普通的alpha,他也可以保你衣食无忧,你为什么非要靠自己?” 祝青辞沉默了一会,抿抿嘴唇。 他依然忘不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戚珣喝多了酒,将他压在墙角,双臂将他牢牢困住,不让他挣动丝毫,质问他:“你想上学?” alpha眯起一双锐利狭长的凤眼,咄咄逼人,“你身体这么差,我愿意雇佣你,把你留在家里就不错,去学校做什么?” 祝青辞沉默。 他也有些纳闷,然而对于学校的执念却仿佛是刻在骨子里,无数个夜晚,祝青辞都梦见高高叠起的试卷,身边的同学神情痛苦地埋头苦干,却依然有人叫嚣着学不能不上,书不能不读。 戚珣见他不语,忽然和缓下神色,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他颈窝,“学校才不好,一点也不好,里面的人又丑又笨,都是一群蠢货。” 唯有意识不清醒时,戚珣才会流露出他黏人的特质来,一如小时候他们还没决裂时的模样。祝青辞试图与他解释:“我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不可能永远依赖戚家……” “不去好不好,这样我一回家就能看见你。你每天都能给我做饭,每天都能陪着我,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听你话,好吗?” 祝青辞摇了摇头,戚珣软着声音诱惑他哄骗他:“你身体太差了,我担心你去了学校,晕倒都没有人救你,万一你又遭到危险怎么办?哥,你能不能替我想想?” 他一声“哥”叫出来,祝青辞忍不住动摇。自从那场事故后,戚珣再也没有叫过他“哥”,也把他当仆从一样任意差使。他一听,差点心软就要点头,可是最后理智拉住了他,他在戚珣逐渐怨恨扭曲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怎么,戚家还会少了你一个人的饭不成?” 戚珣神色冷下来,他俊秀的面孔一片漠然,眼角上有一块月牙型的疤痕,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你忘记我这块疤是怎么来的了吗,哥。” 他最后一声“哥”喊得咬牙切齿,又透露着嘲讽的语气,似乎时时刻刻在提醒着祝青辞对他的背叛。 祝青辞像是被扼住命脉,他抓住戚珣的衣角,很小声地恳求:“小珣……求你了。我真的很想上学。” “如果我偏不放你走,你能怎么办呢?你这么脆弱,现在就连把我推开的力气都没有,离开我说不定就死了,只能任人摆布。” 戚珣眼神阴沉,他手指停在祝青辞小腹的位置,戳着祝青辞敏感的肚脐,看着omega眼尾颤抖地染上一层薄红,眼角眉梢都是嘲讽,慢吞吞地从口中滚出来一句混账话,“想必到时候有人想要强了你,以你孱弱如废物一般的力气,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铁了心,想彻底养废祝青辞。 老师喋喋不休的话语将祝青辞从那个磅礴的雨夜拉回:“……我知道你们有些孩子会因为进入加德王立大学,对于加入国家的一些高等机密机构抱有幻想。 但是军部是全国最为隐秘,审核最为严格的组织,每一个军部的成员从小就要接受严苛的训练,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 omega靛蓝色的眼眸安安静静的,底色却涌现出一层执拗,他点了点头:“是不是只要我成绩足够优秀,军部就会考虑我?” “你……” 班主任差点脱口而出,考虑什么?考虑你做文员还是帮助军部执行员舒缓压力的共妓? 他不得不无奈地将祝青辞打发走,本来积攒的好感又化作虚影。走之前,祝青辞依然很礼貌地对他轻声说了“谢谢”,将借来的椅子归位。 此时天空已染上暮色,不远处候鸟滑过天空,金合欢树飘飘扬扬,远处火烧云熔金一般流淌在苍穹之上。 祝青辞站在厕所面前,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这是什么,为什么厕所会有六扇门? 学校就这么壕无人性的吗? 他从小一直生活在戚家,戚家没有专门划分。很久以后戚珣会痛恨戚家为什么没有对祝青辞专门地指导生理常识——于是祝青辞沉思了半晌,勉强辨认出男厕,最后闷头走了进去。 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的几个alpha纷纷探出头,都惊呆了。 “他为什么进了男性alpha的厕所???”瘦猴震惊道:“现在的omega这么不守o德吗?!” “不管了,”他呵呵冷笑,抹了把脸,转头却调理好表情,对为首的alpha露出一副恭维的态度:“蒋哥,就是他。” 他脸上还有两个蛇孔,嘴又紫又肿,alpha瞥了他一眼,就皱着眉扭开了头。 蒋白止淡淡道:“不用折磨他,将他一条腿打断就行。” 5、第5章 蒋白止插兜站在走廊,低头看着手上的积家。 指针缓慢旋转着,现在是晚上六点,他一身西服笔挺,点燃了一根烟,不紧不慢地咬着,冷酷的眉眼垂下来,一副百无聊赖、漠不关心的模样。 戚家在娱乐行业颇有件建树,蒋家则是在医药领域一家独大。蒋家与戚家相邻,好巧不巧,都在同一个别墅区中。因此两家人来往逐渐密切起来,多年情谊不是作伪。 蒋白止名义上是戚珣的发小,实际上,还能算是他的半个好大哥。 然而一年前,戚珣忽然不请自来地闯入他们家,神色阴沉地坐在他的客厅里,两腿交叉,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要休学一年。” 蒋白止过了很久,才淡淡说:“是为了你那个小omega仆从?” 他早就知道戚珣在宅邸里藏了人,听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以至于戚珣不允许那个人踏出房门一步,死死地将人锁在家中。 戚珣闻言,面色扭曲一下,“他算什么?是我有一场戏,要进山里拍。” 然而不久后,别墅似乎就遇到了泥石流,听闻祝青辞借着被困的七天七夜,爬上了戚珣的床。 蒋白止早有耳闻祝青辞通过不正当手段上位,对此人无甚好感,恰好瘦猴今天来向他告状——打狗还要看主人,因此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小惩以示警告。 他低头看着表,厕所内,却猛地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他一下怔住,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向厕所疾步走去。 瘦猴一进去,便看见了靠在洗手台的omega。 祝青辞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衬衫收进他窄瘦的腰中,从侧影看,他单薄得像张轻飘飘的纸。听到声响,他微微侧头,看到他们后,不动了。 omega似乎刚刚洗过脸,透明的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到嘴唇,再从下巴到脖颈缓慢地下滑,勾勒出一段优美而又有点暧昧的弧度,他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眉头蹙着,两颊是淡淡的潮红。 “咕咚。” 几个alpha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瘦猴脸颊上被蛇咬穿的孔却忽然疼痛起来,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盯着omega,他狞笑了一下,“真不知道戚珣看上了你什么。” 他眼神像是恨不得将眼前人撕下一层皮,“现在你们的关系还没有传出去吧?你说,如果你和他的关系被捅出去,他的粉丝会如何想呢?” 祝青辞静静地看着他。 他向前走了几步,刚咧开嘴。然而下一秒,一只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抓住瘦猴的头,用尽全力,将他的脑袋狠狠拍进眼前的镜子中! “哗啦!” 镜片顿时四分五裂。另外两个alpha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上前,便被震慑在原地,纷纷张大了嘴,当场傻眼。 祝青辞发难得猝不及防。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力气比不过眼前几个alpha,便也不用拳头,下手快准狠,出其不意,一句废话也没有说。 他面无表情地摁着瘦猴的脑袋,一下又一下,以一种稳定的频率,“哐哐”地将他的脑袋拍在镜子上。满是裂痕的镜面上倒映出他的脸——那张看上去柔软无害的脸此刻冷下来,“你们要动戚珣?” “我……操!祝青辞!你个疯子!松手!松手——” 瘦猴被一下下地撞着脑袋,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整个人都懵了,他试图辩解,可是一开口,就又被“砰”地砸进镜面。 他简直要大喊冤枉。他没想到只是嘴上说说,祝青辞居然能当了真。 祝青辞着实是个很无趣的人——无论你怎样刺激他、辱骂他,他似乎都不会放在心上,我行我素,偏偏看上去,又一副孱弱无害的模样。 但是一旦涉及他真正在意的人,他好像就会撕下那张温和柔弱的皮囊,露出些罕见的凶狠。也或许是孤注一掷——弱小的动物反抗起来,必然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像是自然界中护蛋时的母亲。 旁边的两个alpha总算反应过来,冲上前,祝青辞躲开向他迎面袭来的拳头,手一松力,瘦猴便震怒地转身,挣脱祝青辞,咆哮着将他压在洗手台上。 “祝青辞你找死!” 他没想到祝青辞反抗这么剧烈。他本想随便刺激一下omega,再揍两拳,出出气,结果猝不及防见了血,一下子眼睛都红了。 他骨子里的火气与血性完全被激出来了。祝青辞的后背狠狠地撞了一下镜面,凸起的碎片硌得他皮肉生疼,手指无力地撑在黑色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浮现,食指被玻璃划破,血液一下子汩汩涌出。 瘦猴拳头都举了起来,可他差一点就要砸到祝青辞面庞上时,整个人忽然顿住了。 空气中不知何时充满了雪松林的清香,缭绕在鼻尖。他眼前阵阵眩晕,似乎望见了一片辽阔的雪地,上面的松林笔直矗立,高耸入云天,冷冷的清香溢出,隐约还能见到挂在树梢上面的松果。 两眼顿时发直,身体往前倾,耳畔模模糊糊,似乎听见有谁在叫自己,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往前。 好香……吃了他……吃了他…… 他像一条吐着涎水的狗,整个人几乎就要压在瘦弱的omega身上。 下一刻,一只被漆黑西裤裹着的长腿猛然出现,锃亮的皮鞋往他腹部狠狠一踢,瘦猴整个人便立即如炮弹般飞出去,哐当一声摔在旁边的小便池中,正中脑门,当场昏了过去。 他脸朝下地泡在池子里,咕噜咕噜几声,不动了。另外两个alpha见状大惊,彻底从那股迷雾似的香气中清醒,夹紧了尾巴。 蒋白止转过身,他断眉狠狠一压,眉眼间都是刀刃似的锋利,英俊的眉眼间满是冰冷的怒气,语气寒冷:“我叫你们停下,没听见?” 鬼知道他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了一副怎样的场景——omega被三个高大的alpha紧紧地包围着,只能隐约通过罅隙,瞥见一只手死死地扣着纯黑色的洗手台,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眼睁睁地看见那只手似乎终于坚持不住,脱力般的松开,缓慢垂落下去,脑海中一根弦“啪”地一声崩断,等他回过神来后,已经一脚用力踹开瘦猴。 没有瘦猴的压制,祝青辞无力地从洗手台滑下,他下意识一转身扶住他,omega这么直直地栽在他怀中。 omega的衬衫被揉皱得凌乱不堪,他一低头,就看见omega神智涣散,眼底慢慢涨起雾气,嘴唇微微张开,艰难地呼吸,像是突然搁浅上岸的鱼,脸颊更是红得滚烫。 “你没事……” 蒋白止将祝青辞打横抱起时,惊觉他体温之高,连忙阔步走出门外。 他面色严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是他意料之外。好在校医还没下班,他抱着祝青辞到校医室时,小护士明显吓了一跳:“怎么烫成这样了!” “我早上就叫他打点滴,但是他却硬是拒绝了,但那时还是低烧,我没放在心上……是我疏忽了。”她面色愧疚,连忙把昏迷过去的祝青辞放在病床上,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背:“没事,没有伤到,但是有点淤青,揉一下就好了。” 她将少年的衬衫揭开,露出后背,仿佛一个白色的花苞被人强行剥开了层层包裹,后脊一片雪白,却可见窄瘦的腰处有两道指印——恐怕是方才alpha将人压在洗手台上留下的。 蒋白止猝不及防撞见一片惊人的雪白,眉心一跳,慌忙扭过头去,片刻,又皱起眉,不明白自己为何反应这么大,便又将头扭了回去。 小护士忙前忙后,将针刺入祝青辞青色的血管中,omega手背处的皮肤苍白到半透明,仿若一块透光的大理石。蒋白止又想起之前戚珣将人关在宅邸之中,忍不住愈加怪异。 他察觉到自己不应该和发小的男友有所纠葛,转头欲走,小护士却叫住了他,麻烦他帮忙看一下祝青辞,自己跑去外面接电话。 校医室瞬间安静下来。白色的帐纱被晚风吹起,窗外栀子花香涌入,蒋白止坐在祝青辞床边,连脊骨都僵硬了,脸色却依然冷冰冰的。 他一身西装革履,本来今晚还有一场晚宴要参加,眼下只能取消。 他忍不住端详起祝青辞,心中漠然地想,这就是让戚珣的小男友?长得一副小白兔般柔弱的样子。却又想起头破血流的瘦猴,以及omega面无表情地将人一下又一下地砸进镜子里,心中泛起一丝浅薄的钦佩,又被某种怪异的感觉浇灭。 人的潜力就是这么巨大,重伤的母亲会为了孩子而突然爆发出抬起一辆车的力气,保护弟弟的哥哥可以拼着脆弱的身体长出棘刺,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他看着这样的omega,也恍惚了一下。 他骨子里就是冷血而慕强,因此从小对于娇弱的omega无一丝好感,只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是菟丝花,而会被omega吸引的alpha都是下身支配的劣等动物。 可蒋白止直直地盯着昏迷的omega,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一个念头。 ……如果从小与祝青辞长大的是他,他也会这样,为了保护自己而锋芒毕露么? 雪白的床单上被血迹沾染,他这才发现omega的手指被划破,轻轻地牵了起来,想要为他料理一下伤势,空气中的雪松林香如涟漪般点点扩散开,慢悠悠地侵入蒋白止的大脑。 病床上的omega沉沉睡着,点滴从输液管一点点地流进他单薄的血管中。 他看上去脆弱而无害,可是那气味简直如燃料一般,轰地一声,顺着蒋白止的四肢百骸,将他浑身的血液都引爆沸腾起来,他甚至听到了骨头崩裂的劈啪声响。 一阵眩晕后,他如坠云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包裹着,熨帖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脑海中却有道声音在叫嚣着——不够,还不够!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眼前人是他的命定omega。 蒋白止鬼使神差地一低头,薄唇微启,omega的食指就离他愈来愈近,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原来这就是命定omega的感觉?好软,好香,好舒服。 ……凭什么只有戚珣拥有他? 戚珣收到消息,一推开门,就看见蒋白止咬着祝青辞的手指,眼神带着眷恋地盯着他的omega,唇边沾染着红色的血迹,正缓慢地将omega割开的裂口舔舐了个干净。 他冷不丁地一开口,“蒋白止,你为什么会和我的omega在一起?” 6、第 6 章 蒋白止抬起头,语言平淡道:“你在说什么。” 他眸光冷淡,不夹杂一丝情|欲,仿佛浮在鸡尾酒中剔透冰冷的冰球。 方才眷恋不舍的眼神仿佛根本是戚珣一晃而过的错觉——蒋白止手上甚至还拿着创口贴拆开的包装。 戚珣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刚蒋白止只是弯下腰,将一个创口贴撕咬开,裹在了祝青辞的食指上。 只不过从后往前看,蒋白止高挺的鼻尖离祝青辞的手挨得很近,因为错位,看上去似乎咬上了祝青辞的手指。 ——是一个误会。 戚珣一颗悬起的心猛地砸回肚子中,紧绷的肩膀猛地松懈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笑着走了进来,“蒋哥,好久不见。” “刚才看错了,以为你在亲我的omega的指尖,语气冲了些,不介意吧?” 他歉意地笑了笑,精致的眉眼垂下来。 蒋白止双手交叉,摇了摇头,“以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跟你翻脸。” “也是,蒋哥又不是没去过声色犬马的会所、光怪陆离的削金窟,里面的omega姿色各个都万里挑一,”戚珣笑着,眼角露出一颗小痣,“怎么会看上祝青辞这样的劣等品。” 他分明知道蒋白止从小就禁欲冷淡,对于一切ao关系不屑一顾,并且十分居高临下地笃定他们都是一群臣服于信息素的贱|畜。 况且,两个人今天刚见面,蒋白止怎么也沦落不到忽然异想天开,想要尝一下劣等omega的味道。 还是像狗一样,只敢舔舐指尖。 多么卑微的举动。 ——堂堂蒋家的大少爷,如果真这样做,也太掉价了。 “不过你们怎么会遇到的?” 戚珣面露疑惑,“蒋哥你可不经常来校,而且,b班和a班根本不是一栋楼里的,如果说是巧合,似乎也太巧了一点吧?” 他笑起来,眼尾的小痣弯起,分明是一张端正俊美的脸,却令人想起皇蛾阴阳蝶,再怎么漂亮,也是含着剧毒的。 蒋白止却揉了揉眉心,面露疲惫,轻轻叹气:“阿珣,你在怀疑我与你的omega偷情?” 戚珣脸色一变,立刻道:“蒋哥,言重。你这样说,便显得我太不知好歹,还在贬低你。祝青辞只是一个卑贱的仆从,而你却是堂堂蒋家大少爷。你们今天刚见面,怎么可能就会偷情?那也太过往祝青辞脸上贴金了。” 蒋白止撩起眼皮看着他,戚珣继续道:“你一直是我的邻家大哥,这些年是你一直纵容我。” “不过,即使你真的想借他去玩几天,倒也无所谓,我不介意。” 戚珣语气轻飘飘:“你知道的,omega对我们而言,也只是物品,是筹码,是随时随地可以为了利益而拱手相让的礼物。” 蒋白止没有回答他,只是从西装中掏出一个丝绒礼盒。 戚珣打开,是一个镶钻的胸针,价值不菲,却被蒋白止就这么轻飘飘地送出来了,立刻讶然:“蒋哥,太客气了。” 蒋白止很早就接手家里的事业,因此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一种成年人的韵味,不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无喜无悲的佛子。 蒋白止拍了拍戚珣肩膀,声音沉稳平静:“我还有事,提前祝你开学快乐,我先走了。” 他走之前,顿了一下,回过头,漆黑的眼眸轻轻一转,盯着戚珣。 “蒋哥,还有事?”戚珣脸上挂着笑。 蒋白止慢条斯理地捋平自己西装上的褶皱,他用一种长兄的语气,长辈叮嘱晚辈的态度,提醒道:“戚珣,玩物而已,别真的陷进去了。” 他一关上门,戚珣扬起的笑脸便消失了。 陷进去? ——怎么可能。 他低头看着昏睡的祝青辞。 omega不知道已经躺了多久,吊瓶处的点滴已经打完一半,银针刺入他青色的血管中,食指处的创口贴显得他手指纤细而孱弱。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莫名觉得那创口贴愈发碍眼,当即翻找抽屉,撕下,重新自己贴了一个。 他撕的时候毫不犹豫,速度极快,连扯带拽,omega白软的皮肉被他带起,本来止血的伤口重新又冒出血珠,看着就疼,这简直与在伤口上撒盐毫无区别。 戚珣却毫不在意,他当然不在意,毕竟疼的也不是他。他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盖下浓重的阴影,伸出手,手指握住了祝青辞的脖颈。 “哥,”他皮笑肉不笑,手指缓慢收紧,喃喃道:“我真后悔把你放出来。” “可是不放你出来该怎么办呢?你又一副要死掉的模样看着我。” “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你看,我都恨你恨成这样,却还是不忍心你死。” 祝青辞手指抽搐一下,睫毛轻轻颤抖,戚珣知道他是要醒来了,当即收了手,脸上恢复成漠然的表情。 祝青辞醒来时,就看到戚珣在他床边,有些讶然,“戚……” 他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眼前重影不断,却依然立刻认出了戚珣。 他一见到戚珣,忍不住眼睛亮了亮,脸上立刻浮现一个温和的笑意,像是哥哥遇见久不归家的弟弟。 戚珣看着他,语气阴沉,审问道:“祝青辞,你和蒋白止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会送你来医务室?” 祝青辞面露茫然。 蒋白止?谁? 他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戚珣口中之人是谁。戚珣皱眉,抱臂冷笑:“还装?少用你那些轻浮不入流的手段。蒋哥可不像我脾气那么好,他平等地讨厌任何一个omega,尤其是试图用信息素引诱他——上一个试图诱惑蒋哥的omega可是直接被切除了腺体。” “勾引了我还不够,还要别人上钩?”戚珣冷冷道:“你未免也太不入流了,一年前诱导我发情期,你难道还想重演?” 祝青辞清醒过来。 窗外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银蛇劈开苍穹。 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起来,全世界都回荡着沙沙的雨声,一如一年前易感期的那个夜晚。 一年前,戚珣忽然闯入祝青辞的房间中。那是一个暴雨夜,山体滑坡隔绝了深山别墅和外界的山路。 当房门被猛然撞开时,祝青辞下意识后退两步,却很快被人压在了墙上,他一惊,剧烈挣扎,下意识就要飞起一脚,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粗喘,仿佛被囚在笼中焦虑暴躁的野兽,低吼道:“别动。” 祝青辞听出那是戚珣的声音,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可下一刻,他整个人一僵,耳廓被什么又湿又热的东西舔吻过。毛茸茸的脑袋一路蹭上去,在他线条纤美的脖颈上轻轻地咬来咬去,嘴里神志不清地喊:“哥……” 自从戚珣认定祝青辞背叛了他,他就再也没喊过祝青辞“哥哥”。偶尔喊,也大多是在威胁或者讽刺他。 祝青辞当即震惊:“你喊我什么?……等等,什么味道?” 祝青辞一惊,室内不知什么时候被硝烟味溢满,仿佛有烈火熊熊燃起,肆虐地咆哮着将此间掩埋。 着火了?着火了!祝青辞这下终于急起来了,一把推开戚珣:“小……戚珣,你先等我一下!好像有东西烧起来了!” 彼时他第一次闻见戚珣信息素的味道,因此下意识认为烟味便是着火了。 然而他这番举动落在戚珣眼里,就是十足十地在抗拒他。 alpha眼睛都红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求偶的对象要抛弃自己——明明他十分努力地用自己的信息素将整栋房子都笼罩,不让任何外界的人或物打扰。 易感期的alpha都有筑巢行为,每逢易感期,他们都会拼命地释放信息素,势必要在巢穴铺满气味,标记为自己领地,这样才能让伴侣安心。 可是眼下他的伴侣不仅没有安心,反倒露出惊惶的表情。他一时间大受打击,以为祝青辞不要自己了,当场就发狂,把往外逃试图灭火的祝青辞抓着脚踝拖回来。 祝青辞跌在地板上,一边安抚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四顾,试图找出火源:“乖,小珣,别闹先……” 他察觉到戚珣的不安,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alpha放在自己的脖颈处,拍着他的脊背,语气温柔而包容。 戚珣只要一扭头,便能看见omega脆弱的腺体,可祝青辞无知无觉,殊不知自己是在以身饲虎。 “哥,哥……”alpha难堪地将头埋在祝青辞脖颈中,不断呜咽着,“疼,我好疼……” “哪里疼?” “牙齿……” 祝青辞已经不想纠正他的称呼了,他撬开alpha的嘴,蹙了蹙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铁环套在拇指上。 alpha在易感期时常常会感到犬齿发痒,祝青辞拇指摁在alpha的犬牙上,慢慢地帮他磨牙。 “还疼吗?” 他说起话来总是轻飘飘的,却很温柔,令人安心地想要往他怀里钻,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戚珣几乎要哽咽出来,“哥你不要抛下我。” 祝青辞想说“不”,可是他一说出口,戚珣就伤心地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抱着他的双臂却越收越紧——终于,在祝青辞强撑着拒绝了十次以后,在差一点就被戚珣勒死之际,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想,反正自己是被戚珣一家捡回来的,也应该报答他们。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一生敲定,因此直到alpha将他的后脖颈几乎咬穿,将他残忍地临时标记时,omega依然安抚般地抱着他的脑袋,什么也有说。 ——可直到七天后,戚珣易感期结束,他一睁眼,就将祝青辞踹下了床。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他崩溃地怒吼,“祝青辞你疯了?!恶心死我了!滚!滚!!!”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是那两个老东西派来控制我的监视器,你……” 他差点扑上去把祝青辞杀了,可是omega摔在地板时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安安静静的。 直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流到戚珣脚下时,他才发现omega的后颈在汩汩地流血。 祝青辞发起了高烧,被送往医院急救,他后颈处的腺体被咬得近乎溃烂,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腰腹间更是有深红的指印,医院里的每一个医生用一种看虐待犯的目光谴责戚珣。 好在戚珣在易感期中似乎勉强保持了一丝理智,还记得omega未成年,没有标记他,否则祝青辞这般对他予取予求,恐怕短时间内连床都下不了了。 只是戚珣的易感期恢复了,却对祝青辞愈加厌恶。 他一直轰轰烈烈地恨了祝青辞这么多年,却被那个易感期的夜晚轻而易举地毁于一旦。 * 戚珣看着祝青辞那张茫然的蠢脸,愈发烦躁。 空气中依稀还能闻见蒋白止丝丝缕缕的气味,是冷淡的龙涎香。 他厌恶祝青辞身上沾染其他人的气味,这让他觉得脏极了——他是一个洁癖患者,既然祝青辞现在还属于他,他就不允许祝青辞身上有雪松林以及硝烟以外的气味。 他眯起眼睛,下命令似的:“转身。” 祝青辞睁大了眼睛,可当他被不耐烦的戚珣板着肩膀,压在床上,整个人抖了一下,“等一下,小珣……” “不等,等什么?”戚珣闻见了他身上的蒋白止的气息,张开嘴,亲吻上omega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接着露出犬牙,慢慢地叼住那块后颈肉。 “在b班过得一定不好吧,跟我来a班怎么样?” 戚珣咬着他的后颈,眼中逐渐被某种深沉的眷恋占据。 祝青辞被迫扬起头,脖颈处的弧线苍白而脆弱。他的身体一下瘫软,呼吸困难,手指痉挛地攥住被单,却还是强撑着咬牙:“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哥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吗?哥不是喜欢我吗?”戚珣鼻腔中都是祝青辞的味道,眼睛舒服得眯起来,像是一只被顺毛的大猫。 他舒服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又开始用一种诱哄的语气撒娇般说道:“跟我一个班,每天都能看见我,还不会在b班受欺负,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和不认识的男人勾搭上了……” 他描摹着一副看似很美好的图景,祝青辞却摇了摇头,“不行,我考进来的成绩只能达到b班,我……” “我一句话的事情。”戚珣说。 “可是……a班有特招生,如果我进来了,会挤占他们的名额,这对他们不公平。” 祝青辞又开始用他那愚蠢的善良了。戚珣想,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都是权力的游戏罢了。 “怎么?”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你又想勾搭上谁?” “我没有……”祝青辞坚强地反驳,他不知道戚珣又是发哪门子疯,“我被人堵在厕所,昏过去了,一醒来就在这里……” 戚珣:“呵,这么说来,还是蒋白止主动将你抱过来的了?祝青辞,你以为蒋白止是什么人,他今晚有一场重要的宴会,你的意思是,为了你,他连那场宴会都不参加了,是吗?” “你以为你是谁?值得他为你驻留?你不会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吧?” 他抱住祝青辞,锋利的犬齿往祝青辞的身体里注射信息素,祝青辞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一下乱了,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临时标记的过程总是漫长且痛苦的,苦涩的硝烟味慢慢浮现,将原本清冷的雪松林包裹住,接着强制压下,慢慢侵入。 祝青辞刚醒来,浑身绵软无力,就这么被戚珣压在床上,又进行了一场临时标记,脑子里一时都是嗡嗡声。 房间内都是喘气声,一声粗重,一声压抑中带着一点哭腔,祝青辞的手胡乱抓着空气,被戚珣一手扣下,十指交扣地压在床上,祝青辞原本清冷的雪松林气息逐渐被硝烟味占据,从内到外,严丝合缝,他脚背一下子绷直,弧线如拉紧的弓弦。 “呃……疼……戚珣你轻一点咬……” 他艰难顶着戚珣沉重炽热,如毯子一样严严实实压下来的身体。连求饶都是轻飘飘的。 可他越温柔,越柔软,alpha就越想将他压在床上。 撕碎他,碾烂他,将自己埋进他温暖的血肉之中,再也不分开。 雪松林和硝烟气息交杂着飘逸出来。软得发腻的叫喊,偶尔夹杂着几声粗口,隔着门扉,清晰又模糊地传进蒋白止的耳朵里。 门外,蒋白止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里一根烟已经燃尽,烟尾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垂下眼睫,漠然地用皮鞋将烟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疼了也不知道要跑,光叫喊有什么用,就这么随便给人咬?” 他冷嗤一声,不顾手上的烫伤,将刚刚沾染到的一点血液缓缓地碾在指腹之间,转身就走,眉宇间都是冰封似的冷淡。 “无趣至极。” 7、第 7 章 99.9%的信息素匹配度带来的刺激感让戚珣脑袋一片空白。 怀中的躯体温热柔软,皮肉下隐约可以闻到雪松林融化后淌在雪地上的清香。 戚珣只感觉近日来连绵不断的烦躁被一扫而空,大脑一片轻盈,四肢百骸中仿佛有暖流流淌,整个人似乎被浸泡在温泉之中。 调查显示,信息素匹配度越高的伴侣,受信息素印象的情绪,乃至体质就愈加明显。 尤其是对于渴求信息素的alpha来说,高浓度的信息素无异于猫薄荷。 更遑论抱着omega,脸直接埋在人家后颈里整整一夜——以至于后面戚珣抱着祝青辞,渐渐地意识不清。 简而言之,戚珣爽晕过去了。 他最近接了个短片拍摄,经常要片场学校两边跑,忙得脚不沾地,每天睡觉时间不足五小时。 可他一心想要挣脱戚家对畸形的控制,他父母对他扭曲的期望,因此无论多苦多累,都硬着头皮强撑着。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独立,不然在与戚家这个庞然大物对峙的过程中,他随时有可能满盘皆输,更糟糕的是……当年的事情再一次重演。 ——就像是祝青辞五年前背叛他那样。 他醒过来时,祝青辞已经穿好衣服,焦头烂额地收拾着凌乱的校医室,嘴里忍不住念叨:“天啊我们居然在校医室里睡了一晚……天啊护士小姐昨天是直接离开了吗?天啊……戚珣是狗吗?嘶,后颈好疼。” 他一转身,就和戚珣面面相觑,当即闭上了嘴。 戚珣差点气笑了,从床上坐起来,磨了磨牙,“祝青辞,你皮痒了?” 祝青辞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无论如何,以后不能在外面这样了……” 戚珣神色冷下来,“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我的哥哥,还是我的仆从?” “……” 祝青辞哑然。 数年前的那场悬崖事故如鬼影一般,逡巡不散地缠绕着他们,成为他们之中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一道裂痕。 正是因为当初那么好,所以后面才显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面目可憎。 祝青辞垂下眼睫,张了张嘴,狠着心肠,似乎想要说什么,左手腕上的黑晶手环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微小的电流! 他一瞬间瞳孔扩散了一下,眼底浮现淡淡的水雾,喘了口气,却艰难地撑住旁边的桌子,没让戚珣看出他的不对劲。 眼前又浮现那个满是火烛的祠堂,他跪在冰冷坚硬的石砖上,耳畔铁一般冷硬的声音带着鞭子的破空声在他耳边炸响: “祝青辞,你被我们收养,就应该知道怎么才能当好一条合格的狗。我们是叫你保护他,不是叫你残害他,让他愧疚一辈子的。” 电流震得他头脑晕眩,他垂下眼,柔软漆黑的睫毛在眼睑下垂落出一片流动的阴影。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戚珣一看到他这锯嘴葫芦的模样,就一阵烦闷。 “有没有搞错,到底是你背叛的我?还是我背叛的你?装可怜给谁看?” 戚珣冷笑一声,不满地看着omega,omega烧已经退下,可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仿佛一块冰凉的白瓷。 恐怕对于祝青辞这种,脆弱得要死,一只手就能捏碎的小白瓷来说,即使是临时标记,对他来说还是依然有一定的身体负荷。 如果完全标记,恐怕连床都下不来了。 想到这,戚珣才“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恹恹道:“拿去。” 电流停下,祝青辞缓了口气,他已经习惯这种猝不及防的疼痛,于是他收敛好表情,疑惑地看向戚珣。 他不明白为什么戚珣每次咬完他脖子,就跟上完床的男人一样,喜欢给出补偿。 只是咬脖子而已,虽然有点痛,而且被弟弟压着也有点羞耻……好吧其实每次咬完还很困,每次他都要睡过去。 他承认他不喜欢被人咬脖子,但是如果是戚珣,他可以让步。 然而,如果戚珣听见了他这般“大放厥词”,恐怕要勃然大怒,什么叫咬了会很困!不应该被情|欲沾染、□□烧身吗! ——这跟质疑他行不行有什么区别! 那张黑卡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但如果丁宴在场,必定会大叫起来。 这是校园中极少的几张vip通行磁卡。加德王立学院中不少设施只对王公贵族开放,有了这张卡,相当于祝青辞在加德王立学院中有着最高权限,可以在学院中畅通无阻。 戚珣声音别扭,挤牙膏似地一板一眼:“你之前不是说想看什么书,权限不够么。拿去。” 他扭过头去,耳根似乎红了,修长的两指夹住黑色的磁卡。 祝青辞本来想拒绝,一听到,忍不住动摇一下。 他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嗯……只是借书而已,他又不是不会还。况且,之前他为了戚珣,还拒绝了丁宴的两百万。 他收下,对戚珣弯起眼睛:“好,谢谢你。” 戚珣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又扭过头去,“你要借的什么书……权限居然还会不够。” 祝青辞后颈一麻,一时间有些心虚。好在戚珣临时标记他后,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太过纠结,低头一看时间,才脸色一变。 “走。” 他提起祝青辞,就夺门而出,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刺啦”一声,停在校门口,他将祝青辞扔上后座,给他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后,便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到了目的地祝青辞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高楼大厦,人来人往,不远处是港口,隐约有轮船的汽笛声划破长空,货物有条不紊地吞吐着,进了门,大提琴悠扬的曲调飘荡在半空,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如漫天繁星,灿烂华美。 一个穿着银色西装的男人迎面而来,向戚珣伸出手,笑道:“小戚总,百忙之中拨冗莅临,麻烦了。” 他手上五光十色,满是黄金与翡翠,甚至还挂上了价值超十万的超七水晶,颇为珠光宝气。 戚珣也笑了:“方总说得哪里话,是我麻烦您才对。” 他们一边欢笑交谈,一边往办公室走去,被称作“方总”的男人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祝青辞,“这位是内人?” “什么内人?仆从而已。”戚珣笑了笑,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方总不介意吧?” “有什么介意,只是你这仆从,长相似乎还标志的。” 方总也笑。祝青辞看着他们打官腔,摩挲了一下左手的黑色手环,脑海里却在想关于军部的事情。 “——如果你想逃离戚家,军部是你唯一的机会。” 那张隐秘的信纸上提醒道:“祝青辞,我是看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才告诉你的。你手上的这种黑枷,只有军部的人才有可能帮你解除。” “而且,如果你背叛戚家,唯一想活命的机会,只有进入军部。 军部是当今唯一一个游走独立于黑白两道的暴力合法组织,是最为特殊的武装机动队,即使是最顶级的豪门望族也动不了里面的人。” “军部的沈小军爷你听过么?他就读于加德王立学院,如果你有机会接近他——” “算了前言撤回,听说此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草菅人命,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疯子。你遇见他还是快跑吧。” 戚珣和方总有说有笑的声音如同隔了一层水雾,祝青辞一边盘算着关于军部的信息,一边又走神地想,戚珣这人也真是奇怪。 平时看上去幼稚又冲动,可是一到这种时候,身上又奇异地泄出一丝精明狡诈的气息,真叫人捉摸不透。 小时候却像个白团子,软绵绵黏哒哒地要往他身上贴,腿上抱。只是当年比他还矮了个头的弟弟,如今却已经比他高。 曾经同床共枕,睡前每夜都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个笑话,都能开怀大笑,如今却各怀异心,谁也不认得谁了。 方总将合同推给戚珣,戚珣笑着接过,又随意地挥挥手,指使祝青辞端茶送水,祝青辞倒是很听话的照做了——反正他的“卖身契”还在祝家,因此也没什么怨言。 他忙前忙后,每当说话时,都是压低着声音,方总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一些窃语,却莫名觉得悦耳好听,轻柔如母亲抚摸在面庞上的手一般。 他眼珠一转,莫名多打量了好几眼这个黑发蓝眸的少年。 这对主仆真叫人奇怪,分明戚珣才是那个片酬上百万的明星,一张脸长得不说雍容华贵,也算是价值连城了。 可两个人站在一起,叫人过目不忘的,却总是旁边这个看上去沉默温润的少年。 黑发柔软地垂下,贴在少年苍白的面颊处,一双眼睛居然是天空般的蓝色,如同倒映着天空的湖泊,眼睛很大,鼻子却秀挺而小巧,唇色寡淡,唇形却很饱满漂亮,看着莫名想叫人咬一口。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偏又抢走了所有本该在戚珣身上的目光——仿佛一幅淡淡的山水墨画,温婉娟秀,无一丝脂粉气,却又叫你挪不开眼。 方总顿悟,这恐怕是一个媚骨天成的omega——一时大为惊奇,这比他日常流连于会所见的莺莺燕燕,可带劲多了。 戚珣此时忽然出声:“方总,这份合同,你没有拿错么?” 他抬起一双平静的眼,声音还是温和可亲的,可眼神却慢慢冷却下来。 这是一份对赌协议——戚珣如果想靠自己成家立业,逃过戚家对他的管辖,不剑走偏锋,根本拼不过积累上百年的戚家。 方总却笑了,“小戚总说笑。我知道我们开的价位或许有些虚高,但是您也知道,最近市场经济不景气,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就投资你数千万。” “不过,我与你有共同的目标——我们都想扳倒戚家。”男人身体缓慢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打开的双腿中,一副充满阅历的成熟模样,空气中某种酒香逸散出来——他的信息素居然释放出来了! 方总眼睛一轮,慢慢定格在站在戚珣身旁的祝青辞,慢悠悠道: “不过我看,小戚总身边的这位小仆从乖巧听话,比我身边的人不知好了千倍、万倍,如果小戚总不介意,借我用几天,让我身边那些人学习一二——” “哗啦” 男人的话戛然而止,室内一片安静,方总身后的秘书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祝青辞也愣住了。 在场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戚珣身上。 少年一身西装,此时袖子解开了磁扣,露出一截瘦削有力的手腕。他手中拿着桌面上精致的茶壶,此刻,里面的所有茶水兜头淋下,将男人淋得透湿。 茶水滴滴答答地顺着男人的下颔流下,坠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男人似乎呆住了,方才夸张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手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 戚珣嗤笑一声,将茶壶“哐当”一声,又砸回桌面。 精致的大理石茶几被他砸得颤颤巍巍,那上万元从北欧运回来的茶壶经不起折腾,委委屈屈地碎了块边。 戚珣视若无睹,他坐回去,冷漠地一抬眼,两道刀削斧砍似的双眼皮往上一掀,露出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 他笑了笑:“方总,贵司茶水不行,我帮你倒了,不介意吧?” 方总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茶水淋湿了合同,一时间方才整洁干净的合同,眼下凌乱得宛若厕纸。 戚珣伸出手,屈指在这坨“厕纸”上敲了敲,眼神沉了下来,讥诮道:“况且,三年,三亿对赌协议,到底是方总太狮子大开口,还是对戚某太过信任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浑身湿透,他沉默半晌,居然没有动怒。 他穿着一身淋湿的西装,却依然表现出了斯文败类般的好涵养,微微一笑,眼尾的皱纹反添他魅力。 “小戚总想不依靠戚家闯出一份天地,还是有份难度的。小戚总,我确实想与您合作,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戚家,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可是小戚总可能太过年轻,把这些当儿戏了,“他一笑,”不过,合同我会为您保留,我等着下一次,我们或许可以正式合作。“ 戚珣理都懒得理他,拽过祝青辞的手腕,当场就走。 这场会面不欢而散。出了门,祝青辞才轻轻“嘶”了一声,挣脱戚珣的手,戚珣却抓他抓得更紧,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戚珣,“是不是太冲动了?” “冲动什么?”戚珣转过身来,眼底一片阴沉,上前掐住祝青辞的脸,“你听不出他什么意思吗?还是你真的想爬他的床?” 他眼神一片阴沉,整个人烦躁异常,死死地盯着祝青辞,缓慢开口:“我现在有些后悔把你放出来了……祝青辞。” 戚珣到底年轻,不懂得何为“做人留一线”的道理,方才还西装革履、斯文精英的外壳一下打碎,露出里面一个偏执又怨恨的少年,龇牙咧嘴地看着他的此生仇人。 祝青辞没放在心上,他轻轻拍了拍戚珣,把暴戾阴沉的少年放在自己颈窝里,顺着alpha的脊骨一下又一下地捋,像是在给一个大猫顺毛,温声道:“好啦,没关系的,慢慢来就好。” 他说话声音浅浅淡淡,却带着纵容感。戚珣默了默,在祝青辞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忍不住贪婪地嗅闻着omega温热的皮肉香气,头不自觉地埋在他的颈窝里蹭,恨不得得到所有气息。 “如果我能长在你的身体里就好了,”戚珣无言地想,“这样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了。” 天空阴沉地压下来,乌云在不远处高高堆起。他们一路沉默,开着车往学院的方向走。 开到一半,戚珣忽然说:“如果我从戚家独立后,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祝青辞怔了怔。 戚珣目视前方,车窗前,无数灰漆漆的树、电线杆、黑鸟从他两侧掠过,阳光艰难地从乌云中洒下一小块金光,又飞速被淹没,好似一个溺水的人。风卷起远处平田的茅草,依稀仿佛能听见九月的风声。 在一片幻梦般的景色中,戚珣说:“祝青辞,五年前你背叛了我一次,一年前你又趁我不备,趁我易感期对我动手脚。我现在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又背叛了我,” 他转过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如同水鬼一般,透着水汽的阴森,他磨着后槽牙,缓慢道:“我就让你万劫不复。”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 “你愿意跟我一起,逃离戚家吗?” 祝青辞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唇。 好。 “——不好。” 他敛下眼眸,摸了摸手上的黑枷,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戚家对我挺好的,给我吃给我穿,如果不是戚家,我恐怕已经死在了那场泥石流中。” 戚珣看着他,慢慢地、慢慢地,笑了。 或许是天空太过阴沉,车内一片昏暗,祝青辞没看清戚珣的表情,他听见窗外下起了暴雨,随后是一声急刹,戚珣一脚将祝青辞踹下了车,漠然道:“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这里是一个建在荒郊处的高速公路,公路两旁只有光秃秃的矮丘,黑黝黝的渐变衬出它们灰色模糊的轮廓,星星点点几颗七歪八扭的树。 祝青辞抬头望着天,一滴雨水从万米之上的高空降落,落在他的眼睛里,像是落入湖泊中的雨水,溅起细微的涟漪。 暴雨如注。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似乎又奇异地烫了起来。这大概是一副孱弱多病的身体,娇气得不像个仆从。 祝青辞叹了口气,眯着眼睛,艰难在暴雨中辨认方向,判断了一下高速公路的能见度,决定还不如翻出公路,离远一点。 免得被突如其来的车给创死。 一道刺眼的车灯却猛然撕破粘稠的雨幕,一辆银色的柯尼塞克“呲”地滑到他面前,慢悠悠地喷了一下尾气,接着,高精度玻璃车窗缓慢滑下,露出里面一个黑色的小卷毛。 丁宴探出车窗,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眯着眼睛呲牙笑道:“小仆从,怎么这么可怜,一个人在路上淋雨。” “需要我搭你一下吗?” 8、第 8 章 “你往哪里走?上副驾。” 暴雨淅淅沥沥地砸在车窗上,祝青辞似乎很疲惫,他没有挣扎,一上车,丁宴就“啧”了一声,抱怨道:“我的车都被你坐湿了,你得赔我。” 祝青辞含糊地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脸时,他手抬起来,湿漉漉的衬衫黏着他的腰滑上去了一截,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腰。 男生腰肢劲瘦,弧度软软地顺着后脊凹陷进去,雪白的肤色一片明晃晃,白腻得要命。 莹白的雨水顺着他的腰线缓慢下滑,一路顺着骶骨延伸向下,没入一片阴影…… 丁宴眼神直了一瞬间,等他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如临大敌地往后仰,脸上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嘴里却还念念有词,气势汹汹道:“祝青辞,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少把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勾引我成功的!你是omega,我也是omega,我们之间是不可能oo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oo恋的!!!” 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凶恶极了。 “……”祝青辞擦脸的手一顿,他扭过头,露出一双微茫的眼睛,说:“可是我们两个男生,也不能在一起啊。” 丁宴:“?” 他差点从驾驶座上跳起来,抓住祝青辞的衣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你和戚珣是在玩吗?” 祝青辞嘴角顿时浮现浅浅的笑意,丁宴定睛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装无辜耍自己,忍不住气抖冷。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凭什么他在戚珣面前就又乖又软,在他面前,却要像一只狐狸一样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看不起谁呢! 丁宴牙痒痒,威胁道:“祝青辞,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向戚珣检举你!揭发你!你个毒妇!” 他气得要死,但是居然还是靠过来,给祝青辞系上安全带。 祝青辞鼻尖顿时一片海盐的清香,他忽然想起了海边贩卖的海盐冰淇淋。 一只海盐冰淇淋味的小河豚。 丁宴靠过来,不仅没有闻到那天隐隐约约的雪松林清香,反而闻了一鼻子硝烟味,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地失落起来,狐疑道:“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都是……”戚珣的信息素。 “。” 丁宴想到了什么,骤然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暴红,“你你你”了半天,似乎不敢相信。 祝青辞看他那样,就知道这小孩又要骂自己轻浮浪荡了,于是挑了挑眉,轻飘飘地笑:“对啊,我们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这信息素浓度,生|殖腔都要被*熟透了吧?! 他恨不得长出一个x光扫射机,把祝青辞翻来覆去扫射一遍,看此人究竟有多浪荡不检点,偏此时眼尖得很——他又瞥见祝青辞的手腕。 一道青黑色的指印烙印在omega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上,想起刚刚停车时,瞥见的这人微红的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快要死去活来。 “你……” 他只觉得男神在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崩塌——原来他们在床上还玩这么开吗?! 他一想到祝青辞被戚珣蒙住眼睛,抓着手腕将他锁在床头,而祝青辞却依然仍有他在自己身上撒泼为所欲为——脱口而出,嫌恶地骂道:“蠢货!你不知道拒绝吗!” “拒绝什么?”祝青辞迷茫。被咬一口而已,需要这么大反应吗? “你……”丁宴一想到他和戚珣亲近,一股醋意就从天而降,磨着牙,阴恻恻地道:“祝青辞,我好心载你上车,你少在我面前炫耀。你总有一天被玩死都不知道。” 祝青辞:“。” 好了,海盐冰淇淋味的小河豚又炸了,不知道戳到他哪根痛骨了。 然而他很快就说不出这种话了,回学校后,丁宴简直疯了一般,天天缠着他,下课纠缠,吃饭纠缠,就连上厕所,也要纠缠一下。 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简直要将不安好心发挥到极致,包藏祸心地接近他,问的问题一个赛一个愚蠢,一个比一个窒息。 句式通常以“戚珣”为开头,以“他喜欢/不喜欢”为骨干,最后以“你说得肯定是假的,我要避开”为结尾。 他似乎完全忘记他问的是戚珣的男朋友,他名义上的情敌,然而,丁宴却不以为然。 若说加德王立学院中,最了解戚珣的,必然是与他共同起居,照顾他的祝青辞。 更何况,与祝青辞多接触,方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迟早有一日,他会了解祝青辞所有的缺点和不可言说的秘密,以此威胁他离开戚珣—— 这么一想,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他简直是个天才! 祝青辞在图书馆时,好不容易翻到那本书——《枪械基础指导》,又被丁宴堵在了图书架之间。丁宴两手撑在他两侧,逼迫他无路可走,头低下来,“祝青辞,你说不说?” “说什么?”祝青辞无奈,“戚珣最喜欢吃的是鱼骨,最讨厌的是笨蛋,最习惯的颜色是黑色,最满意的花是玫瑰……” 丁宴呵呵冷笑两声:“我问你,你就告诉我?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情敌关系?肯定是假的。” 祝青辞无语。他试着推开,推不动:“。” “你看的什么?”丁宴一低头,皱眉,“《枪械基础指导》?” 祝青辞“嗯”了一声,“丁宴,你知道军部的考试在每年的什么时候,对考生一般什么要求吗?” 他问起问题时,声音常常会软下来,颇有些轻声细语的意味。 丁宴晃神片刻,下意识托盘而出:“军部每年有两场考试,今年,也就是十二月有一场,明年的话,大概是四月有一场。” “主要科目为笔试和实战,实战中分为:射击、格斗、潜伏、炸弹拆卸、后勤……等等,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猛地回过神来,忍不住有些懊恼。怎么每次一听祝青辞说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回答了呢? 这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骨气?像是抛个骨头就“汪”地一声扭身去追的傻狗? 他堂堂丁家大少爷,怎能如此不值钱。 于是他很快就开启了嘲讽模式,一扬下巴,讥笑道:“哈,你也想进军部?就你?先不说你是omega,你连同为omega的我都比不过,就你这胳膊力气和废物般的身体,进去找死么?” 他喋喋不休,声音逐渐与许多年前,医院里影影绰绰的呓语重合。 【这孩子天生体弱,太可怜了。】 【早死的命……留着他,像是留着一只将死的猫。别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感情。浪费。】 【他什么也做不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医院,吊瓶,点滴,尖锐的针,惨白的床单,以及嘀嘀作响的冰冷的仪器。小祝青辞头上缠着绷带,坐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门外的低语,看向窗外飘零的红枫,蓝色的双眸一片寂静。 “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可你偏要这样么。” 祝青辞静静地抬起一双眸。丁宴心莫名一颤,上扬的尾音仿若戛然而止的音乐会,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们之间静默,祝青辞推开他,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推开了。 他头也没回,丁宴看向他,书架庞大的阴影罩在他的上半身,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中。 祝青辞回班后,瘦猴的位置已经空了。其余两个alpha看着他,表情莫名有些畏惧,他平静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用戚珣的卡借来的书,忽然有些厌倦。 两个alpha偷偷看他,omega的表情恹恹的,他们瞬间像是夹紧尾巴的狗,一来我往地在课桌地下互踢。 “看吧,你上次肯定惹他生气了。” 一个alpha压低声音,忿忿道:“我就叫你不要凑瘦猴的热闹,他现在被揍得连床都下不了。” 另一个alpha大喊冤枉,“我哪知道瘦猴要对付的是一个omega,太掉价了!” “他今天看上去脸色好糟糕,是不是不开心……你有没有什么甜食,吃了可以让心情变好的那种?” “我堂堂男子汉大alpha,怎么会有甜食?你在瞧不起谁?” “要你何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双胞胎哥哥,废物点心。”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嫌弃至极地踢着对方的椅子,祝青辞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眉头微蹙。 “他瞪我……” “胡说,明明是瞪的我,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是两颗蓝宝石……” 两个alpha被蹙眉瞥了一眼,莫名更兴奋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祝青辞冷着脸,将瘦猴砸进玻璃里的模样,莫名面红耳热。 丁宴一整个上午,上课上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下课铃响,他“哗啦”一声推开桌椅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穿过回廊,来到祝青辞班前,就看到两个alpha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巧克力,一脸娇羞地递给祝青辞。 omega的神色有些愕然,以及不知所措。 丁宴盯着那盒巧克力,粉色包装,上面还有一个蝴蝶结。 里面的白巧克力看上去甜到发腻,能腻死人,不知道是哪个低端牌子的廉价货。 哈,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送人。不过祝青辞一个小仆从,见到有人送他巧克力肯定乐坏了…… 他居然还真收了?! 丁宴脸已经完全黑了,转身就走。 * 祝青辞再见到丁宴时,是周三的下午。 加德王立学院每学期有安排游泳考试,他们今天来提前准备训练,然而,游泳馆却不对他们开放。 班主任皱着眉,“为什么?我们已经预约上了——” 安保的语气冷漠,“是么。或许是机器出了鼓掌。”继而又浮现一个假笑,“劳驾老师带着一群小鸡仔跑了大半个校园了。” 班主任愕然,他脸色变化几下,而耳畔响起一个声音。a班的一个老师不知何时站在角落里,嗤嗤发笑,“文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游泳馆这种地方,是不能给b班的差生用的。”他表情惬意,“我们a班今天要游泳考试,b班就别脏了我们泳池的水了,毕竟你们班不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万一让我的学生沾染上皮肤病就不好了。” 班主任——文意一抬头,眼神就沉了下去。 a班的这个老师与他不对眼很久了,两个人是同一所大学,曾经是同一个实验组的,文意负责了实验的绝大部分,上至每天泡在实验室到十二点,下至论文撰写以及反复修改。 ——可偏偏最后的一作在导师的授意下,变成了另一个人。 文意深吸口气,“贺老师,b班的学生开学有体检过,没有人有皮肤传染病。” “况且,游泳馆里有整整4个泳池,我们只是借用其中一个,怎么也影响不到a班的同学,” a班的班主任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悦,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好啊。” 他一扭头,丁宴抱着双手,眸光闪烁不清,斜斜依靠在泳池入口前,语气懒散:“游泳馆这么大,还差这二十个人么?” 丁宴对于身材管理十分重视,腹部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窄腰被黑色的泳裤收住,看上去盛气凌人,黑色的小卷毛在阳光下泛着点棕。 他浑身上下都是薄肌,线条有一种流畅的美,看着不像是一个柔弱的omega,倒能和alpha媲美。他嘴上说着,眼睛却跳过了文意,一动不动地盯着祝青辞,笑着道:“别显得我们太过寒酸。” 祝青辞没有注意到他。双胞胎alpha站在他身后,弯着腰,小声对他说:“辞哥,你会游泳吗?” 祝青辞摇了摇头,另一个双胞胎alpha像是怕他紧张一样安抚他道:“没事,很容易的,游一下就会了……” 他们与祝青辞的距离差了五根指头,丁宴没听见他们说话,却莫名觉得碍眼极了,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更冷。 与戚哥在一起还不知足,结果还要出来沾花捻草……浪|荡。 祝青辞换好衣服出来时,丁宴站在泳池岸边。两个人擦肩而过时,丁宴却忽然转身。 他微微一笑,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一推,祝青辞就这样被他推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了满池水花。 两个alpha听见水声,一转过头来,大惊,“辞哥!”就要上前去救人。 丁宴记恨着上次与祝青辞的矛盾,又厌恶着他和两个alpha有说有笑的模样,脸上无光,因此铁定了心要折腾他,报复他,要让他记住教训,不再随意沾花捻草…… “你做什么!他不会游泳!” alpha震怒的声音传来。 ……什么? 丁宴一惊,悚然回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神志不清,发|情期将至会容易导致omega胡思乱想,难道他…… 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他猛地扭头,看向池中的水花,人呢? “祝青辞!” 他刚喊出声,水中却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丁宴整个人大惊,身体却被拉扯着往前,落水前,忍不住大骂一声:“靠!” 9、第 9 章 [你只是一枚迟早会死的棋子。] * 阳光的光斑透过游泳馆的天幕,隐隐绰绰地落在冰冷的水面上。 丁宴入水时,巨大的拍力让他脑袋一晕,水从嘴巴进肺腑,他差点呛咳得半死,在水下艰难地睁开双眼。 水下波光粼粼,阳光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柱,他们像是误入水族馆水缸之中的两条游鱼,水面上的光斑模糊地映在不远处男生苍白的面孔上。 祝青辞抓他下来后,全身的力气似乎就被抽空,他似乎已经半昏迷了,晶莹的小气泡不断如断了线的水晶珠子从他嘴唇溢出。 丁宴一变,拼尽全力地往祝青辞身边游去,抓住他的手,接着用尽全力,把他扛着往水面上带。 他妈的,他几乎暴躁地想,为什么学校的泳池要建这么深? “哗啦!!” 丁宴一上岸,就感觉到身边人的头无力地砸在他的颈窝中,他浑身过电,吐了一口水,猛地回头,“祝青辞!” 他低喝着摇晃着怀里的人,祝青辞浑身冰冷,双目紧闭,四肢都软绵绵的,他的脑袋无力地后仰,脆弱到令人心惊担颤的弧度,仿佛被掐断的一截白苇。 呼吸呢?丁宴一摸他的鼻子,触感冰凉,大脑“嗡”了一声,连忙将omega拎起来,放在腿上,用力扣着他的背部。 omega轻飘飘地,背部的肩胛骨微微凸起,硌得惊人,他吐出几口水,但是依然脸色惨白,毫无意识。 丁宴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从小就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少爷,可眼下,他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声音颤抖:“祝青辞……祝青辞……!” 然而祝青辞全无意识,安安静静地,仿佛死了。 丁宴想起最开始知道祝青辞这个人时,他也是这么安安静静地,仿佛死了一样,被他逼到角落里找茬,淋了一身水,居然也沉默不语,一声不吭。 他身上似乎总是习惯了背负着什么,因此抬起眼睛看人时,一双眼睛如冰湖一般毫无感情。 丁宴讨厌这样的眼睛,比起祝青辞,他更喜欢戚珣。戚珣俊美,高大,家财万贯,事业有成,谈吐有方,是他从小就憧憬的、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而且,他是人群中极为少数的omega。omega生来就是要结婚的,而豪门贵族中的omega,更是要沦为联姻的政治工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omega天生缺陷,每月一次发情期,如果没有alpha的信息素安抚,就要痛不欲生地自己熬过去,还要变成狗一样,流着口水,不知廉耻地在地上发着情。 所以,最开始见到祝青辞时,他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自己的利益被触碰了,因此暴怒异常。 他把人逼至角落里,嘻嘻哈哈地泼他一身污水,冷眼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omega低着头,污水顺着他的额发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落在地毯上。 “祝青辞,你这种人,就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一个小仆从,也敢妄议自称戚哥的男朋友?白日梦也有个限度。” 直到学生会莫名其妙地把他关进禁闭室。 他从小娇生惯养,一开始还在禁闭室破口大骂,学生会竟敢这样对他?!他总有一天把那个姓纪的会长被踹下来! 黑色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种死寂般的绝望开始慢慢包裹住他,他牙齿都开始打颤,最后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可祝青辞来了。 像是猫一般,几乎无声无息的脚步声,可他依然听见了。 他就那么披着月色,隔着铁门,隔着一层厚重的阻碍,与他意外重逢。 omega看见他时,脸上明显能看到讶异的神色,雪白莹亮的月色斜斜地照在他身上,在他侧脸处镌刻出一小块流萤似的光彩,脸上细小的绒毛几乎发着光。 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寡淡的面孔忽然间活色生香起来,不再那么冷冰冰地克制,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温暖的灵魂透过皮囊,在走廊中,让他无法挪开双眼。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后接受让祝青辞跟他睡一晚上吧?分明从小到大他是不愿意有人与他分享任何东西的,他的就是他的,独一无二,只属于他,可那张并不算大的床最后分给了祝青辞一半。 “……祝青辞!” 丁宴像是个闯了大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小孩,浑身颤抖如筛糠,牙关都忍不住抖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谁叫你一直不理我,我……” 他语言混乱,颠三倒四,慌得六神无主。他艰难地喘着气给omega做心肺复苏,脸色难看至极。祝青辞却依然无知无觉。 这种情况下只能用最原始的急救手段。他将祝青辞放平在地面上,手指依然有力地叩着他的心脏,低下了头。 两个人的唇挨得越来越近,因为泡了水,omega的唇色有些苍白,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他的唇缝流下,仿佛亮晶晶的涎水。丁宴几乎能闻到从omega唇齿中飘出的淡淡的雪松林香,缥缈而悠远,带着一点圣洁的气息。 他闻着那股香,心中更为烦躁焦灼,两个人鼻尖挨着鼻尖,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潮热的呼吸打在祝青辞雪白的脸上。 这毫无疑问是他的初吻,可是他也不敢想太多。对他来说,祝青辞—— “……啪!” 一声清脆的脆响猛地响起。 祝青辞艰难地睁开一点眼睛,冷不丁看见一张大嘴对着自己,下意识一巴掌抽过去。 丁宴第二次被祝青辞扇巴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习惯了。他被打得脸颊侧过去,脸上顿时浮现一个红印,眉头微皱,又缓慢地把头扭回来。 “……咳咳咳咳咳!” 祝青辞颤抖着,肩胛骨抖出一片缠绕的弧线,他吃力地喘气,丁宴神色变了变,猛地凑过去,顺着祝青辞痉挛的脊椎轻轻地拍他,焦急道:“你,你没事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青辞推开他,他深吸一口气,一指旁边,声音因为浸水嘶哑,却又清晰无比地传进丁宴耳朵中,他冷冷道:“滚。” 他抬起一双满是水汽的眼睛,蓝宝石一般的眼睛被生理性泪水浸泡得莹莹发亮。湿淋淋的睫毛虚弱地颤动,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白到露出青色血管,眼尾因为呛水一片红。 他眼神冷淡,丁宴被看得心一惊,整个人都凌乱起来了。 他慌了一瞬间,急声道:“等一下,祝青辞你听我解释……” 若是平时,有人胆敢这般对他大放厥词,他必定要百般十倍地报复回去。 可眼下,他因为救祝青辞,浑身湿透,大颗大颗的水珠从他的脸上坠至地上,却还是抓住祝青辞湿漉漉的衣角,狼狈不堪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你和那两个alpha玩得好,我……我不开心,你对我甩脸色,可你对他们却笑得那么开心,我……” 祝青辞不明白自己哪里和那两个alpha玩得好了,他们来向自己问问题,他礼貌性地回复,上次还莫名其妙忽然送了他巧克力,他甚至还回绝了,不知道哪里戳到了丁宴这个敏感肌。 但是,一码归一码,祝青辞看着丁宴,语气淡淡,“是吗?原来你心情不好,就能推人下水。” 丁宴脸色一僵。 祝青辞神色恹恹,眼睫低垂下来,露出深而窄的双眼皮。衬衫被打湿贴在他身上,苍白的肤色在衬衫下影影绰绰地透出点肉色。 他没有再理丁宴,拧了一下身上的水,一站起来,旁边的两个alpha就忙不迭地凑上来,像是想要搀扶他,又被祝青辞推开,“别碰我。” 他那副好脾气又温顺的模样在眼下总算露出一点锋芒,却也不刺人,反倒像是一只不亲人的猫,丁宴拉着他,“你不是也把我拉下水了吗!一报还一报,不能扯平吗?你怪我是不是!好,我跟你道歉,对……” 他一抓到omega,就被他冰冷的手腕冻了个哆嗦。 “不怪你。”祝青辞神色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温声道:“丁小少爷,你想知道的,关于戚珣的事,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不用担心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是假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有谎言,我不得好死……” “你别说了!” 明明祝青辞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四月忽如其来的风,丁宴却如遭重击,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他浑身是水地跪在原地,低下了头,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祝青辞没有再理丁宴,径直走回宿舍,两个alpha看了丁宴一眼,又看了看祝青辞,忙不迭追上去。 “辞哥,你没事吧?” “辞哥,我们送你回去……” 祝青辞转过身来,他像是有些无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指了指泳池,“今天是游泳考试,你们快去吧。” 两个alpha一时间有些失落,高大的肩膀垮下来,却还是乖乖听话地往回走。 冷风从罅隙中灌进来,祝青辞打了个喷嚏,一时间有些头重脚轻,心想,不会吧…… 他向老师请了假,眼下是九月,天气不算炎热,空气有些微微冒凉。 学校的后勤效率还算高,他宿舍的排水系统已经修好,学校也帮他调整换了一个地理位置稍高一点的宿舍。 新宿舍没有舍友,离a班的宿舍近,不过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不会撞见任何人。 祝青辞回宿舍换了件衣服,摩挲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枪械基础》。 军部考试还有三个月,他的体质如果想进军部,必须以特招的形式进入。 他没有把丁宴放心上。他又不是没伺候过这种小少爷,戚珣都是他带大的,晾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事实上,你并不想与他们继续纠葛下去。] [因为你知道,继续与他们纠葛,你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军部,只有进军部,你才有可能活下来,才有可能摆脱戚家的枷锁,摆脱故事既有的大纲——一个你必死的结局。] 祝青辞脸色微微一凝,捂住自己耳朵。 方才落水时,他脑海里似乎就有什么人在说话,他蹙着眉。 这是什么?脑震荡?可是他仔细去听,那道机械般的声音又消失不见,如雨水消失在海中。 祝青辞还待细想,然而,凄厉的警报声如一柄破风而来的快刀,切破了死沉沉的气氛,回旋的红光让人一瞬间寒毛炸起。 走廊的温度瞬间下降,寒气顺着门缝直逼,像一条冰冷的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龙涎香。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座走廊,有人惊呼:“有alpha失控了!!!” “易感期失控!警卫队!警卫队!!!该死!他怎么朝着地下的宿舍跑去了!” “铁链都拴不住他!!!” “尝试注射过抑制剂了——他大爷的,他的皮肤把针头崩断了!我说这群s级alpha能不能别壮得跟牛一样?!” “该死,这么浓的信息素,要是有omega的发情期不小心被勾出来就完蛋了!” 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极了某种猛兽在慢慢逼近,浓郁的信息素瞬间炸开,祝青辞头晕目眩,他吃力地扶住门框,想要将安全锁挂上的一瞬间—— [识别,标记,占有,这是信息素的作用。] [99.9%,你会是它的命定之番。] 门被大力撞开,劈里啪啦碎成了齑粉,祝青辞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一个人好似炮弹一样冲进他的怀里,护住他的脑袋,带着他一起摔倒在地板上! 祝青辞头晕目眩地仰倒在地板上。他被一个庞然大物笼罩,阴影罩住了他,他吃力地睁开眼,恰好撞见一个人从他的怀里慢慢抬起头。 他眉目冰冷英俊,袖匝将他精壮的小臂线条勒得漂亮而利落,一双眼眸透着点血红,非人感强烈到近乎无机质。胸前的衬衫上更是挂着一个金色鸢尾花的铭牌,上面写着:“蒋白止”。 蒋白止?蒋白止……祝青辞想起那天校医室醒来后戚珣对自己的质问,意识到不妙。 然而龙涎香的味道欺压而来,祝青辞本就发热的身体莫名更为酸软,仿佛有某种暧昧的液体从神经中枢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这感觉非常奇妙,几秒钟后变成了更深层次的空虚,肌肤下仿佛有某种微妙的刺激微微一跳。 祝青辞身体忍不住痉挛了一下,浅色的眼珠微微一凝,咬着牙,想要开口,可一张嘴,声音就猛地拐了一个大弯。 “啊……” 尾音都发着颤。祝青辞一愣,连忙捂住嘴,眼神却逐渐迷离起来,一层水雾涌上来,他恍恍惚惚,手绵软无力地垂下,勾住了alpha的脖子。 与此同时,警报声再次响起:“s级alpha蒋白止陷入易感期暴走——请所有omega进入隔离区,有序撤离!” 10、第 10 章 蒋白止缓缓低头,与被他压在身下,面色绯红的omega对视。 omega面色茫然,却依然紧咬着唇,眼尾一片湿热的红,眼神朦胧,淡淡的香气从他被咬得嫣红的唇隙中溢出。 他穿着学校的制服衬衫,可能是因为刚换了衣服,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好,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锁骨,一小块阴影游动在他锁骨与脖颈连接的三角凹陷之中,细碎的发丝湿漉漉地黏至颈侧,乌色衬得他皮肤更是如瓷一般的白。 蒋白止神色冷得厉害,然而他身体却滚烫如火一般,紧紧地将omega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你是谁?”蒋白止双眼通红,咬着牙,神智艰难地挣扎,低声道:“赶紧滚!别靠近我,我警告你——” 欲望与神智在他大脑间翻滚,在喉间滚出一声威胁的低吼:“收起你下贱的信息素!别妄图勾引我——” 平心而论,蒋白止长得很端正,他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框,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马甲,嘴唇薄薄地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显得薄情而冰冷,充斥着斯文败类的气息,一副冷淡刻薄的精英模样。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身体却实诚地缠着祝青辞,双手依然不受控制地勒住祝青辞的腰,衬衫轻而易举地被弄皱推上去,露出一小截漂亮精瘦的腰。 蒋白止的手很大,指节修长,中指处有一个长期握笔而形成的茧,双手紧紧地掐在omega后腰一块凹下去的凹陷,指尖一片令人发麻的滑腻触感,像是抱住了一条湿滑的鱼。 omega双手无力地勾在他的脖子上,头无力地后折,挂在他身上,眼神涣散,两个人鼻尖点着鼻尖,呼吸交缠。 蒋白止脑子顿时轰地一声,平日里约束极为严苛的自我管控一下子被抛至九霄云外。 他双目通红,已然全部失去神智,西装上的领带被他解开,扣至最上面的纽扣被解开两颗,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他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上次那个味道让他难以忘记,回到家后,一整个晚上,梦中都是一片安静的雪松林。 他想起了小时候与妈妈呆在古堡的时候,窗外便是一片高大的雪松林树。 积雪从树梢上落下,他的母亲站在树下,浅笑着,对他张开怀抱,而他扑进那个温暖而芬香的怀抱之中——对他来说,舒适而安宁的家便是幼时母亲在雪松林下的拥抱。 可鼻尖没有雪松林淡淡的清香,反而是一阵浓郁的硝烟味。 为什么没有? 蒋白止平日里看来高冷无情的脸,此刻写满了焦躁与烦闷,他像一只大狗一样,抽了抽鼻子,埋进祝青辞的颈间,鼻尖抵着衬衫,一路缓慢地往下嗅闻。 衬衫被他抵开缝隙,omega的锁骨间有一粒很细小的红痣,他鼻尖划过红痣,一路抵在了omega白净柔软的胸|脯上。 omega的身躯滚烫,胸|脯剧烈地起伏,带着他的鼻尖一起,仿佛翻滚的海浪。 那日素雅而安宁的香味此刻却像是被厚重的灰尘掩埋。 “啊……” 灼热的呼吸打在胸口,皮肤表面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祝青辞感觉体内一阵阵致命的酥麻感,从脊骨一路过电似地,触击他的大脑,他如坠云雾一般,整个人神智模糊不清,只能如溺水一般抱住了眼前这唯一一个滚烫而炙热的浮木。 他闭着眼,几滴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流下。 眼泪中夹杂着少量信息素,蒋白止顿了下来,接着,缓慢地凝固在了那双蓄满了生理性眼泪的婴儿蓝双眼,脑子里一瞬间被汹涌澎湃的欲|望淹没。 好香…… 他把omega修长无力的腿折起来,挂在他精壮的后腰上,omega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蒋白止低下头,祝青辞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片湿热,热烘烘的热气迎面而来,龙涎香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像是一个玩偶一样眼神空洞,就这么任由在他身上的男人为所欲为。 空气中一片暧|昧的湿热气息,门外的警报依然在响,红光透过宿舍的小窗,照进来,仿佛血红色的月光,危险而暧昧。蒋白止的唇擦过omega打湿的睫毛,接着烙印在omega的眼角处,像是一个得不到释放的狗,一下一下地舔舐掉祝青辞眼角的眼泪。 眼看他就要顺着脸颊下滑,亲吻omega呼出湿热气息的唇缝, “咔嚓” 清脆的照相机的声音传来,祝青辞猛地清醒过来,他瞳孔微微缩小,别过脸,趴在他身上的alpha却不满意地皱起了剑眉,下意识地俯下身,死死护住了身下的omega。 易感期的alpha领地意识极强,他几乎是瞬间露出犬齿,目光变得有攻击性起来,往身后看去。 “谁?” 祝青辞昏沉的大脑被这声拍照声惊醒,他放下方才被情|热冲昏头脑而勾住alpha脖颈的手,交叉的双腿试图并在一起,往回缩,压在他身上的alpha感觉到他想要逃离,立刻扭回头,眉头拧得更紧,握住了他的脚踝。 “看来是我打扰了两位的兴致?”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祝青辞咬着牙,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青年靠在门边。 他一身军绿色制服,修长的小腿被军靴束起,勾勒出笔直利落的弧线,胸前挂着几枚金光闪闪的勋章,站姿松散,却不觉得轻浮,反而像是一只潜伏着,伺机而动、随时爆发的小狮子。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金发,警报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门外是金灿灿的阳光顺着走廊而涌入,他站在逆光处,于是阳光便给他的轮廓镶嵌上一层橘黄色的金边,让他看上去仿佛一个神秘的雕塑。 他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看上去极为不正经,一只手拿着相机,低头端详着照片,“啧”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地评价道:“没想到蒋少居然也有沦为被信息素控制的这一天,栽得可真可怜。” 他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个l状的东西,修长的手指翻转,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祝青辞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把手|枪! 青年抬起手,枪缓慢地对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他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糖果在臼齿中咔嚓一声被咬断,甜腻的草莓气息溢出——居然还是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青年笑了一下,耸耸肩,“抑制弹。价格一万零八千人民币,折合一百八十张星币,蒋少,这可是你欠我的。” 扳机扣动,一声枪响,一枚血红色的子弹划破半空,精准无比地射|入蒋白止的右肩。蒋白止脸上一闪而过痛楚,接着轰然倒地,重重地压在祝青辞身上。 祝青辞连忙偏了下头,蒋白止砸在他的颈窝中,磕到他的锁骨,两个人都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蒋白止不甘心地低吼两声,他抓住omega纤细脚踝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这让他脸上一片绝望与愤怒,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难过。 青年眯了眯眼睛,缓慢地走了进来。 军靴在地上“哒哒”作响,祝青辞视野中出现青年那双绷得笔直利落的长腿,军靴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昂贵的色泽,恐怕是真皮制作而成,价值不菲。 青年随手一抛,抛给祝青辞一个沉重的铁块,“他现在易感期对象是你,除了你以外,生人勿进。给他戴上。” 祝青辞吃力地接住,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止咬器。 铁笼子在冰冷的白炽灯下淬着寒铁似的光,像是给凶猛野兽上的一道无情的枷锁。 他犹豫了一会,解开扣子,盖在蒋白止的脸上,轻柔地在他脑后扣上扣子。蒋白止委屈地呜咽一声,止咬器轻轻地往他脸上撞,喉咙里滚出闷闷的呜呜声。 那张禁欲冷淡的脸此刻皱成一团,两道粗而狂野的剑眉委屈地瞥成“八”字,像是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惩罚自己的大狗。 祝青辞被撞得一鼻子铁锈味,忍不住拍了拍蒋白止的头。蒋白止的表情让他恍惚了一下,像是小时候总是委屈巴巴地抱着他腿的戚珣,下意识地哄道:“乖,很快就好。” “呜。” 蒋白止似乎非常不满意,甩了甩头,他今天还戴了一个金丝眼镜,方才动作太过剧烈,现下已经被他甩掉,砸在地上,咚地一声响。 被命定omega这样说,蒋白止只能失落地深深埋下了头,头不断地在祝青辞的颈窝蹭,蹭得他原本精致打理的发型凌乱起来。 他像个傻狗、疯狗一样扑在脆弱的omega身上,西装裤后面如果有尾巴,恐怕现在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青年的表情奇异极了,“祝青辞,小看你了。你训狗技巧真是炉火纯青,怎么,被戚珣的狗劲训练出来的?不过,劝你一句,等蒋白止醒来就赶紧逃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很高兴的事情一样,弯起了眼睛,“他要是知道易感期的自己对你这么眷恋,你要么被他囚禁,要么被他杀死。他从来不喜欢别人控制自己,只有他控制别人的份,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 他一靠近,祝青辞才看清他的脸。青年长得很好看,但是与戚珣、蒋白止都不太相似——是一种野性的英气,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一双眼睛居然是翡翠般的绿,幽深如碧潭。 可若是仔细看,似乎又能看见他眼底的戏谑,与一股无由来的厌恶,漠然地看着祝青辞。 祝青辞抬起头,忍不住反驳:“戚珣才不是狗。”狗没他那么神经质。 青年却以为他是在护着戚珣,忍不住嗤笑一声,“行行行,知道你爱他爱得发疯,爱得卑微,祝青辞,你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锅配什么盖。” 祝青辞艰难地把蒋白止从身上掀下来,蒋白止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祝青辞没有看他,他头疼欲裂,浑身发热,好在方才那股奇怪的酥麻感下去了,他喘了几口气,朝着青年伸手,平静道:“刚刚的照片,麻烦你删掉。” 他一起身,方才被蒋白止用鼻尖拱开的衬衫就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和如羊脂玉般白皙的皮肤,然而他头脑昏沉,没来得及注意这个,只知道死死地盯着青年,手心都是汗。 刚刚那个照片如果给戚珣看到了…… 他一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因此即使眼前都出现了重影,依然固执地看向青年,重复道:“请删掉。” 青年看着他,后退一步,英俊的眉皱起,脸上的警惕一闪而过。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蒋白止,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个若有似无的笑,自言自语般道:“上一世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胆大包天,蒋白止都敢招惹,现在还来勾引我。” “戚珣要是知道,岂不是得气死?” 说到这个,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祝青辞,我确定了。” 祝青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下一刻,后颈一凉,青年指尖拂过他的后颈,掀起他搭在后颈的头发,轻轻地嗅闻了一下。 青年闷闷一笑,“啊呀,这位可怜的小omega,你快发|情期了。” 发|情热让祝青辞的身体格外敏感,呼吸打在腺体上,他浑身一激灵,睁大眼睛,仰起头,“你……” 然而他没来得及说完,青年就伸过来手,往他后颈一掐,祝青辞瞬间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青年的怀抱之中。 “这么轻?啧,一碰就碎。” 青年抄起omega的双腿和腋下,将他抱起来,omega轻得跟羽毛一样。 地上的蒋白止依然没有恢复神智。抑制弹里的药物输送至他全身需要时间,尤其是对s级的alpha,起效更为缓慢。 此时,他像是一个在巢穴之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伴侣被抢走的狼王,瞪大了双眼,浑身却还因为抑制弹的原因无法动弹,喉咙中滚出愤怒的低吼。 “沈有铮!!!” 不行……不要走……还回来…… 抑制弹的催眠作用却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他艰难地看着青年抱着omega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昏睡之前,都死死地瞪着,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一般。 被称作“沈有铮”的青年回过头,讶异地看了蒋白止一眼,接着,笑了笑,食指在唇上碰了碰,“这个omega我就先绑架了,蒋哥,清醒过来你会感激我的。” 11、第 11 章 #今日校园热点论坛 听说传说中的那一位传说回来了 发帖人:匿名 fpb,如题 1l:来了来了,前排。 2l:天空一声巨响,大爷闪亮登场(不是) 3l:是不是f4里脾气最奇怪的那一位? 我今天看到有军用suv停学校门口了。呵呵呵呵,我还看到枪了。 4l:好像是因为上学期缺课太多,这学期被军部长官踢回来上学了。 5l:感觉又是一片腥风血雨,这就是军部唯一评级s级战斗力的小军爷吗? 6l:好土的称呼,但是我好爱。 7l:……你们说的都是谁? 8l:楼上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吗喽?新生?不知道去年的莫|洛|托|夫|鸡|尾|酒[注]案件吗? 9l:炸弹狂魔案。我当时就在现场,有一个极端仇富份子,因为赌博承担了巨额高利贷,还把自己的妻女抵出去,结果还是输得倾家荡产,最后自制简易燃|烧|弹,冲进加德王立学院了。 10l:听说当时炸伤了好几个学生,学院安保都动不了那个疯子,是沈小军爷用命解决的。 11l:用命解决的? 12l:简单来说,就是硬莽。 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肯定被炸死,但是他的运动天赋,堪称是鬼才级别的。 从他出现到制服罪犯,好像就30s,只是后背都被炸伤一片,最后血肉模糊地被送去医院了。 13l:他被扛起医院之前,还躺在担架上对我们比耶了,我拍了照。[照片] 14l:可恶,被帅到了。 15l:而且,沈小军爷最后还带队端了放高利贷的老巢,把那对母女救了出来。后来还被送了锦旗,从此成为我们学院f4中最闪亮的一颗星(不是)。 15l:但是他很危险,性格喜怒无常,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是f4中最危险的一位。 16l:没错,之前似乎有一个omega接近他,从此就失踪了。 17l:何止?他宿舍门前经常有血,正常人那个出血量早死了,只能是别人的血了。 18l:四大世家中,沈家是最为恐怖的。他是沈家严格筛选培育出来的怪物,救人不是因为道德或者什么,恐怕只是因为他觉得有趣而已。 所以碰到他,能跑的话就赶快跑。 19l:……变成恐怖片了喂。 #此帖已于2030年9月8日删除。 * 加德王立学院是国都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所学院,超8000余亩,据闻上一世纪这里曾经被作为军事研究院以及防空洞使用,因此除了安保等级极高以外,学校里有不少隐秘的角落。 学院西南角的一个不起眼的旧仓库中,祝青辞被摔在一个军用软垫上,等醒过来时,天色临近黄昏。 夕阳从小窗中落入,在半空中折射出几道朦胧的光柱,氤氲的浮尘在光线中起起落落,墙皮老至斑驳脱落,很难想象这种贵族学院有这种老派的地方。 浩浩荡荡的钟声铺天盖地,候鸟从远处的树梢呼啦啦飞起。 祝青辞一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双漆黑的皮质军靴。往上看,便是今日里那位金发青年。 沈有铮左腿搁在右腿上,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游戏机,他戴着军用的黑色露指手套,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在按钮上移动,嘴里滚着一根棒棒糖,垂着眼,不紧不慢地打游戏。 “congratulation!” 游戏机中传来胜利的恭喜声,沈有铮放下游戏机,缓慢撩起眼皮,看着他,笑了笑,“醒了?” 他是很典型的混血长相,浓眉,唇色浅淡,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令那双眼睛像是山谷间凹陷进去的湖泊。 笑起来时,他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弯起来,冷漠的气息一收,乍一眼看上去亲切极了。 然而那把击中蒋白止的枪此时正拴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正冷冷闪烁着寒光,瞬间打破他那股亲切的假像。 金发青年慢吞吞地走过来,低着头,端详着祝青辞。omega浑身绵软无力地倒在军用坐垫上,喘着气,灰尘沾满了他一身,原本雪白的衬衫被玷污,让他看上去凌乱而狼狈。 沈有铮看着omega潮红而茫然的脸,忍不住挑了挑眉:“真是奇怪,你是第一次发|情期么?” “幸好我嗅觉失灵了,还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不然我们孤男寡男,此刻就十分危险了。” 他摇了摇头。祝青辞吃力地撑开汗涔涔的眼皮。 他性别分化得晚,加上戚珣几乎每周都要标记他,因此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发情热,更是因为缺乏的性教育知识对发|情期的了解知之甚少。 这次可能是因为发烧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他第一次知道发情期这样难受,刚试着张口,嘴里就溢出一声不成调的呻|吟,让他又赶忙闭上了嘴。 他无力地倒在军用软垫上,眼珠缓慢地挪到沈有铮脸上,用目光质询,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有铮读懂了他的眼神,“瞪我作什么?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蒋白止撕碎标记了吧?不应该感谢我吗,戚珣的小男友?” 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用力。祝青辞能感觉到他对自己莫名的敌意,沈有铮脸上笑吟吟的,目光却很冷,令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 祝青辞调整了几次呼吸,勉强控制着自己声音不走调:“你……呃……是军部的人。” 沈有铮点了点头,他没有遮掩,摊开双手,“没办法,蒋白止忽然易感期失控,贵族学院中s级的alpha屈指可数,平常的安保自然无法将他逮捕,自然只能求助于我了。” 祝青辞深呼吸一口气,“你……是喜欢戚珣,才绑架我……” 沈有铮脸色一变,眉头蹙起,他一脸吃了癞蛤蟆的表情,仿佛祝青辞对他进行了一场莫大的侮辱,疑惑道:“你在羞辱我的品味?” “那你……是和戚珣有仇?” 祝青辞盯着他。 沈有铮顿了顿,他伸手过去,祝青辞下意识地躲开,却依然被他掐住了下巴。 皮革手套的触感冰凉,带着无机质的冰冷感。沈有铮蹲下来,神色浅淡地注视着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的omega。 祝青辞呼吸急促,被人掐着下巴,无能为力地被迫仰起头,暴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供对方把玩赏弄,锁骨上一片晶莹的薄汗。 沈有铮像是抓到猎物的大型野兽,饶有趣味地凑近观察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玩具,新奇道:“你在套我话?” “我……不认识你,而且,这所学院我才刚来,触及不到你的利益。” 祝青辞保持着冷静,断断续续地道:“所以你是冲着戚珣来的。” “真聪明。”这位绑架犯差点为他可怜的受害者鼓掌,“可惜,你怎么就来到了这所学院,又偏偏要和戚珣绑定关系?” “单单是omega的身份,就够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前提是找个好老公。可惜,你看人的眼光不太行,戚珣可称不上是什么好人。”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跟我逃跑?” 绑架犯低声诱哄着,像是在拐卖一个无知闺阁少女的劫匪。皮革手套摩挲了一下祝青辞的下巴,他后脊瞬间窜起一阵麻痒感。 发|情期对于任何亲密接触都极为敏感,疏松平常的触碰在发|情期却无异于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他十指握拳,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控制自己保持清醒。 “你不会帮我的。”祝青辞轻声道。 “为什么?”沈有铮问。 “因为……” 祝青辞神智昏茫,身体内部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他脚趾蜷缩,牙齿深深陷进下唇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一路往上,噼里啪啦地打出令人战栗的火花。 沈有铮居高临下地盯着在肮脏软垫上,艰难挣扎保持清醒的omega。 即使在情|热煎熬之中,omega那双蓝色眼睛也漂亮得惊人,仿佛古华夏珍藏已久的青花瓷瓶上的蓝釉,他既没有放任自己沉沦于欲|望,像是被发|情期折磨的omega下贱地求饶,却也无法逃脱欲|望如泥潭一般抓着他往下沉的惯性,像是一颗被催熟的果子,浑身上下流出馥郁的汁水。 因此,那双眼睛显得更为生动与惊艳。沈有铮继续问:“你为什么笃定我不会帮你呢?” 祝青辞却不说话了。汗湿的乌发贴着他白腻的侧脸,沈有铮有些不满意,神色冷淡下来。 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懒散地勾唇一笑,拿出手机,在祝青辞面前晃了晃,“啊,忽然想起来,我是不是应该跟戚珣打个电话,告诉他——他的小男友在我这里陷入发|情期了?” 他露出猫玩耗子似的笑容,祝青辞瞳孔微微一缩,“不要!” 情绪剧烈波动导致他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更为浓烈的信息素,密封的仓库被甜腻芬芳的气息填得满满当当。 这是omega平生第一次即将发情所产生的纯净荷尔蒙,戚珣对他的临时标记已经失效,如果气味扩散出去,对祝青辞这样的omega将极其危险——届时可能就不是一个蒋白止,而是数个、甚至数十个失去理智的alpha来争夺他。 他会像是一只被撕咬的猎物,被alpha们争夺、玩弄、接着被撕咬得粉碎。正确做法应该是尽快逃离这里,并且注射抑制剂。 然而祝青辞简直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倒霉倒到家,发烧与发|情热双管齐下,他连脑浆都快沸腾了,只能艰难地摇摇欲坠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从而积攒一点体力。沈有铮嘴角弧度翘了翘,将手机对着他,摄像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嘟嘟……” 沙哑的电流音在空中回荡,如同噼里啪啦的营火。祝青辞那双漂亮如蓝宝石的眼瞳紧缩着,“你……” 他居然真的打电话了! “喂?小戚总在吗?麻烦让他接一下电话。” 沈有铮可不管他死活,他像是一个恶劣至极的绑架犯,此刻理所当然地对人质最亲近的人拨打了电话。 至于谋财还是害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电话接通后,里面似乎有人说了什么,电话声模模糊糊,祝青辞只感觉全世界的声音似乎都变成了落入水中的泡腾片,只有一个又一个模糊的气泡。 沈有铮“嗯”了几声,接着,很无辜地回答:“不知道啊,小戚总,你家omega不小心被我捡到了,这可怎么办呢。” 皮革手套握着的手机清晰地拍着祝青辞此时的狼狈模样。 画面上,omega原本苍白的肌肤因为情|热而染上了一抹潮红,祝青辞头抵着脏兮兮的床垫,浑身上下都被灰尘沾染,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沸水中,意识不清,四肢百骸都透着酸软,气泡从他的骨头缝隙中咕噜咕噜、争先恐后地升起,冲破他紧咬的牙关。 “啊……” 他无意识地绞着双腿,却依然还是在咬牙,屈辱道:“关、关掉……” 沈有铮勾了勾唇,他手机开了静音,里面的声音无法传出,“凭什么要我关掉?你怕他生气?为什么?” “因为他会冲你发脾气,朝你发火,骂你,甚至打你,我说的对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还要因为他,而害得我失去双腿呢?” 沈有铮最后一句话出来时,仓库里的温度都下降几度,仿佛一阵阴冷腐烂的风。 不过他很快又笑起来了,一双祖母绿的眼眸弯起来。 “什么害你失去双腿……” 祝青辞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分明他的一双长腿好好的,看上去能跑能跳。 他被冰冷的摄像头对准,镜头微微摇晃,看上去不怎么上流。 他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几滴生理性泪水。 发|情热简直像是打开了他的泪腺,泪水夺眶而出,透明的泪珠划过他的眼角,他颧骨都是一片粉红,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抖,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皮革手套。 皮革手套上瞬间出现一片透明的泪渍。 这让祝青辞看上去脆弱又无助,像是一个承受不了屈辱而害怕哭泣的omega。 沈有铮一顿,那一颗颗眼泪砸在手套上的力度极轻,却又仿佛山岚海啸,重于千斤。 他眯起眼睛:“你哭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吗?你就哭?戚珣那样对你,你不哭,偏偏在我面前,就要哭成这样?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祝青辞睁开眼睛,无声地看了他一眼,那副表情很明显在说:你这还不算欺负? 被他用那双盈满泪珠的眼睛一看,沈有铮觉得自己有理说不出,眉头拧起,烦躁地“啧”了一声。 “好了,开玩笑的。” 他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像是一个恶作剧结束的顽童,耸了耸肩,把手机翻过来,给祝青辞看,“我怎么会给戚珣打电话呢?” 手机上只有一个录音界面,看上去方才电话的嘟嘟声就是沈有铮伪造的。 祝青辞提起来的心猛地放下去,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这幅样子给戚珣看见,毕竟戚珣还是他的半个弟弟……曾经是。 到了如今,他无法想象戚珣的反应,但是要处理他的反应带来的后果,不仅麻烦而且心累。 这周还要回戚家,他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沈有铮却误以为,祝青辞是害怕他被戚珣误会,从而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他一见到祝青辞爱戚珣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脸色就沉了一下。 他失去兴趣似的,松开捏住祝青辞下巴的手,omega瞬间跌回软垫上,像是一条被抽筋拔骨的鱼,没有骨头似地软倒。 祝青辞绷紧的神经一松懈,脊椎处的酥麻感就来得更为猛烈,大腿内侧肌肉甚至因为痉挛而微微发抖,他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抑制剂……快给我抑制剂……” “没带。” 沈有铮重新坐回椅子上,这位厚颜无耻的绑架犯咬着棒棒糖,臼齿微微用力,粉红色的糖果在他舌尖爆开,他将塑料棒用纸巾包裹起来放好,接着,面无表情地看着omega痛苦地在他面前挣扎,沉思片刻,忽然道: “你求我,我就咬你一口,怎么样?” 他右手撑着脸,食指在太阳穴不紧不慢地敲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脸上发笑,可眼神却是毫无笑意,冷淡得令人发颤。 他像是对祝青辞怀抱着极为恶意的偏见,笃定祝青辞会被发|情期折磨,对他下跪求饶。 祝青辞听了,却艰难地从军用坐垫上坐了起来——他的手撑在坐垫上时还在颤抖着,从汗湿的刘海下,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盯着沈有铮。 他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人鱼,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目光却在夕阳下,有些模糊不清。 “你……” 一阵温热的气息猛的扑面而来。 沈有铮微微睁大双眼,表情一凝。一只手却已经勾住了他的脑袋,将他缓慢而坚定地摁下。 他眼前是omega骤然放大的一张脸。 两个人一瞬间挨得很近,omega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一双浅色的眼睛水光潋滟,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嫣红的舌尖从唇缝间一闪而过,漂亮的唇珠微微鼓起,看上去像是一只魅惑众生的白狐。 祝青辞微微一笑。 他笑起来真的很惊艳,像是开至荼蘼的花,带着温润而神秘的东方美。 沈有铮恍惚了一瞬间。 然而omega抚在沈有铮后脑的手指温度烫得惊人,沈有铮皱了皱眉,忽然惊觉不对劲。 这个温度怎么比刚刚还烫了?烫得像是一块被太阳暴晒过的石头—— 腰间猛地一轻,沈有铮低头,他的枪不见了! 他猛地抬头,看见omega一击得手,拿着他的枪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吃力地撞在水泥墙上。 方才这样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光了他的全部体力,他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方才还暧昧迷离的眼神,此刻却仿佛被投入冰湖中的熔铁,彻底冷却下来。 祝青辞眼神发冷,他看着脸色微变、向他冲过来的沈有铮,轻轻笑了一下,道:“沈小军爷,是吗?” 他笑起来一瞬间时,眼睛弯了弯,像是一泓漂亮的月牙,钩在他人心上,他举着枪,对准沈有铮。 沈有铮:“里面只是抑制弹!你朝我也没有用,这种装载着特殊弹药的枪械属于严控军械,你这算是袭警——” 他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缓缓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祝青辞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沈有铮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等会!祝青辞!那是alpha的抑制弹,alpha的血液可以将抑制弹溶解,但是omega体质太弱,会伤到你——” 祝青辞罔若未闻,他抬起头,朝飞奔而来的沈有铮笑了笑。 “砰” 那枚子弹在极进距离下射击,穿透了omega的小臂,在半空中绽放出一个晶莹剔透的血花。 强烈的疼痛和昏睡感一并袭击上他的大脑。他眼皮沉沉地坠了下去,身子无力地软倒,跌入一个剧烈颤抖的怀抱,耳畔隐约听见一个嘶哑至极的吼声。 “祝青辞!!!” 12、第 12 章 祝青辞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片大雪,他又被关在了雪白一片的医院。 冬天时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即使飘着雪花,似乎也是一种毫无生气、透露着死气的美丽。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床边灰色没有色彩的仪器发出无机质的“嘀嘀”声,在病发内空荡荡地回响。 男孩没什么表情地看向窗外,他看上去才很小,脸巴掌大,瘦瘦尖尖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柳絮一般飘落,病房外,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有人鬼影一般从门外一闪而过。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 “青辞的身体很不好,会不会有问题?能养活吗?” “有什么问题?当时捡回来时,不就是冲着这一点吗? 身体不好,不用怕他与小珣夺权,底子也还行,不是劣等货,如果未来分化成omega,就更好了。 毕竟,不少口味比较独特的贵族,就嗜好这一口,用来联姻,说不定可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小珣最近是不是太黏着那青辞了?” “没错,我也发现了。总是黏糊糊地缠着祝青辞,不像个男孩,太不像话了。我已经下令让戚珣三个月内不得靠近祝青辞。小孩嘛,忘性很快的。三个月后,他肯定对祝青辞就失去兴趣了。” “青辞一个人在医院里,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有吃有住,还要怎么样?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 小祝青辞垂下眼睛,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浮动出一小块阴影。 那是捡他回来的戚家养父母,不过,对于小祝青辞来说,他们说的东西并不会刺伤他,这也不算是什么很伤心的事情。 理论上看,一个病弱的孩子会被收养,不是撞大运,遇见了大好人,就是别有居心。 小祝青辞其实很聪明,他被捡回来后,曾经在一场考试上展现出了惊人的记忆力,并且轻松地在一场跨年级的考试中,拿了满分。 戚珣考得比他差,但是当时却只是很高兴地在他旁边说,“哥你好厉害。” 小祝青辞拿给养父母,他觉得养父母应该也会开心,可是不久,戚父就对他说:“青辞,你的身体不好。” “学校就不去了。” 祝青辞这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 当晚他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似乎烧坏了脑子,他变得更加柔弱,也更加温顺听话,像是一只收敛了所有爪牙,变得温顺无害的小病猫,隔三差五就要住一趟医院。 他今年不知道第几次又住院了,他也数不清,五次?还是六次……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他觉得有些困倦,戚家的事情很复杂,他认真地思考怎么才能离开戚家,毕竟他的户口和身份证都记挂在戚家名下,而十二岁的他,大概也很难养活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自己。 小祝青辞是一个坏小孩,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谋划着离家出走,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叛徒,只不过,他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一起逃跑。 他越想越困,干脆不想了。正要倒进被子里时,一阵凉风却猛地灌进来,冷冰冰地扑了他一脸。 他一惊,眼睛猛地睁开,一抬头,就见到窗户大开,一个半大的男孩吃力地攀住窗户,对他胡乱挥舞着手,急急忙忙道:“哥哥快抓住我!我快摔下去了!” 他叫嚷的声音还不小,小祝青辞被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拽着男孩的胳膊往里拉,他的手臂被拽得生疼,忍不住训斥道:“这是二楼!你怎么不走正门!” “砰”地一声,男孩拔萝卜似地被拉了进来,两个人滚作一团,祝青辞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刚要起来,又被男孩扑倒在地。 男孩死死抱住他,脸在他胸口胡乱地蹭着,像是一只湿乎乎的小狗。 “正门被我爸看着,他不让我进来看你,我就顺着通风管道爬进来了。”男孩趴在他胸口上,仰起脸,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黑眼睛,黏糊糊地抱住祝青辞,“哥哥我好想你。” 他身上的衣服很冷,看得出男孩在窗外受过一阵冻,爬管道的手指通红,还有几道细细的口子,正往外渗血。 小祝青辞刚碰一下,就被冷得一个哆嗦。 他赶紧把男孩从身上拽下来,把他的外套扒拉下来,着急忙慌地把他带到房间的烤手炉旁边,斥道:“太胡来了!你父亲不让你来见我,你就乖乖在家不好吗。冰天雪地,管道湿滑,上面还结了不少冰锥,爬管道要是摔着了怎么办?不小心被冰锥划伤了怎么办?” 男孩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蔫吧下来,“伸着两只萝卜似短小的手,放在烤炉上,烤红薯似的,“可是我想你呀,你不想我吗,哥哥。” 祝青辞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半晌,他定定地看了男孩一会,认栽道:“戚珣,下次不许这样胡来了。” “喔。”小戚珣不以为意,他只觉得自己见到了哥哥,开心极了,被骂得灰头土脸也毫不在意,光滑的大脑上训斥就这么滑溜溜地不留一丝痕迹。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皱巴巴的折纸,“哥哥你能不能给我叠千纸鹤?” “这是什么?”祝青辞问,“学校的作业?” 戚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说叠千纸鹤可以实现愿望。我想许愿,可是一直叠不好。” 火炉下,男孩的神色格外认真,“我想许愿哥哥身体早点好起来。” 小祝青辞:“……”他沉默一会,“你用我叠的千纸鹤,为我许愿?” 好诡异。但是男孩却丝毫不以为耻,顶着一张精致的脸,明目张胆地耍无赖,“不行吗?” 小祝青辞最后还是给他叠了。 晚上的时候,小戚珣没有走,爬到他的病床上,硬是要跟他挤一窝。祝青辞不让,他就开始又哭又闹,小孩似乎都这样闹腾,最后祝青辞只得无奈给他腾出一个位置,男孩抱住了自己的哥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中,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祝青辞犹豫了很久,才长叹一口气,最后把手缓慢地放在男孩的脊背上。 两个小团子挤在病床上,颇有相依为命的意思,窗外大雪纷飞,呜呜地寒风吹过窗纸,病房内的暖炉偶尔响起劈啪的电流声,枕头旁则是静静地堆放着几只千纸鹤。 在这样严酷的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 “……患者体温目前还在40c没有褪下,我们这边会派人24小时监管。他的体质似乎有明显的抗药性,而且可能是因为发|情期的影响,导致他的身体格外虚弱。” “如果2小时后,体温一直居高不下,后续可能要采取物理降温的手段。” 军部私立医院,vip病房。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仪器“嘀嘀”作响的声音。 一个omega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单薄得好似只剩下一把骨头,病号服套在他身上显得过于宽大,挂着吊针的手臂上缠着几截绷带,无力地垂在病床外。 青色的血管在他苍白的手背下若隐若现,仿佛游走在名贵瓷器上的纹路。病号服被掀开几颗口子,心电仪贴在他苍白的胸膛上,胸膛起伏很微弱,近似于无。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探了探昏迷少年的额头,还是滚烫的。沈有铮收回手,环胸,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一张俊秀有些邪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向身旁的医护人员发问:“他的手怎么样?” 医护人员抱着记录板,低头道:“我们仔细检查过了,抑制弹没有击穿他的手臂,只是在皮肤表层擦过,刚好擦开一个口子,抑制弹接触血液的瞬间融化,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灌入,很好地抑制了他的发|情期。” “是吗。”沈有铮撩起眼皮,祖母绿色的眼珠轻微一转,看向那跳跃着线条的心电仪,“他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怀疑他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医护人员说,“心电图上他的电轴有轻微的左偏,可能是动脉导管未闭,但是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只是因为这次高烧导致他心律不齐,我们以防万一,对他做了一场检查。” 沈有铮颔首,纤长的睫毛垂下,支着下巴一动不动,一副沉思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他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医生,如果我现在给你一把枪,要求你给自己一弹,子弹必须擦过自己的手臂,要求不能落空,也不能直接射|穿,你能做到吗?” 医生愣了愣,他迟疑着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沈有铮的表情,颇有些为难道:“应该是……做不到的。” “我没接触过枪,先不说精准控制子弹,恐怕连向自己射击的勇气都没有。” 他说的没错。即使是沈有铮,也不能保证对自己开|枪时那么游刃有余,且笃定自信。 ——遑论当时这位脆弱的omega体温已经超过40摄氏度,距离大脑蒸发只差一步之遥,维持理智都堪称神迹。 “……那就很有意思了。” 沈有铮意味深长地一笑。拉过旁边的椅子,椅子一转,施施然反身坐下,双手趴在椅背上,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偏头望向床上的人。 他的目光从omega苍白的脸颊,一路缓慢向下移动,慢慢打量着昏迷的omega,仿佛一个准备食材的顶级大厨,在料理前一寸又一寸地精心研究食物的肉质以及纹理,透过他的皮囊,去捉住里面的血、肉、骨。 alpha的目光莫名粘稠,湿哒哒地附在omega身上。可惜omega深陷昏迷之中,对外界无知无觉。 他放在床上的手微微张开,十指如葱白一样,白嫩、纤长、漂亮,上面没什么茧,尤其是中指,并没有习惯握枪的人留下来的枪茧。 “戚珣……” 昏迷中的少年眉头抽动一下,神志不清地呓语。沈有铮挑起一边的眉毛,手指戳了戳omega的脸蛋,在omega如蒸包似的脸蛋下留下一个酒窝似的坑。 “我救了你,你在我这里喊别人的名字,是不是不太礼貌,小男友?” 祝青辞睡梦中皱了皱眉头,似乎被戳得有些不舒服,侧过头,似乎想要跑,又被沈有铮掐着下巴掰回来了。 “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别把针给挣脱了,”alpha笑容懒洋洋的,他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盯着睡着的祝青辞,手指点了一下omega挺翘的鼻尖,“小狐狸想必成精不久,功力不深,狐狸尾巴都露出一截了。” 他嘴上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身旁的医生汗如雨下,心想沈少最近是真的越来越疯了,什么狐狸尾巴都能跑出来,要不要和家主汇报一声? 他还在踌躇犹豫着,门却“砰”地一声被撞开,门外,一个警卫冒冒失失地闯入,惊慌失措地对他说:“小……小军爷,小戚总堵在医院楼下了!” 沈有铮讶异地一挑眉,手指顺势而为,很亲昵似地轻轻掐了一下祝青辞的鼻尖,“你家主人居然上门找我了,稀客,这么看来,他似乎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你。” 他站起身,将椅子轻松提起来,摆正,下楼,果不其然,就见到戚珣正在医院门口堵着他。 戚珣一身黑色长风衣,头发凌乱,平时精致的眉眼此时还沾了几滴雨水,湿漉漉地在他脸上蜿蜒而下。 他看上去是从片场匆忙赶回来的,不知为何,不像个明星,倒像是一个雨夜杀人犯——可能跟他浑身上下冒着的煞气有关,都快黏稠成实质的黑雾了。 “不知哪门子风把小戚总吹来了?”沈有铮笑着道:“站在这里做什么?雨夜总是冷的,不如进来坐一坐、躺一躺?” 此时夜幕四合,夜雨声烦,滴滴答答地打在医院门口的芭蕉树上。戚珣看到他,那股浑身上下不悦的气息才微微收敛,露出一个笑脸,“沈少。” 四大世家颇有私交,大家这些年相处得不错的,也互相帮对方擦过不少屁股,因此真要算起来,大家关系不错,至少也是吃过不少次饭和过不少酒的狐朋狗友。 戚珣道:“下次一定。我还急着带我的小仆从回家,家中二老已经在等待了。” 他这话说得好不文绉绉,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挺足。沈有铮却只是勾唇一笑,颇为为难道:“这可麻烦了。毕竟,你的小仆从现在还昏迷不醒。” 戚珣皱了皱眉:“什么?”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替他打伞的人忙不迭往前也一伸,才没落得他成为一只湿漉漉的落汤鸡,“祝青辞怎么了?” 沈有铮有些讶然道:“你不知道吗?他发|情热来了,结果还发烧,晕倒在路上,还好被我捡回来。真是好险好险,要是换做一个下流的alpha,说不定已经把他的腺体咬穿了。” 他隐瞒下了蒋白止与祝青辞发生的事,以及那张充满罪证的照片,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慢悠悠道:“不过放心,没什么大碍,一堆医生护着他,毕竟是小戚总的人,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上心。” 戚珣像是松了口气,肩膀的弧线都从紧绷变得舒缓,他点了点头,“感谢沈小军爷对家仆的照顾,他日我一定登门拜谢。不过,毕竟是家事,沈少重任缠身,不好叨扰,我就先把祝青辞带回去了。” 沈有铮抱着双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新奇地问,“怎么,小戚总是不放心我看不好他,还是……太在意他,所以必须把他放在身边?” 戚珣一瞬间仿佛被踩了脚,脸色猛然涨红,眼神冷下来,“在意?谁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仆从。只是如果他不来,我父母会指责我罢了。” 他语气缓了缓,“并非不放心沈少,只是太过麻烦……” 沈有铮又不是蠢货。他摸了摸下巴,眼神弯起来,笑道:“不麻烦。今夜下雨,反倒是转院才叫麻烦,不如,戚总请回,明天我必定全须全尾地将你的小仆从送回学校。” 戚珣微微皱眉,他看出沈有铮不愿意放人,似乎有些不悦。沈有铮看他模样,继续加大筹码:“他发|情热虽然已经退了,但是还在高烧,40c居高不下,如果移动中出了什么问题,恐怕麻烦就大了。” 他说的没错,对于任何病人来说,医院转移的路上随时可能发生意外,更何况祝青辞的情况不稳定。 戚珣听到这里,面色才微微一变,“我去看看……” “如果传染了,恐怕会耽误戚总的工作。” 说来说去,似乎就是不愿意让他去见祝青辞,戚珣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顿时便像是被一个疙瘩硌了一下。 沈有铮却又补充:“小戚总不必多想,沈家有块地的投标,恐怕还要麻烦戚家帮衬,就当是我今日卖你一个人情。 毕竟,军部私立医院可是全国最顶尖的医院,戚家的私人医生恐怕也没有他们面对伤患的经验丰富吧?” 他这话滴水不漏,戚珣也挑不出差错,沉郁着一张俊秀的脸。 九月的雨连绵不绝,顺着医院灰色的檐脊流下,“唰唰”一片,形成透明的雨帘。戚珣隔着雨帘,如有所感地抬头望向祝青辞所在的病房。 病房被窗帘遮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内心莫名烦躁,也许是因为下雨,也许是因为祝青辞发|情期来了,居然该死地不求助于他,也许是因为一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他看着那扇窗户,想起了小时候还天真地被祝青辞蒙骗玩弄的自己。 那时的他确实是真心喜欢过祝青辞的, 冬天的水管道是彻骨地冷,上面接满了冰凌,他戴着厚厚的手套,试图攀爬上去,然而手套太厚,阻隔了寒风,就使不上力。 最后他把手套扒下来,凭着一双稚嫩的手爬上去,冰凌在他手上划出细细小小的伤痕,很痛,让他记了很多年,可打开窗户,看见祝青辞那种雪白而惊愕的脸时,他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只是祝青辞却并不把他放在心上,甚至还背叛他,将他的一片真心摔在地上,摔坏,踩碎,碾进泥土。 戚珣像是骤然被蛇咬了一口,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他清醒过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祝青辞的事,大晚上跑到这样的地方,还和多年老友要人。祝青辞值得他这么花费心血么? 无论如何,沈有铮之前根本不认识祝青辞,眼下只是为了两人交好的关系从而对祝青辞照拂,他大可不必想那么多。 戚珣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最后冷静下来,克制道:“行,那就麻烦小军爷帮忙照顾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还不知道沈有铮日后打算做什么,否则恐怕是恨不得穿越时空,把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给掐死。 沈有铮则兴致盎然地看着戚珣变化莫测的表情:“放心。” 他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视线慢悠悠地挪到祝青辞病房的方向,隔着雨幕打量半晌,最后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小男友的。” 13、第 13 章 祝青辞觉得自己的梦似乎被人切成了很多碎片,一块一块的,漫长而冗杂。 他一会梦见了刚进戚家的时候,一会似乎又梦见了一个学校,食堂热闹拥挤,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与加德王立学院还要分阶级的食堂截然不同,他似乎被人挤来挤去,有热烘烘的男生搂住他脖子,“小祝,吃这么少可不行,你看你这么瘦,到时候去执行任务怎么办?” “多吃点呗。你不够钱的话我请你?” -患者体温过高,必须物理降温! -他体质太弱了……沈少,怎么办? -抑制弹里面的药剂太过刺激了,可能是这个加速了他的病情…… 好吵,感觉两道声音交替着在他耳边,快把他脑袋挤炸了。祝青辞模模糊糊地想,还有什么没做来着,军部考试的报名时间是不是快截止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推进了冰库,温度骤然降低,冷道刺骨冻肉。这种寒冷太过难捱,有点像是你在冬天不小心将空调开成了制冷,即使裹着被子,也依然挡不住丝丝凉凉的寒气。 他睡得迷迷糊糊,大脑一片浑浑噩噩,思考不能,艰难地在被窝里蜷缩起来,却忽然摸到了一个热源。 那像是久行沙漠之中终于看见绿洲,祝青辞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个热源,像是一个扑火的飞蛾,抓到了,就死也不放手。 只是那个热源不大,似乎只有拳头大小,而且他从被子里伸出颤颤巍巍的一只手,冷风就又灌进来了。于是他又轻轻地打起了寒颤,可是即使冷得不行,他也没有松开那只手。 “……” 好在,耳畔窸窸窣窣地,似乎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那个拳头大小似的东西把他的手掰开,祝青辞瞬间打了个喷嚏,有些难过地把手收回被子里。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超级大暖炉似乎就在他身旁那么躺了下来。 暖炉好。暖炉和空调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祝青辞立刻贴了上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只是暖炉外面,似乎还隔着一层布料,让热传导十分不均匀。 睡梦中祝青辞按照直觉行事,他摩挲了半晌,耳边似乎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不过他觉得可能是暖炉运作的某种声响,接着,他终于找到了布料的开口,就那么一掀,直直地将自己冰冰凉凉的手贴了上去。 暖炉似乎僵硬了一下。 触感不太对。祝青辞觉得这个暖炉似乎有点不太硬,不像是钢铁打造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材质。他冷得瑟瑟发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八爪鱼似地缠住了对方。 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因为寒冷而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一冷一热让他紧绷的精神一松,头一歪,终于彻底沉睡过去,睡了个踏实而舒心的觉。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竹影在浓墨般的月色下摇曳,叶片摩擦,沙沙作响地打破静谧的夜色。 祝青辞第二天醒来时,朝阳缓慢地从山头爬起。他睡得头昏脑涨,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带点滚烫的温度,往他指尖上蜷。 他一愣,迷迷糊糊的睡眼瞬间睁开,一扭头,便看到一个活人居然躺在他旁边。 他躺在病床上,隔壁的病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并过来,并且放下了中间的挡板,此时,祝青辞的手正贴在身旁活人的胸膛上,手指下似乎还能触摸到他滚烫而有力的心跳。 正常人一醒来,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就算不尖叫出声,也要面色大变。然而祝青辞只是愣了愣,他那条慢吞吞的反应弧似乎绕了地球一圈,都还没重新回馈到他的大脑中。 他大脑宕机时的表情也挺好玩的,身旁青年瞬间就笑了。 祝青辞感觉到青年胸膛下传来闷闷的笑意,带着他的手指一起震动,瞬间一片麻痒,一声低笑传来,“抱着我睡了一晚上还不够,刚醒来就要揩别人油,戚家这样教你的?” 祝青辞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将手抽回来,窗外的阳光穿过槐树的树梢,挂在床边的薄纱被晨风吹拂而起,金色的暖阳流淌进来,照亮身旁人的一张脸。 晨光将他的脸照得很白,与祝青辞的苍白不同,是那种很健康的、经过锻炼和阳光曝晒后的颜色。那张脸刀削斧砍似的,五官锐利至极,眉眼间是一股懒洋洋的张扬劲,莫名令人想起“皎若太阳升朝霞”这样的话。 此时,这人顶着一头快闪瞎祝青辞的璨璨金发,睁着一双祖母绿的眼,在玫瑰色的朝霞下幽幽地看着他。 祝青辞记忆慢慢复苏,像是煮熟了粥,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 他先是往床边缓慢地蠕动了一下,接着,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审视了一下沈有铮,蛄蛹着挪到床边,身体力行地表达出抗拒以及想要逃跑。 沈有铮见了,眉头挑了一下,直接伸出手,将他的手腕抓住,猛地将他往回拉,“躲什么?再退,就要滚下床了。” 床单瞬间被拉出褶皱。他撑起身体,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颊,慢悠悠地打量着祝青辞。 他视线丝毫不忌讳祝青辞,慢条斯理地,却仿佛要将祝青辞刮一层皮下来。祝青辞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觉得皮肤火辣辣的,挣脱他抓住自己的手,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不知道沈小军爷来这里,是要……” “你男朋友叫我照顾你,我不就来了?” 祝青辞一噎,“戚……戚珣他来过了?” 沈有铮懒散地笑了笑:“来过,不过很快就走了。看来,你在他心里地位也不怎么样。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祝青辞不明白沈有铮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体,松了口气。 发|情热……应该是发|情热已经褪下去了,头也不烧了,身体轻盈了很多。 他想起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酥麻感,头皮还有些发麻,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多囤几只抑制剂。 半晌,他想起什么似的,对沈有铮伸出手,“相片……可以麻烦删了吗。” 他记得还有个定时炸弹在沈有铮这里,昨天他不小心与易感期的蒋白止碰上,结果落下这么一张暧昧的照片。 如果戚珣知道,必然会发生特别麻烦的事情。 然而沈有铮目光缓慢顺着他的脸,挪到他伸出来的手上,勾了勾唇,“我救了你,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昨晚你抱着我,死活不松手,可不是这样一张嘴脸。如今睡了我,便想翻脸不认人,如此背信弃义,真叫我寒心。”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祝青辞瞬间头皮发麻。 什么时候? 他可还是记得此人在仓库里的种种表现,恶劣至极,微笑的假皮下藏着冰冷刺骨的厌恶,以及淡淡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他至于那么铤而走险,用抑制弹吗? 即使祝青辞脾气好,也无法容忍,更何况,昨天沈有铮几乎是在羞辱他了,故意看他因为发|情期艰难挣扎,还用视频恐吓他,这让他对沈有铮的初始印象极其不好。 他客气而疏离道:“抱歉,昨晚是意外,叨扰沈小军爷了,医药费我会努力攒钱还给你的。” “只是医药费吗?”沈有铮像是感觉不到祝青辞对他的排斥,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大尾巴狼,此刻正慢悠悠地晃着尾巴,“抑制弹单颗一万八呢,小男友。” 他喊“小男友”,不喊前缀,总觉得怪怪的。毕竟“戚珣的小男友”,和“小男友”,听起来似乎格外不同。 祝青辞一个哆嗦,被那“一万八”一砸,差点叫出声来。 天呢!他怎么就欠这么多钱了! “对不起沈少,我……我没这么多钱……” 他软着声音,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柔软得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动物,怯生生地抬眼看人,咬唇道:“要不……我先回去上学,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 沈有铮看着他轻轻震颤的眼瞳,莫名其妙想要摸一摸。 他是那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人,于是趁祝青辞还在发愣时,手便往他眼睛靠过去。 祝青辞却反应很快,猛地向后一躲,结果躲得太快,睫毛不小心被沈有铮拔掉一根。 祝青辞额角青筋一跳,方才摆好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这人什么毛病?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祝青辞似乎是被拽疼了,瞪着一双漂亮眼睛看向沈有铮,汩汩地冒出点水汽,脸上有些恼羞成怒的神色,但是只是一闪而过,就匆匆低下头。 沈有铮被他瞪了几眼,忽然起身,将衣服扔到祝青辞脸上,“愣着做什么,走吧,送你回学校。” 祝青辞坐上他的车时,还有些恍惚。他本意是十分抗拒与沈有铮共处一室的,并且,昨天仓库的事情让他觉得沈有铮很危险。 与戚珣、丁宴都不同,他无法看穿沈有铮的想法。可是他一出门,周边一片荒山野岭,只有几辆军用吉普停在路边,以及一辆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军用suv。 “沈少。” 门口的医生见了他,纷纷打招呼,有士兵驻守,也纷纷向他敬了个礼。 沈有铮回礼的时候,原本松散的站姿会忽然绷直,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树,脸上的笑容会收起,让他原本有些轻浮的面孔显出一些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还不上车的话,就把你抛在这里了。”沈有铮看出来祝青辞似乎有些抗拒,手撑在方向盘,朝他施施然一笑,“上车吧,小男友。” 祝青辞心里衡量了一下利弊,最后木着一张脸上车。 上车时,沈有铮居然没再说话。他表情平静地开车,倒是很恪守开车时不说话的规则,令祝青辞一时间有些迷茫。 车里面有很淡的香水味,闻起来很舒适,更意外的是,后视镜下挂着一个小鼻嘎点大的小狗玩具,看上去蠢萌蠢萌,一路上摇摇晃晃地,倒是十分可爱。 加德王立学院外种了一大片郁金花田,好在路程并没有特别远,祝青辞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快开至学院的前面一条街时,沈有铮忽然不紧不慢地踩住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路边顿时有行人惊讶地望向他们,对这辆军用suv指指点点。 祝青辞抬起一双眼,有些不解地望向沈有铮。 做什么? 祝青辞是个耐性很好的人,但是他目前只觉得人生从未有当下般如此煎熬,仿佛屁股上冒了火,让他对回学校有种归心似箭的迫切。 沈有铮一回头,就看见祝青辞看着自己,蓝宝石似的漂亮眼睛里满是疑惑,看得人心头一热。 他不经祝青辞同意,便将手伸过去。车内空间太狭小,祝青辞想躲没躲掉,被他摁住了的眼尾,往上一拉。 omega一双原本看上去温温和和的眼睛,瞬间被沈有铮拉成狐狸眼。 祝青辞惊呆了,他下意识地“啪”地一下,拍开沈有铮的手,平时总爱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的脸像是终于暴晒过头的水泥,终于皲裂出一道裂缝,又惊又怒道:“你干什么……!” “不装了?”沈有铮用一种看新奇玩具的期待眼神在看他,一副迫不及待,想要把他玩坏的恶劣表情,悠悠然吐出三个字:“小狐狸。” 祝青辞身体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有铮挑了挑眉,松开手,omega眼神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浮现一小块阴影。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苍白的瓷器,适合被人放置在橱窗中观赏亵玩,弱气得似乎根本不会反抗,整张脸素白,只有唇瓣那一点胭脂似的红。 ……看上去,很想咬。 沈有铮忽然靠近,祝青辞像是被吓到一般,往后靠,然而沈有铮只是帮他调整了一下安全带,只是擦肩而过时,他的呼吸轻轻打在omega雪白的耳垂上,让祝青辞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沈有铮垂着眼睛,看那一小块嘟嘟的肉,轻笑一声,在他耳畔低声耳语道:“是吗?我可不知道戚家一个普通柔弱的小仆从居然会枪。” 他开玩笑似的:“不会是哪里来的卧底吧?” 祝青辞眼瞳不自觉地缩小了一下。 然而此时,窗外却忽然传来声音,两个人皆是一愣,嘈杂的闹市中,有人喊道:“小祝警官!” 14、第 14 章 祝青辞下意识地回头。 窗外,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追上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两个人像是熟人,男人递过去一个塑料袋,里面包子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谢谢你上次帮我把迷路的女儿带回来啊!” 警官看上去很年轻,他腼腆而局促,似乎推脱了一下,推不过来,便无奈地接了,与男人坐在街角的屋檐下笑着说些什么。 雨后的青石砖折射着彩色的光芒,两个人穿着很朴素,身上一股浓郁的烟火气,祝青辞望着窗外,眼睛中有一丝怔忪,怔怔地望着那一幕。 沈有铮瞥了他一眼,他看着omega的表情,眼神深深,挑了挑眉。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直接的。而被喊到自己的名字,无论是谁,都会有所反应。祝青辞方才的表现分明像是被喊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祝警官? 这就很有趣了。 窗外,两个人交谈一阵后,便起身离开了,男人起身后,又与好几个人打了招呼,最后停在一个补习班面前。 补习班装潢十分精致,一看便价格不菲,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老师走过来,便如蒙大赦地拉住他,“贺老师。” “贺老师,您看,这里是四千块,我,我知道不够交这学期的学费,但是你,你能不能先给我家囡囡上两个月的课?” 他递过去四千块,被称作贺老师的男人一身西装,傲慢而冷淡地睨着他,不紧不慢道:“四千块?” 男人揪着自己的衣角,似乎也意识到钱不够,局促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里却还是充满着期盼,“我、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但是我们家里只有这么多钱了,我想让她考个好的高中,我不想让她与我一样,一直呆在穷困落魄的地方……” 贺老师打断他,冷笑道:“你当侮辱谁呢?谁会管你们怎么样?凑不够钱,就滚。没钱还想白嫖,不要脸。” 他一巴掌拍开男人递钱的手,惹眼的纸钱瞬间飘飞,那里面并不都是大金额的钞票,不少甚至零零散散,被麻绳捆起。 只是麻绳猝不及防被这般一打,不怎么结实地松了结,瞬间,纸钱纷纷扬扬,男人脸色大变,连忙佝偻着腰四处捡钱,然而,却依然有路人偷偷摸摸地在他身后把属于他的钱捡走。 祝青辞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躬起身子,手放在车门上,似乎想要打开门,可他一摸上门把手,身后就有道视线将他钉住了。 沈有铮撑着下巴,他刚刚开车时还戴了个kocorium的墨镜,墨镜处还有一条细细的银链,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眼下,他把墨镜顶在毛茸茸的金发上,一双翠绿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祝青辞,像是很好奇他会做什么。 祝青辞顿了一下,他又看了窗外那个“贺老师”一眼,总觉得这人莫名熟悉,最后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下去帮忙吗?” 沈有铮撑着脸,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 他是很典型的桃花眼,睫毛颜色偏浅,因此更显得那双瞳孔颜色浓郁,与祝青辞的浅瞳不太一样。 “我只是一个仆从而已,”祝青辞垂下眼,“没钱没权,比不上各位少爷。” 沈有铮莫名觉得牙酸,总觉得被这只小狐狸不紧不慢地挤兑了一下,他舔了舔上颚,慢悠悠道:“怎么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有谁不喜欢钱和权么?那些说着不喜欢的,不过只是因为自己不是特权而已。换做他们是特权,他们可是比谁都还要面目可憎。” “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封闭的空间安静了一瞬,门外是飘飞的纸票,如烟火燃烧后纷纷扬扬的余烬,朝阳透过树梢轻轻跌落在他们头顶,光阴静悄悄地流淌着,唯有二人沉默寂静。 沈有铮似乎想起了什么,下颔线绷紧,神情冷淡下来,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祝青辞看着他,心想,得,又在说些不懂的话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一世得罪过这个冤家,沈有铮有时候看他的目光幽幽,活像是一个被劈腿的丈夫,幽怨下隐藏着一丝憎恶,但是很快又被青年浮上来的笑意遮掩。 他还待再看,沈有铮却不给了。他“啪嗒”一声,将头顶的墨镜扣下来,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吹了声口哨,无事发生似地一踩油门,“走了。” 沈有铮并没有把他送到校门口,而是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沈有铮手搭在车门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懒懒散散地站着,手中的车钥匙在食指上转着圈。 “小男友,”他喊了一声,笑声轻浮,“加个号码吧。” 祝青辞想也没想,“不……” 沈有铮立刻道:“照片。” 祝青辞:“……”他说,“给了你可以把照片删了吗。” “这么挂念?本来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这么紧张,是怕谁会看到?” 祝青辞看着他,沈有铮便耸了耸肩,把手机递过去,眼睛弯起,“不过,如果你可以答应我,实现我三个要求,我就答应你把照片删了。” 他看见祝青辞蹙起眉头,很快地补上:“放心,不会让你做有违道德,有违法律,有违本心的事情。” 祝青辞沉默半晌,才闷闷道:“好。” “让我满意。”他靠近祝青辞耳垂。omega的耳垂白玉似的,像是一颗漂亮的珍珠。他故意似地往里面吹了口气,暖流灌进omega敏感的耳垂里,他垂着眼,看见omega瞳孔缩了缩,浑身下意识地紧绷。 两个人交换号码,沈有铮十分自来熟地翻了翻祝青辞的通讯录,居然只有三个人,戚父,戚母,还有戚珣,标注分别为老爷,太太,和少爷。 “我这算是你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吗?” 沈有铮若有所思,祝青辞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了。这人怎么乱翻别人手机,连忙把手机抢回来,说:“……不算,我们是绑架犯和受害者的关系。” 他脸上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愠怒,沈有铮只觉得自己仿佛又薅了一把狐狸尾巴,心情很好,“这么急做什么?你用的什么上世纪的手机?戚珣不知道给你买好一点的吗?” “他这个男朋友当得可一点也不称职。怎么样,小男友,有没有考虑换一个?”沈有铮往前走了一步,祝青辞一往后退,腰部却直直地撞在了车上。 他能闻见沈有铮身上一点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很清爽。青年将两只手撑在他的头侧,将祝青辞锁住,不让他逃跑,仿佛困住猎物的捕食者。 他眉飞入鬓,五官深邃,呼吸间都带着热气,体温天生就比常人更加滚烫一点,压迫感极强,像是一头饕足的狮子。 他们对视着,祝青辞深呼吸一口气,“戚珣不会答应的。沈少,我要去上课了。” 沈有铮:“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如果戚珣答应,岂不是你也会答应?” “他是我的少东家。自然他说什么,我便要听他的了。” 祝青辞神情很平静。沈有铮眉宇间笼罩下一片阴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放开了手。 两个人一分开,祝青辞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沈有铮赫然给自己备注为“绑架犯先生”,不知道是在应和祝青辞挤兑他的话,还是在玩什么特殊play。 祝青辞有些无语。 他是真的看不透沈有铮,不过,沈有铮既然也在军部中,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他思考半晌,在手机备注中,面无表情地将沈有铮的昵称更改了: 【疯狗】 * 祝青辞回到教室时,前段测试的成绩刚好发下来了。 班级里顿时一片沉重气氛。虽然大家嘴上说着不在意成绩,但若是考得好了,在自家少爷小姐面前也更有脸面。 双胞胎alpha凑过来,“辞哥,你考得怎么样?” 祝青辞看着自己的成绩,“不怎么样。”手中的试卷却被抽走,双胞胎alpha顿时咂舌,“60分?我都比你高一分,辞哥,你是不是不擅长学习?” “什么叫不擅长,怎么说话的?”另一个alpha立刻给了他一肘子,“学习又没用,人家这是不屑于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无用的事情上,擅长这种算术题有什么用,我去菜市场买菜又不需要微积分和导数……是吧辞哥?” 他刚露出一个殷勤的笑,身旁的双子却“咦”了一声,“辞哥,这些大题你居然都会做?可是为什么前面的小题反而扣分了……前面的应该更简单吧?” 祝青辞把试卷从他手中抽出来,用笔杆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含糊道:“粗心而已。孟边水,不要乱拿别人东西。” 又顺便敲了一下孟飞鹄的额头,“学习怎么没用了?不学习,小心以后被别人骗,都还像个傻子一样替人数钱。” 孟飞鹄瞬间捂着额头,有些委屈,孟边水不吭声似地低下头,却是一副认错的表情。 两个alpha双胞胎是蒋家的仆从,哥哥叫孟边水,性格稍微沉稳一点,弟弟则叫孟飞鹄,性格跳脱。他们成绩不好,却很擅长体育,放学后的篮球场总是能出现他们的身影,也能听见不少omega尖叫着为他们打气加油。 加德王立学院中的阶级地位依次顺排:红,黑,白。其中红色大都为王公贵族,豪门世家,黑则为这些人的仆从,白色则是靠成绩升上来的特优生。 红>黑>白。在这其中,又有全校仅有四张的金色铭牌,分别颁发给了f4。 不过即使是同一阶层的,地位和名声也有不同。像是眼前两个alpha,在仆从和特优生中便是极其受欢迎的。 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双胞胎,他们的性格也很随和,大大咧咧,哥哥长相偏阴柔一点,弟弟更为阳刚,却都长得十分出色。 弟弟还有些不服气,他倔强地扬起头,用一种清澈且愚蠢的目光瞪着祝青辞,右耳的耳钉如他发光的大脑一般闪耀,“学习本来就没用嘛……学好了又没奖励。难道我下一次分考高了,辞哥你就会接我的巧克力了?” “……”祝青辞眉眼间露出些许无奈,他翻了翻孟飞鹄的试卷。 天呢。十四分,怎么做到的? 孟飞鹄看见他露出那种于心不忍的表情,“你……你干嘛露出那样的表情?” 孟边水看不下去了,言简意赅,“辞哥嫌你蠢。” “什……!”孟飞鹄差点跳起来,“不蠢的!辞哥我不蠢的!真的!我哪里蠢了!!!孟边水你别拱火造谣!!!” 祝青辞压根不信,他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数字,怀疑孟飞鹄以后能被人骗得裤衩都赔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你,你如果下次能考及格,我就吃一口。” “什么?”孟飞鹄眼睛一亮,祝青辞补充道:“不过不能是巧克力,别的小饼干什么的都可以。” 孟飞鹄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化身热血男高,跑回座位上,“哐当”一声拉开椅子,便低下头唰唰唰地开始做题,一副势必要将笔尖擦出火星的模样。 孟边水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来说:“抱歉啊,他确实不太聪明,上一次是我们不好。” 他怀揣着一点不可见人的小心思,想在omega面前展现得成熟一点,清了清嗓子,“我……我们不知道瘦猴是要找一个omega的麻烦,他说你找他麻烦,说了你很多坏话,我们都在蒋少手下干活,想着帮一下兄弟,谁知道……” 祝青辞轻轻地“嗯”了一声,孟边水懊恼地挠了挠头,他知道omega肯定介意,只能悄悄地抬眼睛,耳垂红红的,有些局促,“能、能做什么得到你的原谅吗?” 自从上一次厕所斗殴事件过后,这两个alpha目睹了祝青辞将瘦猴砸进镜子中的“壮举”,便莫名其妙地崇拜上了他,开始了死缠烂打求原谅的模式,一下课就围在祝青辞面前。 祝青辞想着下课想好好看书,准备考试,“你们别打扰我就行。” 他说话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攻击性,落入孟边水耳里,却如雷贯耳。 ……他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孟边水一脸晴天霹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像是一只得不到营养、忽然蔫吧的草,失魂落魄地拖着脚步回到座位上,嘴里似乎幽幽吐出一个苍白的魂魄,石化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风干。 祝青辞:“……”这个学院里没有正常人吗? * 放课后,祝青辞又去找了一趟班主任。文意坐在座位上,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他,“你真的要去考军部?上一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落水后就发烧了吧?” 祝青辞却很坚定。他叹了口气,很忧愁似的,“唉……你这体质,即使过了笔试,后面的实战考试怎么办?你……你如果真的很坚持,就帮你试试吧。你有报名费吗?” “有。”祝青辞这些年有偷偷打过一些工,攒过一些钱,他不打算用戚家的钱。 文意只能认命,“好吧,我帮你试试,但是你别抱太大期待哈。” “谢谢老师,”祝青辞朝他笑了笑,文意看着他,白白净净的一个少年,有些瘦,想到他的体检报告,又想起自己也有一个这么半大的孩子,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你就算要准备考试,也千万注意身体,不能胡来啊。” 祝青辞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暖意。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收获关心,戚家每逢他生病,都只会觉得麻烦,好像他是什么糟糕的包袱一样。 戚珣……戚珣以前会担心他,可是现在却很冷淡。 [可是你是他捡回来的,如果不是他,你在泥石流中就会丧命。所以你喜欢他,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祝青辞额角猛地一跳,脸色微微一变。 那个无机质的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他张望了一下,四周只有文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祝青辞微微蹙眉,他摁下心中的疑问,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我们学校的老师可以去外面接私活吗?” 文意看上去有些惊讶,“当然不行了。毕竟学院开的工资已经很丰厚了,何况,当初合同上白纸黑字写了的。如果去外面补习,甚至有可能面临解约风险以及高额赔偿金。” 祝青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将报名费转交给文意,文意唉声叹气地帮他缴费。 祝青辞看了看时间,他还有个仆从的身份,这个点,差不多要去照顾戚珣了。 他在戚家六年,在戚家时,有保姆会帮戚珣洗衣做饭熨衣,他只需要端茶倒水,到了这边,戚珣的所有起居全落他头上了。 不过好在祝青辞耐心一向很好,更何况,戚家承担了他的学费和医疗费,他如今既然不是养子身份,就理所应当地做这些工作。 他低头盘算着时间,一时没有注意到,在教学楼的转角,猛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你干什么?!” 祝青辞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红发的男生一脸怒气,他胸前佩戴着红色校徽,一看便是哪家的少爷,而他身旁,还有个跪在地上的男生,身上淋满了汤汁,浑身脏兮兮地,几乎看不见胸前佩戴的白色校徽,正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这分明是霸凌现场,祝青辞转头就走,却被红发男生猛地抓住了手腕,恶劣又狠毒地道:“喂!谁允许你走了?” 15、第 15 章 祝青辞见避无可避,只能道:“你们在做什么?” 红发男生胸前的名牌写着“林烨”两个大字,他瓜子脸,一双眼睛狭长地眯起,看上去有几分小帅,却颇为不怀好意。 乍一看,眉宇间甚至带着一股贱气,看着令人莫名手痒,十分想要抽他一巴掌。 祝青辞手指抽动一下,仍然不动声色。林烨呵呵道:“还能做什么?看他不顺眼,教训他一下。喂,你就是戚少的小仆从吧?”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听说你爬上了戚少的床?就你这平板身材,要肉没肉,还惨白着一张脸,一副短命模样,真是磕碜。” 他故意靠近了几分,祝青辞立刻后仰,林烨笑眯眯道:“这周有迎新舞会,到时候a班所有学生都会参加,b班的学生,如果没有邀请信,就不可能入场。我猜,应该没有人会邀请你吧?” “毕竟戚少可不承认你这个‘男友’,他巴不得和你撇清关系,免得脏了他的眼。” 他喋喋不休,祝青辞却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男生,男生应该是个beta,身后的窗户上还贴着两张脸,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三个人长相气质相似,一头褐发,看上去像是三兄妹。他们担心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男生,看向林烨的目光带着强烈的憎恨,像是两只还在发育期的幼兽,磨着还并不锋利的爪牙。 他们也注意到了祝青辞。 男生穿着蓝色的制服,胸前没有佩戴校徽,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背景是一片群青色的天空,透过巨大的天窗映照着他,十字架的窗棂在他身上投落一层阴影。 他沐浴在一层柔和而模糊的光线,看上去仿佛一个朦胧的梦中人,背后天窗有白鸽呼啦啦地掠过。 加德王立学院的教学楼建筑都是雪白色的皇宫样式,精美至极的花纹游走着,他低着头,眉宇间端的是平和耐心,看上去柔弱乖巧,敛眉顺目地听着林烨说着什么,然后扭头向他们望过来。 对视的一刹那,他们怔了一刹那。 男生缓慢抬起眼睫,露出一双漂亮如蓝宝石般的眼睛,看上去乖巧,然而眼底却弥漫着一股漫不经心,以及一缕不是很明显的厌倦。 他像是对眼前这些场景习以为常,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就像是走路遇见挡道的狗,嫌烦,但是也只会站在那里不等,等狗自己识趣地离开。 一瞬间,野性的直觉击穿了两个人,他们像是两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挤在窗户边,望向祝青辞的目光瞬间带上了恳求,眉宇间都是焦急与恳切,轻轻地拍打着窗户,口型是:“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哥哥。” “……” 祝青辞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林烨方才说了一大通,他都没有听进去,等到林烨似乎说累了,停下来后,才缓慢道:“林少,可以麻烦你让他不要跪了吗?” 林烨一愣,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生,猛地一抬下巴,扯着一边的嘴角,邪邪笑道:“你一个仆从,敢对我发号施令?你以为你是谁?” 祝青辞脾气温和地解释:“不是发号施令,毕竟这里是学校,闹成这样,也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表叔都是校董会的!蒋家你知道吗?我表叔和蒋少可有过交情呢!” 林烨嚣张至极,“况且,分明是他们欠我钱在先,我就是让他们跪下了,你又能如何?是他自己答应的,我给一千块,就跪一小时。” 他这是赤裸裸地用金钱,去买他人的尊严。祝青辞又看了窗户里的两个孩子一眼,他们看上去颇有些憔悴,眼睛下都是乌青色。 祝青辞自己久病成医,一眼便看出里面的女孩身体也不太好,恐怕是为了医药费才做出如此举动。 他有些厌倦地垂下眼睛,挣开林烨抓着他的手,在两个孩子绝望而凄凉的目光下,他语气平淡地一点头,“抱歉,林少,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烨:“你走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他总觉得这个omega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他狗鼻子似地耸了耸鼻,莫名不想让他走。 “我是戚珣的仆从,又不是你的仆从。” 祝青辞打断他,他垂着眼,睫毛长长地,仿佛黑色的蝶翼,轻声道:“林少,如果我迟到的话,戚少会质问我的。” 他话音落下,空气中那股雪松林般的清香更加明显了,网住了林烨。 林烨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想要遵从祝青辞的话。那种气味简直像有什么魔力,让人下意识就想要服从omega。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疯狂地摇了摇头,迟钝的大脑链接回方才的对话。 祝青辞言至于此,已经很明确了,戚珣一旦质问,恐怕就要揪出林烨了。 林烨面孔一时间扭曲,他家虽然也算是名门,可是与戚家比起来,就不太够看。他是靠着狗屎运和攀亲附戚进的加德王立学院,因此身上还带着股混混似的流氓气。 和沈有铮身上的军痞气不太一样。沈有铮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被关在鞘里的利刃,乍一看懒懒散散,但是却能从他的举手投足中,看出生死才能练就出的锋芒。 而林烨却像是一个街边流满口水的鬃狗,怎么也上不了台面。 戚家一个指头就能摁死他,他不甘心,眼珠一转,凑过去,忽然说:“不如打个赌如何?” “你要是能接到迎新晚会的请柬,我就当着你面前狗叫,相反,但是如果你接不到,你就跪下来向我道歉。” 祝青辞:“……” 他没有再理会他,抱着书,低着头,径直越过。 傻子才打这种蠢赌。 林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扭曲,阴沉沉地死死盯着祝青辞。 一个omega竟然敢忽视他?! 他决定去彻底打听一下祝青辞与戚珣之间的关系,以及戚珣到底如何看待祝青辞…… 如果戚珣真如传言般所说,极其讨厌他的话,他就可以把这人抓起来,叫他再也不敢小桥他,忽视他。 林烨心中恶狠狠地给祝青辞记了一账。 教室中,兄妹二人看见祝青辞走远,眼中的希望慢慢消失,最后成为一片白茫茫似的寂静。 他们大失所望。 果然,他们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祝青辞根本不是真的。 平白无故,怎么会有人愿意与他们扯上关系呢?祝青辞甚至与林烨对话时都是始终低着头,掩盖着目光的,一副怯懦模样。 也是了,他看上去比他们还要瘦弱,哪有勇气去和红级的贵族豪门争夺? 林烨眼神阴鸷地看着祝青辞走远的背影,懒得理跪在地上的男生,“继续跪,跪完为止。浪费本大爷的心情。” 他往那个男生头上打了一巴掌,男生被他打偏了头,却只是隐忍不发地低着头,浑身上下肌肉紧绷,却也遮掩不了他的狼狈不堪,眼神中一片死寂。 祝青辞走得快,他看了一眼班级,发现这居然就是丁宴所在的班。只是丁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在。 他思忖片刻,来到a班走廊的尽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老师,您好。” 进门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竖着油头,脸上的表情傲慢而冷漠,桌面上有放着名牌,写着“贺山”。 他身旁有个学生,胸前也挂着白色的铭牌,一副被训斥得狗血淋头,屈辱至极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是特优生考进来的,可是同样就读一所学院,你们所花费的金额可比其他贵族豪门的低廉多了——你知道他们一年学费多少万吗?” “十几万啊。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获得与他们一样的待遇?” 贺山猛拍桌子,摇摇头,一副怜悯的模样,看着面前被训斥的学生,听到开门声,才转过头去,与祝青辞对视。 祝青辞脚步一顿,在看见那张虚伪浮夸的笑脸时,瞬间反应过来。 ——竟然就是今天早上补习班前碰见的人! 怪不得眼熟,祝青辞想起来了,之前在游泳馆前,文意曾经被一个老师恶意羞辱挤兑过,正是眼前的贺山! 贺山施施然地抬起头,看见祝青辞,皱了皱眉,脸上嫌恶一闪而过,“b班的人?b班的人跑到这边做什么?” a班与b班之间在不同的楼栋,中间用连廊连接,因此a班的人都不太欢迎b班的人走到这边。 祝青辞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将方才关于林烨和那个beta的事情与贺山说,最后道:“老师,请问您可以帮助他们吗?” 祝青辞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和林烨硬碰硬的资本,况且从体力上看,如果真打起来,他反而容易吃亏。 按照最理智的逻辑去推断,他应该去找老师求助。 只是他没有想到,a班的班主任居然就是今天早上补习班的那个人。 他想到早上发生的那件事,眉头微微蹙起,只是很温顺乖巧地低头,没有表露出来。 贺山微妙地沉默了一会,他虽然穿着西装,却没有多么地衬托出他英明神武,反倒有种油腻的不适感,手腕上戴着二手的名牌高价表。 他靠着椅背,表面上还是温温和和的,但是眼睛却上下轻浮地打量着祝青辞,内心不屑地冷笑一声。 哪里来的b班学生,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阶级差异带来的鄙视链并不是第一天存在于学校中。若是普通学校,老师肯定怎么都要管一管的,然而在这样的学校中,明哲保身比什么都重要。 他嗤嗤在内心嘲笑了一会祝青辞的愚蠢,脸上却露出浮夸的表情,虚伪地笑了笑,“是吗?我没看到呢。小同学,是不是你走错地方了?” “靠,你有没有搞错……!”旁边的学生听了,一脸震惊地抬头,“贺老师,您不应该帮一下他们吗?他们是你的学生啊!” 他激动地上前走,祝青辞却伸手把他拦住了。 他抓着男生的肩膀,男生愣了愣,愤怒还凝固在他脸上,他回过头,看向祝青辞,祝青辞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转过头,看向贺山,“打扰老师了。” 与这种人交流简直是废话。祝青辞心中有了评判,脚步不带犹豫地离开。 贺山一愣,浮夸的笑意慢慢消散,最后眼神有些阴鸷地看着祝青辞推门离去的背影。 少年脸色苍白,然而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却有那么一瞬间,暴发出极为锋利的目光,像是在砾石中磨出来的刀刃。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一个被火烈狐锁定目光的猎物,少年最后瞥向他时,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莫名令人感到恐惧。 祝青辞回到走廊时,beta还跪在地上,他这才发现beta身后居然还被人用绳索捆绑着。 班级的门被锁上了,祝青辞平静地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兄妹被关在里面。 看出来是林烨故意这般的了。 beta眼前忽然被一道影子遮盖住,他抬起头,看见是祝青辞,一愣,接着又偏过头去,屈辱似地不再看他。 方才林烨泼了他一身的饭菜,眼下风干得差不多,黏糊糊地黏在beta五官上,五颜六色的泔水流下,缓慢地淌进他的衬衫中,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脏兮兮的,仿佛刚从臭水沟中捞出来。 他像是知道自己又脏又不臭,不堪其辱地深深埋下了头,内心却有些偏执地想,眼前这个人停在他面前是要做什么? 羞辱他?亦或是捏着鼻子嫌弃地走开? 他深深地埋着头,耳边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惊愕地扭过头。 教室的门锁不知道怎么开了,祝青辞插着兜站在旁边,手中是一根极细的铁丝,看见他惊愕的目光,弯着眼睛笑了笑。 祝青辞将两个兄妹放出来,他们似乎也很惊讶,见到跪在地上的beta,就要扑过来,“哥哥!” beta赶忙躲了躲,“你们干什么,我身上全是菜……很脏。” “不脏!” 两个小孩不顾脏污扑进beta怀里,beta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有些眼泪,听到这句话时,死死地抿紧了唇。 祝青辞弯下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他看着眼前紧紧拥抱的三兄妹,撑着脸,像是在看一副漂亮温馨的油画,想起什么似地叹了口气,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 “抬头。”他说。 beta后脊瞬间一股电流猛地窜过,他下意识地挺胸抬头,燃烧的雪松林味道铺面而来,beta一愣,有些恍惚。 他刚刚怎么就下意识地听话了? 祝青辞轻柔地给beta擦脸,beta一愣一愣地,跟年久失修的破旧机器,他迟钝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omega黑发蓝眼,蹲在他面前,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脸,眼睫毛很长,嘴角带着一点安抚性的笑容,帮他擦干净脸上的烂菜烂叶,朝他歪了歪头。 omega的指尖温润细腻,一擦而过,却仿佛擦起了他某种火花,一路过电似地袭击了他的心脏。 眉毛,眼睫,鼻尖,嘴唇……柔软得仿佛羽毛的亲吻。 “你不觉得脏么?” 他下意识问道,祝青辞怔了怔,随即笑道:“脏什么,很帅。” 他将手帕塞进beta手里,beta反应过来,匆忙道:“你……你帮我们,不怕被林烨知道,找你麻烦么?”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祝青辞笑了笑:“就当我是一个被你打动的流浪汉,反正身无分文,你不需要为我想太多。” 他笑起来时,流风回雪,轻云蔽日。身后巨大的白窗折射着天空群青色的色彩,十字架倒影被拉得很长,在少年身上,一瞬间神圣无比,而他跪在地上,抬起头时,仿若一个虔诚的信徒。 光是看着少年的笑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荒芜世界里,因为忽如其来的温暖而野蛮生长的血肉的声音。 祝青辞撒了一个很小的谎,beta却怔怔地仰望着他,攥着那个手帕。 手帕非常普通,只是,右上角有一小只狐狸,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上去可爱而狡猾。 裤腿上忽然出现了几滴深渍,仿佛有雨从天而降。 beta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下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手帕上还残留着omega的香气与温度,如果不是上面残留的污垢,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是想将脸埋进手帕中。 “你叫什么……” beta反应过来,可是他一抬头,那个少年就不见了。 好似一场风过无痕的梦境,怎么也抓不住,带给他须臾的温暖后,便轻飘飘地消失了。 于是他只能低下头。 慢慢地,慢慢地,将手帕揉皱,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它。 - 戚珣问:“为什么来这么晚?” 祝青辞低着头,“被人拦了一下。” 戚珣不悦地皱了皱眉,冷笑一声,阴阳怪气,“你可真是招蜂惹蝶。”却扭头对旁边的另一人冷冷地道:“查。我不希望下次还有这种事发生,耽误我的行程。” 头顶上的铜枝吊灯晃晃悠悠,眼前仿佛笼罩着橘黄色的夕阳下,祝青辞像往前一样,给戚珣端茶倒水,却一直没有抬头。 戚珣只能喝得下祝青辞泡的茶,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在个人生活上,他格外地麻烦多、事儿精。 祝青辞一边在脑海中过考试的题库,一边端茶倒水,一心二用,然而坐在对面的人却似乎有些不满,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阿珣,这就是你家的小仆从?” 他声音淡淡的,带着冰一般的质感,语气淡然,却分明是在找茬挑刺:“原来他竟然不知道要与客人打招呼么?” ……这个声音! 祝青辞微微一惊,猛地抬头,眼前,分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脑袋瞬间轰地一声,炸了,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麻烦大了!” 16、第 16 章 蒋白止怀疑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首先第一个运气不顺的征兆是,出门前,他那便宜父亲破天荒地叫住了他。 第二个运气不顺的征兆是,这些天他一直受一个难缠的噩梦所困扰,每次醒来都觉得烦闷异常。 第三个运气不顺的征兆是,今天又看见了戚珣的男朋友。 “你那个叫‘瓷’的弟弟还没有找到么?” 蒋父是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他躺在沙发上,手中捏着cohiba的雪茄,语气随意地道: “你们学校的董事长昨天又跟我提起了,她如今年事已大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再生一个孩子,想必是对当年失踪的孩子念念不忘。” 豪门贵族之间往往利益是错综复杂,同盟与敌对的关系眨眼间便可倾覆,好在,最近倒是风平浪静,各家各自岁月安好。 加德王立学院的校董会一直是祝家掌权,当前的校长就是祝家家主。最开始蒋白止进加德王立学院,也是拖了祝家的关系。 只不过,这位祝董事长已经年逾五十,上了岁数,身体自然也不太跟得上,最近学院里的不少事物都逐渐移交出去,唯独多年来一直对自己当年走丢的孩子念念不忘,成了一块心结。 真要算起来,那个走丢的“祝瓷”还勉强算是蒋白止半个弟弟。 蒋家与祝家有一点亲缘关系,父亲与祝校长之间大概能算是堂姐弟,只是两个人之间不深交,唯有利益往来。 找孩子这件事,蒋父自然是丢给了蒋白止。 蒋白止没什么表情,“每年都有去各个报社安排人,但是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蒋父忍不住嗤笑一声,“一群废物。” 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赶走蒋白止。蒋白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家前,却是对着玄关处黑白照片中的女人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 “妈妈,我出门了。” 蒋白止如今算是半个单亲家庭。为什么算半呢?自然是因为父亲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种马,四处在外面花天酒地,完全不着家。 要不是蒋白止年纪轻轻地便开始抗重任,这个家早就被蒋父被败家垮了。 因此,他也一直很讨厌omega。 他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beta,蒋父当年还没那么窝囊堕落时,与他的母亲白手起家。 蒋家夫妇从零开始运营,然而,好不容易蒋家独大,蒋父却出轨了一个omega。 理由十分正当:“alpha当然是要和omega在一起,易感期的时候,beta都不能安抚alpha。我和omega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么?” 他的母亲为此郁郁而终,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白止,你要对所爱之人专一。无论他是什么性别……绝不可三心二意。” 母亲死时,枯槁带着指甲的手戳在他胸口,眼神带着无奈和悲哀。 “我希望你喜欢他……不要单纯只是被信息素吸引。我希望你能认清他,知道他会如你爱他一般爱你,再交付出你的心。” 可omega对alpha的吸引都是天生的么?即使是,难道那么多年的情分,就真的比不过信息素下的冲动? ——那分明只是父亲出轨找的借口罢了。 蒋白止匪夷所思。清晰地意识到,大部分alpha不过是卑劣的、下等的,被信息素捆绑的劣种。 为此,他从小便是一个板正长大的少爷,学院中颇有些名气的四家豪门,只有他最为成熟、冷静、克制。 在同为豪门的戚珣发疯把人囚|禁在家,沈家的小军爷差点炸了一个基地的对比下,丁家还是个小孩时,他简直是亭亭玉立的好一株白苗。 克己守礼、风行端正、寡言冷淡,不拈花惹草,工作狂魔,上学下班——甚至还会去健身房进行身材管理! ——然而这一切,却都在那个傍晚被那个omega打破了。 蒋白止这些年的易感期过得简直比生理期还要规律,然而自从那日隔着门板,听到了里面少年挣扎溢出的呻|吟时,他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只是有些生理期的躁动,长时间都很难疏解,可后来却愈发离谱,一旦他入梦,梦中就会出现那日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年,鼻尖萦绕的都是温暖的雪松林香气。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气味,分明雪松林应该是清冷的,然而却在omega身上显得极其温暖。 梦中omega的衬衫被他挑开,露出鱼腹一般苍白柔韧的肌肤,薄薄一层的线条纹理游走在他身上,像是一个令人端详打量的花瓶,可以令人爱不释手地摩挲。 他像是卑贱的狗一样扑在瘦弱的omega身上,然而,他的脸上居然罩着止咬器,只能隔着铁笼,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撞着omega脆弱的皮肤。 被撞的一片瞬间浮现虾粉色,omega湿漉漉的睫毛颤抖着,掉下几滴眼泪,他便立刻试图去舔舐。 像是看见骨头的狗,忙不迭地扑上去,唯恐再晚一点,眼泪蒸腾不见。 这可真是噩梦。醒来后,蒋白止很罕见地发了一场大火,砸了自己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他根本不愿意承认易感期时那个脆弱,一离开omega就崩溃,还要omega哄他的人是自己。 简直丑态百出。他第一次有种事情脱出自己掌控的感觉,仿佛只要遇见那个omega,他命运的车辙就要偏离他原本的康庄大道,拐入一片黑暗之中。 因此,再次见到祝青辞时,他眉宇间很明显地露出极其强烈的厌恶。 祝青辞端茶倒水,他安安静静地沏茶,进门后就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得很低,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在眼下勾勒出一弯静谧的弧影,愈发显得他那张脸如瓷一般霜白。 只是坐在对面的男人始终双目如刀,冷冷地向他刺来。 祝青辞:“……” 居然是上次那个alpha。他有不祥的预感,因此愈加沉默,恨不得转身就走,脑海中想起沈有铮对他说过的话。 “——他要是知道易感期的自己对你这么眷恋,你要么被他囚禁,要么被他杀死。” 这句话可能并不是夸大,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刀子,想必他已经被刺穿了。 “蒋哥,迎新晚会你要参加么?” 坐在对面的戚珣撩起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他精致俊秀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揶揄道:“你不会今年还不参加吧?去年你就没有参加了,你这学校上得比上班还要敷衍了。” 蒋白止没有说话,他沉静地端茶,整个人冷硬如冰,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到喉结下方,浅浅抿了下茶,“看时间。” 他喝到茶,就立刻皱紧了眉头,放在桌上。两个人继续交谈,蒋白止道:“你找好舞伴了么?” “我还需要找么?”戚珣嗤嗤两声,“想跟我跳舞的人可以从这里排至校门口。” 他们如今坐在学院中庭的一个蔷薇花园中,夏日的花园中盛满了蔷薇,馥郁的花香飘逸。这里有数个玻璃花亭,里面装潢精致,从外面看,倒像是一个个漂亮剔透的玻璃盏。 “是吗?”蒋白止的声音很淡,“我还以为你会找你的男朋友去。” 祝青辞在一旁,脊椎猛地一僵。 戚珣瞥了他一眼,祝青辞低下头。alpha的目光混杂着厌恶以及冷淡,扭过头回来继续与蒋白止笑着交谈,“叫他去做什么?跌份子。蒋哥,你别说笑了。” 他们交谈了很多东西,蒋家和戚家一直关系不错,很难想象到二人之间会因为什么东西而破裂。 祝青辞左耳进右耳出,眼观鼻鼻观心,只想熬过这一段时间好尽快离开,然而蒋白止却开始不紧不慢地挑刺。 “冲泡时壶嘴不能对客人,没人教过你么?” “倒茶不能过满,七分满为宜。” 他居高临下,仿佛每一个开会时压迫感满满的老板,亦或是刻意为难乙方的甲方,连祝青辞是要向左转还是向右转,都能针对一下。 祝青辞咬了咬口腔的软肉,他深呼吸一口,乖乖地将蒋白止认为不满意的茶倒掉,重泡,再倒掉,再泡,手都快酸了。 然而,泡第一壶茶时,蒋白止摇头拒绝,泡第二壶茶时,他依然皱着眉,泡第三壶茶时,终于,祝青辞手抖,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蒋白止身上。 “咔嚓” 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空气安静了一瞬。 蒋白止冷冷地抬眼,没什么表情地看向祝青辞。 祝青辞低着头,没有与他的视线接触,蒋白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茶水将他的衬衫逐渐染成枯叶般的褐黄,惹眼至极。 “跪下。” 戚珣霍然站起来,神情阴冷下来,“道歉。” 祝青辞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珣。 戚珣却一点玩笑也没开,他阴冷的目光如刀一般,几乎要活生生地从祝青辞身上刮下一层皮,“是什么给你错觉,让你可以犯这种低等的错误?” 祝青辞没动,戚珣面露不耐,直接踹了他膝盖一脚,祝青辞面色瞬间白了,膝盖一痛,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但是咬着牙,勉强撑住。还没来得及开口,戚珣就揪住了他的头发。 心脏像是失去供血能力,祝青辞手脚冰凉,眼前的画面模糊不清,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阴影。 omega只能被迫仰起,露出一截苍白脆弱的弧线,身体微微痉挛,却依然坚持着没有下跪。 戚珣掐着祝青辞的脸,将祝青辞拉住,两个人靠得很近,是一个拥抱的姿势,然而戚珣的话却比刀剑还要冰冷,血淋淋地要往眼前的omega身上砸。 “祝青辞,多少年了,你总是这样。装着很有意思吗?” “可是你连装都装不好,到底为什么要拙劣地费这份劲,简直是比东施效颦还要好笑的笑话。” 祝青辞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堵住,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可伶仃手腕上的手环却忽然剧烈地震动一下,弹出了一截消息。 窄小的屏幕上,冷冰冰地跳出几个字,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地逼问他,也阻断了他辩解的退路: [戚珣在做什么?] [为什么一分钟内不回消息?] [祝青辞,你忘记你的职责了吗?] 方才正是忽然起来的电流让他一时没有捉稳茶盏,才不小心失手。 仔细想来,祝青辞的生存环境一点也不好,他但凡只有露出一点爪牙,就要被捉回戚家,但若是不露爪牙,又要被任意折损。 他一时间有些迷茫,一瞬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朦胧而压抑,却仿佛一张织得密密麻麻的大网,密不透风地向他笼罩而来。窗外分明鸟语花香,阳光万里,祝青辞却觉得昏暗阴沉,仿佛他真的被关在一间铁笼之中。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戚……” 他没来得及说完,又是一阵电流,祝青辞吃力地睁开眼皮,薄而透的眼皮在阳光下痉挛。 周围一切仿佛泡水一般模糊,耳畔嗡嗡作响,左手一片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上千根针扎了一下。 他试图挣开戚珣,去回复消息,否则电流可能一直不能停下。 然而戚珣却误以为他在反抗,脸色阴沉如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微弱。 直到祝青辞快晕过去时,蒋白止忽然打断道: “够了。” 他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半昏迷被拽着的omega。 omega虚脱般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头颅无力地侧歪,乌黑的头发软软地垂落至他苍白的后颈。 蒋白止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下一片阴影,手指摩挲了一下瓷杯,瓷杯冰冰凉凉,他垂着眼。 “既然要参加舞会,需要挑选衣服。” 蒋白止淡淡道:“不如阿珣借我一下你的小仆从。恰好我要去挑选新的礼服,身边还缺一个提包的。” - 我错了。祝青辞想。 身旁是男人混乱的喘息声,狭小昏暗的更衣室里,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 鼻尖是缥缈的高级香水,身后是更衣室里布料的摩擦声,他本以为精装店的更衣室说不定空间可以更大一点。然而,这件更衣室却意外一般地狭小,容忍一个男生或许刚刚好,容忍两个,便显得他们仿佛是鲱鱼罐头里相拥的两只鱼,艰难地在拥抱的罅隙中呼吸着。 迟到了戚珣的休憩茶会,惹得戚珣在蒋白止针对他时袖手旁观,故意为难他,是他的犯下的第一次错误。 在茶会上因为再见蒋白止,没隐忍不发,反而把水泼了蒋白止一身,结果意外撞上戚母监视戚珣导致电击突发,这是第二个错误。 居然真的答应了陪蒋白止外出更换新的衣服,却不小心撞见蒋白止的父亲和情妇,为此被迫逃进了同一个更衣室中,这又是第三个错误。 “闭嘴,敢吭声我就让你从学校离开。” 更衣室内,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alpha隔着薄薄一件衬衫下蓬勃而灼热的□□。 蒋白止脸色格外难看,阴沉如水,他双眼皮沉甸甸地压在眼睛上,抬眼看人时,仿佛一对冷冽的弯刀。 祝青辞头昏昏沉沉,忍不住压低声音,“太近了……” 他们确实挨得很近,祝青辞蹙眉,偏过头去,似乎非常抗拒与他接触。 蒋白止冷眼看着omega抗拒的神色,内心有些烦闷,“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他语气冷冷地警告,仿佛一个低吼着警告威胁他的狼犬,祝青辞只能闭嘴。而更衣室外,蒋父与他的情妇正笑着说些什么。 “你今天陪我逛街,公司没有事吗?” “有什么事?”男人笑着,暧昧地摩挲情妇的肩膀,“我家不成器的儿子想折腾,便让他试着折腾。” “你不怕他生气?”情妇笑道。 “他有本事就将我从这个公司踹下,否则无论如何,都翻不过我这座五指山。” 蒋父说道:“好啦,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就晦气得要命,你晓得他看我的眼神么?像是一只不听话的狼崽子。今天聊他做什么?不应该陪你么?” “少来,我是你这个月的第七个omega了吧?” “你放心,我是真的对你心动。我们信息素匹配可是90%,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从此往后我眼里都只有你。” “……” 蒋白止金丝眼镜后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今天他才在家里发现另一个omega留下的衣服。 他的父亲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恶心,轻而易举地便能被omega的信息素迷得团团转。 他悄无声息地指使着一个他的内线店员去拍摄他父亲与情妇的照片,祝青辞很小声地问:“你认识他们?” 当然认识,自己的种马废物老爹,立志于扳倒他、夺得蒋家大权的蒋白止冷哼一声,漠然道:“不关你的事,就闭嘴。”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的女人似乎挑好了衣服,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哒哒”地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人的心脏上。 高跟鞋与他们越来越近,一个人影停在他们门口,“这间没有人吧?我先试试这件。” 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间更衣室里的二人,一边和蒋父打趣着聊天,一边巧手一伸。更衣室外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缝隙斜斜地漏进来——居然就要掀开两个人的帘子! 祝青辞睁大眼睛,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二人此时的场景被外面的人目睹,会是怎样的情形。而蒋白止显然也不想被他的父亲发现,眉头皱得更紧。 “别动。” 眼前仿佛是逐帧定格的电影,精致的丝绒布游动着,头顶处的金属吊环发出细微的声响滑动着,光芒越来越盛,眼看就要暴露! 千钧一发之际,祝青辞忽然觉得自己下巴一疼,接着,他被掐住下巴,被迫地仰起了头。 祝青辞呆滞了半晌,随后自己的双手猛地被人交叠握住,用力地摁在了头顶上方。 “等等,你要做什……” 男人的指尖顺着他掌纹的生命线缓慢地滑动,令人头晕目眩的灯光下,蒋白止喉结上下滚动,面目一片隐忍地低下了头。 “装一下,叫一声。” 在祝青辞逐渐放大的瞳孔中,他们二人越靠越近,呼吸逐渐交缠,龙涎香在空气中缓慢地蒸腾起来,他被蒋白止完全笼罩在身下,双腿被男人的膝盖挑开,脚尖被迫踮起。 蒋白止往他腰上的软肉掐了一下,祝青辞顿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而下一刻,更衣室的帘子猛地被人一拉! 一时间仿佛有惊涛骇浪,席卷而过。 17-20 第17章 第 17 章 “啪”地一声, 头顶传来?一阵营火般的?电流声,灯泡如被狂风席卷而过,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猛地熄灭了。 室内一片黑暗,女人下意识尖叫起来?,蒋白止将?帘子“唰啦”一声用力拉上, 声音压得很低,宛若是?一只被冒犯的?野狼,从喉咙间滚出阵阵雷声, 低低吼道:“没看?到有人吗!” “对、对不起……” 女人意识到什么,尴尬地往后退了几步。 刚刚一闪而过, 隐约只能看?见一个后背宽大的?男人压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占有欲极强似地将?他遮挡得严严实实, 不留一点罅隙。 两个人姿势暧昧至极,男人耳鬓厮磨般地将?头颅压在少?年的?颈窝处,有力的?手指铁箍似地牢牢扣住少?年纤细的?腰。 从身后看?来?, 那?是?一个吮吻的?姿势,而少?年也被迫被他拉起, 无力地歪着头, 颤颤巍巍地暴露出喉结, 一副任人采拮的?孱弱模样。 她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打扰了二人的?“好?事”。 门帘内, 少?年含混地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 似乎非常不舒服。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夏天堆积高空之上绵软的?云,女人听着忍不住恍惚了片刻, 接着,就听见里面的?少?年很低很低地对她说:“姐姐, 可以麻烦你走开吗。” 与方才那?声被踩了尾巴似的?低吼不同,少?年礼貌而乖巧,门帘内,隐约可以闻见淡淡的?雪松林香味,很淡,令人想起冬天雪地里蜿蜒至丛林深处的?脚印。 “啊,当、当然。”女人下意识地点头答应,莫名泛起一股心软的?感觉。 黑灯瞎火,她想起方才少?年脆弱不堪的?模样,竟是?为一个陌生人担心起来?,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你……你需要帮忙吗?” 少?年隔着帘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一声闷哼,虚弱道:“不用……谢谢姐姐。” 他叫起“姐姐”时?又乖又软,像是?一只软弱的?小白兔,女人有些担忧,她想起方才惊鸿一瞥时?,少?年踮着脚尖,颤颤巍巍地被男人压在墙上的?模样,忍不住压低声音又补充一句:“如果,如果你不是?自愿的?,可以叫我。我会帮你。” 更衣室里没有声音,然而身后的?蒋父却听见声音,摸黑走来?,“怎么了?” 眼看?他离这间更衣室越来?越近,女人连忙拦住了他,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刚刚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人……” 她阻止了蒋父的?逼近。 店员似乎也有些惊慌,“抱歉先生女士,电线好?像熔断了,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 “什么鬼地方?你们这还算是?会员店么?”蒋父不满,忍不住训斥,旁边的?女人拦住他,“电闸事故也是?没有办法的?,走吧……”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淡化远去,朦朦胧胧的?,高跟鞋的?声音重新响起,“哒哒”地匆忙远离。 半晌,确认二人已经走开后,蒋白止一下子仿佛脱了力,无力地顺着墙壁缓慢滑落。 祝青辞被他困在身下,本?来?试图搀住他,却发现这人重得惊人,牛一般压在他身上,他只能被迫一起顺着墙壁滑落,坐在地上,被压得倒吸一口凉气。 “蒋少?,可以起来?了么?你快压死我了。” 黑暗中,祝青辞没再掩饰自己的?表情。 少?年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透露出一丝丝不耐烦以及困倦,方才的?电流让他的?大脑有些疼,视野也模模糊糊的?。 戚家一直对戚珣有着惊人的?控制欲,可是?他们又不能在戚珣身上安装监视器。那?怎么办呢?好?说,祝青辞不就是?一个人形监视器么?因此每隔一段时?间,祝青辞都?要向戚家汇报戚珣的?日程。同时?还要面临时?不时?地抽查。 最开始他们是?想在祝青辞脖颈上戴一个监控项圈的?,但是?他们又怕做得太?明显,让戚珣发现,因此最后又放弃了,换了一种折磨祝青辞的?方法,给他佩戴了一个手环。 如果祝青辞回复晚了哪怕一点,等待着他的?就是?细微的?人体电流,如果再久,便是?能让人痛到昏厥的?高压电了。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他脖颈,祝青辞觉得有些热,推了推,没推动,忍了忍,“你……您。上一次您就这样,现在您又来??” 亏他上一次还好?心抱了他一下,结果居然是?个蒋家的?少?爷。要不是?他,他今天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对于这些豪门贵族,祝青辞一概不想接触,只想离他们离得远远的?,有一个戚珣就够他头疼了。 蒋白止把?祝青辞罩得很严实,往左往右,都被alpha有力的手臂捆住,往上,挣脱不得,往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拱在他锁骨处,热烘烘的?,像是?一只大狗。 祝青辞偷偷翻了个白眼,手掌撑住alpha的?胸膛,要将?他推开,蒋白止却忽然道:“别动。” 他声音有些不自然,仔细听,仿佛还在细细地颤抖。祝青辞蹙了蹙眉,接着,慢慢反应过来?:“你怕黑?” 蒋白止不吭声了,但是?祝青辞却明显地感觉到alpha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瞬间明白过来?。 不过,虽然如此,蒋白止怕黑与他何干?他想起方才蒋白止故意为难他的?模样,心中一片烦闷,只想赶紧摆脱他,冷冷清清地道:“蒋少?,可以麻烦放开我吗。如果你怕黑,我可以帮你出去,去看?看?他们电源修理得如何。” 蒋白止听出他想要离开,“不、不行……” 他居然一下子将?祝青辞箍得更紧,慌乱的?鼻息打在omega的?颈窝处,激起一小片疙瘩。 他死死地感受近在咫尺的?体温,幽闭空间恐惧症让他用力地抓住omega,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块浮木,怎么也不愿意放手,祝青辞被他抱得呼吸困难。蒋白止却忽然很低很低地,有些委屈似地,很小声地问?:“你怎么不像上一次一样抱我了?” “……”他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怎么还有脸问?他这种问?题。祝青辞冷淡道:“不敢。怕脏了您的?贵体。” 蒋白止呼吸一下子乱了,祝青辞道:“请松手。” 蒋白止像是?一个怕被父母丢掉的?小孩,然而外观上看?,却绝对不是?这样。他宽厚的?肩膀完全将?祝青辞笼罩在身下,仿佛一头极其有攻击性的?猛兽,死死地咬着牙,愣是?不放手。 他一下子又褪去了那?层冷酷的?精英皮,露出皮囊下的?稚嫩青年。祝青辞这才想起这位少?爷或许比他还小一点,最终无奈地靠住墙壁,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他与蒋白止一共只仓促见过这么几次。第一次的?时?候,蒋白止易感期发作,直接扑在他身上,两个人都?十分狼狈。 第二次的?时?候,蒋白止又刻意为难他,最后也是?因为他,害得自己被戚珣踢了一脚,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 两次都?不是?什么美妙的?经历,祝青辞很难对眼前?人生出好?感,况且,他并不是?很喜欢与别?人肢体接触,因此是?真的?很想甩脱蒋白止。 然而他每动一下,蒋白止就要抱他抱得更紧,像是?一个水泥逐渐凝固的?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如山峦一般不可推。 他们缩在角落里,黑暗中,体温、呼吸在相互触碰中。龙涎香与雪松林香慢慢纠缠在一起,混杂成了一种更奇特、更缥缈的?香气。 帘子外是?工作人员慌忙的?声音,他们忙着修理忽然出问?题的?电源,然而一闻到这股飘散出的?香,纷纷呆滞了片刻。 什么味道?好?香…… 他们神智混沌漂浮起来?,仿佛一下子坠入深海,因此祝青辞和蒋白止就这么被他们忽略地丢在更衣室。 “啪” 忽然两声脆响,蒋白止又抖了一下,接着,他愣了愣。 眼前?,缓慢漂浮起两抹悠悠的?光芒。 祝青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根荧光棒,甩了甩,啪嗒一声,塑料棒子亮出两道浅黄色的?光芒。 祝青辞举着两根荧光棒,“怎么样?这样好?一点了吗?” 狭小的?空间内,烛火似地亮起两道光芒。 少?年的?表情充满着无奈,仿佛在看?待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清秀苍白的?眉宇间有些厌烦,但是?又很快垂下眼睛,浮光掠影似的?,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 蒋白止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接触一个人,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打在彼此的?颈侧,荧光棒的?光芒在两个人的?侧脸晕开,他可以看?见omega低垂的?纤长的?眼睫,挺秀的?鼻梁,微微嘟起、有点肉感的?唇,以及尖尖的?下巴,以及泛红的?眼尾。 光线给他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眼尾的?红仿佛水族馆中的?掠过的?金鱼尾巴,他们像是?泡在水族馆里的?两条金鱼,朦胧游动的?光线下,星火似的?光芒在他们中静静地悬停,恍若一个磨砂质地的?老照片。 因为方才与戚珣争执的?事情,omega的?脸色很苍白,仿佛刚上釉的?瓷,光线在他脸上都?模糊地晕开,令人想到挂在夜空的?白月。 怎么会有人被踢一脚就要不行?蒋白止忍不住狠狠皱眉,是?因为omega都?这么脆弱吗? 他莫名听见心脏咚咚了两声,一低头,就能看?见光芒微弱地在omega脸颊两侧闪烁着,像是?两只萤火虫,蒋白止这才注意到,祝青辞眼皮上方居然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两个人挨得很近,祝青辞整个人像是?猫一样,几乎要贴在墙脚了,他们坐在地上,是?一个仿佛被关在箱子里、几乎拥抱的?姿势。 他能闻到omega呼吸的?气息,淡淡的?冷香。脆弱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一下又一下地搏动着,只要一低头,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将?omega的?血管咬开,去舔舐里面芳香腥美的?血液。 蒋白止愣愣地看?着祝青辞,方才因为恐惧黑暗而嗡鸣不止的?心脏缓慢地冷静下来?,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钉在omega的?身上。 “……可以放开我了吗?少?爷。” 萤火似的?微光下,他听见omega疲惫般地叹了口气,内心一瞬间像是?被手大力揪了一下猛地回神,这才缓慢地松开手,喉咙发紧,死死地盯着那?两抹微弱的?光:“你从哪里来?的?荧光棒?” 祝青辞:“戚珣跟你一样,也怕黑,小时?候打雷闪电时?,都?会又哭又闹,所以后面我习惯了随身带着。” 所以其实是?为了他才带的?对吗? 蒋白止后知后觉,方才近乎快跳至喉咙间的?心脏“轰隆”一声,沉重地砸回胸膛,重新变得安分守己起来?。 “修好?了!” 灯光重新亮起,一刹那?,天光大亮,祝青辞下意识地抬起手,遮盖住了他的?眼睛。 alpha长长的?睫毛在他手心“唰”地掠过,祝青辞却被忽如其来?的?灯光刺得眼睛眯了一下。 “这也是?因为戚珣……?” 蒋白止被捂住眼睛时?,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少?年干干净净、带着香气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眼皮上,他忍不住微微抬头,用鼻尖去蹭少?年的?掌心。 温热的?、柔韧的?,仿佛猫咪粉嫩的?爪子,让人想要将?脸埋进去。祝青辞猛地收回了手,蒋白止甚至下意识地向前?靠了靠,无意识地眷恋那?抹温度,一声轻飘飘的?“嗯”,却在他耳畔炸响。 又是?戚珣。 方才居然有那?么一刹那?,蒋白止的?内心涌现一股蓬勃的?怒火,熊熊烈烈地在他胸膛中滚烫而灼热地燃烧,就像是?本?属于他的?东西被觊觎了,被他人抢走。 可随着电源重新被打开,视线聚焦,脑海中的?恐惧潮水一般褪去,眼前?一切又恢复如初,仿佛短暂脱轨后重新接驳的?命运,理智回笼,他才恍然意识到这东西本?就不属于他。 他才是?那?个鸠占鹊巢、占了他人便宜的?人。 说来?真是?好?笑,蒋白止想,分明是?他替祝青辞解围,将?他带到这里来?,才免得他受戚珣的?折磨,可这人脑海里居然还是?戚珣,根本?没有他的?一点影子。 ——其实这话说得也不对,祝青辞其实只是?实话实说,毕竟他和戚珣也曾有过一段还算温馨的?时?光,不过,如今说出来?,大部分人应该不信。 可两人到底相处了六年之久,怎么可能是?他们短暂的?三?两次相遇就能对比的?? 然而蒋白止却因为这声“嗯”彻底冷静下来?,沉默不语,最后自嘲地在内心笑了笑,彻底如淋兜头冷水,彻底清醒过来?。 一个二手的?东西,他怕是?疯了才会想要。 祝青辞去抬眼看?他,方才蒋白止抱着他如同疯狗一般死不松手的?劲已经消失无踪,他重新戴回了那?副金丝眼镜,整理好?衬衫。 一时?间,他又变回了一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天之骄子,表情冷淡下来?,站起来?,看?都?没再看?祝青辞一眼,便推开门帘走了出去。 方才蒋父与情妇到来?之前?,他已经挑选了几套西装,其中一件黑曜石纽扣如牙齿般整齐地排列在胸前?,穿上身,将?他勾勒得肩宽腿长,显得他分外俊美,倜傥风流。 他重新戴上那?冷漠的?面具,没什么表情地回头看?了眼omega,施舍般地道:“我有这家的?会员,你可以在这家店随意挑选衣服。” “就当是?今天你帮忙的?赔礼,我不想欠你人情。” 不想欠人情,还要以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祝青辞脑海中某根弦跳得愈加剧烈,一瞬间,内心居然涌现冲动,想要站起来?,直接甩蒋白止一个巴掌。 可是?他才踏出一步,蔷薇花园中,那?个如铁笼般的?天花板密不透风地压住了他,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个声音,在他试图挣扎,冲破黑暗时?,伸出苍白的?手,将?他往深渊中拉。 [祝青辞很喜欢戚珣,所以会让戚珣不开心的?事情,他都?绝对不会做。]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这般低声下气的?,他不需要有自己的?人格,只需要像是?依附物一般,去爱着他……] 简直像是?诅咒一般的?声音,密密麻麻地成为他这个人偶的?发条,控制着他的?一句一行、一举一动。 “……” 祝青辞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客气而疏离地笑笑,“不用,谢谢蒋少?,我先走了。” 他又变回那?个温顺乖巧的?小仆从,因为戚珣而人人喊打的?得体的?男友。 身份上不得台面,因此行为举止便更加重要。 他先行一步推开了门,礼貌道别?后拔腿就走,走得那?样匆快,好?似再与蒋白止多相处一瞬,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蒋白止皱着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有些沉闷,食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侧边,焦躁的?情绪发酵,最后,他转过头去。 他精准地报出了三?个数字,分别?是?腰围,胸围,臀围。前?台望向他的?目光已经完全惊了,“您……您居然知道他的?三?围么?” 蒋白止皱了皱眉,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那?眼神如刀光般锋芒毕露,前?台忙不迭地低头,意识到自己多嘴。 眼前?的?青年语气冷淡:“按照这个尺寸,送他几件衣服。” “我要看?到他穿着这些衣服,出现在迎新晚会上,既然是?高定,应该可以做出令他满意的?衣服吧?” 前?台背后冷汗直冒,拼命点头。 * 祝青辞心情罕见地差,而回到宿舍后,发现自己少?了一件衬衫时?,心情更加糟糕。 他“扑通”一声,将?自己砸进床里,宿舍并不宽大,昏暗的?灯光怎么也照不亮室内,像是?煤油灯只能照亮一隅,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门外,加德王立学院白塔上的?晚钟轰鸣着,悠扬的?钟声在校园内飘荡,他想起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因此艰难地拍了拍脸,又坐回书桌面前?。 加德王立学院主修九门学科,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选修课。 祝青辞在学习数学上,莫名比其他学科更加轻松,因此很容易便能轻松拿高分,只是?他有小心地控制分数,不让戚家起疑,再次将?他好?不容易与戚珣交易求来?的?机会丢失。 可是?他欠缺了几年的?基础课程,因此光是?要跟上其余几门,就已经吃力不已,何况军部考试,更是?地狱般的?难度,每年有数不清的?学生挤破脑袋想进军部,因此分数自然也水涨船高。 但无论如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祝青辞仔细而冷静地在一张便签上写上计划,银蓝色的?眼眸静静倒映着昏暗的?灯光,最后,在“射击”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军部考试分为笔试以及专项考试。专项考试中,又分为射击、体能、信息搜集能力、侦查能力以及反侦查能力等等。 其中,军部并不要求考生在专项考试中全得高分或者满分,只要求总分合格,便能加入。 然而祝青辞判断了一下,信息搜集能力以及侦查能力对应的?考题每年变动太?多,分数无法预估。 而体能,则是?他最为头疼的?。他做好?了体能为0的?打算,相当于弃考这一科目——没办法,他这具身体“外忧内患”,根本?无法指望。 因此,可以成绩稳定的?,只有“射击”这一项目了。其中,恐怕是?“狙击”这一职位最为适合他。 祝青辞轻轻呼出一口气,学院内部有一个射击场,只是?,必须是?红级身份的?学员才可进入。 他垂下眼睛,肤色在灯光下显得冷而白,他从口袋中掏出那?张戚珣给的?黑金色VIP通行磁卡,沉默地注视了很久,最后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做了一个梦,梦见很多年前?,有关于他和戚珣的?事情。 十二岁那?年他被戚家捡到后,身体就一直很差。 他并不是?一个讨喜的?孩子,戚家父母曾经评价他像是?水一样无色无味。有谁会喜欢像水一样的?人呢,更何况比起吵吵闹闹的?戚珣,他更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塑。 因此他被捡回家后,倒像是?一个透明人,戚家父母根本?将?他当做了戚珣捡回来?的?玩具,即使?给他贴上了养子的?标签,也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他那?时?候还小,并不是?没有试图讨好?过戚家父母,可是?大概从那?时?起,就注定他茕茕孑立,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小戚珣那?时?才十岁,由于戚家父母的?忙碌,便逐渐地黏上了祝青辞。 只是?祝青辞慢慢地发现,戚家父母总是?对戚珣有着奇怪的?要求,比如,戚珣明明不是?左撇子,他的?父母却硬是?要矫正他,成为左撇子,比如戚珣的?耳垂不小心与脑袋之间有一点联结,可他们非要带着他做手术,去切割那?一点点的?缝隙。 耳朵确实是?切割出缝隙了,但是?小戚珣与父母之间的?缝隙大抵也是?被这一场手术彻底切割开来?——他终于在一个夜晚发现,原来?他父母一直想要他成为的?,是?他曾经意外去世的?哥哥。 他是?一个过期的?祭奠品,比不上他哥哥优秀,去世的?哥哥什么都?会,无论是?外貌、成绩、礼仪,以及待人接物,因此戚家父母一直想再要一个同样优秀的?孩子,几乎走火入魔,只可惜,与他相比,戚珣是?一个永远攀比不上的?劣等品。 只是?人是?不能成为植物,被这样随意地修剪的?,所以戚珣性格慢慢地越来?越偏执扭曲,为此,也更加变本?加厉地纠缠祝青辞。 “哥哥、哥哥,”病床上,小戚珣死死地抱着半昏迷的?祝青辞,他的?鼻尖抵着少?年的?颈窝,像是?雏鸟依恋归巢,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我讨厌他们,讨厌死他们了。相信我,等等我,等我长大,我总有一天会离开戚家的?,到那?时?,我带你走。” 少?年神智被高烧烧得浑浑噩噩,浑身无力,孱弱得仿佛一个任人摆|弄的?娃娃。男孩一双漂亮如星辰的?眼里满是?蛛网般黏稠的?迷恋,黏稠地附着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黏糊糊地凑到半昏迷的?少?年耳畔,轻言细语道: “所以你一定不要背叛我,一定不能因为他们而对我做出不好?的?事情,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一定不能离开我。” “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 祝青辞睡梦中,仿佛被菟丝子缠绕一般,胸口沉甸甸地仿若压了一块大石,他背脊后浮现一层冷汗,蹙着眉,苍白的?唇瓣微微分开,艰难地呼吸着,仿佛搁浅的?鱼。 然而那?股的?窒息感却逡巡不散,将?他愈缠愈紧,他在梦里面坠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海,海中寂静无声,令人想起了那?天落水的?泳池。很安静,仿佛与世界隔绝。 他低头望去,水底下居然模糊地“伸”出几张脸来?,看?不太?清,但他们却阴森森地伸出了手,拽住了祝青辞的?脚踝。 那?指甲比匕首还要硬,还锋利,水底下的?水鬼咧开黑洞洞的?几张嘴,睁着空洞的?眼睛钉在祝青辞身上,手猛地用力,要将?他一同拉下! 祝青辞没有反抗。 “……青辞……” “祝青辞?” “祝青辞!祝青辞!你在吗!” 有人站在祝青辞宿舍门外,“砰砰砰”地用力拍他的?门,门板簌簌地落下一层灰,门外的?人似乎被吓一大跳,在门外发出一声花容失色的?吼叫:“我操什么玩意???怎么还落灰!!!什么破门!劣质货!!!我要投诉!!!” 他愤懑不已,在门外等了很久,结果里面的?人像是?死了一般毫无动静,“祝青辞?你再不开门我就破门而入了啊!” 死寂。他皱起眉,思考片刻,往后退了几步,预备一二三?冲刺,接着长腿一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就要一脚踹烂这苟延残喘的?门! 眼看?这门就要遭受无妄之灾,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于是?这门外的?少?年一时?间没刹住,冲了进来?,而里面的?omega也默默地侧开身子,看?见他摔了好?大一个狗啃屎,一路擦出火花地滚了出去。 “???”丁宴与冰冷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吻,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地跳起来?,转头指着祝青辞,就差没喷火了,“你你你……你刚刚明明在为什么不开门!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丁宴站在祝青辞面前?,愤怒地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仔细一看?,才发现丁宴的?脸色不是?很好?。原本?看?上去很有活力的?卷毛耷拉下来?,眼睛下方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色,手上紧紧地抓着个皱巴巴的?东西,远远一看?,像是?块不怎么值钱的?抹布。 丁宴这几天一直没睡好?,泳池事件后,两个人就没有交集了。 他一开始不以为然,祝青辞以为他是?谁?丁家独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只是?想和祝青辞开个玩笑,就莫名其妙被他扇了一巴掌,直到晚上回宿舍时?红痕都?还没有消下去。 真是?岂有此理,他不要脸的?吗? 反正关于戚珣的?情报已经撬得差不多了,丁宴算盘打得啪啪响,发誓他再找祝青辞就是?狗。 然而每天晚上,丁宴睡前?做梦,都?会想起泳池中漂浮的?黑发少?年。 波光粼粼的?湖水照在少?年的?脸上,他看?上去苍白柔弱得仿佛一张纸,很孤独地漂浮在水中,像是?有人抓住他似的?,无力地向更深的?水底下坠落。 泳池里很安静,只有透明的?晶串似的?泡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像是?一个扑朔的?雾蓝色梦境。 隔着泡泡相互对视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望着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丁宴觉得祝青辞好?像与他在不同的?世界。 即使?是?把?他救上来?后,少?年看?上去十分抽离,看?向他的?目光,也总是?轻飘飘地无处着落,就那?么轻言轻语几句话,就与他划分了界限,似乎也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过错。 可凭什么不追究?不应该骂他,打他,让他道歉,让他赔礼,然后两个人重归于好?吗? 可祝青辞那?副态度好?似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因此哪怕多说一句话,都?嫌纠葛太?深,抽身离去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能认真地看?着我吗?我就这么让你觉得不开心吗?你究竟在想什么? …… 祝青辞看?着面前?比他稍微高一点的?少?年,往后退了一步,“有什么事吗?” 他垂下眼睛,是?很明显的?防御姿态,一副不想与丁宴产生纠葛的?模样。 丁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后退的?一步,委屈与愤怒在胸膛中横冲直撞,然而脑海中全是?禁闭室那?晚,少?年温热的?体温以及柔软的?触感,还有身上传来?充满安抚意味的?雪松林香。 他像是?一个见过光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的?瞎子,可是?即使?认错,他也很难纡尊降贵地向一个地位比他低得多的?仆从开口。 他转过头去,别?别?扭扭的?,不知道在遮掩些什么,目光胡乱飘着,祝青辞莫名想起小时?候的?戚珣,每次要送他什么时?,也是?这副扭捏至极的?模样。 丁宴吭哧吭哧半晌,最后眼一闭牙一咬,视死如归地递过去手中的?“抹布”。 祝青辞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抹布,分明是?他丢失的?衬衫! “你偷我的?衬衫做什么?”祝青辞有些无语,气笑了。丁宴看?他的?表情,一瞬间惶恐无助,“不是?,我……” 他嘴笨得打结,死命地把?衬衫往祝青辞面前?塞,祝青辞才发现,衬衫的?领口处,居然有一枚刺绣。 ——那?是?一朵小红花。 “我……我知道上次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我真只是?……有点生气,我也不知道我气什么,我就是?看?见你和那?两个alpha玩得那?么好?,都?不理我,我,我就不开心,他们明明是?alpha,怎么可以和你一个Omega走得那?么近!一看?就是?别?有居心,你、你居然还接了他们的?巧克力……” 丁宴语无伦次,“你对我都?不笑,但是?对他们笑,我一时?气愤上头,才,才……” 那?朵小红花绣得挺丑的?,丑到有种别?样的?萌感,针脚都?撇在外面。祝青辞默了半晌,“……这是?什么?” “我们家族的?族徽!” 说到这个,丁宴就骄傲地挺起胸脯来?,像是?一只羽毛丰盛,炫耀自己的?小鸟,“我们家族的?族徽是?荆棘玫瑰,有了这个,就说明你是?我们丁家的?人,你走在学校里,就没有人敢动你了!” “这是?玫瑰?” 祝青辞惊了。小红花看?上去圆圆滚滚的?,针脚走得山路十八弯,荆棘刺仿佛两条毛毛虫,扭曲地在小红花两边露出邪恶的?微笑——比幼稚园小孩画的?画还要拙劣,乍一眼看?过去可止小儿夜啼。 他忍不住发出疑问?,丁宴却以为他嫌弃了,一时?间脸都?白了。 他握紧拳,“我、我知道我绣得丑,我真的?尽力了……” 丁宴低下头,像是?一只即将?被抛弃,因此心急如焚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然而他太?笨,怎么也不得其法,不知道怎么哄人开心,只知道围着主人团团转,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他向他们家的?绣娘学了很久,才勉勉强强出来?这么个半成品,中间好?几次暴躁得都?快把?自己手都?穿上去了。 “我真不是?故意推你下水的?,我没想到你会死,他们说你还发高烧,我听说你被送到了军部直属的?医院抢救了,我不知道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 祝青辞沉默半晌,轻轻道:“你想向我道歉,对吗?” 丁宴猛地抬头,瞠目结舌,可他的?自尊心一杆子将?他的?脊椎撑得笔直,怎么也低不下那?个头。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眼前?的?omega静静地说:“我不接受,丁小少?爷还请走吧,不要打扰我了。” “逐客令”掷地有声地砸在丁宴耳里,丁宴大脑一片空白,表情定格,呼吸停滞。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被推至门边,眼前?的?木板差一点在他眼前?关上时?,他猛地将?手卡在了门缝中! “砰”地一声,两个人的?耳朵一时?间都?麻了一下,祝青辞猛地打开门,“你做什么?” 那?只手上缠满了创口贴,此时?被砸得通红,丁宴弯着腰,疼得猛吸了好?几口凉气,仿佛肺都?要被他吸出来?似的?,颤颤巍巍道: “行、行了吧?你砸我一下,这下能扯平了吗?我操,疼死我了,祝青辞我告诉你,我爸都?没有打过我,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 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祝青辞没动,丁宴委屈死了,抬起头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祝青辞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你的?手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丁宴气鼓鼓地嘟囔,“还不是?为了给你绣家族族徽,妈的?,疼死我了……” 祝青辞默了半晌,最后道:“我不想与你们扯上关系。” 或许从别?人看?来?,这简直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事情,背靠大树好?乘凉,能得到这么一个豪门子弟的?青睐,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祝青辞一点也不想借他们上位,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只要他们始终没有将?你与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那?么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猫猫狗狗。 而他只想安心准备考试,这样才有机会离开戚家。 “为什么!” 丁宴愤愤不满地叫出声来?,随后又警惕起来?,“等会,你们?谁?还有谁???” “说啊说啊。”丁宴蹭过来?,逼近,盯着他。祝青辞却含糊地搪塞过去,“没什么。” “那?你是?不是?还能继续和我说戚珣的?事?”丁宴眉开眼笑,“你看?嘛,反正戚珣也不喜欢你,不如你和他早点分手,我成你嫂子后我们还能很开心地在一起……” 他又开始说胡话了。祝青辞过了好?一会,才说:“可是?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丁宴脸色瞬间垮了,又要生气,可是?他想起这几天没见到祝青辞后,自己连觉都?睡不好?,“那?,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因为你始终没有把?我跟你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祝青辞抬起眼睛,蓝方石般深邃的?眼瞳静静的?:“我不需要施舍似的?道歉。” 那?张看?上去总是?温顺,没有攻击性的?脸上闪现一抹厌倦,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丁宴终于慌了,抓住他的?手腕,嗷嗷大叫:“别?,别?走!我跟你道歉就是?了!” 祝青辞转过头来?。 他那?双眼睛剔透如水,丁宴与他对视的?一刹那?,脑袋便“轰”地一声,方才那?股撑着他头颅的?傲气如漏气的?轮胎,一口气地泄了个一干二净。 他艰难地捋直了自己的?舌头,低下了头,吭哧吭哧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一说完,他的?脸便红了,眼眶委屈地红了。 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跟别?人道过歉!要、要不是?为了再多打听一点戚珣的?情报……他这简直是?在忍辱负重了! 他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境地还是?为了追alpha,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关于祝青辞真正的?念想,满是?创口贴的?指头紧张局促地搓着裤腿。 祝青辞垂着眼,看?着他手指上的?创口贴,半晌,叹了口气。 最后抬起手,摸了摸丁宴的?头。 丁宴浑身过电似地一愣,泪眼婆娑地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明明年龄与他相仿,却总是?有一种成熟的?气息,温和平静,仿佛一坛月夜下寂静的?池水,倒有种少?年老成的?味道,像是?一个随时?可以依靠的?哥哥。 他周边人来?人往,可是?祝青辞与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每个人与他接触,都?是?充满着算计与讨好?的?,恨不得与他交好?后,就从他身上压榨出价值。 可祝青辞却像是?海岸边的?礁石,静静地在那?里,即使?处在狂浪风暴中心,也巍然不动。 ——好?像这世上没什么能打动他似的?。 他懵懵懂懂,隔着一层朦胧的?泪眼呆呆地望着祝青辞,还没有摸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祝青辞就拍了拍他的?狗头,“进来?。” 丁宴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服从地跟着进来?。 宿舍被收拾得很干净,床铺柔软带着太?阳烘烤的?味道,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笔记本?和一些丁宴看?不懂的?书。 暖黄色的?灯光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柔光,Omega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温和,他坐在床上,咬着丝线,把?那?块被丁宴攥得皱巴巴的?衬衫拿过来?,拆开了一些撇脚的?针线,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了几根针线,补了上去。 “开线开得太?厉害,一洗就会掉的?。” 他指了几个走线的?地方,解释道:“这样交错起来?,才更加稳定。” 他往那?小红花上补了几笔,总算没那?么丑了,下面也绣上了几簇荆棘。 “你还会刺绣呢?” 丁宴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时?候,我缝过戚珣的?衣服。”祝青辞说话轻轻的?。 “你是?为了他学的??”丁宴莫名有些不开心。 祝青辞:“我本?来?就算是?戚家的?仆从。” 他弹了下丁宴的?额头,丁宴勃然大怒,刚想炸毛,祝青辞就道:“坐好?。” 丁宴“喔”了一声,瞬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了。 “?”坐完后,丁宴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茫然:“??” “????” 他干嘛这么听祝青辞的??! “乖。” 丁宴刚炸起的?毛又刺啦刺啦地服帖起来?,像是?一只鼓起刺后又连忙收回的?河豚,规规矩矩地并着膝盖坐在祝青辞的?床头。 房间内只有一把?椅子,因此两个人都?坐在床上。同为Omega,也不用太?在意性别?问?题。 丁宴被那?股熟悉的?雪松林味道包围,舒服得皮都?展开了。他简直想要把?自己埋进祝青辞的?被子里,里面肯定是?香香暖暖的?…… “祝青辞,我今晚可以在你房间里睡觉吗?”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祝青辞秒回:“不可以。” “为什么!” 祝青辞摁住他的?脑门,免得这不安分的?海盐冰淇淋小河豚张牙舞爪,“你有自己的?宿舍,回去睡觉。” “那?你上次还睡了我的?禁闭室呢!”丁宴不甘心地吼道,“一报还一报!” “一码归一码。”祝青辞被他吼得耳朵疼,却依然不为所动。丁宴这才低下头,有些失落,但很快他又想出别?的?点子,来?闹腾祝青辞,“那?你试试那?件衬衫!试完我就走。” 他一脸不看?祝青辞穿上便誓不罢休的?模样,祝青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解开了扣子。 丁宴两眼一瞪,又要起飞了,“你做什么?!” 干干干干……干嘛要当他面脱衣服!这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吼道:“祝青辞,我是?直男!我是?绝对不会跟你oo恋的?!” 他梗着脖子,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母鸡,倒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祝青辞“……“了一会,“想什么呢。” 他并不见外地将?衬衫解开,露出冷白透光的?上半身,黑色的?校裤将?他薄而窄的?腰束缚住,松松垮垮地被皮带拴着。 从后面望去,犹如一件纤薄的?玉器,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在他的?骨骼上,在灯光下显得柔韧而莹润,乌黑的?头发柔软地垂至后颈。 他更衣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丁宴带来?的?衬衫就遮盖住了那?艺术品般的?身材。 天气还有些炎热,他并没有将?扣子扣至最上面那?一颗,大片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皮肤雪白,却因为领口的?小红花,给他那?层如白釉般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映照着,往他病恹恹的?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活人似的?色彩。 他低下头,看?了看?领口的?小红花,又看?向丁宴。 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通红了,他呆呆地看?着祝青辞,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像是?一只失了智的?河豚。祝青辞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领口的?绣花,抬起头朝他笑了笑,“谢谢,我会珍惜它,帮它当我的?平安符的?。” 丁宴恍若未觉地点了的?头。 他两眼发直,一脸呆滞,祝青辞蹙眉,伸手就要摸丁宴的?额头:“你怎么了……” 话音未完,他就看?到男生傻傻地看?着他,接着,缓慢地流下了两行鼻血,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他的?床上。 “你……” 祝青辞连忙拉住他,此时?,门忽然敲响,一道怒吼在门外响起:“祝青辞,滚出来?!” 第18章 第 18 章 门外, 一个红发alpha面无表情地站着?,见到祝青辞开门,他瞬间扬起头, “祝青辞,是不是你干的?” 他眼?神阴沉,像是一只怒火中烧的斗鸡, 雄赳赳气昂昂地,祝青辞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就听见林烨气势汹汹地质问?, “是不是你开的锁?” 祝青辞垂着?眼?睛,“什么?” “装什么?”林烨直接提起他的衣领, 将他摁在门板上, “砰”地一声, 祝青辞后脊被撞了一下,不适地闭了闭眼?。林烨语气阴森道:“教?室的门本来被反锁,钥匙在我这里, 是不是你撬的锁,把那两兄妹放出来的?” omega眼?睫轻轻颤抖, 似乎有些疑惑:“教?室的门上锁了么?” 林烨提着?他的衣领, 将他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闻言, 眯起眼?睛。 祝青辞轻轻道:“我没有钥匙, 怎么可能打得开门呢?可能是年久失修,坏了。” “是吗?”林烨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门年久失修, 难道监控也年久失修,一起报废了?” 监控器?祝青辞眼?神微动。门内, 却忽然传出来一声叫喊,“祝青辞?” 隔着?一扇门扉,祝青辞被林烨压在门上,门后,丁宴听见声音,便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祝青辞张了张嘴,身后的门却打开,一只手忽然从门内探出,熟稔地勾住祝青辞的脖子,“祝青辞你干什么和外面的人说那么久……我鼻血好……” 一颗脑袋从祝青辞肩膀处冒出,话音戛然而止,一双灯笼大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与林烨面面相觑。 丁宴鼻子里还?插大葱似地堵着?一根长长的纸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祝青辞一巴掌拍回门内,晕头转向地又摔回了床上。 林烨脸色凝固了,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眼?花,看到了丁宴:“那是谁?我眼?花了?你房间里藏着?谁?不对,你敢在房间藏人?” 祝青辞朝他微微一笑,“夜深了,林少还?是请回吧。” “回什么?”林烨朝他一扬下巴,冷冷一笑,忽然说道:“明晚的仲夏夜舞会,我可以给你一份邀请函。” 仲夏夜舞会就是迎新晚会,每年举办一次。无论是谁,能来这一场晚会,便相当于豪门贵族递给了他们一块敲门砖,是青睐有加的象征。 如果在这样?的仲夏夜跳上一场舞,更是有成为更亲密的关系——无论是情侣或是床伴,都能从其中捞到不少好处。 为此每年仲夏夜舞会的邀请函供不应求,无论是世家的仆从亦或是特优生?都趋之若鹜,恨不得在这舞会中引起少爷小姐的注意力,鱼跃龙门。 “不过,”林烨朝他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前提是你穿上这件衣服的话。” 祝青辞浅色的眼?珠微微一动,他手上赫然是一件女式旗袍。 林烨一开始只是想报复侮辱一下,然而,眼?下他将这件旗袍扔至祝青辞面前时,看着?omega纤细的腰身,眼?神忽然深邃了几分。 omega并?不矮,只是可能因为常年病弱,看上去?清瘦苍白,仿佛一个易碎的青花瓷瓶,瓶身曲线令人浮想联翩,腰肢细得只手可握,乍一看不起眼?,可当omega正?眼?瞧人时,才?能发现?他的骨骼和皮相都很精致。 只是他总是穿着?长衬衫与长裤,看不见别的地方的皮肤,让他整个人显得死?板而无趣,可如果换上他手上这件衣服,身材曲线便能一览无遗,高开叉的旗袍便能顺着?大腿延展到白皙的腿根,露出一片朦胧的春光。 林烨等待着?眼?前的omega露出震惊,然后欣喜,接着?向他低头恳求的神色,然而祝青辞神色淡淡的,客气而疏离:“多谢林少,您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你……”林烨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眼?珠却一轮,瞥到了他衬衫上那朵小红花,脸上浮现?一个怪异的微笑,“这又是什么?哪里来的丑花。” 你要不再?喊大声一点,里面那个恐怕能立即跳起来把你抽成龙卷风小陀螺。 林烨还?待说什么,然而走廊远处,一个大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辞哥!” 他手上抱着?六七个礼袋礼盒,小山似地往祝青辞的方向跑,他头发有些潮湿,像是刚打完球,额头上还?束着?一个黑色发带,笑起来有三分傻气,右耳的耳钉闪闪发光,“辞哥,蒋哥说让我给你送几件衣服,你看合适不合适?” 他跑到祝青辞身前,才?发现?这里居然还?站了个红毛,瞬间不服气地喊:“你谁呀?让开,别挡路。” 林烨额角青筋蹦起,然而听见“蒋少”两个字,却顿了顿,“蒋白止?” “没错。”孟飞鹄一把将他挤走,理都不理他,热情似火地手中的礼袋礼盒拱到烛青辞面前,“蒋少怕你去舞会没有得体的衣服,特地叫我送来呢。” 蒋白止?那个恪守规矩的冷面少爷?他怎么和祝青辞扯上关系了? 林烨脸色宛如被打翻的调色盘,五颜六色,精彩极了,偏偏孟飞鹄还将他无视得理所当然。 祝青辞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嗐,东家的意思,谁敢不来。”孟飞鹄和孟边水都是蒋白止的仆从,对祝青辞同?情极了,“你别说,反正?都是伺候大少爷,我们有私底下偷偷聊过,都觉得你应该是最辛苦的那个。” 孟飞鹄很小声地蛐蛐道:“戚少又抠又小气,脾气还?阴晴不定,他肯定是占了你便宜,又不愿意承认,这才?让辞哥你的身份不上不下。我和哥可理解你了呢!” 他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热情似火,等祝青辞回神时,林烨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向孟飞鹄推拒蒋白止给他送的衣服,然而孟飞鹄却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说如果他不接受,回去?蒋白止就要让他屁股开花。 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接受,却只打算放在宿舍角落里,推开门,又扑来一只刺豚,对他手上的礼袋礼盒大呼小叫,最后眼?珠一转,“等等,蒋白止送你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想追你?” 祝青辞想起蒋白止看他的嫌弃与厌恶的眼?神,心想他没让我过头七就不错了。丁宴却猛地一拍手,表情极为认真地道:“那刚好啊,你和戚哥分手,和蒋白止在一起,我就能和戚哥在一起了,这样?我就不用做小三了,多好!” 祝青辞匪夷所思,忍不住道:“你到底……到底喜欢戚珣哪里?” “脸啊。”丁宴盘着?腿,坐在他床上,竖着?一根指头,两眼?发光,“而且他还?是alpha呢,我们家是很传统的家庭,必须要我传宗接代,又要门当户对,我和戚哥在一起最适合啦,他和我信息素匹配度应该也很高呢!” 祝青辞默了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用和alpha在一起的话,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丁宴“哈”了一声,挥了挥手,“不可能的。omega发情期没有alpha安抚,简直就是地狱。我从前有个omega朋友,和alpha结婚前一夜逃婚了,结果当晚就是发|情期爆发……你猜怎么着??” “他像狗一样?跪在那个alpha的脚下给他道歉,求他释放信息素,然而alpha却记恨上他的逃婚让自己丢了面子,没有理他,甚至故意不让别人给他打抑制剂,最后他就因为发|情期过热,得不到纾解,活生?生?地被折磨死?了。” 他说起这些来轻飘飘的,内容却毛骨悚然,听上去?匪夷所思至极,但是丁宴看上去?却接受十分良好。 他从小就是被这样?灌输着?长大的,没有alpha的omega连自保都堪忧,他又怎么敢去?奢想? “可如果真可以不受alpha控制,可以不跟他们在一起呢?” 祝青辞轻声道。 他声音轻飘飘的,倒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天?上月似的。丁宴看着?祝青辞的神色,想了想,最后慢慢道:“我们家呢,我是独子。但是,这只是明面上的。” “我还?有一个alpha弟弟,是我父亲的私生?子,半途杀出来,天?天?觊觎我的王座和我父亲的财产,妄图分分一杯羹。” 若是丁宴也是alpha,那自然没有这位私生?子弟弟的事情,偏偏他是omega,受alpha影响,发|情期非alpha安抚不可,否则抑制剂经年累月下来,也会压垮身体。 因此他的父亲这些年表面上宠他,实际上,却开始对这位私生?子悄悄倾泻资源。 丁宴开玩笑似地,对着?祝青辞说:“如果我可以不受alpha控制,那我就要把属于我的一切都牢牢抓住,把我家那个私生?子alpha弟弟杀了,自己上位。” * 丁宴又开始恢复缠在祝青辞身边的日常,中午他出现?在黑级学生?的食堂时,惊呆了一众人,不少人的勺子“哐当”一声砸进?饭碗,如遭雷劈。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段时间还?欺凌祝青辞的少爷,眼?下正?坐在祝青辞旁边,筷子熟稔地在两人盘子里飞舞着?,又给祝青辞夹肉,又给他夹青椒,眉眼?间一片关切之态,椅子更是“刺啦”一声往祝青辞旁边靠,仿佛恨不得贴着?祝青辞吃饭。 校园论坛直接炸了,论坛管理员天?降大任,服务器都差点被这群小崽子冲浪冲垮,连夜赶修,才?够这群少爷小姐肆意霍霍。 #扒一扒那位黑级转学生? 1L:今天?我看见转学生?和F4中的一位走得很近。 2L:我也看到了,是不是唯一的那个omega?转学生?和7掰了?(呆滞jpg.) 3L:那个omega少爷不是一直明目张胆地在追求7吗?这是什么混乱的关系,要追到对象,先讨好对象的现?男友? 4L:好混乱的关系,好扭曲的感情,好带感的八卦。仲夏夜舞会上三个人肯定会碰到,我们前排围观吃瓜就好 5L:前排。转学生?能去?仲夏夜舞会么? 6L:仲夏夜晚会是什么? 7L:迎新晚会的别称,因为办在仲夏夜,所以有此别名。楼上萌新别歪楼了,开盘,我赌他去?不了 8L:+1,他凭什么能去??黑级身份如果不是有红级邀请,根本没有资格,听说他最近与7闹掰了,路上他碰见7,试图与7打招呼,7狠狠地撞了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9L:7神干得好,7神什么身份,本来就是转学生?胡诌传言的,他们之间哪有一点像情侣?我上周又看见有人跟7神表白了,笑死?,根本没有人把转学生?当回事。 10L:真的是和7神表白吗?可我那天?怎么看见7神脸色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11L:你才?茅坑里的石头! 12L:总之,转学生?要是能去?仲夏夜晚会我倒立洗头。 13L:跟,转学生?要是能去?仲夏夜晚会我连夜裸奔。 14L:转学生?要是能去?仲夏夜晚会我倒追他。 15L:? 16L:我们暂且称那位唯一的omega少爷为F3。F3不会是异想天?开,想OO恋吧?不然他为什么那么黏着?转学生?? 17L:不可能。F3崆峒。他长相是偏英气的O嘛,不是小甜饼,所以经常有人以为他是A,有一个O就误认过,不小心摸过他屁股,被他打折送医院了,从那以后F3就对OO恋敬谢不敏,是坚定不移的AO主义?拥护者。 …… 丁宴坐在祝青辞旁边,小声问?:“你真的不去?晚会吗?” “不想去?。”祝青辞蹙眉。 “好嘛好嘛,我不逼你,你别嫌我烦……”丁宴看少年蹙起好看的眉,唯恐他生?气,连忙哄道:“那邀请函怎么办?我都送你了。” 说到这个,祝青辞简直晴天?霹雳。他根本不想去?什么仲夏夜舞会这种与他毫无关系的地方,他去?了,要么就是沦为陪衬,要么就又会面临各种针对。 他本就对数不胜数的针对感到厌烦无比。可偏偏,他居然收到了三封邀请信。 眼?前,就是其中一位。 “可是仲夏夜舞会上的东西都很好吃……你吃过木糠布甸吗?校长特意请一位葡萄牙厨师做的,听说是她以前走丢过的儿子很喜欢吃。” 祝青辞顿了顿,“木糠布甸……?” 他神色露出明显的动摇,丁宴眼?睛一亮,“你也喜欢吃?” 祝青辞摇了摇头,“我没吃过。” “骗人,你一脸很想吃的表情……” 如果不是收到戚珣的消息,祝青辞是不会去?这个仲夏夜舞会的。 两个人的关系如今处于一种僵局,自从上次祝青辞拒绝了戚珣“一起私奔逃离戚家”,戚珣只要看见他,就阴沉着?脸,即使早上,他去?帮戚珣更衣时,alpha也高高在上地冷淡看着?他,甚至故意为难,买了一大堆衣服,愣是让他手洗。 可是祝青辞无法拒绝戚珣的任何一个指令,就像是被卡上发条的玩偶,脑海中早有为他设置好的行为轨迹,而每一条轨迹都是以“戚珣”为枕木。 仿佛只有与“戚珣”有关的事情,才?是他人生?的康庄大道。 只不过意外的是,仲夏夜舞会当晚,祝青辞发现?蒋白止送他的礼服居然被人剪烂了。 晴天?霹雳。虽然他本来就不打算去?,就算去?了,也不会穿蒋白止送的衣服,可他还?想着?归还?,如今礼服却被人撕成一条条破布,寒碜地在礼盒中叫冤。 时间不等人,他只能先匆匆赶到现?场,不出所料地被保安挡在了门口。 迎新晚会在学院的大礼堂中举办,礼堂装潢精致,一边是好多拱向墙外的灯笼窗;另一边是蓝色的湖泊,河灯在湖泊上明明灭灭地闪烁着?。窗户内云香鬓影,众生?百态。从一个窗户里飘来悠扬的琴声,流水似地流淌出门,一位鬈发垂肩的女孩弹奏着?,祝青辞隔着?窗户,仓促一瞥,莫名觉得她有些眼?熟。 白塔的钟声响彻山野,装扮精致的仆从们推搡欢笑着?进?门,不少特优生?也拿到了邀请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走入,然而快速的步伐暴露了他们压抑的激动的心情。 他们渴望着?成为被选中,从小土鸡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只名贵的金丝雀。这是每一个人翘首以盼的命运转折点,学生?们潮水似地雀跃涌入,唯独祝青辞一人被拦在门外,因此惊讶地频频回顾,并?且震惊地发现?,祝青辞居然只穿了最普通的校服! 穿着?校服来参加晚宴,简直是啼笑皆非。难道连一件礼服都拿不出手么? 保安也是这般想的,有些为难道:“小同?学,虽然你的邀请信是真的,可是你……你就不能穿得正?式些么?” 他看着?omega巴掌大的小脸,少年一双蓝方石似的眼?睛清澈透亮,有些心软,很小声道:“这种晚会对你们omega不是特别重要么?要不哥哥这里借你一点钱,你去?租借一件得体的礼服,也可以?” 他看见眼?前的omega蹙了蹙眉,面色却依然如常,“是吗?” 他仰起头,朝警卫露出一个笑脸,确认似的,“那我可以走了,对吗?” 他语气轻快,满含期待,像是脱离枷锁的笼中鸟,下一刻就要振翅而飞,眼?睛笑得弯起来,仿佛求之不得。 如果是礼服毁坏,即使是戚珣也不能指责他什么,祝青辞撬动着?内心的一颗小螺丝,只想远离这名利的漩涡。 保安颇有些瞠目结舌,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他却这么弃掷逦迤。他本想再?多嘴,劝说一下,可看着?眼?前少年的笑容,莫名其妙红了脸,最后讷讷道:“可、可以……” 然而,好事大抵总是事与愿违。下一刻,一道清亮的声音却如刀锋一般,切入了二?人之中。 “没有衣服么?找我啊。” 祝青辞猛地转头。 一个金发青年站在他们身后,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背后的一辆布加迪威龙在夜色下流光溢彩,他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 他一身雪白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燕尾服在身后拖曳着?,显得他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浅金色的头发配上这一身漂亮的西装,让他看上去?仿佛是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公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晃眼?愣神。 沈有铮扭头,朝祝青辞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犬牙,“小男友,我为你准备了最适合你的衣服。”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试一试呢?” 他戴着?白手套的手一伸,微微鞠躬,对祝青辞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然而他抬起眼?时,那双祖母绿的瞳孔却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踏入陷阱的猎物。 第19章 第 19 章 礼堂的圆形拱门前人来人往。 络绎不绝、装扮精致的学生们有序地涌入会?场, 礼堂门口,红毯铺了?很远,路两?旁的玉兰花弥漫着暗香, 礼堂中燃起了?一簇簇的灯,衬得此间灯壁辉煌,充斥着纸醉金迷的香气。 仲夏夜舞会?也是一场送给学生们的成人礼, 不远处,能看见铺着白布的礼桌上立起一个又一个的香槟塔。 无论?是哪个等?级的学生,在这样的夜晚, 都恨不得将自己装扮至发?丝,像是一只只亟待开屏的小孔雀, 争先恐后地炫耀自己耀眼的羽毛。因此, 被拦在门口, 穿着普通校服的祝青辞在其中显得格外惹眼。 omega看上去与平时?一般无二,素白着一张脸,穿着平平无奇的校服, 周围的人群光鲜亮丽,唯独他一个人看上去与平时?一般无二, 一点打扮自己的意思也没有, 与这恨不得燃烧金钱似的学院格格不入极了?。 偏偏他害站在门前, 轻声细语似地与保安交谈着什么, 像是一个奢望进?入上流社会?的可?悲的流浪汉, 透过昂贵的彩绘玻璃,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命运。 “那位就是转学生?” “黑发?蓝眼,应该没错。不过, 怎么穿着校服就来了??太寒碜了?吧?一件礼服都买不起?” “哈……我都说了?他和戚珣根本没什么关系,是他自己不要脸攀上的。” “看吧, 现在被拦在门口进?不来了?,是不是还在求保安让他进??丢死人了?,天呢,我都不敢想象,他脸皮是有多厚?” 窃窃私语如同不和谐地呈现在乐谱中的噪音,流水似地浸没每一个人脚踝,流淌在学生们之间,在本该安宁的月色之下,显得刺耳极了?。 他们低头交耳,与祝青辞离得很远,谁也不愿意上前,好似他是一株长?满了?有毒触角的玫瑰,稍稍靠近,便?要沾染上“穷苦而悲哀的气息”,成为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乞丐。 然?而一双双眼睛却如同探照灯似的,不断地上下打量他,仿佛要透过他的肉、骨、皮囊与灵魂,去称量他的价值。 沈有铮一下车时?,耳边便?被这些低语声淹没。比蝉鸣还要聒噪,比蛐蛐还要令人生厌。他挑了?挑眉,一转头,便?看见omega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与保安交谈着什么,神色认真。 他穿着校服,在这样一群衣香鬓影、五颜六色的学生中,本该像是一碗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得近乎寡淡,可?沈有铮即使站得很远,依然?在回头的第?一眼中,就看见了?他。 仲夏夜,萤火虫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星星点点的,仿佛一簇簇小火苗升腾而起。纷纷扬扬的落花如雨一般坠落,有一小瓣飘飞到了?omega的身上,像是玉兰花忍不住轻轻低吻了?他的肩膀。 沈有铮伸手摘下那片玉兰花瓣,一抬头,就看见omega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出现,接着,警惕的神色从他的眉宇间一闪而过,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睛,遮盖住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眼眸,不动?声色起来。 周围的学生们看见沈有铮时?,先是倒吸一口凉气,而看见沈有铮走到祝青辞面前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似的,面如土色,仿佛刚吃了?一口趁热的屎。 没有人不认识沈有铮,可?他们也都知道沈有铮是什么性格的人,传闻中他性格阴晴不定,冷酷无情,极度自我中心。 而沈有铮似乎是注意到他们对祝青辞的非议以及难听的评价,站在祝青辞身旁时?,侧了?侧身,宽大?的肩膀刚好挡住了?那些藏着暗处窥探打量,带着轻微敌意的目光。 他微微侧过头,往日里那双总是含笑的幽绿色眼眸却冷下来,一瞬间仿佛刚出鞘的刀刃,冷光乍现,锋芒毕露,警告似地扫了?他们一眼。 窃窃私语便?一下子?如信号中断的机器人,潮水般消失,一时?间,只能听见夜晚丛林中的蝉鸣声。 雨季的风依然?潮湿,带着阵阵若有似无的玉兰花香气,白塔在夜色中显得朦胧,纷纷扬扬的落花如雨一般在二人之间坠落,油画似地令人挪不开眼。 保安见了?沈有铮,一瞬间如蒙大?赦,而周围的学生们也都纷纷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不敢再议论?是非,生怕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这位传闻中凶残异常的F4就能冲上来将自己的眼珠子?扣下。 祝青辞被沈有铮遮的影子遮挡住时?,也是微微一愣。 过了?好一会?,等?到沈有铮对他说什么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有铮居然是在帮他解围。 “小男友,”沈有铮看他走神得厉害,忍不住提醒道,“我手可?是要酸了?。” 他方才伸出来的手还停在半空,耐心十足地在等?待一个回答,仿佛童话中等?待公主牵手的王子?。 沈有铮没有穿往常那身军服,反倒一身白色西?装,衬得他剑眉星目,祖母绿色的眼弯弯的,白金色的头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惹眼。 他似乎是混血儿,因此五官轮廓都极深,专心致志看着人时?,很难不让人动?摇。 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是换了?件衣服,他好似一下子?从军痞变成了?优雅端庄的贵族公子?,谁看了?都不忍心说“no”。 只是他这一身精致的装扮恐怕是扮给瞎子?看——因为祝青辞完全没有因为他惹眼的外貌展现出一丝动?摇,摇了?摇头,“谢谢,不……” 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沈有铮额角轻轻一抽,意识到美色攻击对祝青辞的威慑力恐怕不足百分之十,因此十分从善如流地切换了?另一种问法: “小男友,你别忘记你还欠我两?个愿望以及一万八千的人民币。” 他笑起来时?,尖尖的犬牙在薄唇中一闪而过,像是一只逡巡在猎物周围的黄金狮,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一万八千就一笔勾销,不知意下如何?” 他靠的很近,祝青辞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难辩驳是什么味道,但是意外地高级。 祝青辞想起自己的“欠款”,只是,沈有铮这人倒是有些太过于奇怪,旁人的要挟都是为自己牟利,可?沈有铮的威胁,看上去却是在为祝青辞“好”。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祝青辞忍不住问道:“沈小军爷到底为什么……” “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排斥我。” 沈有铮颇为委屈似地一低眉,轻声道:“分明我与你相见这几次,都有在帮你。初见时?,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谁知道易感期的蒋白止会?对你做什么。” “后来在仓库里,我也只是想同你开一个玩笑,可?谁知你居然?抢走了?抑制弹,最后还是我连夜把你送进?医院,彻夜不离地照顾你。” 此话说得不假。祝青辞确实模模糊糊地记得高烧那晚,有人彻夜不眠地照顾自己,给自己更换额头上的湿毛巾,不停地用酒精擦拭他的颈窝,帮他物理降温。 在他梦魇之中更是抓到了?一只手,居然?也没有将他挣开。 “丁宴开学时?甚至泼了?你一身水,你现在都能与他玩得好。可?我明明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对我一副疏离的态度,真是令我伤透了?心。” 沈有铮语气低落,仿佛祝青辞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指责得振振有词。 “那照片呢?”祝青辞可?还没忘记。 “都删了?。”沈有铮将手机打开看,相册里一片空白,“我只是想同你交好,怕你不理我,我也没有用它?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语气诚恳,夹杂着一丝委屈,陈述得有理有据,即使再冷心铁肺的人,此刻也要软上一二分。方才更是帮祝青辞解了?围。 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也无法拒绝了?。更别说祝青辞确确实实还欠着“巨额”的债务。 祝青辞沉默半晌,“真的一笔勾销么?” 沈有铮闷闷地笑了?一声,似乎真的觉得祝青辞有趣极了?,“当然?,童叟无欺。” 祝青辞只能点了?点头。 沈有铮在礼堂中居然?还有一个更衣室,从侧门进?去,一推门,就是一个两?百平方米的更衣室,两?侧挂满了?衣服,一男一女两?个仆从侍立在两?侧,见到他们,恭敬地鞠躬:“沈少。” 沈有铮一点头,接着,他从衣架上挑了?一件衣服,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试试这件。” 祝青辞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衣服,就被女仆推进?了?更衣室,等?他换好出来后,沈有铮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两?个表情各异的仆从。 男仆从他进?门后就一直沉默寡言,可?等?祝青辞换好衣服后,他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怎么也不愿意再看他了?。 而女仆则完全呆住了?,连眼睛一时?间都忘记眨。 祝青辞低头看着这件衣服,微微蹙眉,“晚宴上穿这件衣服……会?不会?不太正式?” “不,不会?的,先生。”女仆反应过来,她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您,您绝对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祝青辞,祝青辞摸了?摸脸,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女仆舌头打结似的。祝青辞看她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什么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女仆不好意思,祝青辞道:“听闻沈小军爷性情阴晴不定,你们在他手下干活,受累了?。”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女仆却摇了?摇头,“没有,沈少是我见过最好的雇主了?。我之前找过好几户人家,但是都因为我脸上有雀斑,觉得丑拒绝了?我,只有沈少没有在意……” 她五官端正,只可?惜鹅蛋大?的脸颊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雀斑,仿佛蒙尘的宝玉。祝青辞认真地看了?几眼,“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 他弯起眼睛,“我觉得像小雀,很可?爱。你以前的雇主一定是品味太糟糕了?,不要怀疑自己,你做事?特别认真细致,刚刚也是你给我的衣服上了?别针的。” 他语气真诚,不带一丝虚情假意,而是诚恳地说出内心所想。 omega平时?总是垂着眼睛,看不太分明神色,可?一旦正眼看人时?,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瞳孔便?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 女仆被他认真地注视着。omega银蓝色的瞳孔清澈,仿佛一面剔透的琉璃镜,一旦他认真看着什么人时?,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睛便?满满当当,都是被他注视着的那个人。 好像只要被他认真注视着,在那一刻,便?能占据他的全世?界,让他满心满眼都唯独你一人,见到自己被倒映在那双蓝方石似的眼睛中,更是千金不换的心动?。 女仆一瞬间觉得浑身血液倒流,下意识脱口而出:“怪、怪不得沈少喜欢先生你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少爷那么喜欢一个人。” 祝青辞愣了?一下,觉得怪异极了?,“喜欢我?” “是呀,”女仆拼命点头,“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么会?让我们准备这么多衣服?只可?惜尺码是按照您开学的尺寸做的,没想到现在还是偏大?了?一点。” 她语气认真,“您别看少爷平时?一副轻浮的模样,但是他实际上比谁都还要重情重义,小时?候他的狗狗死了?,他哭得比谁都还要大?声。” “只是老爷对他太过严苛了?。沈家不像是其他世?家只有少数的几个子?嗣,相反,数量通常有十几个。 然?而沈家的家训却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因此沈少从小就像是小狮子?一样,过着刀口舔血的厮杀生活,到现在,他的所有兄弟姊妹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轻飘飘地一句话,便?揭露出沈家黑暗的冰山一角,不过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匆匆道:“所以如果他有什么举动?冒犯到您,我替他为您说一声道歉。还希望您别讨厌他。” 祝青辞沉默了?。 他并不相信沈有铮喜欢自己这样的荒谬言论?。 这些豪门贵族,他一个都不想接触,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自视甚高是他们共有的通病,好似跟他这种身份低微的人,只要多说一句话,就算是给他施舍。 可?他并不需要这样的施舍,对他来说,这些人所看重的昂贵精致的礼服,香槟与威士忌,以及可?以随意践踏他人的权利与地位,他都不在乎。 只是在这所学院中,沈有铮是唯一一个不同的。 比起身份,他恐怕比这所学院中的所有人都要高,比起天赋,无论?是格斗亦或是总是满分的试卷便?能说明很多,可?他却是祝青辞唯一一个看不穿到底在想什么的人。 他像是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用一种猫抓老鼠似的态度对待他——无关利益,单纯觉得好玩罢了?。 然?而,他脑海中又忍不住回想起沈有铮对他的控诉,最终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沈有铮说得也没错,直到现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祝青辞的事?情。 而相反的是,只要祝青辞一对上沈有铮,就总是很难掩饰自己的敌意,像是一只应激反应的猫,一见到沈有铮就要炸毛。 但是沈有铮确确实实地帮了?他这么多,到底应该说一声谢谢的。 另一边,杨真一下车就匆匆地走进?礼堂,七歪八扭地在一个偏僻的会?客室中找到了?沈有铮,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沈哥,你认真的?你说你要追祝青辞?” 他一情绪激动?,声音都劈叉,高了?个八度。沈有铮靠在窗边,窗外月明星稀,朦胧的月光在他白金色的头发?上罩了?一层薄纱。 他扭过头,嘴里滚着一根棒棒糖,含糊地笑了?一下,“对。” 杨真是沈有铮的死党。两?个人一同进?入军部,在里面摸爬滚打,是共患难的战友,认识多年。 他家世?经商,混过军部,成绩优异,同时?还是一个极为优秀的S级alpha。曾经校园论?坛还为杨真和丁宴到底谁才算是F3而大?打出手过——甚至盖了?十几层楼,最终以丁宴更为高调而决胜。 杨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祝青辞不是戚珣的男朋友吗?你疯了?,你要撬戚珣墙角?” 沈有铮欣赏着他如调色盘一般五彩缤纷的表情,不一会?便?笑出声来,“那又如何?” 杨真了?解沈有铮的性格,他可?不信沈有铮真的喜欢上祝青辞,他一拍桌子?,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怎么也想不明白沈有铮居然?会?沦落到有一天撬别人家男朋友的地步,便?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第20章 第 20 章 沈有铮站在窗边, 窗棂上雕刻着铜枝玫瑰,月光透过玫瑰,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洁白的影子, 他?抬起眼睛,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却答非所问:“如?果你曾经被人?害得一无?所有, 你会怎么做?” 杨真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祝青辞……不对啊, 你们不是?才见面吗?” 沈有铮嗤笑?一声?,眼底却浮现一片阴翳, 轻声?道:“谁知道呢。” 杨真搞不明白了;“那这事和戚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关系……还挺好的吗?你和他?又是?什么过节?” 杨真也知道两人?交好只是?世家子弟之间的人?情世故, 属于表面关系。可是?如?果抢了戚珣的男朋友, 两人?无?疑会决裂,百害而无?一利。 抢别?人?男朋友,这会遭天谴吧??? 沈有铮抱着双臂, 微微一笑?,只是?道:“你觉得戚珣重视祝青辞吗?” “这?不好说吧?”杨真回想起这段时间学院内的风言风语, 戚珣却完全坐视不理, 任由祝青辞被排挤被言语霸凌, 如?果他?真的重视, 这个学院根本没?有人?敢招惹祝青辞。 “不, 他?很?重视。”沈有铮懒洋洋地辩驳,他?调整了一下手腕上的白手套,“非常重视, 但是?戚珣是?一个扭曲的人?,他?必须要?绝对的、毫无?保留的爱, 而他?和祝青辞之间曾经横亘过什么,戚珣跨不过那道坎,所以才变成这样。” “至于祝青辞,其实我本来是?想直接让他?同样感受一下,被打?断双腿是?什么滋味,”沈有铮一双祖母绿的眼睛弯起来,眼瞳中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仿佛看见了一个新奇的玩具,轻声?笑?道: “不过我改主意?了,他?变了好多。” “你说,如?果把祝青辞抢过来,让他?爱上我,又把他?狠狠抛弃,有什么比这好的报复方式吗?” 既能让戚珣体验一把心爱之物被抢走的痛苦,又能让祝青辞这个害他?双腿残疾的白眼狼体验被抛弃的滋味,一箭双雕,还有什么比这更天才的想法呢? 只可惜不能见血,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迂回。 杨真看着沈有铮的眼睛,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倒映着月色,好似黑夜中匍匐千里的杉林,隐秘而无?法窥探。 二人?认识多年,可即使如?此,他?有时也无?法摸清楚沈有铮到底在想什么。 沈有铮从那样尸山血海的家庭中艰难争斗出来,他?骨子里的血性早就与常人?不同。 此人?高傲又恶劣,仿佛一只生有利爪的狮王,常人?的三观无?法束缚他?,而一旦遇到感兴趣的事情,便不计后果地去做,即使要?从自己身上掉下一块肉,也毫不在意?。 杨真脑子里转了一圈,却不觉得这件事,真如?沈有铮预料的那么简单:“不过我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那么简单,你要?介入其中,恐怕付出的可不少,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显得忧心忡忡:“何况,当局者迷,你要?以身入局,要?去戏弄他?,再抛弃他?——你就不怕把自己的真心也玩弄进去了,日后会后悔?” 沈有铮:“只是?逢场作?戏,如?何论得上真心实意?了?” 杨真一愣。 沈有铮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冷漠与厌烦,“我若是?动了真心,那才真叫走火入魔。你也并?非不认识我,你觉得我真心在我胸膛里占据几斤几两?何况,我活了这么多年,向来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有真心这种东西。你既然?如?此不相信我,不如?我们打?一个赌?” 杨真总觉得哪里不妥。然?而,一听见赌约,内心不免也一振,来了兴趣,道:“可以。如?果你能追到祝青辞,而且心甘情愿地和他?分手,我就送你我家在城西的马场,如?何?” “反之,如?果你输了,你家在地下城的管辖权限可要?给我一份。” 两人?点头拍手,一言为定。 * 祝青辞回去时,女仆见了他?,发出一声?惊叫,“先生,您方才是?去哪里了?” “厕所。”祝青辞笑?笑?,而下一刻,他?就被女仆红着脸推到沙发面前,“沈少,安排好了,您觉得如?何?” 祝青辞抬眼,他?注意?到沈有铮不知何时回来了,正陷在沙发中毫无?动静。 昏暗房间中,黑暗像是?帷幕一般披在他?身后,他?看上去仿佛夜色下的潮水,既遥远,又安静,只有手上端着香槟折射出麦芽般的金黄色。 祝青辞:“满意了么?” 沈有铮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地吐了口气,站起来,缓慢踱步到祝青辞面前。 他?走起路来,军靴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闷响,顺手一伸,便从桌上抄起了什么,祝青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闪不及,就被捏着下巴抬起来。 “我眼光果然?没?错。”沈有铮赞叹一般,“小男友,你真的很?适合穿这种衣服。” 少年脖颈修长的曲线暴露在光线下,祝青辞猝不及防地被捏祝下巴,脸上一闪而过冷淡的厌恶,接着,就感觉唇上一凉,豆沙的香气在半空中升腾起来。 一抹很?淡的口红化在少年苍白的唇上,沈有铮指腹抵在祝青辞唇上,温热的感觉传递过来。 他?轻轻地摸到了少年排列整齐的贝齿,湿乎乎的柔软气息轻轻地打在沈有铮手指上,像是?小猫的鼻息。 祝青辞张了张口,恨不得一口将沈有铮不安分的手指给咬断,然?而沈有铮看着他?开合的唇缝,眼神莫名更加幽深,沉甸甸地看着他?。 omega唇肉嘟嘟的,咬起来想必是?果冻般的触感,他?将那抹红色在少年唇上用?指腹打?圈晕染开来,肆无?忌惮地揉捏着少年柔软的唇,让口红渐变似地在少年唇上化开。 ——居然?还是?个咬唇妆! 沈有铮不说话,祝青辞却觉得沈有铮的目光莫名其妙,几乎要?将自己钉穿了。 方才巧舌如?簧,嘴上不正经的是?沈有铮,他?轻飘飘地一句甜言蜜语,似乎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卷进无?可覆灭的漩涡中。 可眼下沉默不语起来,那轻浮的外壳褪下,露出里面军人?似的冷冽,刀锋出鞘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祝青辞后颈鼓鼓涨涨地疼了一下,某种危险的直觉升腾而起。 下一刻,眼尾羽毛似地掠过什么,沈有铮指腹口红往他?眼尾处轻轻一摁,瞬间omega眼尾处便染上一抹嫣红。 乍一看,他?仿佛才哭过,脸蛋素白,眼尾却妖艳地染着一点红,配合上他?这身衣服,像是?刚成精化形,懵懂无?知的九尾狐妖,跌跌撞撞地就往心思不纯的人?类身边跑,随时都能被吃干抹净。 沈有铮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垂眼看着祝青辞,轻轻地笑?了一下:“分明对其他?人?轻言细语,温和耐心,可怎么一见我,就变成臭脸小猫了?” “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祝青辞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他?不吭声?,一把推开沈有铮,头也不回地往外匆匆走去。 女仆在旁边战战兢兢,“沈少,需要?追……么?” “追什么,”沈有铮无?所谓,他?低下头,用?不甚敏感的鼻尖轻轻嗅了嗅沾染到omega唇瓣的手指,什么也闻不到,他?叹了口气,接着,将指腹往自己唇上摁了摁。 乍一看,他?仿佛要?将这胭脂吃下似的,隐约还能从中感受到一点属于omega的体温及香味。 他?笑?了笑?,“真是?小白眼狼,这场游戏想必会很?漫长。” * 林烨想起祝青辞被拦在门外的尴尬处境,不免开怀地笑?了笑?。他?走到角落里,走到沙发上,不久后,就有一个omega来找他?玩接葡萄游戏。 今夜星光灿烂,钢琴曲悠扬,远处的沙发上,林烨坐在其上,一个omega正躺在他?大腿上,玩无?聊的接葡萄游戏。 林烨心不在焉,他?一边衔着葡萄,低头喂给娇笑?着的omega,一双眼睛却抬起来,不断地扫视着四周。 舞会尚未开始,衣着华贵的学生们却开始低声?交谈,空中的香薰氤氲着,头顶上的铜枝吊灯燃烧着,将整个宴厅照得彻夜通明。 他?方才就听见警卫在门外拦住了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想必就是?祝青辞了,一时间,忍不住心里有些恶劣又得意?地想,瞧,这下他?进不来了。 他?前不久得知祝青辞收到请柬时,一时间大为震撼,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土包子,真的有资格进入这里。 可他?还记得他?对祝青辞放出的“厥词”,因此思来想去,最?后把祝青辞的礼服偷偷剪烂了。 但他?可不觉得自己卑鄙,正所谓兵不厌诈,加德王立学院就是?一个隐形的名利场,祝青辞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才迟早有一天被人?吃干抹净,他?这是?在帮他?成长。 林烨嘴上叼着一个葡萄,迟迟没?有低头,omega在讨好着对他?说着什么,可是?他?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omega忍不住嘟起嘴唇,撒娇道:“林少,我嘴巴都张干了,你还不喂我葡萄吗?” 他?故意?似地,伸出一点点红色的舌尖,仿佛一只柔软的蛇。 omega长得不错,可不知道为什么,林烨回过神,垂下眼睛看着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嘴唇应该更多肉一点,唇色应该更白一点,看上去像是?精致易碎的琉璃盏,目光更冷漠,仿佛一个旁观者,声?音会更冷淡一点,更不会用?这种黏腻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眼前不断闪现那日少年穿着一身校服,干干净净地站在蓝天之下,背后白鸽呼啦啦地飞过,与他?擦身而过时,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香气从他?那身馥郁的皮肉中透出来。 一闻就像是?被人?艹烂了。 林烨一想到这个,大骂一声?,莫名一股鬼火从胸膛中胡乱蹿起来。 他?猛地把omega推开。omega一时不察,直接被推得摔倒地上,眼睛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跳起来破口大骂,“林烨你几个意?思?!” 林烨被他?喷了一脸口水,却阴沉着一双眼睛,神色阴晴不定。 角落里,一个女孩正挺直着脊梁,弹着钢琴,她手指如?蝴蝶般在琴键上纷飞,眼光却不自觉地逡巡着,似乎和林烨一般,也在寻找着什么。 她身旁,有两个穿着西装的大男孩蹲守着,轻声?道:“你们说,他?会来吗?” “应该会的吧。”女孩悄悄说,“哥,你确定他?的名字是?祝青辞吗?” “我去论坛翻阅了记录,黑发蓝眼,脸色苍白,气质有种疏离感的,似乎只有‘祝青辞’。” 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地交谈着,女孩说:“哥,上次他?帮了你,你可要?好好跟他?道谢。” “我知道。”为首的大男孩正是?上次被欺负的那个beta,他?攥紧口袋里的手帕,脸颊有些绯红,一时间心如?擂鼓,紧张不已。 同一时间,校园论坛也毫不意?外地为今晚的仲夏夜舞会而爆满,一个又一个“new”接连不断地弹出来。 #求助,仲夏夜舞会来了,挑哪件裙子好? #F4今夜会来几个? #开盘下注,赌一赌转学生会来吗? #本人?社恐,在线求一个舞伴搭子,纯革|命友谊发展,abo性别?不限! …… 各种帖子应接不暇。其中,关于F4的话题依然?不计其数,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们,试图能在这场舞会中与他?们搭上话。 毕竟他?们个个家世赫然?,如?果能牵上线,无?疑是?草鸡变凤凰,嫁个好alpha比什么都重要?,因此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唯恐下手慢了。 仲夏夜舞会在最?后快要?结束时,会有一场世纪舞蹈,在场的参与者都需要?成双成对地在星空与萤火虫下跳舞,许多情侣便是?在这一场舞会上奠定下来的。 女孩和他?的兄弟们窃窃私语地交谈着,然?而,她眸光一瞥,一瞬间愣在原地,而她的两位兄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如?遭雷击似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原本如?溪水般涓涓流淌的钢琴伴奏曲戛然?而止。 仿佛一瞬间的胶片闪烁,所有人?都定格了一刹那。 不知道是?因为谁先转过去,一瞬间仿佛有某种磁场,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捕获进网,在场原本欢笑?的学生们神情微微凝固,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不远处的旋转楼梯。 他?们无?意?识地屏息敛神,楼梯上,一个人?正缓缓从暗处走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要?么西装革履,要?么一身宫廷长裙,髪发都打?着卷,仿佛上个世纪中的王子或公主。 这是?加德王立学院的传统,每个豪门贵族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染了不少外国的血,而他?们也因此而感到自豪而喜爱。 然?而眼前这人?既没?有穿西装,也没?有穿长裙,居然?是?一副中式的打?扮。 少年从黑暗中缓慢踱步而出,他?一身格格不入的月白长衫和黑色长裤,盘扣在腰间微微束了一下,勾勒出清隽的腰线。 长衫上绣着宝蓝色的丝线,勾勒出青花瓷似的花纹,夜风穿过窗外像一群白鸽子一眼钻进他?的长褂中,微微掀起。 他?站在那,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好似从烟云中走出来的一颗东方明珠,乌黑的发柔顺地垂落在他?苍白的颈侧,银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仿佛一弯清冷的弧月,总是?下垂着眼尾却染上一抹胭脂红,一瞬间打?破先前的圣洁,仿佛一只月下的妖狐。 铁幕似的苍穹,几点疏星,模糊的残月,一切都像是?石印的图画,少年站在长梯上,模糊得像是?信笺上落了一滴泪。 可在场的人?却都呆呆地凝望着那滴泪,一时间,似乎风都不吹了,在场一片寂静。 林烨猛地站起来,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安平整个人都呆呆的, 他?呆呆地抬头,仰望那?一个清瘦的身影,攥紧口袋里的那?个手?帕, 一颗心在胸膛中跳得更加快速,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那?层薄薄的血肉。 口袋里的手?帕仿佛还残留着omega上?次帮助他?的余温。他?刚踏出一步,然而, 一个人却拦在他?面前。 安平一愣,看清楚那?人后,脸色微微一变。 林烨站在他?面前, 他?下巴微抬,手?上?拿着一个酒杯, 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表情。 他?恶趣味地道:“怎么?上?次他?救了你, 你就喜欢上?他?了?” “帮你说一句话, 就要对人死?心塌地?你的喜欢这么不值钱啊?” 安平仿佛一瞬间吞下一块大石,喉咙中堵住一般地艰涩,他?往后退了一步, 警惕地看着林烨。林烨却耸耸肩,“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好心借给你钱了, 你不感激我就算了, 反而要这样看着我。” 他?笑吟吟地将手?中的酒杯递出去, 然而, 口中的话却让三个人面色都一变。 “去, 灌醉他?。” 杯中是高浓度的葡萄酒,浓郁的紫色的透明?的杯盏中摇晃中,安平嘴唇抿紧。 “你……你别?太得寸进尺!” 弹钢琴的女孩猛地回头, 她怒气冲冲地冲到林烨面前,扬起一张盛怒的小脸, 林烨却冷下脸来,“我得寸进尺?究竟是谁得寸进尺?” “是他?先招惹我的。不过帮了你们一次,你们就这么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清冷高贵的九天神?女,帮你们一次你们就要感恩戴德。就算是,我也?要把他?拉下来,何况他?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小仆从。” 林烨冷笑。他?心里衡量得清清楚楚,如今戚珣对祝青辞的态度模糊不清,他?自然不愿意自己蹚这一次浑水,既然如此,不如让祝青辞尝尝救人不成,被反咬一口的滋味。 既将风险推出去,又能给祝青辞一个下马威。 他?倒是很好奇,祝青辞会是什么反应? 安祈瞪着他?,深吸口气,“林烨,我们会把钱还给你的!你有什么冲着我们来,别?把旁人牵扯进来!” 安平吓一跳,他?连忙拦住妹妹,林烨却有些不耐烦了,他?猛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瞬间发出巨大声响,他?冷冷道:“几?个特招生而已,你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周围有些人被这声响吸引,将头转过来。 那?些目光如芒在背,安平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更加麻烦,因此他?站出来,咬着牙,闭着眼,“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他?颤抖地伸出手?,就要接过林烨手?中的酒杯,嘴角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十万分地不情愿。林烨乐得看他?们这般饱受折磨的模样,然而下一刻,林烨却忽然收回手?,眼珠一转,笑了笑。 “是吗?不过,我改主意了。” 安平愕然地看着他?,一颗悬起的心还没放下,就眼睁睁地看着林烨脚尖一转,转向安祈,将酒杯递过去,塞进她手?中。 他?喟叹般叹了口气,“你哥是个不起眼的beta,他?过去,祝青辞可不一定搭理,还好我们的妹妹是个柔弱又漂亮的女孩儿,想必祝青辞可不忍心看女孩受苦,为此,还得辛苦一下你了。” 安祈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她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个酒杯,手?下意识地扬起,眼看就要将手?中的酒杯摔至地面,四分五裂。林烨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到桌上?的葡萄酒瓶了吗?你们如果能喝完一整瓶酒,我就放过你。” “灌醉他?,”他?笑嘻嘻道:“如果他?今晚不醉,我就继续让你哥跪三天三夜,再让你们一家扫地出门。” 加德王立学院中的每个特招生都少?不了豪门的资助,安家三兄妹的资助者?便是林家。 “你……!” 安祈猛地一僵。 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到来加德王立学院的机会,只有他?们才知道。为此他?们每天天不亮就悬梁刺股地学习,吃不饱便一起去菜市场捡菜叶。 怎么样对他?们都可以,可是如果让他?们失去继续在加德王立学院进修的机会……! 安平看不下去了,他?站出来,挡在林烨面前,“等会,我替她来。她等会还要弹奏钢琴……” 加德王立学院有勤工俭学活动,安祈的音乐天赋很好,擅长钢琴,因此来报名仲夏夜舞会的音乐竞选,结果选上?了。 她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个钢琴家,舞会上?的演奏无?疑会在她的履历上?增添一份光彩,为此她拼命练习了三天三夜,才通过选拔。 可若是喝醉了酒,在舞会中弹错了曲目,安祈这些天的努力就泡汤了! 林烨歪了歪头,笑了笑,缓慢地吐出一个字:“不。” 安平难得也?添了几?分火气,林烨傲慢地看着眼前三个一无所有的特优生,仿佛一只随意玩弄老鼠的猫。 可对于这些红级学生,他?们天生便含着金钥匙出生,自然无?法?对这些生来在泥潭打滚、光是活着就拼尽全力的普通人起到一丝怜悯之心。 阶级的鸿沟甚至让他?没有把这些人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烨却不想与他?们纠缠了。他?一把将安祈推出去,安祈跌跌撞撞地推到前面。 她今天穿着一身租借的礼裙,脚上?还穿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一张漂亮的小脸此时却浮现着忍辱负重般的愠怒。 她死?死?地揪着身上?的裙子,闭着眼睛,百般挣扎,安平想要冲上?去把她拉回来,林烨却抓住了他?,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阴冷道:“再敢打扰本少?兴致,就打断你的腿。” 安平闷哼一声,屈辱地低下头,胸口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祝青辞从楼梯走下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就说这件衣服会特别?的格格不入,他?想起沈有铮,轻轻地磨了磨牙,却只能无?奈地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走下来。 他?目光扫视着,试图在一众香槟塔中分辨出哪一桌有布甸,因此直到女孩走到他?跟前时,他?才有些讶异地抬起了视线。 身边似乎有窃窃私语,女孩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跟前,手?中拿着盛满葡萄酒的酒杯,因为走得太急,酒杯中盛满的酒液差一点?就要泼出来。 祝青辞眯了眯眼睛,讶然:“你是上?次教室里那?个……” 安祈咬了咬牙,她侧过脸,林烨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朝她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 她闭了闭眼,忽略胸膛中鼓噪的心跳声,扭回头来,朝祝青辞扬起一个笑容,“哥哥,谢谢你上?次帮我们,我敬你一杯。” 她抬起头,一饮而尽,周围的嘈嘈切切声似乎更大了一点?。 “安祈?就是她抢了你的钢琴表演吗?” “弹得也?不怎么样,谁知道她对裁判做了什么……” “她是个omega吧?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不知检点?。” “那?不是戚少?的男朋友吗?这么一看,他?长得好……不过,安祈为什么要找戚少?的男朋友喝酒?” “谁知道呢?哈哈。” 安祈忽略那?些刺耳嘈杂的声音,一杯下肚,她脸上?已经有了酡红色,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是清亮的。 她继续闷不做声地灌酒,一杯空了,她就继续倒酒,喝到最后,鼻尖全是浓郁的酒精味,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居然还要继续喝。 她根本不打算让祝青辞喝那?一瓶酒。 林烨似乎也?注意到她的意图,脸色一沉。 他?目光冷冷地扫视一圈,瞬间,在场的另外几?个特招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朝着二人走去。 “安祈,没看出来呀,你酒量这么好?” “等会舞会上?你不是还要弹钢琴吗?现在喝这么猛,等会可怎么办呀。” “要不我替你弹?” 他?们起哄似的,将安祈团团包围,有人笑嘻嘻地,又开了一瓶葡萄酒,往她好不容易喝空的杯子里继续倒,“继续喝呀。早说你这么喜欢这里的酒,我们全都让给你喝。” 安祈已经快站不稳了,明?显到了强弩之末,但是她只是死?死?地咬牙,举着被盛满的酒杯,刚要抬起来继续喝时,一只手?却忽然伸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别?喝了。” 那?只手?骨节分明?,在光线的照耀下,如玉一般透明?,淡淡的青色血管在下面错综分布着,漂亮得好似一件瓷器。 祝青辞将女孩手?中的酒杯夺走,不动声色地抄起桌上?的一杯葡萄汁,递过去,轻声道:“喝这个吧。” 他?的声音温和,仿佛一弧清冽的上?弦月,清清淡淡的,安祈愣在原地,而她身后的几?个特招生似乎也?没有想到,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将祝青辞围住,“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 “这身衣服衬得你可真好看啊,谁挑的呀?” “学弟,初次见面,敬你一杯,可要给我一点?面子呀。” “你是戚家的仆从吗?不愧是戚家,即使是仆从,与我们的气质也?天差地别?。” 他?们将祝青辞团团包围,不停地给他?倒酒,有人不满道:“安祈,愣着做什么?继续喝啊。” 说来可笑,特招生中居然也?会成群结队,根本不需要团结,内部便已四分五裂。 这里的特招生每一个身后都是一个资助的豪门世家,他?们不可能对资助他?们的家庭说一声“不”,反而要恭敬迎合,为此,特招生中的派系复杂,拉帮结派。 而安家三兄妹便不幸被排除在外,因为他?们的成绩即使在特招生中,也?是好到扎眼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祝青辞抬起眼,果不其然,在角落里发现了冷冷盯着他?,准备看好戏的林烨。 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垂下眼。 林烨分明?是针对他?而来,这个女孩倒像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 “不用催了。” 包围着他?的几?个特招生愣了愣,祝青辞抬起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脆弱的喉结暴露在氤氲的光线下,轻微地上?下滚动着,颈部的线条柔美得仿佛一只濒死?的天鹅。 酒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唇瓣倒入口中,安祈看着他?,眼圈忽然红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少?年穿着一身月牙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清清冷冷,一双银蓝色眼睛看向她时,却温和地弯了一下。 似乎在无?声地说,别?哭,不是你的错。 一瞬间,仿佛闪雷从天而降,将安祈彻底贯穿。 她前所?未有地明?白?钱与权对人的重要性,没有这两?个,她便是千人踩万人踏的基石,能被人逼迫着做自己不想做之事。 这一幕她记了很多年,是她往后许多年悬梁刺股,快要坚持不住时,眼前都会闪现的画。 祝青辞是第一次喝酒。 第一杯下肚时,酒劲还没上?来,第二杯的时候,他?颧骨已经微微泛起酡红,一双平时看上?去冷清的眼染上?一层模糊的水雾,握着酒杯的指尖莫名都染上?一层粉。 “可以了。” 安祈看着祝青辞朦胧的眼睛,立刻上?前将酒杯抢回来,一饮而尽。 她微微侧头,林烨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眯着眼睛,在阴影中盯着他?们,仿佛一条阴冷的蛇,谁也?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安祈接过酒杯时,微微踮起脚,在祝青辞耳畔很小声说一句:“你小心点?,林烨盯上?你了。” 祝青辞觉得手?上?被塞了一个冷硬的东西,两?个人的手?短暂地接触,女孩便着火似地将手?撤开,“这是后门的钥匙,如果等会有哪里不对,就快逃。” 她遮盖住林烨的视角。这是她特地从学院的后勤房中冒险偷出来的,安祈说:“谢谢你帮我们。” 她转身离开,重新回到了那?架钢琴前。女孩坐姿依然笔直,修长的十指在琴键上?跃动,音符便流水般地倾泻而出。 她喝得有些微醺,一双眼却依然冷静,手?指精准地落在每一个琴键上?。 林烨忽然觉得无?趣至极。 此时,宴厅中忽然一阵喧哗。祝青辞扭过头去,他?撑着桌子,一时间感觉头重脚轻,却艰难地隐藏住。 他?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一颗炮弹却猛地发射弹出,狠狠地撞进他?的胸膛之中,抬起一颗开心激动的脸,“祝青辞!你果然还是来了!” 果然是丁宴。 他?今日一身精致无?比的西装,衬得他?比平时沉稳成熟许多,红色的蝴蝶结束在衣领之上?,一头黑色的小卷毛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精致到每一根发丝的摆布,笑起来时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他?小狗似地在祝青辞身上?又摸又蹭。祝青辞被他?撞得踉跄几?步,艰难地稳住身形,推推他?拱来拱去的头,“这么多人在呢。” 丁宴:“我管他?们?祝青辞,你这身衣服是谁选的?” 丁宴远远看见祝青辞时,便望见他?这一身月牙似的白?袍。他?摸着omega削瘦的后脊,掌心全是丝滑的布料,冰冰凉凉的,轻轻地“啧”了一声。 眼前的omega出乎意料地适合穿中式衣服,远远望去,他?看上?去温润如玉,仿佛天上?的圆月珠玉。 只是他?忍不住目光下移,看见对方长袍里的黑裤,目光隐隐有些失落。 他?脑子里想起上?个月曾经逛街撞到的一件旗袍,月白?色的高开叉细吊带裙,如果眼前的omega穿了…… 祝青辞被他?摸得后脊有些痒,刚刚喝酒后身体微微发热,他?压抑地喘了一声,抓住丁宴的头发,把他?扯开,“别?闹。” “头发!头发!我精心打理的头发!”丁宴果不其然惨叫起来,脑海里什么想法?都飞去了九霄云外。 他?胡乱扑腾着,被祝青辞扒拉开,又锲而不舍地扑回来,小狗似地在祝青辞身上?嗅来嗅去,没有闻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雪松林味,一时间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就嘟囔起来,“怎么你身上?有酒味……你喝酒了?” “嗯。” 祝青辞简短地回应,丁宴有些不满,“你怎么这么少?话?” 他?转了好几?圈,给祝青辞炫耀自己的小西装,得意洋洋的,“怎么样?好看吗?是不是衬得我风流倜傥,如花似玉?” 祝青辞笑了一声,“对。很好看。” 丁宴今天被人夸了一天,那?些语言天花乱坠,怎么夸他?的都有,可是不如祝青辞这短短的一句话来得舒坦。 他?知道祝青辞是在说真话,而不是阿谀奉承,一时间神?清气爽,于是拉着祝青辞到处吃香喝辣,流连于各个酒桌之间。 林烨看着祝青辞被丁宴拉着,一时间脸色铁青。 祝青辞什么时候和丁家小少?爷关系这么好了?他?们不是情敌吗??? 他?费解至极,又恐惧于祝青辞对丁宴告状,颇有些提心吊胆地盯着祝青辞。 丁宴给祝青辞端着一个布甸,“祝青辞,你看,我没骗你吧,这个布甸真的很好吃,你……” 他?没说完,宴厅又是一阵喧哗,比他?来的时候阵仗还要大。 他?一扭头,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开来了一辆加长林肯,稳稳地停在红毯旁。一个中长发的男人从车上?稳稳地下来,一双皮鞋在夜色下锃亮发光。 他?有着一副惊人的皮囊,五官精致俊美非凡,肩宽腿长,只是他?看人时似乎总是微微抬着下巴,因此显得格外傲慢。 “戚珣!” “果然是大明?星,这气场……根本不同。” “好帅啊啊啊!” 不少?人悄悄地激动起来,丁宴看见戚珣时,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仿佛两?颗大灯泡镶嵌在眼窝之中。 他?手?上?的布甸还没来得及给祝青辞,就跑出去。 祝青辞与布甸失之交臂,怔了怔,接着,便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 等他?自己把布甸拿起来吃时,丁宴已经兴致勃勃、热情洋溢地冲到戚珣面前,戚珣也?注意到了他?,两?个人交谈了片刻。 交谈内容隔得太远,听不太清,无?非就是两?家的交情,以及丁宴乱七八糟的示好。 戚珣不知有意无?意,也?故意没有理会祝青辞。按照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他?也?应该搭理一下祝青辞,而不是将他?一个人晾在旁边。 周围人的神?色各异,他?们看着被戚珣冷遇的祝青辞,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半分伤心与失落,然而omega只是垂着眼睛,什么神?色也?看不分明?。 祝青辞找了个角落,他?方才因为喝了太多酒,而且是空腹,总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因此安安静静地吃着手?中的布甸。 丁宴兴高采烈地讲到一半,才猛地想起刚刚被他?抛在身后的祝青辞,笑容凝固了一下。而戚珣已经将酒杯递到他?面前了,笑着说:“听说最近家仆受你照顾良多,敬你一杯?” 不知为何,“照顾”这两?个词,他?念得又慢又重,仿佛在口中咀嚼了数遍似的。 丁宴接过酒杯,“哈哈”地笑了两?声,干巴巴道:“哪有哪有……” 他?好似忽然淋了一头冷水,方才对戚珣的热情似火一瞬间被扑灭,满脑子都是方才祝青辞伸过来,却没有接到布甸的手?。 两?个人碰了酒杯,一饮而尽。 平常喝酒,一般是二人对立,目光要么看着酒杯,要么看着对方。然而此时,两?个人的眼珠都情不自禁地偏转,分明?两?个人在互相敬酒,目光却没有看向对方,反而不约而同,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抱着布甸安静吃着的omega。 祝青辞脸颊因为喝酒而微微泛起一阵粉红,却一道眼神?也?没有分给他?们,只顾着吃自己的布甸。 ……有那?么好吃么? 戚珣眉头微微皱起,而丁宴却忽然被一阵巨大失落袭击,方才的喜悦潮水一般退却,心中反而升起了淡淡的不开心。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戚珣却越过他?,走向祝青辞。 祝青辞被一阵阴影罩住,他?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是戚珣后,莫名膝盖痛了一痛,接着,他?就默不作声地将头微微扭过去。 “跟我发脾气?” 戚珣俯下身,他?轻轻地抚摸omega的脸颊,有些烫。 他?的摸法?不怎么上?流,带着几?分亵|玩意味,手?指轻飘飘地在omega脸颊流连,最后轻轻地揉着omega的耳垂。 omega在他?的掌下轻轻打了个激灵,瞳孔微微涣散,轻轻地发出一声喘|息,“别?……” 只有戚珣才知道,耳垂是祝青辞最为敏感的地方。他?不顾omega的拒绝躲闪,继续将omega控在手?中,感受着omega在身下的细微颤抖,揉捏着omega娇嫩敏感的耳垂。 只有这时,他?心中才能升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快感。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关于祝青辞的秘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怎么也?无?法?分开的同根树,祝青辞怎么可能离得开他?? 祝青辞几?乎快握不住手?中的布甸,平时素白?一片的脸颊染起一层暧昧的绯红,唇瓣微微分开,艰难地呼吸着,眼角也?泛着一圈红。 戚珣顺势而为,将这个方才占据祝青辞注意力的布甸从他?手?中夺走,眯了眯眼,“怎么?怨我上?次踢你膝盖,让你下跪了?” 祝青辞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被拿走的布甸,眼神?直勾勾的,像是一只被抢了罐头的猫。 他?脑袋中昏昏沉沉的,平时的冷静自持丢了个三四分,倒是露出那?副皮囊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真性情。要不怎么说醉酒误事? 戚珣很讲道理似地,“你上?次,在我们家的合作伙伴面前,丢我面子,我不让你下跪,人家指不定日后要怎么针对你。” “你难道不应该感激我吗?” 祝青辞垂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戚珣觉得他?已经拉下脸与祝青辞说了这么多,祝青辞合该原谅他?了,因此不管祝青辞是否愿意,就拉着他?走。 他?的犬牙一阵阵地发痒,只是与祝青辞几?天不见,他?身体里属于alpha的本能就在疯狂地叫嚣着,想要掠夺眼前的omega,用自己的信息素将omega占据,恨不得将他?钉死?在墙上?。 然而祝青辞却似乎有些不情愿,微微挣扎了一下。 只这么一下,戚珣的眼睛就红了。 被自己的omega拒绝,对任何一个alpha的刺激都是巨大的。 他?几?乎是强硬地连拖带拉,将祝青辞拉至厕所?的隔间里,直接将他?压在冰冷的洗漱台上?。 祝青辞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可是他?此时因为喝酒浑身无?力,只能微弱地挣扎,又很快地被戚珣镇压。 “你逃什么?”戚珣红着眼睛,“不是你设计让我标记的你吗?是你让我信息素对你上?瘾,却又因为你的腺体残缺而无?法?永久标记你,让我心神?不宁,祝青辞,这不公平。”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他?觉得祝青辞对自己一点?也?不好,当年他?为了祝青辞摔下悬崖,结果祝青辞看见受伤的他?,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冷淡又无?情地对他?说——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而在他?与祝青辞决裂的那?么多年后,又是祝青辞将他?勾引上?得床,临时标记了他?。 祝青辞活该欠他?的。 平时祝青辞总是不拒绝他?,正是因为戚珣这种性格,只要稍微拒绝一点?,他?就会发疯。 “谁给你的衣服?祝青辞?” “我一不在,你就勾搭上?别?人。你和丁宴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想起方才喝酒时,丁宴情不自禁往祝青辞身上?飘的眼神?,内心一股火油然而生。 祝青辞:“戚珣你疯了……他?是omega……” 这句话简直如一桶燃油往戚珣心中的火浇。 omega?omega会用那?种眼神?看你? 戚珣犬牙咬得咯咯作响,他?骨节泛白?的手?用力一扯,omega身上?的盘扣瞬间绷开了一颗! omega的衣襟顿时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衣袍斜斜地挂在他?圆润苍白?的肩头。 “戚珣,住手?……” 换做意识清醒的祝青辞,恐怕会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戚珣。 然而,喝酒后,祝青辞的潜意识毫不犹豫地浮上?脑海,平日里的逻辑与理性不知所?踪,因此他?身体力行地将抗拒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脸上?是一片隐忍,好似戚珣对他?的触碰是什么极其不适的行为一般。 戚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拒绝,脑海里的那?根弦突突直跳,他?将祝青辞的脸掰过来,让他?对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冷声道:“住手??祝青辞,你真该看看你自己一天天的到底是什么模样!” 镜子里瘦弱的omega被高大的alpha压着,因为醉酒的原因,他?银蓝色的眼睛里浮现一层朦胧的水汽,唇瓣嫣红,双眼迷离,因为与戚珣挣扎的原因,衣衫微微凌乱。 他?这副模样与平日里低眉敛目的模样大相径庭,刺激着戚珣的神?经,他?简直想将祝青辞关在房间里,用铁链拴着他?的腿,让他?只能在自己的床上?,哪也?不能去! 戚珣毫不留情地将手?指插|进omega的嘴唇中,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omega的眼睫在他?手?掌下恐惧而颤抖地扫过,带起一片瘙痒。 他?的一双犬牙在他?的后颈处摩挲着,滚烫的呼吸扑在omega脆弱的脖颈上?,手?沿着omega修长的大腿往下伸,似乎准备将祝青辞的裤子扯下。 祝青辞意识到什么,挣扎起来,“不要……” 整间厕所?弥漫起刺鼻的硝烟味和雪松林的味道,祝青辞在硝烟味中呛咳了好几?声,却被戚珣的手?指全都堵在喉咙中,发出闷闷的声响。 丁宴在走廊时,闻见一股刺鼻的硝烟味时,吓了一大跳。 他?匆忙地跑过来,不知道这是谁的信息素,他?不悦地皱起眉,到处寻找着方才被戚珣带走的祝青辞。 等他?终于找到祝青辞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他?没有想到,他?闻见戚珣的信息素时,没有反应,甚至差点?跳起来,可是当他?闻到那?硝烟味下的一点?淡淡的雪松林香,整个人却徒然一愣。 某种奇怪的感觉从小腹升腾而起,又滚又烫。 厕所?的门被他?推开,先是昏暗的天花板,接着,他?差点?被满室浓郁的信息素呛得一跟斗。 而当他?看清烟雾弥漫中祝青辞的模样时,脑袋瞬间“嗡”了一声。 他?眼睁睁地看见omega面对着他?,头无?力地后仰,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曲线仿佛脆弱的瓷瓶,而埋在祝青辞肩膀中的戚珣抬起一双猩红的眼,正冷冷地盯着他?。 丁宴瞪大了眼睛。 omega原本扣至脖颈的衣领被解开,大片大片的锁骨敞露,omega单薄的胸膛病弱地起伏着,手?指在半空中微微痉|挛,似乎想要逃脱,却无?法?控制地被身后的alpha压在洗漱台上?,眼睛被死?死?地捂住,唇瓣被alpha揉得一片艳红,仿佛春日的牡丹,透明?的涎|水淌至他?的下巴,又被alpha粗暴地抹去。 丁宴没有想到,他?看见戚珣时毫无?反应,然而在看清祝青辞脸的一刹那?,他?脑子里轰一声火山爆发,仿佛有大象在他?脑海中扬起长鼻,发出一声长啸。 他?顿时起立了。 第22章 第 22 章 “丁……” 祝青辞头脑昏沉, 艰难地从戚珣的掌心中挣扎出一道罅隙,他像是被蜘蛛捕获在网,密密麻麻被蛛丝缠绕住的可怜猎物, 求救似地向丁宴伸出了手。 “帮、帮我……” 他呛咳着,颧骨的红惊心动魄,眼?尾湿红。丁宴穿着一身小王子似的西装, 然而,方才兴奋喜悦的神情不再?,他露出了一副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 在看见祝青辞向他伸出手时,不知为何, 竟然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避蛇蝎。 祝青辞怔了怔, 戚珣在他耳畔轻轻叹了口气,滚烫的热气如腕足一般往祝青辞耳窝中钻,他欣赏着omega在自己怀里如秋风落叶的簌簌颤抖, “你在向你的情敌求救吗?” 他似乎故意的,当着丁宴的面, 将祝青辞箍得更紧了——是的, 那根本不是一个拥抱, 倒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拼死地攥紧自己唯一的浮木。 祝青辞被箍得呼吸困难, 然而戚珣的手仿佛紧箍的铁丝一般, 死死地将他缠在原地不能动弹。 丁宴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他看了看戚珣,又看了看祝青辞, 脑海中仿佛有音浪一声高过一声,毫不留情地化作咆哮的大浪, 势必要将他处男的大脑拍得粉碎。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觉得愤怒。毕竟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拆散祝青辞和戚珣,然后一脚踹开祝青辞,美美地和戚珣这个S级alpha在一起。 戚家?与丁家?联姻,为此?他可以?借力,毫不留情地将他家?那条如鬃狗般的私生子弟弟踹下?位。 可眼?下?,他就差当场化身一个烧开的铁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丁宴几乎是落荒而逃,而逃走前,祝青辞愣愣地看着他,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慢慢黯淡下?来。 “都说了,他不会帮你的。”戚珣看见他这副模样,胸膛中几乎长舒一口气,莫名地利落爽快。 扭曲的快感席卷而来,他不动声色,眉眼?间却柔和下?来,温声细语,在祝青辞的耳畔道:“他找你,只是因为有你在,他可以?接近我。” “你难道以?为他对你是真心吗?你忘记了,方才见到我,他可是跟你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来找我,你看,他多喜欢我,你只是一个偶尔攀谈的陌生人而已。” “你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仆从,而他可是丁家?之子。没有利益,他到底为什?么要接近你?” 他悄无?声息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缺乏的氧气和迷醉的酒意将祝青辞逼至极限,他神智浑噩,眼?尾都是呛咳出的泪水,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戚珣缓慢地露出一个笑,他低下?头,屈尊纡贵地将耳畔凑到祝青辞唇瓣旁。 祝青辞却闭着眼?睛,睫毛如同一只拼命扑扇的蝶翼,疲惫而嘶哑地挤出一声颤抖的尾音,好似一只逆戟鲸的长鸣,带着一丝颤抖的倔强,终于骂道:“……滚。” 戚珣脸上?表情一僵。 他尾椎一个激灵,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脊椎一股麻痒直接窜上?天灵盖,莫名其妙地,他喘息加重?几分。 祝青辞那声“滚”像是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他忍不住掐住祝青辞的脸,“继续骂啊,多骂几句。这时候不戴你的假面了?” 他脸上?浮现一个短暂的微笑,然而只有一瞬间,他又恢复成那副精致的冷漠模样,他拍了拍祝青辞的脸,暧昧道:“不过我怎么舍得离开哥呢。” Omega脸颊被他掐得嘟起,他无?力地仰着头,一双朦胧的醉眼?盯着戚珣,戚珣冷冷地盯着看,又是一副无?辜样。 他最终还是没有在祝青辞脖颈上?咬上?一口。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巢穴,方才丁宴闯进来已经?搅和了他所有的兴致,尽管丁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Omega。 门外,钢琴声起,悠扬地如波纹般在半空中荡开。 仲夏夜舞会已经?开始,尊贵的名门贵族都已到场,美丽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他们?互相寻找着自己的舞伴,在诺大的宴厅中,他们?不断地旋转,飞舞的裙踞如同一个个在雨中溅起的水花。 远处,白塔钟声起,夜空中浮现玉兰花香。 “今夜是仲夏之夜,请诸位邀请自己心怡的舞伴,开启属于你们?的盛典。” 祝青辞在他的掌心中艰难地喘气,接着,自己的身体被用力一拽,戚珣拉着他,阴晴不定地笑了笑,“不是让我滚吗。” “刚好舞宴开始了。陪我跳一支舞,我就如你所愿。” 他到底还是被那一个字冒犯得几乎发疯。 祝青辞被推出去,极尽奢华的布置如同一盏盏过于耀眼的明灯,哪怕是古代后羿射下?的九只金乌,也难比眼前的璀璨。 祝青辞几乎睁不开双眼?,就被戚珣牵起了手。 * 丁宴恍恍惚惚地,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扇门前。 眼?前抽帧似地不断闪烁,镜子中倒映的人|体,朦胧腾起的冷烟,仿佛被蛇紧紧缠绕的少年,微微分开的殷红的唇瓣,粗|暴|插|入其中的手指,苍白脸颊上?的泪珠,如惨白阳光的灯,泪水与涎|水混合在一起,沾湿了下?巴,蚌肉般裸露出的肌肤,以?及断断续续、求救似的呻|吟。 他看上?去仿佛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一个苍白的神明,被身后扭曲卑劣的信徒拼了命地往下?拖曳,要将他引入欲|望的深渊巨口中。 亦或是一朵淋满了粘稠蜜液的百合,圣洁与脆弱被沉甸甸地玷污,只剩下?深沉而独占的欲|望。 天上?的月亮被拉下?来了。 不对,丁宴疯狂地摇头,祝青辞只是一个普通的仆从,他既谈不上?圣洁,也谈不上?无?垢,更别提什?么九天之上?的玄月。 他骨子里该是卑贱的,出身是长钉,要贯穿他脆弱的身体,将他永远钉在低人一等?的位置。 可这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呆滞地低下?头,仿佛有滚石滚过,硬得发疼,几乎当场就要化作一块炽热烧红的烙铁,整个人恨不得吱哇乱叫。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六神无?主,第?一次为这青春期到来的正常生理欲望而感到震惊与不解,忍不住掏出手机,开始搜索。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付费论?坛,里面六性关系起飞,情感大师一色,他如获至宝,眼?睛都亮了,连忙豪掷三千大洋,提问如下?: “匿名:Omega会对另一个Omega起反应吗?” 情感大师与职业骗子纷纷被这不知从哪里来的土豪震惊了,鱼贯而入,瞬间,这个帖子就被挤爆了,每个人争先?踊跃地举手,键盘恨不得都搓出火星。 “题主,我是医生,我先?告诉你——理论?上?不会。” “题主是Omega吗?这个意思是,你对一个Omega起了反应吗?” “什?么方面的反应?后面还是……前面?” 丁宴大惊,卧槽这么直白!他连忙打?字,生怕自己被看出一点不正常。 匿名:“不是我,是我有一个朋友。他跟我说他上?次好像对一个Omega有了反应,我大为震惊,非常不理解,这怎么可能呢?” 医生:“是什?么情况下?的反应?” 热心网友:“你这个朋友会不会……算了,有反应就反应咯。土豪这么震惊做什?么?” 丁宴:“问题是他不可能接受OO恋的!他是直O啊!什?么情况下?的反应……就,就他衣着不太检点,被我朋友撞到了。” 他又瞥到上?面的问题,颇有些抓狂,然而这个网站是他一个狐朋狗友推荐的,保密性足够,他一咬牙,最后颤抖地打?上?几个字:“是前面的反应……” 打?完这些,他快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了。 热心网友:“啊?Omega还能前面有反应……土豪你……不是,你朋友看到的这个Omega,他有多漂亮啊?” 丁宴勃然大怒:“Omega前面怎么就不能有反应了?!我,我朋友他那里还很厉害好不好!他有比过,比好多alpha硬件还好呢!!!”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最后又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那种?,就是,他,他,他一直都很不检点,第?一次见我朋友就直接跟我朋友上?床了,上?次还当着我朋友的面,直接脱了上?衣。” 医生:“Omega和Omega正常之间,同床共枕,脱衣服,是不会有反应的。除非这个Omega他是O性恋。不然即使一头牛在你面前光着走过,你会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好有道理。但是丁宴还是不能接受,他仿佛听?见了自己三观破损的声音,瞳孔大地震,满脑子就剩下?两个字——“荒谬”,他不死心:“就没有别的可能了?我朋友之前一直喜欢的是alpha啊。” 医生:“这么明显的事实,有屁的……” 他没来得及说完,下?面的热心网友就一个大跃|进地跳了出来,“楼主,我想到一个可能了!” “身边是不是有一个alpha?” alpha?alpha……戚珣!丁宴眼?睛一亮,如蒙大赦,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对对!是有一个alpha!!怎么了!和这个反应有关系吗!?” 只有傻子才会犟。热心网友通过自己飞速旋转的大脑,已经?摸清了这个土豪题主就是个深柜,明明对另一个Omega起了反应,但是又不愿意接受事实——或许是接受不了自己从0变1吧。 他摸出这位匿名土豪大致的心路历程,立刻明白了他想要怎样的回答,从善如流地开始胡编:“如果有alpha在,那个alpha是不是放出了信息素?题主,冷静。可能是你和那个alpha的信息素极为契合,因此?你闻到的时候,就有感觉,同时,你又目睹了如此?冲击的一幕——衣衫不整,对吧。” “我们?都是年轻人,年纪轻轻的,身体都是躁动的嘛,所以?可能谁多露一点,都会有点不自觉地有反应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丁宴激动得手抖颤抖了,“你,你的意思是,我朋友没弯?” 热心网友哄道:“当然没有,只不过是受alpha信息素影响而已。不过,还是以?后要和那个Omega保持距离为好。” 丁宴一下?子神清气爽,他采取了这位热心网友的答案,热心网友立刻回了他一个飞吻。他胸膛里一颗悬在喉咙边的心脏终于稳稳落地,踏踏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胸膛中。 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会对祝青辞有那种?感觉?真是,笑话。 何况OO怎么在一起?发|情期怎么渡过?没有alpha的Omega根本活不下?去。 然而,即使他折腾这么大一圈,那里居然还是滚烫如铁棍。 他不得不又找了一间厕所,做贼似地躲了进去,他试图去想戚珣的脸,毕竟戚珣那张脸长得确实合他胃口。 然而,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方才惊鸿一瞥的画面。穿着月牙白长袍的青年被阴柔冷冽的青年束缚住,唇瓣嫣红,一双银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几乎是带着点恳求意味…… “靠!” 他这才悚然反应过来。刚刚祝青辞是不是向他求救来着? 等?会,万一这是他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呢? 他瞬间什?么都不敢想了,用力掐了自己好几下?,疼得嘶嘶作响,忍不住咬牙想到,他为祝青辞可真是上?刀山下?火海了……这样掐不会掐出问题吧? 不起立后,他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又连忙跑回方才的地方,却注定要跑空。 另一边,舞宴开始。 钢琴的声音如月色般空灵皎洁,祝青辞被戚珣死死地握着手,他的每一步,都被戚珣操控着。 左转,右踩,甚至转圈,他像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身旁有人偷偷地看他,悄无?声息地打?量着他。 只是一个转眼?不见,眼?前的Omega气质仿佛又天翻地覆,原本看上?去更加拒人千里之外,可如今,淡淡的情欲浮在他的脸上?,一双眼?睛仿佛含着春水般潋滟。 如果方才看上?去他像是天上?低头的弦月,眼?下?就是被七情六欲浸泡后熟透的果实,散发着馥郁的香味,让人见了就下?意识地分泌涎水,犬牙作痒,魂不守舍地想要往他的脸、唇、身上?咬上?一口。 他们?的目光在他象牙般的肌肤与脆弱如白瓷般的骨肉上?流连忘返。 戚珣冷冷地看着。 空气中开始浮现不知是谁的信息素,蠢蠢欲动似的。似乎想要试探地往猎物方向吹去。 可即使是刚才那么浓郁的信息素,转瞬过后,居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云烟般散去,无?法在祝青辞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戚珣阴冷地盯着祝青辞,他察觉到那些逡巡在祝青辞身上?的目光,而当事人却还没有察觉,他忽然计上?心头,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极尽奢华的布置,金玲叮当作响,盛满殷红如血的葡萄酒,远远望去,仿佛一个又一个红宝石色泽的血管。 “交换舞伴吧。” 戚珣说。 祝青辞觉得自己被放开,而下?一瞬,“啪”地一声,宴厅居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停电了?! 他清醒了几分,然而,钢琴曲依然在流淌,仿佛要彻夜不休,周围的人依然在跳着舞,他能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下?一刻,他似乎又被人握住了双手。 祝青辞觉得自己被人操控着跳舞。穹顶上?的星空也无?法照亮宴厅,他身边衣料摩擦,云梦一般的浮香,仿佛是珍珠研磨后的香气。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触碰他,他的指尖,他的耳垂,他的脖颈,他纤瘦的腰。 仿佛他成为了一只落入陷阱的羔羊。 而现在,一场盛大的祭祀即将开始。 第23章 第 23 章 仲夏夜的蝉鸣如潮水一般洗刷着这个傍晚, 礼堂的周围是一片耸立的尖叶林,松针锐利地悬挂于?树梢,仿佛一枚枚细小的刀片, 深沉的黑暗将群星都遮掩。 “交换舞伴。” 这仿佛是一声狩猎开?始的哨声。囚禁鬃狗的囚笼开?闸似地揭开?,在场的贵族子弟无一不露出了狩猎者般势在必得的微笑,他们似乎早有预料般, 镇定而游刃有余。 他们各自牵着自己的舞伴,仿佛安慰手中惊慌失措的一只只小白?鸟,“嘘, 不要惊慌。这只是一个古老的游戏。” 特优生和仆从们茫然试失措,黑暗放大了他们的不安与恐惧, 他们情不自禁地与掌控自己的舞伴挨得更紧, 而下?一瞬, 那?些话语如毒蛇似地,顺着他们的耳廓钻入了他们的脑髓,嘶嘶作响。 “仲夏夜舞会?一直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玩法。在舞会?上?, 每个人可以交换自己的舞伴,这是一种抽盲盒游戏, 我松开?你的手后, 将会?有下?一个舞伴带领着你。” “而在他们手中, 你们也可以随时?被交换出去, 换取下?一朵……或许是玫瑰, 或许是百合般的男孩或女孩。你们将在黑夜中跳舞,谁也无法看清对方,唯有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在推就你们相?遇、相?拥、相?爱。而在宴会?灯光亮起的最后,你们便是仲夏夜之神祝福的情侣, 命运织就的眷侣。” 贵族子弟们将这场游戏包装得精致、完美,他们温柔地低声哄骗,如用?歌声将水手困于?迷途无法返航的塞壬,他们将不知道真相?的特优生与狩猎对象的仆从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且心满意足地感觉到怀中的小白?鸟们身体的战栗。 在舞会?前,所有人挑选的都是自己最心怡的舞伴,除开?那?种早就被人占据的人,更何?况,交换出去就意味着风险,谁知道下?一个与你跳舞的人,会?不会?偏偏就是另一个特招生亦或是仆从? 贵族子弟们享受着小白?鸟们对他们的依赖、更加攥紧他们手掌的力度、以及由于?吊桥效应而砰砰直跳的一颗颗心。 却没有人说出来?,关灯的意味究竟是什么。 在这样被信息素占据、充斥的世界中,只有有缺陷的人,才会?因为黑暗而陷入完全的惊慌失措之中。 黑暗中的随机并不代表着命运的注定,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浅淡的信息素气味,捕猎者们光靠那?一点?浅淡的信息素,便能轻而易举地捕获猎物。 当一只猎物被松开?时?,盯上?他的眼睛,或许不止一双,而这样的猎物,通常被称作为“中标者”。 将有不止一只手向他伸去,不止一张嘴对他张开?了獠牙,不止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流下?黏腻而恶毒的目光,他是宴会?上?共有的舞伴,只有贵族子弟们才知道,上?一届的“中标者”落得了怎样的下?场。 耳畔的钢琴声愈加剧烈,安祈在黑夜中茫然地睁大双眼,然而她想起参加舞会?时?的命令,只能继续演奏。 她早就将曲谱背得滚瓜烂熟,钢琴上?琴键的每一寸位置,每一个黑白?色琴键流淌出来?的音符,她都刻骨铭心,因此她依然咬着牙,继续弹奏着音符,却不知自己成为了一个盲目的刽子手,一个可怜而无知的玩具,被贵族子弟利用?的工具。 祝青辞有轻微的夜盲症,他对信息素不敏感,因此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 然而那?些触碰却愈发变本加厉。 一开?始是轻轻擦过的暧昧的风,随后变为丛林中游动潜伏的蛇,最后,成为阴影中伸出的触|手,黏腻湿滑,带着重重的颓靡欲|望。 一瞬间,黑暗中仿佛凭空而生数不清的怪物,磨牙吮血地要将他吞噬殆尽,倘若有人在现场计数,便会?发现,在场中往祝青辞身上?释放信息素的alpha愈来?愈多——祝青辞居然成为了“中标者”。 大抵是在床上?吃过热烈的、狂放的、亦或是金钱奢靡的味道,已经吃多到腻味的程度,方才少年?清清冷冷地扶着旋梯下?来?时?的那?一幕,几乎烙印在了所有alpha的视网膜中。 他看上?去多么不一样,在场所有人,都用?宝石、香水、上?好的尼龙装饰自己,可他却只是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袍,露出一截细细的伶仃的腕骨,什么装饰也没有,他居然什么装饰也不曾穿,就来?到这样,每个人恨不得把自己美化到牙齿的舞会?。 他眼睛是浅淡的银蓝色,眉眼如同水墨画一般浓郁,仿佛一泓倒映着上?弦月的清冽的湖水,可是他的身份,却又是卑劣而下等的仆从。 他看上?去好似一个落入凡间的雪白雀鸟,轻而易举就能被他们拉下?来?,撕碎他的羽毛与翅膀,将他困于?囹圄。 倘若不是戚珣,想必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alpha吞吃入腹,在他周边编织逃不出去的网了。 祝青辞:“别碰我。” 他左支右绌,然而黑暗中,依然有手向他伸来?,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难以掩盖的厌恶,可是那?些手却似乎更为激动了。 他们去触碰他柔软的耳垂,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更是试图去亲吻他仿佛散发着馥郁气息的唇瓣。 祝青辞黑暗中觉得自己仿佛被鞋拔子碾过,秀气的眉心蹙起,他往外逃离,一只手却牢牢、紧紧地牵住了他。 黑暗中,那?人如狗一样往他指尖嗅,滚烫的热气打在他指尖,他发出的声音低沉喑哑至极,“祝青辞,你身上?到底什么味道?” “林烨?” 祝青辞听清了林烨的声音,心中瞬间涌上?一股反胃似的厌恶。 上?一秒还在针对你的人,下?一秒又要与你暧昧接触,他几乎浑身下?意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无意识释放在空中的信息素里满是拒绝与厌恶的味道,他一字一顿道:“放开?我。” “脾气怎么这么大?喝点?酒后,就本性暴露了吗?” 林烨在黑暗中,嗅闻着祝青辞身上?的味道,“方才你不是对安祈还很温柔吗?你甚至还帮她喝酒。哈,祝青辞,难道你喜欢上?她了?” 祝青辞:“放、手。” 那?平素温柔低语的声音此时?染上?冰冷的薄怒,仿佛温和宁静的水冻结成了尖锐的冰菱,雪松林味的信息素释放出压制的气息,林烨回过神来?时?,居然已经要松开?祝青辞。 他居然下?意识地听了祝青辞的指令? 这个想法让他一瞬间有些恼火,于?是他清醒过来?后,反而更加用?力地抓住了祝青辞的手,冷冷笑道:“祝青辞,你知道戚珣发令,玩交换舞伴是什么意思吗?” “既是他下?的令,说明他主动将你逐出了他的保护圈,甚至是在暗示在场的alpha,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你成为了他不要的二手货,你知道上?一届的中标者,是什么下?场吗?” 祝青辞被他用?力地捏住手腕,情不自禁地闷哼一声,林烨感觉到那?手腕的冰凉与伶仃,内心不免为这手腕的纤细病弱愣了愣,回过神后,嘴上?依然要恶意地吐出残忍的话语: “他被好几个竞争者盯上?,每个人轮流地,在舞会?上?抚摸他,禁锢他,亲吻他。” “最后,他们将他推到了苍白?的餐桌上?,他被数个人包围,捂着嘴,在绝望却无法发出的尖叫中,被撕碎了上?衣、扯下?了裤子。” “可是因为在黑暗中,他甚至连是谁对自己动的手都不知道。” 黑暗遮盖了人类的双眼,为这一场恶意型戏剧拉下?了遮光的帷幕。圣洁的钢琴曲会?为他们掩盖罪证,而被伊甸园的众蛇觊觎的红苹果将会?被分食,仿佛被人从象牙塔上?扔下?来?,在这场属于?贵族子弟的游戏中,摔得粉碎。 祝青辞睁大了眼睛,“你说戚珣……?” “对啊。”林烨冷笑一声,“你看,他根本不在乎你,是要把你当玩具吧?” “不如你今夜跟了我,如果你愿意跟我道歉,承认自己冒犯了我,并且向我下?跪认错,我就不松开?你的手。” 林烨一双狭长?的凤眼中流淌出恶毒的毒液,“只要我不把你交换出去,其他人或许还有耐心等待,然而只要我一松开?你的手,想必你就会?成为一只离了群的小白?鸽,瞬间被好几只猛兽扑上?来?。” “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呢?是亲吻你,还是强|暴你?在这样的黑暗中,即使戚珣后悔了,想要找出那?个曾经欺辱你的人,也无从下?手。” 祝青辞一瞬间如兜头冷水,仿佛骨子里都能析出冰渣,嘴唇都颤抖了一下?。 他还是低估了戚珣对自己的恨意。恐怕从他点?头,愿意接受自己进?入加德王立学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要决定了折磨自己。 他脑海中仿佛又下?起了暴雨,依稀还能看见一个小男孩,为了他爬上?高高的悬崖,最后摔断了腿,也要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向他扑过来?,给他看护在怀里的花。 “哥哥哥哥……你看,这是我给你摘的花,书上?说,有了这朵花的人就能没有病痛。” “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要、不要踩我的花,哥哥你的病没有它好不了,哥哥你生气的话你就打我吧……” 男孩的哭声与恳求声响起,与方才青年?冷冽如刀的话重叠在一起,往他的心头上?割,血淋淋地。 脑袋中一阵惊人的剧痛,他仿佛要被人拉进?光怪陆离的梦境,而蔷薇花园中,铁笼般的天?花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上?,把他整个人一分为二般。 [你是塑造他角色的一部分……] [可即使这样,你也依然爱他。] 可是爱真的是这样令人疲惫的东西么? 祝青辞头痛欲裂,额角青筋跳得愈发剧烈,脑海中那?个为了他去攀爬悬崖摘花的男孩,与方才冷漠地将他推出去的戚珣重合,眼前画面?混乱得仿佛被塞进?洗衣机中疯狂地滚动,而林烨竟还在他耳边聒噪。 他内心猛地燃起一股大火,这让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用?力推开?了林烨,道:“滚!我不要你。” 这声“滚”几乎是掷地有声的了。林烨刚凑近他,拼命地在硝烟味中不断翻找,好不容易才气喘吁吁地闻了几口淡淡的雪松林味,就劈头盖脸地被呵斥怒骂。 他心头火大起,尤其是听见后面?四个字的时?候,眼神狰狞,不置可否地气笑了,“不要我?那?你还要谁?!祝青辞,我好心在救你!” 祝青辞毫不客气地踩了他的脚一下?:“我不需要你这样施舍的救助。” 林烨听出来?了祝青辞压抑的火气,一瞬间仿佛被一头冷水泼醒了,他下?意识地哆嗦一下?,好似内心因为引起祝青辞生气,涌现了一股海啸似的巨大惶恐。 不不不该死的我怎么惹他生气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对,我为什么不能惹他生气? 他脸色变化多端,怔忪地一松手,祝青辞便看准时?机,拔腿就跑。 身后瞬间跟上?了几个alpha,他握紧口袋里的那?个钥匙,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在黑暗中胡乱摸着,跑…… 跑到后门! 可是他没来?得及跑远,转角处,就又被人掐住了脖颈,强硬地给他灌下?了一口烈酒。 “你们真是没用?。他挣扎这么厉害,多给他灌几口酒不就行了?” 那?人的手掌宽大如熊掌,轻而易举地便捏住了祝青辞的命脉,粗粝的掌心磨得他皮肤生疼,他狎|昵地拍了拍祝青辞的脸,祝青辞呛咳了好几声,酒瞬间将他的理智浸泡,他在那?人的手中痉|挛几下?,随后无力地软倒,仿佛一株被拔根而起、濒死的白?百合。 眼前天?旋地转,祝青辞咬着牙,指甲在那?人的手掌上?刮过,喉咙间嗬嗬作响,他眼前是模糊的黑白?画像,隐隐约约间,仿佛看见了一本书的形状。 那?本书破旧而残缺,在他面?前缓慢地翻动着,无数的丝线从它的身上?延伸,连接到不同的人的身上?…… 然而,还没待他看清楚那?本书究竟写了什么。忽然有“砰”地一声,脖颈上?的手消失了,酒瓶砸碎的声音响起,抓着他的人重重倒地。 祝青辞捂着脖颈重重咳嗽,而下?一瞬,他的指尖仿佛被什么东西轻盈地牵起,仿佛用?荷叶捧上?一小滴雨珠一般,小心翼翼而温柔。 “这可不像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那?人一手拿着碎裂的玻璃酒瓶,另一只手牵着他,滚烫的指尖触摸他的掌纹,顺着他的生命线缓慢摩挲着。 接着,滑入他的指缝之中,一插到底,猛地用?力攥住了他的手。 黑暗中,一双绿松石般的眼睛盯着他,眼底浮现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24章 第 24 章 “喂, 你看中了哪只omega?” “嘘,不要说得那么?……粗俗。” 贵族子弟们如鬃狗们窃窃私语着,他们交头?接耳, 不怀好意。 其中一个扬起悄无声?息的微笑,“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特优生。我追求了他很久,结果他还是拒绝了我。” “哈, 居然敢拒绝你?他以为自?己是谁?这是欲擒故纵还是做什么??真拿乔上了?” “小声?点,这可?是戚少给我们开的狂欢宴,可?别浪费。那个特优生跟我说什么?, 他要好好学习,所?以不想早恋, 真是笑话。来了这里, 学习有什么?用?不如多巴结巴结我们, 说不定我随手撒的金币都能比他一辈子挣得多。” “你们瞧,他在那里茫然无知,像是一个傻瓜。让我去会会他。” 当黑暗的帷幕落下时, 那些?平日里看来清高的贵族子弟们撕下了他们装扮的贵族嘴脸。 礼仪与道德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聚在一起, 纷纷如恶犬一般盯上了自?己感兴趣的特优生们。 黑暗引起了所?有未知的恐惧, 而交换舞伴的规则让每一个毫无背景的特优生瑟瑟发抖, 仆从们也害怕被自?己的主人抛弃。 “喂。” 角落里, 一个特优生惶然转头?。 他是这学期新入学的新生, 抽中了这场舞会的入场券,幻想可?以在这舞会中找寻到自?己的“真爱”,然而, 眼前居然又是那个追求了他半个月的alpha。 那个alpha高大,举止一股流氓气, 看上去十分凶残,他并?不喜欢,可?是在眼下的黑暗中,这个alpha居然成为了他唯一熟悉的气息,因此他犹豫良久,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alpha抓住了那只手,他低下头?,似乎想要亲吻眼前的猎物,而那位特优生明显地退缩抗拒了一下,“等、等一下……” “等什么??”贵族子弟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微笑,他看上去既遗憾又怜悯,轻轻地凑到特优生的耳畔,“放心,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 “交换舞伴环节,其实最怕自?己舞伴松开自?己的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旦松手,你就成为进入狩猎场的一头?肥羊,‘中标者’更是会被他们撕碎。” 他轻声?细语,漫不经心地讲述着少年omega离开他的后果,而omega很明显瞳孔微微紧缩,在黑暗中,他的掌心甚至紧张到微微出汗。 贵族子弟知道他是害怕了,继续低下头?,在他耳畔诱劝般哄道:“不要害怕,我不会放开你的。只需要你听我的话,而等灯光开启那一刻,我们就是最佳的伴侣。” “……” 他们交谈了很久,在这个过程中,alpha假扮得绅士至极,仿佛英雄救美中的王子,在黑暗中成为了少年唯一的港湾。 少年omega似乎被安抚下来,他紧张地点了点头?,贵族子弟露出狩猎成功的表情,只可?惜在黑暗中,那位无知的omega根本?看不到。 “跟着我,到那个角落中……我教你做些?快乐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张开嘴……” 恐惧——救赎——吊桥效应——温柔陷阱——接着,便是“咔哒”一声?,那是猎物进笼的声?音。 似乎有暧昧的水声?响起,祝青辞听见了膝盖跪地的声?音,间或夹杂着讨好的声?音,黑暗中一切声?音被放到最大,无可?忽略,而这些?都悄无声?息地混杂在圣洁的钢琴声?中。 祝青辞眼瞳微微震动,他扭头?看向沈有铮,“你们……” 他终于?意识到加德王立学院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前段时日中,身边同学的话语顺着晚风钻入他的耳廓,仿佛有一千张嘴巴在他脑海中发出声?音。他们低声?喃喃作响: “我上次跟林家的少爷说了几?句话,你们说,他会不会看上我啊?” “少来,上次我路过射击场时,还看到了蒋少,他看了我好几?眼,可?能我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吧。” “你们说,是不是可?以和他们谈一场恋爱,该有多好啊。他们长得又帅,家里又有钱,沈小军爷你们知道么??听说他是军部的,从小就是血战中厮杀出来的……我要是能跟他在一起,该有多带感啊。” “隔壁班的那谁似乎在和一个少爷谈恋爱,天啊……他每天都穿着各种名牌,你们知道么?,听说他穿着价值三千块的鞋洗澡,然后每天洗一双,就丢一双……” “靠!向谁炫耀呢!他怎么做到的啊?” “沈小军爷的朋友也不错啊,你们说,他下周好像有一场军武演练要出场,你们说,我穿哪件衣服?” “穿一件吊带怎么?样,撞到他身上,然后不小心露出一点胸膛?” “天才的想法!” “……” 课堂上是昏昏欲睡的学生,然而一下课,就会成为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的小雀们。 他们不谈论知识,不谈论未来,只交谈该讨好哪家贵族子弟,以及如何讨好,每个人会为另一个人想出来讨好的点子而喝彩,也会因为朋友不小心与那些贵族阶级接触而嫉妒。 他们将讨好迎合那些?贵族子弟为己任,以此来炫耀自?己,好像这居然能成为他们的勋爵似的。 而那些?不参与讨论的,则成为班级中一个个被孤立的白鸟。就像最开始祝青辞被瘦猴在厕所?里围堵,不少新生刚入学时,就遭遇了这样的一场排挤。 “装清高给谁看呢?” 说来可?笑,贵族子弟对特优生和仆从的排挤与差使起码还是暗面的,而特优生之间的争斗,却是那么?赤裸裸的。 那些?嘴唇一张一合,在黑暗中,诉说着他们被扭曲的价值观,祝青辞一直没?能理解,而现在,他渐渐地明白了罪魁祸首。 平日里那些?贵族子弟们都潜藏在帷幕之后,而眼下,终于?走到了台前,暴露出他们本?性中难以根绝的恶劣。 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规则的缔造者,借用吊桥效应,玩弄在座的每一个地位劣等之人的心,而因为规则由他们制定,这变成了一场他们怎么?也不会输、完全绝对不公平的游戏。 犹如猫抓老鼠,玩弄人心成为了饭后消遣。 “这是他们的狩猎场。” 青年祖母绿的眼瞳在黑暗中似乎散发着幽芒,他温柔地牵着祝青辞,十指牢牢紧靠,两个人挨得很近,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远远望去,他们仿佛交颈而吻。 “做什么?这么?看我?好了,放轻松,跟着节奏,慢慢来。” 夜空中,馥郁的郁金香从遥远的花田飘来花香,桃粉色与鹅黄色的花瓣在星野之上漫天飞舞。 他明知一切,却置之不理,只是牵着祝青辞,慢悠悠地,踩着节拍。 沈有铮不知道什么?时候,故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西装,两个人旋转的时候,祝青辞月牙白色的长袍在半空中荡出上弦月的形状,而他成为了那片包裹着上弦月的黑色。 他含着笑,仿若一只丛林中逡巡的野兽,他游刃有余似地靠近自?己的猎物,嘴唇微微勾起,蜘蛛吐丝般,要将他层层笼罩在一层甜蜜的陷阱之下。 钢琴的音符抑扬顿挫地跳跃着,在他们脚下,四周,仿佛被风卷起的花瓣包围着他们,祝青辞甚至闻到了沈有铮身上极为浅淡的气味,很清爽,却又说不出来。 他听见沈有铮轻笑道:“小狐狸,这可?怎么?办?戚珣恐怕今夜是不想让你好了。” “你瞧,连一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alpha都敢在黑暗中对你下手。”沈有铮笑意浅浅,很忧愁似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该如何呢?” 他看上去仿佛真的心有余悸,眉眼间一片动情似的愁,然而祝青辞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问道: “电闸在哪里?” 他咬了一口口腔的软肉,淡淡的铁锈味在他口腔中弥漫,才能勉强打起精神。 他呼吸滚烫,唇齿间甚至还飘荡着酒的醇香,走路时每一步仿佛都走在棉花上。沈有铮忍不住摇头?,“都成为了一只掉酒缸里的小狐狸了,怎么?还想着有的没?的……怎么?,你难道还想去救那些?人吗?” “你们,是故意的。” 祝青辞盯着他,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跳舞,随着音乐,踩着舞步。 他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踩了沈有铮好几?脚,沈有铮表情却没?有变化?,他顾左右而言他,“方才那几?个是嘲笑过你的人吧,他们故意灌你酒,你还要帮他们吗?” “一码归一码。”祝青辞表情很认真,“你们这是在引诱他们犯错,这对他们不公平。” “公平吗?你难道认为这世上有绝对的公平?从他们出身来看,这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公平了。” 沈有铮挑了挑眉,“依我看,就这么?阿谀奉承,然后就走上人生巅峰,不好吗?每年加德王立学院都有不少借此鱼跃龙门的特优生,你想帮他们,他们不见得乐意。” “你在偷换概念。”祝青辞说,“主动的选择,和被迫的选择,根本?不会是一回事。” “是吗。可?你这样会被全校都盯上的。”沈有铮怜悯似地提醒他,好想在提醒一个扑向火焰的无知飞蛾,“作为旁观者不好吗?那些?人自?然有他们的路,他们的命运去走。你难道以为,帮他们,他们会感谢你吗?” 钢琴曲忽然升至高潮,沈有铮忽然往前踏上一步,他体格比祝青辞高大一些?,手轻轻地扶住祝青辞的腰,仿佛抱住了一个比他娇小、可?以随意摆弄的娃娃,带着祝青辞往后倒。 祝青辞浑身发软,保持神智已经竭尽全力,只能被迫迎合沈有铮的动作。 他的腰柔若无骨似地往后塌,脖颈拉出一片惊人的弧度,柔和又富有美感,喉结精致小巧地缀在几?乎白得发光的皮肉上,仿佛一张绷满的弦。 即使是沈有铮,看见了也不免微微睁大双眼,赞叹一声?。 “辞,你的柔韧度真好。” “听说东方人的柔韧度都很好,我现在有些?信了。” 祝青辞被他轻而易举地搂抱着,他仿佛一只被拉长身体的猫,轻盈地被沈有铮控在手中。 他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微微蹙起眉,喘了口气,那股带着雪松林气味的气流轻轻地打在沈有铮鼓着青筋的脖颈上,他断断续续地艰难道:“我不是要帮,他们。” “起码,那个弹钢琴的女生,她?是无辜的。”祝青辞一字一顿,“你们不能让以钢琴为梦想,为此苦苦奋斗了十年以上的女孩,用她?的梦想,来为你们掩盖罪恶。” 方才与安祈交错的一刹那,他不小心触碰到了女孩的手。 然而那并?不像正常女孩的手一般柔软漂亮,反而手指有些?粗状、关节偏大,大拇指有习惯性的内扣,小拇指保持直立状态。 这是一双苦练钢琴的手,而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这些?贵族子弟玩弄其他同胞的共犯。 那等到她?知道真相后,她?会不会为此而感到恶心?她?还能直视她?的梦想吗?再看到钢琴时,她?会不会想到有人曾经用她?的弹奏的音乐,去掩盖呻|吟? omega看上去是那么?孱弱,说话间甚至带着柔软的喘|气声?,因为醉酒而浑身无力,只能成为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纤长卷曲的睫毛被汗水浸湿成一绺绺的,唇角还残留着方才粗暴对他灌下去的酒液,唇瓣被蹂躏得一片欲滴的鲜红,仿佛被狠狠欺负过一般,看上去可?怜至极。 然而他那双银蓝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仿佛一弯清澈的湖泊,天上的北极星,平静而不为所?动。 分明自?己方才差一点就要被鬃狗们一拥而上,撕咬成为他们的共有物,可?他看上去居然还是如此地冷静,脑海中甚至想着方才仅仅是两面之缘的女孩。 沈有铮很轻地一怔,盯着他,似笑非笑,然而,瞳孔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真漂亮。”沈有铮说:“很久没?见到你这样的人了。” 他好似在笑吟吟地感慨,然而,黑暗中,那双绿松石般的双眼却闪现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只是那抹杀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慢悠悠、懒洋洋的姿态。 两个人拥抱着跳舞,黑夜,馥郁的郁金香味,窗外?的玉兰,被乌云遮掩的月光,越弹越剧烈的钢琴曲,仿佛一个女人在激烈地唱歌,玫瑰都能在她?的歌声?中被撕裂。 他们之中隔着暧昧的二?十厘米,呼吸交缠着,脚步互相追随着,仿佛一对纠缠的比翼鸟,十指相扣,黑白色的衣服旋转,那些?黑暗中觊觎那抹月光的鬃狗因为金狮的存在而收敛爪牙,只能蠢蠢欲动。 “不过,小男友,”沈有铮终于?斤斤计较起来,“我带你跳舞,你却踩了我足足有五十三下,分明对其他人都很温柔,为什么?总是要苛刻对待我,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呢?” 祝青辞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微弱的笑意。 他笑起来时,那双有些?圆润温和的双眸弯起来,沈有铮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了一下,瞳孔很轻微地缩小了一瞬,仿佛大型猫科动物感受到危险一般。 他脑海中警铃倏然炸响,猛地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分明是两个人跳舞,然而,祝青辞却总是一直踩他的脚——他一开始以为祝青辞是对他生气,可?是他分明接触过,祝青辞这人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愚笨温和! 他看上去孱弱无力,被沈有铮牢牢掌控在手中,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沈有铮成为了他挡开鬃狗的一块盾牌,一个使他躲避那些?想要拉扯他、撕碎他衣服的手的上等障碍栏。 “谢谢你带我过来。” 祝青辞十指从沈有铮手中滑落,沈有铮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却被他如鱼一般地逃离开来。 omega如一只脆弱的蝴蝶,从他的指尖中挣脱出来。他在黑暗中睁大一双茫然的眼,苍白的指骨却在摸索着触碰到电闸,接着,他摸到了一个铁盒,打开了,握住那小块扳机,用力地扣下去—— “啪” “啪” “啪” 电流以电闸为起点,顺着埋藏在宴厅中的电线一路擦着火花,如泵入血液的血管,往它们的心脏处,它们的灯源处涌动,仿佛开闸的洪水,势不可?挡,一瞬间,伴随着营火般的电流声?,灯光大亮! 祝青辞居然找到了电闸的位置! 也就是说,他在一进来时,就已经观察了宴厅的全貌,并?且记住了一张足以在黑暗中摸索方向的地图! 沈有铮居然被他利用了。 第25章 第 25 章 仲夏夜舞会不欢而散。 祝青辞跌跌撞撞地用口袋里的钥匙从?后门?逃走, 他脑海中浑浑噩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呼吸滚烫, 眼前?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滚筒洗衣机中。 沈有铮没?有挽留他,他松开祝青辞的手?, 站在原地,一双绿松石的眼眸暗沉沉的,最后, 一点一点地,浅淡地弯了起?来。 “祝青辞, ”在光怪陆离的宴厅中, 沈有铮在祝青辞的视线中逐渐模糊成?一个?幻影, 他脸上居然浮现一个?有点诡异的浅笑,仿佛在拆俄罗斯套娃时,又拆出新的玩偶而感到十分有趣顽劣之人, “你这样,我真的会喜欢上你的。” 祝青辞根本没?有功夫与他继续多说, 他额头渗出冷汗, 方?才跳舞时他的胃就一直在痉挛, 眼下, 这个?宴厅中无一处是安全?的, 他像是一个?危机时警惕的猫,下意识地要逃回属于自己的巢穴。 他踉跄着回到自己的宿舍门?前?时,长衫已经被完全?冷汗打湿了, 贴在他伶仃的脊骨上,勾勒出一片细瘦的脊骨, omega脸上属于醉酒的红晕在眼睑下仿佛要烧起?来,然而其他地方?的肤色却如纸一般惨白,两相对应,看上去莫名?令人胆战心惊。 他吃力地扶住宿舍门?时,在走廊里,却不小心撞到一个?男生。 祝青辞住的宿舍并不是最好的那种,走廊间拉得很长,因此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昏暗狭长的隧道,每个?房子门?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米,像是被安置得紧紧的骨灰盒,声控灯在今天?似乎坏死过去,只剩一盏还?要死不活地闪烁着,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能消散在风中的一道烛火。 祝青辞差点被撞飞,他勉强稳住身体,扭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走廊。 男生头发毛毛躁躁地在头顶上乱翘,一双帆布鞋洗得发白,他看上去十分地营养不良,颧骨瘦得凹陷进去,仔细去看,校服似乎都被磨出了口子。 即使被撞了,他居然也一声不吭,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珠一动不动,声控灯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模糊的阴影,使他看起?来莫名?瘆人。 祝青辞捂着嘴,咳了几声,他扶着门?框,勉强从?打颤的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对不……” 然而,他没?来得及说完,男生就瞪了他一眼似的,往后一退,门?一开,又猛地“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门?灰簌簌而落。祝青辞被震得耳朵嗡嗡的,眼前?一片黑白噪点,然而一阵阵反胃感让他捂住嘴,吃力地撞开门?,踉跄地往厕所里跑,最后几乎站都站不住,手?指痉挛地扶着墙壁,跪在地上,扒着马桶干呕了好几下,将酒液混着今晚的食物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口腔里一片酸味,灼烧着他的食道,他一边吐,瘦弱的脊椎一边剧烈地颤抖,一根根的骨节凸起?,仿佛要把?胃都吐出来。 他眼角泛起?生理性的眼泪,一滴滴砸进马桶中,最后他顺着墙壁,无力地一点点滑下来。 他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胃部一阵阵抽搐,一阵火烧似的灼热,疼得让他弓起?脊背,冷汗将他的额发打湿成?一绺绺的,生理性泪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打湿了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 模模糊糊间,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大雪纷飞,是一个?很残酷的冬天?。 忘记是十几岁那年,戚珣去悬崖为他摘花,听?说那朵花是一味中草药的药引,而戚珣恐怕也是听?说了什么迷津怪道,听?信了谗言,认为必须是重要之人摘下的花,才能治疗好他那破破烂烂的身体。 只是他赶到悬崖时,已经晚了,他冲动之下,也从?悬崖一跃而下,抱住了失足滑落的小戚珣,一同跌落悬崖。 然而可惜的是,他只受了轻伤,而戚珣却摔断了一条腿,可是他醒后,依然笑着将那朵白色的小花捧到小祝青辞面?前?,仰着一张小脸,眼睛如小狗般亮晶晶的,似乎在讨要夸奖。 可是他没?有得到夸奖。在病房中,小祝青辞接过那朵花后,既没?有笑,也没?有哭,他只是将戚珣的花摔在了地上,“我不需要你的花!滚!滚!!!” 小戚珣睁大了眼睛,他似乎不明白祝青辞怎么忽然生气了,躺在病床上,一脸不可置信。 祝青辞背脊一片疼痛,他捂着胸口,喘|息忽然粗重起?来,脸色变成?一片惊人的白,是发病的征兆。 戚珣吓得瞪大着眼睛,语气颤抖,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他从?床上扑下来,踩着一只骨折的脚,一边疼得哇哇大叫,一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哭着道:“哥!哥你别生气!!!我错了,你别生气……” 那个?晚上混乱而惊悚,是他和戚珣一切决裂、扭曲的开端,戚珣为了他摔断一条腿,而他也因为戚珣受了戚家整整二十鞭。 “你要成?为他们的帮凶吗?”那场争吵的最后,戚珣只是固执地说,“哥,你看着我,你也要成?为他们控制的帮凶吗?” 祝青辞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只是从?那以?后,他似乎再也不会大怒大叫了。 …… “戚珣。” 会所中,戚珣一身休闲的宝珠色西装,袖口处的蓝宝石闪闪发光,他坐在沙发中,周围人来人往,不少小厮端着酒杯,往他跟前?凑。 他看起?来轻松肆意,俊美无双的一张脸上浮现一层笑意,有人端着酒到他跟前?,他就这么就着那个?小厮的手?喝,一双狭长的凤眼眯起?来,看得小厮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仲夏夜舞会不欢而散,然而对于这群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因此不尽兴地又聚成?一团,纷纷往会所中跑去。 会所知道这些少爷背后都是惹不起?的主,根本不会因为年龄而限制他们。会所中的灯光奢靡昏暗,他们欢声笑语,谈论着各自游戏的游玩对象,用什么样的手?段去追到了一个?人,又准备在何时将他们抛弃。 在座的人看向戚珣,他们目光闪烁,似乎想说什么,酒过三巡,终于有人笑嘻嘻地开口:“戚哥,今天?怎么有空同我们在这里喝酒?平时你可是大忙人,何况,你家的小仆从?不是一直不喜欢你跟我们一起?玩的吗?” 从?前?,这些狐朋狗友曾经偶然与祝青辞碰过面?,在祝青辞还?被戚珣关在戚家的时候,而祝青辞当时对他们表现了很明显的排斥。 少年水墨似的眉每次一见到他们,就微微蹙着,柔软的黑色额发垂下来,一双银蓝色的眼眸低垂着,看上去乖巧得要命,默不作声地给他们每个?人端茶倒水,但?是却又紧绷着身体,仿佛不愿意碰他们哪怕一下。 那模样看上去令人牙痒痒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戚珣把?人看得紧,不然以?他们这些人的尿性,早就上手?,扯着少年纤薄的腰把?他抱进怀里调戏了。 戚珣闻言,不紧不慢地嗤笑一声,“怎么,难道我还?要听?他的不成??他算什么。” “不是说是你的男朋友吗?” 戚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闻言,抬起?头,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奇怪道:“你这话真搞笑,一个?随手?玩弄的仆从?,当得上什么男朋友?” 狐朋狗友们纷纷“吁——”地拉长声音,纷纷表示不信。有人探头道;“说真的,戚哥,你到底对你那个?仆从?是什么想法啊?” “他今晚可是搅了我们的局,”他佯装不满,“这你总得给我们一点赔偿吧?” “就是,我看好的猎物本来都快到手?了,结果那灯光差点没?闪瞎我的狗眼,到嘴的鸭子都被吓跑了。” 他们表面?上围着戚珣,恭维似地笑,但?是内里究竟如何作想,可就各有各的城府了。 戚珣知道他们是想从?自己这里讨好处。不过,他凭什么要为祝青辞,给他们好处呢? “不是想玩么,”戚珣微抬下巴,下颔线俊美而清晰,然而他笑起?来时,却如同一个?地狱里逡巡已久的恶鬼,“之前?就看见你们的视线总往他身上盯了,借你们玩玩了。”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脸上笑容都僵住了,他们围坐在一旁,一瞬间,包厢内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一个?红发男生才笑嘻嘻地打破了这死寂。 “戚少,”林烨向他举了举杯,“你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们?” 戚珣对这个?男生没?印象,不过他朋友太多,除了经常来往,与他家势力相当的,旁人他很难装眼里。闻言,他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忽然冷下来,“我试探你们?你们觉得有必要?”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林烨脸色一僵,他皱着眉,神色不明地看着戚珣,其他人赶忙上来打圆场,“哎呀哎呀戚少别动怒,这不是我们怕理解错你意思,伤了兄弟间的感情么?” 戚珣嗤笑一声,他把?一张卡扔桌上,卡的设计精致华丽,金光闪闪的,看上去价值不菲,他撑着侧脸,垂着眼,看向那张卡,笑了笑:“欺负了他的人,可以?拍下他的照片,到我这里。” “善赏罪罚啊。我给钱,照片拍得越好,我给得越多,如何?” 所有人眼神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戚珣继续道:“你们不用怕我事后后悔,找你们麻烦,毕竟,你们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作证,我还?能做出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事情么?” 在场人闻言,纷纷蠢蠢欲动,他们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身,人生就没?吃过什么苦头,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祝青辞此举却狠狠在他们每一个?脸上甩了狠狠一巴掌,让他们平白无故地吃一个?闷亏,怎么愿意呢? 这些鬃狗豺狼心照不宣地对视,最后露出一个?笑容,举起?酒杯:“没?问?题,我们相信戚少。”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与此同时,校园论坛悄无声息地冒出了好几个?帖子,仿佛深海之下潜藏的冰山浮上来。 #关于仲夏夜舞会的黑泥 楼主:靠,仲夏夜舞会那晚到底是谁干的好事!开什么灯啊我靠!!! 1L:对啊,那天?我下一刻就能和我喜欢很久的一个?少爷一起?跳舞了,要不是电闸,他肯定就选我了啊! 2L:我甚至看到有人把?他怀中的舞伴带到正门?去,似乎想要离开……他们是要去开房吗? 3L:哈,开房也没?什么的吧,往年发生这种事情的还?少么?借此可以?一举飞升,他们可乐着呢,结果转学生瞎弄,全?部都乱了!这不,破坏了多少人的好事。 4L:我为了这场舞会特意挑选的珍珠排扣礼服,绣在脊背上,为了穿上他,我还?减肥了一个?月,太可气了! 5L:别气了各位,有人收到消息,听?说7少不要他了。 6L:?真的假的?不信谣不传谣昂。 7L:保真,一个?少爷跟我说的。听?说去给转学生下绊子,拍照片的话,还?可以?去向戚少那里拿钱,只需要发邮件就好,可以?匿名?转账。 8L:哇哦。 9L:……可是,没?有人觉得很可怕吗。为、为什么舞会上可以?随意交换舞伴啊?万一交换的舞伴自己不喜欢该怎么办?我觉得是好事呀,关上灯的话,这不就是在剥夺我们的选择权吗?可我们不是都是努力靠成?绩考上来的吗?为什么一定要非讨好那些贵族子弟不可呢? 这和当他们狗有什么区别吗? 10L:…… 论坛内,一阵长久的沉默,这个?帖子慢慢地被其他消息刷下去了,直到十分钟后,又弹跳出来。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这个?帖子就瞬间消失,仿佛沉入黑暗的泥沼中,再也无法在论坛内查看到。 11L:9L。我们查到你宿舍了。 你是A栋304的吧? #本论坛查无此帖,id=198203 第26章 第 26 章 雨季连绵不绝, 乌云高山似地推在加德王立学院上?空,沉甸甸地仿佛一座堡垒,灰暗的云层给白色皇宫似的建筑掠上?一片阴影, 远远望去,这里仿佛一座巨大的监狱。 “不行!戚珣他疯了吗!” 走?廊的尽头,阴影中, 一对双胞胎正在大吵着。 孟飞鹄脸都被?气红了,他额角青筋鼓起,黑色的发带被?他攥在手中, 忍不住低声咆哮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不知道这所学校的人会?把祝青辞撕了吗?他只是一个omega!” 孟飞鹄和孟边水收到消息时,孟飞鹄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根本不能理?解。 祝青辞看上?去孱弱而沉默, 乖巧安顺得像是一只没有?爪牙的猫, 戚珣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在仲夏夜晚会?搅了不少少爷小姐的‘雅兴’,”孟边水吸了口气,“听说他还是那场宴会?的‘中标者’, 本来他不破坏交换舞伴,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这次只是找了借口而已。” “他怎么会?成为‘中标者’?”孟飞鹄呼吸停了一下?, 忽然想起祝青辞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着迷的香气, 噎了一下?, 随后继续忿忿道:“可那又?如何?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 孟边水欲要解释, 孟飞鹄却根本不愿意听他的,眼看就要冲出去,孟边水猛地抓住了他, 压低声音,“够了。” 孟飞鹄转过身来, 他看向孟边水,一脸不可置信,“哥,你什?么意思??” “不要插手这件事。”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他被?……?”孟飞鹄不可思?议,“哥,你知道的,他们这是在‘围猎’,你原来是这样懦弱的人吗?” “围猎”,从四?面包围,去猎杀猎物。真是一个隐晦而新奇的词汇,可如今用在加德王立学院之中,那猎物就不是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你知道被?围猎的下?场的!上?一个被?围猎的学生跳楼自杀了,他们排挤他,语言霸凌他,甚至动用了暴力,最后那个学生的裸|照被?公开?发在论坛上?,他崩溃地从学院最高的图书馆中跳下?来了!三十楼!听说那天图书馆的所有?学生都以为是地震了!” 孟飞鹄气得浑身颤抖,眼球里都浮现红血丝,转身就走?,“我不管!我才?不想坐以待毙。” 然而他没走?成,孟边水一巴掌抽到他脸上?,将他抽醒了,他眸光阴沉,“蒋少命令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抗令?现在盯上?祝青辞的人后面有?多少是我们惹不起的,记住,我们是蒋家的人!不要给蒋少添麻烦,这是你最基本的本分!” 孟飞鹄低下?头,死?死?地咬紧了后槽牙。孟边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孟飞鹄,我们没有?感情用事的资本,记住,仆从的命都握在主家手里。” “如果祝青辞一日不从戚家逃出来,那他永远也?逃不了成为囚笼之鸟的下?场。”- 祝青辞推开?教室门?时,一盆水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将他打了个透湿。 “……” 他被?冷水兜头淋湿,成为了个落汤鸡,滴滴答答的水顺着他的衬衫往下?坠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打湿了门?口。 教室的灯光刺眼,夏意逐渐褪去,秋风渐起,冷意慢慢渗透制服,往骨髓中浸入,衬衫沉甸甸地黏着在他的皮肤上?。 omega的额发湿漉漉地垂下?来,在他的眉骨上?笼出一片模糊的阴影,睫毛湿成一绺绺地,正慢慢往下?滴水,他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教室中似乎有?哪个角落响起了窃笑?,几个男生交头接耳。 “快,拍照,嘻嘻。” “嘘,小声点。” “好狼狈,活该。” “快、快发给那个人……哈哈,笑?死?我了。” 祝青辞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淡然地抹了把脸,拉开?椅子,一低头,就看见?课桌上?写满了字。 “滚开?这里” “蠢货” “没有?靠山了吧?早看你平时的模样不顺眼了,高高在上?的蠢鸭子。” “多管闲事的圣母婊” “去死?去死?去死?” 祝青辞视若无睹,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只是他一摸抽屉,没有?摸到课本,却全都摸到了碎纸屑。 他低着头,掏了掏桌腹,笔记本被?人用美工刀划烂了,课本也?被?人撕得一长条一长条的,仿佛是一块破旧不堪的抹布,他抬起头,巡视了一圈。 没有?人看他,包括前阵子和自己嘻嘻哈哈的双胞胎,孟边水沉着脸,一声不吭,而孟飞鹄手中似乎在玩一个魔方,只是他玩得太用力了,魔方扭动时忽然卡住,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操!” 他猛地把卡住的魔方砸在桌子上?,“哐当”医生巨响,简直要把桌子砸烂,周围人被?他吓一大跳,纷纷震惊地抬头看向他,他一把推开?桌子,浑身笼罩着一股极其暴戾的气息,气冲冲地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死?寂的阴沉,仿佛窗外的乌云已经压至教室的头顶似的,空气都是令人喘不过气的粘稠,冷风刮过窗外的树叶,树枝婆娑起舞,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边拍着窗,一边发出沙哑的呜呜声。 祝青辞额发上?的水珠一滴滴地打在课桌上?,“啪嗒”地溅起一小片水花。 老师进课室时,踩到那滩门口的水差点摔倒,“谁干的?!” 他怒气冲冲地扫射课室一圈,学生们挺直腰杆坐在座位上?,所有?人坐的十分板正,面目却有?种齐刷刷的一致感,仿佛戴上?了同样一张面具,那面具的眼睛和嘴巴都是黑洞洞的弯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勃然大怒的老师。 老师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他目光扫过了最后排全身湿透的祝青辞,皱了皱眉,接着,扭过了头。 他熟视无睹般地走?上?了讲台,清了清嗓子,“翻开?课本第三十二页,今天要给你们讲的是量子物理?学史……” 他没有?再往祝青辞的位置投过目光,就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学生一样。 祝青辞安安静静地坐到了下?课,他离开?教室时,有?不少人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那些目光藏匿在黑暗中,阴湿黏腻,跗骨之蛆般令人厌恶。 他回到寝室时,祝青辞又?碰见?了住在对面宿舍的男生。 昨晚他神志不清,加上?灯光昏暗,他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男生的脸,眼下?一碰面,才?发现男生面色是面霜一样的白,嘴巴上?还有?些死?皮,看向祝青辞的目光莫名令人想到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角落,阴冷黑暗。 只是他今天穿的衣服似乎换了一套,看上?去崭新而柔软,仿佛是纺织女神编织而成,面料散发着珍珠般饱满的光泽。 男生望见?他,面无表情,接着又?缩回了自己的寝室,“砰”地一声砸伤了门?。 祝青辞转过身,低下?头察看门?锁,他宿舍的门?似乎被?人撬开?过,一打开?门?,所有?的东西全都凌乱地倒在地上?,衣服似乎被?人踩了四?五脚,隐约还可见?到上?面残留着脚印。 床单上?是一片棕褐色的污渍,走?近一看,似乎有?人故意将一整瓶的可乐倒在了他的床上?,整张被?褥都是脏污一片,仔细一看,上?面也?有?脚印。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有?人踩着鞋子上?他的床,蹲在上?面玩手机,一片嘻嘻哈哈的模样,一边拿着手机拍照,一边大肆议论。 “祝青辞那个假白莲……哈,遭报应了吧,我早看他不爽了。” “他以为他是谁?真可笑?。本来就是他爬上?了人家戚少的床,戚少才?勉强认他的,谁叫他那么不知好歹?” “妈的,如果我能和戚少在一起,指不定我有?多听话呢……” 祝青辞把床褥都扔进洗衣机中,将凌乱的衣服都整理?起来,最后捡了几件不那么脏的,往硬邦邦,只剩一块木板的床板上?一铺。 床板上?的木板十分粗糙,仔细一看,周边还有?许多的毛糙,祝青辞洗漱时拿起一块毛巾,然而当他看见?那块毛巾时,呼吸还是顿了一下?。 毛巾上?,有?一只飞蛾。 那只飞蛾浑身灰扑扑的,看上?去极为不起眼,两片翅膀却破碎地躺在他的毛巾中,磷粉凄惨地铺满了整张毛巾,纤细的肢体东拉西扯,碎成无了数块。 有?人用他的毛巾裹住了一只飞蛾,接着,隔着毛巾,慢慢地碾死?了那只可怜的飞蛾,将它在一块洗脸巾上?粉身碎骨、五马分尸。 “……”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畔好似可以听见?飞蛾刺耳的尖叫声,像是一个小孩被?投放进了熊熊烈火中,不停地哀嚎着。 “疼……好疼……” 祝青辞将那块毛巾埋进了学院后山的一个小土坡中,洗漱完后,他就那样弓着腰在那块冰冷又?冷硬的木板上?,慢慢睡过去。 木板躺着十分不舒服,秋风顺着木板的罅隙往上?吹,因此他只能蜷缩起来,纤长的眼睫慢慢垂下?。 夜晚,十二点时,祝青辞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砰砰砰——” 门?的敲击声急骤如暴雨,地动山摇似地摇晃起来。 然而他起床时,打开?门?,走?廊却空无一人,只是响应灯微弱地亮着橙色的光芒,门?框吱呀作响。 只是,这并?不是一场意外,从这一天开?始,祝青辞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凌晨十二点,三点,四?点,总会?有?人猛地拍响他的房门?,让他仿佛从悬崖边一脚踏空,从睡梦中惊醒。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周,他夜晚睡不好觉,白天顶着各色各样的目光,上?课时还因为不小心睡着过去被?老师训斥到了走?廊,站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上?论坛看了看,学院的论坛好像已经疯了。所有?人都激动地讨论他。 “围猎他就有?钱赚,这什?么好差事?” “我家少爷也?很?满意,他今天还夸我做得不错。” “靠,我赚到了两千,太爽了……” 无数照片,都是有?关于他的,无数污言秽语,也?是针对于他的。 戚珣在这所学院真是金字塔一般的存在,但凡他只是皱个眉头,都有?无数的狗腿子争先恐后地去揣测“圣意”,而他吐出的话更是金字玉言,无人不遵守。 祝青辞忽然笑?了。 他眼睛垂下?,眸光中是一片冰冷的厌恶。 离开?。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祝青辞不在意他的笔记被?撕了,课本也?被?毁。 毁了又?如何?那些知识早就记在他脑子里了。 他与这些人根本不是同道之人,既然不是同道,那么总有?一天会?离开?,总有?一天,他要去更广阔的高原。 他一定会?离开?这里,考进军部,离开?戚家,最后也?离开?戚…… “啊!!!” 祝青辞忽然闷哼一声,脑袋一阵剧痛袭来,眼前阵阵斑点似的白光掠过,他像是被?人活活抽了一鞭子似的,心脏在胸膛中鼓噪地发出爆鸣,他撑住墙壁才?能勉强不摔倒,背脊一片冷汗,手指痛得痉挛抽搐,耳畔传来一阵诅咒似的声音。 [……你喜欢他的。] [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祝青辞的眼神逐渐涣散,渐渐地空洞起来,唇色都逐渐变得苍白,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祝青辞,你没事吧!?” 祝青辞抬头,眼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像是被?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搀扶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你脸怎么这样白?是生病了吗?” 他眯了眯眼睛,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慢慢记起来了,他怔了好半晌,才?道:“你……是甘瑶?” “对,是我,我最开?始还借了你笔记本,你还帮我揍了瘦猴,还记得么?” 女孩褐发褐眸,她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跟祝青辞一起坐到楼梯上?,有?些慌张,“你、你没事吗?你刚刚看上?去好像要发病一样……” “没事。”祝青辞疲惫地闭上?眼睛,甘瑶望着他,一双大眼睛看上?去似乎想哭,她咬着唇,“祝青辞,你现在怎么办呀!他们忽然都针对你了,我阻止不了他们……” “听说是戚珣下?的令……你怎么惹毛了他了?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看上?去六神无主,祝青辞虚弱地靠在墙壁上?,他细瘦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仿佛一根能轻易折断的芦苇。 过了好半晌,他涣散的双眸才?逐渐聚焦,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似的,扭过头,看向紧张不已的女孩,笑?了笑?,安抚她道:“我没事,倒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见?女孩抱着一个饭盒,饭盒中却只有?几根伶仃的青菜叶子,一点清水似的汤和泡发的米饭,似乎这就是她的午餐了。 甘瑶惊慌失措地遮住了饭盒,“没、没什?么……” “你……中午只吃这一点吗?”祝青辞蹙了蹙眉,“你为什?么没有?去饭堂吃?” 甘瑶莫名其妙,眼眶突然一红,仿佛是受了委屈忽然被?关怀的孩子。她只能连忙低下?头,强逼着自己把眼泪吸回去,干笑?几声,“啊、啊哈,我最近在减肥。” 祝青辞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平静对视的银蓝色眼睛中倒映出她僵硬的表情和手足无措的肢体语言,看上?去像是一个滑稽的小丑。 甘瑶笑?不出来了,她的谎言一如既往的拙劣。 “我的助学金……没有?发,”甘瑶不敢再看祝青辞的眼睛,挣扎犹豫半晌,很?小声地委屈说,“赞助我的那个女孩忽然克扣了我的助学金……我也?不好意思?再向她伸手要了。” “是发生了什?么吗?” 祝青辞温和地、静静地看着女孩,女孩缩在最角落的楼梯中,她头发有?些凌乱,阳光下?,鼻子上?的几点小雀斑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麻雀。 他声音很?轻,仿佛一阵温柔的风,却因为方才?的虚弱,像是一只力竭坠落的白鸽,即使这样,也?要在濒死?前给他重要的人带去一缕风。 甘瑶眼泪本来已经要逼回去了,听着他的声音,甘瑶那几分委屈一瞬间如燎原之火,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女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上?去好像要哭了,“祝青辞,我不明白,我是不是错了?” 女孩的眼神看上?去有?几分茫然,“跟我一起进来的几个女孩,她们似乎都和少爷去谈恋爱了,我看见?她们穿的比我好,吃得比我好,也?变得越来越好看了,我经常看见?她们成群结队地去学院外面逛街、化妆、染不同颜色的头发,听见?她们都在说我是个死?读书的蠢货……” “是不是其实努力是错的呢?根本没有?用呢?即使毕业了,也?不见?得有?好工作的话,是不是我也?该像她们一样呢?这种才?是人生的‘捷径’,是吗?” 祝青辞怔了怔,半晌,他很?轻地叹了口气。 甘瑶抹了把眼泪,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脑袋上?,那只手骨骼秀致,苍白如雪,轻轻地摸了摸甘瑶的头。 瞬时间,甘瑶的脸蛋涨得通红,几乎要发出惊慌失措的吱吱声,她惴惴地抬起头,害怕看见?祝青辞眼底任何的不屑与厌恶。 然而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甘瑶,仿佛一面古井无波剔透澄澈的玻璃镜,甘瑶对上?那双眼睛,忽然觉得耳朵滚烫起来,她内心猛地泛起一阵羞愧,“对、对不起,我刚刚是胡言乱语,哈哈,你别放在心上?……” 她扭过头去,哈哈哈哈地干笑?着,手胡乱地半空中尴尬地乱挥,在内心汗流浃背地想,天呢,我疯了吧?我在对他说什?么啊? 我们只是借过笔记的同学关系,这样也?太不礼貌了,是我自己在论坛上?说错话了,我干嘛好像在怪他一样呢?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甘瑶面庞逐渐涨得紫红,仿佛吞了一块火热的炭,受不了似地,霍然站起,她抱着自己那可笑?的饭盒就要跑,然而,祝青辞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甘瑶。” 少年的声音很?轻,纸片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随时带走?,可是又?那么笃定而有?力量。 “很?久以前,曾经有?人哭着向我问过一个问题,他说世间善良的人,能坚守自己底线的人,最终获得甚至不如那些坏人,是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不是他们也?应该变坏,这些,又?是不是他们的错?” “你觉得呢?” 他并?没有?抓得很?用力,礼貌而克制。甘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般,讶异地回头,对上?祝青辞的目光,讷讷道:“我,我不觉得他们应该变坏,他们……他们也?没错。” “可是他们觉得自己过得不好,那这到底是谁的问题呢?” 甘瑶愣住了,祝青辞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是那个环境的问题。” “自古人类本就崇善,否则为什?么会?有?天下?大同的理?想,为什?么会?有?人要为万世开?太平?如果有?一天,做正确的事情,却不被?人尊重,那么不是要做这件事的人的问题,而是其他的人病了。” “所以错的不是你,是她们。你没有?错,因此也?绝对无需这样质疑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谁还相信自己?” 甘瑶的眼眶一下?子涌上?了泪,她忽然感觉浑身滚烫,仿佛有?人用一桶热油浇淋在她的心脏上?,再用火将她的真心烧了个透彻,脑子都快被?祝青辞这句话烧成浆糊了。 她拼命地、丢脸地吸鼻子,噙着一包摇摇欲坠的眼泪,然而她那薄薄的眼眶也?蓄不住她的泪水,最后,她哭成了一只湿淋淋的小麻雀。 “不过,做人还是要懂得灵活变通。” 祝青辞忽然朝她笑?了一下?,少年苍白的脸上?,却涌现出一股朝气以及狡猾,他微微一笑?,“你可以欺负我,然后去向戚珣要钱。” 女孩呆滞了一瞬,褐色而营养不良的头发胡乱翘着,像是一堆蓬草,祝青辞把女孩脸上?乱翘的褐发往她耳根上?轻轻地拨了一下?,用纸巾温和地给她擦眼泪,女孩却猛地一个激灵,大声叫道:“不、不要!” 她眼眶中又?聚集起来泪水,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哽咽道:“我、我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我不想,我不想成为踩着别人尊严和生命才?能活的人。” 祝青辞摸了摸她的头,“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我也?没钱吃饭了。” 甘瑶傻眼了:“啊、啊?” 他低下?头,轻轻地将脸颊触碰到女孩的手掌上?,接着,抬起眼睛。 那双银蓝色的眼睛笑?着弯起来,犹如拂过水波的春风,温柔得令人心悸,他叹了口气,一副很?可怜的模样,仿佛一只穷得叮当响的白狐,“你就这样装作打了我一巴掌,拍张照,然后,去骗戚珣,这样,得到的钱我们就能AA了。”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去偷戚珣的钱来养我们,怎么样,共犯?” 第27章 第 27 章 甘瑶怎么也想不到?, 有朝一日她居然也能?走上“招摇撞骗”的道路。 她真的成功从戚珣那里“骗”到?了钱,收到?钱款到?账的提示时,她惊到?手机都拿不住了,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带着?她来到?加德王立学院的围墙旁边。 连绵不绝的雨终于在此刻有些消停,那颗如同巨大火球的太阳从乌云后面探出个头,学院的中心?湖被夕阳长久地凝望, 仿佛熔化的铁水,碎金波光粼粼地在温柔起伏的波浪间闪烁。 祝青辞抓着?墙壁突起的蔷薇石砖,手一撑, 轻盈地翻上去,猫儿似的。他蹲在围墙上, 夕阳在他苍白?的侧脸轻吻, 让他薄而透的皮肤看上去白?皙而红润, “有一家烤饼店很?好吃,你要不要来?” “我可以接着?你。” 他平时低眉敛目久了,甘瑶都不曾好好看过他的正脸。 然而此时, 少年高高地蹲在墙上,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在夕阳下, 仿佛凝练着?蜜蜡的蓝方石, 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正眼看人时仿佛含着?情, 让人有种被他放在心?上, 情不自禁地诞生?出“他好像很?喜欢我的感觉”。 甘瑶恍了下神,连忙摇头,只是她觑了觑祝青辞的身体, 生?怕自己能?把眼前这青花瓷般似的少年给压碎了,连忙自己撑墙翻了过去。 加德王立学院周围是一个巨大的商圈, 周围高楼林立,不少奢侈品店开在此处,透过玻璃橱窗,依稀可见里面金碧辉煌,宝蓝色的河水顺着?中间流淌而过,喷泉在夕阳下缓缓吞吐着?,哗啦啦地溢出干净的黑色水池。 只是祝青辞却没有往那边走去,他带着?甘瑶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一个城中村,一到?这里,他身上那股紧绷的气息似乎慢慢松懈下来。 “祝……同学感觉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甘瑶跟在他身后,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城中村,破旧的楼房,凌乱的电缆从头顶横跨而过,墙壁上爬着?古老的藤蔓,青色的墙纸被岁月褪色成灰青色,人们随意?地推着?三轮脚踏车,慢悠悠地行驶往来,市井商贩翻着?白?眼互呛对骂,唾沫星子在半空中横飞,祝青辞连忙把甘瑶往旁边拉了一拉。 这里一切都嘈杂不已,充斥着?烟火气。 祝青辞带她来到?了角落里的一家梅菜扣肉饼店,他从老板那里接过两块饼,往甘瑶手中递过去一块,笑了笑,“怎么?” 面饼被纸皮包裹着?,刚从锅里取出来,滚烫地冒着?热气。甘瑶接过去,试探着?咬了一口,里面的肉汁瞬间从溢出,她含糊道:“我、我也说不出来……哇,这是什么,好吃!” 她眼睛一亮。面饼薄薄一层,被烘烤得焦脆,芳香的油脂附着?其上,嚼劲十?足,里面夹着?的肉瞬间溢出肥美的汁水,微咸的梅菜清新地中和,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热气滚烫的面饼仿佛一块可供停泊的陆地,甘瑶只觉得原本空虚寒凉的胃仿佛一下揣了一块滚烫的炭火,将她烤得浑身舒坦,紧绷的精神一下子就泄了下来 世界安静而绚烂地燃烧,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就是感觉,你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甘瑶摇了摇头,“感觉你看上去像是一根浮萍,下一秒就要离开……” 少年笑了笑,甘瑶默默地看着?他,莫名?心?中又鼓起了几分勇气。 她往前一站,抬起头来,“我、我觉得你方才跟我说的话,很?对,我不会?忘记的。” 她表情认真,祝青辞愣了愣,接着?,他水墨画似的眉眼微微一弯,“嗯。” 他的笑容在夕阳下模糊不清。远处,加德王立学院的白?塔上的铜钟震荡出悠扬的声音,小巷的灯光次第亮起,亮橙橙地缀在两旁的街道旁,空气中的晚风已经带了点凉意?,手中的饼却滚烫得仿佛能?烧到?人心?里去。 * 然而这场闹剧依然没有结束,那些学生?们如鬼影一样逡巡不散,仿佛百鬼夜游,他仅仅只是走在路上,都差点被石头砸破脑袋,周围的闪光灯亮起,还伴随着?次第的“咔嚓”声——他们将摄像头对准了他,疯狂拍照。 如果每一道闪光都代表一颗子弹,想必祝青辞已经千疮百孔了。 祝青辞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时,是在围猎的第二十?天,又一道“咔嚓”声响起时,他的肢体不能?动弹了。 他的双腿像是忽然被灌注了水泥,整个人被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冷汗顺着?后脊流下,四肢冰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眼瞳因为不知名的情绪上涌而轻微地收缩,眼神有些失焦。 “他怎么了?” “他脸上看上去好白。” “喂,你没事吧?” 祝青辞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他转过身去,那个人皱着?眉,语气尖酸刻薄,“你怎么一副被从水中捞起来的模样。有病就赶紧去治。” 一个男生?站在他面前,他长得瘦瘦高高的,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屈居在刘海下,抱着?双臂,吊着?一双眼睛,颇有些阴沉地看着?他。 “你是……住我宿舍对面的那个男生??” 祝青辞想起来了,然而他刚试图抬起脚,就一个踉跄,浑身一软地栽倒。 男生?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个满怀,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喂,你做什么——!” 他扶着?祝青辞,可是语气极为嫌弃,身体往后仰,像是恨不得立刻跳开一般。 祝青辞鼻子似乎磕到?了他胸前的铭牌,那是一张白?色铭牌,上面烫金体刻着?“叶瞬”两个字,他鼻子被撞得酸痛。 “对不起。”祝青辞回过神来,往他身上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最近秋意?渐浓,omega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往他的胸膛滚烫地灼烧了一下,仿佛被火焰舔舐了一下。空气中隐约涌起一股淡淡的浮香,犹抱琵琶半遮面似地若有似无。 叶瞬莫名?感觉到?心?浮气躁,有几分头晕目眩,心?跳快了几分,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时,怀里一空,omega已经走远了。 叶瞬表情阴晴不定地盯着?祝青辞,最后不屑地啐了一声,鄙夷道:“装什么装。” 夜晚,祝青辞担心?那阵敲门声又响起,不得不更换了宿舍,他藏到?了上次与沈有铮发生?纠葛的仓库之?中,咬着?手电筒看书。 军部考试的知识散乱而密密麻麻,他缺了太多年的学识,必须在半年内补完,因此哪怕是一晚上,他也不能?休息。 他将军垫洗干净后晾晒,往上铺了一层被褥,每到?晚上,他就从宿舍悄无声息地溜到?仓库中,这里在加德王立学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树丛掩映,夜晚星辰罗布,他淋着?星光,终于能?睡个好觉。 即日,祝青辞莫名?其妙地被抓起来,几乎算得上是“押货”一般,带到?了一间房间。 “谁找我?” 他被拧得胳膊有些疼,“嘶”了一声,抓他的人听见,下意?识地松了松手,另一个人高马大的同伙则训斥道,“不需要你多想,跟我们走就是了。” 加德王立学院中有不少聚会?厅,被当?做社团活动室使用,上等的桃花木门顶天立地似地,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门扉上赤|裸的小天使在吹响号角,走廊的两侧都是复古的绿色蔷薇壁纸以及煤油灯样式的壁灯,将一朵朵小蔷薇炙烤得发出了亮橙色的光辉。 隔着?门扉,祝青辞仿佛都能?听见里面的笑声。 似乎有男男女女在互相推搡,笑着?打骂,声音如水一般从门缝中溢出,间或夹杂着?暧昧的喘息与接吻声,空气中是香甜的信息素味,什么味道都有,混杂在一起,仿佛烂熟的橘子。 祝青辞微微蹙眉,转身想跑,没跑成,被推进里面。 “来了?”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林烨那头熟悉的红毛,房间内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下来,照在他的头顶,凌乱的发丝在眉眼间散落几分阴影,让他看上去有种邪性的帅。 林烨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祝青辞了,许久不见,祝青辞看上去似乎瘦了一点,脸色好像更白?了,一双银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却还是安安静静的,不见一点被欺凌的茫然无措与压抑愤怒。 “学院最近都因为你,乱成什么样了,结果你看上去倒还像是没事人一样好好的,”林烨撑着?脸,嗤笑一声,“祝青辞,你真有意?思?。” 他被好几个omega包围着?,一个男孩像是被抽筋拔骨,软绵绵地坐在林烨的大腿上,脸上似乎画了妆,嘴唇上涂抹着?淡淡的口红,亲昵地搂着?林烨的脖子。 祝青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林烨忍不住嘲笑他,“怎么,几天不见,还知道盯着?美人看了?嫉妒人家比你长得漂亮?” 祝青辞没有理他,他看着?坐在林烨腿上的男孩。 漂亮……确实漂亮,只是不是那种自然的美,倒像是一个被人精心?包装出来的玩具。 男孩身上居然穿着?的不是校服,而是一身白?青色的旗袍,旗袍上流动着?青蓝色的花纹,裸|露出来的大腿是牛奶般的白?,在眼花缭乱的灯光下,腻得仿佛厚厚堆砌的奶油。 他似乎也没想到?祝青辞在这里,惊讶地瞪圆了那双猫儿瞳。 祝青辞:“你……” 看到?那双眼睛时,祝青辞忽然想起来他是谁了,“你是……叶瞬?” 正是住在他宿舍对面,上次又扶起差点晕倒的他的那个男生?。 只是当?时叶瞬的模样仿佛是一只浑身长满绿藻的水鬼,从水里阴暗地探出半个头,头发也粗糙毛躁,眼袋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看上去阴郁不已,因此眼下,见到?了对方此时化了妆后的模样,有几分意?外。 祝青辞看着?对方那张脸,却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化了妆后,叶瞬原本偏凌厉的眉眼柔顺下来,眼尾处的眼线向上挑,勾勒一双狐狸眼。 仔细一看,他似乎还戴了银蓝色的美瞳。 “你们认识?” 林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他被莺莺燕燕包围着?,漫不经心?地看向祝青辞,伸手,一副绅士模样,“坐吧。”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金丝雕纹沙发,然而祝青辞瞥了眼他周围那堆莺莺燕燕,垂下眼睛,淡淡道:“多谢林少,只是您公?务繁忙,我还是不打扰了。” “说话还是这样中间夹着?刺,当?我听不出你挤兑我么?”林烨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的手还流连在叶瞬身上,不紧不慢地摸着?他的腰,“啧,看你可怜,不如你要不跟我道个歉,我出面,帮你摆平这些,如何?” 他似乎对祝青辞“亏欠”他的那份道歉耿耿于怀,眼睛幽幽地盯着?祝青辞,仿佛一只磨牙吮血的恶犬,诱惑着?对祝青辞抛出橄榄枝。 祝青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看了看那些众星拱月似地包围着?林烨的omega们。 他们身上居然都恶趣味地穿上了旗袍,清一色的青蓝色旗袍,样式与图案的流动颇为眼熟,一看就知道是林烨下的令。 他们或蹲或坐或站,目光都以一种仰望的态度看着?林烨,仿佛随时准备他的垂青。 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祝青辞胸口一阵烦闷,眉头微蹙,抿着?嘴,林烨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那副表情又是什么意?思??我和他们之?间可是朋友,我是真心?对他们好的。” 为了证明似的,他随手摘下了自己的一枚银色领夹,大方地递出去,塞到?叶瞬手中。 叶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顿时喜不自胜,眼睛都亮了,感激涕零道:“谢谢林少……!” 他连忙把银色领夹塞进自己的口袋,脸颊上飞起一抹绯红,接着?,往林烨脸上亲了一口。 挺大一声响,祝青辞往后退了一步。 林烨却没有注意?到?,他看见祝青辞一片空白?的表情,只觉得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他炫耀似地挑了挑眉,眯着?眼看向祝青辞,眼睛一转,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眯眯提议道:“或者,你可以考虑一下成为我的人。” 他笑起来时,剑眉星目的,乍一眼看上去倒还算人模狗样。 “林家在加德王立学员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林烨摸了摸胸口上的红色铭牌,露出自信的笑容,“戚珣不要你了,我倒是不嫌弃,可以接你过来陪我玩玩,你看,我周围的这些人都养得不错,你说是么?” 祝青辞:“……” 林烨循循善诱,“怎么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祝青辞有一瞬间的眩晕,呼吸不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现场却有一个人反应尤其剧烈。 叶瞬睁大了眼睛,方才得到?领夹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流露出慌张与不可置信,那张漂亮的芙蓉面皮一下子就被戳破,他焦急道:“不行!林少你说好的,只要我陪你,你不要别人……” 他越说越激动,面红耳赤起来,坐在林烨腿上不安分地动,祝青辞觉得实在有点……不想掺和他们之?中,转身就走,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宛如裂帛撕声,叶瞬一瞬间像是吞了块石头一样安静下来。林烨打了他一巴掌,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话,轮得着?你插嘴?” 叶瞬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呼吸急促起来,眼瞳里浮现几分红血丝,胸膛上下起伏,腮帮子咬得死死的。他慢慢将头扭回来来,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发火,只是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他靠着?林烨的大腿,仰起头,焦急与恼怒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谄媚的笑容,他那双戴着?银蓝色美瞳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讨好地道:“烨哥,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呀,有没有打疼?”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林烨的手掌,像是一只温顺乖巧的猫。林烨盯着?他那张脸,明明最开始他就是因为这张脸选上的叶瞬,可眼下却越看越碍眼,尤其是那双银蓝色的眼睛,顿时寒声道:“你选的什么眼睛?” 他伸出手,居然直接暴力地将那双银蓝色美瞳扣了出来。 锋利的指甲划过叶瞬的眼睛,他猛地尖叫起来,眼角分泌出惊惶的泪水,林烨盯着?他,目光森冷,他撑开叶瞬的眼眶,而omega不能?反抗,只能?睁着?眼睛,跪在一旁,肩膀细细地颤抖。 “只是把你美瞳摘出来而已,需要叫这么大声么?”林烨不悦地皱了皱眉,把手中那薄如蝉翼的圆片随手扔地上踩碎,最后冷哼一声,慢悠悠地看向祝青辞,“如何?” 祝青辞看向跪在地上的叶瞬。 叶瞬一言不发,omega手捂着?眼睛,手指罅隙中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好似雨水濯洗后的黑曜石,眼下却透过罅隙,怨恨而阴毒地死死盯着?祝青辞,深可见骨的嫉妒几乎要化成淤泥从指缝中溢出来,好似恨不得能?将祝青辞淹没溺死。 祝青辞往前走了几步,林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但?脸上又浮现出几分满意?与得意?,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定格,仿佛暴晒后皲裂的石膏。 祝青辞掠过他,蹲了下来,他拿开叶瞬遮住眼睛的手,叶瞬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猫儿眼暴露出来,似乎也有几分茫然,祝青辞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下,“还好,没有伤到?眼珠。” 一靠近,叶瞬又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浅淡的香气,仿佛掩埋的雪中的冰晶,寒冷中却又透着?丝丝浅浅的温柔,好似雪松林中的老琴房,柴火在冬日的暖炉中迸溅着?火花,噼啪作响。 好香……像是家的味道…… 叶瞬下意?识地凑近祝青辞,小狗似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祝青辞笑了一下,在他耳畔轻轻道:“那些事,是你做的吗?” 叶瞬顿了一下,如兜头淋水,他狠狠打个激灵,从祝青辞身上那股不太正常的香味中挣扎清醒过来,脸色大变,毛骨悚然,表情瞬间扭曲起来,猛地挥开他,“祝青辞,你什么意?思?……!” 他的手被祝青辞抓住了,祝青辞把他的手放回林烨那,两个人对着?他干瞪眼,纷纷石化。祝青辞只是点了点头,诚恳道:“两位的‘情趣’我暂时先不掺和了,祝二位百年好合。” 林烨和叶瞬一瞬间如雷从天降,将他们劈了个外焦里嫩,不知道祝青辞从哪只眼睛中看出他们俩“合”的! 等他们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时,祝青辞早就消失不见了。 “靠,他以为他是谁……!” 林烨一脚踢翻旁边的长椅,转过身,那群omega惴惴不安地盯着?他,即使穿着?白?青色的旗袍,却一点气质也没有,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他简直是个清场大师,一瞬间人走楼空,叶瞬出去时,却在拐角又遇见了他。 看上去,祝青辞似乎在等他。 他脚尖一转,身后却传来一声很?清淡温和的声音,“不谈谈吗?” 神经病?如果是我做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如果不是我做的,你跟我谈个屁? 叶瞬如花似玉的脸扭曲一瞬,然而他的脚尖却仿佛违背了内心?的意?志,往后一转,气势冲冲地冲到?祝青辞面前。 “做什么?” 祝青辞没说话,他忽然伸手,往叶瞬脸上抹了一把。 男生?指腹似乎也带着?很?浅淡的清香,叶瞬一个不察,猝不及防地惨遭此人魔爪,瞬间一个后仰,却还是被他摸了把脸。 “你干什么?!” 如若不是两人都是omega,他是真的以为祝青辞在揩油,祝青辞指腹碾了碾上面沾到?的粉底,看着?叶瞬,忽而一笑,“果然,你的黑眼圈。” 叶瞬眼底下的粉底液被他抹去,露出两只熊猫眼。 叶瞬沉默了一会?,“哈”了一声,他歪着?头,露出一个冷冽阴冷的笑,“是啊,没事,是我做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是我闯进你宿舍里,翻你衣柜,往你床上倒可乐,是我半夜敲你宿舍门,然后把这些通通发给戚珣,如何?” 分明是他干的这些事,他居然还能?咄咄逼人,一步步走上前,把祝青辞逼到?墙角里,垂着?眼睛,黑发散乱下来,阴郁地盯着?祝青辞。 祝青辞:“林烨是不是也有让你做这些?” 叶瞬僵硬了一下,不过他却不愿意?在祝青辞面前露怯,“是又如何?” 祝青辞却忽然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时,银蓝色的狐狸眼弯起来,仿佛春水梨花,秋棠满树,一双眼睛里含着?情似的,夸赞道:“你好聪明啊,这样相当?于打两份工,赚双倍的钱。” 他嗓音温润干净,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心?生?好感,叶瞬呆滞了半晌,脸先被夸得下意?识地红了,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很?机智聪明的事情。 可他反应过来后,立即如一只被踩了脚的猫跳起来,“祝青辞,你神经病啊!我在欺负你啊!” 祝青辞却很?平静地望着?他,他就是这样的人,在加德王立学院因为他搅成一锅粥时,他却仿佛是遇到?北大西洋暖流的终年不冻港摩尔曼斯克,无论周遭怎样混乱,冰冷,他都不曾为此冻结。 “祝青辞,你是不是很?得意??” 叶瞬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几乎低吼出声,他揪着?祝青辞的衣领,将他掼在墙上,祝青辞脑袋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祝青辞眼前一黑,他被激动的叶瞬抵着?,omega察觉到?他软倒下滑的身体,似乎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这么脆皮,不得已地将大腿卡进了祝青辞的两|腿之?间,“祝青辞,你别装!” “你是不是很?得意??你吸引了那么多贵族子弟的目光,我都听说了,你是‘中标者‘对不对?”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怎么样,我低声下气才能?讨到?的好处,你居然要都不要,还像看狗一样看我,你表面上没有反应,内心?肯定在嘲笑我,是不是?” “你明明可以接受的,与他们在一起,可以获得多少好处啊,不需要担心?缴不上学费,不用担心?在中心?城的高额花费开销,他们还能?保护你,不受其他人的欺负,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与之?相比,尊严又有什么用?不一样要忍气吞声地活着??” 他靠攀上林烨,又通过那些照片牟利,这段时间金钱向他滚滚而来,他从未赚过如此轻而易举的钱,毕竟他从小就一直孤身一人,靠捡垃圾求生?,长大后,可以做一些苦力了,就去能?雇佣童工的黑心?工厂彻夜干活。 祝青辞被他抵在墙上,衬衫被他扯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锁骨,雪山似的。 叶瞬瞥了一眼,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挪开了目光。他想起什么时,又尖利地笑了一声,“哈,是了,你本来就不需要攀附谁,你是戚珣的仆从,丁宴似乎也把你看成了朋友,听说在仲夏夜舞会?上,还是沈有铮与你跳的舞。” “他们目光都看向你,你装什么想逃离的模样,明明内心?开心?得要命,不是吗?” 祝青辞没有回答,静静地垂下眼,水墨画似的眉眼仿佛要化开似的。叶瞬看着?他,半晌,冷笑一声,缓慢地松开了手。 他脸上是一片漠然,内心?却是妒火中烧,嫉妒祝青辞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放开祝青辞,远处就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做什么呢臭婊|子!” 叶瞬被骂得懵了懵,下一秒,一股大力猛地将他和祝青辞撕开,他被人一拳揍倒在地,摔得他尾椎都差点分离。 那人连忙把祝青辞敞开的衣衫扣好,把他护在怀中,“祝青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叶瞬痛得就要怒骂出声,然而他还没张口,定睛一看,那人黑色卷发,虎牙因为愤怒而龇出来,扭头看向他,一双清亮的瞳孔中满是雷火似的愤怒,仿佛下一刻就要喷死他。 叶瞬头皮瞬间炸开来。 ……丁宴!F4中那个最娇生?惯养的少爷! “祝青辞,你没事吧!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脸没事,肋骨没事,腰也没事,手……手呢?还有腿……” 丁宴一叠声地叫唤,他手足无措,先是捧着?祝青辞的脸细细看过他如玉似的五官,接着?抱着?祝青辞上下乱摸一通,检查他身上的骨头,要不是叶瞬还在场,恐怕祝青辞衣服都要被他剥下来。 祝青辞被他摸得不舒服,蹙眉推开他,轻声道:“别乱碰。” 丁宴脊椎通电似地,他打了个激灵,就差没立正敬礼了。他听话地松开手,俊秀的眉眼间都是紧张,道:“好、好,我不碰你,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回家做了个身体检查,然后就被我姑姑扣下来了,你没事吧?我先带你回去,你先跟我走……” 伸出手来,想要等祝青辞牵走他似地,祝青辞淡淡道:“没事。” 他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他的神色,苍白?的脸平静无波,却不再如同之?前那样,看见丁宴时就会?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浅淡而温和的笑。 丁宴瞬间呆滞了半晌,从天堂掉入地狱,仿佛一只叼着?缰绳却找不到?主人圈的小狗,内心?涌现出一股极大的慌乱,排山倒海似地将他淹没。 他颤声道:“你、你是在怪我吗?” 第28章 第 28 章 祝青辞看向丁宴。 他方才对着叶瞬还浮光掠影似地笑?了笑?, 可是面对丁宴时,脸上的笑?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一池死水, 安安静静,甚至有几分冷淡似地看向丁宴。 丁宴伸在半空中的手局促地流汗,他有些慌乱地张了张嘴, 手心滚烫,尴尬地悬停在空中,祝青辞却?迟迟没有接过他的手。 叶瞬被打倒在地, 敢怒不敢言,空气间一片寂静, 他抬起头, 看向祝青辞时却?忍不住愣了愣。 他有些失神地呆呆望着祝青辞, 少年站在雕花窗户下?,背景是一片浮光似的粉色花海,美人树在日光下?灼灼绽放, 随风摇摆,花瓣簌簌从天旋转着飘落。 祝青辞眼睑下?是一片朦胧浮动的阴影, 仿佛一个缥缈的梦境, 想要抓住他, 却?只能?如指中沙一般看他离开。 过了很久, 祝青辞才对丁宴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语气很淡, 很平静,却?没有再看丁宴接过来的手,转身就走。 丁宴被他扔在身后, 整个人都快炸了。朋友……朋什么友! 他总不能?抓着祝青辞解释,说自己当时落荒而?逃, 是因为对他这个“朋友”有非分之想,甚至对着他起立敬礼了吧!!! 这算哪门子朋友!!! 丁宴眼睁睁地看着祝青辞离开,又委屈又气,一转头,对还在地上的叶瞬,表情?却?徒然?一变。 窄暗的巷子里,叶瞬被人像拖狗一样?拖了进?来,沙包似地被扔在水泥地上,吃了满嘴的灰。 丁宴站在他面前,以叶瞬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脚尖,这娇生惯养的少爷穿着一双锃亮的白色皮鞋,看上去气派十足。 “那些事,是你做的?” 丁宴在祝青辞面前有几分幼稚的脸,此刻却?仿佛乌云蔽日似地阴沉下?来。 他不笑?起来时,长相便一点也不可爱了,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只幼狼,眸光里闪烁着冷厉的光,眼神刀锋似地,仿佛要从叶瞬身上活生生地刮下?一层肉。 他毫不客气,用?力一脚踹了一下?叶瞬的胸口,叶瞬瞬间弓起脊背,差点呕出?来,丁宴却?踩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皮鞋慢慢碾着,卡在一个刚好不会让叶瞬的手残废,又能?让他痛苦的力度。 十指连心,叶瞬痛得脸都扭曲起来,然?而?他不知道丁宴究竟要将他如何处置,十分恐惧丁宴会将他的手给踩烂。 毕竟出?生那么显赫的豪门,连林烨见了他,都只能?夹着尾巴溜走,谁知道丁宴心情?一个不好,会不会直接让他残废?而?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白级omega,能?做得了什么呢? 所以说他攀附上林烨,又有哪里有问题?没有。他就是不想自己可以任人摆弄,有一棵大树傍身,总好过孤苦一人。 丁宴盯着他的衣服,声音冷厉,“谁给你穿的衣服,你根本?不配,丑死了。” 叶瞬毫不犹豫地搬出?林烨,“是林烨要求的,他让我们好几个omega都穿上了这身。” “林烨……这又是谁?”丁宴根本?没印象,他贵人多忘事,“你是林烨的人?” 叶瞬忍着痛,点了点头,他隐忍地期待丁宴会因为听见林烨的名字而?松脚,然?而?丁宴却?依然?死死地踩着他,卷毛下?一双大眼睛盯着他,omega的甜美和诱人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记得的人,就是垃圾。”丁宴看着叶瞬难以置信的脸,笑?了,“你难道以为抬出?他的名字,我就会害怕?可惜,你攀附的这棵大树在我眼里,也只是细杆一条。” 一山还有一山高,叶瞬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卑躬屈膝地去侍奉他人,结果居然?还是这般,被人随意地踩进?泥土中,如蓬草一般。 他被踩着手指,十指连心的剧痛让他眼角都疼得抽出?,一时间,他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怒意,让他口无?遮拦。叶瞬忽然?道:“你对他那么好,他正眼都没看你。” 丁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闭嘴!” 丁宴眼睛瞬间红了,他把叶瞬从地上抓起来,低吼道:“你懂个屁!别在这里对他指指点点,你以为你是谁?” “你没看见他的表情?吗,他是不是平时都总是垂着眼睛,不正眼看你们?那是一个离去之人的眼神,你没看出?来吗?他早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离开你,离开你们,他根本?讨厌死你们了!” 叶瞬也怒了,他看出?丁宴格外在乎祝青辞,因此也故意用?这个刺激丁宴。 只是一时间,他的内心如同打翻的调料品。凭什么?凭什么祝青辞可以过得这么好?凭什么祝青辞明明拥有了一切,却?还要这般不知足? 他知不知道他弃掷逦迤的东西却是别人跪在尘土里都得不到的!他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这些人的眼神! 丁宴脑袋“嗡”了一声,他慢慢松开手,踉跄了几步,“离开?” 他像是不敢相信,喃喃了好几声,然?而?,他猛地反应过来,揪着叶瞬的领子,像方才叶瞬砸祝青辞的头一般,把他的脑袋砸在墙上。 水泥灰扑簌簌地抖落,丁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狼,低吼:“他不可能?离开!他要在这里读书,读了书才能?考上大学,他不在这里,他还能?去哪里?” 叶瞬看着他,嘴角勾起冷笑?,下?意识就要将他在祝青辞宿舍看到的东西托盘而?出?。 枪械弹药的研究书籍、数不清的军部入队资料、以及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祝青辞分明就是要去军部的!到时候他去了军部,还要不要回来加德王立学院,不完全是凭他自己的心意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笔记本?上写的笔记太过详细,书籍被翻阅得甚至有一点卷边。他在祝青辞宿舍大肆破坏时,却?唯独放过了书桌。 他想起方才祝青辞笑?着,夸他聪明的模样?,简直火冒三丈,心想,亏了!亏死了!早知道被揍得这样?惨,就该把他军部的笔记一起烧了!他能不能离开加德王立学院关我屁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又没有把这铁板钉钉的证据托盘而?出?,告诉眼前焦灼的丁宴,只是但笑?不语。 气得丁宴又狂揍了他好几拳,狠狠地出?了一通气,最?后才扬长而?去,留下?狼狈不堪的叶瞬- 祝青辞发现,最?近针对他的那些人忽然?消失了。 他原本?被涂满了各色侮辱字眼的桌子被替换了,撕烂的课本?也被替换成了崭新的,不再有人跟在他身后,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嘲讽低笑?。 相反,不少人一看见他,就脸色大变,连忙低下?头,仿佛只要与祝青辞的视线接触一秒,就能?原地消失不见,恐惧与退避意味几乎满溢出?来,纷纷对祝青辞退避三舍。 今天便是如此,祝青辞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一个男生,男生被撞后登时大怒,大吼着“哪个混蛋不长眼睛——”一扭头,发现是祝青辞时,便瞬间哑火,脸色由红转绿。 祝青辞的“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男生就已经惶恐至极地疯狂鞠躬,大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走路不看路了!!!”然?后飞快地逃跑溜走。 而?当他不小心掉了支笔时,更是伸出?了一二三双手,纷纷争先恐后地争夺那只摔落地上的笔,最?后胜利的那个人满头大汗,讨好似地往他前面一伸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加德王立学院里的学生一夜之间,仿佛被夺舍似的,所有人对祝青辞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每时每刻,都有眼睛盯着祝青辞,从前,这些目光中夹杂着厌恶与嘲讽,如今,这些目光却?纷纷转为了恐惧与讨好。 所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们盯着祝青辞这样?紧,好似祝青辞能?从天而?降给他们十万财产似的! 而?就在今天,一个男生又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对、对不起……” 那个人惶恐地向他鞠了一躬,“我、我不该在背后嘲笑?你,骂你是狐狸精,请你原谅我……” 祝青辞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人就掉头跑掉,腿甚至一瘸一拐的。 不久,又有一人哭着向他求饶:“祝青辞我错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我再也不敢泼你水了,求你让他们放过我吧……” 他浑身都是污水,仿佛一只刚从地下?水道中爬出?的老鼠。 祝青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们这是……” “别问,求你原谅我们,可以吗?”那个男生跪在地上求他,“求你了,我不想被赶出?去……” 如此案例,不下?少数。 而?与此同时,叶瞬成为了被“围猎”的对象。 他不知道丁宴做了什么,然?而?,他现在从原本?不起眼的小透明,摇身一变,变成了人人过街喊打的老鼠。 无?论走到哪里,被窃笑?的如今变做了他,被泼冷水的如今变做了他,就连课本?被撕,桌面上涂满了侮辱似的字眼的人,也变成了他。 有人故意将他推进?水池中,有人故意把他拖到巷子里,一顿乱殴,也有人在他吃饭时路过,欢笑?着将虫子倒进?他的餐盘。 叶瞬这段时间被折磨得黑眼圈更加严重了,他清晰地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然?而?,他却?怨恨起了祝青辞。 如果不是祝青辞,他怎么会遇到这些事呢? 而?当丁宴把叶瞬五花大绑地扔到祝青辞的宿舍面前,看到对面的宿舍,丁宴内心的怨恨几乎要满溢出?来。 是啊,有些人天生就是比他命好,即使两个人都住在同样?破破烂烂的宿舍里,可是祝青辞被人欺负了,有人替他找回场子,那又有谁能?替他出?口气呢? 傍了大树好乘凉,真是命好! 叶瞬内心被“凭什么”三个大字占据,扭曲阴毒地诅咒着祝青辞,怨他不知足,恨他明明得了好,居然?还要装作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 简直又当又立——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叶瞬在内心怨恨阴毒地怒骂祝青辞,可是他再怎么想破口大骂,眼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丁宴面前,说祝青辞任何一点不好。 丁宴似乎是因为上次与祝青辞见面时碰了一鼻子灰,因此内心憋着一股气,然?而?这股气他无?法对祝青辞发泄,就干脆找到了他,甚至将他当做讨好祝青辞的礼物。 他来到祝青辞的宿舍面前,他探个头,进?去扫视了一圈,看着祝青辞的木板床,十分不可思?议,“他……他之前就睡这个?” 他难以置信,他的床恨不得铺上最?上等?的丝绸与绒被,一张硬邦邦的,甚至连床单都没有的木板? 这是人过的生活吗? 他一股怒气从心头涌起,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了叶瞬的宿舍。 丁宴抬起脚,他虽然?是omega,但是力气却?不小,因此猛地一踹,“砰”地一声,房门在他面前应声而?倒,木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而?他踹开门后,随手挥了挥,身后便涌现出?四?五个小弟,冲进?了叶瞬的宿舍门。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叶瞬似乎也没有想到,他瞪大眼睛,原本?怨恨的表情?如雪遇火似的,消融成了惊慌,定格凝固在他脸上,他张着嘴,拼命地挣扎起来,却?被丁宴的小弟死死地摁在地上。 “丁宴……丁宴!不要动我东西!” 当祝青辞赶到时,就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丁宴宿舍里的床、桌子、衣柜全都被砸烂了,地板上什么都有,木屑,衣服,书本?,天女散花似地散乱一地,头顶上的吊灯破了个洞,冷风顺着灌进?那个豁口中,电流一闪一闪的,仿佛一个破损的镜头,幽暗而?冒着诡异的火花。 丁宴站在他宿舍门口,他身上的校服却?依然?得体整齐,除了白色的鞋尖处沾染了一点灰以外,整个人看上去依然?还是透着高高在上的优雅。他嫌热似地,扯了扯胸口的领带,表情?阴沉得仿佛能?滴水。 “丁宴……?” 祝青辞微微睁大眼睛,叫了一声。 “把这些捡起来,全扔了。” 丁宴没有听到,他长呼出?一口气,随意指使着周围的小弟,胸前的金色铭牌闪闪发亮,流转着权利与金钱的色彩。 他在祝青辞面前装傻充楞久了,以至于祝青辞都快忘记了一开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此时,丁宴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息,久违地,终于又暴露出?来了。 丁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微微一侧头,就看见了祝青辞站在门口。正是初秋,omega脸色有些苍白,穿着一身薄薄的衬衫,胸前系着褐色的绳结,衬得他整个人芝兰玉树,只是看上去却?太过单薄。 丁宴见到祝青辞时,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祝青辞会出?现在这里,罕见地慌乱了一瞬,左右四?处张望,但是似乎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在帮祝青辞出?气,他干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脸上方才还带着点戾气的表情?一下?子如潮水般退却?,看到祝青辞时,他高兴得两眼一亮,嘴巴笑?着咧开,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连忙又踩又蹦,跨过满地狼藉,往祝青辞面前一凑。 “怎么穿这么少,不怕着凉?” 他将外套脱下?来,罩在祝青辞身上,接着,他讨好似地朝祝青辞一笑?,伸出?手,抓着祝青辞的小臂摇了摇,语气黏黏糊糊地撒娇道:“怎么样?,你还生气吗?我帮你报复回去了,不气了好不好?” 若不是他是一个omega,以他这一米八的身高,撒起娇来还真是要命,偏偏他长得一副奶狗模样?,眼睛又大又圆,头发卷卷的,像是一只毛茸茸的泰迪,撒娇似地将脑袋往祝青辞脖颈处一拱。 他身后的小弟正弯着腰,农民割草似地一茬茬收割着丁宴的东西,往麻袋里一装,似乎准备往那个垃圾站随手处置了。 叶瞬的东西大部分都不值什么钱,无?非就是:零星几件的衣服,几乎没有的书,以及一堆护肤品。他其实是个宿舍很整洁的人,只是如今被一顿乱砸,倒像是龙卷风过境。 “这个牌子,似乎很值钱吧?一瓶要2k?” 他们有些讶异,有人低低嗤笑?着,“我说呢,傍林烨的钱花哪里去了,原来是都花在这里了。” 他们倒是将那些化妆瓶单独放在另一个袋子里了,那个袋子是塑料的,比麻布倒是高级几分——原来不止是人,就连废物回收的垃圾袋,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好一点的东西还能?讨个塑料袋,而?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只能?沦落到进?一个灰扑扑、满是灰尘又肮脏破旧的麻袋,永无?宁日了。 叶瞬咬着牙,他心里在滴血,可是他不敢开口,只能?闭着眼睛,试图欺骗自己。 “这是什么?” 小弟们翻着翻着,却?忽然?翻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与其他东西不同,这个丝绒盒子似乎很有年代?感?了,摸上去的布料十分丝滑,像是被人珍藏了许久。 叶瞬猛地睁开眼看过去,当看清楚他们捧着的东西是什么时,他一瞬间如狂犬病发作似的,大叫起来:“别动它!别动它!!!” “你叫我们不动,我们就不动?” 小弟们嘻嘻哈哈,叶瞬怒目而?视,在地上艰难地挣扎起来,然?而?他一动,按着他的小弟就往他脸上扇一巴掌,喝道:“乱动什么!之前你欺负别人时,就没想到这一点?” 叶瞬被扇了一巴掌,他的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颤抖,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猛地扭头,目眦欲裂地望向祝青辞。 “祝青辞,祝青辞你满意了么!好!您老人家高高在上,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 叶瞬的头猛地往地上撞,他一瞬间爆发出?了极大力气,周围的小弟都差点没摁住他,他前额骨与冰冷的瓷板用?力地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砰砰砰”地回荡在走廊之中——他居然?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后,他倏地抬起头,原本?巴掌大的脸眼下?变得鼻青脸肿起来,要不是那两个黑眼圈,差点就要认不出?他,只是当下?,他的眼睛红得要滴血,死死瞪着祝青辞,两行泪从他眼角处流下?,他说:“我求你了……祝青辞……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眼下?,两个人的位置掉了个儿,先前被踩在脚下?的是祝青辞,如今被高高在上捧起的,也是祝青辞。 罪魁祸首向他下?跪,他本?该感?到开心的,不是么?这就是权利,其实叶瞬说的有什么错呢?只要有权利,走到哪都要受人尊敬,谁欺负你了,就加倍欺负回去,想踩谁的头就踩谁的头,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分明还没入冬,祝青辞却?觉得遍体生寒。 ——压迫过后,是同化。 第29章 第 29 章 祝青辞的喉咙仿佛被水泥堵住似的, 他?额角青筋剧烈地跳动,脑海中一阵阵的嗡鸣声,铺天盖地地淹没他?。 有?一瞬间, 他?似乎被推入深海之中,耳边嘈嘈切切的声音仿佛隔了层水膜,怎么?也听?不真切, 只剩下某种金属高频率的震颤声在他?脑海中不断震荡,像是被一根长钉钉入了脑中。 他?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动着目光,从?像狗一样?被压在地上, 狼狈不堪的叶瞬身上扫过,望向他?的宿舍。 宛若台风过境, 盗贼席卷——那已经不能算是个宿舍了, 反倒是被打砸成了一个废墟。成堆的木屑高高堆起, 他?们将叶瞬的衣服或者书本随意地踩在脚下,连一分眼神都没给。 走廊里除了他?们都安安静静的,其他?学?生都缩进自己的寝室, 不敢吭声,生活老师好似也失聪了似的, 即使楼上打砸吵闹的声音快要把天花板都掀了, 居然也毫无?反应。 是了, 生活老师怎么?敢惹丁宴呢?他?没谄媚地摇着屁股上来, 屁颠屁颠地给丁宴搬凳子让他?坐着别累着已经是仁慈义尽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 祝青辞的声音低低哑哑, 仿佛一个随风而飞的羽毛,轻得不可思议。 分明丁宴给他?披上了一层衣服,男孩充满生命力的热量透过外衣, 滚烫地炙烤着他?的身体,可祝青辞还是觉得冷, 牙齿甚至不经意地磕碰了一下。 他?呼吸急促起来,胸口传来一阵闷热的胀痛,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丁宴,我再问你一遍,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语气不太对劲,目光都没有?看向丁宴,只是揪着自己的衣服。 丁宴神经粗大,不仅没有?察觉,反而还继续抱着祝青辞的腰,他?一边在心中估量着,觉得他?好像又瘦了,一边又笑嘻嘻道:“是啊,我做得好吗?” 他?仰起头,眼睛亮亮的,居然还是一副天真求夸奖的模样?,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又嘟嘟囔囔道:“不过祝青辞,你可别太得意,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你,我就是看不惯他?,哼,不过你硬是要夸奖我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把他?放开?。” 祝青辞缓慢地吐出几个字。 小弟们面面相?觑,交换了个眼神,又犹豫地看向丁宴,丁宴皱了皱眉,不过还是高高在上地一点?下巴,他?们才终于?放开?了手?。 他?们一松手?,叶瞬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那些加起来价值好几万的化妆品都没顾上,只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将丝绒盒子从?那名小弟手?中抢回?。 他?死死地把丝绒盒子抱在怀里,好似那是从?他?身上生长出来的骨肉,一双眼睛红得滴血,眼泪一直在掉,打湿了他?尖瘦的下巴。 “你管他?做什么??” 丁宴瞅他?那狼狈样?,十分不满,挨着祝青辞,神不知鬼不觉地嗅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不过不知为何,这?股清香眼下却变得苦涩许多,“他?这?是自作孽,他?现在委屈,可之前欺负你的时候,怎么?不委屈了?” “开?心吗?”他?小孩子撒娇似的,摇着祝青辞的手?,心想,他?这?个台阶递得这?么?好,祝青辞要是再不理他?,可就真真白眼狼了,他?可是丁家的少爷,祝青辞这?个小仆从?肯定没被戚珣这?么?好地对待过,他?不得激动得晕过去? 不过,这?笔账可不能这?么?算了。他?只是舞宴上没理祝青辞,祝青辞就一副要与他?绝交的模样?……听?说不能对在意的人太好,不然他?们会以为你的好意太过廉价。 丁宴觉得挺对的,因此连忙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不过上次那件事情,你也有?错,分明是你和戚珣乱搞AO关系——总之,上次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不许再同我计较……” 他?喋喋不休,脸颊还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祝青辞却几乎要站不住,他?眼前一阵阵眩晕,手?指都在颤抖,胸膛的心脏仿佛被大石压着,泵给血液不足,以至于?他?甚至有?些缺氧,踉跄了一步。 丁宴吓了一跳,“喂!你至于?这?么?开?心吗?别激动到晕过去啦。我扶着你——” 他?刚伸过手?去,想要搀扶祝青辞,祝青辞却脸色微微一变,猛地甩开?了丁宴的手?。 走廊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啪”,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刚才失心疯似的叶瞬也怔忪片刻,一双黑眼珠缓慢地挪动,盯住祝青辞。 祝青辞闭了闭眼睛,他?的后背被冷汗淋湿,白衬衫贴在他瘦弱的脊椎上,脸色苍白,仿佛一枝凋零的白玉兰。 他?捂着嘴,口腔里一股铁锈味,半晌,才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两个字。 “……道歉。” “?”丁宴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僵。 “我要你……道歉。” 丁宴愣住了,他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十分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祝青辞指了指叶瞬,又指了指丁宴,艰难地喉咙中挤出两?个字。 “道歉。” 叶瞬眼睛都瞪圆了,盯着祝青辞有?些苍白、微微开?合的唇瓣,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疯言疯语,而身边的小弟们更是仿佛看见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傻子,看向祝青辞的目光带着震惊以及新奇。 祝青辞耳畔的嗡鸣声更加剧烈了,他?疑心自己要失聪,心脏搏动得愈加迅速,可是还是无?法给他?的四肢以及五脏六腑供给足够的血液,以致于?他?手?脚冰凉。 抱着丝绒盒子的叶瞬率先反应过来,猛地仰起头,大笑道:“祝青辞,你在说什么?笑话??道歉?道什么?歉?我配吗?我根本不配。祝青辞,你现在这?幅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丁宴表情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对祝青辞方才的话?反应什么?,听?见叶瞬辱骂祝青辞时,身体便?已经先行一步,一脚踹在了叶瞬的心窝处,恶声道:“你骂谁呢你?” 叶瞬被踢中心窝,那感觉仿佛有?一辆卡车呼啸着从?他?身上碾过去,他?惨叫一声,“啊!!!” 可他?连惨叫的权利都没有?,下一秒,又被丁宴当死狗般拖起来。 “祝青辞,你是要他?给你道歉吗?”丁宴脸上扬起笑,“你提醒我了,这?位……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同学?,你,刚刚反应太恐怖了,你好好地对他?道歉,别把他?吓着了,你看他?脸都白了。” 叶瞬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他?看向祝青辞,整个人都在发抖打颤,脸上露出一种似笑似哭的表情,然而因为他?的脸此刻实在太惨不忍睹,以至于?那副表情看上去狰狞宛如恶鬼,又卑劣宛如乞丐。 “对不起。”他?露出一个乞讨似的笑容,“对不起。” 乞讨什么?呢?不是金钱,也不是自尊,好像……就是在乞讨他?自己的命罢了。 可命这?种东西……不是本该由每个人自己握在手?中的么?,是什么?时候,又由别人做起了主的? 祝青辞只感觉到自己脑袋嗡嗡作响,他?的心脏好像在经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此时疯狂地在他?的胸膛中搏动,尖啸着行将支离破碎。 祝青辞其实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他?这?具身体其实很难承受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 一旦超出他?所能控制的阈值,先是会不受控地泪失|禁,接着会出现剧烈的躯体化反应,比如头痛,四肢颤抖,甚至昏厥。不过还好他?发现得早,所以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 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够了。” 叶瞬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眼神幽暗。祝青辞问道:“丁宴,你是……怎么?看他?的?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丁宴挑了挑眉,“他??他?算是什么?,一个不起眼的没有?脑子的挡路的垃圾。” “至于?你……哼。你嘛,好歹我看得还算顺眼吧……” 他?不情不愿似地,脸却一直红到耳根,整个人跟个烧开?的烧水壶似的,别别扭扭地将头一拧。 祝青辞撑着墙,他?脑海中又想起那日在蔷薇花园中,穹顶如灰色的铁笼,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耳畔有?人在说话?,越说越大,只是他?没有?管,似乎因为疲惫,声音特别轻,好似一只即将力竭坠落的白鸟。 他?轻声问道:“那如果……我也是他?呢?” 丁宴不能理解,“什么?意思?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如果我们的位置相?互调换一下,现在那个被你打砸宿舍,被你压着打,当狗一样?踹的人……会是我么??” 丁宴微微睁大双眼,似乎没有?想到,他?脑海中猛地浮现出祝青辞被他?踹心窝,当狗一样?拖着的画面,莫名其妙地,心都漏了一拍,居然还有?几分惶恐。 “你、你说什么?呢!”丁宴飞快地把脑海中的画面甩开?,气势不足般,“祝青辞,你干嘛啊?” 他?委屈地一低头,不明白为什么?祝青辞居然一点?也不开?心,他?分明做了这?么?多努力,怎么?还是没讨到一个夸奖的抱抱?祝青辞也太没有?眼色了。他?嘟囔道:“你干嘛问我这?些,一点?也不吉利,我怎么?会那样?对你?” 丁宴把叶瞬随手?一扔,就要上前抱住青辞,叶瞬没摔到地上,却摔进了一个有?些温凉的怀抱中。 祝青辞扶了他?一下,只是他?自己也摇摇欲坠,差一点?带着两?个人一起摔倒,还是叶瞬连忙拉了他?一把。 这?阴暗的小蘑菇内心还满是对祝青辞的不忿与怨恨,“干嘛?不要你假好心,你能大发慈悲地原谅我就好,反正看你这?样?,一定是在戚家里被好好养着长大的,戚珣对你肯定比林烨对我好多了,你以后还是别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这?人有?红眼病,见不得别人过得比我好,你要是再来,我还是会针对你……” 他?说得小声,碎碎念似地,因此丁宴没有?听?到。丁宴似乎没想到祝青辞会接住叶瞬,而下一刻,祝青辞更是把叶瞬往自己身后一塞。 两?个人都愣住了。 叶瞬跟他?长得差不多高。他?猝不及防地被塞到祝青辞身后,一低头,就能看见omega柔顺的发尾下藏着的雪白后颈,细细一节,仿佛随风易折的苇草,一时间呼吸都屏住了。 而丁宴也没有?想到。他?在祝青辞对面,祝青辞护小鸡崽似地把叶瞬藏在自己身后,一瞬间,两?边泾渭分明,他?反应了好久,“祝青辞……你,什么?意思?” 他?咬文嚼字似地,十分不理解,仿佛在看一只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的猫,“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祝青辞看着他?,那双银蓝色的瞳孔中隐约露出一点?失望,他?轻声道:“丁宴,你……有?把他?当人吗?” 此话?一出,丁宴脸都皱了一下,他?费解至极,终于?,想起方才祝青辞对他?说的话?,思考良久,随后上下一点?头,“我懂了,你觉得我多管闲事,要向这?只贱狗道歉,对吧?” 他?道:“我不。” 丁宴缓缓握紧拳头,“祝青辞,凭什么??我是在帮你报复他?,可你不仅没有?感谢我,还要对我甩脸子,让我对他?道歉?你把我当什么?了?当狗耍吗?祝青辞,我才想问你呢!”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祝青辞胸口闷痛更加明显,可是却依然挡在叶瞬面前,叶瞬被他?抓着,他?能感觉到眼前的omega手?心一直在发汗,然而那汗水却是冷的。 怎么?回?事? 叶瞬皱了皱眉。丁宴却还在那怒吼:“祝青辞,你简直不讲道理,明明我对你好,你凭什么?护着他??!你难道忘记他?对你做的事情了?!这?种人不就是烂货一枚,你理他?去死呢?!” 他?气得要疯,居然直接冲上前,大脑因为怒火焚烧得一片空白,身体却先行一步,抓住祝青辞,整个人凑到他?面前。 他?垂下眼睛,看见祝青辞的唇被抿得苍白,可是看上去却绵软无?比,他?满脑子都在叫嚣着祝青辞亏欠他?的夸奖、拥抱、甚至更多的安抚,看见被祝青辞护在身后的叶瞬,一瞬间忽然恶向胆边生。 他?鬼使神差地一低头,下一刻,似乎就要咬上那两?片苍白柔软的唇瓣,而祝青辞似乎也没想到,他?微微睁大双眼,提高了声音:“丁宴!” 丁宴恍若未闻,而下一刻,祝青辞终于?忍无?可忍似地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了手?。 “啪”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所有?人看着丁宴脸上瞬间浮起来的红肿,脸上表情五彩缤纷,由白转红再转绿,纷纷宛如见鬼。 第30章 第 30 章 走廊的灯泡不怎么?应景, 电流声滋啦啦地响起,闪烁了几下,衬得走廊的光线阴森森的。 丁宴偏过头去, 阴影遮盖住了他的表情,只隐约露出个绷紧的下巴,脸上传来火辣辣的触感。 他摸了摸脸, 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次的恼怒,反而感觉脸有?些麻麻的, 心里涌现出奇怪的感觉。 他没什么?感觉似地一摸脸,接着, 又将头扭回来, 直直地盯着祝青辞, 舔了舔唇。 眼前的omega似乎因为情绪激动,眼角有?些泛红,他眼皮太?薄, 眼下似乎连带着一起泛起了灼烧似的红,一双银蓝色的眼睛里, 满是愠怒与厌恶。 他看上去像是发了一场高热似的, 薄薄的胸膛上下起伏, 呼吸急促, 然而表情却又冰冷一片, 配合上他那张苍白?的脸,仿佛结了一层银霜。 他看上去不太?对劲,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地抖, 体温凉得可怕。 叶瞬方才摸了一把他的手,心里冒着古怪, 可祝青辞却又好端端站在他面前,能说话,能反应,语气也没怎么?变动,仿佛他身体的变化又像是如梦幻泡影的一场错觉,亦或是根本影响不到?他似的。 叶瞬犹疑地张了张开嘴,似乎想要提醒丁宴关于祝青辞的身体问题,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冷眼看着二人争执。 他内心不以为然,祝青辞这?些年在戚家过的好好的,身体能出现什么?问题? 他这?个吃阴沟菜叶长大的就别操心金枝玉叶长大的人了。 祝青辞眼前一阵眩晕,他身体莫名发冷,呼吸更是有?些不稳。 两个人刚才挨得太?近,祝青辞没来得及躲开,丁宴的呼吸几乎是擦着他的嘴唇而过,鹅毛似地瘙痒,仿佛一阵电流蹿上他的脊椎,以至于他先一步抬起了手,等反应过来时,巴掌已经扇到?丁宴脸上了。 丁宴没能如愿以偿,可那两瓣不怎么?要脸的嘴唇,还是拐了个弯,亲到?了omega柔软的脸颊。 冰冰凉凉,像是一片柔软的桂花糕,丁宴神色莫名,祝青辞的脸色却很难看,他用手背极其用力地擦了下脸,道:“丁宴,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他意?有?所指,擦脸时,表情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厌恶,擦得脸都快红了。 丁宴后知后觉,这?才想起祝青辞居然还是戚珣的男朋友,而他表面上还是在追求戚珣的。 可他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反而眼神沉沉地盯着祝青辞擦脸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冒着一团火,道:“那又如何?” 祝青辞似乎也没有?想到?他是这?般反应,“你?……不是要追求戚珣么??” “喔,是有?这?么?一回事。”丁宴想起来似地,点?了点?头,他唇上仿佛仍然残留着方才柔软的触感,虎牙情不自?禁地发痒,唾液缓慢地分?泌出来。 仿佛光亲还不够,他还得咬上那么?一两口?,好叫祝青辞疼上一二分?。 祝青辞提起戚珣,不知道是在警告他,还是在提醒他,可眼下,丁宴心里不仅没有?半点?对戚珣的暧昧想法,满脑子都是方才柔软的触感,鼻尖带着一点?雪松林似的香气,甚至还大逆不道,悄无声息地冒出一点?其他念头—— 他觉得戚珣的存在好像有?些碍事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们这?种人,越是往上走,就越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时间对他们来说简直多到?浪费,因此这?些贵族子弟们什么?都见过。 丁宴甚至见过几个alpha玩一个omega,或者几个omega伺候一个alpha,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玩他的,我玩我的,有?什么?关系么??” 祝青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脑海中的那根弦跳得更厉害了,丁宴却耸耸肩。 他好似真?的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呈现出一种天真?似的残忍,“要不我问问戚珣,能不能把你?借给我?我会好好疼你?的,我们可以一起对你?很好……” 祝青辞睁大双眼,眼前又不断地闪现那座蔷薇花园中铁笼似的天花板,一阵阵的黑影包裹着他,心脏被什么?东西用力压了一下,喉咙里满是铁锈味,额头似乎在发烫,可身体却不断冒着冷汗,像是又在发烧。 他眼前模糊不清,脑海中的嗡鸣一瞬间如绝弦之音,在拼了命一般疯狂震动数十?秒后,“啪”地一声,断了。 “……滚。” 在祝青辞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开口?,视角已经模糊一片,可他依然强撑着,一张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恹恹道:“滚。” 他这可谓是口出狂言,在场的小弟都要忍不住,走上前去:“哎你?……你?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吧?丁哥分明是在帮你?,你?这?不是落他面子吗……” 他们根本不在意祝青辞方才差一点被丁宴强亲,甚至觉得这?分?明?是“莫大的殊荣”,祝青辞理应感觉到?受宠若惊。 结果祝青辞不仅扇了丁宴一巴掌,居然还让丁宴滚,简直震撼三观。只是,他们话没说完,就被丁宴拦住了。 “……行。”丁宴也没想到,直直地看着祝青辞,点?了点?头,“行。”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行,胸腔里一丛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着了,他看着祝青辞冰冷的表情,心想,我从家里刚一回来,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来找你?,结果你?就这?样对待我? 他才多大,这?就要以身饲虎、割肉喂鹰么??那混账玩意?一看就是个白?眼狼! 不止如此,他居然还他妈地是戚珣男朋友!!! 与祝青辞刚见面时,他就因为这?个而怒火冲天过,眼下,居然又因为这?个原因再次爆发,只是两个的前因后果,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过错滚火球似地,往丁宴本就压抑着的幽怨委屈与怒火一点?就着,燎原般地顺着他的肺腑一路烧过四肢百骸。 丁宴气得要喷火,终于忍不住,大叫:“行!这?是你?做的决定,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然后掉头一溜烟地愤怒蹿出十?余米,学院走廊留下他奔跑的尾气。 他一身娇生惯养的毛病,不懂得看人脸色,完全没有?注意?到?祝青辞脸色已经比纸还要白?了。 祝青辞看他跑远,方才强撑着一口?气,在丁宴转身的一刻徒然泄了。 他像是一个艰难超载运转的机器,而此刻最后一根螺丝钉也松懈开来,整座机器顷刻之间解体,轰然崩塌,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他的意?识模糊起来。 “咚——” 远处的白?塔似乎又敲响了钟声,悠扬响彻了整座校园,惊起一片白?鸽,呼啦啦地掠过蓝得有?点?不真?实的天空。 这?座钟塔真?的很古老了,万年不曾响,不知为何,在今年的夏秋交际,雨水充沛的季节中一直嗡鸣,重新苏醒。 “喂,祝青辞?” 叶瞬皱了皱眉,他察觉不太?对劲,摇了摇祝青辞。 叶瞬没想到?祝青辞居然一碰就倒,omega像一片衰竭的枯叶无声地倒向地面,叶瞬瞳孔猛地一缩,连忙抓住了他,omega无力软倒的身体瞬间栽倒在他怀里。 “祝青辞?!祝青辞!!” 叶瞬被砸懵了,莫名其妙心脏漏了一拍,手中搭在omega细瘦柔韧的腰侧,第一反应是,这?人身体怎么?这?样轻?不是有?戚家在养他么?? 直到?祝青辞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间,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伸手一摸omega的额头。 ……烧晕的? “祝青辞!”- 祝青辞又在做梦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做着一个梦。 梦中,他是自?己,却又能看见自?己的脸。 他坐在一个梳妆镜面前,镜子中的他脸很白?,眼睛的双眼皮比其他人要更深一点?,因此正眼看人时,莫名觉得有?几分?冷淡刻薄。 像往常一样,一条赤色的蛇在梳妆镜旁边打转,仿佛一条流动着的泛着红宝石色泽的血管,阴冷地看着祝青辞。 祝青辞看着梳妆镜,左手是冲天燃起的火烛,右边是吐着蛇信的毒蛇,中间,他看见了他自?己,看见了“祝青辞”。 他看见“祝青辞”有?着与他相同的脸,然而,那张脸上的神情形态,与祝青辞完全不同,一双狐狸眼勾起来,眼底却满是卑劣的算计。 梳妆镜中倒映着过往,胶卷似地,在他面前铺开,好似有?人将这?座梳妆台当成了小型电影放映室。 而这?场电影看到?最后,祝青辞似乎感官也模糊了,他的视角在切换,偶尔是他,偶尔,变成了镜中的“祝青辞”。 他看见戚珣发情期那晚,“祝青辞”拿着一包奇怪的粉末,往戚珣杯中倒。 那一晚的荒谬依然发生了,可是“祝青辞”却是笑着的,他感觉自?己的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上扬,窗外雷雨交加,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房间里两个少年喘息暧昧,肉|体交缠在一起。 而后来到?了加德王立学院后,兜兜转转,又和丁宴成为了好朋友。 只是,在校园霸凌事件发生时,“祝青辞”却没有?对丁宴生气,反倒抱着他的胳膊,“丁宴,谢谢你?呀。” 他声音黏黏糊糊地,一张脸都冒着酡红,丁宴在梦中开怀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害怕,出了事,我罩你?。”最后,两人连连踢了叶瞬好几脚。 叶瞬趴在地上,透过凌乱的发隙,死死地瞪着“祝青辞”,“祝青辞”却恼怒起来,丁宴赋予他的权利,让他此刻仿佛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 “看什么?看?”“祝青辞”看见自?己踢了一脚叶瞬,嗤道:“一条贱狗,也敢来惹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脚,“你?以为你?是谁!” 梦里,“祝青辞”兴奋至极,他一连踢了倒在地上的叶瞬好几脚,情绪纽带似地,传染给他。 很开心,很高兴,很得意?…… 好似一场猎物运动,权利的产物之一,暴力,让“祝青辞”大脑激素飞快飙升,他将叶瞬踩在脚下,“不是很厉害吗?” “不是想傍上叶烨吗?” “你?这?什么?眼光?真?烂。” “哈哈……” “祝青辞”放声大笑着,叶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甚至吐出了一口?血,“祝青辞”也没停下。 不知为何,梦中一直在下着连绵不绝的大暴雨,似乎是要掩盖人体腐烂的声音。 等到?一块白?布甩在“祝青辞”面前时,他才打了个冷战,从方才那股浓烈到?几乎疯狂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野一直在摇晃,耳畔是剧烈的嗡鸣声,间或夹杂着“没救了”、“哎,真?是可怜”、“是被活活踹死的”“报警也没用了,拖走先吧”,等各种嘈杂声,海潮一般将他淹没。 他艰涩地转动眼珠,有?人拿着拖把,在疯狂拖地上的水。水?哪里来的水呢?是窗外的风雨刮进?来了吗?加德王立学院应该派人好好关上窗户啊,清洁工怎么?回事?又冷又阴森的,仔细一看,这?水居然还是红的,谁玩颜料么?? “祝青辞”缓慢地低头,头颅仿佛被灌了铁水,沉重得好似要和脊柱脱离分?开,连根拔起,视线缓慢地下移。 他先是看见了白?布外的一双脚,那双脚上还穿着加德王立学院颁发的小皮鞋,不知道为什么?,磨损得厉害,接着,是蓝白?色的校服,校服上面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揉皱成一团,中间凹陷下去,满是鞋印子。 最后,目光缓缓定格在了那张脸上。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那人的脸被照得惨白?,他倒在血泊中,睁着一双死亡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祝青辞”。 似乎死不瞑目地在告诉他,这?就是同化的下场。 祝青辞猛地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惊醒- 丁宴一鼓作气,直接冲回了家,他气得要死,把自?己重重砸在床中,在心中怒骂祝青辞一个小时。 祝青辞简直太?过分?了!他翻来覆去,反复掰扯,一一细数着祝青辞的过错。 没对他笑,没抱他或者摸摸他,没有?夸他做得很棒,然后奖励他。 他道歉了祝青辞居然也不理他,好不容易他低声下气,屈尊想要讨好祝青辞,帮他收拾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结果这?人居然完全不领情,还要把那罪魁祸首往身后藏。 就连亲一口?也要打他!小气到?家了! 妈的,越想越气! 丁宴气得半死,他在心里冷冷地发誓,以后他再也不会理祝青辞了。 不然他就是狗! 结果当晚,他就做了关于祝青辞的春梦。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丁宴被祝青辞气得不轻, 他遇事不决,直冲回家,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噔噔蹬地?地?上楼, 滚到自己床上拼命地?打了好几个滚。 在他那个私生子弟弟出现前,丁宴是很受家里人宠爱的。他长得好,又是个S级omega, 因此从小到大,丁家是把他当?一朵“娇花”养的。 只是这朵“娇花”大概不太满意omega脆弱的体格,拼命地?锻炼, 最终成为了一朵“霸王花”,只是脾气依旧不减, 窝在自己房间中, 又是摔枕头?, 又是踹桌子的,闹得丁家别墅仿佛要地?震。 “小宴这是怎么了?” 最近丁家父母都在出差,只有丁宴的小姨留在屋内, 她觑了一眼头?顶上鸡飞狗跳的动?静,思考片刻, 最终盖棺定论:“应该是思春期到了。” 她一语成谶, 秋天正是容易上火的季节, 仿佛要往人的头?顶添把火, 气血充足得要命, 因此第二天一早,丁宴一睁开眼,整个人都呆滞了三秒。 他先是如梦似幻地?低头?, 目光一寸寸地?往被单中钻,接着, 脸上出现诸多表情,风水轮转似地?在他脸上,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紫的,连上好的调料盘见了他都要赞叹一声。 震惊、不可置信、难以相信,在他脸上逐级递增,最后,他终于大吼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仿佛屁股着火似地?,一溜烟蹿进浴室,整个人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哗啦啦地?打开了淋浴头?,面目狰狞地?搓了个澡,然后终于勉强冷静下来,攥着自己不堪入目的内裤,冷着脸开始搓起?来。 “死孩子,又在鬼吼鬼叫什么?” 门忽然被拍响,一个女人刚推门而入,就见到丁宴正搓着自己的内裤。 他面目扭曲狰狞,双目泛红,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与天大的委屈,一副仿佛被轻薄后还要忍辱负重的模样。 丁宴一扭头?,就看见他的小姨倚着门框,表情高深莫测地?盯着他手?里的内裤,瞬间如同猫和老鼠中,杰瑞洗澡被汤姆发现时,猛地?攥紧了自己的内裤,发出一声惊叫,“你干什么!变态啊!!”遂一巴掌将门轰一声摔上。 “我都你小姨了,你小时候光屁股洗澡的模样我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 门外,丁宴的小姨吃了一鼻子灰,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丁宴才红着脸从厕所中出来,手?上还攥着他湿淋淋的内裤往身后藏。 小姨点?评道:“洗了很久,说明功能还不错。” 丁宴闻言,脸当?场变成了烧开的水壶,简直要一点?就炸,“闭嘴!” 这只海盐味的河豚气鼓鼓地?突刺,眼前的女人却还要拿他当?鞋刷子似地?嚯嚯取笑,促狭地?用胳膊夹住了他,“怎么?怀春了?哪家的alpha?” 丁宴吭哧半晌,小姨却还当?他不好意思。他们?一路走,路旁的管家女仆纷纷向他们?鞠躬,走廊两侧挂满了上等?的画,各个都是价值千万级别。 吃早餐时,丁宴忽然道:“小姨,你以前是不是和omega谈过恋爱啊?” 小姨是个beta,以前曾经追求过一个omega的女生,只是最后没有在一起?,如今那个omega女生已经另寻他嫁,小姨却仍然未婚。 小姨闻言愣了一下,“是啊,怎么了?” “你们?当?时是因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的?”丁宴问。 小姨挑了挑眉,她用银制的餐具将新鲜出炉的荷包蛋划烂,溏心从上面汩汩流出来,她盯着丁宴,表情耐人寻味,半晌,道:“她是omega,发|情期的时候只能靠抑制剂熬过去,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住药剂了,找了个爱她的alpha嫁了。” “发情期……真的这么难熬么?” 小姨“啧”了一声,“忘记了,你还是个雏。总之,发|情期是很难靠意志力?去熬过去的,即使?纯靠意志力?,也特别伤身体,我舍不得她受苦,就放手?了。” “而且omega本来行走在社会,就容易遭人争抢,身处险境——当?然,你这朵霸王花除外。”她叉子晃了晃,语出惊人道:“怎么,喜欢上哪个omega了,跟我说说?” “不过,我要提醒你,OO恋可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先不说继承权的问题,光是两个人的发|情期就足以为难……” 一说到这个,丁宴就跟应激反应似地大吼:“我才没有喜欢他!” 小姨猝不及防,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无语地?用手?抹了把脸,敷衍道:“是、是,即使?梦|遗都是因为他也是不喜欢他,你有你的节奏,我不打扰……” 丁宴怒了,“没有,就是例外!我真的没有喜欢他,梦到他能说明什么吗?” “我根本不喜欢他,我讨厌死他了,我对他的好他全然不看,居然还要我忍气吞声,我好心帮他,他却根本不给我好脸色,一点?也不尊重我,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凭什么喜欢他?” “身份低微算了,身体还脆弱得要死,脾气乍一看好得很,仔细一碰又全是钉子,哄又哄不好……” 他怎么可能喜欢祝青辞呢? 丁宴忍不住一一数落祝青辞的不好,要说出他一千个、一万个缺点?似的,仿佛在做数学证明题。 因为祝青辞是仆从,身份低微,比不上他,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他;因为祝青辞是戚珣的男朋友,他出身豪门,却看上了别人的男朋友,传出来太掉价,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他;因为祝青辞并不喜欢他,所以他不想低声下气,抛弃自尊,成为一条舔狗,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他…… 可是当?你连喜欢不喜欢一个人时,都要举例论证时,你的心就已经不自然地?倾斜——你胸膛中过于嘈杂的心跳声好过千言万语,再?做一百道数学题,你也无从论证你灵魂的鼓噪- 叶瞬把祝青辞从医院背回他寝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浑身上下最后的两张毛票已经掏出去,悲惨地?成为祝青辞的医药费,眼下,他没钱没房,今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却无知无觉,昏迷不醒。 他粗暴地?将祝青辞扔在他床上,嫌弃地?在他房间里走了一圈,看见整理得还算勉强整洁干净,才勉为其难地?一点?头?,将自己的被褥拖了过来,往祝青辞宿舍的地?板一扔,强行征用。 omega失去意识地?倒在床上,叶瞬整理得满头?大汗,转头?一瞥时,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在祝青辞身上逡巡了一会儿?。 他一直没有近距离看过祝青辞,如今靠得近,细细一看,方觉得他长着一张很清秀干净的脸,眉眼水墨画似的,好像江南雨巷里撑着油纸伞的人。 他脸色苍白得惊人,左手?无力?地?从床榻上滑落下来,上面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游走着,针眼小小一个点?在上面,乍一眼以为是一小颗红痣,格外惹眼,苍白修长的指尖垂在床的边沿,仿佛承着露水而垂头?的百合,指尖莫名泛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他手?腕上套着一个不知作用的黑枷,沉甸甸地?压在他手?上,愈发显得皓白如月,腕如凝霜。 趁着祝青辞昏迷,叶瞬那双眼睛刀锋似地?在祝青辞身上剐,一颗世俗又逐利的心里满是对祝青辞的不屑和鄙夷,没忍住刻薄道:“身体不好还要逞强,也就你最行。” 他没说去医院时,祝青辞烧得他以为人已经要没了,整个人吓得冷汗狂冒,冲进医院时,护士差点?没打翻眼前的瓷盘,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鼻青脸肿的少年背着另一个人,脱口而出:“妈啊!” 她以为是少年要检查身体,结果一伸手?,那个少年却粗暴地?将背上的人甩给她,语气阴沉:“先救他。” 护士一摸,这才惊觉他的额头?滚烫,嘴巴浅浅地?张开,呼出来的却全?是热气,睫毛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头?颅无力?地?后仰,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根即将折断的芦苇。 她急匆匆地?将祝青辞推去了诊室,叶瞬只能去缴费,并且在心里狠狠地?记了祝青辞一笔。 他觉得自己分?明是农夫怀里的蛇,而祝青辞就是那个愚蠢的农夫,分?明知道他是剧毒的,却还要把他揣在怀里,无知无觉地?护着他。 明明傍上丁宴就能走上人生康庄大道,却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不知道要将自己往那个方向拐。 “真以为自己是泥潭里的月光了?” 他鄙夷地?嗤笑一声,故意找茬似地?,将祝青辞用被子裹得像个蚕宝宝,周边的边边角角全?都塞进了他的身下,不怀好意,决定要将祝青辞热死。 随后,将被褥铺在离祝青辞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几乎要贴墙跟睡,仿佛祝青辞身上有什么触之即死的感?染病毒,他必须离得远远的,才能呼吸清净的空气。 忙完这一切,他终于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然而灯关?了以后,他却还是没有睡着。 十分?钟过去后,依然没有睡着。 又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坐起?了身子。 ——这祝青辞怎么跟死了一样,呼吸呢?! “祝青辞?” 他叫了一声,祝青辞没应。一时间疑心祝青辞已经烧没了,可起?身,一伸手?过去,却还能感?觉到omega清浅且柔软的呼吸,温柔地?打在指腹上。 叶瞬跟被烫了一下似地?缩回了手?,半晌,他烦躁地?一薅头?发,才“啧”了一声,“我只是怕你死了,我被抓紧警局里,影响我的大好前途。” 他妥协地?将被褥又拖回来,慢吞吞地?拖到了祝青辞的床旁边,最后和衣躺下。 这个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祝青辞,耳畔是omega轻如羽毛的呼吸声,叶瞬终于能睡着。 然而半夜,他又被祝青辞吵醒。他似乎在做噩梦,眉头?蹙起?来,手?指痉挛地?抓住被子,脖颈线条紧绷成一条惊艳的弧线。 叶瞬起?身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看着祝青辞,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躁郁之情。 痛苦什么呢?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分?明比我拥有得多多了。 鬼使?神差中,他一伸手?,手?掐上omega细细一截颈,手?指缓慢地?用力?,他脸上满是漠然。 然而下一秒,祝青辞猛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 祝青辞手?上的手?环猛地?震动?了一下。 第32章 第 32 章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月色下,祝青辞的脸色素白一片。 他睁开了?一双没有聚焦的银蓝色双眼,表情却?平静异常, 好似叶瞬那双手没有掐在他脖颈上似的。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只是祝青辞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叶瞬脸上,叶瞬却?一动不动的看着祝青辞, 表情变化莫测。 在月光下,祝青辞的脸白的几乎透明。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了?手, 叹气似的:“好啦,别闹了?, 赶紧睡吧。” 他说话?轻轻柔柔的, 在叶瞬耳边刮过, 像是挠痒痒似的,又像是一片羽毛轻轻的擦过他的耳朵,叶瞬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鸡皮疙瘩微微起来。 祝青辞抬手时,抬得吃力, 大抵是发烧时浑身无力, 神智似乎都烧得浑浑噩噩了?, 却?没事发生似地?, 很轻很轻地?抱了?叶瞬一下。 就那么一下, 叶瞬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他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林味,一时间?呆了?呆, 眼珠子都不知道怎么转了?,刚才对着祝青辞的戾气, 一时间?也?消弥无际。 祝青辞拥抱的动作熟稔至极,仿佛无数次夜晚都有个人大狗似地?闹他,而他习惯地?去拥抱安抚。 这个拥抱不带一点?暧昧旖旎的气息,可却?渗透着温柔,经久地?侵蚀进叶瞬的胸膛中。他的欲望好似在这阵香气中死灰复燃,好似有龙卷风在他心中裹挟起了?漫天黄沙,而他脸色大变。 第二天,祝青辞醒来时,叶瞬已经不在了?,他吃力地?下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匆忙洗漱后?,戴上口罩,头晕脑胀地?赶到了?戚珣的宿舍。 戚珣前阵子又去校外忙他的明星工作,通告不断,已经忘记了?之前他一时的恶言快语给祝青辞惹了?怎样的麻烦,如今又回到了?学校,祝青辞自?然要承担他的起居工作。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戚珣的宿舍门口,此时起床铃才刚响,白塔的钟声咣咣地?响彻整座校园,这时的白塔钟声是最惹人闹心的,不少学生都在宿舍里?气愤地?摔被子。 祝青辞在门外大概等了?五分钟,才推门进入,戚珣有起床气,最开始的前五分钟是不能打扰他的,否则要哄很久,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一进门时,戚珣已经醒了?。 戚珣坐在床上,他一只腿支起来,手肘搁置其上,黑色的头发已经微微有些长了?,及肩地?披散下来。 晨光从身后?洒落进来,远远望去,他那张脸俊美无俦,凤眼狭长,高鼻深目,仿佛上帝精心雕刻的洁白神像,只是被脸上不耐烦的煞气破坏了?那股和谐的美感。 戚珣:“知道了?。不是叫你们不要这个点?打我电话?吗?奶奶的生日宴我会?去的……为什么要带祝青辞,她老人家到底瞧上祝青辞哪里?了??” 他声音不高,却?充斥着淡淡的不悦感,“行行行,我知道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会?在她面前和祝青辞好的……挂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祝青辞站在门外,眯了?眯眼,“脸怎么这么白?又烧起来了??” 祝青辞脸上戴着个黑色的口罩,显得整张脸只有巴掌大小,露出个苍白的额头,一双银蓝色的双眼没有什么神采,睫毛垂下来看上去病恹恹的。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祝青辞弯下腰,身上那股omega的淡淡香味瞬间?扑面而来,他帮戚珣穿衣洗洗脸,戚珣也?没有在意,任由他做这些。 祝青辞身体差他并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祝青辞只要没晕倒,都能正?常地?干活。否则,一年365天,祝青辞能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生病,如果每次生病都让他好好的休息,那到底是谁照顾谁呢? 戚家可没有对佣人那么好心。 况且,无论?祝青辞做过什么,在照顾戚珣这件事上,只有他才可以。 戚珣不是好伺候的主?,他脾气差,耐心不好,为人高傲,做事又讲究吹毛求疵。只有常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祝青辞才知道他这些大大小小的毛病。 比如:芹菜是绝对不吃点?。比如:领结一定要红色的。又比如:戚珣不爱说话?,因此他往往一个眼神刀过去,就要对面的人知道他想说什么。 戚珣淡淡道:“刚才的电话?你都听到了?吧?跟我一起回一趟戚家吧。” 祝青辞抬起眼睛,每次生病时,他的眼睛里?就要浮现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那层雾气如隔汀看花,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太真切,又像是一只受了伤流泪的小动物,看上去泪眼朦胧的。 他一边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在戚珣脖颈处柔柔地?给他打着领结,手指擦着戚珣的脖颈而过,那手指如同刚取出来的玉石,冰冰凉凉的,却?又因为发烧没什么力气。 “可以……不回吗?” 祝青辞低声道。戚珣一愣,他过了?好半晌,才明白祝青辞居然在拒绝自?己。 可祝青辞从来不会拒绝自己。只有每次临时标记时,他看上去会?像是一只伤心的小猫,会?推拒他,只是戚珣从来不会理会他的拒绝,该咬还是咬。 他们一起长大,对彼此都是特殊的人。只有对祝青辞时,戚珣才会?暴露出他一切的蛮不讲理与根植于灵魂的劣根性,而只有对戚珣时,祝青辞才活得像是一个空洞的人偶。 “当?然不行。” 戚珣皱眉。 “喔。” 祝青辞也?没说什么,戚珣却?总觉得今天的祝青辞怪怪的,好似平白无故,增添了?一份疏离感。 戚珣看他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盖住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解释了?一句:“奶奶很喜欢你,你不去的话?,她会?伤心的。” 戚家奶奶是是戚家唯一一个会?对祝青辞好的人。小时候,戚家奶奶经常给祝青辞带一些小礼物,在青辞生病后?,奶奶也?曾来探望过他,把他抱在怀里?。 “我们的青辞生来就要吃好多苦啊。”老人家抱着他,语气温柔而悲伤,她抚摸着怀中男孩脆弱而瘦小的身体,“辛苦你去陪伴戚珣了?。” 那大概是祝青辞唯一曾经得到过的,属于长辈的怀抱。 后?来听说祝青辞和戚珣在一起后?,戚家奶奶没有说什么,旁人却?能看出她的开心。她一直认为戚珣谁个太过任性的孩子,而祝青辞与戚珣相?比,就显得太过听话?而乖巧了?。 可是小孩有时候不应该太过听话?,因为这样的孩子注定要受很多委屈,吃很多苦。所以她也?希望任性而自?我的戚珣在祝青辞身边,可以替祝青辞说出他不曾说出的话?,保护着祝青辞。 只是她不知道,戚珣没有做到。 * 戚家的奶奶今年过八十岁生日宴。宴会?上宴请了?不少豪门贵族,豪车流水似地?在马路上奔驰。 宴会?举办在戚家老宅,老宅在一个风景怡人的深山中,放学后?,祝青辞就跟戚珣上了?同一辆车。 两?个人在车里?面隔着一个空位,坐得很远,山路有一小段颠簸,祝青辞靠着车窗,眉头轻轻蹙起来,不是很舒服,结果在转弯时,他没注意,脑袋一不小心磕在车窗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前面的司机听到这声响时,心就凉了?半截,慌忙道:“抱歉!戚少……”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双眼,透过后?视镜,正?正?好好对上戚珣那双抬起来的眼睛。 alpha的目光冷冰冰的,带着极其明显的不悦,刀锋似地?要往他身上刮下一层肉。 “没事……” 突然间?,戚珣伸出手,把祝青辞捞了?过来,祝青辞没反应过来,只能忙带了?掀了?掀自?己的口罩,含含糊糊地?咳嗽了?一声,“戚……” “别动,我看看。” 祝青辞被捞到戚珣的大腿上,手搭在戚珣的肩膀上,他微微睁大双眼,一双银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茫然。 他的额发被掀起来,露出白玉似的光洁额头,戚珣凑过去,一双狭长的凤眼盯着那块肿起来的小包,祝青辞往后?仰了?仰,有点?想躲开,却?又被戚珣宽大的手心搂住后?背。 alpha的手掌很大,覆盖在omega瘦弱的肩胛骨上,显得omega的背窄而薄,手心滚烫地?覆在omega的后?背上,如果不是祝青辞身高有178,他看上去就像个一碰就碎的娃娃。 戚珣手心碰了?碰那块肿起来的伤口,祝青辞“嘶”了?一声,但很快又收了?声。戚珣盯着他,最后?从车载冰箱中拿出了?一个冷敷贴,轻柔地?贴在omega的伤口上。 omega病弱时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尤其是腿上的触感,绵软得像是两?块豆腐。他似乎没有想到戚珣做这些,睁大了?双眼。 戚珣道:“张口。” 他手中攥着退烧药,伸手把祝青辞的口罩摘下来,露出omega苍白俊秀的一张脸,他看祝青辞没有反应,似乎有些不满,捏了?捏他的下巴,道:“吃药。” omega微微张开口,透过雪白的贝齿,隐约一点?可见嫣红的舌尖。祝青辞只能就着戚珣的手喝药,一点?点?水从他的唇角溢出,顺着他的下巴滑下,浮现一层暧昧的水光。 戚珣此时居然带着罕见的温柔,可是当?他把祝青辞翻过来,开始细细检查他的后?颈时,祝青辞才知道他应该是又想咬他了?。 戚珣掀开omega堆在后?颈的黑发,腺体小小一块,微微有些泛着红,淡淡的香气从其中溢出来,戚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看。 对于omega来说,被人盯着腺体看其实是一件很冒犯、堪称性骚扰的事情,是omega全身上下最隐秘的器官之一。 有些omega光是被盯着腺体看,就能流水,可偏偏祝青辞对此无知无觉,只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戚珣咬了?上去,祝青辞只能在他怀中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闷哼,微微打着颤,长睫被冷汗浸湿,一绺一绺地?粘在omega薄薄的眼睑处。 前面的司机根本不敢说什么,空气中开始浮现某种暗香,硝烟味和淡淡的雪松凝香混杂在一起,司机闻到这个味道时,整个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回头去看身后?被alpha禁锢在怀中的omega,然而当?他回头时,挡板已经升上去了?。 “我知道你不舒服,先忍一忍。” 如果被omega保护协会?知道戚珣在omega生病的时候,居然还要对人家进行临时标记,肯定要投诉他。 毕竟omega生病时,腺体极其的敏感脆弱,即使是戚珣,也?能感觉到祝青辞一直在他的怀里?发颤。 omega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仿佛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久了?的鸟,让戚珣不自?觉地?想起了?几年前将祝青辞关在家里?时的模样。 临时标记的过程漫长而苦涩,从前几次,戚珣都像是疯了?一样沉溺在祝青辞的信息素中,一旦清醒后?,又对此感到厌弃。 可眼下他第一次没有沉沦,犬牙也?小心翼翼地?收着,不敢咬太狠,唯恐omega眼里?的雾气太厚重,聚集成泪珠,从那薄红的眼眶中落下泪来。 “你不记得了??” 祝青辞很轻地?开口。风一般吹过。 戚珣一顿,他松开叼着祝青辞软肉的牙,把头埋进omega的后?颈中,蹭了?蹭,“记得什么?” 祝青辞张了?张口,心里?却?涌起一股无力感,最后?又闭上了?眼睛。 戚珣没听见祝青辞的回答,顿了?一下,心里?徒然涌起一阵慌乱。那阵慌乱是无缘由的,就是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一拍,又像是走着路,忽然脚下一空。 但他很快又压下去了?,强装镇定道:“你今天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祝青辞被他捏着脸,转过头,睁开一双堆满雾气的眼。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戚珣,又很快垂下,“没什么,我有点?累。” 他没有去跟戚珣说他脑海里?的声音,好似有一千张一万张嘴在不断开开合合,艳丽的红唇,黑洞似的口腔内部?,以及坟墓般排列分明紧挨着的白色牙齿。 [如果没有戚家你早就死了?,你一条命是他们捡回来的,你要永远偿还……] [——我知道。] [戚珣是喜欢你的,只是因为你们之间?的误会?才做出这些事情,你只要进了?军部?,摘下枷锁,你就能告诉他真相?了?。] [——我知道。] [你是他的仆从,他的男朋友,你不能脱离剧情,你……] [——我知道。] 这些密语如阴暗恐怖的蜘蛛,在暗地?结网,爬过他心里?的每个角落。 以及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 [好累。] 只是这声音太过微弱,在洪水般的潮流中,堙灭无声。 车终于越过漫长的山路,披星戴月地?来到了?别墅门口。 下车前,戚珣回过头,警告祝青辞:“奶奶一直以为我们关系很好,等会?你要配合我,不要让奶奶看出端倪,不要让她生辰宴还要生气,明白了?吗?” 祝青辞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里?人来人往,一下车,戚珣就被无数人包围,她们衣香鬓影,身上冒着隐隐约约的信息素,像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鸟儿。 “戚少,恭喜姥姥大寿。” “许久没见,戚少又气派了?。一看便是,少年英才。” “戚少……” 戚珣皱起眉头,他不耐地?挥手,“够了?。” 直到他牵着祝青辞出来时,周围才响起了?阵阵的低呼声。 omega穿着一身朴素的校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因为口罩的原因,看不见脸,只有一双银蓝色的双眼露在外面。 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仿佛一堆高高拱起,珍贵地?存储在藏馆中的宝石。 omega看上去病恹恹的,垂着睫毛,手被戚珣牵着,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气息,冷冷清清的。 有几个女孩见了?他,瞬间?睁大了?眼睛,立马交头接耳,可能说话?太过激动,耳根还泛起了?红。 蒋白止刚到别墅,就远远地?看见戚珣的车也?到了?。 他手中握着电话?,面无表情地?沉声道:“祝瓷还是没有找到吗?” 他英气的眉毛皱起,“当?年赫山泥石流,分明在黄金时间?内,立即派出了?救援队,为什么会?连一个小孩都无法找到?” 电话?那头的人唯唯诺诺,不断道歉。蒋白止不愿再听废话?,掐断电话?,一抬头,就又看见了?祝青辞。 蒋白止冷冷地?看了?一眼祝青辞,忽然,目光微微一凝,在祝青辞和戚珣牵起的手长久地?停留。 他走上前去。 第33章 第 33 章 秋意?渐浓, 山上的银杏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染上一层金黄色,路灯在两侧次第点亮,像是一串小灯笼挂在银杏树梢上。 “阿珣。” 蒋白止踩过一片沙沙作响的落叶, 客客气气地伸出?手。 戚珣一扭头,便见到了他?,原本隐约有些不悦的表情瞬间切换, 变脸如翻书似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蒋哥。” 他?们两个十分友好地握了握手。 蒋白止今天穿着?一身三件套的灰色西装, 布料上乘的长风衣搭在他?的手肘上,刘海往后梳, 灯光下, 暴露出?英俊笔挺的五官, 脸上的阴影衬得他?一张脸仿佛刀削斧砍似的,十分有力量感,白衬衫上, 他?还套着?一对黑色的袖箍,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 他?初来乍到, 身边不少的omega都恨不得眼睛往天身上贴。与戚珣不同, 蒋白芷身上罕见地有一股沉稳气息, 配合上那张斯文禁欲的脸, 简直是绝大多数omega的天菜。 “刚刚远远就看见你在打?电话, 怎么,这个点还有这么多的公务?”戚珣状似关切地问。 “是校董会那边的一些事情。” 蒋白止没有详细说这件事,谨言慎行是每个豪门子弟的必修课, 言语由于成本太低,因此, 往往是最?容易起?祸的。 二人边走边说,一进门,便是个辉煌的大厅,巨大的铜枝吊灯悬挂在穹顶,圆桌上都铺满了白布,穿着?整齐的服务生来来往往,为各色客人添酒。 只是,戚珣一直没有松开牵着?祝青辞的手。他?今天披散着?半长的头发,看上去倒像是一个花花公子。两个人长相一个偏俊秀,一个偏硬朗,乍一看居然还有几分般配。 只是唯有对话的二人才知道,他?们心思根本没放在眼前交谈的人身上。 大约打?了十分钟机锋,蒋白止才停止了与戚珣的对话,他?眼神一转,看向二人交握的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适当地露出?一点点惊讶之色,道:“小珣,这位是?” 祝青辞巴掌大的脸藏在黑色口罩后,他?半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像是一个透明人。 戚珣往后看了一眼,笑?了:“祝青辞,差点忘记了。青辞,你还没有与蒋哥打?招呼呢。” 两人分明之前已经见过,只是在场三人,却都心思各异。祝青辞慢吞吞地伸出?了手,“见过蒋少。” 他?银蓝色的眼眸半垂,黑色口罩紧紧贴着?线条优越的鼻骨,下半张脸完全隐匿在口罩下,让人辨不清他?的情绪。 可他?另一只手,居然还与戚珣牵着?。 蒋白止盯着?二人交握的手,脸上面无表情,握住了祝青辞的手。 他?握着?的时间有些长,以至于眼下场景有些奇怪——祝青辞像是同时在牵两个人的手。 祝青辞微微蹙眉,要?放开蒋白止的手时,蒋白止却反而握得更用力了。 omega的手与alpha的手相比,简直小了一号,骨头都是软软的,握在手里,能感觉到掌心微微嘟起?的肉,像是小猫肉垫,皮肤嫩得像是刚点好的豆腐,冰冰凉凉的。 好在,在戚珣感觉不对劲前,蒋白止已经松开了手。 “幸会。” 他?淡声?道:“戚奶奶应该快来了,我先告辞,不打?扰二位了。” 他?克制地点了点头,态度看上去公事公办,无可挑剔。 宴会上,小辈们往往都聚在一起?,长辈们则一边喝酒,一边互相交谈着?各自的生意?。 戚奶奶虽然年事已高,可看上去,居然不算太老。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用白玉簪子挽起?,即使上了年纪,身材却也没有走样,裹在雍容华贵的旗袍中,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与韵味。 她一出?来,就有数不清的人迎了上去,接连对她祝贺八十大寿,礼物络绎不绝,争先恐后。 戚家当年是她白手起?家的,如今稳稳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因此她虽然如今退隐,每年登门拜访的人却依然如过江之卿。 “奶奶。”戚珣张开手,给了她一个拥抱,“生日?快乐,我和青辞送您的礼物。” 他?递过去一个首饰盒子,里面是质地清透,颜色浓郁到几乎化成实质的翡翠环。老人家笑?了一下,“谢谢小珣。” 她扭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祝青辞,少年笔直削瘦地站在她面前,一看她侧头,弯了下眼睛,温声?道:“奶奶好。” “怎么戴上口罩了,脸色怎么还这么白?”戚奶奶立刻走过去,牵起?祝青辞的手,“你不会还发着?烧吧?” “没有关系,已经吃了退烧药了。”祝青辞闷闷地咳嗽一声?,微微一笑?,“奶奶,你今天好漂亮呀。” 戚奶奶“哎呦”一声?,被他?夸得熨帖极了,怜惜地摸了摸祝青辞的头,仿佛在摸一只小猫,“小辞还是这么听话。可惜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法?一直陪着?你们。” 老人家身体已经不太硬朗了,常年住院,祝青辞眼眶一酸,轻轻地抱住老人家,“奶奶,您有吉人之相,不会有事的。” 戚奶奶也忍不住鼻子酸了,她叹息:“我这个岁数,看天命吧,我本已经了无牵挂,不在意?这些,只是心里牵挂你和小珣,实在放不下,不过,看见你和小珣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 她看向戚珣,戚珣瞬间脸上浮起?一个假笑?,一脸与祝清辞“伉俪情深”的模样。 老人家的目光清透而祥和,他?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将她拉走,低声?问道:“奶奶,我从以前就很想知道了,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和祝青辞……青辞,在一起?就是合适的呢?” “您难道不在乎他的身世?” 此话一出?,方?才还慈祥的戚奶奶瞬间变了脸,她伸出?“五阴白骨抓”,恨铁不成钢似地,在戚珣腰间狠狠一拧。戚珣瞬间发出?了一声?痛呼,好在连忙堵在喉咙里,这才少了丢人。 “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欺负小辞了?” 戚珣神色一僵,他?想起?手机里那些照片,在戚奶奶近乎是审视般的目光下,倏然有几分不太自在。 戚奶奶面目严肃,“我算过他?的命格。” 戚珣有些震惊,他?倒是怎么也没想到,戚奶奶居然还“封建迷信”上了! 可人越是长了年纪,有时候,对命这一块,又好像不得不服,尤其越是豪门世?家,越对风水玄学看得极其重要?。 戚奶奶语气哀叹:“他?前世?福深命薄,分明是个好运的命,可惜没有来得及活太长久。这辈子,又是一样的命格,而且分明能看出?,他?的运都借给了身边的人,他?让身边的人变好,可自己却……” “你能遇上他?,难道以为是他?的福气?分明是你的福气。而且小辞重情重义,心肠又软,为人又善良温柔,你对他?好一分,他?必定会记在心里,十倍奉还与你。” 戚奶奶简直快要?怒目而视了,“他?身体还这么差,你若是欺负他?,你又怎么忍得下心?” “您……是说他?这辈子,活不长久?” 戚珣方?才心里还抱着?啼笑?皆非的心思,然而,戚奶奶此话一出?,他?那颗胸膛里的心脏莫名漏了一拍,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凝固,抓着?戚奶奶,道:“奶奶,话不能乱说。他?无非就是体弱了一点,容易发烧感染罢了。” 他?神色凝重,心里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戚奶奶的话的,况且,从她说的“祝青辞重情重义”这一点上来看,就已经大错特错。 重情重义,又为什么偏偏对他?一人不好?唯独背叛他?呢? 戚奶奶只是摇头,“总之,你要?好好对他?。” 戚珣沉默半晌,他?想起?手机里存储的关于祝青辞的照片,忽然间,心里诡异地冒出?一个想法?: 我是不是真的对祝青辞太苛刻了? ——可他?并非没有给过祝青辞解释的机会。 他?闭了闭眼睛,神情复杂,最?后,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们在此间交谈着?,另一边,祝青辞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又只穿了校服就来了,在宴会上格外地显眼。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不少人偷偷地在看他?。 “你好……?” 一个小孩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探头探脑,看上去只有十岁不到。 祝青辞一低头,就看见这只芝麻汤圆睁着?一双好奇的双眼,“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我可以看看吗。” 祝青辞微微蹲下身,和小孩保持了平视的姿态,他?注意?到小孩周围没有大人,便轻声?道:“小朋友,你的父母呢?” “应该是走散了。”小男孩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过了好一会,又说:“银蓝色的双眸,这是魅惑的银狐才会拥有的眼睛。哥哥你是狐狸变的吗?” “你觉得是不是呢?” 祝青辞笑?了一下,眼睛微微弯起?,男孩看直了眼,一双眼珠子差点成斗鸡眼了,因此没注意?到omega转过头,和路过的侍者低声?交谈着?:“您好,可以帮忙寻找一下这个孩子的父母吗?” 等男孩的父母找过来时,连忙对祝青辞鞠躬道谢,然而,只是短短几分钟,男孩已经又哭又闹地,根本不愿意?离开祝青辞了。 父母只能对祝青辞连声?道歉,祝青辞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哄道:“乖,你不想做让父母担心的坏孩子吧?你要?是哭闹的话,大家都会说你的,觉得你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是一个很棒的男子汉,对不对?” 他?隔着?口罩,说话声?轻轻柔柔的,仿佛四月的春风,小孩哪里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当即被迷得晕头转向,最?后,摇头晃脑道:“没错!” 父母这才悄悄松一口气,然而下一刻,他?们又差点被这不孝子气了个倒仰,表情发绿。 只见这鼻嘎大点小孩挺起?胸膛,伸出?短短胖胖的四根指头、奶声?奶气地骄傲发誓道:“哥哥,我长大要?娶你!” 男孩的父母瞬间大惊失色,他?们连忙左右摇头,唯恐这句话落在戚珣耳中。 祝青辞只当他?在说笑?,随口道:“好呀。” 男孩被哄得心花怒放,牵着?父母的手离开,殊不知回家就要?面临一顿竹笋炒肉。祝青辞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离开,温暖的灯光照耀在他?们一家三口上。 祝青望着?他?们离开,莫名有些出?神。 “你连小孩子都要?勾引吗?” 一道声?音响起?,祝青辞回过神来,就看见蒋白止端着?酒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祝青辞偏过头,他?看着?蒋白止,神情冷冷淡淡的,方?才对着?小孩的温柔顷刻间消弭得干干净净。 “蒋少言重了。” 蒋白止被他?这样冷冰冰地叫,莫名其妙,心里有些疙瘩。分明祝青辞叫戚珣时,嗓子又软又温和,能让听的人熨帖无比。可一叫到他?名字,就冰冷无情,仿佛嗓子里含着?一块寒冰。 祝青辞不愿意?与他?太多交谈,然而蒋白止却不愿意?放过他?,“我先前送你的礼服,你为什么没有穿?” 祝青辞看着?他?,银蓝色的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没有穿,很奇怪吗?” “蒋少,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如你们一般。你喜欢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你认为我需要?的东西,不一定是我真正需要?的。” 蒋白止微微皱眉,看上去似乎有些费解,祝青辞只是笑?了笑?,“礼服的标签我都留着?,我会努力攒钱还您的,不劳费心。” 我不用你还……蒋白止差点脱口而出?,然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闭口不谈。 大约是八点时,人已经差不多来齐,开始逐渐落座。蒋白止代表蒋家,自然也坐到了主?桌。 他?选的位置很是微妙,居然就坐在祝青辞的正对面,不知有意?无意?。 桌上,主?位自然是戚家奶奶,戚珣已经坐到了戚家奶奶的旁边,而另一边,则是戚珣的父母。 戚珣的父母保养得很好,两个人都已经五十了,看上去却很年轻。他?们的视线在戚珣身上停留,试图与戚珣搭话,“小珣,最?近忙吗?” “要?不还是回家,戚家这么多的资源呢,别在外面累坏了。” “小珣看着?都瘦了不少吧……” 可愣是他?们磨破了嘴皮子,戚珣居然连头也不抬,一个字儿?也吝啬回复,态度极其冷淡。 他?记恨着?他?们拿自己当早死的哥哥的替身,这对父母明知儿?子为此心生龃龉,可人心难控,还是忍不住将小儿?子将去世?的大儿?子作比较。 然而无论他?们说什么,戚珣都当他?们做哑巴。戚奶奶分明是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却也只能叹气,无事于补。 毕竟该说的,这些年也说了不少。 戚家父母在戚珣这碰了钉子,满鼻子都是灰,十分地不甘心,觉得面子都被落下了,目光一转,刚好,就看见坐在戚珣身边默不作声?的祝清辞,顿时如蒙大赦。 “小辞,快敬一下奶奶。” 戚父递过去一个盛满的酒杯,祝青辞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抱歉,我刚吃了药……” 戚家父母分明是拿他?下台阶,挽回自己的面子,因此,祝青辞话刚一说出?口,戚父就明白他?这是要?撤走自己脚下的台阶。 可祝清辞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因此,祝青辞得及说完,手腕上的电流就微微刺了他?一下,戚父的眼神威严无比,山峦似地往他?身上压过来,像是在提醒他?。 祝清楚那双银蓝色的眼眸半垂。他?的下半张脸被黑色口罩包裹,辨不清情绪,不知是愤怒,是厌烦,还是嘲弄。最?终,话到嘴边,居然又转了个弯。 “但今年奶奶大寿,作为后辈,还望长辈福寿延绵,无论如何,这杯都要?敬。” 他?刚准备从戚父手中接过酒杯,戚奶奶就皱起?眉头,“不……” “这么喜欢喝酒的话,我陪你们喝?” 一声?轻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白色的餐桌上,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如刀锋一般倏然从天而降,直直地切入他?们之间,一刀两断似地,居然直接将那杯往祝青辞面前递的酒一饮而尽。 戚父的表情微微凝固:“你是……” 那人含笑?喝完那杯酒,姿态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力度控制得刚刚好,“砰”地一声?,酒杯摇晃了几下,颤颤巍巍地立正。 戚父的脸色难看起?来。 “祝奶奶寿比南山,芳容永驻。” 那人视若无睹,语气轻快,淡淡地笑?了一声?,那笑?容天生就不太正经,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接着?,“刺啦”一声?,只见他?大剌剌地扯了把椅子,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坐在了祝清辞身边。 第34章 第 34 章 alpha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 手上带着黑色的皮革手套,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祝青辞身边。 他一身军装笔挺,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露出一大片精壮的锁骨,一双翡翠色的桃花眼?不怎么正经地吊起来?,唇角微微勾起, 一头金发在灯光下好似一丛金色的珊瑚。 他一口?气喝完了整整一杯酒,脸色居然毫无变化,慢悠悠地扫视了桌上一圈人, 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蒋白止和戚珣也各自点头。他们相熟多年, 有些默契自不用说, 只是, 沈有铮的目光最后像是绊住脚似地,在祝青辞身上停留了一会。 祝青辞抬起眼?,刚好就撞见了沈有铮的视线。他刚准备错开, 却见这?人居然还对他眨了一下右眼?,wink了一下。 “……” 祝青辞这?辈子没见过比沈有铮还要怪的人, 心?里雷达却敏锐地嘀嘀作?响, 下意?识就要远离他。 然而?毕竟是酒桌, 人多起来?, 再怎么坐, 也是一只手的距离,更何况沈有铮分明?是从隔壁桌扯来?一把椅子,强行插|入进来?, 就显得座位更加拥挤。 他非得坐这?里吗? 祝青辞有些无奈,沈有铮笑着往他的方向侧了侧头, 目光依然平视前方,嘴上却用气音道:“小男友,晚上好。” 他声音压得很低,然而?戚珣坐在旁边,祝青辞忍不住一颗心?提了起来?,唯恐戚珣听?见后,又要猝不及防地发疯。 好在,生辰宴摆了至少三四十张桌子,人多便也更加嘈杂,压过了alpha低沉沙哑的笑声。 流水似的佳肴美食不断送上,烤饼泛着金黄色的色泽,金枪鱼的鱼肩被取出,摆在日式的瓷盘上仿佛一小块凝固的奶油,油脂的香气飘荡在空中,盛着鹅肝的冷盘在半空中冒着干冰的雾气。 方才沈有铮顶撞了戚父一下,戚父脸色已经阴沉下去,但是依然很快又挂上了面具,“小沈,今天来?得可有些迟了。” “可不是么,车跑到半路,爆胎了。”沈有铮也很头疼似地,不过,他很快又笑嘻嘻地掏出了一个?礼袋,递给戚奶奶,“不过还好送给奶奶的东西可没碰坏,奶奶,这?是家父拖我给您带的,他一直瞻仰您的光辉呢,可惜公务缠身,来?不来?,您就原谅小辈吧。” 那礼盒沉甸甸的,虽不知是什么,但是袋子侧面用烫金滚着“Mikimoto”的logo,便显出其价值不菲。 这?是一家J国殿堂级珠宝品牌,专门培育极品珍珠并?制作?成项链,一看便价值不菲。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戚奶奶本就不可能同小辈计较,因此也与沈有铮客套了几句,便收下了这?份贺礼。 祝青辞两只手放在桌下,规规矩矩地坐着,他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一双手冷冰冰的,像是从冰水中捞出来?似的,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气。 酒桌上觥筹交错,沈有铮这?人,似乎天生就是酒场好手,方才还惹得戚父不快,眼?下,却开始不断地给人敬酒。 他笑嘻嘻地又灌满了一杯酒,远远一敬,“戚叔,早有耳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才知风采非凡。” 戚父不冷不热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英雄出少年,我们还是老了。” “怎么会,戚叔一看便正值当年,面色有吉人之相,更何况,我哪里比得上令公子前程远大,我们沈家都是一帮粗人罢了。” 他踩低自己,捧高?戚父与戚珣,绝口?不提戚家内部尖锐的矛盾。儿子有出息,父亲自然也高?兴,戚父被夸得眉眼?慢慢舒展,又喝了好几杯,到最后,整个?人晕乎乎的,脸上笑意?愈深,眼?看着恨不得拍着沈有铮的肩膀,仿佛压根不记得沈有铮方才做的窝心?事。 就这?样,两个?人接连碰杯,酒杯清脆地相撞,居然喝完了两个?分酒器。 祝青辞冷眼?旁观,他心?知肚明?沈有铮这?人嘴里没几句真话,而?且,分明?是存了心?要灌醉戚父,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好心?。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沈有铮安的什么好心?了。 沈有铮喝完酒,脸色居然还是冷白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有外国血统的原因,睫毛颜色偏浅,垂着眼?睛看人时,光线透过他的睫毛落在他眼?睛里,是一对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他看着祝青辞,挑了挑眉,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对他说了什么,祝青辞却压根没有力气理他。 见他刻意?不理自己,沈有铮右边的眉毛顿时挑高?,脸上的笑意?加深,接着,祝青辞忽然觉得手里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热乎乎的,好似一块滚烫的烙铁,并?且似乎还是个活物——它不紧不慢地顺着祝青辞的指尖,一直缓慢抚摸到掌心?,最后停留在生命线上的尾端,好似要感受那里的血液流动,调戏似地戳了戳。 沈有铮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手伸出来?,居然抓住了祝青辞的手! 祝青辞睁大眼睛,他猛地扭过头去。 酒桌上,大家吵吵闹闹地互相敬酒夸赞,逢场作?戏,笑面相迎,好一派热闹风景;酒桌下,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却隔着一层薄薄的桌布与模板,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中一人的男朋友身旁,互相牵起了手。 然而?,沈有铮却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在酒桌上,笑容懒散地与人交谈,眉眼?间端的是风流倜傥,游刃有余的闲散模样,看得祝青辞差点瞠目结舌。 他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大字:好不要脸! 更要命的是,方才一言不发的戚珣,似乎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伸出了手,轻轻地碰了一下祝青辞,接着,握住了祝青辞的手腕,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动脉。 祝青辞夹在他们中间,不知道这?二人今日是抽了哪根筋,不过好在戚珣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就又松开了手。 “手这?么冷?” 戚珣皱眉,他扭头看向祝青辞,祝青辞试图挣脱桌子底下沈有铮牵过来?的手,自然是挣脱不过一个?alpha的,只能佯装镇定:“没事,一会就热了。” 戚珣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扭过头去,加入对话中。祝青辞后背莫名出了一层冷汗,忍无可忍,用力地掐了一下沈有铮手背上的软肉。 这?人牵手时,倒也没摘手套,好似这?样,二人做出这?种暧昧举动,就可以不顾礼义廉耻——毕竟还隔着一层膜。 被他掐,沈有铮也面色如常,那手背跟熔铁浇灌似的,祝青辞松不开他抓的手,只能无奈放弃。 他发着烧,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胃口?,祝青辞坐在桌上,他缓缓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脖颈处的青筋如同青花瓷瓶上的纹路,他垂着眼?睛坐在那里,就像一个?供台上的青花瓷瓶。 蒋白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方才也送了礼,只是他向来?不怎么爱在酒桌上弄这?种社交游戏,只是莫名其妙有些心?情烦躁,也沉默着一声不吭。 蒋白止眼?睛在omega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沈有铮,总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半晌,又扭过头去,表情冷冰冰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一点轻轻的瓷瓶碰撞声响,戚珣开始给祝青辞不断地夹肉,他侧过头,一双凤眼?眉目含情,冰雪消融,祝青辞只消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即使胃口?不太好,也沉默地小口?吃着。 戚奶奶看到这?一幕,才缓缓放下心?来?,便也伸长了筷子,往祝青辞碗里夹菜,祝青辞连连道谢。 长寿面上来?时,戚奶奶更是慈爱地道:“暧,青辞,快来?跟我一起吃吧。” 祝青辞一怔,有些局促,他摇了摇头,“奶奶,不行的,我还在生病……” 旁边的戚父更是不悦,差点拍桌:“妈!您在弄什么呢!他明?明?……” “我看胡闹的是你!” 戚奶奶横眉竖目,她冷冷地剐了戚父一眼?,眼?角的皱纹一时间都显得威严无比,“他是什么?他是小珣的omega,你们难道要传出去,戚家对omega态度苛刻的丑闻?别让别人以为我们居然还虐待omega,你这?样做,上得了台面?不怕把你的老脸都丢尽了!” “吃个?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而?易举地将戚父批得体无完肤,戚父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半晌,憋着气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 戚奶奶拍了拍手,出乎意?料的是,又有一碗长寿面端了上来?。面条是刚裹着面粉搓好的,咬上去弹韧粘牙,上好的大骨汤飘出淡淡的香气。 戚奶奶摆在了祝青辞面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慢悠悠道:“小辞,吃吧。” “今天我可是寿星,拒绝我可不太好吧?奶奶就希望你和小珣能一起好好过下去,你呀,不要太让着他了,有时候该打该骂,有什么不开心?的,也跟我说。” “我一直都是把你当自己的小孩的。” 祝青辞怔了怔,那声“我一直把你当自己小孩”的话,不知怎么的,忽然往他心?窝里戳了一下。 祝青辞与戚珣坐着,两个?人在餐桌上难得地挨得很近,因此显得二人的真心?,仿佛也离得很近似的。 只是这?距离到底有多少是逢场作?戏,只有二人清楚。说来?也真是可笑,台上二人伉俪情深,可这?台一拆,两个?人便是疏离而?不平等的。 可面对这?样温暖而?亲切的戚奶奶,祝青辞在心?中缺位了十年的亲情却久违地得到了慰藉,莫名其妙地,好像也不觉得这?些时日令人难受、颇为煎熬了。 逢年过节,最怕的便是孤身远赴千里,祝青辞从小住在戚家,虽不曾远游,身边也有人陪伴,可这?些年却一直过着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个?中滋味,却都在这?一句话中缓慢消弭了。 “奶……” 他微微张口?,戚珣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好啦,奶奶,您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戚珣忍不住拍了一下戚奶奶,戚奶奶顿时失笑,“做什么?难道这?么大的人还要吃醋?我告诉你,我身体可硬朗着……你别以为我去年去了几趟医院就怎么的了……” “是是,您最棒了……” 祖孙二人交谈着,戚奶奶宠溺地看向戚珣,仿佛是在嗔怪他分明?这?么大,还没有长大,又好像也享受着祖孙二人的平静时光。 祝青辞笑了笑,当作?方才的回答。他脸上的笑容温和礼貌,从旁人来?看,是挑不出礼仪问题的。 只是他刚刚还抬起来?的双眼?,一瞬间又垂了下去,睫毛在眼?睑处投落下一片水墨似的阴影,仿佛两条游动在白瓷上的凤尾金鱼。 他方才心?里的动摇,只一瞬间,就被戚珣那句话给凝固住了。 戚奶奶身体不好,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给她添乱呢?万一气出病来?,又如何是好? 他沉默地咬着面条,忽觉食不知味,正要咬断,身旁却有个?很轻的声音靠了过来?:“吃长寿面不能咬断,没人告诉你么?” 桌下,被皮革包裹着的指尖轻轻一动,沈有铮轻轻抠了抠祝青辞的手。 祝青辞顿了顿,他微微侧过头,一双银蓝色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沈有铮,沈有铮被他这?样盯着,莫名其妙地,心?脏传来?一点不自然的闷痛。 他松开了祝青辞的手,祝青辞的表情看上去微微有些讶然,那双很漂亮的双眼?微微睁大,可以更加清晰地看见里面氤氲的雾气,仿佛冬日里飘荡在湖心?上的雪雾,湖心?亭中也只有一人看雪。 而?下一刻,一个?滚烫的布包塞进了他的手心?。 ——居然是一个?暖宝宝。 祝青辞没有反应过来?,一张素白的小脸看上去呆呆的。沈有铮却缓慢温柔又坚定地将祝青辞的手指慢慢掰开,将暖宝宝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接着,又慢慢地、一根一根指头,让祝青辞紧紧地握住那个?小小的暖宝宝。 那个?暖宝宝像是被人焐了很久,似乎是提前准备好的,此时滚烫地顺着两人的指尖,一路往上燎,野火似地往胸膛里滚。 在偌大的宴厅上,这?个?小小的布包却让空气莫名升温,占据了一个?人的心?跳,以及链接两个?人的体温。 蒋白止坐在对面,他看见对面的沈有铮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奇怪,一双翡翠眸一瞬不瞬地,一直盯着祝青辞。 蒋白止忍不住皱起眉,心?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想?到什么似地一低头,微微掀开桌布,脸色微微一变。 ——他看见了沈有铮与祝青辞牵着的手。 第35章 第 35 章 夜色渐浓, 星辰淹没在城市的?灯海中,朦胧的?月光落在地上。 宴会渐渐地到了尾声,渐渐地有?人打上招呼, 各自起身离去。 酒过三巡,桌上,除了生病发烧的?祝青辞, 其余人基本都喝了不?少。 沈有?铮牙痒,似乎烟瘾犯了,便站起身出去, 却没有?吸烟,反而从口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 塞嘴里滚着, 蒋白止见他起身, 便也一起陪着出去了。 众人只当他们小辈之间交流感情,殊不?知,一出去, 蒋白止便扯住沈有?铮的?衣领,问道:“你什么意思?” 透过他脸上那金色眼镜, 隐约可见他那双素来沉静的?眼眸似乎有?些不?悦。 “你看见了?” 沈有?铮倒是不?紧不?慢, 毫不?心虚地用两根指头夹起手中的?暖宝宝, 晃了晃, 表情很无辜, “他不?是生病么?我给他递一个?暖宝宝而已,怎么了吗?” 他看上去茫然而迷惑,好似蒋白止在大惊小怪, 蒋白止过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 冷淡而克制道:“他是戚珣的?男朋友……你不?应该跟他走得太近,像是方才,你为什么要帮他挡酒?” “我助人为乐,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怎么管起我来了?我们不?是一直约定不?互相干涉吗?” 蒋白止盯着他,缓缓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半晌,道:“我只是不?希望影响我们几个?之间的?关系。” 沈有?铮咬着棒棒糖,挑了挑眉,“是吗?话说回来,蒋少又怎么忽然关注起他来了?” “上次易感期发作?的?影响?” 蒋白止闻言脸色一变,冷冷道:“不?是。” 他顿了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冰冷,缓和道:“我只是提醒你,离他远点,否则阿珣到时候找你麻烦。” 沈有?铮内心嗤笑一声,两人站在门外,看着次第飘红的?落叶,心思却各异。 宴会终散,戚珣今晚喝得太多,已经?闭着眼睛坐在车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祝青辞刚准备走,戚奶奶忽然叫住了他,“小辞。” 祝青辞瞬间顿了顿,他回过身来,戚奶奶朝他走过来,忽然间,脖颈一暖,一个?毛茸茸的?围巾裹住了他。 祝青辞微微睁大双眼,那是一个?蓝色的?围巾,饱和度偏高,但是远远望去,很衬他的?眼睛。 戚奶奶笑着道:“我亲手给你缝的?,我就知道很适合你,小辞,你要多注重身体,知道吗?” “嗯。” 祝青辞的?脸陷在柔软的?围巾中,像是一个?小小的?面团子,他弯了弯眼睛,“谢谢奶奶,你也是。” 只是戚奶奶站在路边,似乎要看他们远行,竟没有?离开。祝青辞只能硬着头皮,与戚珣上了同一辆车。 他靠在窗边,正准备关门,忽然间,有?人用力地挤了进?来,祝青辞猝不?及防地被挤到里面,差点扑在戚珣身上,又被人抓住了后领。 “奶奶,我的?车坏了,我先蹭一下戚家的?车!” 沈有?铮十分不?见外地挤了上来,朝窗外挥了挥手。 “你做什么……” 祝青辞睁大眼睛,他连忙扭头看了看戚珣,戚珣似乎已经?因为酒醉睡着了,可他刚扭过头去,就有?一只手把他的?下巴掰回来。 一转头,就对上那双盛着浓谧绿意的?双眼,正懒洋洋地弯着瞧着他,轻声耳语道:“搭个?顺风车,小男友不?会这么小气吧?” 门已经?关上了,司机坐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与沈有?铮对上双眼。 沈有?铮朝他微微一笑,司机忽然浑身一哆嗦,想?起什么不?好的?言论,连忙扭过头,升起挡板,隔绝了后座与前面。 引擎声低沉地嗡鸣后消失,车辆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中游动,祝青辞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偌大的?别墅依然灯火通明。 秋风卷起地面上的?落叶,红枫在夜间簌簌作?响,老人家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微微笑着,眼睛长久地注视着他们。 她身影瘦瘦长长的?,影子孤寂地拖在地上,向他们招手,一直到祝青辞已经?看不?见她了,似乎还挥动着手,似乎有?些不?舍。 可他们终将是要继续往前走的?,只有?因为年?迈而走不?动的?她被抛在原地,除了目送离别,似乎也只能期待下一次重逢了。 祝青辞重新?收回目光,山路有?些颠簸,戚珣的?头微微摇晃着,胃里的?酒液混杂着食物?,不?断翻滚着。 他昏昏沉沉中,忍不?住伸出手,抓住祝青辞,头也顺势地往他的颈部埋。 “哥,我难受……” 醉酒的?alpha神智不?清,下意识地向匹配度最高的omega求助,他喝醉后,没有?平时的?锋芒,像是一块年?糕精,手往祝青辞身上胡乱摸起来。 祝青辞被他摸得脸色微微一变,可是戚珣表情确实有?些难看,他怕戚珣吐在路上,只能敷衍似地,将手指摁在戚珣的太阳穴上,帮他轻轻揉着,“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沈有?铮冷眼看着,忽然伸出手来,不?怎么客气地把戚珣推开了。 祝青辞夹在两人中间,微微一惊,还好戚珣没有?醒过来,忍不?住压低声音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有?铮倒是很自然,将他的?二指摁在了自己的?两鬓上,低声道:“我也喝多了酒,难受。” 眼看祝青辞要撤走,他抓得更?紧一点,两个?人体温互相交缠着,隔着一层皮革手套,两个?人的?血液共同奔流着,好似要一同奔赴去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沈有?铮:“别松手,我帮你挡酒了,酒宴上,戚老头没有?骚扰你,还被我灌得酩酊大醉,出了洋相,我可还帮你出了一口恶气?” 他说话时,语调拖得长长的?,一副讨赏的?模样?,手套上的?皮革都滚着一层烫意,沈有?铮的?锁骨都有?些泛红,看出是真喝了不?少。 方才戚父喝多了,嘴巴便没了把门,沈有?铮说话又惯是油嘴滑舌,尽捡好听的?说,将戚父兜得团团转,稀里糊涂地说了许多不?曾给外人道的?事情,最后被脸色难看的?戚母拖下了酒桌。 “戚家的?禁闭室是什么?” 沈有?铮道:“他还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说戚家的?家教有?多么森严,彰显自己的?爹味——这玩意哪里好了?” 他说话流利,网络成语信手拈来,祝青辞无言片刻:“你的?成语学习得还挺好。” “那是,毕竟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身体里也有?一半你们国家的?血统,我可一直把自己当亲家的?。” “怎么,”沈有?铮撑着自己脸颊,“你和戚珣都进?过那个?禁闭室吗?” 祝青辞沉默,沈有?铮便要唉声叹气,“原来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结果连个?回答都不?愿意,怎么偏就对我这么狠心,对戚珣那么好?” 他们二人,一个?阴沉如?水,一个?笑里藏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有?铮却还要强词夺理,在他面前肆意抹黑戚珣: “他认为人心都是丑陋的?,贪婪、嫉妒、憎恨、暴戾、阴郁,这是他的?内心,所以他一视同仁,以己度人地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如?此。可你偏要把你比白开水还要干净的?心捧到他面前,你以为他会惊诧么?不?。他只会冷笑,笑世间居然真有?如?此天真愚蠢,愚昧可欺之人,并且冷眼旁观着一切你即将受到的?挫折与苦难,说不?定还会为此鼓掌,觉得这是你人生中必要的?一课。” “你还看不?清楚么?祝青辞。戚珣就是个?冷心冷肺的?混账,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你怎么就偏生栽在他那呢?” 祝青辞却不?为所动,“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呢?不?也是烂心烂肺?” “皇上明察。”沈有?铮笑眯眯地凑过来,两个?人挨得很近,他可以明显地看见祝青辞微微蹙起的?眉毛,与冷淡的?眼神,他挑了挑眉毛,在他耳畔轻飘飘地说道:“不?过我虽烂心烂肺,可是对于干净的?人,我却觉得很漂亮。” “是吗。”祝青辞缓慢地掀起眼皮,慢吞吞道:“那我明天就研究一下,怎么帮沈少治疗一下双眼。” 沈有?铮哼笑一声,最终却只是靠回车窗,因为酒醉而皱起眉头。 仔细看,他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方才更?是喝了整整两壶白酒,是一副不?要命的?姿势。 车内寂静无声,过了一会,祝青辞垂下眼睛:“我没让你做这些。” 沈有?铮挑了挑眉,道:“是、是,是我自讨苦吃了。” 祝青辞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纤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伸出手,在沈有?铮的?太阳穴处打着圈。 沈有?铮有?些讶异,但他很快便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只舒适懒散的?金狮,金发在他头顶微微卷曲着,漂亮得令人想?要摸一把。 分明戚珣还在旁边昏昏沉沉的?,他就已经?不?要脸地缠着别人的?omega给自己按摩,牵着别人的?omega,甚至故意把祝青辞往自己的?方向拽,离戚珣远一点。 祝青辞没有?回答沈有?铮关于禁闭室的?问题,试图用其他方式捂住此人的?嘴,“你还是别来找我了。” 他语气淡淡的?,袖子上似乎沾染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好似从很遥远的?雪山飘下来,裹挟着清新?寒冷的?忍冬香气,仿佛凛冬。 两个?人侧过身相对,挨得很近,omega垂着眼睛,看不?清情愫。可是动作?却又那么地轻柔,窗外的?车景不?断地掠过,拉成橙黄色的?线,他的?脸庞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可沈有?铮莫名?其妙地,却忽然想?起自己那早逝的?母亲。 一瞬间,他脊骨闪过一阵电流,方才喝下去的?酒在他的?胃里滚烫地灼烧起来,好似有?一道火流从舌入喉。 沈有?铮猛地坐直了身体。他离开了祝青辞那双手,总是时时刻刻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光影在他的?脸上穿梭着,好似一尊冰冷的?雕像,脸上的?喜怒哀乐顷刻间冰消雪融,隐约露出最里面的?一点壳。 “小男友可真是心软,”片刻后,沈有?铮眯起眼睛,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戚珣那么好?” 祝青辞只是转过身,“你到了。” 他故意拉下挡板,前面的?司机简直要大惊失色。 清汤大老爷,他根本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谁来让他短暂性地失明失聪一下啊?! 他战战兢兢,唯恐后面发生什么不?该他看的?东西,一刹车,来到了沈家的?住宅前。 沈家此刻还点着灯火,远远望去,依稀可以见到了一些军绿色的?皮卡和门口驻守的?军人。 沈有?铮盯着祝青辞,半晌,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像是无奈的?妥协与发现了有?趣新?奇事物?的?那种?。 “期待下次见面,小男友,有?空来我家玩。” 他胳膊上披着一件大衣,最后,一只手插在兜里,横岭绿波似的?眼睛往祝青辞那里轻飘飘地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他向祝青辞招了招手,鬓角处,似乎还残留着方才omega柔软指腹的?触感,以及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香气。 沈有?铮看着祝青辞与戚珣乘坐的?车离开视野后,脸色终于沉寂下来,成为一层淡淡的?雪,盖在脸上,枫叶从他身后飘零,旋转着在空中划出弧线- 等到终于回家时,祝青辞已经?困得眼睛要睁不?开了,可是当其他仆人要碰戚珣时,戚珣却猛地挣扎起来,挨个?打开了那些碰他的?手。 “别闹了。” 祝青辞低声安慰道:“到家了,没事的?,你跟着他们上去吧。” 可无论他怎么说,这次戚珣可不?像方才那样?好糊弄了,即使?还闭着眼睛,一双手死死地缠着他,抱着他的?腰,怎么也不?放手,好似只要他一松手,祝青辞就会消失不?见。 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个?外貌俊美、性格阴晴不?定、引人畏惧的?alpha,倒像是一个?抱着心爱玩具死也不?要松手的?小孩。 祝青辞无法,只能和其他仆人一起配合着,去给戚珣换衣,用帕子为他擦拭,忙前忙后的?,等到凌晨一点,才终于把戚珣稳稳地放上床,疲惫地拖着身体洗去了自己一身沾染的?酒味。 洗完澡后,他去了属于自己住的?仆从房,配合着退烧药,喝了一杯热牛奶,一沾床,几乎瞬间就神志不?清地睡昏过去。 却不?知仆从房的?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道缝。 仆从房的?另一个?男生警惕地坐了起来,他本来是想?叫醒祝青辞,可他一见到来人,就睁大了眼睛,“戚……” “嘘。” 祝青辞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似乎被谁抱了起来,一双手抄过他的?腋下和膝窝,他陷在那人的?怀里,鼻尖是淡淡的?硝烟味,头颅无力地后仰,拉出一片惊心动魄的?颈部?弧线,却又被那人往回扣,扣在了肩膀上。 “别吵醒他。” 男生用力地点了点头,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戚珣把睡死的?祝清辞抱走了。 戚珣抱着祝青辞,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月色从巨大的?落地窗中跌落在地,半空中是几道苍白的?光柱,窗外,美人树渐渐地开始凋零,粉色的?花瓣旋转着凋零,好似一片粉色的?樱雪。 他将怀中熟睡的?omega放在自己的?大床上,omega陷入柔软的?被窝之中,他睡觉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下面的?短裤既宽松又短,几乎隐没在宽大的?衬衫下,只需轻轻往上一推,便能推至白皙敏感的?腿根处。 戚珣一坐下,床垫便往内陷出一小块阴影,祝青辞不?可避免地往戚珣的?方向微微侧身,鼻尖挨着戚珣的?衣角,呼吸浅浅的?,像是一只小猫。 他睡觉时喜欢蜷缩起来,看上去小小一团,安安静静的?,乌黑发丝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长长地垂下,勾勒出一个?静谧的?弧影。 戚珣撑起身子,黑夜下,窗外的?月光越过树梢,穿透窗棂,轻盈地落在祝青辞的?脸颊上,他身上浮现一层玉似的?流光,漂亮得不?是很真实。 戚珣目光晦暗不?清,他将祝青辞翻过身,omega正面躺在床上,戚珣特?意在他睡前的?牛奶中加了安眠药,因此omega睡得很熟,身体上的?所有?要害就这么暴露在alpha的?目光下,纤细的?脖颈,脆弱的?胸腹,被迫张开的?腿,如?砧板上的?鱼一般,随戚珣开刀剖腹。 戚珣伸出手,摸上了那层薄薄的?布料,目光晦暗不?清,接着,一颗一颗地,将扣子逐一解开。 他解得格外有?耐心,好似在拆一件上好的?礼物?似地,从少年?脖颈处的?扣子,一路往下。 衬衫逐渐敞开,里面属于少年?苍白柔软的?皮肤跃于视野。 第36章 第 36 章 戚珣的手缓慢地贴在祝青辞胸口。 滚烫的指尖与冰凉的皮肤一接触, 祝青辞便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不适,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水润的嘴唇微微开合, 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却怎么也无法从睡梦中挣脱出来。 这样看?,他仿佛一尊可亵渎的白玉观音像, 任信徒在他身上胡乱涂抹着污泥,也无能为力?。 戚珣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划过他胸口的皮肤,摸上他的肋骨。 少年的皮肉温温凉凉, 摸上去好?似上好?的玉器,肋骨在有些瘦削的胸膛下隐约可见一点凸起的痕迹。 在黑夜中, 他数着祝青辞的肋骨——人类一共有24根肋骨, 传说中, 夏娃就?是?亚当的肋骨所造,一根臂下的骨,好?受他的保护, 也是?一根最靠近心脏的肋骨,好?感受他的爱。 戚珣眼睫垂下来, 表情像是?在思?索怎样才能将肋骨从少年的皮肉中拔根而出, 占为己有。 “他上一辈子活得不长久……这一辈子恐怕也如此。” 戚奶奶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勾了勾嘴唇, 眼底一片漠然。 封建迷信。 他将手撑在omega脸颊两侧, 宽大的阴影笼罩了omega,好?似黑暗中涌现?出的蛇,将他缓慢地吞噬包裹, 柔软的床被成了泥沼,要将他往不知处的深渊下拖。 Omega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戚珣慢慢地垂下头,呼吸打?在omega的锁骨上,他将耳朵贴在了omega的胸膛上。 咚,咚,微弱的心脏声隔着一层皮囊,叩击着他的耳膜,血液顺着少年青色的血管在他体内奔流着,这是?一具活着的、温热的肉|体。 他就?这样抱着祝青辞,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了很久很久他的心跳声。 像潮汐,像大海,像松涛涌动,是?只有生命才能带来的声音。 他向来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可此刻,他抱着祝青辞,感受着他的呼吸,心跳与体温时,忽热决定要再冒一次被背叛的风险,为总是?不守诺言的祝青辞再大度一回。 要不……再试试吧。 试试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祝青辞醒过来时,戚珣已经不在了。 他重新躺回了仆人房,一起床,头昏昏沉沉的,灌了铅一般沉重,忍不住轻声叫了一下仆人房的另一个男孩,“小楠,昨天?有谁来过吗?” 叫做小楠的男孩埋在被子里,在床上鼓成了一个大包,像是?还睡着,祝青辞只能揉了揉眉心,一低头,却忽然一顿。 枕头旁边放了一封信笺,打?开来,信是?戚珣写的,他忙着跑通告,宿醉都没等?着熬过去,黎明前便匆匆走人。 信纸上的字画利落简短: [我不再去问你过去的事情了。] [下周六凌晨十二点,在维多利亚港口等?我。我安排好?了接应的人,天?一亮,我就?带你走。] [戚家在那天?预约了一家很私密的黑医院,那家医院处于?通信失讯地区,并且在山里,进去后,除了车路,直升机也无法进入。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我带你离开戚家。我对你好?。] 他说得不容置疑,仿佛丝毫不用过问祝青辞,祝青辞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试图逃离戚家。 可莫名其妙地,又给人一种?低声恳求的错觉。 ——我们一起逃离,重新开始。 “……” 祝青辞垂着眼睛,手指慢慢地收紧。他站了起来,点燃了蜡烛,将信笺放在火焰下,慢慢炙烤。 信笺雪白的边缘被烧得蜷缩起来,最终成为一团残蜷于?手心的灰烬。 离约定的下周六还有一周的时间,作为学生,周一仍然是?要上课的。 回到学校时,天?又下起了小雨。戚家的司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撑着一把黑伞给祝青辞弯腰时,祝青辞却阻止了他。 “谢谢伯伯,我自己来吧。” 他弯着眼睛,笑了笑,接过那柄黑色的伞。 铁幕般的穹顶之下,加德王立学院的白塔远远地伫立,一大片的郁金花田早已枯萎,萎靡地耷拉在枝干上,风一吹,摇曳起来,像是?一颗颗悬挂着的无精打?采的头颅。 青石砖上积着水洼,尖锐的塔顶似乎要刺破苍穹。加德王立学院的高?墙拔地而起,往来的学生都穿着质地高?级的小礼服,体态一眼便能看?出来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下巴微微抬起,下颔收得紧紧的,像是?一只只被关在城堡里娇生惯养的小孔雀们。 深秋渐至,窗外,银杏和红枫争抢着探出头,冷空气带来了潮湿的水雾,加德王立学院陷进泥沼般的雾气中,从窗外看?出去,一片都是?灰蒙蒙的,像是?老人蒙上一层阴翳的眼。 孟边水和孟飞鹄又开始悄悄地接近祝青辞,他们对祝青辞道了好?久的歉,祝青辞知道不是?他们的错,可每天看到有巧克力放在自己桌上时,也忍不住有些无奈。 他们打球的时候也试图拉上祝青辞,只是?祝青辞身体太差,跑几步就?要喘,最后还是?没有一起打?过一场球赛。 他寝室里堆起来的卷子已经有小山厚了,十二月的军部?考试也越来越近,他摸着手腕上的黑枷,想起了那封信笺。 这是?一段难得风平浪静的日子。祝青辞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学习,不再会有人忽然冲出来,抢走他的笔记本,又或者说走路时,猛地推搡他一下。 特优生们不知何时,似乎聚集成了一个小群体,像是?小小一群的鹌鹑,小心翼翼地避开祝青辞。 只要走在路上,一遇到他时,都会下意识地躲开,恨不得靠墙边走,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淹死。 祝青辞这几天?没有再看?见叶瞬了,对面的寝室暂时被封了,破败的宿舍贴上了黄色的封条,在门口大大地打?上了“叉”——也不知道叶瞬这段时间住的哪里。 “……你说什?么?” 甘瑶的声音忽然拔高?。 课间,她坐在座位上,一个女孩跑过来找她低声耳语了几句,她瞪圆双眼,回头看?了一眼祝青辞,表情忽然间染上了一层震惊与惊惶。 她猛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拉着那女孩跑出去,抓着她的肩膀,声音紧紧地绷着,“你说的是?真的?叶瞬被退学了?” “真的啊。” 那女孩的声音快哭出来了,将手机递给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小、小瑶,我、我们不会也要因为这个退学吧?” 甘瑶几乎是?抢走她手中的手机的,她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校园论?坛,整个校园论?坛不知何时,背景色调成了黑色,红色的“hot”在帖子上大张旗鼓,好?似血染一般,格外刺眼。 “你参加了那场霸凌?” 甘瑶声音一沉,女孩六神无主地看?着她,嗫嚅道:“我、我也没做什?么呀,你不是?、你不是?也参加了对祝青辞的霸凌吗?我、我可是?记得的,你有发过一张照片。” “你做了什?么?”甘瑶紧紧地盯着她,不惶退让,女孩被她钉子似的目光一激,本就?因为叶瞬退学而崩成一条死线的精神摇摇欲坠:“干什?么这么看?我呀!我就?是?拍了一张照片而已……我什?么都没干!只是?那些人把他关在体育室的时候,我偷偷爬窗户拍了一张照……” 甘瑶抓着女孩的手,五指几乎要陷进女孩的肉里,“你的意思?是?说,你看?见了,却什?么也没做,是?吗?” 这只小麻雀似的女孩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攥得那女孩骨头都疼了,女孩尖叫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关的,我又没钥匙……” 甘瑶放开了她,目光流露出失望,沉甸甸地将女孩压得喘不过气。甘瑶深吸一口气,不想再与她争吵,点开论?坛中那一个个刺红的标题。 【惊了,叶瞬退学了?!谁干的?】 【紧急预警抱团,参加那件事的人请汇合,我们抓紧想抢救办法!】 【怎么办,我现?在焦虑得站在天?台上,我不会也要被退学了吧?依据真的是?发照片的人吗?救命!!!】 一团乱麻。甘瑶点开第一个帖子,开头便是?手足无措的求救帖:“怎么回事啊?我……我男朋友明明说不会有问题的,我当时向他泼了水,我会被退学吗?” “楼上别急,你男朋友是?谁?” “也……也是?一个贵族子弟啊!我、我真的花了好?久时间才追上他的,他告诉我有赚钱的方法,我才做的,出了事他说他会替我兜底,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不是?我说,应该有不少人做了那件事吧?难道全都要退学?” “不能退学!我不能退学!我家里没钱了……我全家都指望着我能考上研究院或者军部?,我不能退学!!!” “叶瞬呢?有谁联络得上他吗?到底是?谁让他退学的?!而且他不是?攀上了林少吗?” “找不到!电话?打?不通,他的寝室也封了!” “……” 一时间,人人自危。女孩抓住甘瑶的衣袖,拼命地摇她,恳求她:“你、不是?听?说你和祝青辞关系还不错吗?你、你可以帮我向他解释吗?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往再也不犯错了,求他别开除我……” “你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就?自己去找他,自己道歉。” 甘瑶严肃道:“你们做这些事之前,难道没有思?考过后果吗?” “哪有什?么后果呀,当时都说没有后果的……” 女孩泫然欲泣,甘瑶盯着她,最后叹了口气,“我帮你叫他出来,但?是?你不要多说其他事情。不要影响他。” 学院教学楼的背阴处依稀还能见到一点苔藓,最近的雨下得太过频繁,祝青辞撑着伞出来时,见到两个女孩有些意外。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孩就?连忙向他鞠躬,大声道:“对不起!” “我之前明明看?见了你被关在体育室,我却没有帮你,还隔岸观火地拍照,真的真的对不起……” 祝青辞垂着眼睛看?着她,半晌道:“你想要我的原谅吗?” 女孩闭着眼睛,破音道:“是?!” 她破音破了个山路十八弯,甘瑶站在她身后,差点喷了。最后只能捂着嘴,悄悄去觑祝青辞。 “祝同学,我不帮她,你按照你想要的回答说就?好?了,不用因为她是?女孩儿顾忌她的面子。” 女孩哭丧着脸,祝青辞看?向甘瑶,温和地笑了笑:“你变了挺多。” 小麻雀本就?是?偷偷看?他的,结果被祝青辞这么一笑,脸“砰”一声,红了,支支吾吾道:“就?是?我觉得你上次说得挺对……我、我想向你学习,做一个坚定的人……” 祝青辞笑了笑。他笑容清清浅浅的,好?似一泓风吹皱的池。他重新将目光落在鞠躬的女孩身上:“关于?这件事,我无法立刻回答你。” 女孩浑身一僵,脸色惨白,她抬起头,看?向祝青辞。 祝青辞垂着眼睛,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冷淡。她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扯了扯嘴角,最后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 甘瑶蹭了过来,“祝同学,你其实是?不是?已经打?算原谅他了?” “不原谅。” 祝青辞看?女孩走远了,才轻声说:“可她也不是?罪魁祸首,所以我不追究她。” 甘瑶:“你不告诉她这些,是?故意的吗?让她煎熬?” 祝青辞只是?弯了弯眼睛:“其实做错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错事永远无法挽回,以及,你认识不到这件事上一个错事。” “以至于?你错了一次,还要再犯下第二次、第三次,最后永远无法回头。” 甘瑶睁大双眼,顿悟似地用力?点头,祝青辞摸了摸她的脑袋,甘瑶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模样,祝青辞轻轻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甘瑶瞬间一僵。 “别隐瞒,你脸色都不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瑶常用的校园论?坛界面是?特优生专用的,贵族子弟和仆从们都无从接触——当然,若真有意,也并非不行。 甘瑶紧张地攥紧了裙角,祝青辞表情平静地看?着她,甘瑶在他的眼神下忍不住动摇,半晌,小麻雀才畏畏缩缩地小声道:“叶瞬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他怎么了?” 甘瑶咬着唇,艰涩道:“他……退学了。” 祝青辞怔了一下,“怎么回事?” “具体原因……不清楚,校董会没有说真实原因,只有这张通告。” 她递给祝青辞手机,上面是?一张处罚通知书: “叶瞬,omega,xx班学生,经学校调查得知,该生有破坏公物的行迹,并根据xx老师反馈,该生在课堂上常年违反纪律。 为严肃校纪校规,教育叶瞬本人及广大同学,根据《学生守则》第五章第十五条的第九项条款及规定,经校董会研究,拟给予叶瞬同学开除学籍处分。 本公告自本日起,公式五个工作日,若无异议,立即处罚。” 破坏公物?祝青辞想起叶瞬宿舍门前黄色的封条,脸色微微一变。 可那些…… 他忽然抓住甘瑶肩膀,提高?了声音:“叶瞬在哪?” “叶瞬?”甘瑶看?上去有些茫然,“听?说从昨天?起就?一直打?不通电话?,班上也找不到他,我……” “去找人!” 祝青辞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他将手机往女孩手上一拍,厉声道:“快!对于?你们特优生来说,退学不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吗?” 甘瑶一愣:“你是?说……” “别让他做傻事!” 一阵惊雷劈过,银蛇撕裂苍穹,报丧鸟在林间凄厉地号角,甘瑶如淋兜头冷水。 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差点没站稳,转身就?要跑,“我、我这就?去!” 她转身时,地面上,似乎有个影子摇摇晃晃,好?似树影,却没有枝条,倒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落叶,鬼魅一般地微微晃动着。 祝青辞察觉不太对劲,可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耳畔便传来了“轰”的一声。 “咚” 在那一刻,如宫殿一般的教学楼猛地摇晃了一下,好?似有什?么剧烈地撞击了一下底座,耳畔传来巨大的闷响,可那声音简直比惊雷还要令人感觉到恐惧。 祝青辞似乎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迸溅到自己的脸上,当然,那只是?错觉,可是?当他回过身时,看?见眼前一幕时,脑袋“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视线好?似被雷电烤糊,眼前的一切飞速地在溶化,暴风雨撕裂一切,天?地之间不断旋转,变成了一副囚笼中的油画,不断地往外渗着腐败肮脏的水。 伴随着女孩刺耳的尖叫与惊呼,一个人仿佛一条被命运拉扯的断了线的风筝,从天?而降,重重地在命运面前,摔得粉碎。 “有人跳楼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混乱中, 黑伞已经滚落在地,布料上沾满了泥泞,雨水从天而降, 在地面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冰冷的花,空气?中似乎能闻见淡淡的铁锈味。 祝青辞捂住甘瑶的眼睛,女孩不安地在颤抖。 他?飞速地拨打了救护车电话和报警电话, 将女孩推至屋檐下,而自己的衬衫却?湿透了,说?话似乎都透着寒气?。 社区警官的固定电话总是占线, 祝青辞不断地拨打,终于, 第四次时, 对面接起了电话。 “你?好, 这边是A城第九区社区警官事务所,我是警官乌尔……” 祝青辞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冗长的自我介绍,语速很快:“您好, 我要?报案,我们这边出现了一起学生跳楼事件。” 对面闻言, 似乎也重视起来, 语气?严肃:“什么?跳楼事故?” 祝青辞:“对的, 地点?是加德王立学院第十三号教学楼, 目前距离黄金抢救时间已过去三分钟, 我想请您尽快介入处理……” 叶瞬的跳楼事件很明显需要?警官的正式介入调查。然而,电话里的声音听到祝青辞说?的话后,微妙地顿了一下, 最后道:“我知道了,感谢来电。” 他?没?等祝青辞再说?什么, 就果断地掐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电流声,祝青辞蹙了蹙眉。 救护车一路飞驰,悄无?声息地驶入校园,然而,比起社区警察,先到的居然是学校的保卫。 “等一会,警官呢?” 按理来说?,出现命案,理应会有社会警察出现维护秩序。可祝青辞既没?见到社区警察那闪着红蓝色的标志警灯,也没?见到属于社区警察的蓝色肩章。 学院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卫沉默着出现,好似一队沉默的葬仪屋,无?声无?息地报丧埋尸。 ——他?们非但没?有往案发现场贴立入禁止的黄色封条,居然开始沉默而熟练地处理地上的血迹了! 祝青辞脊背莫名窜上一股寒意,上前抓住了保卫的手,他?盯着保卫,保卫却?“啧”了一声,很不耐烦地甩开他?,“哪里来的小?鬼?离远点?——” 他?想起什么似地,眯起眼睛,“等一下,是你?报的案?” 祝青辞心头猛地涌现不好的预感,那保卫长盯着他?,却?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别有深意,他?拍了拍祝青辞的肩膀,十分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恭喜,小?朋友,撞上大运了。” “那个?女孩也是跟你?一起的么?” 保卫长抬了抬下巴,示意站在屋檐下,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甘瑶,祝青辞没?有说?话,保卫长看?他?仍然要?站在原地,嗤笑?一声,推了他?一下,“好了,救护车要?开走了,你?不陪他?么?” 他?意有所指,语气?意味深长。 祝青辞眼睛微微睁大,猛地反应过来。 他?一转身,那救护车的车标上,悍然贴着加德王立学院的院徽,从荆棘丛中探出的血红玫瑰在雪白的车身上,冷眼瞧着他?。 “甘瑶,你?先联系老师。” 祝青辞匆匆丢下这句话,鱼一般钻入救护车中,动作轻盈敏捷,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在铁幕似的苍穹下晦暗不清。 暴雨凶猛地洗刷着这片天地。加德王立学院的校医院建立在半山腰处,上山前是一大段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地通往山顶,远处传来阵阵的闷雷声,阴云间翻滚着紫色的银蛇,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头顶互相厮杀着。 “检查到患者?失血过多!” “心跳145次每分,血压七十五。” “血氧饱和度掉到75了!!” 救护车上,冰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线条紊乱地剧烈波动着,好似被卷入风暴之中的风筝线。 叶瞬脸上罩着呼吸面罩,满是血污的脸上表情痛苦异常,死神的镰刀架在这个?瘦弱少年?的头顶,刺眼的白炽灯下,他?的每一声呼吸都在剧烈地鼓动着祝青辞的耳膜。 祝青辞没?有说?的是,在方才叶瞬跳楼时,他?抬起头时,与叶瞬曾经对视了一瞬间。 叶瞬的眼睛倒映着他?,脸上却?挂着奇异的微笑?,莫名渗人?,时间被拉得很漫长,祝青辞却?忘不了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 有一瞬间,祝青辞好似听见了满房满室水草疯长的声音,他?闻见了泥土的腐臭,生命的腐臭,他?睁着眼睛,却?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后背。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跟着担架,一起将叶瞬推入校医院里的。 可等他?的记忆和视野恢复时,不知何时,他?居然被推出了校医院的门口,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暴雨之中,浑身湿透。 一个?男护士站在钢化玻璃门内,他?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淋着暴雨的omega,语气?冷漠至极:“非常抱歉,今天校医院不得进入。” “请回?吧。” 他?身后持有一根警棍。 丁宴得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他?撑着伞,飞快地冲了过来,还没?进门,就撞见站在校医室门口,一动不动的祝青辞。 有那么一瞬间,他?误以为?自己心脏都要?停了,连忙将伞遮盖在祝青辞的头顶。 暴雨将omega淋得湿透,一摸上去,好似一个冷冰冰、没有生机的雕塑。 丁宴被那冷得彻骨的温度冻了个?哆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忍不住低吼:“祝青辞!你?疯了?!” 丁宴想起祝青辞脆弱的身体素质,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他?抓住祝青辞的胳膊,五指都卡进omega的皮肉之中,就要?将omega拖进医院,“你?以为?你?是超人?,还在这里淋雨?!走!跟我进去!” “抱歉,丁小?少爷。” 门口,忽热伸出一只手,一个?戴着口罩的男护士挡在了医院门口,面露歉意,“今天校医院不得由外人?进入。” “什么叫不能由外人?进入……等等,所以方才,是你?把他?推出来的?” 丁宴脸色猛地一沉,男护士看?上去似乎有些惶恐,他?深深地鞠躬,“非常抱歉,丁小?少爷,我方才不知道他?是您的朋友……” “……松开我。” 祝青辞声音轻轻的,丁宴连忙松开了手,他?将祝青辞庇护在伞下,可方才撤得太急,他?不小?心撞到祝青辞的腰上,omega瞬间闷闷地发出一声呻吟|。 丁宴被他?哼得愣了两秒,可他?一低下头,神色猛然一变。 雨水将omega的衬衫渗透得好似透明,湿漉漉地贴在那苍白的皮肤上,可眼下,透过那层薄薄的衬衫,居然能见到omega腰间横亘着一层淤青。 丁宴神色一瞬间仿佛被大风刮过,一片空白。他?伸出手,摁着omega,将他?腰腹间的衬衫掀开,大片冷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却?突兀地在腰间上,有一个?棍状的紫色淤青。 丁宴缓缓抬起头,他?侧过脸,指了指男护士,语气?阴沉如水,“行,你?有种,你?等着。” 男护士点?头哈腰,冷汗簌簌而下。丁宴却?知道他?为?什么守在这里,心里隐约有个?预想,可他?并不在乎,因此,他?微微弯下腰,与omega面对面,露出一个?笑?容:“没?事,不让进就不让进。祝青辞!你?吓死我了!你?打电话跟我说?你?在医院,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我们先走吧?” “叶瞬退学的事情,你?知道吗?” 祝青辞静静道。 丁宴一愣。omega垂着眼睛,一双银蓝色的眼眸看?上去莫名有些空洞,半晌,他?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丁宴的虎牙慢慢地收起来,方才情不自禁、因为?见到祝青辞而流露出的一点?喜悦消失无?踪,阴霾好似退潮后的礁石显露出来。 他?缓缓开口,道:“祝青辞,你?觉得是我做的?” 阴云在头顶几乎化成了浓稠的黑夜。祝青辞眼睫轻轻颤了颤,他?脸上没?有表情,干干净净,一双眼睛没?有焦点?。 可是他?眼前不断闪烁着方才笑?容别有深意的保卫长,救护车上属于加德王立学院的校徽,以及他?们悄无?声息、连警笛声也不曾响起的到临。 属于他?最本能的直觉,从他?最深处的灵魂冒出来个?头,脑海不断发出阵阵的警报声,他?抬起头,面对丁宴,一双银蓝色的眼睛空洞得没?有一丝光泽,他?机械道:“你?们……你?们能做得出来的。” 他?好似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低声呢喃道:“加德王立学院能做得出来的,你?们会装作无?事发生,试图捂住我和甘瑶的嘴,然后,让叶瞬真的去死。” “祝青辞!!!” 丁宴的眼眶都红了,他?用力抓着祝青辞肩膀的手蹦出青筋,上前一步,声音都在颤抖,却?还要?咄咄逼人?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不过是因为?你?……我至于让他?去退学、让他?去死吗?” “你?到底是高看?了你?自己,还是在小?瞧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龌龊?!!” 祝青辞脑海一阵阵眩晕,最后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声:“……抱歉。” 可如果不是丁宴,那会是谁? 他?脑海中飞速地闪过这段时间他?和叶瞬接触过的人?。丁宴却?退后了几步,他?上下打量着祝青辞,“好,很好。” 丁宴高傲的自尊心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他?自觉自己已经给了祝青辞很多特权,是许多特优生乃至仆从都会羡慕红眼的权利、平等与尊重。 可祝青辞凭什么这样伤他?的心? “丁宴,等一下,你?先听我说?,加德王立学院……他?们要?隐瞒这次的跳楼事件,我怕叶瞬出意外,你?能不能……” 祝青辞苍白的唇瓣上下轻轻碰着,他?声音几乎淹没?在暴雨之中,可丁宴此时却?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他?眼前一片血红,将手中的伞重重往祝青辞手中一扔,“哈”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天空“轰”地一声惊雷炸响,丁宴的眼神在火光下近乎冷酷而漠然,他?恨声道:“是我自作多情,祝青辞。” “你?去死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他?头也不回?地淋雨走了。 祝青辞轻轻地吸了口气?,他?抹了把脸,艰难地试图让自己神志清醒一点?,然而大脑好似灌铅一般,昏昏沉沉的。 他?靠在医院的一个?墙角处,墙角里的野草被暴雨打得萎靡不已,可他?们既不像花田里精心栽培的名花,又生长在这样看?不见的角落里,因此并不会有人?像呵护那些名花一样,呵护它们。 祝青辞低下头,发现手在不断地颤抖,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拨出了一个?电话。 “戚珣,接电话……” 他?呼吸都觉得冷,可电话里戚珣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接通,就被对面挂断了。 祝青辞又拨打了好几个?过去,一一被挂断。他?这才发现今天居然已经周五了,离戚珣所说?的带他?逃离的时间,只剩下十四个?小?时。 他?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忍不住抠进了墙皮中,斑驳的墙皮剥落,混着雨水,在他?手心中化成了一小?滩石灰。 怎么办呢? 黄金抢救时间是一个?小?时,叶瞬在加德王立学院手下治疗,可他?们真的会认真去抢救他?么? 他?眼睛微微睁大,一双银蓝色的眼瞳中析不出一点?光彩,轻轻地咬了一口指甲,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脑海中仿佛窜过一阵电光火线,他?猛地抬起了头,连忙滑动着屏幕,下拉通讯录—— 【疯狗】 他?与沈有铮最开始初遇不久,沈有铮纠缠着他?,在他?手机中存下的号码。 电话意外地接通很快,隔着电流,似乎依稀可见对面那人?挑着眉,一脸新奇的表情。 沈有铮含笑?的声音在祝青辞耳畔响起:“小?男友,你?背着你?男朋友,给我打电话,是何居心?” “比如说?,考虑换一个?男朋友?” 他?闷闷地笑?,祝青辞却?直截了当地切断了他?的笑?声,“帮我拦截。”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在抖,手指慢慢收紧,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浮现,好似青花瓷瓶上的裂纹,他?低声说?:“沈有铮,帮我救救叶瞬。” 电话里一阵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沈有铮半晌才说?:“祝青辞,你?真奇怪。” 他?果然已经收到了消息,也不知道他?说?通过什么渠道,可以这样迅速地收到消息。 沈有铮道:“有学生跳楼,对于校董会来说?,无?非是一件黑历史,加德王立学院想要?掩埋是正常的,你?想的没?错,叶瞬在抢救室中不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他?呢?” 沈有铮好奇地问。 他?好似根本不在意,又或者?说?,性命的重量在他?这里算不上天秤的筹码,轻如鸿毛一般,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 祝青辞睁着一双空洞的双眼,抬起头,望向铁幕似的苍穹,眼前好似又浮现了那日蔷薇花园,如结了丝一般的蜘蛛网,笼罩在他?头顶的天花板。 祝青辞轻声说?:“可……我觉得很冷。” 沈有铮沉默了片刻,他?收起那副嬉笑?玩闹的态度,罕见地,他?没?有对祝青辞提出什么交换的意见,只是道:“知道了。” 祝青辞麻木地挂掉了电话,腰间的钝痛此时如毒蛇一般蚕食着他?的神经,他?喘了口气?,扶着墙,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重影。 可在他?即将走出阴影的时候,一个?手帕猛地从身后探过,捂住了他?的口鼻。 祝青辞震惊地微微睁大双眼,那手帕中散发着古怪而香甜的气?息,一个?男人?从他?的身后出现,他?奋力挣扎,可男人?的大手紧紧扣在他?脸上,纹丝不动。 “唔……咳咳……” ——手帕里是乙|醚! 祝青辞呼吸急促,挣扎的力气?渐渐减弱,他?双腿发软,眼皮沉甸甸地坠下,那双失去焦距的银蓝色眼睛慢慢合上。 他?最终昏迷软到在了男人?的怀中,被人?捞起膝盖,径直抱起。 第38章 第 38 章 A城东南部, 维多利亚港口。 这里是一座废弃多年的港口,巨大的集装箱散乱在港口各处,这里航道改运后, 就鲜少有船只来往于此,好似此间成?为了一块冻土,就连船只也无法停泊。 最近的信号塔离维多利亚港有十里远, 电磁波在大气?中紊乱地飘动着,手机信号时好时坏。 戚珣站在集装箱的阴影中,雨水混杂着铁锈味砸在地面上, 他?穿着黑色的雨披,雨披下面却是一身?考究的西装, 如?果不看时间和地点?, 别人会误以为他?在等待他?将要求婚的女孩。 黑暗中, 拉船的蛇夫一身?粗布麻衣,他?看着戚珣,吹了声口哨:“小子。看你衣着不凡, 给你一个?建议。” “以后来这样的地方?,穿得糟糕一点?。别穿得一副‘喂你们这群瞎了眼的蠢货快来抢我啊’的模样。” 戚珣冷冷地抬头, 他?的眸光在黑夜中刀锋一般锐利, 阴沉沉的, 好似一把沉甸甸的鬼刀, 那目光毒蛇似地往蛇夫身?上咬了一口, 蛇夫口中的烟蒂惊得掉了下来,等到他?挪开视线,整个?人才缓过神来,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我在等人。” 戚珣穿着雨披,他?站在雨下, 目光眺望过朦胧的灯火。蛇夫靠在船上,缓过方?才那股毛骨悚然感,对?他?道:“看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这次偷渡的机会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你在等谁?” 戚珣看了他?一眼,蛇夫说:“你在这干站着也是等,不如?聊天好了,夜还很长。” 戚珣眼底下是一层淡淡的青黑,这一周,为了安排逃亡的路线,他?见缝插针地在工作?和布置中来回?打转,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连轴转了整整七天。 蛇夫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跟他?聊起关于他?们家的事,最后说道:“我有一个?哥哥。” 直到他?说到这里时,戚珣的表情才动了一下,他?轻声道:“我也有个?哥哥。”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不喜欢我哥哥了,但是后来,我犯了事,是我哥哥把我拉出来的。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哥哥其实比谁都要在乎我。你呢?你跟你哥哥会经常吵架吗?” 蛇夫喋喋不休,戚珣沉默了一会,“小时候……我做错事情,他?会生气?,可他?身?体不好,一生气?,脸色就白得吓人,从那以后我都不气?他?了。” “后来,我跟我哥哥有过很多矛盾,他?对?我不好,可是我还是想?跟他?重归于好。”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玻璃罐,里面是几?只小巧的千纸鹤。 蛇夫从事这项工作?很多年了。这年头大部分赚钱快的途径都被有钱人垄断,为了供养家里三?个?孩子,他?必须铤而走险。 戚珣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每一个?能?狠的下心偷渡的人都是走投无路之人,蛇夫道:“看你谈吐和穿着,都不像我们,怎么会想?着偷渡?” 戚珣沉默了半晌,他?的指尖一直有意无意地反复揪着衣服,眼瞳轻微地颤抖,他?可能?是为了转移自己在等待中煎熬的注意力,又或者是认为蛇夫根本没有威胁力,最后,他?摩挲了一下耳后被切割出来的伤口,道:“我的父母是一对?畸形的变态。”zll 他?语气?冷冷的:“我出生前,曾经有一个?大哥……大哥是他?们口中的‘完美小孩’,成?绩优异,头脑聪明,为人孝顺,说什么做什么,长相也特别漂亮。” “我的父母像把他?当做佩戴在名贵衣服上的一枚胸针,到处炫耀,就连上帝都会嫉妒他?们有着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孩,他?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就在我出生前,他?去世了。去世后,他?们曾经的炫耀,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成?为了发脓溃烂的伤口。可他?们是有这样高傲自尊心的人,怎么甘愿失去?比起从未拥有,得到后失去更加恐怖。” “我的耳朵后面,被他?们做了一个?小手术。我的耳垂与我的脖子有一小块连接,但他?们认为这是不容忽视的残缺点?,也是我与我的哥哥之间天壤之别的证明。” “所以他?们把我压上手术台,切除了那块活生生的肉;接着他?们又似乎发现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浑身?上下,都和我的哥哥有区别,于是在我只有5岁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手术刀对?准了我的眼球上方?。” 所以这些年,他?对?他?的父母深恶痛绝。直到十岁那年,在泥石流中遇见祝青辞时,他?以为自己在创世纪中的洪水遇见了唯一的浮木,属于他?的诺亚方?舟。 可就连祝青辞也背叛了他?,在他?为了采摘给祝青辞治疗的药花跌落悬崖后,祝青辞却甩开了戚珣伸出的手,任由那朵白花就这么直愣愣地跌落泥土中。 祝青辞垂着眼睛,看着戚珣,问道:“你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吗?” 戚珣愣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他们说的是父母夭折的那个孩子,声音猛地拔高:“为什么连你也要说我的哥哥!是!我比不过他!你们守着他?的骨灰,去死吧!” 他一脚踩在那朵辛辛苦苦,摔断了他?两根肋骨的花,碾至泥中。 他?恨透了总是被当做死去的孩子的替代品,因此,连带着祝青辞一起恨上。一直轰轰烈烈地恨了这么多年,直到在那个?易感期的夜晚毁于一旦。 可就连一个?蛇夫也看出他?在坐立不安。他?到底是害怕不能?如?愿逃离,还是……害怕即使他?给出祝青辞一个?和解的机会,祝青辞却也如?当年一般,做出令他?失望的选择? 蛇夫似乎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他?挑着烟斗,不太能?理解这些豪门世家属于阔少们的烦恼,最终,只是掂量了一下怀里的钱袋,笑眯眯道:“干等着也不是事,戚少,不如?进?来喝一杯茶?” 青年浑身?被暴雨淋得透湿,雨披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雨珠,耳畔是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好似无数个?玉珠砸进?瓷盘之中,水汽从四面八分而来,不断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 戚珣冷得唇色发白,但他?只是摇了摇头,他?想?最快地见到祝青辞,哪怕只是快一分,快一秒,也好叫他?结束这样苦涩的等待。 他?依然只是望着远方?,一颗心悬在喉咙口,在这样漫长的夜色里,星星也失去了光彩- 祝青辞是被颠醒的。 他?刚睁开双眼,脑海中便传来一阵阵药物后遗症的阵痛,水泥灌入。 路很颠簸,他?浑身?上下都骨头像是散架了似的,手被捆在身?后,脚也被捆住了,一挣扎,便是麻绳擦过的惊心动魄的剧痛,眼睛和嘴巴上缠了白布,他?既不能?看,也不能?说。 “你看见了后座那小子么?听说今晚就是他??” “还是个?omega呢,长得还算顺眼……嗐,要不是医生说他?是戚家的人,真想?……” “你别乱来。戚家指定的货,也是你能?奢望的?” “我这不就说说么!” 祝青辞闭了闭眼睛,车,山路,绳索……很明显他?是遇见的绑架事件。 可谁会有能?力闯入加德王立学院,又是谁,偏偏要绑架他?? 他?扪心自问,学院里不少的王公贵族与他?比起来,不知价值几?何,所以很明显可以推断,绑匪要的不是钱。 那么是什么? 祝青辞的睫毛长白布中微微颤抖,整张素白的脸只露出一个?秀丽的鼻尖,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酡红,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只要一淋雨,各种病痛就开始缠绕着他?这具身?体,前面的司机忽然一踩刹车,“靠,什么味道?” 司机耸动了一下鼻子,饿狼见到兔子一般猛地回?头看躺在后面的人,眼睛里冒出不详的绿光,“这omega身?上怎么这么香?” omega的信息素一般只有身?体状态偏异常的时候会溢出来一点?,祝青辞昨天分明已经打了抑制剂。 可突逢大雨,他?体内逐渐升腾的高温将滞留的药物一蒸,很明显就不太顶用。司机眯起眼睛,他?伸出手,目光流连后座的omega身?上,堪堪停留在他?的腰臀上。 好在,副驾驶的人直接往司机脑门上用力拍了一把,怒喝道:“开你丫的车!今天雨太大了,你停在山路上是想?等泥石流爆发把我们都淹了么?” 车重新上路,暴雨猛烈地打在车窗上,天地间都是不祥的暴雨声,铺天盖地地涌来。 祝青辞绷着身?体,昏昏沉沉中,思?考却没有断,他?轻轻地呼吸,尽量控制着后颈溢出的微量信息素,推出了一个?结论: “内鬼” 加德王立学院的保卫队并不是吃素的,他?们往往是训练精良的保镖;何况,军部的分支队就驻守在学院附近。 如?果再算上能?尽快掌握自己位置的,这个?条件,排除一下,只有—— 等下,现在几?点?了? 祝青辞悚然一惊。戚珣约定的是凌晨十二点?,如?果错过了—— 他?吸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一个?急刹,轮胎“刺啦”一声陷入泥中,车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一只热烘烘的大手伸过来将他?毫不留情地拽了出来,“下车!” 他?被推搡,白布晕出的光一会黑一会刺眼,最终,他?被推至一个?房间,眼睛上的布毫无预兆地被揭了上去,他?下意识闭眼,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生辰宴上,还玩得开心吗?” 强烈的白炽灯打在祝青辞的眼睛上,他?被人拷了起来,眼眶流出生理性泪水,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地咬紧了牙,“果然是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戚凡天?” 一间手术室内,一个?男人正一身?西装革履,正不紧不慢地翘着腿,松弛地坐在他?对?面。 “你还是一向?这么聪明,总是令我们想?到了我们去世的大儿子。” 他?喟叹一声,表露遗憾,那张与戚珣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却浮现一层淡淡的阴鸷。 他?站起来,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祝青辞后颈上的腺体,好似在把玩上好的玩具,omega的腺体柔软而青涩,即使被注入了无数次信息素,闻上去居然也干干净净,不沾染一点?他?人的味道。 戚父嗤笑一声,接着,他?用拇指抵住那一小块软肉,缓慢地用力摁压。 祝青辞瞳孔一缩,后颈猛地绷直,拉出一条脆弱的弧线,他?听见祝青辞喉咙里滚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与你做个?交易了。” “交易成?功,我们就放你离开戚家,如?何?” 暴雨声中夜晚格外清晰,凌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悠悠晃晃地响彻在天地间。 维多利亚港口。 戚珣终于等到了有人过来,一辆车悄无声息地滑至他?的眼前,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眸中迸发出巨大的希望,猛地上前一步:“哥!你……” 可当门被轻轻打开,他?看见来者时,那双眼睛里的火光骤然被浇灭,仿佛篝火的薪柴被淋湿,因此再也无法燃起火焰。 最后,他?在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那笑容太过冰冷,一时间,他?脸上又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不出所料,百感交集之下,只能?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在雨声中莫名寒凉,而腰间,不知何时也被冰冷的枪口顶着。 黑暗中,数不清的车辆鬼魅似地出现,重重包围了戚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蛇夫用枪指着他?,淡淡道:“戚少,请回?家去吧。” “你的哥哥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第39章 第39章(二更) (上一章最后一段有增补) “提取过量信息素, 会引发中枢神经剧痛,患者一般会要求注射全?身麻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要求无麻手术的omega。” “一般人早就在这样的剧痛下昏迷了, 更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个先天不足的身体,就这样,他居然还能强撑着, 抢了我的手术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派司机送他走……” 黑诊所里的灯光晃晃悠悠,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白炽灯下, 微微眯起眼睛,喟叹一声: “真?是个有意?思的omega, 你们?就这样对待他, 不觉得浪费吗?” 戚父不置可否, 全?然不在意?,戚母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医生, 有了这种针剂,戚珣应该就不会对那个omega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了吧?” “他最近的精神状态, 因为信息素不稳定的事情, 一直不是很好, 叛逆期遥遥无期, 一直想要离开我们?……” 说到这里, 她忍不住掩面哭泣:“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世?上父母多?忧心自己的孩子,医生冷眼看着掩面的戚母,只是嗤笑一声, 耸耸肩:“放心,只要你们?能让他愿意?注射, 他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个omega有任何信息素上的感觉。” 他被赶进这样的深山,开黑诊所是有原因的。 “无根”药剂在几年前曾经风靡一阵,据说,这种药剂可以摆脱高匹配的alpha与omega之间的链接。 只要注射过这种药剂的alpha,从此往后都?不会对omega产生任何不可控的欲望,只是“无根”的制作必须提取omega过量的信息素,这在omega保护协会中无疑是违法?的一种条款案例。 因为提取过量信息素不仅会对omega造成不可控的痛楚,还会伴随而来种种后遗症,比如器官过载,双目失明,等等。 戚母感激地连连点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小珣那么讨厌他,肯定会注射的。” 她忍不住向戚父抱怨:“哎,要不是你妈那么喜欢青辞,我们?至于拖到现?在么?” 戚父冷笑一声,只是道:“够了。不过,你确定摘下祝青辞的手环是一件好事么?就这么让他摆脱我们?的控制?” 戚母不以为然:“他能做什么?如今他和?小珣必定是破镜难重圆,就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能翻腾出什么大?浪么?” “……” 暴雨中的深山。漆黑的夜晚中,一辆越野正不要命了似地,高速奔行在崎岖的山路中,暴雨滂沱,沿着车窗往下流淌。 A城今年的气候格外罕见,雨水狂泻,风速达到五级,不少人在这样的暴雨夜中都?回家避风,但是这两越野却?悍不畏死,任谁见了都?得大?喊一声“bravo”。 可司机显然不是这样的勇士,豆大?的雨点砸在冰冷的引擎盖上,雨刷疯了一样地来回摆动,试图拨出一小块清晰的视野,却?又被重重雨幕冲刷掩盖。 他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手都?在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就是个疯子!这么大?的雨,你想我们?都?死在山里吗?!” “别废话。” 副驾驶上,祝青辞把刀对着他,他颧骨染上一层红晕,身体里似乎有一阵阵电流似的酥麻,在脊椎中不断地流窜,他不适地喘了口气,不停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语气却?冷冽如刀,不容置疑道:“开车!” 胸膛中的心脏拼命地跳动着,似乎要冲出那层薄薄的皮肉,浑身血液发烫似地奔流,呼吸一阵阵地缩紧,后颈痛得他随时都?能昏迷过去。 他手腕上的黑色监控环终于拆了下来,如今他终于不用?顾忌随时会控制他的监控环,曾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一切,现?在都?能说出来了。 在暴雨中,祝青辞罕见地心急如焚起来。可深山中居然没有一点手机信号,一个电话也插翅难飞! “砰!” 耳畔骤然发出一声巨响,惯性带动着两个人重重向前,祝青辞头直接砸在了车前的空调上,额头被金属划拉出一块伤口,血流如注起来。 雨太大?,司机一个没注意?开到了山壁上,撞车了! 祝青辞感觉到冰冷的液体在额头滴滴答答地流淌开来,他的头更晕了,身体中的心脏快要不堪重负。 司机没什么事,可他一扭过头,就看见祝青辞整个人快没气似地靠在车门旁,面白如纸,忍不住大?吼道:“我靠!你别死啊!” 祝青辞闭着眼睛,他呼吸急促着,艰难重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喘声道:“继……续……” “你……”司机震惊地看着他,少年满头的血,因为痛苦,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他四肢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着,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刀,锲而不舍地对着司机,司机连忙道:“我知道了!我开就是了!你把你手中的刀放下!别等会再一个刹车就往我身上剐了!” 祝青辞警惕地盯着他,最后缓慢放下了刀,半昏迷似地靠在了车窗上。 电蛇在乌云中游走,雷暴在云层间肆意?咆哮,等他们?赶到港口时,港口的现?场一片混乱,隐约可见血迹与搏斗的痕迹。 这里似乎发生了大?型的厮杀或者打架,戚珣不见踪影。祝青辞踉跄着下车,胸口猝不及防传来一阵闷痛,差点跪在地上。 司机刚下车,魂都?快飞了,只能连忙搀着他,“你还是赶紧去医院休息吧!信息素提取过量会导致产生器官过载,你的心脏又不太好,你……” 祝青辞挥开了他的手,他眼神一凝,猛地揪住角落里蛇夫的衣襟,喘了口气:“戚珣在哪?!” 蛇夫脸上全?是伤口,两只眼睛高高地肿起,他说话像是漏了气的风箱,呼哧呼哧作响,看着他。 眼前的omega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血,身体不受控地颤抖,仿佛强弩之末,蛇夫却?忽然笑了。 “你来了?” 他“哎呦”一声,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真?是……等您好久了,您看,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 “戚少等了您很久,您快来吧,快去见他……” 他拍了拍手,身后蓦然出现?了几个彪形大?汉,直接将祝青辞扛起来,塞进车里。 祝青辞身上满是雨水和?泥水,衬衫凌乱,空气中隐约可闻见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混杂着血液的味道,甜腻得令人犬齿发痒。 几个彪形大?汉的眼神明显有些微妙,好在,他们?的领头道:“别闹,老大?在等了。” 祝青辞意?识涣散,等他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送进了一家酒店,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也换成了睡袍。 酒店里的设施灯壁辉煌,落地窗外,黎明仍然未至,黑色的乌云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好似一个巨大?的囚笼,暴雨在窗上蜿蜒,像是一条条透明的小蛇。 他额头上的伤口被人处理过了,酒店里开着暖气,可他浑身上下还是冷得发抖,一下床,差一点腿一软跪在地上。 必须要离开…… 高烧、器官过载、信息素过量提取、无麻醉的阵痛,重重叠叠的伤口与负担让这具身体快要不堪重负,祝青辞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心里却?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必须要找到戚珣。 他的神智一会清醒,一会模糊,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铃声闯入,在空旷的房间中叮叮当当地响起来,欢快的声音流淌着。 电话? 祝青辞接起,里面蓦然传来班主任文意?的声音,“祝青辞,是祝青辞对吗?” “是我。” 文意?似乎慌张极了,声音隐约戴上一点愧疚与哭腔,“祝青辞……你军部的报名单,被拦截了!” 祝青辞脑海“嗡”了一声,耳畔嘈嘈切切,好似有看不见的漩涡拖着他,在往深处拉。 “拦截人是A班的班主任——贺山!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导致你被连累的……但是现?在报名单被他截取了,该怎么办啊!” 祝青辞踉跄了一下,他艰难地抓住墙壁,手上沾染的血在墙上抹出了一道刺眼的指痕。他喘了口气,头脑一阵阵地晕眩,语气却?依然很冷静:“老师,您别急……不是你的错。” 即使这样了,他居然还下意?识地安抚他人,文意?快哭了:“我……!总之,真?的非常对不起!” “没事的,等我回来……等我……” 可他回去又能如何呢? 加德王立学院就是一座由?特权阶级包裹着的、不可攀登的山,他仿佛一只蝼蚁,即使去面对,也只能撞个粉身碎骨。 难道撞的声音大?一点,又能有什么不同么? 祝青辞顺着墙壁,无力地滑落,口腔中一阵阵的铁锈味,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脆弱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眼前不断闪现?过泡沫似的白影。 他就像是一个坚定不移要从泥潭中爬往天堂的囚徒,可如今,有人告诉他,那在你眼前展现?的天梯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你而存在。 一切皆为虚妄的容器。 有人生来光芒万丈,有人生来,就是为了被人踩进泥地里,成为溅在那些人高贵精致皮鞋上的泥点子的。 酒店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银色西装,手腕上戴满了黄金与翡翠,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好在那张脸还称得上有几分?英俊,勉强能架得住这五颜六色的一身。 他看见坐在地上的祝青辞,脸上露出讶异与心疼的表情,连忙跑过来:“小白鸟,怎么坐在了地上?” ……谁? 祝青辞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了,他隔着毛玻璃似的视野,只能影影绰绰地见到一个男人。 他浑身无力,头脑昏沉。男人跪在地上,将浑身发软的omega温柔地抱起,珍宝似地放在了床上,他声音温柔,听起来像是诱劝:“之前我们?还见过面,你的小主人还往我头上淋了一壶热水,不记得了?” 空气中某种酒香溢出,丝丝缕缕地化?作蛛丝,缠绕着祝青辞,好似要抓住他的脚踝,往深不见底的欲望泥潭中拽。 “铮” 酒店的大?厅似乎在弹奏着管弦乐,悠扬的音乐隔着楼层飘荡上来,它是上等的乐器在用?灵魂歌唱,是上好的天丝绒铺就的舞台,是华丽剧场的红幕布。 可这样优雅的音乐,配合着的却?是糟糕而秉性下乘的剧本。 “方总?” 祝青辞吃力地偏头,他睁着一双空洞的银蓝色双眼,纤长的睫毛因为茫然而颤抖着,看上去格外引人心疼与怜惜,甚至刺激人隐秘的欲|望,想要亲吻他颤抖的眼睫。 “音乐好听吗?为你演奏的。” 管弦乐高贵优雅,方总讨好似地一笑,“戚珣也真?是的,一开始就答应我,不就好了吗?偏偏要折腾这么久,搞得我之前误会他了,还不小心毙掉了他好几个通告与企划。” 方总遗憾一般地叹了口气,祝青辞却?莫名其妙地毛骨悚然起来,嘶哑道:“等一下,是戚珣……把我送过来的?” “纠正措辞。是戚珣把你送给了‘我’。” 方总笑了笑,吐出的话语甜美而残忍:“——送上了我的床。” 他站在床的边沿,祝青辞听见了机械的声音,一个摄影机被架在了床头。 冰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床上无力的少年,少年眼睛空茫,带着水汽,模糊一片,漂亮的皮肉在灯光下好似暖玉,偷窥感如毒蛇一般,爬上了祝青辞的脚尖。 “都?是最好的摄影器材,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你……!” 祝青辞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可男人已?经不紧不慢地压了下来,两条腿被分?开,本就松垮的浴袍在他手里打着转,摇摇欲坠地遮盖着他仅剩的尊严。 祝青辞如淋兜头冷水,那个男人他一开始就见到过,也是一个灰暗的港口。 那时,戚珣往他身上泼了一壶热茶,而当下,戚珣却?亲手把他送上了男人的床。 “不可能,”他颤抖着嘴唇,“不可能,戚珣他……我看着他长大?,他不可能……” “嘘,不要不相信,小白鸟,你听,你快听……” 男人怜悯地摸了摸祝青辞颤抖的头发,手机里播放出录音。 沙沙的电流声流淌着,里面传来祝青辞最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与他互相陪伴了数年光阴,一起长大?,可电话里,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是这么的陌生。 那声音漫不经心,嗤笑嘲讽:“不过是一个永远无法?被alpha标记的劣等omega而已?。” “方总要是想要,就拿去吧。” 祝青辞内心的一角悄无声息地崩塌。 童年时一起缩在病床上相依偎的温暖,曾经床头的千纸鹤,与为了他翻墙攀崖的男孩,就在长大?后,猝不及防地成为了梦幻泡影,白鸟似地,再也不复还了。 “滚开……” 祝青辞的眼眶滑下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在他苍白的脖颈中。 他微微哽咽,又好似一只被囚笼死死捆绑住,被贯穿在了荆棘上的鸟,“滚开!!!” “——” 心脏在这一刻终于嗡鸣着,不堪重负,发出了宕机的声音。祝青辞浑身血液倒流,指尖发紫,眼前是大?片大?片混乱而凌杂的线条,密密麻麻地如蛛网一般向他涌来,铺天盖地,要将他窒息。 在这样的眩晕中,他耳畔似乎隐隐绰绰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祝警官!” “小祝警官,你不要没收我的书啊!” “不过小祝警官,跟你说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本书里面有个配角,名字跟你一模一样呢……” 摄像机冰冷地运转着,方总低下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喂,你怎么了?” 祝青辞像是一只濒死的鱼一般,张开口,剧烈地喘|息着,肋骨像是要刺穿他单薄起伏的胸膛。 他发紫的指尖痉|挛地抓住床单,楼下,管弦乐在这一刻抵达最高峰。 风琴中的气柱排山倒海似地尖啸起来,钢琴的弦却?忽然崩断,呛啷一声,尖锐地嗡鸣起来,成为了不和?谐的乐符。 “铛——” 男人抓住祝青辞的脸,他看见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的眼睛中慢慢涣散,唇角呛咳着溢出血沫,整个人惊呆了。 该死,戚珣用?他来交换的时候,可没说这是个身|体不行的残次品! “喂!祝青辞!” 他焦急地拍了拍omega的脸,祝青辞的眼皮沉甸甸地往下压,整个人像是沉入一个越来越深的海底。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所以说,你们?这些小朋友成天就看这样的书吗?好吧,故事可真?扭曲……这是什么黑|暗|童|话吗?” 海浪重重拍击在岸,溅出一尺高的浪花,混乱的记忆碎片潮水似的翻涌,枪林弹雨,密集的弹幕与如暴雷似的枪声,一万个铜钟在祝青辞脑海中嗡鸣,一如他即将一头撞碎的命运。 他又看见了那条匍匐在地、逡巡不散的红蛇。像往常那样,那条蛇攀上他的身体。 他用?手捏住它,在镜中,他看见了自己的脸,以及红色的毒蛇,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带着一点妖异的美感,银蓝色的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自己。 可这一次,祝青辞却?没有避如毒蝎,逃离它。相反,他轻轻地、轻轻地,捧起这条毒蛇。 在镜中,苍白的少年缓慢露出一个微笑。 他抚摸它冰冷的额头,毒蛇似乎有些惊愕地张大?了嘴,接着,他将毒蛇张开布满獠牙的嘴移至了他的唇边。 ——他吻了它。 惨白的床上,祝青辞头痛欲裂,呼吸骤停! “轰!!!” 难得慌乱的方总猛地抬起头,酒店房门轰然被一脚踹开,外面混乱一片,传来肉|体搏斗的声响,隐约还听见了枪声。 一个黑衣大?汉重重地连带着门一起被踹开,紧接着,一只泛着冷光的军靴用?力踩在了他的头上,用?力踏入室内。 数不清的黑衣保镖在青年身后堆成了山,他踩着一个又一个的保镖,手中持着一把克格勃,脸上沾着血迹,逆着光,金色的头发仿佛迎风而动的麦穗,威风凛凛地带着一身杀气冲了进来! 方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沈有铮先是闻到了气味,他那鼻炎终于治好了,第一次闻见了祝青辞身上的气息。 空气中满是omega身上飘散出的雪松林气味,可眼下,这味道却?透露着一股死寂,好似大?火焚烧后的林场,只余满地灰烬。 沈有铮碧绿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视野缓慢移动。 抽丝剥茧似地,他先是看见了一个慌张的男人,接着,是被男人掩盖在身下的omega,以及omega仿佛承受酷刑一般,从床的边缘伸出的指尖。 那指尖染着不祥的紫,指节用?力到发白,此时脱力似地松开,无力地缓慢垂下。 楼下的风琴似乎被人砸烂,在这一刻,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 有一瞬间,沈有铮大?脑“嗡”了一声。这脸上向来挂着笑容、游刃有余的小军爷此刻表情难得空白了一片。 “……祝青辞?” [有一个夜晚我烧毁了所有的记忆, 从此,我的梦就透明了;] 远方的管弦乐似乎依然在歌唱。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 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祝青辞苍白的脸上,一颗泪珠缓慢地划过。 他闭上了眼睛。 灰烬之后,是重生。 窗外,暴雨轰鸣。 第40章 第 40 章 “呜哩呜哩——” 救护车的警笛照彻长夜, 今夜的黎明显得格外?漫长,红蓝交杂的灯光锐利地划破夜色,远处的朝阳却还迟迟未升起。 沈有铮喉咙里像是淌过刚浇筑的红烫铁水, 他仓促而?紧急地联络了军部?直属第一医院,等到医生们匆匆赶来时,便看到这向来游刃有余的沈小军爷脸上那厚重的面具第一次撕开了冰山一角。 他将祝青辞平躺放在床上, 双手十指交叉,在omega胸骨中央的位置进行?摁压,少年身上的浴袍被?扯开, 露出一片冷白?的肌肤,触感滑腻得令人头皮发麻。 沈有铮脸色阴郁不明, 可根本没有他犹豫的时间, 便捏住omega的鼻子, 闭上眼,将双唇贴了上去。 他舌头灵活地撬开omega冰冷的齿列,碰到了里面一点微软的舌尖, 沈有铮顿了一下,接着, 两个人唇瓣彼此之?间更加紧密地贴合, 他吻得更深, 缓缓渡入气?流。 omega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 好似绵软的果冻, 嘴唇上传来一阵阵柔软酥麻的触感,然而?沈有铮完全顾不上这些,咬着祝青辞无力分开的唇瓣给他渡一会气?, 便要不断地摁压他的胸膛。 沈有铮将祝青辞抱上救护车上时,祝青辞呼吸已经暂停了, 浑身上下跟冰块一样冷,好似要化作锋利的冰渣细细割他的皮肉。 omega头颅软软地向后仰,睫毛被?泪水粘成一绺,湿漉漉地挂在薄薄的眼皮上,没有一点力气?地倒在沈有铮怀中,唇角沾着刺眼的血迹。 沈有铮猛地抬头,对着同样面色凝重的医生,一双藏绿色的眼睛此刻尖锐地竖起,“救他!”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心中一点玩闹似的情愫,眼前不断闪回上次坐在同一辆车上时,少年似乎被?他闹得无奈,伸出手轻轻地按摩他的鬓角的模样。 也许是当时车窗外?暖黄色的灯光在少年脸上不断闪烁,照得他眉眼如温玉,令他想起自?己柔弱的母亲,又或许是这段时间两个人彼此接触,他须臾短暂地好似瞧见?了这人与上一世不一样的模样,让他忍不住频频回眸。 他当时口出狂言的假心假意,到如今,到底还有几?分? 沈有铮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紊乱的心境,耳边混乱嘈杂一片,惊呼声,仪器声,指令声,器械碰撞的声音都是那样的冰冷。 他受过那么多次伤,即使是上一辈子截肢手术时,好似也没有这一刻来得惊心动魄,他像是即将目睹一场粉身碎骨的戏曲,就连台上人也不知台下人的震撼与急切。 “病人没有心跳了!” “除颤仪!” 医护人员马不停蹄地展开急救措施,祝青辞脸上被?扣上了呼吸面罩,苍白?的胸膛裸露在空气?外?,根根肋骨分明,脆弱得像风雪里一片脉络分明的枯叶。 “两百焦耳第一次,电击!” “还是没有!” “两百焦耳第二次,电击!” “……” 祝青辞单薄的身躯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电线,意识却不断往黑暗冰冷的深海中坠落。 “上次绑架案的女孩要求见?你,考虑到当时你狙击时,孩子在离犯人最近的地方,心理医生建议你去陪伴她,缓解她的恐惧感,你愿意去见?她一面吗?” 梦境中,祝青辞看见?了一个坐在病床上的女孩,见?到他时,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亲切地扑进他的怀中。 “小祝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小祝哥哥,听说你是国际刑警,还是你是天下第一狙击手,百步穿杨,隔着千里就能狙爆犯人的头,是真的吗?” “他们说只要你出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 “假的。”梦中,祝青辞含笑道:“狙击手一般不爆头,头颅面积太?小,不好成为标靶。”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弯了弯眼睛,“这里才是我们的准星。” 好痛…… 梦境中,混乱一片,祝青辞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往深海永不回头地滑落,忽然间,有一声雷霆暴喝在他耳边炸响。 “祝青辞!醒过来!你以为你的命是只有你一个人的么?!” “你不是说过你想要自?由,想要可以帮助他人,想要这世间不再有任何的不公么?” “你的少年意气?,你不受束缚的灵魂,你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志呢?” “回去!别过来这边!” 那是去世的队长在对他说话。 急救室内,少年的身躯在电击下弹跳起来,重重下落,心跳检测仪上原本拉出的一条直线忽热惊心动魄地一跳! “——有心跳了!” “快!继续!” “……” 太?阳从山边探出头来,像是一个忽然被?戳破的溏心蛋,金黄色的蛋黄流淌了一地。 丁宴赶过来时,眼睛都是红的。他今天第二次来医院,可上一次,他还能见?到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祝青辞,眼下,却只能隔着一层玻璃。 “你对他干了什么?” 丁宴气?昏了头,一时间,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前不久才说过的话,此刻化作最冰冷的利剑刺穿了他的心,像是恨不得将他钉在墙上。 他只是一时气?急,对祝青辞脱口而?出了“去死”,可眼下祝青辞真被?送往ICU急救中,他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整个人快要跪在地上。 “他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沈有铮看上去倒是十分冷静,如果忽略他熬红的双眼,丁宴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对他做了什么?沈有铮,他要是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有铮被?他揪着衣领,表情冰冷,他垂下眼睛,冷冷地看着因为愤怒而?全身颤抖的丁宴,嘲讽似地一笑:“怎么,你不是在追求戚珣么?这么在意他的男朋友做什么?” 丁宴顿了一下,“我追求谁又关你什么事?我现在谈的是祝青辞……他怎么会进急救室!” “你不如去问一下戚珣,对祝青辞做了什么。” 沈有铮笑了起来,可那双翡翠似的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以至于我冲进房间时,会看见?祝青辞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劣等货压在床上,而?床头竟还架着一个摄像头?” 丁宴震了一下,他怀疑自?己耳鸣了,往后退了两步,瞳孔紧缩,表情一片空白?,喃喃道:“你是说……戚珣?是戚珣害祝青辞进抢救室的?” “他心脏病发作了。之?前就检查过,他的心脏先天性便有缺陷,动脉导管没有完全闭合,而?且,检查出他的腺体也有问题,有人在他的腺体里抽取了过量信息素,加剧了他心脏衰竭。” “根据我方才的信息搜集,他在赶来的路上似乎还发生了车祸,头部?轻微脑震荡,可是等我赶到时,他被?人关在酒店里,很明显,下一刻就要被?人吞吃入腹了。” “——而?他只是为了找戚珣。” 丁宴却还摇着头,他根本不相信,辩驳道:“不可能,我们和戚珣认识了那么久,他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他对omega是很有礼貌的,他……” 没错,戚珣这么多年,对他们一直都很温和礼貌,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况祝青辞身体不好……戚珣不是也知道吗?戚珣就算再怎么不喜欢祝青辞,怎么会……怎么会将他逼成这样? 沈有铮看着丁宴。丁宴抱着头,表情像是大风刮过,十分凌乱。他忍住嗤笑一声,接着,他将一个摄像机拍在丁宴面前,“是吗?那就好好看你的‘好哥哥’都做了什么。” 摄像机里面的镜头摇摇晃晃,一片模糊,丁宴不可置信地捧起它。 他像是一个在角落里窥探的人,第一眼过去,便在镜头中看见?了一个苍白?纤细的脚踝。 接着,摄像机的位置缓慢上移,先是骨肉亭匀的小腿,然后是饱满的大腿,继续往上,是一片笼罩在浴袍里的阴影,隐约可见?白?皙的腿根。 继续往上,便能看见?omega正?穿着浴袍,衣冠不整地倒在床上。 他那张素白?的脸上染上红晕,一双银蓝色的双眸里满是雾气?,唇瓣无力地张开,在床上微微喘|息着,潮湿的黑发凌乱地铺散在头上,仿佛一只濒死的天鹅。 丁宴瞪大了眼睛,他呼吸都停了,浑身肌肉绷紧。祝青辞的目光看得他心脏传来一阵闷痛。 那目光里满是茫然与痛苦,好似包着一汪眼泪,不知为何,丁宴觉得心都要碎了。 ……谁?他在脑海中喃喃想道,究竟是谁,胆敢这样对待祝青辞? 胆敢在他们的眼皮下,将人劫走,对着高烧的祝青辞,拍摄这样下|流的视频? 连他都舍不得这样对他!!! 他的虎牙此刻痛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开狠狠撕咬这人的脖颈,让他当场血溅三尺。 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男人压在他身上,爱怜地抚摸着祝青辞微微颤抖的头发。 他贴得很近,像是想要亲吻祝青辞,祝青辞却吃力地偏开头,等到丁宴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牙都要咬碎了。 方衡! 沈有铮在旁边道:“方氏集团的副总裁,和戚家一起在娱乐圈中,并称为‘双塔’。戚珣为了摆脱戚家对他的控制,和方子衡合作,而?方子衡之?前就看中了祝青辞,所?以,戚珣顺势而?为,将祝青辞送了出去。” 他一字一顿地道:“——送上了方衡的床。” 视频中,男人微笑着对祝青辞播放手中的录音,那声音丁宴并非不认识,相反,他太?熟悉了。 还能是谁?自?然是他缠着祝青辞的原因,是他日日夜夜对祝青辞念叨了无数回的“梦中情人”,是让祝青辞伤心地在床上流下眼泪的男友,是他与祝青辞每次争执都要牵扯到了第三者?。 他与祝青辞认识了这么久,无论发生了什么,祝青辞都不曾流眼泪,即使他被?针对,被?为难,被?嘲笑,他也安安静静地,仿佛海浪中永远不会动摇的礁石。 那样一个坚韧的人,丁宴都快以为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了呢。因此,他之?前心里也是有一个隐秘的期待。 祝青辞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呢?他长得那样好看,像是东方最古老的青花瓷瓶,哭起来是不是像是千年的繁樱落花一样漂亮,让人口干舌燥呢? 可眼下,他如愿以偿,真的看见?了祝青辞的眼泪,感受却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omega哭起来太?过安静,不声不响,只是闭着眼睛,泪水沾湿了如墨的睫毛,划过omega苍白?的下颔,以及他染血的唇,一瞬间,丁宴好似都感受到他无声的悲伤与难过。 丁宴一瞬间好似活吞了一块滚烫的石炭,胸口被?挖了一个大洞,风灌进来,刺痛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究竟在干什么? 医院安安静静,丁宴放下了摄像机。 沈有铮抱着双臂,他的表情在昏暗中阴晴不定,两个人沉默地站在急救室的门外?,红色的信号灯闪烁着“急救中”,里面的医生与护士忙成一团,拼命地在将濒死的少年往回拉。 而?此刻,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显得尤为震耳。 “祝青辞……你们说他怎么了?” 是戚珣的声音。 丁宴猛地抬头,戚珣看见?他,似乎也有些不敢相信,他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丁宴的肩膀。 “小宴,”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祝青辞他怎么会在急救室中?发生了什么?” 戚珣的头发凌乱如一团海草,他眼下是硕大的青黑眼圈。 他被?戚家抓回去后,也许是头脑被?气?昏了,因此居然真的打电话给了方衡,与他达成之?前未完成的交易。 可电话没打多久,他就后悔了,祝青辞被?其?他人上了这种事,在他脑海中愈发变得恐怖起来。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东西被?其?他人占有,即使这样换来天大的利益。 可他刚拨电话回去,就听见?方衡对他劈头盖脸地怒吼:“戚珣,你他妈是不是人!你把什么东西送我床上来了?” 戚珣有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方衡就狠狠唾了他一口,恨声道:“你怎么从来不提你那个omega有心脏病的事情?” “他刚刚在我床上,心脏病发作,吐了好大一口血,呼吸都停了!” 戚珣瞬间如淋兜头冷水,猛地站了起来,面色惨白?,低吼道:“你说什么?!” “滚!!!” 方衡很明显也是被?气?得不清。等戚珣好不容易摸清楚接走祝青辞的是沈有铮,心头里第一反应是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什么时候沈有铮这么在意祝青辞了? 他连觉都来不及睡,就冲出门,戚父戚母见?到,忙不迭拦住他,“等会,小珣,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呀……”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太?不懂事了,都这么大人,还要离家出走……” 戚珣快被?他们逼疯,猛地一巴掌将他们全部?推开:“离我远点!” 他驾驶着一辆机车,冒雨冲到了军部?第一直属医院。 他看见?了丁宴,想起丁宴之?前不断对他示好的模样,下意识先是松了一口气?,准备等丁宴如同往常那样,欣喜地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丁宴?” 丁宴沉默不语,戚珣有些疑惑,可他不知道祝青辞此时的状况,不免有些焦急,于是他又摇晃了一下丁宴的肩膀。 丁宴抬起头。 然而?,与预想中的不同,这个从前对戚珣不断示好的omega,此刻却骤然暴起,举起拳头,用尽全力地狠狠砸到戚珣脸上!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戚珣往后踉跄了一下。 他捂住脸, 慢慢抬起头,脸上的伤口很快就红肿起来,中长发披散在肩膀, 一双黑森森的瞳孔从凌乱的发隙中,一动不动地?盯着丁宴,眸光森寒。 他像是一个受伤的野狼, 眼底燃烧着冰冷的愤怒,“丁宴,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戚珣, 你怎么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呢?” 丁宴大怒,他指着戚珣, 气得指尖都?在颤抖, “你说, 是不是你把祝青辞送上方?衡那个老男人的床上的?方?衡多?少岁,祝青辞才多?少岁?!你他爹的干的是人事么?” 戚珣脊椎一僵,他阴沉沉地?盯着丁宴, 丁宴破口大骂道:“我真是瞎了眼,还?想着我们是世家, 之前还?想着和你联姻……我当时脑袋是进了水么?联姻起码得是个人吧?你配钥匙么?配个几把!” “你……!” 戚珣脸上浮现怒容, 他出生到现在, 从未有人敢如此侮辱他, 他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脸上绷出几根青筋,却还?是微笑道:“那你又?算什么?一个omega,你又?站在什么角度, 以祝青辞的什么身份,来指责我?” “朋友?还?是说……你也?喜欢祝青辞?” 戚珣目光死死地?盯着丁宴, 丁宴好似被开水烫了一般,跳了起来。 喜欢……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难道真的喜欢祝青辞么? 他一颗心脏在胸膛中砰砰乱跳,可很快就没有时间给他细想了。 急救室的红灯忽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隔着高密度玻璃窗,他们看见里面的医生忽然脸色大变,心跳检测仪发出剧烈的警报声! “嘀——” 铁门轰然大开,穿着绿色病毒隔离服的医生猛地?冲出来:“omega身上信息素被提取过?多?,并?发症引发——他现在进入发情期了!” “什么?!” 丁宴瞳孔紧缩,同样身为omega,他相当清楚在病危时的发情期是多?么危险的信号。 医生:“你们谁是他的alpha?!” 他目光如炬,扫射在场的三?个人,丁宴往前一步,可他又?明白自?己作为omega毫无用?处,脸色有一瞬间的灰败,拳头缓慢地?收紧在身侧。 沈有铮冷冷地?将目光投向戚珣。 在救护车上他就检测到了omega的体温异常,以防万一,他才允许戚珣进来军部直属医院。 戚珣眼睛亮了一下,他走上前道:“是我。” 医生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你们匹配度多?少?” “99.9%。” 说到这里,戚珣莫名其妙地?,心中燃起一股傲气。 他与祝青辞匹配度这么高,全天?下打着灯笼,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离开他,祝青辞又?去哪里找比他匹配度还?高的alpha呢? 一想到这,他心头方?才升起的惶恐缓慢消失,悬起的心脏慢慢落回?原位。 没关系的,这次本来就是祝青辞做错了事在先,他分明有放下身段求和,是祝青辞没有珍惜机会。 何况……方?衡也?还?没来得及把祝青辞怎么样,不是么? 他笃定地?咬着这个信息素不松口,祝青辞这辈子就不可能离开他! 他回?头冷冷地?看了脸色灰暗,低下头,死死咬牙不说话的丁宴,心想,就算你真的喜欢祝青辞,那又?如何? Omega和omega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悲至极。 戚珣穿上隔离服进入急救室,急救室内雪白一片,探照灯在冰冷的大理石转上投落不详的阴影。 一低头,他就看到祝青辞紧闭双眸,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omega脸上罩着透明的呼吸器,薄而轻的呼吸软软地?打在上面,浮现间或的雾气,被扯开的病号服露出单薄的胸脯,因为发|情期,胸脯染着一层暧|昧漂亮的薄粉,正微弱地?起伏着。 戚珣猝不及防,直接见到了omega生机微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不免呼吸一滞,呆了呆。 好奇怪啊,祝青辞什么时候这么瘦了呢?像是一只?随时就会飞走的白鸽。 他忍不住微微伸手,似乎想要触摸omega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却被医生一把抓住,焦急道:“愣着做什么?快放出你的信息素!” 戚珣猛地?回?神?,他深吸口气,接着,微苦的硝烟味淡淡地?在空中弥漫开来。 医生差点没呛咳起来,震惊地?抬头,这什么信息素味道?! 也?太难闻了吧! 然而可戚珣却不觉得,他们一起扭头,看向旁边的信息素检测仪器。 仪器上有三?条曲线,第一条代表着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第二条代表着信息素匹配度,第三?条则代表着omega体内紊乱的信息素波动。 按理来说,在闻见高匹配alpha的信息素后,第三?条线应该会逐渐平稳,然而,三?分钟过?去了,第一条曲线已经逐渐攀升至巅峰,第二条曲线也?显示为99.9%的高匹配度,刺鼻的硝烟味充斥了整个病房,可代表omega体内信息素波动的曲线,居然还?是紊乱如麻! “怎么回?事?” 医生们都?惊呆了,他们快速地?操控仪器,手指如飞,不断复查各种问题,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你的omega对你的信息素没有反应?” 为了短时间释放大量的信息素,戚珣的腺体此刻疼得仿佛烧灼,犬牙仿佛被人活生生地拔了下来一般痛,他被痛得神?智都?不太清醒,闻言,缓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医生:“……什么?” 他瞳孔微微缩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他听错了,还?是医生在说什么梦话。 99.9%的信息素匹配度,祝青辞怎么可能对他毫无反应? 可病床上,omega仍然面如金纸,颧骨开始透出不正常的薄红,呼吸愈加急促,身旁的心跳检测仪剧烈地?波动起来,护士在旁边尖叫道:“老师!心跳到70了!发|情期导致他血液供给不足了!” “仪器没有问题吗?” “不可能有的!昨天?还?检查过?,我精准校对了,系统误差不超过?0.05%!” 医生扭头,他脸色几经变化,像是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看向戚珣:“他腺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戚珣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声音还?微微颤抖:“腺体?腺体……对!他腺体有问题,他无法被alpha标记,我每一次在他脖颈处留下的信息素不超过?一天?就会消失,他是一个无法被标记的omega!” “不是无法被标记,他是信息素钝感症!” 医生焦头烂额,“信息素钝感症……怎么会是信息素钝感症?你们以前从来没有一起渡过?他的发|情期吗?” 戚珣呆了一下,“他……他以前腺体发育不良,所以发|情期一直迟迟没有到来。” “你真的是他的alpha?”医生语气难以置信,“omega与alpha在一起后,会加快发|情期的到来,他今年十?七岁的话,怎么可能还?没有经历过?发|情期?” 他看向戚珣的目光如一柄冷刀一样从前往后贯穿了他,好似下一刻,他就要拨打omega保护协会的电话,把眼前穷凶恶极的罪犯上交:“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对你的信息素有反应过??” 戚珣脑袋“嗡”了一声,他浑身发冷,医生的目光像是要从他身上活剐一层皮。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所以……信息素钝感症是什么?” 医生飞快道:“信息素钝感症是很罕见的病症,连我都?是很久以前在古籍上才查阅得知的。” “患者无法被标记,但是拥有的信息素可以轻易地?和其他alpha链接,甚至有可能对omega产生影响,连beta也?会被他的信息素吸引,别名就是‘蜂后’症……可能链接‘蜂后’的alpha,让‘蜂后’有反应的alpha必须与他有100%匹配度的信息素!” “不……不可能!” 戚珣猛地?抬头,“我与祝青辞信息素99.9%,这已经是天?生一对的匹配度了!” “够了。” 沈有铮打断他,阔步走了进来。 他将身上披着的风衣随手甩下,穿上防护服,“测试我和祝青辞信息素的匹配度。” 他此刻声音冷得像是冰髓,沉稳而冷静,丝毫不见他平时在祝青辞面前的轻浮纨绔模样,脸色沉了下来,倒溢出几分说一不二的军阀气息。 他平时像是一把装在刀鞘里的军刀,连刀鞘都?是花里胡哨的,可眼下,这把军刀凛然出鞘,刀锋在冷光下都?冒着森寒。 戚珣还?想要争辩,沈有铮却将手套脱下后,羞辱意味十?足地?往他身上扔。 他这举动模糊不清,可以理解为他让戚珣接手套,也?可以理解为古骑士中扔手套挑衅的行为,戚珣分不清沈有铮到底什么意思,可不等他暴跳如雷,沈有铮居然已经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了! 两?个S级alpha的信息素碰撞在一起,产生惊人的威压,好在医生和护士都?是beta,否则必然双双跪倒在地?。 沈有铮的信息素味道一直是个秘密,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可眼下,某种滚烫的气息将硝烟驱散开来,屋内屋外的人却全都?震惊了。 “怎么……怎么会是这个味道?” 丁宴在门外也?猛然一惊。 空气中,居然也?是燃烧的味道! 可与戚珣苦辣的硝烟味不同,沈有铮的信息素混杂着木质香,好似在壁炉中燃烧的愈创木,“哔剥”地?跳跃着火星,分明同样是火,却更加地?温暖包容。 祝青辞的信息素不知道何时也?逸散开来,两?个信息素混合在一起,莫名令人想到雪原之上,一片松林中伫立者的一座老琴房,里面的壁炉正滚烫而温暖地?燃烧着,在这冰天?雪地?中,冷冽的冰与炽烈的火交杂在一起,火因为极寒而从灼热缓和成温暖,而极寒因为火从冰冷过?渡为消融。 信息素检测仪在沈有铮释放信息素的一瞬间,便?猛烈波动起来,好似一个不断攀升的山坡,拔地?而起地?冲了上去! “……56%,78%,91%……匹配度还?在攀升!97%,98%……信息素匹配度——100%!” 医生一双鹰隼似的眼紧紧盯着信息素检测仪,戚珣脸一下子白了,猛地?扭头看向沈有铮。 他好似一只?困兽,几乎是咆哮出声:“不可能……不可能!” 方?才在他心中建立的信心转瞬间便?崩塌,溃不成军。他几乎要扑上去,揪着沈有铮衣领。 沈有铮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他像是有些怔忪,又?有些意外,还?有些不知名的情愫在眼底明暗交错地?闪烁着。 “戚珣,你够了!!!” 丁宴忍不住冲进来,死死拦住戚珣,怒吼道:“戚珣,你还?没疯够?!你信息素根本安抚不了祝青辞!废物!没用?的东西?!!!” “我……我!!!”戚珣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原来还?有比起他,与祝青辞匹配度更高的alpha? 那他……那他算什么? 他脑袋空白一片,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丁宴拖了出来。 沈有铮不断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那信息素和他的味道是那样相似,同样都?是燃烧的味道,可就是那么一点细微的差别,0.01%的差别,造就了他和沈有铮之间,对于祝青辞截然不同的意义。 ……凭什么? 他的表情像是被大风刮过?,然而,这还?不算。 急救室内,医生看向还?在紊乱波动的信息素数值,脸色格外凝重,他犹豫地?看了看沈有铮,又?看了看面色潮红,身上开始渗透出汗液的omega。 那汗液已经快把被单都?要渗湿了,omega的指尖都?染上一层粉,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平时素白一片的脖颈此刻粉白一片,漂亮得令人不忍直视,呼吸却更加急促,柔韧的胸脯起起伏伏,好似一根苍白的苇草。 沈有铮的信息素让祝青辞原本蹙起的眉毛微微平整一点,身体没有那么紧绷,可他看上去还?是很难受,脖颈上的青色血管都?绷了出来。 沈有铮看向满脸犹疑的医生,厉声道:“磨叽什么?说!” 医生目光躲闪,喏喏道:“沈少,信息素可能不够……” “还?不够?”沈有铮都?要气笑了,“要不我把腺体挖出来?” 他释放信息素的浓度与速度是方?才戚珣的好几倍,才能压倒性地?将戚珣的信息素赶出去,此刻腺体已经快要疼炸了,他愣是一声不吭地?抗了下来。 戚珣察觉到他的信息素已经完全将原本属于自?己的omega包裹时,眼睛都?红了,可他被丁宴拉着,又?听着里面冰冷的仪器声,勉强生出一点理智将自?己拉着。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那句能让自?己理智全然崩溃的话—— 医生硬着头皮,“他体内太缺乏信息素了,光是释放可能不够。 “你们最好,有一点体|液交换……” 他往后退了一步,他已经知道这个omega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因此唯恐这向来行事锋利、目中无人的沈小军爷认为他在冒犯自?己,直接掏出一把枪把他当场击毙。 可沈有铮却没有丝毫犹豫,他道:“好。” “不行!” 戚珣闻言,直接暴起,眼睛都?红了,,护工和丁宴忙不迭地?将他按在了地?上。 他在地?上拼命地?挣扎着,原本俊朗的脸颊此刻死死地?挨着冰冷又?寒凉的地?板,头发全都?散下来,像是一个阴郁的男鬼,只?露出一张死白的侧脸,嘶吼道:“沈有铮,你胆敢碰他一下——” 沈有铮冷漠地?抬头,不冷不热地?撩起眼皮,往门外看了一眼。 那双翡翠绿的眼睛好似一只?逡巡的狮王,他看着像狗一样,被摁在地?上咆哮的戚珣,笑了一下。 “那你将祝青辞送上别人的床时,怎么又?没想到这一刻?” 沈有铮嘲讽道。他看着脸色惨白无比的戚珣,却只?觉得碍眼。 他心心念念报复戚珣良久,此刻,终于能算得上是如愿以偿,可他心里却没有一点喜悦。 是因为祝青辞么? 他的目光缓慢挪向病床上的omega,omega无知无觉,眼睫浓墨似地?,在眼睑下投落出一小块扇形的阴影,似乎还?挂着泪水。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当初他知道一语成谶时,祝青辞会变成这副模样的话,他还?忍得下心,在当时无知轻狂时,说出那样的话么? omega苍白的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中,脸上的呼吸罩被扣下,露出挺秀的鼻梁与苍白柔软的唇瓣。 沈有铮捧起他的脸颊时,动作小心翼翼,唯恐碰到omega身上凌乱的电线,力度温柔而轻和,好似手中捧着的是一个一触即碎的珍宝。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有面对祝青辞时,他那一身的戾气都?悄无声息地?消弭几分,本该外热内冷的一颗心遇见祝青辞,就好似烈火淋了上来,滚烫而灼热,在他胸膛中前所未有地?有力跳动。 “快醒来吧。” 沈有铮鼻尖轻轻地?蹭了一下祝青辞,一双翡翠绿的眼睛盯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举手投降一般地?轻声说:“不逗你玩了,小狐狸。” 戚珣双目血红,他双手被缚在身后,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他透过?模糊的毛玻璃窗,隐约可见沈有铮似乎跪在了床边,是一个姿态放得很低,很虔诚的姿势,好似信徒在小心翼翼地?亲吻神?明,不带一点肮脏下|流的卑鄙气息。 那高傲的金色头颅慢慢低垂。 沈有铮当戚珣的面,吻上了祝青辞。 第42章 第 42 章 沈有铮垂着眼睛, 他轻轻地咬上omega的唇瓣。 一开始,他依照医嘱,只是缓慢而克制地啄吻, 嘴唇上是omega柔软冰凉的触感,他撬开齿关,咬住里面柔软的舌尖, 犹豫了半秒,最?后还是探得更深。 “咕啾……呜……” omega无?意识地闷哼着,唇齿轻而易举地被他撬开了缝隙, 舌尖无?力地被alpha勾住,接着慢慢地纠缠, 瘦弱的胸膛剧烈地起伏, 脸颊上一片潮红。 因为距离太?近, 沈有铮甚至看清了祝青辞的睫毛,很长,像是一把?秀气的小扇子, 坠在薄薄的眼皮之下。 医护人员识趣地转身,沈有铮双手撑在omega的脸颊两?侧, 捧吻着他。 耳畔是仪器跳动的冰冷噪音, 白?炽灯被短暂地关闭, 模糊而朦胧的黑暗中, 他们鼻尖相抵, 满室都?是他们信息素交合的香气。 空气中,燃烧的愈创木香气越发浓郁。 “……沈少?。” “沈少?!” “沈少?!信息素注入够了!” 沈有铮表情短暂地空白?一片,等他回过神来?, 他已经被医生和?护士用尽全力拉开。 因为拉得太?过着急,两?个人的唇瓣间甚至拉出?一点暧昧的银丝。 沈有铮与omega分开时, 内心下意识地涌现出?一股躁郁,表情一刹那阴郁无?比。 好似一只被虎口夺食的猛兽,眸光凌厉而森然。 医生和?护士快被他的目光吓破了胆,总以为沈有铮下一秒就能掏出?枪顶在他们额头上怒斥他们胆大包天。 “他……他的嘴唇要被您咬破了……” 医生颤颤巍巍地提示道。沈有铮目光慢慢地移动,眉头微微一抽,才回过神来?,明白?他方才无?意识地将omega吻得太?凶,居然连医生叫他太?都?没听见。 他低下头,祝青辞的唇被他咬得又肿又红,看上去有些可怜,原本苍白?的唇瓣此刻却泛起了嫣红,看上去令人想起被雨打湿的花瓣。 他方才有那么短暂而须臾的瞬间,失控了。 戚珣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便被护工们架着,狼狈不堪地被赶出?医院,“你?们……!” 他猝不及防地被扔到雨中,脸色乌云密布,可护工们是隶属于军部麾下,并不怕戚珣能把?他们如?何,因此只是遵从命令,道: “沈少?说你?留在这里,如?果病人醒来?,怕是会?刺激他。” “您请回吧。” 他们这是在下逐客令! 戚珣腮帮子都?咬紧了,额角青筋蹦跳。 他觉得自己本该有理由狠狠揍沈有铮一顿——因为那本就是他的omega,而沈有铮胆敢当着他的面亲吻祝青辞! 连他都?未曾亲过! 他一想到方才的画面,眼前就微微晕眩,恨不得将两?个人都?直接拖出?来?一起火烧。 可他本来?有理由,凭借着他和?祝青辞的关系兴师问罪,然而,若不是沈有铮帮助祝青辞稳定体内紊乱一片的信息素,祝青辞身体状况可能更加危险。 “……” 戚珣咬紧的牙冠又慢慢放松,他站在雨里,浑身被淋得透湿,好似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 他站在雨中,目光阴沉地盯着那间急救室,看了很久,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那间急救室熄灯- 祝青辞一直没有醒来?。 医生和?护士也很奇怪,他们对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沈有铮,背后冷汗狂冒,“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沈有铮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想摸烟,又顿了顿,他不能一身烟味地去见omega,于是只能抽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口中,动作莫名流露出?一丝烦躁。 探望祝青辞的人,却出?乎意料地多,丁宴每天都?要过来?,像是一只焦躁不安的小狗,每天都?要围着祝青辞的病床不停地打转,甚至还要质疑他: “沈有铮,你?们医院的人靠谱吗?” 沈有铮冷冷地道:“都?是上过战场,活死人肉白?骨的医生,如?果他们都?不靠谱,要不你?来?试试?” 丁宴只能垂头丧气,到后来?,他甚至每天捧着一束花就要过来?,聒噪很长一段时间。 “祝青辞,我错了,我上次不该对你?说气话。” “你?打我吧,好不好,像从前那样扇我巴掌,我保证老老实实地……” “祝青辞,你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而等他走后,沈有铮又面无表情地把他放在祝青辞床头的花扔出?去。 甘瑶也来?探望祝青辞了,在上次目睹叶瞬跳楼后,她被送去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最?后却被沈有铮捞了出来?。 加德王立学院的“心理辅导”施加的不一定是正面影响,这个事情甘瑶很久以后才能意识到。 如?果不是沈有铮介入,她很有可能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扩大心理阴影,在长期的精神高压下,某一日也选择跳楼。 沈有铮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但他记得这女孩是祝青辞的同班同学。 如?果她也出?事了,祝青辞一醒来?时,心脏病又要复发怎么办? 沈有铮只觉得自己像是碰上了一个大麻烦,像是被一个必须小心翼翼对待的珍宝讹上了,一旦处理不慎,这个珍宝就要在他眼前活生生地碎掉。 甘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浑然不觉,她刚进入病房,看见床上苍白?的少?年?时,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 少?年?看上去苍白?清瘦,无?知无?觉地陷在柔软的病床中,乌黑如?墨的额发垂落下来?,阴影与光线在他脸上交错浮动,衬得他眉眼精致而脆弱,那双特殊的、银蓝色的双眸也紧紧闭合,未曾睁开。 小麻雀眼泪汪汪,扭头看向医生,“他……他怎么了?” “心脏做了一个小手术。” 班里另外两?个双胞胎也跟了过来?,孟飞鹄忍不住大叫道:“可他怎么昏迷了这么久,没问题吗?这都?昏迷一周了!” 医生表情也很愁苦,“我们对他已经做了全身检查了,完全查不到原因,一直醒不过来?,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们面露焦急,回去后,跟蒋白?止如?实汇报。 蒋白?止坐在案边,他手中满是各式各样的文书,闻言,笔尖顿了顿,头也没抬,声音很淡地道:“是吗。” 他轻轻地把?这件事揭过,看上去完全不在意,可是每天都?要双胞胎兄弟向他汇报祝青辞的身体状况。 一周后,安祈三?兄妹也收到了消息,前来?探望祝青辞。 他们隔着玻璃窗,看着少?年?昏迷不醒,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安平垂着头,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声音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死死地抓着手中的手帕,手帕一角还绣着一个很可爱的小狐狸,他浑身都?在抖,眼睛有些红,“是不是又有谁欺负他了?” 与他相比,安祈却很冷静,她面色冰冷如?常,像是一棵亭亭玉立的小树一样,站在床边,望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少?年?。 “戚珣。” 安祈声音很冷静,“是他做的。” 安平觉得自己窝囊极了,他有些不甘心地道:“我们只能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吗?他之前还帮了我们,我们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戚珣继续磋磨他?凭什么!” 安祈猛地转身,她伸出?指头,戳了戳自己哥哥的胸膛,“凭什么?凭我们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 她声音滚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她一会?想起祝青辞站在她面前,为她挡酒的模样,一会?又是仲夏夜舞会?上,她那差点成?为笑?话的钢琴。 如?果不是祝青辞后面顶着所有贵族子弟的风浪,她这辈子都?会?对钢琴有阴影,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手中的梦想,成?为掩盖他们犯罪的最?好的丝绒幕布,她胃里就一阵翻涌。 可如?果不是因为祝青辞帮了她,他怎么会?被贵族子弟们针对?又怎么会?被校园霸凌?又怎么会?与后面种种牵扯上?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太?无?能为力了! 安祈死死地盯着被冰冷仪器包围的少?年?,最?后,缓慢攥紧了拳头。 她忽然道:“哥,我不学钢琴了。” 安平猛地一惊,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那不是你?坚持了十年?来?的梦想吗?你?说过你?要考上最?厉害的音乐学院——” 这分明是她宁可捡菜叶,也未曾抛弃的梦想,可如?今,安祈却紧紧地绷着脖子,拳头在裙子旁边握得咯吱作响。 “不。” 那具苍白?的身影刺痛她的双眼,几乎将她的整个视网膜都?烧灼起来?, “我需要的不是音乐和?梦想,”她执拗地盯着祝青辞,目光一动不动,眼底却好似骤然喷出?了熊熊烈火,“我需要的是金钱、权利以及可以保护他人的力量。” “如?果钢琴是取悦他们的玩具,那么即使我在它身上付出?了十年?以上的时间,我也能坚定不移地抛弃它。我的梦想不是他们可以随意玷污的玩具。”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考上研究院。” 她人生悄无?声息地偏移,几乎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就像风暴承载着海燕逐步飞升,命运裹挟着她,让她往另一条更加绝烈的路上行驶。 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睡梦中浑然不觉。 可如?果命运的鞭子是不幸的,那么她希望这不幸不应该降临在祝青辞的身上,不应该以祝青辞的性?命危机为代价,去叫醒她- 探望的人来?来?往往,直到第八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到来?。 神情阴郁的omega出?现时,沈有铮刚好在给?祝青辞的床头换花。 他一扭头,便看见叶瞬正拄着拐杖,左手被石膏缠成?了个粽子,正在门边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祝青辞,表情阴晴不定。 他运气太?好,虽然跳楼,中间却有一棵榉树拦了他一下,更庆幸地是,祝青辞及时地帮他叫了救护车,并联系了沈有铮介入。 否则,无?论叶瞬跳下来?那一瞬间会?不会?死,他的名字都?应该从此从加德王立学院的花名册上永久消失,好似水融进大海一般无?声无?息。 ——毕竟,在某些人眼里,这并不是“会?不会?死”的问题,而是“该不该死”。 沈有铮抱着双臂,他靠在墙边,目光注视着昏迷的omega,却对着叶瞬淡淡道:“你?真该庆幸他求了我。” “否则,即使你?只是左手和?右腿骨折,你?现在也不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早就被送进某个荒郊无?名的火葬场了。” 叶瞬沉默不语,他目光一寸一寸地从omega身上爬过,目光粘稠而湿腻,透露着一股墙角边发霉的苔藓气息,牢牢地扒在omega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如?苔藓一般附着在祝青辞的生命上呼吸。 过了半晌,他才阴郁道:“我又没求他救我。” 沈有铮冷眼看着叶瞬,莫名觉得他看祝青辞的目光令人不适,挡在了omega的面前,闻言,嗤笑?一声:“加德王立学院是不允许有学生跳楼这样的丑闻传出?去的。你?难道以为,你?以生命为代价,跳下来?后的血就能溅得更高,让那些人动摇么?” “你?对他们来?说,无?法是掌心拍死的蚊子而已。” “蠢货。” 叶瞬绷紧了身体,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然而,他从沈有铮的话里捕捉到某个关键字眼,一瞬间,好似惊雷乍响耳畔,如?淋兜头冷水。 他猛地扭过头,反应过来?,厉声问道:“等一下,你?刚刚说,他求了你??” “他求你?什么了?!你?答应他了?!” 他与这些贵族子弟交往已久,早就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好货,全是清一色的烂心烂肺,在他们眼里,他们就是可以随意玩弄的老鼠。 沈有铮答应了祝青辞救他的要求,可任何馈赠都?有代价。 那么——代价呢? 代价是什么?! 他浑身战栗起来?,一时间,内心涌现出?巨大的恐惧,口腔的软肉被咬破,一时间血流如?注。 沈有铮看着他,颇觉有趣似地挑了挑眉,忽然间,慢慢笑?起来?。 “你?猜呢?” 沈有铮的笑?容暧昧不清,他摸了下嘴唇,脸上浮现回味思考的表情,轻声笑?道:“我想想啊,嗯……他说什么都?可以听我的。” “甚至可以陪我……我亲他的时候,他眼睫一直在颤抖,你?看过吗,可漂亮了。” 叶瞬缓缓睁大了眼睛,呼吸都?停了。 “哦,忘记说了。” 沈有铮恶意地微笑?起来?:“在他的身体里很温暖。” 叶瞬猛地抬头,他双眼一瞬间红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深秋中的枫叶正是一年四季中最浓烈的时?刻, 秋日裹挟着云与森凉的寒意漫无边际地来临,可?阳光却莫名显得颓废而惨败,落在病房中, 也无法?温暖这里冰冷的气氛。 偌大的病房内,仪器“滴滴”作?响,绿色的显示屏上, 跳动?着病人稳定而虚弱的心跳数值。 祝青辞依然闭着眼,无知无觉,胸口?起伏微弱, 好似浑然不在意外界如?何。 叶瞬目光一寸寸地从祝青辞身上刮过,阴郁得像是深海中不断向上伸长的海草。 如?果目光能化作?实质, 祝青辞身上那薄薄的病号服想必早就被这刀锋似地目光给撕破撕碎, 露出一片水雾蒸腾, 朦胧而肉|欲的光。 叶瞬目光一顿,最后,停留在omega苍白而柔软的嘴唇上。 只是与平日里不同, 如?今,一道不起眼的疤在嘴角结痂, 在omega素白的脸上, 显得分?外刺眼。 叶瞬脑袋一瞬间便炸了, 他像是踩实了沈有铮方才所言非虚, 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分?明是被人吮|吻过的痕迹, 光是看着那道浅褐色的疤,不难想象压在他身上索吻的人的激烈。 仿佛恨不得将眼前?人吞吃入腹,拆骨吸髓, 饱满的唇肉被反复吮咬,好似一只咬着骨头不松口?的狼狗。 连嘴唇都这样了, 那病号服下面的身体又是如?何? 叶瞬脑海中轰隆作?响,仿佛有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不停地撞击他的灵魂。 他拄着拐杖,整个人猛地暴起,好似被激怒的凶兽,目光红得吓人,眼白中因为一瞬间的涨裂,布满了红血丝,下一刻就能涨破血管,在黑洞洞的眼眶中流下血泪。 “你凭什么——” 他低吼着,悍不畏死地往前?一步,果然,拐杖无法?支撑,重重地让他摔在了地上。 “砰”! 叶瞬面目扭曲地趴在地上,头发凌乱,有血从绷带缓缓渗出,他像是在泥潭中挣扎的困鼠,然而此时?,他好似无知无觉,居然还要爬向沈有铮,用拐杖狠狠地往他身上砸! 沈有铮轻松地躲开,他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副好意的模样,温柔地提醒他:“下次想做什么时?,先?考虑一下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他造成麻烦。” “你若真死在他眼前?了,不会?以为他能永远忘不了你吧?” 沈有铮蹲下身,在叶瞬面前?,撑着两颊,微笑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你只会?成为一个淡淡的阴影,然后,我们会?派出最好的催眠师,将你彻底从他心上抹掉。他永远不会?记得你,而你什么都不是。” 他像是在开玩笑,如?同一个恶劣的顽童,与面对祝青辞时?的模样全然不同,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全然不顾他人心中如?何洪水滔天。 叶瞬趴在地上,额发全都散乱下来,手脚都被绷带束缚着,看上去狼狈不堪,沈有铮自然也不会?好心到?扶起他。 “你……!” 叶瞬表情彻底扭曲,他像是被刺激得不清,手指在大理石地板上“刺啦”一声,指甲几乎劈开了血。 有一刹那,叶瞬想起他少年躺在病床上,一副随人摆弄、随意采撷的模样,心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恨意。 那恨意如?滔天巨浪,将他铺天盖地地淹没,可?他不知道到?底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恨祝青辞。 “唔……” 病房内,两个人同时?一僵。耳畔一声很轻的呻|吟如?春雷一般炸响,他和沈有铮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好似筑浇了水泥一般,纷纷冻结。 那声音虚弱且无力,可?他们两个却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立刻转身,叶瞬表情巨变,不顾自己脚上还骨折着,居然就那么直接一踩地,扑到?了祝青辞的病床前?! “醒了?” 沈有铮眉头一抽,他脚尖一转,摁响了床头的求助铃,叫来医生对祝青辞进行复查,随后弯腰,声音温柔得有点不真实:“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像每一个与omega发生关系后的alpha那样,生理上的冲动?让他短时?间内都浸泡在对omega身上,即使两个人接|吻已经过了一周,他也无法?抑制下内心某种不安的躁动?。 叶瞬扒在他的病床旁,一句话不说,可?眼珠子却死死地黏在祝青辞脸上,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好似女巫的药罐,混杂着怨恨、希冀、担忧、偏执、贪婪等种种复杂情愫。 沈有铮将祝青辞的病床支撑起来,让他可?以半躺着,祝青辞浑身无力地陷进被褥之中,清秀的眉微微蹙起。 “你已经昏迷了一周了,”沈有铮调试着针剂,看着omega插|入omega血管中的针管停止往里面注射药液,坐在他病床旁边,微微侧脸,一头金发在窗外阳光的投落下,显得蓬松而灿烂。 他碧绿色的眼眸满是如?释重负的笑意,五官如?刀削斧砍一般精致立体,桀骜的面孔温柔下来,蛊惑性?十足,足以叫每一个omega都昏倒在他的注视下。 他半开玩笑似地:“医生怎么也没查出你昏迷的原因,我们还以为你要醒不来了……” 祝青辞没有说话。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反应似乎有些迟滞。 他扫过眼前?面带笑容的沈有铮,最后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的秋叶。 他被安置在特护病房中,这里的窗户很大,天花板高得有些空旷,让他看起来像是被一个透明的囚笼罩住的白鸟,落叶在他的身后翻飞,秋意的寂静透过窗户,居然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疏离和清冷。 沈有铮见祝青辞没有理他,眉梢微微挑起,有些意外,又叫了他一声:“祝青辞?” 祝青辞偏头看向他。 他昏迷了一周,其间只能用葡萄糖维持生命,明显瘦弱了几分?,露出尖尖的下巴,衬得五官更?加立体清瘦。 他坐在那里,就好似一幅水墨画,头发与睫毛是浓墨般的黑,衬得他的皮肤更?加如?宣纸一般,苍白透明,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一双银蓝色的双眸安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好似寂静千年的湖。 他像是一个灵魂刚刚离体了的人,因此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云雾般的缥缈感,不可?捉摸,无法?触碰。 沈有铮看着祝青辞,莫名其妙,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违和感。 他竟觉得此刻的祝青辞有几分?陌生。 这个预感天雷似地滚过来他的脑袋,他下意识地呼吸屏住,一动?不动?地与祝青辞对视着。 阳光下,祝青辞的双眼好似玻璃珠子一般剔透,那双银蓝色的眼睛静静地倒映着沈有铮的面庞,像是安静的湖泊,遥远而宁静。 然而与上一次见面时?,看上去莫名令人感到?怜惜的朦胧双眼不同,此时?少年的眼睛清澈,眼底的湖水却倏然变得深不见底,不带一丝感情,甚至还有一点冰冷。 ……就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 沈有铮莫名其妙地心头一跳,他面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睛,“你……还是祝青辞么?” 祝青辞看着他,张了张口?。 然而因为一周的昏迷,他嗓子干涸得无法?发出声音,沈有铮端起一杯温好的水,下意识就要亲手喂给他,祝青辞却偏了偏头,避开了。 沈有铮微微一僵,祝青辞却将水杯从他手中接过,指骨特意避开了他的指尖。 他喝水的速度慢吞吞的,沈有铮好似野兽的直觉让他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焦灼感。 可?方才被救护铃叫来的医生们很快赶了进来,打断了他想要继续询问?的话。 医生们围着祝青辞进行各种检查,omega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的声音温和而干净,可?莫名其妙地,听?上去十分?遥远而不真实,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与他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我没事。” “头和胸口?都不难受。” “谢谢你们,辛苦了。” 他道谢诚恳而温和,医生们被他的轻柔的声音熨帖得好似泡在一汪温泉中,甚至有几个alpha男护士偷偷红了脸。 沈有铮盯着他,方才陌生的违和感悄无声息地消失,原本悬挂至嗓子眼的心缓慢地放下。 应该只是错觉,他颇为如?释重负地想道,可?能只是因为刚醒过来,睡懵了头,起码此刻,祝青辞看上去还是温温和和的,与之前?一般无二—— “砰——” 就在此时?,门被冒冒失失地撞开,一个褐发的女孩冲了进来,她一看见坐在病床上,被医护人员层层包裹的少年,褐色的眼睛骤然大亮,连忙扑了过来,抓住祝青辞的手,将他上上下下地看了起来。 “祝青辞!你没事吧?你昏迷了一周了!我们都好担心你!心脏还疼吗?文老师告诉我了!你报名的事情……” 正是甘瑶。她今天碰巧来探望祝青辞,结果透过玻璃窗,就隐隐绰绰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头的喜悦一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 她一个omega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监护室的房门仿佛都要被撞裂开来了,祝青辞跟她比起来甚至能称得上“手无缚鸡之力”,差点没被她冒冒失失地翻来覆去地查看身上的异常。 甘瑶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会?,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左右看了看,声音慢慢地小了起来,第六感猛地敲击了她一下,她终于冷静下来,嗫嚅道:“祝青辞……?” 祝青辞太?过安静,看她的目光似乎也是轻飘飘的,像是天上的神仙淡漠地从凡人身上掠过视线,轻得好似所有人在他这里,都是无足轻重,没有分?量大。 她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好似眼前?的人有几分?陌生,不认识了似地。 这个念头一起,她像是一只忽然被扔到?陌生环境的小麻雀,局促起来,讪笑道:“对、对不起……你刚醒来,我吓到?你了吧?” 眼前?的男生却只是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甘瑶。” 祝青辞看着她,慢慢地,慢慢地绽开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十分?浅淡,浮云掠影般,可?甘瑶看见他的笑容,内心的紧张便一下子被冲淡了。 祝青辞看出她的紧张与不知所措,对她笑着弯了弯眼睛,“我没事,谢谢你这段时?间来探望我。” “没有没有!”甘瑶不断挥手,“我什么都没做……” “不过,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祝青辞的声音很轻,甘瑶忙不迭地点头,这个请求好似一下子拉进来二人的距离,使得方才陌生的疏离感一下子被冲淡了。 她连忙凑过去,少年在她耳畔耳语几句,气息干干净净,好似凛冬中轻柔的风。 甘瑶忍不住恍惚一下,然而听?见内容,脸色却大骇:“什么?” 她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连忙捂住了嘴,祝青辞看向她的目光却依然温和平静,甘瑶看了看时?间,意识到?不太?够用了,连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 “谢谢。” 祝青辞双眼一弯。 甘瑶被他看得脸更?红了,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辞一醒来,整个人好似变了,更?加地沉稳与不可?捉摸。 可?那变化并?不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更?加不留痕迹,悄然无息。 她莫名想起童话故事中,来人间历劫的神女,如?今劫难走完,就要回到?天上去,因此看上去更?加可?望不可?及、不容亵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不敢再想了。 这小麻雀脚底抹油,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蹿,另一边,叶瞬从医生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祝青辞甚至没来得及看见他——谁也不知道一个断了腿的人,究竟如?何走得那么快的。 病房内,除了祝青辞,一时?间只剩下了医生和沈有铮。 医生在沈有铮的示意下,来来回回给祝青辞检查了三次,最后道:“以后注意控制好情绪波动?,这边检测你有点低血糖,也要稍微注意。” 祝青辞礼貌地致谢,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管子总算在医生的示意下拆除,苍白病弱的胸膛被逐渐扣起的病号服所掩盖,只能隐约瞥见他纤细的锁骨。 他下床时?,沈有铮就要伸出手去搀扶。 然而—— “啪” 死寂。 本来还在做各种记录的医生们猛地一抬头,定睛一看,吓得笔都掉了。 穿着病号服的清瘦少年,居然不轻不重地拍开了沈有铮伸出来的手。 医生们内心几乎是惊涛骇浪!沈有铮!那可?是沈有铮!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杀人不眨眼,危险系数堪比定时?炸弹的沈有铮! 他、他居然就这样拍开了?这算是在顶撞沈有铮吗?! 他们本来就因为沈有铮对面前?这个平民少年的亲昵和关照而感到?不可?思议,眼下的一幕更?是让他们窒息,恨不得纷纷戳瞎自己的眼,什么也没看懂。 然而祝青辞却全然不管他们如?何做想。他掀起眼帘,透过纤长的睫毛,一双银蓝色的眼睛瞥了沈有铮一眼。 只一眼,那目光飘渺游离,轻飘飘地,好似一捧冰凉的落雪,就那么落在了沈有铮的心头。 明明两个人都是站着的,可?那目光不知怎么,居然透露出几分?居高临下以及淡淡的漠然。 从前?祝青辞看相沈有铮时?,他能察觉到?祝青辞是真的在注视他。 而如?今,祝青辞望着沈有铮时?,眼底却干干净净,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同一面镜子,将他完完全全地反射出去。 ——疏离至极,冷淡至极。 第44章 第 44 章 祝青辞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 梦中, 他阴差阳错阅读了?一本名叫《贵族学院的万人迷F4》的小说。 小说秉承着?狗血与爱恨齐飞,围绕着?万人迷主角戚珣展开,他天生家财万贯、样貌俊美, 唯独承受着?家庭对他畸形的期待。 因?此他性格阴晴不定,是一个并不讨喜的主角,好?在?他身?边总是不缺喜欢他的人, omega因?为?他是alpha天生就爱他,alpha则一开始明里暗里地针对他,后面却又因?为?种种不同的事件, 也爱上了?他。 蒋白止因?为?青梅竹马,在?故事的结尾对他动了?心;丁宴因?为?90%的信息素, 而对他臣服;沈有铮则在?故事的最后结尾, 因?为?“爱而不得”, 黑化?成为?大反派。 故事中的“祝青辞”不怎么聪明,不过幸运的是,从?一开始, 他与戚珣的关系并不差,因?此戚珣处处维护他。 然而这一行为?, 却导致他一进入贵族学院吗, 就招惹了?不少针对他的人。 “祝青辞”试图反抗过, 然而他越反抗, 欺凌就越为?凄惨。 因?此“祝青辞”很快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崩溃了?。 偏偏他爱戚珣爱得深切, 到最后,这反而成为?了?拿捏他的把柄,周围人通通用?戚珣威胁他, 他也只能柔弱无助地任人摆弄,而这样的他, 自然也成为?了?其他人追戚珣的调味品: ——他作为?戚珣的男友,却被所有人通通踩在?脚底,这让那些贵族子弟们爆发出极其畅快的爽感,就像是狠狠击败了?情?敌,舒畅无比。 与之同时,以“叶瞬”为?首的特优生则形成了?另一种风气。 他们被深深地灌输“讨好?贵族子弟是通往人生成功的最快阶梯”,在?这样扭曲的三观下,他们成为?了?贵族子弟们玩弄的棋子,却毫无察觉。 因?为?他们相信“真爱”,相信“爱情?”这种本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生中不能有爱情?的缺席,否则他们的人生就能为?此枯竭。 甚至有不少特优生进入加德王立学院,便?是冲着?“草鸡变凤凰”而来,只是这涅槃的过程,全然依靠外力,要依赖命运中千载难逢的爱情?。 可戚珣吸引了?学院中众多人的目光,“叶瞬”们并不怎么甘心,于是开始陷害主角,亦或是成为?了?推波助澜,让主角团身?处险境的工具人,成为?他们感情?升温的助燃器。 为?此,“叶瞬”这群跳梁小丑,自然成为?了?贵族子弟们手中的玩物。 可故事的大结局前夕,却忽然爆发了?一场恐怖袭击,而罪魁祸首,居然正是“叶瞬”这群特优生—— 他们好?似到了?结局,梦幻的爱情?才在?他们眼前碎裂,他们终于意识到了?“爱情?”是贵族子弟蛊惑他们的糖果,实际上,他们只是特权阶级的玩物罢了?。因?此到最后,竟然觉醒,猛烈地反扑起来!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联合到对主角团有怨气的一伙人,最后又是一场血战连连,而在?混战中,被完全抽走反抗骨髓、驯化?成功的“祝青辞”不知道哪里爆发了?勇气。 为?了?避免黑化?反派沈有铮陷害戚珣,在?一场极其严重恶劣的恐怖袭击中,他毅然决然地将沈有铮推了?出去,让他孤立无援地陷入绑架案的漩涡之中。 故事中的沈有铮最终在?恐怖袭击案件中失去双腿,被关进精神?病院中,“祝青辞”则想要在?戚珣心中永远地留下痕迹,从?三十层楼跳了?下去,血溅三尺。 可惜他跳下去后,很快就有“清道夫”将他的存在?痕迹抹削得一干二净,戚珣无知无觉,最终,参与这场乱斗的所有人都下了?狱,“叶瞬”作为?炮灰反派之一,最终也凄凉地死去。 而其他人则快快乐乐地happy ending,故事结束。 ……什么意思? 祝青辞看着?书中的“自己”。 在?这样的故事中,一开始试图反抗的人,诸如他,却成为?了?所有人欺凌的对象,最终还要锲而不舍地喜欢上戚珣,成为?舔狗。 可其他人,诸如叶瞬之流,他们一开始的崇拜也没换来好?下场,于是到故事的最后,他们好?似临死反扑,忽然想反抗起来,却最终也凄凉无比。 祝青辞心想,意思是说,反抗才是错误的吗? 他简直像是被一辆大卡车隆隆创飞,眉头紧皱,作为?一个贯彻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长?大,骂人都要对方?先把八荣八耻背熟的社?会青年,他浑身?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爬过,脊椎蹿上一股寒意。 别?扭无比,异常无比,简直是个□□故事,抛开主角的视角,去看他周围的配角,无一不都是下场凄惨的炮灰,通通成为?对照组,笑柄一般地为他们的结局画上句号。 [你们能进入加德王立学院,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誉。] 开学典礼上,校董会的其中一位董事长温和地对所有人道: [要知道,那些比你们高?贵的贵族子弟,可是因为他们祖上努力的余荫,所以才能就读,而你们,没有他们祖辈的努力,又不像他们一般,血液中流淌着尊贵的血脉,你们是享有了?贵族学院的教育资源,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啊,所以无论学院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请想一想这一点。]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蛊惑:[因?为?只要你们拥有了?加德王立学院的学历,你们往后的日子里,必定可以平步青云。任何成功都需要磨砺与苦难,倘若连学院中的困苦都无法忍受,那么注定你无法成为?一个成功的人。] [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请去思考,再去行动。] 因?此有人跳楼,学生们第一反应是掩盖;有人霸凌,学生们第一反应是,我不能被排挤,于是加入;有人被性|骚扰,却也为?了?往后辉煌的日子,强迫自己忍受。 从?他们进入学院的第一天开始,一场无型的改造便?悄无声息地包围起了?这群孩子,拔掉了?他们反抗的爪牙,让他们陷入爱情?的糖衣炮弹之后,便?是漫长?的同化?。 以及驯化?- “荒谬至极。” 祝青辞下意识想要反呕,沈有铮面色微微一变,可他方?才被祝青辞挥开手,不敢再碰。 祝青辞看向他与平常懒散桀骜不同的面孔,内心却涌现出极大的排斥,他往后警惕地退一步。 他就像是忽然发现自己身?处漩涡中的溺水者,此时猛然惊醒,要不顾一切地抽离。 因?此当他醒过来时,看向周围的人,心中的厌恶与冷漠几乎攀升到了?极点。 “谢谢沈少……这些天的照顾。” 他疏离而客气,“这些天的住院费应该花费了?你不少,我现在?身?上没有太多钱,可以先给您打个欠条吗?利息按照银行利率算。” 沈有铮不动了?,他眼睛紧紧地凝视着?祝青辞,上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却只能望见一双油绿色的眼眸,像是望见一只即将从?自己虎口逃脱的猎物,阴戾从?眼底一闪而过。 “不演了??” 祝青辞看着?他,表情?平静,垂下的目光却透露着?一点冷淡。 沈有铮盯着?他,半晌,脸上却绽出了?一个笑意。 “没问题啊。”他歪着?头,笑了?笑,眼眸深深,“现在?我就叫人给你送过来。” 他偏了?偏头,顿时,就有一个男护士惶恐无助地走了?上来,弯下腰,战战兢兢地递过去一张欠条,沈有铮看都不看,直接扔了?过去,微笑道:“不用?找零了?。” 欠条上赫然写着?十万三千,无论是给哪一个学生看,都会面无人色,可祝青辞却没什么反应,他低头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表情?始终淡淡的。 窗外的阳光被窗棂切成两半,船枙一般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阴影线。 祝青辞大步离开,头也没回,沈有铮却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船枙形的光影流到他身?上时,他才漠然地嗤笑一声。 祝青辞换好?衣服,便?离开了?医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一出医院时,脚步顿了?顿,像是忽然被什么叮咬了?一口,下意识地往墙角的一个阴暗处看去,微微蹙了?蹙眉。 ……好?像有人在?看他。 他没有停顿很久,回到了?教室。 因?为?刚醒来,他的思绪十分混乱,记忆像是平白被人劈开两半,一半是上辈子的枪林弹雨声,一半是作为?戚珣的仆从?兼男友,与他一起走过的数年。 戚珣的电话打不通,信息也接收不到。但是祝青辞却意外地平静。 记忆回来后,他倒是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这段感情?在?如今的他来说,已经可以画上句点。 可戚珣却开始频繁地开始躲着?他,学校里不来,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像是在?逃避什么。 教室中,双胞胎看见祝青辞时,目光同时亮起,好?似两队硕大的灯泡。 哥哥孟边水还算冷静,可弟弟孟飞鹄几乎是立刻扑了?过来,就差没抱住祝青辞,“辞哥!你终于醒了?!” 好?在?,他扑过来前,孟边水便?眼疾手快地拎住了?他的后脖颈,孟飞鹄扑了?个空,委屈死了?,眼巴巴地对祝青辞开始比划,“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看我哥,他担心得你饭都吃不下,瘦了?足足五斤!” 孟边水没想到自己被弟弟出卖,有些恼羞成怒,“我……!你不一样?这一周你上球场丢了?球还少了?吗?!丢人现眼!” 他们互相开始挖对方?的黑料,祝青辞看着?他们,孟边水却总感觉他有点过于安静了?,有些不安地偏过了?头,而孟飞鹄却完全没有意识,咋咋呼呼地掏出了?一个成绩单,拍在?祝青辞面前。 “辞哥!我数学这次终于及格了?,怎么样!” 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小狗,祝青辞看向他们的目光有片刻陌生,孟飞鹄忍不住一愣,不过很快,他笑起来了?,“嗯,很乖。” 孟飞鹄被他那声“乖”砸得头都晕了?,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逸出了?一点,他忍不住沉迷,像是一只被主人夸赞的狗,身?后如果有尾巴,此刻已经甩出了?螺旋桨,耀武扬威似地又掏出一袋饼干:“你上次答应过我的,这次能收下了?吗?我亲手做的!” 孟边水忍不住打了?他的脑袋,“辞哥才刚醒来,你别?……” 祝青辞却静静地看着?他们,“抱歉。” 孟飞鹄一愣,他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飞快地蔫了?下去,身?后的透明尾巴也不动了?,“是、是怕做得不好?吃吗?我、我有尝试过,味道不错的……” “你们在?帮蒋白止监视我,是吗?” 双胞胎呼吸纷纷一滞,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祝青辞,这次的目光却爬山藤一般,慢慢浸染上了?惶恐。 “我、我们……” 孟飞鹄嗫嚅着?,祝青辞不想为?难他们,可是他也清楚一点,“我并不想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所以可以麻烦转达,让他不要向我投注多余的目光,可以吗?” 他说话语气还是很温和?,仿佛与从?前一般,别?无二致。 他们的注意力全落在?祝青辞脸上,灯光下,少年的侧脸分外好?看,睫毛浓密纤长?,眉头微蹙,非常好?看,整个人身?上却散发着?一种令人陌生的气质。 他刻意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孟飞鹄和?孟边水又油然而生上次做错了?事的悔意,可莫名其妙地,他们总觉得这次祝青辞并不是像上次那般,因?为?在?意他们,所以不悦。 倒像是不怎么在?意了?,所以想要离他们越远越好?。 孟飞鹄像是徒然踩空悬崖,揪着?衣领,似乎想要说什么,一双明亮的狗狗眼里好?似要堆积起泪水,像一只被凭空抛弃的丧家之犬,孟边水却提起她的衣领,对祝青辞忽然道:“抱歉。” 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拉着?还想要嚎哭的孟飞鹄走,孟飞鹄试图挣扎,却被孟边水踩了?一脚,“你想要他讨厌我们吗?” “是我们的错。” 他目光黯淡,可眼神?却执拗,嗓音嘶哑道:“要反省。” “反省到他重新接受我们的那一天。” 夕阳缓慢地坠落,像是一颗被戳破的蛋黄,金黄色的流心淌了?满地,加德王立学院的白塔上,古老的铜钟晃晃荡荡地响彻。 甘瑶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她震惊地看向祝青辞,把东西塞给他:“青辞!我、我真的拿到了?,但是你、你怎么知道的,居然真的有?!” 祝青辞接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看,对甘瑶笑了?笑,“对,就是这个。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你上次不是还请了?我吃烤饼吗?就当回礼了?!” 小麻雀摇了?摇头,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抬起眼,看见祝青辞看向她的目光,居然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时,不免松了?口气,却不知孟飞鹄正侧着?身?子,偷偷看他们,眼底一闪而过委屈与怨气。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就因?为?她是omega吗?” 孟飞鹄咬着?牙,笔都快被拧断了?,神?色阴晴不定,但是他又怕祝青辞向他看过来,赶忙别?过了?头。 就在?这时,一个学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脸色苍白,动作慌张,抖着?声音大叫道:“祝青辞?祝青辞在?吗?” “你,你的黑级身?份铭牌被剥夺了?!” 此话一出,简直是平地一声惊雷。除了?祝青瓷,所有人都惊了?一下,震惊地睁大双眼,孟氏兄弟甚至直接撞翻椅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那个学生左右看了?看,察觉气氛不太对,硬着?头皮,咬牙道:“方?、方?才戚家已经宣布了?你从?此以后不是他们家仆人的身?份,所以已经取消了?你的黑级铭牌……” 孟氏双胞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回头,而甘瑶也惊呆了?,“不是黑级学生?那、那祝青辞你的学位——” “你会被退校吗?” 她焦急地抓住祝青辞的手腕,“不行,你不能退校!你、你都那么努力了?——” 那学生还在?继续嗫嚅道:“此外,贺山,A班的班主任他让我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贺山?! 甘瑶瞬间想起祝青辞被拦截的报名单,更加心急如焚起来,这人一直隐隐约约地针对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可祝青辞却只是拍了?拍她,笑了?一下,“没事。” 那笑容淡淡的,好?似春风吹皱一池湖水,他坐在?座位上,转了?转笔,黑色的圆珠笔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中翻转,“啪”地一声放回桌上。 他真的太过冷静平静淡然了?,好?似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身?边的人都火急火燎了?,他居然还不紧不慢,垂下眼皮。 甘棠这才发现,少年薄薄的眼皮上,居然有一颗不易察觉的红痣,分明之前好?像一直没有,可眼下,这可红痣在?他有些过分冷淡的脸上,居然衬出了?几分活色生香。 她恍惚了?一下,祝青辞安抚好?她后,便?站起来跟着?那名学生走,孟氏双胞胎下意识就要冲上去,然而,祝青辞走到门边时,回过身?来望了?他们一眼。 他的下颚微微抬起,银蓝色的双眼却瞥了?他们一眼。 那目光轻飘飘地,却比任何警告都来得管用?,仿佛无形的枷锁铁链将两个人束缚得乖巧听话,一瞬间,两个人纷纷冻在?原地,竟然不敢再上前一步。 祝青辞出教室时,脊椎泛起一阵冰冷的寒意。 又出现了?那种窥伺的感觉,他不动声色,跟着?那名学生来到了?贺山办公室。 贺山果然正坐在?里面,他看见祝青辞,像是怜悯一般对他招了?招手,又将那名学生赶了?出去。 “小祝啊,”他那不怎么好?看的脸上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语气温柔道:“我方?才收到校领导通知,戚家取消了?你的黑级身?份。”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眼前omega的表情?和?动作,如愿以偿地看见omega害怕似地一僵,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 “不过呢,他们好?心,依然保留了?你的学生身?份,只是如今,你要从?黑级,降一等,变为?白级——也就是特优生。” 他将白色铭牌推至祝青辞面前,祝青辞乖顺地收了?起来,omega五官清秀,看上去漂亮如同瓷器,贺山看着?他那张脸,不知为?何,后槽牙有些泛痒,但依然继续微笑道:“可特优生每年对成绩都有很高?的要求,我记得,你上一次考试,成绩只有60分吧?” 他可惜一般地喟叹一声:“倘若如此,想必很快就不能在?学院中见到你了?。” 祝青辞“啊”了?一声,小扇子似的睫毛往下垂,“……我会注意的。” 他似乎有些惴惴不安,omega看上去十分地瘦弱,好?似风中易折的芦苇,能激起任何alpha的怜惜欲。 贺山却知道这还不够,不足以击溃omega的心房,因?此继续乘胜追击,嘲讽道,“不过,你居然报名军部,占用?贵族子弟的名额?” “军部中也有不少贵族子弟,当然,有一部分是送进去镶金的。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份报名表如果交上去,会打多少人的脸?” 他掏出祝青辞本该流转到军部的报名表,薄薄的纸张在?空气中晃了?晃,“如果连贵族子弟都无法进入,你却进去了?,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想呢?” “……‘这个omega是在?羞辱我们吗’?大概是这样想的吧。上一个交报名表的特优生omega,可是不知不觉地就消失了?呢。” omega睁大了?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解,又有些恐惧,贺山恶毒地用?话语一寸一寸地击溃面前omega的防备心。 对,没错,就像从?前一般…… 他看着?omega,眼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鄙视以及下流的欲|望,最后,摸了?祝青辞的手一把。 omega的手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细腻,他目光毒蛇似地,一寸寸舔食着?omega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贺山语气暧|昧道: “是我帮了?你,救了?你一命啊,你应该对我心怀感激。不过,不用?怕……不如,你从?了?我……我帮你解决这些问题,如何?” 他蛊惑似地,往omega耳畔吹了?一口气,散发出自己强有力的B级信息素,好?似期盼omega发出一声浪荡的呻|吟,恐惧却又把他当救命稻草一般,屈服于他。 “呵。” 然而,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淡淡的,听不出别?的情?绪,只能听出一点点淡淡的嘲讽。贺山猛地直起身?体,一扭头,便?看见祝青辞正笑着?看他。 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眼睛弯了?起来,好?似一对月牙,看上去漂亮得令人心痒,只是那笑容不及眼底,莫名泛着?冷意。 贺山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被顶撞的恼怒,霍然站起,就要把祝青辞压倒。 可下一刻,一声“啪”的清响,贺山头一偏,惊愕地张大了?嘴。 祝青辞居然将一张照片拍在?了?贺山的脸上! “你……” 贺山不可思议,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颤抖地用?手指着?祝青辞,大吼道:“祝青辞!你胆敢以下犯上?!你完了?!我告诉你,你完了?!!!” 祝青辞却只是掏出手帕,嫌脏似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他慢慢地撩起眼皮,脸上却还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紧不慢道:“是吗?” “那么老师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不知做了?这样的事情?,是否还能继续留在?学校呢?” 贺山一低头,看见照片,脸色猛地一变。 第45章 第 45 章 #今日校园论坛, 最新帖子 打扰大?家,想问一下,黑级转成白?级, 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吗?(new) 1L:前排。 2L:黑级转成白?级?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原来还能变的?吗? 3L:来了。我看看这说什么?哦,这个?啊。黑级和?白?级的?差异挺大?的?吧?首先从待遇上, 白?级的?宿舍都是几?人间,黑级基本上一人间或者两人间,当然, 红级的?就?属于豪华一人间了…… 4L:不止。学院对黑级的?成绩是没有要求的?,但是白?级如果成绩不行, 是要面临劝退的?。 5L:楼主, 别问了, 已经解码了,这还能是谁? 6L:这件事?全校都知道了吧?真的?假的??转学生?怎么从黑级变成了白?级? 7L:哈哈,我们特优生?又新加一人了。 8L:楼上,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人家好歹以前和?戚家还有过交情呢,和?我们这些靠成绩进来的?, 怎么可能是同一个?阶级的?呢? 9L:什么意思?所以转学生?是不是和?戚珣分手了?! 10L:戚珣又没来上学, 不好说啊…… 11L:真的?假的??分了?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他上次在仲夏夜舞会穿的?那身长?袍我真的?忘不了, 太劲了。 12L:你算什么东西?你能有机会, 滚去擦擦脸看看自己长?什么丑样吧! 13L:我擦, 楼上吃炮仗了?刚刚到8L阴阳怪气的?也是你吧?你有病啊左右脑互搏? 14L:理涛,我觉得分了。不然为什么要把他从戚家赶出?来?上一次仲夏夜舞会的?事?情,就?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了, 恐怕上一次的?报复还不一定就?够了。 15L:算了,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他们的?玩具罢了, 忍气吞声?,好好读书吧,熬过这三年就?好了。 16L: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楼上,你把自己和?人家放一个?位置,人家会把你放在同一个?位置吗? 他不是很高?高?在上吗?之前还凭借着7,压迫我们……结果还是被抛弃了! 17L:说句公?道话……之前的?事?情,是那些人自讨苦吃吧?如果不是他们想要靠霸凌转学生?获得好处,后面又怎么会丁找上门? 18L:可难道没有人觉得他很茶吗?丁家小少爷可是围着他团团转,他居然还故作清高?地把对方推开?了,这不是欲拒还迎? 后面被送进医院,沈有铮可是陪了他足足一周……试问,那向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沈小军爷以前对谁这样过? 19L:楼上,你没事?吧?前面那几?个?阴阳怪气的?也是你吧?!被送进医院你也要羡慕?酸味都快溢出?屏幕了! 屏幕外,甘瑶气了个?半死,定睛一看,这id不明不白?,只有一个?字,“舜”,不知是哪里来的?阴间老鼠! 神经病啊!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她非要揪出?来,看看这人到底思想有多阴暗丑陋! —— 又来了。 某种被窥伺的?感觉顺着祝青辞的?脚踝,不断往上。 那股目光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跟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那目光都粘稠地附着在他身上,好似深海里黏腻的?水草,又似一个?寻找替死鬼的?水鬼,牢牢地扒在他身上,怎么也不放手。 他表情不变,好似无事?发生?,对峙着坐在他对面,神情变得阴沉扭曲的?男人。 那张照片晃晃悠悠地飘在地面上。 照片上,一个?西装男人正表情倨傲地站在一个?补习班面前,他穿着西装,手上戴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奢侈品手表,正表情不耐地低头看时间。 赫然便是贺山! 另一张照片,则是补习班的?宣传手册,黄色的?大?纸上,甚至还特意写明:“内含加德王立学院入学考试绝佳机密!去年补习班已中?三名特优生?!” 贺山盯着照片,表情接连变化,祝青辞平静道:“分明担任了学校的?老师,却还要去校外的?补习班……” “你泄题吧?” 祝青辞笑了笑,清瘦的?omega不卑不亢地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起来,远远望去,像是一株干净雪白?的?鹤望兰。 “正常来说,贵族学院给你们开?的?薪水应该是不少的?,不应该还想着去校外担任补习老师……可,倘若是用金钱来交换考题呢?” 作为一所贵族学院,最开?始,是在祝校长?的?响应下,开?始增加特优生?名额,旨在给予贫困的学生一个机会,同时,也是为树立加德王立学院的优良形象,更加“亲民”。 每年加德王立学院都会应召招入一百名特招生?,学费全免的?同时,还能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和?设备,为此家庭贫困的?考生?如过江之卿,趋之若鹜地参与加德王立学院的考试。 可每年参与?考试的?学生?数量常常高?达一万人,相当于只有1%的?通过率,难度之高?,简直令人咂舌。 因此不少特优生?的?父母,为了让孩子能考上加德王立学院,几?乎是削尖了脑袋,想尽各种办法,上则求神拜佛,下则苦苦寻觅各种良莠不齐的?补习班。 他想起之前与沈有铮路过时,被贺山鄙夷无情地甩开?,狼狈不堪地一边哭,一边跪地捡自己好不容易筹钱的?父亲。 贺山看见照片时,表情明显大?变,整个?人抖如筛糠,双眼睁大?,“你、你……” “你这是污蔑啊。” 祝青辞微微蹙眉,只见贺山方寸大?乱的?表情骤然一收,惊恐如幻觉一般从他的?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那笑容缓慢咧起,几?乎咧到耳根,一瞬间,他的?眼睛黑洞洞的?,好似一对枪口对准了祝青辞,有些疑惑地轻声?道:“我只是站在门口而已,这能代表什么呢?” “我收到举报,听闻这间补习班有泄题的?现象,因此我前去巡查——只是,很明显这宣传纸只是挂羊头卖狗肉,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欺骗那群可怜的?穷鬼的?手段而已。” 他抚摸着手上的?奢侈腕表,忍不住摇头叹气,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好似被冤枉了一般,承担着无限冤屈,“祝同学,你真令老师心寒。” “老师分明是想要帮助你的?,你怎么能这样污蔑老师?太不听话了。” 他那目光如骨附蛆,黏腻地附在祝青辞身上,“好在,老师心底仁慈,可以原谅你这个?错误,不过呢……犯了错的?孩子,自然要受到惩罚。” 他眼神几?乎要化作刀片,将omega身上单薄的?衬衫刮下撕开?,露出?里面的?苍白?肉色。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砰”,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倒了铁通,贺山方才还在微笑的?表情骤然一变,猛地挺直身体,目光凌厉地往门外看去,厉喝道:“谁?!” “喵” 门外似乎有野猫经过,贺山紧紧地盯着门外,半晌,没有异况,才终于慢慢放松了肩膀。 他将目光重新转向omega,omega似乎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无耻,面色看上去苍白?了几?分,眼帘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却更加惹人怜爱。 贺山情不自禁地就?想要伸手去抚摸他,心中?洋洋得意起来,脸上笑容愈加浓郁。 然而,omega冷淡的?声?音又重新在他耳畔响起:“是吗?不过,贺老师,你是不是少看了一张照片呢?”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omega,omega一双银蓝色的?双眼平静地看着他,手中?,居然还握着一张照片。 “您可能贵人多忘事?,”祝青辞轻声?说:“毕竟,他们在你眼里,是一群‘没钱还想要白?嫖’的?蠢货,是可以压榨利用的?提款机。” “那么您应该想不到,在他们的?家长?群中?,您上课的?‘英姿’都被拍下来了吧?毕竟您的?课一堂就?要上千块,学生?们可是把您教导的?知识奉为圭臬呢。” 他修长?白?皙的?两指之间,居然还夹着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贺山正站在讲台上,拍着黑板,因为视角拍摄得很隐秘,只露出?来他半张脸,可那只拍在黑板上的?手,却前所未有地有说服力—— 祝青辞轻轻地敲了敲照片,“这个?手表,是贺老师的?吧,一模一样,甚至连表盘这里的?刮痕,都完全吻合上了。” 贺山的?脸色终于彻底变化了。 他霍然站起,冷汗瞬间打湿脊背,眼看就?要扑过来抢照片,祝青辞却灵活地躲开?了。 他像阵飘渺的?雾气,怎么也捉不到,贺山气喘吁吁,祝青辞冷冷地看着他。 贺山颤声?道:“等、等会,我错了,我听你的?,我会把你的?报名表重新提交上去的?……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能给你……” 他恐惧地颤抖起来——如果让加德王立学院发现他在外高?额举办补习班,并且还泄题,当然不可能是把他开?除这么简单! 他的?职业生?涯会全部毁了的?……而且,祝惘那个?女人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他的?! 他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高?在上的?神气与?方才暧昧恶心的?笑容终于彻底不见,他恳求道:“不要曝光我,求你,不要……” “让叶瞬退学的?人,究竟是谁?” 祝青辞神色淡淡的?,贺山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这个?omega分明和?从前相貌别无二致,看上去仍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稍微用力一点,就?能将他击碎,可眼下,却比以前莫名多出?几?分危险的?感觉。 就?像是柔韧的?苇草,忽然冒出?了尖刺。 “……”贺山冷汗直冒,脸色发白?,可祝青辞的?目光就?那么落下,分明轻飘飘地,可是他好似被冰雪淋了一头,莫名有点寒意。 他吞了口口水,颤抖道:“……是,是戚珣。” “……” 祝青辞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贺山连忙低声?道:“是他向校董会提交了申请,指责叶瞬有校园霸凌的?行为……” 祝青辞快要气笑了,他揉着眉心,忽然道:“你是林烨班主任,是么?” “是、是……” “明天帮我把林烨约出?来,下午放学后,在白?塔。” 祝青辞拍了拍他,贺山大?惊,“你、你要做什么?!” 祝青辞却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贺山莫名一个?哆嗦,屈辱地低下了头,“好,我答应你,那我的?照片可以删掉了么?” 祝青辞却只是笑了笑。 那笑容寡淡,甚至有些冷漠,分明只是个?仆从出?身,居然带上了一点身居高?位似的?冷静与?漠然,一双银蓝色的?眼眸如剔透的?玻璃珠子,没有一点温度。 天色渐暗,祝青辞一出?教室,便望见了教学楼外的?满天星辰,如冰冷的?玩具一般,在天空莹莹发亮。 那阴魂不散的?机械音终于浮现出?来。 【剧本加载中?……】 【剧本名称:贵族学院的?万人迷F4》】 【已绑定灵魂:祝青辞,扮演角色为:戚珣的?炮灰前男友。】 【剧情提示:由于剧本已崩坏,现需重新评估进度——】 【判断进度:剧情已崩坏70%!严重偏离警告!】 【判断危险节点:密林枪战;恐怖危机;边境越险;暴动反抗——由于高?危背景,当前主要角色死亡率为60%!】 “真是姗姗来迟。” 那冰冷的?声?音似乎已经快要冒烟了,如果背后真的?要人操作,此刻,那撰写【命运】的?羽毛笔恐怕都要焦急得冒烟了。 祝青辞回想书中?的?内容时,忽然发现了一个?bug,作为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背景居然是十分危险的?。 首先,【军部】这种奇怪的?武装机构就?不应该出?现在学校的?考试列表,可是偏偏出?现了;同时,经过这段时间,他发现加德王立学院周围很明显是有不少警卫队与?保镖,说明危险是一直潜伏的?;最后——原著中?更是明确写出?来了最后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 那场事?件死了不少学生?,除了重要的?主角团因为高?人气而活了下来,其他简直是一地鸡毛。 更重要的?是,最后的?反派节点很明显是针对戚珣而来。如果“祝青辞”不再为了戚珣,推出?沈有铮替他受罪,而是落在戚珣头上,那么故事?的?结局将完全改写—— 机器音卡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祝青辞这么冷淡,愤怒地扬高?了声?音:【警告!若主要角色身亡,配角将无法独活!】 祝青辞神色不变,他望着冰冷的?群星,轻声?道:“做个?交换吧。” “剧本再怎么崩坏,起码演员不能下台,不是么?我帮你保护他们,让他们安安全全的?。” 他微微笑起来,“我会继续走?完当走?的?路,只是,我要一个?彻底摆脱这里的?机会。” 【……】 “你只有十秒。” 根本不给它?停顿的?时间,祝青辞说:“如果这次不答应,我以后都不会考虑这个?决定。” “十,九,八……” 做交易自然如此,越是紧急,越是“绝版”,就?越容易逼迫对方做出?“肯定”的?决策。 机械音居然有些慌张,最后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宿主如约走?完剧情,系统将增加一张‘死遁卡’!】 祝青辞:……这是什么? 他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他本来就?是个?生?活寡淡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照顾的?孩子在看这本狗血小说,他这辈子都会碰——何况还是南通小说! 半晌,机械音别别扭扭跟他解释狗血设定,祝青辞才反应过来,被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滔天狗血巨浪所震惊。 “如果我死遁了,我的?身份怎么办?” 【宿主可以选择‘屏障卡’,掩盖自己原本的?容貌,我们会造出?一具假死的?尸体代替宿主,同时,宿主在原身获得的?成就?、经历等等,我们都会为您保留。】 【比如,如果您考上了军部的?大?学,我们将会为您保留这一身份。】 “这就?足够了。” 祝青辞松了口气,笑了笑,“谢谢。” 【……】 机械音似乎呆滞了片刻,耳畔的?电流声?噼里啪啦的?,像是电路着火一般,最终,在祝青辞以为它?已经消失的?时候,居然又冒出?了一声?很小的?机械音,【宿主,晚安。】 祝青辞挑了挑眉,“嗯。”不过不是很想理它?。 毕竟前期,他被剧情操控,可受了不少折磨。 机械音不说话了,似乎有些心虚,“啪”了一声?,便消失不见。 夜色安安静静的?,脚底的?足音回荡在走?廊中?,声?控灯次第点亮,角落里的?阴影却愈发粘稠。 那种恨不得抓住他脚踝,将他拖下泥沼里的?目光却始终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祝青辞走?到宿舍门口,叹了口气:“你还要跟我多久?出?来吧。” “叶瞬。” 他话刚一说完,余光中?便有一道黑色影子骤然袭来,抓住了他,撞开?门,直接将他扑倒在床上! 第46章 第 46 章 祝青辞眼前一黑, 后?脑勺要和冷硬的床板撞上时,一只青筋毕露的手在他?的后?脑勺处垫了垫。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房间里的灯光还没来得?及打开,夜色浓稠, 月光透过?树叶与楼宇间的罅隙轻飘飘地落入室内,屋外是竹影婆娑的摇曳声,屋内却仿佛有恶鬼降临, 黏稠而?沉重的目光落在祝青辞身上。 “……你早就知?道是我?” 叶瞬将祝青辞压在床板上,坐在他?身上,他?的手臂和小腿还缠着绷带, 看上去有些瘆人,祝青辞吃力地睁开眼睛, “你的手和腿……” “骨折而?已, 不用管。” 这话简直令人要大?叫。什么叫骨折而?已?如果“骨折”都只能叫“而?已”, 那那些只是划破了皮便要去医院的人,岂不是无?颜以对? “你在关心我吗?我把你扑到在床上,你不生气, 却在乎我的手和腿?” 月光将叶瞬的脸照亮了一半,另外一半藏匿在阴影中, 晦暗不清。 他?长相清秀, 怎么看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omega, 那张与祝青辞有三分相像的脸, 此刻看上去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祝青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没有说过?不生气……你起来,不然又要进医院了。” 他?故意用骨折的手压着祝青辞的胸膛, 祝青辞但凡起身,必定会伤到他?, 祝青辞蹙起好看的眉,果然如叶瞬所想,没有动弹,于?是叶瞬的另一只手如愿以偿地抚摸上了祝青辞微凉的脸颊。 祝青辞一惊:“你……” “你还活着,真好。” 叶瞬低下头,作为一个omega,他?的体?格根本谈不上健壮,可力气却又极大?,一边抚摸着祝青辞的眉、鼻、唇,一边在他?耳畔吐出恶狼似的喘息:“祝青辞。” “祝青辞,祝青辞,祝青辞……” 他?咬文嚼字似地,将祝青辞的名字翻来覆去地在舌|头上滚,祝青辞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原文中,对于?叶瞬的描写并不多,是一个跟他?如出一辙的炮灰角色。 然而?此时的叶瞬却像是程序出错的玩具,一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是骇然的光,顺着祝青辞的脸颊,他?的手缓慢下移,最后?停留在了omega脆弱的喉结处。 祝青辞不适地“唔”了一声,脆弱的喉结微微颤抖了一下,漂亮小巧得?令人想要一口咬上去,叶瞬看着,果然笑了,可下一秒,他?就扼住了祝青辞的喉咙! omega指尖猛地攥住了叶瞬的手,泛白的骨节抵在叶瞬的小臂上,叶瞬低头,看着祝青辞。 “祝青辞,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 叶瞬看着omega面色苍白,漂亮的唇在他?面前张合,隐约可见里面软红的舌,他?低着头,盯着那抹水红色,轻声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很可怜,很好笑吧。” “你说,你是不是克我啊?”他?凄惨一笑,“仲夏夜舞会上,所有alpha都被你吸引了目光,我精心打扮过?了,却没有人在乎我。 后?来我去找林烨,林烨也只是把我当你的替身,我在你面前对他?低声下气,他?却还是像狗一样盯着你,你让他?不开心了,他?就对我发泄怒气,你是不是很开心,觉得?我很可笑?” 祝青辞在他?的掌心中喘气,“我没有。” 叶瞬的目光阴暗潮湿,他?像是下雨天攀附他?人的菟丝子,从?泥泞的地底下探出,抓住祝青辞的脚踝,就要将他?一起往下拖。 祝青辞的手指在他?的小臂上留下血红的抓痕,可叶瞬却无?事发生一般,他?没有打石膏的另一只手摩挲着掌心纤弱嫩滑的脖颈,自嘲一笑,“是我活该,所以后?面丁宴为了你来报复我,我认了。我向你下跪磕头,我也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祝青辞:“放开……” 叶瞬却继续自言自语道:“跟你不一样,祝青辞。我跟你不一样。我的人生是被扔在垃圾桶里的花。” “祝青辞,你不是很鄙夷我们攀权富贵吗?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小时候,我的妈妈就出轨,攀上了豪门走了,留下我和家暴我的父亲。” 我曾经偷偷地探望过?她,隔着壁橱,隔着高?档餐厅一点灰尘也无?到玻璃窗,我看见她抱着小孩,笑得?很开心。我觉得?她真的很聪明,所以我觉得?,这应该也是我最快离开我父亲的途径。” 叶瞬鼻尖抵了过?来,一双眼睛望着祝青辞,里面满是彻骨的恨意与嫉妒,好似恨不得将祝青辞浑身上下的骨头敲碎,一口一口地吞吃入腹,他?轻声道: “所以即使这个过程累一点,要吃一点苦头,我也不在意,因为我想离开那个家,可是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把这一切全都毁了。” “我不在乎,跪在地上我不在乎,讨好他?人我不在乎,没有自尊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下雨,因为我的人生本就阴雨连绵。” “可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向沈有铮低头?!” 祝青辞有些缺氧,听见叶瞬的话,他?脑袋“嗡”了一声,“什……” 叶瞬眼里埋藏的恨意却骤然爆发,他?红着眼睛,将祝青辞压在床上,不顾自己骨折的手,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撕开了祝青辞的衬衫,纽扣蹦飞,一片雪白的春|光乍泄,隐约可见omega清瘦的肋骨。 “你做什么!” 祝青辞厉声警告:“叶瞬,别逼我对你动手!” 叶瞬罔若未闻,他?的目光如燃烧沸腾的铁水,灌溉在omega孱弱的躯体?上,他?好似恨不得?将祝青辞整个人都扒开,剖开他?的胸膛,去攥住那颗温热跳动的心,质问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才想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看上去柔弱,甚至可以匍匐他?人身下的omega,此时眼睛赤红如鬼,他?一手掐着omega的脖颈,另一只手却不断往下,他?内心恐惧万分,唯恐在那衬衫下,发现?哪怕是一点点情?|欲的痕迹,可表现?在外,他?又十?分地怒火滔天,恨意滔天,咬牙切齿道: “谁他?妈要你救我了?!你知?道我跳下来,鼓起多大?的勇气么?!那是三十?楼!三十?楼!!!祝青辞,你凭什么这么自私!谁要你擅作主张让我活下来,谁让你向沈有铮低头了?!你忘记之前我怎么对你的了么?是我排挤了你,是我闯进你宿舍让你无?家可归,是我造谣言针对你!” “我他?妈就是个烂人!我嫉妒你,我嫉妒死你了!我嫉妒你生来就在戚家,靠戚家进入了加德王立学院,我恨你一进来,就吸引了丁家小少爷的目光,我恨你还与戚珣不清不楚,又勾搭上了沈有铮!” omega脆弱的胸膛在他?手下颤抖,他?滚烫的掌心用力地摁在祝青辞的皮肉上,像是烙铁,恐惧又疯狂地在检查沈有铮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可皮肉上干干净净,指尖滑腻,皮肤雪白,他?甚至不小心摁得?太过?用力,在本来毫无?痕迹的肌肤下留下了青色的指引。 祝青辞的衬衫直接被叶瞬撕烂了,要露不露地挂在身上,可是确实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仿佛新雪覆盖的原野。 叶瞬呆了片刻,可他?并不相信,因此那滚烫的手指又摁在祝青辞胯骨上,顺着omega的尾椎,滑入暧|昧的阴影之中,祝青辞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叶瞬居然还要将他?的裤子也扯下来! “啪!” 祝青辞脸色一变,他?不顾叶瞬受伤的手,猛地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这下是真用了狠力,叶瞬偏过?脸去。 “叶瞬!你大?晚上来找我,就是为了发疯?!” 祝青辞有些恼了,他?揪着叶瞬的衣领,叶瞬却笑了,“当然不是。” 他?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眼下是浓黑的黑眼圈,骨折的手痛得?他?眼前黑白交加,可他?居然还有力气笑。 自从?沈有铮对他?说了那句话后?,他?就魂不守舍,一晚上都没睡,睁着眼睛,眼前却都是祝青辞被沈有铮压在床上,为了救他?啜泣隐忍的模样。 祝青辞是蠢货吧?哪有人会这样对待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呢?如果是他?,他?管那个人去死呢。 毕竟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一个人的。 因为孤身一人,所以当他?上了天台,也没有在意;因为孤身一人,即使他?已经翻过?来围墙,也没有人叫住他?,要将他?拉回?来;因为孤身一人,所以真的活着对他?来说太艰难。 “……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我真是恨死你了。” 叶瞬嘴上说着恨,一双眼睛死死地钉着祝青辞。分明同样是omega,可他?却像是一头阴影中潜藏的洪水猛兽,要把祝青辞一口吞下去。 “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祝青辞抬起湿淋淋的眼皮,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抖动,细碎的光将他?照得?面如白玉。 如果叶瞬是泥沼中的罗刹恶鬼,此刻的祝青辞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白玉观音像。 祝青辞闭了闭眼,半晌,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你没有撕毁我的笔记本。” 叶瞬呆住了。 黑暗的房间内,一时之间安静极了。叶瞬剧烈地喘息着,祝青辞仰着头,像是一只纤细漂亮的鹤,他?低低咳嗽了一声,“你破坏了我的房间,却偏偏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留下了,其实你……” 是不是也是希望有人能代替你,飞出这片牢笼呢? 他?说要让祝青辞笑,笑他?悲惨是他?罪有应得?,他?屈服没有结果,反抗没有结果。 作为局外人去看,叶瞬这个角色无?疑是悲哀的——他?就像是命运车辙上的滚滚尘埃,而?尘埃是不会发声的。 叶瞬嘴唇颤抖,他?直起身,手慢慢松开了祝青辞的喉咙,他?没有用力,因此祝青辞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潮红,一双银蓝色的眼眸中涌出一点雾气,像是雾蓝色的宝石。 叶瞬摇了摇头,他?哈哈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你想多了,我只是嫌那堆笔记麻烦。你在怜悯我吗?你在怜悯我是吧?” 祝青辞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他?又打了叶瞬一巴掌,叶瞬被打懵了,祝青辞盯着他?,提高?了声音,“什么怜悯?是因为我不想你在错误的路上一错再错!” 叶瞬被打了却也不敢还手,分明他?才是伤者,可是他?一扭过?头来,便看见祝青辞被他?气得?胸脯颤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面色苍白如纸,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扑过?去,抱住了祝青辞。 祝青辞一惊,叶瞬却忽然惶恐起来,他?想起omega几乎了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机盖在脸上的脆弱将死模样,声音颤抖道:“祝青辞,你别急,你别急,我错了,刚刚是我发疯,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祝青辞:“你错什么?你哪里有错?你刚刚不是说的很开心吗?” 叶瞬抱着他?,他?颤抖起来,眼泪慢慢地流出来,浸湿了祝青辞的肩头。他?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在命运的洪流中抓住眼前唯一的浮木,方才坚固的堡垒眨眼间便倾塌下来,毁于?一旦,“对不起……” 他?哽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可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根本不知?道特优生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你分明可以在他?们的庇护下生活,我不想……不想把你拉下来,拉进地狱里。” 他?内心嫉妒祝青辞是真,想将他?拉下来,也是真,可是他?觉得?,祝青辞这样的人,不应该真的被他?拉下来啊。 他?就应该坐在高?堂之上,被好好地爱护着,即使恶狼环伺,可是起码不用真的跌进深渊中。他?的皎洁,他?的温柔,都不是他?应该能得?到的东西。 他?的月亮,不应该为了照亮角落里的苔藓而?降落下来。 祝青辞深吸了口气,“谁要你拉了?” 他?颇为无?语,一张清秀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像是大?人在看想太多的小孩,手中却将白色铭牌拍在了叶瞬的胸口,说:“不用你拉,我自己下来了。” 叶瞬接住那个白色铭牌,他?的目光呆呆的划过?上面的名字,从?这一刻起,祝青辞就与他?统一战线了。 “你问得?好,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我想要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人,一个干净的,知?根知?底的人。” 祝青辞目光平静,“这个学院的制度不合理,充斥着谎言与剥削,我并不在乎你们是否想要通过?与他?们结合,从?而?攀爬至最高?处。” “可是你们至少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而?非如舞会上那般,被强迫地剥夺了人生。” “我能成为中立方,成为暴雨中的伞,我给?你们自由的选择。” 叶瞬茫然地看着他?,“你到底……为什么?” 因为他?也曾经被命运操控过?,身不由己。同时—— “因为我是大?人。” 祝青辞笑了起来,“大?人保护孩子,应当天经地义。” 他?穿着一个少年的壳子,可眼睛却沉稳,如暴风雨中寂然不动的礁石,叶瞬久久地凝望着他?,表情?介乎于?狰狞与可怜之间,祝青辞却向他?伸出了手。 omega手指纤长,白皙如玉,干干净净的,却也残忍地将一个命运的道路扔到了叶瞬面前——那条道路与他?曾经臆想中的截然相反,不再能一步登天,而?满是崎岖与荆棘。 除了祝青辞,这条路什么也没有。 “你不就是要我给?你当狗吗?”叶瞬声嘶力竭,泪流满面,“祝青辞,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可是他?却缓缓地低下了头,脸埋在omega冰凉柔软的手心,发出一声呜咽。 第47章 第 47 章 林烨接到贺山找他的消息的时候, 正呆在自己的专有?房间内。 他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中,身边的特优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这是个omega,只是脸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伤痕, 最近一星期,林烨的脾气都不太好?,凌厉的一张脸上阴晴不定, 一会笑,一会又冷下来,什么招都往他们身上招呼。 特优生们战战兢兢, 可他们不敢反抗,叶瞬的下场他们看见了, 因此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 “你, 跪下。” 林烨一脚踢中一个omega的膝盖, omega闷哼一声,腿一软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鼻尖砸在了林烨分开的两?腿之间, 吓得脸色微微一变。 他鼻尖满是石楠花的腥气,林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是笑了笑, 屈辱地将?他的脸往下按, 冷漠道?:“舔。” omega睁大双眼, 他眼尾燃起一抹薄红, 猛地挺直身体?,颤抖道?:“林少,我, 我没有?做过这个……” “不是想要?钱么?买你一个初次,怎么了。” 林烨拍了拍手, 一个仆从弯着?腰走上前来,捧着?一沓现金。 林烨随手一抓,当着?omega的面,直直地在他眼前天女散花似地撒开。 “怎么样?满意吗?” 红色的纸币纷纷扬扬,好?似一场奢靡的金雨,omega脊背微微颤抖,倏然抬起头,脖颈处绷出?一片青筋,好?似一只被掐着?脖子屠戮的鸡。 他眼睛都瞪圆了,摇头哭道?:“林少,不行的,不是钱的问?题,我……我……” 林烨冷眼看着?他,“不是钱的问?题?”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跪在地上的omega低着?头,不断颤抖着?,林烨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仆从这次带上来的不是纸币,居然是几块金砖。 “咚” 他将?金砖直直地抛在了omega前,辉煌奢靡的灯光下,金砖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金粉仿佛绝美的蝴蝶,诱人抚摸。他冷漠道?:“现在呢?够不够?” 他像是拿着?一个天秤,左边是omega的尊严,而右边则是金钱,他不断地往上加筹码,表情介乎于无聊与好?奇之间,眉眼间蕴含着?一点无声的嘲讽,像是想要?知道?,多少钱,可以买下他的尊严。 他就像是傲慢无礼的小国王,顺应他,就能得到金钱,逆反他,就要?受到惩罚。 omega颤抖良久,最终闭上了眼睛,牙齿咬住眼前金属的拉链,苦涩的铁锈味在他的舌尖炸开,林烨却已经急不可耐地在他的嘴唇上撞了起来。 他手插进?omega的头发中,闭着?眼,却居然翻来覆去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祝青辞,祝青辞……” 他喘了口气,脑海中满是另一个少年清冷的眉眼,声音低沉而满含粗暴的施虐意味,目光如不驯的野狼,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操|死你。” 好?在,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林烨猛地睁开眼睛,漠然地将?还跪在地上的omega一把推开,语气冷漠暴躁:“进?来。” omega如释重负。门开后,来者?匆匆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林烨野性的眉却越皱越紧,不悦道?:“那?个油腻老头叫我做什么?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烨来到白塔后时,心情烦躁异常。 这段时间,祝青辞不知为什么请假了,他一周没有?见到,鼻尖却萦绕不散着?omega身上的淡淡香味。 他想起上一次在仲夏夜舞会上,交换舞伴时,他本是抱着?玩乐性质,想要?哄骗祝青辞。 如果祝青辞真?的跟他出?去了,他可以牺牲一下自己,吃点小亏,让这劣等omega占点便?宜。 结果祝青辞却完全不识好?歹,对他冷眼相待,甚至还口出?狂言让他“滚”,这让向来没有?吃过亏的纨绔一肚子火。 至于叶瞬之流,早就被他抛却脑后了。 加德王立学院放学时间早,白塔的钟声响起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火烧云堆在天边蜷成一团,好?似油画涂抹晕开的色彩,层层叠叠。 白塔坐落于加德王立学院的东南角,背后就是后山,通体?雪白,好?似海边的灯塔,塔顶上古老的铜钟在夕阳下泛着?鎏金般的光泽。 也许是被夕阳绚烂的色彩吸引,因此林烨被敲晕时,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要这样对他?” 模模糊糊的,似乎有谁在耳畔说话。 “祝青辞,你疯了?你不怕被林家报复?要知道?,你现在离了戚家,他们要?报复你,可没有?后顾之忧!” 另一个声音清清冷冷的,只说了两个字:“听话。” 于是耳畔那?嘈嘈切切的声音消失,全世界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胸口越来越沉闷。 林烨恢复意识,一睁开眼时,便?看见了天上的弦月,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他醒过来时,后脊都僵硬了,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他被绑架了?! 可加德王立学院的防卫系统也不该是死的! 他内心惊疑不定,身体?知觉还没恢复,视野却映照出?了不远处的“绑架犯”。 秋夜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好?似雾里看花,纱一般地罩在那?人身上。 “绑架犯”坐在一个椅子上,他穿着?一身单薄的校服,露出?的脖颈修长纤细,好?似黑夜里绽放的百合,有?些长了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脖颈后。 他看上去很削瘦,可是坐姿居然有?些懒散,手中转着?一只笔,好?似在百无聊赖地等他醒来,可仔细一看,他坐起来又有?几分板正的味道?,如一株亭亭修竹。 林烨视线缓慢聚焦,莫名就想到了沈有?铮。 沈有?铮身上也有?这种气质,军部出?身让他的仪态始终如利刃,可慵懒随意的性格又让他看上去颇不正经。 “你是谁?”林烨声音有?些嘶哑,他的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剧痛,活像是有?人用板砖狠狠地拍了一通,他似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狼,喉咙间是隐忍的怒气:“你在加德王立学院绑架我,不要?命了么?” 他下意识要?挣动?起来,冲上去揪住这人的衣领,然而他像是被人灌进?了水泥中,浑身都沉甸甸的,根本无法动?弹,更要?命的是,耳边还有?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拿铁锹掘土。 “?”林烨一扭头,差点吃了一嘴土,尘土飞扬间,他一低头,惊呆了。 只见自己已经半截身入土,而旁边还有?一人,正弯着?腰,拿着?铁锹默不作声地往他身上盖土,好?似他是什么静心浇沃的甜菜。 这些人居然在活埋他! 林烨自小在家族的呵护中精心呵护长大,自问?眼界宽阔,可他不仅没见过土匪一般的抢劫,也没有?见过这要?将?人活生生埋土的疯劲,连忙大叫道?:“等等!等等!别埋了!你们要?做什么?!” 窒息感水涨船高似地漫过了他的胸口,心中难得生出?惊慌:“钱?是不是要?钱?要?多少,我给你们!” 他急得伸长脖子,月光随云层缓慢挪动?,终于,眼前坐在椅子上的人露出?半张脸来。 月光将?他的眉骨照得清透,玉一般的腕骨从袖口滑出?,伶仃纤瘦,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正不紧不慢地打量他,一双狐狸眼不再总是下垂,微微上挑,就流转出?了银蓝色的光泽,在长夜里竟透着?股昙花绽放的美丽。 林烨呆住了,喃喃道?:“祝青辞?” 分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可是林烨却不太敢认,恍如隔世。 从前的omega也是清清冷冷的美,却像是一池倒映着?月色的池水,轻轻一搅,就碎了。 可眼下,omega一双狐狸眼勾起来,莫名令人想起修行千年的,终于露出?了尾巴的白狐,他纤长白皙的手指中,仿佛夹着?的不是笔,而一杆烟枪,随着?月色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一层云雾罩在他身上,端的却是另一种风情。 林烨回过神来,他仿佛一只被埋在土里的萝卜,被羞辱的愤怒涌上心头,“祝青辞,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上次就发现了,你好?像挺喜欢闻我的信息素的。” 祝青辞笑了笑,他只是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林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叶瞬面色也微微一变,看向祝青辞的目光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好?了,停。” 祝青辞轻声说。身后一直沉默不语拿着?铁锹填土的叶瞬听话地停了下来。 他身上还缠着?绷带,然而今天听见祝青辞要?见林烨后,他怎么也不答应祝青辞一个人。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也能挥动?铁锹,甚至把昏迷的林烨当狗一样在地上拖。 叶瞬昨晚哭得狠了,现在眼眶还是红红的,像是一只委屈的漂亮大狗,好?在他的脸足够阴沉,所以看上去反倒更像是受了冤屈的怨鬼。 昨晚他抱着?祝青辞睡了一夜,祝青辞挣脱不开他,也就无奈放任他抱着?了,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他埋在祝青辞的脖颈间,一抬头,就能看见omega有?些清隽的眉眼柔和下来,线条温柔地垂下,纤长的睫毛像是一柄小扇子,一根根数过去,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祝青辞明明削瘦,也是个男人,腰肢不如女人柔软,但却十分有?韧劲,好?似修竹。他抱着?祝青辞睡时,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妈妈。 林烨气得脸色涨红,低吼道?:“祝青辞,我就当你今天吃错了药,趁我还没生气,赶快把我放出?来!” “叶瞬退学的事情,是你供出?来的么?” 祝青辞语气平静,林烨一愣,反应过来后,眉毛瞬间一挑,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个笑容:“是又如何?本就是他自讨苦吃,那?些事难道?不是他做的么?” 祝青辞根本不理他,他冷淡地垂下眼,因为坐在椅子上的缘故,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居然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撤回他的退学处分。” 林烨“嚯”了一声,脸上笑意加深,“办法?自然有?。一个退学处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呢?”林烨声音放轻。 身后,叶瞬的脸色一沉。林烨忍不住摇了摇头,大笑道?:“祝青辞,你真?是蠢,你分明有?别的办法来求我,可你现在这样对我,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全身而退?” 他嘲讽地望向祝青辞,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邪气与暴戾,“我听说啦。戚珣不要?你了吧?连黑级的身份都没有?了,考试稍微不满意,就要?被劝退。” “可怜小猫。” 叶瞬手握着?铁锹,小臂上青筋暴起,他阴沉地盯着?林烨。 林烨瞥了他一眼,思考片刻,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怎么,你上次不是还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舔我的掌心么?怎么,现在就成了祝青辞的狗?” 叶瞬死死地咬着?牙,他缩在白塔笼罩的阴影下,月光也照不亮他,掌心用力,几乎要?将?铁锹生生握断。 一想到他曾经当着?祝青辞的面,讨好?眼前这人,叶瞬一阵胃酸翻涌,就要?呕吐出?来。 林烨嗤笑着?看着?他,转头望向祝青辞,笑道?:“怎么,很想帮他?” 他看着?祝青辞冷冷淡淡地坐在椅子上,剪裁得体?的校裤将?omega的小腿勾勒出?清瘦的线条,林烨望着?他,忍不住舔了舔唇,邪笑道?:“你让我草一下,我就帮你。” “砰!” 叶瞬简直要?忍无可忍,有?一瞬间,他的铁锹都举了起来,双目赤红,仿佛恨不得就要?往林烨头上劈! 这句话简直是踩着?叶瞬的雷,一点就炸。他想起在医院中沈有?铮对祝青辞做的事,内心就已经燃起了滔天的恨。 劈死他算了。他漠然地想,反正他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祝青辞瞥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仿佛兜头迎了一层雪,叶瞬清醒过来,想起他答应祝青辞的事情,举起的铁锹才慢慢放下,重重地砸进?林烨旁边的土里,喘了几口粗气。 “我操!” 林烨死里逃生,冷汗都浮了出?来,然而白塔太过偏僻,正应了那?句“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唯一的希望只有?负责白塔监控的保卫发现此间不对劲,尽快来救他。 他啐了一口,眼神阴沉,“祝青辞,你以为我们无法动?你了么?” “哦,”祝青辞似乎很疑惑,“原来你还想动?我呢。继续吧。” 叶瞬得令,立刻又动?起了铲子,林烨眼前的土越堆越高,他已经要?喘不过气了,几乎要?魂飞魄散,嗓子都喊劈了,“错了!真?的错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饶是他,也根本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他天生富足,被人差点活埋这件事,简直是闻所未闻,把这少爷脸上向来自私恶劣的笑容惊得再也挂不住。 祝青辞从前见过比这还要?穷凶极恶的匪徒,真?要?比起来,林烨在他眼中,倒像是小孩子一般,根本无足畏惧。 林烨阴冷地盯着?祝青辞,心里盘算着?从这里离开后怎么报复他,祝青辞看着?他像是一只记仇的豺狼,笑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到了林烨的面前,蹲了下来。 离近了看,祝青辞身上还透着?股病弱的脆弱感,他大病初愈,透过那?苍白薄软的皮肉,还能瞥见其下埋藏的青色血管。 下巴还是尖尖的,整个人像是一支根茎孱弱的花,轻轻一掐,便?能将?他拦腰折断。 他一走近,那?股雪松林的味道?就更加明显,明明是冷清的,却又藏着?一股暗香,林烨忍不住口干舌燥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祝青辞说:“向他道?歉。” “凭什么?”林烨呵呵冷笑,“分明你情我愿的事,你这模样,倒像是我是个坏人。” “我不是没有?查过你,林烨,学院里被你用钱砸,最后屈服于你的特优生数量不少。” 祝青辞淡淡道?:“他们大多只有?十六七岁,家里又不富裕,你仗着?这一点,肆无忌惮地用钱诱拐他们往错误的路上走。” 他那?双玻璃珠子般透明莹亮的眼珠轻轻一转,从林烨身上飘过,轻飘飘道?:“你真?恶心。” “恶心?”林烨仰着?头,笑道?:“是他们自己意志不坚定罢了!你身边不就有?一个案例吗?我说的对不对,叶瞬?” 叶瞬指甲都要?陷进?自己的皮肉中,咬着?牙不说话,林烨得意洋洋,“祝青辞,怎么样?你看他不说话了吧?咎由自取——” “啪”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祝青辞扇了他一巴掌,他像是扇狗一样,脸上有?些恹恹的,月光将?他的脸颊照得冷白,他垂着?眼,眼睫毛在眼睑下流动?着?细碎的光,好?似一尊无情无欲的观音像。 “记住这个力道?,以后想要?犯贱的时候,就想想。” 林烨脸上火辣辣的疼,可莫名其妙,心间居然泛起了一些密密麻麻的酥痒感,好?似有?万千蚂蚁啃食他的心尖。 他浑身的血液都往身下涌,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忍不住舔了舔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祝青辞,像是看见了肉的豺狼。 祝青辞举起手,又打了他一巴掌,平静道?:“听到了吗?” 林烨偏过了头,额发散乱下来,慢慢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几乎要?将?祝青辞洞穿。 他表情扭曲起来,气得发出?一声声粗|喘,“祝青辞,你死定了——” “怎么会?”祝青辞说,“还请林小少爷别太生气,毕竟,你不能标记omega,我不能被alpha标记,从这一层面来说,我们还挺配的。” 祝青辞笑意吟吟,林烨眼前晃了晃,怒火被他那?句不明不白的话给冲去了三分。忍不住心生摇曳,配吗?好?像确实…… 这么一想,他看着?祝青辞,都要?忘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莫名有?几分飘飘然。 可等他回过神来,明白祝青辞话中的含义,脸色几变。 “怎么,林少天天寻花问?柳,不就是为了遮掩你一个alpha,却不能标记omega的性|无能么?” 祝青辞轻飘飘地吐出?一个重磅炸弹,林烨几乎要?跳起来,脸色爆红,“祝青辞,你……” 他下意识就要?辩驳,可是祝青辞撑着?脸,看着?他急欲狡辩的模样,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个浅淡的笑,缓慢地低下头,柔顺的黑发散开,雪白的脖颈暴露在林烨的面前,活似在被铁链拴着?的饿狼面前丢了一块肉。 “有?本事你就标记我。” 林烨双目血红,可祝青辞居然还不知死活,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轻声道?:“可你根本就做不到。” 第48章 第 48 章 omega的后颈白得发腻, 好似最上?乘的羊脂玉,林烨的犬牙痛得他发麻,恨不得当场暴起, 将这?个不知死活的omega扑到在地,狠狠贯|穿他。 然而,这?位平时威风凛凛的小国王, 此刻就像是只被扼住了咽喉的火鸡,连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知道的?” 祝青辞自然不会告诉他小说?中的剧情让他占了未卜先知的便宜,因此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烨, 林烨浑身发冷,内心第一次油然而生出恐惧来。 他确实有?性|无能的缺陷, 可他一直藏得很好, 甚至故意放浪形骸,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天天沉默风月的纨绔居然有?隐疾。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被林家发现,如果被发现了, 这?对他继承人?的身份—— 林烨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祝青辞垂着眼睛, 从上?往下地俯视灰头?土脸的alpha, 淡淡道:“道歉吧。” —— “还是没有?消息么?” 校长办公室里, 祝云升送了耸肩, 两手插兜。 他长相英俊, 眼睛却风流,是祝家传统的狐狸眼,只是看上?去却一副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模样, 唉声?叹气?道:“蒋家小子帮我们特意安排记者,几乎掘地三尺了。” 他眼前是一张巨大的特制办公桌, 女人?一身西装,她长相端庄,眼尾已经有?细细的皱纹,可慑人?的alpha的气?息令人?胆战心惊,一双眸光依然锐利。 “这?么多?年了。” 祝校长垂着眼睛,半晌,语气?淡淡道:“知道了,出去吧。” 祝云升抬眼瞧了瞧他老姐,“啧,鬓角都要生白发了,姐,你还是想开点吧。” 祝校长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祝云升一直都有?点怕他这?个姐,被她一盯,眉头?一跳,夹着尾巴离开校长室。 出门时,他忍不住也摇摇头?,不过?他自然不会再对祝校长说?什么。她找了失踪的儿子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执念的。 可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失踪这?么久,基本离死亡只差一个尸体去证明了。 赫山是一个有?名的风景区,当年事?故发生时,他刚好陪姐姐和小侄子。泥石流发生后,三个直升飞机在灾难区巡视了整整七天七夜,专业的施救人?员救了十几个被埋在下面的人?,当然,也挖掘出了不少尸体,却始终没有?男孩的踪迹。 他至今记得小孩子软软的,一双透着蓝的眼睛望着他,抱着他的腿,软软地喊“舅舅”的模样。 祝云升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蒋白止,点了点头?,“辛苦。” 他笑嘻嘻地递过?去一根烟,蒋白止没有?接,只是冷淡而克制地道:“不用了,应该的。” 蒋白止今天没有?穿西装,倒是穿着校服,板正地将扣子扣到最高层的领口处,衬衫熨得无一丝褶皱,鼻梁上?挂着金丝眼镜,明明年纪不大,已经透露出刻薄利己?的模样。 祝云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瓷丢过?后,她就一直没有?忘记过?,这?都多?少年了,还忘不掉。” 他将烟咬着,就在这?时,一个人?小跑着过?来,看见二人?,连忙鞠躬道:“祝、祝董,蒋少好。” 祝云升认出那是他姐的秘书,“唔”了一声?,“怎么了?” 祝校长即将辞退,这?段时间,她确实不怎么管理?加德王立学院的事?务。因此有?时候秘书会直接跟祝云升确认一些事?情。 倒不是祝云升要继位——此人?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惯了,让他每天工作八小时以上?,不如让他跳楼。 “有?一个学生,因为校园霸凌,被戚家的少爷举报上?来,上?次校董会已经颁下了辞退书。” 祝云升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么件事?,“嗯,然后呢?” “后来那个学生跳楼了,所以辞退令暂缓。” 祝云升记起来了,嗤了一声?,“辞退的时候才知道害怕,之?前做坏事?时怎么没想想?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儿。” 这?人?就是这?样,与忙于公务、看上?去冷淡但实则骨子里依然良善的姐姐不同,他天生面热心冷,凉薄无情,在他心中,大概只有?他的家人?才能称得上?一二分的斤两。 其他人??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秘书犹豫道:“方才,林家少爷又来请求我们帮忙撤回辞退令……我们需要卖林家一个面子吗?” 祝云升倒是愣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怎么,这?小孩看上?人?家了?” 秘书不敢多?言,“不清楚,只是,被霸凌的那个孩子还写了一封调停信,麻烦我们这?边帮忙介入……” 这倒是有趣。祝云升接过来看了一眼,调停信写得挺简单的,他懒得理?会这?些小鬼的纠葛,随手揉成一团,就要丢开。 不过?,字倒是挺好看的。 他漫不经心地想,忽然顿了一下,脸色一凝,猛地将信笺重新打开。 娟秀雅致的字体扑面而来,像是一株株亭亭玉立的翠竹,颇有?大家风范,这?样的字体他也有?一手,祝家重视书法,从小每一个祝家人?都要练得一手好字。 他抬头?看向秘书,“写这?封信的人?是谁?” 他眼睛上?有?道疤,不笑的时候,看上?去颇为凶神恶煞。 秘书一愣,低声?道:“是一个叫祝青辞的学生。” 祝? 祝云升眉头?一皱,“有?照片吗?” 秘书说?:“可能要在学生系统中调……” “——不用。” 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蒋白止开口道:“我有?。” 他表情平平淡淡的,祝云升向他看过?来,表情有?些变幻莫测,最后笑了一下,“是么?那麻烦蒋少提供一下了。” 照片是孟飞鹄偷偷拍的,之?前祝青辞遭遇霸凌时,他有?偷偷向蒋白止求助过?,然而蒋白止却并不愿意为了祝青辞和戚珣撕破脸。 他只是有?些在意这?个omega,但是在利益面前,他还是拎得清轻重。 祝云升捏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削瘦苍白,站在那里,像是一片随时要消融的雪,抬眼看向镜头?时,一双银蓝色的眼眸雾蒙蒙的,漂亮得令人?心惊。 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袭来,祝云升眉头?越皱越紧,“小蒋,你之?前怎么没有?跟我说?过?这?孩子?” “他是戚家的仆从,今年刚转学进来,在此之?前一直被关在戚家……”蒋白止一顿,心头?一跳,脸色微变,“祝叔,你的意思是?” “被关在戚家?”祝云升转过?身,食指缓慢地敲了敲照片,声?音沉下来,“什么意思?什么叫被关在戚家?” 蒋白止之?前一直没有?把祝青辞和祝瓷联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祝瓷小时候的眼睛并不是银蓝色的,而且,祝瓷不是在泥石流中下落不明吗?怎么会成为戚家的仆从? 仆从和祝家独子,这?身份可谓天差地别! 他表情微微变化,祝云升盯着他,最后“啧”了一声?。 “查。” 他将照片收紧口袋中,秘书恭敬地低头?。 “还有?,刚刚说?的,关于那个辞退学生的事?,戚家之?前来找过?我么,本该是按照违反校规驱逐这?个特优生的,”祝云生抚摸了一下照片上?有?些太过?削瘦的少年,薄薄的,像纸一样,他的指尖轻轻在照片上?少年的脸颊上?戳了戳。 他眼眸深深,云淡风轻道:“不过?,既然这?个小朋友在意,那就答应吧。” “戚家那边我处理?就行。先不用叨扰我姐了。别让她空欢喜一场,有?明确消息了,再与她说?。” —— “对不起。” 林烨牙根都快崩碎了。祝青辞却道:“再说?一次。” 他们坐在食堂中,食堂中的人?来来往往,不少人?偷偷地向他们投出诧异与震惊的目光,然而祝青辞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林烨。 叶瞬坐在祝青辞的旁边,他和祝青辞挨得很近,就差没贴祝青辞身上?,手上?缠着绷带,眼底带着乌青,一副虚弱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昨晚拿着铁锹挖坑埋人?的凶狠模样。 林烨恨不得用眼睛将叶瞬千刀万剐。 他娘的,昨晚一只手拖着我走,单手就能把我埋了的人?是谁啊?! 不就是装可怜么?死绿茶!!! 内心满是愤懑,然而嘴上?却只能屈辱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这?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对祝青辞说?的,还是对叶瞬说?的,叶瞬倒是没什么所谓了,他现在就只在乎祝青辞,为此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操了!这?人?还跟他端着架子起来了!狗仗人?势! 叶瞬像是一个忽然有?了家的流浪狗,满心满眼都是家的温暖,着迷地嗅闻omega身上?淡淡的雪松林气?味,好似一个瘾|君子似的。 林烨看着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不是omega吗?!” “怎么跟个alpha……”不,简直比alpha还要像条舔狗,林烨内心涌现出极致的不爽,忍不住踢了一脚他的桌肚,“你以后还是要嫁给alpha的,少在这?里给我嘚瑟!” 叶瞬却阴沉沉地瞥他一眼,“那我就把我腺体挖出来,不要了。” 林烨无语凝噎,他气?得想打人?,可是一想到他的秘密还被祝青辞拿捏着,什么叶做不了,只能恨恨地转身离开了。 他走得气?势汹汹,祝青辞偏过?头?,望向叶瞬,叶瞬眼睛一亮,立刻把头?低下来,凑到祝青辞面前。 他头?发有?些乱,但是还算干净,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洗澡的,祝青辞一怔,他就不甘心地又把头?往前凑了凑。 祝青辞犹疑地把手放上?去,叶瞬耳朵便偷偷红了,整个人?像是一株阴暗潮湿角落里的植物,忽然间照到了阳光,连眉眼间的阴郁都冲淡了不少。 祝青辞看了看他的手:“要我帮你打饭吗?” 叶瞬当然求之?不得,可他还没来得及点头?,一个声?音就在他耳畔炸响。 “你打什么饭?” 林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好了饭,居然恶狠狠地将自己?的饭摔在叶瞬面前,呵呵冷笑道:“吃吧。给你打好了。” 叶瞬脸上?刚绽开的笑容瞬间收回,冷冷地抬头?,阴郁地盯着林烨。 林烨方才怎么看叶瞬怎么不顺眼,更?别提祝青辞居然还因为叶瞬对他做了昨晚的事?情,因此一时间看见叶瞬阴暗的心思没能得逞,莫名有?些解气?,一时间有?些得意地扬长而去,重新给自己?打饭。 他离开没过?多?久,居然又有?人?找了上?来,只是这?一次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人?是一个特优生。 他看上?去唯唯诺诺的,“我、我能坐这?里吗?没有?位置了……” 特优生的食堂在一楼,空间不大,因此高峰期常常有?拼桌的现象,祝青辞点了点头?,那人?立刻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听?、听?说?你被戚家赶出来了,是真的吗?” 叶瞬闻言,表情一冷,“喂。” 他虽然同为omega,看上?去瘦弱,然而他身上?那股阴沉湿漉的气?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妈的,哪里来的水鬼。 特优生被他瞪了一眼,连忙摆手道:“我、我没有?恶意,祝同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我很替你惋惜……” “有?什么好惋惜的?” 叶瞬之?前把祝青辞当针对对象,因此还对他与戚珣的关系愤愤不平过?,然而眼下冷静下来,只需稍微一思考,就能明白戚珣此人?大概不是什么好货。 能在仲夏夜舞会上?,把自己?舞会推开,又在其后让祝青辞成为众矢之?的的人?,想必根本没有?多?在意他。 他并不知道上?次祝青辞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可大致也能推测出,祝青辞在戚珣身边过?得不怎么好。 不然怎么会在医院里奄奄一息? 特优生低下了头?,只是讷讷道:“对、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 他看上?去真的很局促,可能没想到自己?说?错了话,祝青辞轻声?道:“没关系的。” 他表情平静,像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叶瞬看了他一眼,就听?话地低下了头?,继续默不作声?地吃饭。 特优生也一怔,大概也没有?想到祝青辞这?么好说?话,一时之?间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微动,感激道:“谢谢……” “谢什么啊?你跑到人?家桌前做什么?不会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吧?搓货。” 特优生脸色一白,接着,一盆冒着油脂的汤水便从天而降,兜头?淋了他一身。 一个男生插兜站在他旁边,看见他直接当场变身落汤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滑稽,像个小丑。” 粘腻的汤水顺着特优生的脊背,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他抬起头?,头?发上?甚至黏着鸡骨头?,对着祝青辞,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笑容。 那笑容饱含着恐惧,强颜欢笑似地从脸上?冒出来,嘴角明明要下滑,却偏偏痉挛地往上?拉,扯出一个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他盯着祝青辞,祝青辞的表情却依然淡淡的,叶瞬却绷紧了身体,祝青辞拍了拍他,顿时,叶瞬脑子就融化了,什么也不想,只想往祝青辞身边蹭,闻他身上?那股好闻得几乎让人?恨不得死在他身上?的味道。 祝青辞垂着眼,好似眼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副从前乖软任人?欺负的模样。 特优生怔了怔,一时间不免有?些失望。 那名贵族子弟见特优生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一时间有?些无趣,偏过?头?,看见祝青辞胸前的白色铭牌时,忽然挑了挑眉,笑了起来,语气?染上?一点暧昧。 “这?不是我们戚少的小仆从么?怎么在这?种地方了?” 他身后不少人?也在打量着祝青辞。 祝青辞在仲夏夜舞会做的事?情太惹眼了,后面每次撞见他时,他要么被水泼得湿淋淋的,要么身上?的衣服似乎都被人?扯过?,凌乱地搭在那具薄而瘦的身体上?, 他们骨子里的劣根性就是如此,看见高高在上?的人?想拉下来,看见跌落泥潭的又想要救风尘,可偏偏祝青辞明明本就长在泥潭里,可骨子里却好似有?股韧劲,看上?去一碰就碎,却怎么摧残他,他都无法崩溃。 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他,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看不太真切,因此更?引人?探究、好奇。 想爱他,又想摧毁。 贵族子弟盯着祝青辞,莫名心跳快了几分,脱口而出道:“明天我们年级要举行秋游。” “不如你一起来,如何?我给你坐我们家的车,头?等座。” 加德王立学院确实每年都要举行秋游,此时恰逢金秋时节,枫叶漫山遍野地开,是出游的好时节。 他笨拙地引诱,舌头?都有?些捋不平,脸上?却还要强撑着挂着笑容。叶瞬阴郁地盯着他,在他伸出手时,眼瞳更?是微微收缩,摸上?了桌上?的餐刀,悄无声?息地藏至身后。 贵族子弟无知无觉。 Omega低头?时,柔软的黑发贴在脸颊,有?一根更?是快要贴在那苍白而柔软的唇上?。 他昏了头?一般地伸出手,似乎是好心地想要将omega脸颊上?那缕黑发拨开,又像是想要将那缕黑发捉在手心把玩。 祝青辞垂着眼,柔软的嘴唇微微抿着,微微嘟起一点很可爱的肉,唇珠饱满,睫毛长长地落下来,低着头?,只露出一个乖巧的发旋。 贵族子弟几乎要口干舌燥起来,一瞬间的冲动几乎冲至他的头?脑,他能闻到omega发梢淡淡的气?味,又冷又淡,可越是浅淡,越让人?想要闻个清楚、明白。 “哗啦” 可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忽然间,头?顶一热,接着,滚烫的泛着油脂气?味的汤水淋了他一身。 不知道是谁伸出手,就如同他方才做的那样,也泼了他一身汤! 贵族子弟整个人?都惊呆了,抬起头?时,面色几变,最终看清来人?后,面目狰狞地破口大骂,“谁……我操!林烨?!你有?病吗?!” 林烨手中拿着一个铁碗,上?面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油水,面色难看,“别招惹他。” 那人?被林烨泼了一脸汤水,怒道:“我招惹他关你什么事??怎么?他是你姘头??” 姘头??我倒是想,然而祝青辞根本不允许他碰一根指头?,他倒是想尝一口,可这?人?给他找个机会么? 他不得不承认,祝青辞太会做事?。他把林烨玩得跟狗似的,既不让林烨忍无可忍,鱼死网破,又在他承受的阈值极限边缘,反复地将他玩弄于手心。 “总之?你不许动他。” 林烨磨着牙,内心一片燥郁,把碗一扔,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两个人?表情不善,对峙着,空气?一片压抑,不少人?觑着这?边,悄无声?息地贴着墙边离得远远的,心惊胆战,唯恐殃及池鱼。 “你们在干什么?别挡路。” 一声?烦躁而冷漠的声?音响起,一个男生走了过?来。 他面容俊美,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棒球服,一头?黑色的卷发弯曲着,眉眼间有?些冷,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看上?去不太好惹,说?话间,唇边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不耐烦道:“聚众在这?做什么?别挡路,滚开。” “丁宴?” 贵族子弟连忙低下头?,他虽然家里有?势力,但是比起丁宴家,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抱歉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他们脸上?陪笑,弯着腰赔罪,丁宴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要扬起下巴离开,余光一瞥,忽然间步子都迈不开了。 “祝青辞?!”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丁小少爷忍不住一呆,他不敢置信似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连擦三遍,Omega还是清清冷冷地坐在位置上?,没有?消失。 他眼睛瞬间冒出泪花,“嗷”地一声?就扑上?去:“祝青辞!!!” 他像是只粘人?的大狗,听?到门外的钥匙声?就已经激动得原地转圈,见到打开门的主人?后,更?是一刻也不能忍,把尾巴摇成螺旋桨,就要扑上?去。 “祝青辞!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回家跟我小姨求了好久呢,好不容易从B城请了一个心脏病专家,结果沈有?铮那个疯子根本不让我们看你!” 他双目含泪,激动地就往祝青辞身上?扑,祝青辞蹙了蹙眉,躲了开来。 丁宴一愣,一个没刹住,脑袋磕到桌上?,瞬间红了一片。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蹲在地上?,捂着额头?,茫然地看向omega,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 祝青辞垂着眼睛看他。 他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可看着他,再也不像从前一般,会弯着眼眸,眼底里冒出狐狸一般狡黠的光。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两眼空空,什么也没有?,再一次相见,却像一个陌生人?。 只是说?了一声?,声?音淡淡的:“丁同学,请自重。” 第49章 第 49 章 “祝、祝青辞……” 丁宴说话?难得有些磕巴, 他伸出手,想揪着祝青辞的?衣角,额头磕到餐桌上, 瞬间破了?个口子?,流出一点血。 丁宴眼睛被眼睛糊住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血?!” 祝青辞眉头抽动一下?, 银蓝色的?眼睛轻轻一动。 好在,丁宴很明显只是擦伤。 可即使只是擦伤,丁宴也觉得难受极了?, 他很多年没受过伤了?,家里的?人把他当宝一样地供着, 偏偏祝青辞看他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令他心头冒出恐惧。 上一次两个人相见还是在雨中不欢而散, 而后,丁宴便见到了?在抢救室中死生一线的?祝青辞,那一刻他只感觉心都被挖了?一个口子?, 风灌进?来?都呼啦啦地疼。 他是不是还在生上次的?气? “祝青辞,你别生气了?, 好不好, 上一次是我错了?……我不该说你的?坏话?……” 他觉得祝青辞肯定是因为两个人上次在雨中的?事情动怒了?, 因此?只是仓促地抹了?一下?额头, 脸上还沾着点血, 揪住祝青辞的?衣角,蹲在地上,仰着头, 小声道:“你是不是说气话?呀?什?么自重不自重的?……”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觑着omega神色,手指悄无声息地偷偷伸出去, 想要像从前那样牵起来?,可祝青辞却只是抽回了?手,淡淡道:“我不怪你。” 丁宴眼睛一亮,不怪他?那是不是…… “毕竟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你本就?不必管我。” 丁宴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发白?。 祝青辞没有再管他,端着餐盘就?站了?起来?,丁宴有些慌,“等一下?,什?么叫我们的?交情?祝青辞,我们不是朋友吗?祝青辞……” 他急得眼眶都红了?,可是蹲太久,一站起来?便头晕目眩,等他回过神来?时,祝青辞已经走远,而旁边的?贵族子?弟们则尴尬地看着他,像是犹豫地想要上前搀扶。 丁宴看见祝青辞离开,整个人仿佛要在铁锅热油上煎熬,心中猛地滚起一股火气,他忽然想起方才听?见的?话?,转身面对他们,声音沉了?下?来?,“刚刚是谁,想要邀请他去明天的?秋游的??” 众人面面相觑,而方才还试图调戏祝青辞的?贵族子?弟冷汗淋漓,他面色苍白?,眼神游离,丁宴扫了?一眼,便在他身上定住了?,瞳孔鹰隼般一缩,钩子?似地定在那人身上,笃定道:“你干的?。” “不是,我……” 那名?弟子?往后退了?一步,慌张地摇手,“对不起丁哥,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我,我错了?……啊!” 话?未说完,他胸口便被丁宴猛地踹了?一脚,丁宴揪着他的?衣领,“你也配?滚!” 他平时看向祝青辞时,一双眼睛弯弯的?,灵动万分,眼下?面对这人,却翻滚着冷冰冰的?森冷。 贵族子?弟连滚带爬地跑了?,丁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胸口的?憋闷感更加强烈,方才祝青辞看他的?眼神他简直这辈子?难以忘却。 omega表情淡漠、冰冷,瞳孔依然是漂亮的?,可是从前望着他,分明会如冰雪消融,春水乍破,温温柔柔的?,恨不得让人溺死在其中。 可方才看他的?一眼,明明轻飘飘地,却好似千年寒冰,尖锐地往丁宴心头上钻,更别说祝青辞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甚至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仿佛他是什?么腌臜之物。 丁宴心凉了?半截,有些焦虑地咬了?咬指甲,忽然想起明天的?秋游。 秋游…… 他眸光闪烁了?一下?。 * 次日。 加德王立学院每年秋游时,都是学生们最雀跃的?时候。 他们要去露营的?地方是学院大约一百公里的?一座神山,这座山年龄颇为古老,里面还有一座废弃的?圣母大教堂。 传闻在上个世纪,这边战乱纷飞,当地人就?修建了?这座教堂来?安抚人心。 学校面前聚集了?不少豪车以及大巴,贵族子?弟们穿着精致,像一只只优雅的?小天鹅,各自欢笑地上了?车。 特优生们没有贵族子?弟的?豪横,因此?只能按照班级一起坐大巴出行。 角落里的?一辆大巴上,甘瑶正悄悄地数着座位。 她内心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不知道等会她去邀请祝青辞和她坐一起时,祝青辞会不会拒绝。 她正掰着指头,认真地数数,而另一边,孟氏双胞胎罕见地没有坐在一起,反而特意分开坐。 他们心中都打着各自的?算盘,纷纷想要等祝青辞一上来?,就?抢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来?,然后各种软磨硬泡,求祝青辞不要冷落他们。 他们一想到祝青辞上次看他们的目光,疏离而客气,心里就?一股怄气,委屈又难受,尤其是孟飞鹄,明明是个大男孩,回到家里甚至因为祝青辞的拒绝,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吃被祝青辞拒绝的饼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孟边水自然也不像他那么幼稚,可也难过了?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一对硕大的熊猫眼上课。 他们三翘首以盼,拒绝了一个又一个邀请他们同坐的同班同学,人群络绎不绝,他们伸长了?脖子?,紧张又耐心地等待转角处出现熟悉的?身影,简直望眼欲穿。 然而,等了?很久,都不见祝青辞。好不容易,终于,又一个人走了?上来?。 这人脚步不急不缓,孟飞鹄猛地站起来?,脸上下?意识地扬起一个笑容,以为是祝青辞,猛地挥手。 可他一看见来?人,眼睛瞬间睁大,脸上浮现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情,兴奋挥舞的?手凝固在半空。 过了?好一会,祝青辞才踩着集合的?时间到来?。 他昨晚吹了?会夜风,此?时脑子?又昏昏沉沉上了?,早上吃了?点药,便耽误了?一点,好在没有迟到。 他上车时,就?听?见一个男生都嘟嘟囔囔的?声音。 车内莫名?地安静,按理来?说,每逢秋游,学生们都应该要疯玩,车上必然要聊得热火朝天。 可眼下?,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男生喋喋不休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平民坐的?大巴?挤死了?,椅子?也硬得要命。” 男生似乎很惊奇,一双长腿都伸到车上的?走道中,露出一双穿着登山靴的?小腿,衬得他小腿线条笔直流畅,隐约可见绷紧的?小腿肌肉。 “天呐,这是什?么?脚踏板?啧,好难用,鸡肋的?设计,你们平时就?坐这个上学的??” “啧,这个窗户也好脏,没有人打理吗?” 周围的?学生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祝青辞顿了?一下?,表情平静地走了?过去。 他今天是独自一人,叶瞬与他不同班,加上他手和脚都还有伤,怎么也不可能进?深山中,所?以今天叶瞬没有跟着他一起来?。 他四处环顾一下?,孟飞鹄和孟边水坐在了?一起,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十?分难看;而甘瑶身边也坐了?一个男生,神情颇为无奈。 更为恰巧的?是,大巴的?人数刚刚好,除了?眼前唯一一个空位,便是那个男生的?邻座。 目前来?看,祝青辞除了?坐他的?旁边,似乎也别无选择。 祝青辞走了?过去,轻轻地吐一口气,“丁宴。” 不出所?料,丁宴正坐在蓝色的?丝绒椅子?上,正颇为新奇地对平民大巴指指点点。 丁宴听?见祝青辞的?声音,眼睛一亮,方才还满是抱怨的?嘴一闭,立刻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热情洋溢地堆在脸上,一颗尖尖的?虎牙从唇角探出,他用力地朝祝青辞挥挥手,很开心的?模样:“祝青辞,你来?啦!” 他的?额头上还贴了?个纱布,昨天他磕得狠了?,额头立刻红肿起来?一大片。 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丁宴内心有些委屈,可他依然朝着祝青辞微笑。 祝青辞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下?去。” 丁宴脸上笑容一僵。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那么多人的?面前驳斥他,换做平时,他早就?暴起,把这人殴打进?医院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祝青辞,他就?是愿意忍,比起丢脸,他更害怕祝青辞不再理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焦虑油然而生,心脏在胸膛中拼命地横冲直装,然而他脸上却还是挤出一个微笑。 “祝青辞,你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嘛。” 丁宴笑着好言好语,周边的?人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颇感惊悚。 他蛮横的?性?格他们早有耳闻。F4中,戚珣阴晴不定,蒋白?止冷淡刻薄,沈有铮外热内冷,而丁宴则蛮横霸道。 可眼前,丁宴被人呵斥,非但?没有生气,还软下?声音,低声下?气地哄着眼前人,就?差没化身一只叼着主人裤脚不松口的?小狗了?:“和我一起坐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他几天没闻祝青辞身上的?味道,浑身不舒服,皮肤过敏似地,传来?一阵阵瘙痒。 祝青辞站在巴士的?走廊上,因为是秋游,他没有穿校服,只是简单地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拉至最高,只露出一个苍白?而冷淡的?下?巴,苍白?的?嘴唇抿着,看上去冷淡极了?,可又惹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他饱满的?唇珠。 “下?去。” 祝青辞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有些不悦,丁宴整个人一僵。 他怎么能当众这么不给我面子??他心中泛起一股委屈,闷闷的?,像是有沉重的?石块堵住,上次在食堂也是,这么多人,祝青辞却对他冷淡至极,好似他是什?么令人生厌的?东西?似的?,多看一眼都嫌恶。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丁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哄过人,他耳骨都红透了?,一想到车上还有这么多人,压低了?声音,“我真的?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我自己做的?,还给你背过来?了?。” 他特意把包打开,给祝青辞看,那硕大一个登山包里面,居然大大小小的?全是各色零食,“我在网上搜了?,他们说秋游的?时候坐在一起可以吃零食聊天,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我把所?有零食都买了?,里面肯定有你喜欢吃的?东西?……” 他睁着一双亮亮的?眼,低声下?气地再三恳求着,不断示好,可祝青辞却依然不为所?动,窄薄如刃的?眼皮垂着,淡淡道:“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丁宴脸色一僵,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令人心惊的?阴霾。 可那阴霾很快就?消散了?,好似只是乌云短暂地掠过烈日,他笑了?一下?,却忽然特意大声叫了?一声:“时间不够了?!” 这是他和大巴司机约定好的?信号。他早有准备,提前给司机塞好了?钱,司机听?见了?,看向后视镜中仍然站着的?少年,有些犹疑。 谁曾想,少年刚好抬头,与后视镜中他的?眼睛正正好好地对视上。 少年的?眼睛是奇异的?银蓝色,眼角眉梢有些恹恹的?,一张脸素白?而清秀,唇色有些苍白?,黑色的?冲锋衣衬得他好似一个漂亮的?雪人,冰得有些慑人。 司机眼角一抽,一股寒意自脊椎而起,颇有些汗流浃背,可他收钱办事,只能听?丁家小少爷的?话?,赶忙踩着油门走了?。 “祝青辞,你看,车都开走了?,你不能把我丢下?去了?吧……”丁宴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伸出手,抓着祝青辞的?手撒娇,“而且把我赶下?去多花费时间啊,这么一来?二去,多耽误同学们的?时间,对不对?我们不影响别人嘛。” 这句话?他说出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什?么时候丁家小少爷,需要顾虑“别人”的?感受?可祝青辞在乎,他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丁宴已经抓住这一点了?。 他不相信,他死缠烂打,祝青辞还能冷冰冰地对他,不可能,没门…… 话?又说回来?,他干嘛非黏着祝青辞不可呢? 丁宴怔了?半晌。 祝青辞甩开他伸过来?的?手,闭了?闭眼,最终深吸了?口气,坐在了?丁宴的?身边。 他一坐下?,方才被他甩开还有些难受的?丁宴瞬间忍不住雀跃起来?,开始掏他那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祝青辞,你想吃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有,我悄悄告诉你,我还给你做了?午饭,我亲手做的?!起了?老早了?……” “上次医院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对你说气话?,我发誓以后我都不会了?,真的?,求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了?……” 他一说话?,就?忍不住往祝青辞身上靠,鼻尖小狗似地轻耸,拼命地从祝青辞的?皮肉下?,嗅闻那一点淡淡的?雪松林香。 祝青辞闭着眼睛,半晌,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丁宴。” 丁宴立刻道:“在。” “我昨晚没有睡好,你可以让我休息一会吗?” 丁宴瞬间喉咙里像是吞了?一块烙铁,他闭上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omega。 Omega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游动处一块阴影,令人想起了?金鱼飘逸透明的?尾巴。 他脸色是瓷一般地白?,被黑色的?冲锋衣衬托得愈发白?皙精致,下?颔线利落瘦削,隐约有一点易碎的?脆弱感。 丁宴一想到几天前,他还在医院里面几乎毫无生机地躺着,心脏就?传来?一股闷痛,不敢真的?太打扰祝青辞,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去。 大巴车沉默地驶至目的?地。一下?车,学生们立刻激动地四散跑开。 营地建在半山腰,午饭需要学生自备或利用营地的?设备自行炒菜。 此?地枫红胜火,半边天几乎都要被路边延展而出的?枫树染红,路上积着层层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红得绚烂,秋意深厚。 学生们结伴往山上走,丁宴根本不知道营地居然在半山腰,他居然还要爬山,偏偏他今天背的?包装了?太多东西?,简直有十?公斤那么重,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 不过一想到里面装着的?,都是他精心给祝青辞带上的?东西?,他好像又没那么苦了?,古木参天的?林荫道上,他闷不作声地跟在祝青辞后面,像是一只跟脚的?河豚狗,此?刻把浑身上下?的?刺都收了?起来?。 “大家组一下?队,四人一组。” 野炊按照小组为单位,老师发现丁宴不知道什?么时候遛进?来?时,脸上也一闪而过尴尬之色,然而丁宴却紧紧地站在祝青辞旁边,抬眼看着他时,一双黑瞳中满是警告。 最终,老师只能清了?清嗓子?,“丁宴……丁宴就?和青辞一组吧。” 丁宴瞬间眉开眼笑,祝青辞神色淡淡的?,甘瑶觑了?觑他的?神色,最终也鼓起勇气走了?过来?,“青辞,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她说话?小小声,丁宴那张俊俏的?脸蛋却倏然拉了?下?来?,阴恻恻地盯了?她一眼,甘瑶吓了?一跳,小麻雀似地,差点“吱”地一声尖叫出声。 祝青辞却只是笑了?笑,道:“好。” 他一笑,丁宴就?愣住了?,有些呆呆地望着祝青辞,omega笑起来?时,眼睛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像是一对月牙,那笑容浮云掠影似的?,清淡而短暂,偏偏让丁宴心脏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最终,祝青辞,丁宴,甘瑶,还有孟边水被分到了?一组,而孟飞鹄则和另一群男生在一起,简直要气得捶胸顿足。 可就?在祝青辞准备和甘瑶一起准备食材时,丁宴却忽然拉住了?他,“别去,做饭干什?么,别把你累到了?。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肯定比他们做得好。” 他背着硕大一个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食盒,里面全是上好的?寿司,得意洋洋地往祝青辞面前一捧,“我亲手给你包的?寿司,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包了?一晚上呢,食材都是顶顶好的?,你尝尝呢?” 他打开那木质的?食盒,里面的?寿司各色各样,三文鱼泛着淡粉色的?色泽,肉质鲜美,摆盘摆得十?分精致,甚至有一朵樱花夹在其中。 ……怎么爱心便当都做出来?了?? 甘瑶站在一旁,颇为傻眼,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祝青辞和丁宴都是omega……吧? 丁宴紧张地将食盒递过去,食盒有些沉,是上好的?梨花木雕刻而成,隐约还能闻见木头醇厚的?香气。 “真的?,祝青辞,很好吃的?,你试试好不好……” 他眼睛下?,隐约能看见一点青黑,丁宴所?言不虚,昨晚他是真的?为了?亲手给祝青辞包寿司,熬到凌晨两点,为此?厨房堪比征战一般混乱,厨师看了?都要扼腕。 丁宴眼睛亮亮的?,又期盼又紧张地看着祝青辞,紧张地咬着嘴,就?差没哭着把“不要拒绝我”写在脸上了?。 祝青辞看着他。 他知道丁宴大概是真的?想对他好,起码,眼下?是真的?。 可是,他并不喜欢他们奇怪而扭曲的?价值观,也不喜欢他们沆瀣一气,内心没有对上流社?会的?一丝向往,更不愿意成为谁的?附属品。 人不应该贪求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们这样的?人,喜欢的?时候,就?能将你捧手上,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当宝珠一样供着,可一旦不喜欢你了?,恨不得将你踩进?泥潭中,有一千种一万种折磨你的?办法,你简直能经历比死还要惨烈的?痛苦。 那样的?痛苦仿佛抽筋断骨,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我说了?,我不需要。” 祝青辞抬起一双眼,平日里冷淡的?双眼,此?刻却涌现出浓浓的?厌倦。 枫叶在他身后摇曳,秋日穿不透树枝间的?罅隙,阴影在地上逡巡着,莫名?有些寒凉。 “我不想再与你们扯上关系了?。” 他一挥手,不小心撞到了?丁宴,食盒本就?沉重,丁宴没抓紧,食盒便猝不及防被打翻,寿司瞬间啪嗒啪嗒地掉了?一地,灰尘瞬间将小心翼翼装点的?寿司盖了?一脸,算是彻底报废了?。 丁宴缓缓睁大双眼,眼眶瞬间红了?,“祝青辞!” 第50章 第 50 章 祝青辞一顿。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 微微怔了一下,丁宴却倏然爆发了。 他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他扪心自问自己已经低下头了,可是祝青辞不仅连个笑容都吝啬,居然还打翻了他辛辛苦苦亲手做的寿司! 他老爸老妈都没吃过他亲手做的饭呢! 他猛地抬头, 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委屈幽怨,混杂着熊熊燃烧的愤怒, 他骤然上前一步,好似露出獠牙利爪的凶兽。 “祝青辞,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丁宴嘴唇都在颤抖, 他握紧了拳头, 肩膀抖动,额角青筋都绷了出来,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他怒气冲冲地扬起了拳头—— 甘瑶和孟边水表情微微一变,他们下意识上前, 将祝青辞猛地往后一拉, 挡在身后。 丁宴猝不及防地被他们拦了一下, 看见他们警惕地望着他, 脸色几变, 最终明白了,“你们以为我?要打他?” 丁宴一瞬间好似被人狠狠羞辱,脖颈都烧红一片, 勃然大怒,低吼道:“祝青辞!过来!” 他伸出手, 死死地盯着omega,像是在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祝青辞,你不会?以为我?要打你吧?你不许躲在他们身后,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为什么不可能?” 甘瑶下意识脱口而出,反驳道:“开?学的时候,把?人逼到角落里?,泼了他一身水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丁宴倏然一顿。 他偏了偏头,有那么一瞬间,那张俊秀白皙的脸爬满了阴霾,眼睛中爆发出尖锐的光。 恍惚一瞥,竟好似夜煞恶鬼,杀气扑面而来! 甘瑶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色瞬间白了。 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却还要站在祝青辞身前。 祝青辞看了她一眼,却将她往后一拉,自己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微微仰起头,眼睫缓慢地向上升起,望向丁宴。 那一双眼睛清冷寒凉,千年玄冰一般,站在两个人之间,犹如一柄清冷寒凉的刀从中劈开?,隔绝二人。 “丁宴。” 丁宴快要气死了,他胸膛里?憋着一股郁气,就像是被压缩到极致的燃气,不小心擦到火星,下一刻就要化作?燎原大火,将眼前人烧个一干二净! “祝青辞!你!” 丁宴快要气晕了头,尤其是当他看见祝青辞将甘瑶护在身后,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内心里?的嫉妒如火舌一般熊熊燃起,密密麻麻地舔舐啃咬着他的心。 他简直要克制不住,将眼前人直接用力抢过来,狠狠地攥着他的脖子,去质问他。 可他看见祝青辞脸色微微发白,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单薄如纸片,分明是一副上次的病痛还没彻底养好的模样。 丁宴脑袋骤然清醒了一下,犹如铜钟撞破迷障,眼睛隐忍地往祝青辞的胸膛处盯了一眼,抬起来的手又放下,死死地咬着牙。 耳畔隐约响起病房里?急救的仪器警报声?,他投鼠忌器,最终,脸色沉沉地盯了他们一会?,狠狠地撞了一下祝青辞的肩膀,踩着一地翻滚的寿司,寿司在他脚下“啪叽”一下爆开?,化作?了一地的狼狈泥泞。 祝青辞被他撞得后退一步,孟边水连忙搀住他,祝青辞却挣脱开?,摇了摇头,“没事。” 这?场闹剧短暂地结束了,学生们面面相觑,最终继续各自整理炊具。 祝青辞很熟练地切开?鱼腹,孟边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打下手,一双眼睛偷偷地盯着他,很快,一碗奶白的鱼汤就出炉了。 甘瑶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哥,好吃的诶。” “你不知道,学校里?的饭我?吃得都快吐了,每天都是西餐啊牛扒啊意面啊,确实看上去高级,可是根本吃不下去。” 她愁眉苦脸,祝青辞只是笑了笑。 一顿饭吃完,孟边水又主动地将所有碗筷都收好,沉默地抱去洗碗池。 营地里?的学生们已经开?始扎篷了,甘瑶抱着铁定和麻绳,忽然抬起头,“咦”了一声?。 “是不是要下雨了?” 天色阴沉下来,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上空,枫叶落了一地,沾满了泥泞,空气中潮湿的水雾慢慢弥漫开?来,好似汀上的白纱,浓雾从脚底翻滚着。 “丁宴还没回来吗?” 祝青辞问了一句。 甘瑶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他应该是跑回自己班级了吧?A班的营地在那边,我?过去看看?” 她跑到A班那边逛了一圈,回来时,脸色有些凝重,“丁宴好像也不在那边。” “但是刚刚A班的人跟我?说,丁宴往那边走了……”她指了指一条林荫小道,“说是要散心,然后怒气冲冲地跑了进去,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祝青辞抬头望了望天,又偏过头去,看向此时已经被扔进垃圾桶中,看不清原样的寿司,抿了抿唇。 老师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很意外,很快,为了避免学生出事,大家分成?几条路一起去寻找丁宴。 祝青辞手中打着手电筒,头顶上,乌云压得越来越低,枯叶被风卷得纷纷扬扬,丁宴踩踏过的足迹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个小时过后,依然没有找到丁宴的痕迹。祝青辞看了眼时间,脸色凝重起来。 “没事的,丁宴他又不是小孩,山里?很安全?,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甘瑶也有些慌乱。 如果丁宴在山里?出了事的话,丁家一定会?勃然大怒。 那么最后如果调查起来,查到是因?为祝青辞,才导致丁宴愤然离队出走的话,盛怒中的丁家难保不会?对祝青辞做什么! 一想到这?,她就好似在火上烤,因?此当浓雾起来时,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当她回过头时,却再也没有看见少年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祝青辞?” 浓雾弥漫开?来,在枫叶林中,好似海水悄无声?息地涨潮。 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不足五米,只有黑色的树影逡巡。 祝青辞不知道自己在哪,山中忽然起了大雾,一瞬间,只是几步之差,人影就消失在朦胧的水雾之中。 他踩着枯叶,却不小心一脚踏空,好在坡度不算很急,他连忙抓了一下路上的石块,指尖被划出血痕。 “嘶。” 祝青辞的冲锋衣上沾满了不少泥土与水渍,他起身的时候踉跄一下,手掌都被擦出了鲜血。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愣了一下。 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圣母堂,本该雪白的墙壁被时光冲刷得斑驳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水泥,青绿色的爬山虎紧紧地缠绕在墙柱上,金色的玫瑰脱落。 在雾气中,那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巢穴,里?面仿佛潜藏着沉眠的野兽,等待旅人将它惊醒后,咆哮着将旅人吞入腹中。 然而,空气中却飘起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微微泛着咸苦,像是凝结了的盐晶。 这?股味道十分熟悉,祝青辞忍不住一愣,走进教?堂。 “丁宴?” 没有回应。祝青辞蹙着眉,一滴雨却忽然砸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他抬起头,接着,密集的雨幕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到他身上,满世界都是树林沙沙作?响的雨打声?。 他避无可避,最终抹了把?脸,推开?了门。 教?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木门上,两个吹着号角的天使眼珠静静地盯着祝青辞。 祝青辞一进门时,脸色微微一变。 教?堂内,红丝绒地毯上积着淡淡的灰,尽头处,彩窗折射出迷离的色彩,落在雪白的圣母像上。 那圣母身披红色袈裟,手中怀抱着婴儿,面容慈悲地看着这?千年来客,安然地高坐在王座之上,头上的冠冕几乎垂落,背后是十二条彼此平行的金色线条,代表圣母慈悲光芒万丈。左边的神父手持权杖与圣经,右边的修女则抱着教?义与天平。 然而,令祝青辞心中涌起不祥预感的是,本该潮湿混满了泥土味的空气,此刻却灌满了海盐味,好似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万米巨浪迎面而来,泡沫碎裂在脚边,咸湿的味道如雾气般裹挟而来。 “丁宴?” 几乎有一米高的白烛伫立在圣经台上,祝青辞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中静静地回响,空气中的海盐味似乎更?加浓郁,像是结了晶一般泛着苦涩味。 祝青辞最终是在讲台之上找到了丁宴的。 丁宴满脸潮红,抱着头,整个人蜷缩在讲台之下,不停地打着抖,牙根似乎都在打架,发出毛骨悚然的“喀嚓”声?,好似一万个鼓点在雨中敲响,正要迎来进行曲的高|||潮。 “丁宴!” 祝青辞看见丁宴裸露出来的手背全?是血红色的抓痕,那全?是他自己抓出来的,鲜血淋漓地挂在白皙的皮肉上,触目惊心。 “祝青辞?你来做什么……” 丁宴似乎也没有想到会?碰见祝青辞,眼睛微微睁大,他痛苦地喘了口气,“你……滚!离我?远点!不然我?……” “丁宴,你怎么回事?” 祝青辞微微蹙眉,他心中一沉,窗外暴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在彩窗上蜿蜒成?河流,树影在上疯狂地摇曳着。 “你来做什么!祝青辞!” 丁宴似乎气还没消,看见祝青辞的那一刻,他像个河豚一样又要爆炸,浑身上下好似千万只蚂蚁在爬,然而,闻见祝青辞身上的气味时,眼睛猝然一缩。 那雪松林的气味恒久而遥远,好似从万里?之上的雪原翻涌而下,呼啸着裹挟了亿万雪花,猝不及防地向他席卷而来! 平时淡得几乎闻不到的气味,此刻却成?了干草垛中的火星,将一切点燃,火光冲天而起! 祝青辞被扑倒在地时,忍不住闷哼一声?,等他抬起眼,看向压在他上方,双目赤红的丁宴时,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丁宴发|情期来了!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丁宴!” 祝青辞一摸他的额头, 果然,掌心?一片滚烫。 丁宴脸色涨红,他将祝青辞压在身下, 滚烫的热气打?在祝青辞敏感的耳骨上,他眼睁睁地看着omega的耳骨开?始不受控地泛起?一层淡粉色,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 脖颈处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祝青辞,你怎么回事……你不是omega吗……” 丁宴的唇瓣一直在颤抖,他身影笼罩下来, 滚烫的温度穿透单薄的衣物,如岩浆一般浇筑在祝青辞的皮肤上, 浓郁的海盐冰晶似地, 仿佛要?从地上长出结晶, 将他们?两个一起?封存起?来。 丁宴身上起?了难以启齿的反应,整个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内心?最?深层的欲|望在驱使着他低下头。 祝青辞唇瓣微微开?合, 因为淋了雨的缘故,他的脸色一片素白, 两个人距离挨得过近,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丁宴却双眼发直。 好?香……太香了……好?像灵魂都散发着香味, 叫嚣着让他将眼前人吞吃入腹。 想咬一口。 两个人距离愈发靠近, 祝青辞埋在冲锋衣中?的苍白脖颈在此刻死死地攥取着丁宴的目光。 “——滚开?。” 丁宴死死地盯着祝青辞,却松开?了手,漠然道。 他几乎是痉挛着将祝青辞推开?, 好?似违背自己最?本能的欲|望,浑身都在颤抖, 口腔里的舌头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只为了勉强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祝青辞被推开?,后腰撞到供桌上,封尘的祈具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黄铜灯台滚落在地,他疼得微微蹙眉,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丁宴,“你的抑制剂呢?” 丁宴抬高了声音:“打?光了!我叫你滚开?没听到吗!” “你再站在我面前,我就不客气,直接咬你了!” 丁宴气势汹汹,他像是得了狂犬病毒狗,整个人毛发炸开?,狂叫道。 他简直要?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哪怕与祝青辞多说一句话,他都要?竭尽全力地保持理智,而非狠狠地将祝青辞扑倒在地。 想要?撕碎他,进入他,占有他…… 发|情热带来的高温让他双目一片赤红,整个人神色阴沉,隐约带着失控的癫狂。 omega的发|情期必须有alpha来安抚,这就是为什么omega一定要?与alpha通婚在一起?的原因。 如果没有alpha安抚,omega要?么靠抑制剂抗,要?么会痛苦得满地打?滚,满脑子都会被过重的情|欲蒸腾,好?似被扔入油锅一般,甚至有omega在发|情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猝死。 可是如今教堂外?是浓雾与暴雨,他们?被困在教堂,无路可退,无路可走,无路可逃。 祝青辞定定地看着他。 丁宴整张脸烧成不正常的绯红色,浑身都在颤抖,神志在清明与混沌中?徘徊,随时能化身成被情|欲奴隶的狂兽。 “——咬吧。” 祝青辞脱下湿漉漉的冲锋衣,omega里面是一件单薄的衬衫,丰沛的水汽将衬衫紧紧地粘附在皮肤上,透过湿透的衬衫,隐约可以看见其下的白皙肉色。 丁宴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祝青辞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弧度优美的颈部?暴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锁骨凹凸有致,线条漂亮得仿佛曲颈的天鹅,后颈处的腺体微微泛着红,棘突微微突起?一点。 他的虎牙疯狂地分泌涎水,整个人几乎要?陷入疯魔之中?,祝青辞和?他明明都是omega,可为什么…… omega的信息素,会对另一个omega有用么? “你做什么?” 丁宴低吼着,“祝青辞,omega之间是没有标记作用的,你的信息素是不可能对我……” 他说不下去了,内心?有个隐秘的声音在悄然告诉他,不,有用。 那简直是你灵魂中?奢望而不可得的东西……你分明一直有预感的。在当时厕所撞见祝青辞被戚珣掐着脖子临时标记时,你就已经对他…… 不,比那还要?更早的时候,你就已经喜……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丁宴五指紧握成拳,他浑身绷紧,因为被淋湿,他的眉眼间满是湿漉漉的水痕,好?似一只落水的小狗,倔强而愤怒地抬头望向祝青辞。 “你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你不是害怕我吗?!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不要?我了吗?!” 他像是自暴自弃一般:“那你管我去死呢!!!” “啪” 他越说越大声,祝青辞忍无可忍,打?了他一巴掌,丁宴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触感烧灼着他,他更加愤怒了,猛地扭过头来,“祝青辞!我受够了!你凭什么总是打我!” “你委屈?你委屈什么?” 祝青辞冰冷的眉眼罕见地动怒,他一把?揪住丁宴的衣领,丁宴猝不及防被他拉下,两个人一瞬间距离只有咫尺之间,彼此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滚烫得好?似要?点燃那块肌肤。 “丁宴,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在深山里,你一个人脱队直接跑进密林里,你又想的是什么?你不要命了么?!” 祝青辞紧紧地盯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眼角眉梢因为愤怒而染上一抹薄红。 “你问我凭什么对你这样?丁宴,你从来只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你向我示好?,有问过我需要?么?” 祝青辞眼底冰冷的怒气几乎化成冰刺:“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想’对我好?,而非我‘需要?’你对我好?,你是在施舍,可我从不认为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也并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施舍——!” “那又如何?!”丁宴也忍不住了,他一巴掌重重拍开?祝青辞的手,怒吼道:“可我又没有伤害过你——祝青辞!我扪心?自问,是,开?学的时候我不应该对你泼冷水,可后面我难道伤害过你吗?你凭什么说我有错!!!” 祝青辞:“那叶瞬呢?丁宴,你今天能为了向我示好?,把?叶瞬踩在脚下——” 他轻声道:“那你敢说,以后你有了其他想要?讨好?的人,不会将我踩在脚下吗?” 祝青辞看着丁宴,眼底却流露出明显的失望,那目光好?似利剑,一瞬间,就将丁宴刺了个对穿,狠狠地将他钉死在赎罪的十字架上。 教堂外?,轰隆一声巨响,紫色的雷电将苍穹一劈为二,绘着神像的玻璃彩窗将窗外?的树影拉成逡巡的鬼影,整个世界嘈杂无比,可在丁宴耳畔,却有一瞬间的失声。 “——” 祝青辞垂下眼睛:“丁宴,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吗?” 丁宴眼瞳剧烈地颤抖着,紧紧地咬着牙,喃喃道:“不会的……我不会的……” 可是他用什么来担保?用什么来说服? 他低下头,喉咙滚出一声呜咽,踉跄着后腿了几步,一时间有些茫然。 可紧接着,身体传来灼热的闷疼,他眼瞳猛地一缩,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浑身骨头缝隙里都好?像游走着气泡,千万蚂蚁啃食着他的脊髓与神经,他几乎要?发疯。 祝青辞盯着他,单薄的胸脯还在震颤,像是在暴风雨中?随时要?被摧折的一株鹤望兰,眼尾染着一抹薄红,像是涂抹上了胭脂。 他没有再说话,喘了几口气,扯开?了衣领,侧过脸,只露出线条利落清秀的侧脸与雪白的后颈。 黑色的碎发柔软地铺盖在脖颈上,衬得那处莹白发亮,好?似白玉。 不言而喻。 丁宴眼睛红得仿佛滴血。 祝青辞不知道同为omega,信息素安抚是绝然不起?任何作用的,可偏偏,丁宴却好?似久旱逢甘霖,闻到了他的气味后,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极致的渴望与束缚的理智在来回拉扯着他。 那片雪白已经快将他的视网膜都烧灼了,丁宴最?终忍无可忍,手指痉挛地掐住omega的腰窝,他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成了线条扭曲的枯枝,狰狞而攻击性十足,好?似恨不得将omega揉碎在自己怀中?,omega闷哼一声,被他扑倒在了供桌上。 咬上祝青辞的腺体时,丁宴仍然有些茫然,这是很陌生的感觉,omega怎么会标记另一个omega呢? 可他的虎牙轻轻地咬了咬那块软肉,身下的omega瞬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从柔软的唇瓣间,丁宴的身体却不可抑制地更加兴奋了。 他那疯狂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他喜欢听那样的声音,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祝青辞才不会冷漠,他是柔软多汁的,压一压,挤一挤,就能流出很多馥郁温暖的汁水。 “呃……轻点……啊!” 虎牙戳破。 仿佛薄膜涨破一般,雪松林香味在短短几秒内,便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好?似徒然高昂的乐章,将两个人彻底淹没。 圣母像下,祝青辞脆弱的脖颈拉成一条惊心?动魄的弧线,好?似绷到极致的弦,隐约似乎能听见他压抑在齿缝间的泣音,恍若错觉。 “丁宴……” 丁宴眼前一片空白,有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温暖而充满安全感,现?实里,他就像是忽然扒开?了祝青辞的胸膛,拨开?那森森的肋骨,将自己埋了进去。 此间只有血与肉充盈着他,于是如此满足,如此幸福,好?像他生来就应该长在这里,扎根在这里,与他抵死缠绵,永不分离。 发|情热悄无声息地褪去,海盐味的信息素灌注进omega苍白纤细的后颈中?,临时标记成功的这一刻,丁宴的灵魂尖啸着,比疾风还要?狂暴,比山峦还要?尖锐,从内心?突破了层层障碍,只有一个念头,一锤定音。 他喜欢祝青辞。 他其实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祝青辞了。其实在禁闭室中?,从门被推开?的那个时候,他就听见了自己心?脏嗡鸣的声音,那好?似有人将他的胸膛刨开?,往里面扔了一枚火种。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丁宴明白自己心?意的一瞬间,他仿佛面临山洪海啸,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浪花席卷,将他不断推至悬崖。 他的醒悟姗姗来迟,整个人却如同醍醐灌顶,无法自控的喜悦从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冲出,冲垮一切堤坝与围栏。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他竟然是喜欢祝青辞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好?像长出了一个欣喜若狂,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地旋转、跳舞、拍手、哈哈大笑,如同一个被神抚摸头顶的愚民,以及被真理眷顾的囚徒。 “祝青辞……” 他笑着,抬起?头,忍不住要?将这喜悦分享给祝青辞。 他要?告诉祝青辞,他喜欢他,他爱他,他想对他好?,他想他同自己一起?走,一直走到白发苍苍,年?华老去。 我们?在一起?吧? 他像是一个狂热的信徒,此刻要?掏心?挖肺,恨不得将自己的全世界都拱手奉上,喜悦冲昏了他的大脑。 可是,当他抬起?头,看见祝青辞的表情时,脸上扬起?的笑容忽然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 omega被他压着供桌上,红色的桌布衬得他皮肤苍白如上好?的白瓷,莹润而温热,亮晶晶的雨珠沾着上面,好?似一颗颗透明的小珍珠,弯下的腰线好?似水墨画中?绵延起?伏的山峦。 在这一刻,他好?似被放在供桌上献祭给以撒的羔羊,纯洁,柔软,脆弱,漂亮得令人心?惊。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眼睛闭着,纤长浓密的眼睫如暴雨中?的蝴蝶胡乱颤着,眉眼间,却隐约可见厌恶以及痛苦,呼吸急促,微微喘|息。 丁宴在那一刻,仿佛被雷击中?了,祝青辞睁开?眼睛,隐忍地望了他一眼,咬着柔软的唇,冷淡而恹恹。 可就是那样的眼神,让丁宴如淋兜头冷水,什么喜悦都没有了。 他好?似被投进了深井中?,大脑嗡嗡作响,身体冰得好?似血液都要?冻结了。 他怎么会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呢? 祝青辞根本不喜欢他,其实祝青辞让他咬腺体,只是怕他会死在教堂中?吧? 而如果他死在教堂中?,丁家肯定不会放过他,和?刚才陷入纠葛的甘瑶与孟边水…… 他的大脑难得灵活了一次,可结果却让他失望、绝望、崩溃,因为在自己明白自己爱上祝青辞的那一刻,他又眼睁睁地目击了祝青辞不爱他的证据。 怎么能这样呢?神呐,你真是与我开?了一个玩笑。 “祝青辞……” 丁宴埋在祝青辞的脖颈间,他的眼泪猝然下来了,滚烫地,一颗颗打?在祝青辞冰冷的皮肤上,好?似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滚落。 他像是一只被暴雨淋湿的狗,不断地蹭着那一块温暖的皮肤,闻着两个人临时标记结合的气味,磕磕巴巴:“祝青辞,我……我……” 他忽然间哭得像是一个小孩,眼泪啪嗒啪嗒地从他的眼眶中?冲出来,“我求你不要?不理我,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此时此刻,玫瑰圣母堂之下,诸神目光注射之地,他却再也无法说出真心?话了。 他被发情热折磨得快要?去了半条命,而祝青辞却是他唯一的甘霖,是他唯一的救赎,是他黑天里唯一的光,是他的圣母。 但?是他不能说出口——说出口又如何?难道他要?拉着祝青辞同他在一起?么? 可……他们?俩都是omega呀。 他自己吃过了发情热的苦,抱着祝青辞时,却忍不住茫然心?想,他有祝青辞可以帮他……那祝青辞又怎么办呢? 他舍不得祝青辞痛,因此只有他自己能承担了。 丁宴那一身娇生惯养出来的毛病,终于在这一天姗姗来迟地长大了。 ——相爱无非就是“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可对于丁宴来说,他好?不容易遇见了对的人,可却不是“对的时间”,而如今他终于学会让自己长大,却已经错过了牵起?对的人的手的时光了。 相逢即是错过,有缘无分,莫过于此。 他第一次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为他人着想”,那悄无声息的暗恋跟植根发芽的树一样,在这圣母堂的栉风沐雨之下,一瞬间疯狂生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然而这多么荒唐啊,正因为他明白了“爱”,所以想要?向祝青辞开?口告诉他爱他;可也是因为明白他“爱”,所以意识到不能告诉祝青辞。 “祝青辞……我明白你的话了……我知道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我给你当狗,好?不好?……求你理理我,不要?抛下我,我会改,我真的会改……” 他的余光瞥见了教堂中?的黑色匣子,那是一间忏悔室,此时此刻,他看着忏悔室,眼泪滚滚而流,哭得像是一个小孩。 如果真有神明,他此刻真的后悔了。 暴雨铺天盖地,玫瑰圣母堂中?,血红的供桌上,两个omega紧紧地拥抱着。 高台蜡烛全都被点燃了,晦暗的圣母堂中?,此处是唯一的光亮温暖之处。 他们?在暴雨的教堂躲了一晚上,祝青辞淋了雨,又情绪激动地和?丁宴吵了一架,果不其然又烧起?来了。 可浑浑噩噩中?,他却察觉到有人将绒布将他包裹住,有人瑟瑟发抖把?他抱起?来,贴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两个人像是阴冷巢穴中?互相取暖的小动物。窗外?雨声急促如命运的鼓点,雨水在彩色的玻璃窗上蜿蜒,圣母抱着幼童,朝着他们?温柔地微笑着,神的光芒在她身后闪耀。 祝青辞吃力地睁开?眼,那双银蓝色的眼水光潋滟,含着淡淡的雾气,唇瓣微微开?合,可颈部?omega强烈的信息素涌上来,他闷哼一声,意识昏沉地晕了过去。 只是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了谁的呜咽。 第52章 第 52 章 #今日校园论坛 发帖人:匿名 谁来扒一下转学生和F4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图片jpg. 1L:不知?道说什么, 我先来一句:卧槽。 2L:卧槽+1。 3L:+111111,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F4屈尊纡贵地背人。 4L:谁来品品我现在?的震惊心情,我天呢, 有?人看见F4哭了吗……我看见他背着?转学生出来时,眼睛红得像是?桃子一样。 5L:我也看见了。所以是?,转学生把F4惹哭了? 6L:谁能把F4惹哭啊?那不是?个娇气包少爷么, 我看是?F4对转学生做了亏心事吧……他们上救护车的时候,我闻到转学生身上有?F4的信息素。 7L:怎么回事???转学生不是?omega吗?两个omega也能标记?! 8L:靠,真?的!我本来也不信啊, 可?是?我闻到了,感觉转学生是?真?的被F4标记了。 9L: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不是?情敌吗?F4这是?爱上自己情敌了?oo恋不是?禁忌吗? 10L:怎么可?能, F4怎么可?能喜欢上转学生?他之前?不是?一直扬言喜欢戚珣吗? 11L:不……我觉得F4应该真?的喜欢上转学生了, 而且还是?单恋。这是?能说的吗?其实上次我看见F4在?帮转学生报复欺负过他的人了。结果转学生还给了他一巴掌…… 12L:傻眼, 好劲爆的瓜 13L:怎么感觉F4像舔狗一样……有?点可?怕了。 “骂谁舔狗呢?!” 丁宴差点破口?大骂,他盯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小弟,脸都气红了。 小弟吓得支支吾吾:“可?是?, 丁哥,他打了你好几次了, 我们不教训回去, 不显得你像……那什么吗?我们什么时候那么没?有?骨气过了!不能让他们这些特优生踩我们头上啊!” “怎么就没?有?骨气了?说的什么屁话, 我就喜欢他打我, 就喜欢他扇我, 不行吗?” “你以为你是?谁,没?人管你的野花,可?怜。” 丁宴眼神鄙夷, 嫌弃地一巴掌把小弟拍开,“滚吧, 别挡着?我看他。” 小弟被他雷得五脏俱焚,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神情恍惚地出了门。 祝青辞躺在?病床上,他的烧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只是?低烧,丁宴却?慌了神,大惊小怪地把他推到了医院,顺便全身都做了个检查。 暴雨下了一整晚,丁宴一个人背着?祝青辞走了十公?里,才从山里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老师一见到他们狼狈的模样,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连忙和丁宴一起?将祝青辞送进医院。 他本来想让丁宴也检查一下身体,然?而丁宴却?固执地坐在?祝青辞床旁,怎么也不离开,像是?一只抱着?主人死都不撒手的小狗。 等祝青辞醒过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omega面色苍白,虚弱地睁开眼睛,好似一株易折的白兰。丁宴看见他醒了,眼睛一亮,“祝青辞!”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还晕吗?要不要再?睡一会?你饿不饿,我买了粥,要不要喝?” 丁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他眼睛下还有?淡淡的青黑,看出昨晚没?有?睡好,却?依然?不掩那张脸的俊秀,殷勤地看着?他。 祝青辞看着?他,微微一顿,他往后退了退,绵软的枕头堆在?他的腰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 粗糙的绷带缠绕在?他苍白的脖颈上,他一怔,丁宴连忙解释道:“你腺体没?事……呃,医生说,你不是?有?信息素钝感症吗?所以,你的信息素也可?以安抚omega,安抚我……” 他越说越小声,原本白皙的脸慢慢爬上一抹酡红,耳垂都烧红了,最后发出蚊蚋一般的声音,小小声道:“谢谢你。” 祝青辞挑了挑眉,怀疑自己听错了。 丁宴全身都燥得慌,他偷偷地一抬眼,祝青辞坐在?病床上,眉眼安安静静,清清冷冷,像是?一尊漂亮的瓷玉雕像,他踌躇半晌,干脆死皮赖脸起?来,“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说什么我做什么,我绝不反抗。” 他甚至抓着?祝青辞的手,往自己脸颊上贴,哼哼道:“你要是?还不解气,你就多打几巴掌,反正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 他抓着祝青辞的手上满是?各种划痕,褐色的血迹干涸在?上面,从雨后的树林中背人出来绝不是?一件易事,可?是?他却?无知?无觉,只是固执地抱着祝青辞的手,定定地看着?他。 祝青辞要将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丁宴慌乱了一瞬,犹不死心,脑子拼命转动,最终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他这一声“哥”喊得猝不及防,声音低哑,又带着?一点委屈,祝青辞却?忽然?恍惚了一下。 好似依旧能看见一个男孩,抱着?他的大腿,抬着?头望向他,黏糊糊地喊他“哥”的模样。 前?尘旧事是?不能翻的书,omega银蓝色的眼瞳一瞬间翻涌出各种复杂的情愫。 丁宴看见祝青辞呆住,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趁热打铁,竖起?三根指头发誓道:“祝青辞,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哥,说一不二,我绝对听你的!” “所以你不许说什么,我会把你踩在?脚下讨好别人的事情,那绝对不可?能发生,我把你当哥,你就是?我这辈子除了父母最亲的人了,我不会说谎,如果违背这一誓言——” 他顿了顿,“我就把我的腺体挖出来。” 腺体对于omega而言,几乎等于他们的另一条生命。很少有?omega会做这样的手术,因为死在?手术台上的几率太高。 祝青辞抬起?眼,他看向丁宴的目光有?些复杂,最后只是?微微叹气,“……不用了。” 丁宴默了一会。 祝青辞以为丁宴被拒绝后,会像从前?一般恼羞成怒,可?是?与想象中截然?相反,从那以后,丁宴开始了死缠烂打的路线。 每天的课桌上,都能多出莫名其妙的礼物和零食,并且都价值不菲。 “翡翠玉……这个色泽……十万以上……” “这是?超七紫水晶?这个米数,这个纯度与色泽,也要几万块了……” “辞哥,有?人送你衣服?” 孟飞鹄从小生在?蒋家,对此忍不住咂舌。 祝青辞微微蹙眉,退回去后,丁宴倒也不会再?送,只是?拐着?弯,继续不厌其烦地向他示好。 他好像一下子耐心膨胀了数十倍,以前?一点不顺心就要炸成一只河豚,现在?却?乖巧无比,耐心十足。 “哥,给你看我今天做的巧克力。” 手机上弹跳出一个消息,一个巧克力跃入眼帘,“怎么样,好看吗?我特意托人从B国买的可?可?粉,吃起?来可?好了,哥你就收下吧。” 丁宴不知?道怎么要到祝青辞的联系方式的,一加上,每天都要跟祝青辞分享无数日常,有?时候还要缠着?祝青辞,让祝青辞也分享他在?做什么。 祝青辞不理他,他就发个“小狗流泪”的表情包,一只萌萌的棕色小狗背着?蓝色的小挎包,眼下挂着?两颗硕大的蓝色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理理我jpg.] [在?干什么?(小狗探头)] [我鬼混回来啦jpg.] 他的朋友圈最近也很干净简单,不像以前?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留下一些滑滑板的照片,以及最近下厨的照片。 评论区里清一色的:“丁小少爷,最近怎么总是?下厨?春心萌动?” “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给我尝口?怎么样?” “厉害啊。” 丁宴笑骂:“滚滚滚,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还想偷吃,我做给我哥吃的。不许乱说话啊,谁不尊敬我哥,我就把你们直接拉黑。” 倒像是?一只护食的小狗。 评论区瞬间摇旗立正,对他那从未谋面的“哥”极尽赞美之词。 祝青辞无言地看了片刻,退了出来。 —— 戚珣心烦意乱。 自从上一次病房分别后,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祝青辞了。 他像是?在?抗拒着?什么,潜意识中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恐惧,就像是?一个犯了错,想要逃避不敢面对的小孩,因此不去学校,消息也不回。 “戚珣,我们谈谈吧。” 祝青辞跟他发了几次消息后,看他不回,也就慢慢地不发了,可?他不发消息了,又莫名令戚珣感到有?些焦灼烦闷。 上一次酒店过后,他本来是?想处理一下方衡,可?不知?为何,方衡最近怎么也联系不上,打电话直接失联,而去到他办公?室时,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直到各色谣言如风一般灌进他的耳中。 “听说方总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怒了沈家的小军爷……这是?被报复了吧?” “好像是?对沈总的人做了什么,你有?看见那张照片吗?方衡欺负了一个未成年的omega,甚至还要当场录像,被沈小军爷查到,直接震怒地扔到了omega保护协会去审判了。” “就是?omega的相貌是?完全看不到……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你脑子不要了?那很明显是?沈家护着?的人,若是?你看了,以沈小军爷的狠厉程度,难说不会把你眼睛挖下来!” “嘶,惹谁不好,惹沈家?那可?不是?吃素的料啊……不过这小军爷这么厉害么?” “你猜为什么要叫他小军爷?他可?是?军部头牌之一!从小就在?军部长大的,沈家现在?基本已经归他管了!你没?发现么?一些沈家需要出席的场合,都是?他代?替沈老爷子去的……” “年少有?为啊!” 戚珣内心忍不住泛起?轻微的不忿,最终没?忍住,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一个懒洋洋,不怎么着?调的声音,轻飘飘地,似乎永远在?含着?笑:“喂?” “沈有?铮。方衡的事情,是?你做的?” 戚珣单刀直入,语气不太好,电流沙沙作?响,沈有?铮在?那头沉默半晌,轻笑一声:“怎么?” “你不知?道我和方家有?合作??”戚珣压抑着?怒气。 沈有?铮讶然?道:“什么?哎呀,真?不知?道。” 他似乎有?些愧疚,“抱歉啊,阿珣,你知?道的,上次祝青辞不是?进了急救室吗?那事情闹太大了,被人举报到omega保护协会去了,协会找上门来,我肯定必须要有?个交代?。” “怎么会有?人举报?!”戚珣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咬牙,“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几个,还有?你家的医院,沈有?铮,你——” “唉,你知?道的,我们医院有?几个实习生,可?能实习生年纪小,正义感又强,不懂事,我回去后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沈有?铮似乎也很无奈。 简直狗屁!戚珣恨得牙根痒。 沈家的医院是?军部直属,军部中最忌讳谣言与多嘴,但凡有?人敢乱说话,都是?军棍伺候——要说是?有?实习生绕过沈有?铮眼皮,胆大包天地举报?信他才能有?鬼! 可?偏偏沈有?铮有?理有?据,打得一手好太极。 他心烦意乱,掐断电话后,直接一脚把眼前?的桌子踹翻,眼神阴沉。 他要摆脱戚家那两个老东西的控制,方家根本不可?或缺,可?偏偏遇到沈有?铮从中作?梗,他和方家之间别谈合作?,已经是?结下了血仇。 一想到这个,戚珣就焦虑烦闷,胸膛好似被泥水堵住,办公?室一顿乒乓作?响,作?为摆件的青花瓷被他摔得粉碎,古筝弦断似地在?地面碎了一地。 那青花瓷不知?是?谁送给他的,青蓝色的釉在?雪白的瓶身上蜿蜒流动,脆弱又古老,神秘而漂亮,此时却?露出雪白的内胆,在?地面上孤零零地化作?一地碎片。 戚珣盯着?那堆青花瓷碎片,整个人微微一顿,莫名想到了什么。 他语气不太好,把门外的秘书叫了进来。 “祝青辞最近在?做什么?” 他重新坐会沙发中,方才勃然?大怒又打又砸的模样消失不见,如阴影一般重新游动回了他的胸膛,他又穿上一个好皮囊,温温和和地端起?桌面上的热茶。 秘书唯唯诺诺:“他上次从医院出来后,戚家就撤去了对他的保护链,他现在?已经降级成为特招生。” 戚珣不意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茶杯中立起?来的浮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后面他们好像在?食堂中起?了一点争执,不过林烨和丁宴出现后,那伙人就逃跑了……” 戚珣眼珠子轻轻一转,“什么争执?” “好像是?有?人调戏了祝青辞……”秘书拿着?照片,照片上那名贵族子弟离祝青辞很近,手似乎都摸上omega柔软的黑发了。 照片中,omega坐的笔直,像是?一株挺拔的松柏,露出的半张侧脸苍白清秀,好似融化的一捧雪,落在?人心上,引人忍不住侧目。 他这里密密麻麻,全是?祝青辞的照片,有?他安静上课的模样,有?他与旁人交谈时浅笑的模样……甚至有?他睡着?的模样。 omega苍白清秀,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宁静遥远,好似天宫之上的琼池,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秘书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抬眼看向自己的老板,戚珣正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瞳孔透出慑人的寒芒,嗤笑一声,“我不在?也能勾引人,真?是?……” “骚。” 戚珣屈指敲了敲实木,淡声道:“那几个人,去通知?他们的父母吧,不用来了。” 秘书噤若寒蝉,只能点了点头,继续道:“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丁宴和祝青辞又吵起?来了,闹了不小的矛盾,可?还是?一起?去了秋游。” “秋游?”戚珣想起?来了,加德王立学院每年都会进行的秋游,只是?他公?务繁忙,实在?来不及拨冗去参加。 不过听见丁宴的名字,他忍不住嘲讽地弯了弯薄唇,“一个omega而已,也想学alpha那样讨老婆?还巴巴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丁家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他摇了摇头,是?一副冰冷不屑,冷笑不已的模样,一双眼睛中满是?鄙夷。 “然?后……”秘书继续往下翻着?,忽然?一顿。 他缓慢地睁大了双眼,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嗓子都沙哑了,声音微微颤抖。 戚珣微微蹙眉,手指在?瓷杯上抚摸,道:“继续。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秋游中好像出了意外,祝青辞在?枫叶林中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了过去,是?丁宴背他出来的。” “但是?,我们的线人说……祝青辞身上,有?丁宴的信息素味道……两个人好像……临时标记了。” 戚珣脸上笑容微微一滞,手中的瓷杯“咔擦”一声,直接被他用力握碎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匿名: “求问, omega喜欢上另一个omega了,如何开展oo恋呢?” 付费论坛中,今天又一个帖子被顶成了“hot”。 楼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土豪, 豪掷三千大洋,瞬间涌现一片“热心网友”,且不说如此, 光是这个标题,就?十分?炸裂,震撼三观。 “给我干哪来了?omgea喜欢……omega?” “楼主, 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激素水平,你这是被掰弯了?是高高大大的alpha不香么?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别的?!” “卧槽, oo恋?这么炸裂?” 匿名看上去也有些慌, 连忙回复:“不是我,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喜欢上了一个omega,那个omega也不是那种娇娇软软的,就?是……你们知?道青花瓷么?就?是那种感觉, 很?干净,很?清冷, 很?神秘, 却又很?脆弱, 让人很?有保护欲……” “好了, 你是o同。” “好了, 你是o同。” “好了,你是o……” 【题主增加三千金币】 “对不起,我是o同。” “之前是不是也有过一个匿名来问类似的问题?上一次就?有人问过了, 楼主你要不要和人家交流一下?【omega会对另一个omega起反应吗】,就?是这个帖子。” “楼主我是神医, 但?是我觉得?,你这个问题加钱也很?难回答。” “omega和omega在一起是违背生理本能的。你要违抗生理本能去爱他?先不说你们两个,一旦被哪个alpha永久标记就?完了,光是你们两个的发情期,该怎么办?” 匿名:“打抑制剂可以吗?” “不行,长期的抑制剂对身?体伤害很?大,当然,如果你们两个身?体很?好,并且保持锻炼的话,也并非全无机会……” 匿名:“不行……他身?体很?弱,上一次在手术室差点?死掉了……” “那就?是了,楼主,omega资源这么稀缺,就?应该好好保护的,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为你们着想。” “……” 丁宴心灰意冷地退出论坛。 “小宴,”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是他的母亲,“周家有个alpha儿子,比你大了五岁,你看看,要不要抽个空,一起和他吃饭?” “不要。”丁宴说。 “你这孩子,你是个omega,迟早要找alpha的,听说周家小子的脾气不错,性?格温顺,你们在一起,有个照应。” “妈妈先帮你预订了啊,这周末……” “吃什么饭?”丁宴声音猛地抬高,将手机摔了出去,狠厉道:“我说了,我不吃!” 手机瞬间在地板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小姨听见了,连忙跑出来,吓了一跳,“小宴,干嘛这么生气?” 丁宴抬起一张烦闷的脸,缩在沙发上,小姨忍不住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怎么了?” 丁宴口吐狂言,“小姨,我喜欢上了一个omega。” 小姨差点?腿一软,脸上的笑容当场凝固,傻眼:“啥?” “你们……是要oo恋?” “oo恋怎么了!不许歧视oo恋!” 丁宴瞬间炸毛,并且不太管她?死活,继续重?击:“oo恋又怎么样!他还有男朋友呢。” “………………” 长久的沉默。 小姨瞳孔地震,表情一片空白,整个人被雷得?外焦里?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讷讷道:“先不说你们都是omega,那孩子如果还在和alpha谈恋爱,你难道要当小三吗?” 丁宴声音尖锐:“当小三怎么了?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我把?他临时标记了!就?要对他负责!” 话语如从天而降的炮弹,快把?小姨砸晕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丁宴气喘吁吁,他不甘心。 自从玫瑰圣母堂的事情过后,他每天晚上都能梦见祝青辞,梦见那猩红色的毯,慈悲的圣母像,彩窗与雷暴,omega苍白的身?躯如同一条柔软的白蛇,诱惑地让人坠入伊甸园的深渊。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只是omega,根本得?不到祝青辞,就?要疯了。 凭什么? 凭什么戚珣这样的人,一开始就?能拥有祝青辞。 他磨了磨牙,在祝青辞面前的乖巧开朗消失不见,眼底一片沉郁。 手机却忽然收到一个消息。 他微微皱眉,一打开,一个电话猛地打了过来,他的小弟在电话中狂叫:“丁哥!你快回来!出大事了!” “什么?”丁宴心头一跳。 “祝青辞被戚珣带走了!” 丁宴眼神一滞,霍然起身?! —— 戚珣掐着祝青辞的脖颈,将少年抵在粗粝的墙上。 alpha一双漆黑的瞳孔不正?常地震颤,狗一样地埋在祝青辞的颈窝中嗅闻,鼻尖拱着omega柔软的腺体。 “戚珣!” 祝青辞瞳孔一缩,压在他身?上alpha简直像是鬃狗豺狼,整个人阴沉沉地压下来,滚烫的呼吸打在祝青辞的颈侧,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粗粝的墙面将omega白皙娇嫩的手臂擦伤,血迹溢出来,白皙的后颈裸|露出来,线条柔美。 戚珣嗅闻着,眼瞳不自然地震颤,不顾祝青辞挣扎,喃喃道:“怎么可能……” omega身?上的雪松林气味被海盐味掩盖,好似一层厚厚的枯叶,隔绝原本属于?他的雪松林香。 一瞬间,他像是被入侵领地的野兽,整个人焦灼躁郁起来,俊美的眉压下来,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衬得?那双眼如刀刃似地,恨不得?将祝青辞贯穿钉死在墙上。 “居然真的是丁宴信息素的味道……omega也能标记你?” “为什么omega也能标记你?祝青辞……你就?这么骚?omega都被你吸引,你是不是很?得?意?” 祝青辞挣扎:“放手……唔……” 戚珣捂上祝青辞的口鼻,omega脆弱温暖的呼吸打在他的掌心,半张脸被他宽大的手心罩着,溢出的喘|气声让戚珣更加烦闷,眼底一片吃人似的郁色。 祝青辞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血液流出来,戚珣却只是闷笑一声,无事发生一般,另一只手顺着祝青辞的脊梁,一寸一寸地抚摸过。 他的指尖缓缓用力,每一寸的脊骨都被他用力摁下,好似在摩挲雪白的琴键,祝青辞忍不住轻轻颤抖,抬起手想要反击,却被alpha死死地将手摁在头顶上方。 他被戚珣翻过来,戚珣趁他一下课,就?把?他拖入了学院的小巷中,摁在墙上检查,眼睛冰冷得?如探测器,要将他皮肉连带着骨髓都揪出来,细细地看。 祝青辞被戚珣捂住嘴,说不出话,只能抬起眼睫,戚珣很?久没?有看见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忍不住心头一颤,“祝……” 可他没?有说完,对视上的那一刻,戚珣忍不住一怔,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眼睛正?冰冷地怒视着他,目光里?满是不屑与鄙夷。 祝青辞第一次这样看他,从前无论戚珣对祝青辞做了什么,祝青辞都不会反抗,乖巧得?不像话。 即使被他压在床上,临时标记,不小心咬得?太用力,弄哭时,都只会闷闷地掉眼泪,听话得?像是一只被拔了爪牙的猫。 甚至即使他被欺负得?意识模糊,也会伸出双手,软软地抱住戚珣,让戚珣埋在他的胸口处,好像在安慰他,整个人柔软得?令人恨不得?继续欺负他,让他好似一只饱熟过烂的桃子,流出更多汁水。 那双银蓝色的眼睛从前看他,是很?柔软的,可眼下却好似大风刮过,冰冷刺骨,甚至带着敌意地看着他,冰冰冷冷。 戚珣心脏忍不住一停。 ……祝青辞这是生气了么? 戚珣恍惚了一下,是了,这次的事情……或许他确实过分?了些,一时冲动将祝青辞送上来别人的床。 可,难道祝青辞就?没?有错么?是他背叛在先,他给过祝青辞多少机会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一次又一次地消磨他的耐心。 而上次勾引了沈有铮还不够,这次居然连丁宴这个omega也勾搭上了! 一想到着,他就?怒火中烧。 丁宴匆匆赶过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omega被戚珣困在墙角,半张脸都被alpha的手捂住,眼尾被逼出湿红,脚尖被迫踮起,衬衫被揉皱,露出苍白漂亮的锁骨。 丁宴目眦欲裂:“戚珣!” “你做什么!?” 戚珣听见后,偏过头,看见是丁宴,没?什么意外地朝丁宴微微一笑。 “……你来了?” 他原本阴沉的眉宇一下子仿佛春风拂过,笑着道:“丁宴,上次你打我的事情,我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就?不追究了。” 他轻声道:“可你胆敢未经允许,标记我的omega?” 丁宴破口大骂:“去你大爷!还你的omega?!戚珣,你还要脸吗???你忘记上次把?祝青辞害进急救室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敢出现在他眼前!!!” “只要他没?说不要我,他就?是我的。” 戚珣笑了笑。他丝毫不慌,十分?自信。 因为这么多年,无论他对祝青辞做什么,祝青辞都会原谅他,包容他,这是他的依仗。 “你来得?刚好。” 戚珣笑了笑,他缓慢地低头,手卡住omega的脸,让他侧过头,露出雪白的后颈,祝青辞“唔”了一声,而丁宴猛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戚珣居然当着丁宴的面,张开唇,犬齿从中露出,狠狠地咬上了祝青辞的脖颈! omega闷哼一声,丁宴听见时,眼睛都红了,就?要冲上前,可角落里?瞬间有人冲出来,将他摁在地上。 戚珣故意在报复他,就?像是当时在手术室面前,他被丁宴压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有铮亲吻祝青辞一样,此时此刻,他也被死死地压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祝青辞的标记被戚珣重?新覆盖! “戚珣!!!” 被其他人覆盖自己的标记,简直比往他脸上扇一巴掌还要恐怖。 丁宴一瞬间像是被巨大的雷电击中天灵盖,他从未如此地恨过自己不是alpha,没?有alpha的体格。 如果他是alpha,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窝囊?! 戚珣冷眼看着被压在地上的丁宴,讥笑道:“真是笑话,你一个omega,竟然也想学alpha那样标记他?” “怎么,你也想占据他?不可能的,丁宴,你只是个omega,如果你真的爱上他了,就?算他能在你发|情期时安抚你,那你呢?” “祝青辞发情热时,你该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丁宴眼睛红得?仿佛滴血,却只能看着他犬齿慢慢咬破祝青辞的腺体,开始不断摄入omega脖颈中的信息素。 omega面上浮起一层浅浅淡淡的滟色,脖颈脆弱的曲线拉长,漂亮得?像是拉满的弓,在alpha的掌心中细微颤抖着,却只能被粗暴地摁在墙上,任由alpha强|暴地摄入他的信息素,双腿无力地软下,却又被alpha抄起来,抱在怀中细细地舔吻着后颈。 “唔……” omega破碎的呻/吟声传来,丁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眼泪夺眶而出。 戚珣贪恋地吸着属于?祝青辞的气息,那气息让他沉迷,连灵魂都为之震荡,眼前好似浮现熟悉的画面,那是一片冰冷纯洁的雪原。 然而,他眼前猛地一黑。 从前每当他来到那片雪原,都是安静祥和的,有着鹅毛般的雪落在身?上,漂亮的结晶的雪花从天而降,蜷缩在他手心中慢慢地融化,明明是雪原群,却不觉得?冷,就?好像祝青辞这个人一样,明明外表冷淡,可内里?柔软得?好似猫咪的肚子,雪松林飘荡着清新淡雅的香,本该是他魂牵梦萦的栖息地。 可这一次,原本柔软的雪花却变成了刺骨的冰锥,从天而降,如陨石般,裹挟着千万均重?力狠狠地砸在他身?上,雪原中间裂开一道巨缝,紧接着,雪崩发生了—— 天地间满是尖锐的呼啸声,冰雹恶毒地砸在他身?上,他不仅没?有被安抚,反而被那股信息素强烈地冲击,大脑“嗡”地一声,尖锐的疼痛如利刃刺破他的大脑,他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什……” 祝青辞却趁着他手松开,猛地挣脱,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用肘击中戚珣的胸膛! 他出手又快又准,力气不大,却像是一个精通人体的法医,一击致命,不知?道打中戚珣身?上哪个穴。 戚珣浑身?一麻,紧接着,那股冰冷的信息素重?新席卷而来,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呼……” 祝青辞从刚刚开始,便一直等着这个机会。 信息素钝感症,又称为“蜂后症”,其中一个特征就?是,与“蜂后”产生过标记关系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臣服于?“蜂后”的信息素。 尤其是刚刚临时标记完的,以及产生终身?标记的——这两种简直是无条件服从蜂后命令,不得?有任何反抗。 祝青辞微微轻喘着,他刚刚到信息素释放太多,整个人有些虚软,白皙的脖颈上淌着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深入流下,单薄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眼尾染上一抹艳丽的薄红。 他看上去像是一尊精致易碎的玉瓶,明明是个娇弱的omega,可表情却冰冷无比,一双银蓝色的眼瞳没?什么感情地盯着跪在他面前都戚珣,居然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戚珣被他那目光看得?后颈一紧,莫名其妙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好似原本一直胜券在握的事情,忽然失控一般。 可是他刚想要站起来,那股雪松林气息又好似化作了一个巴掌,狠狠地将他重?新扇得?跪在地面。 “哥,你没?事吧?!” 丁宴看见祝青辞摆脱戚珣,忍不住一喜。 然而,那声“哥”却好似惊雷一声炸响。 “哥?” 戚珣猛地抬头,他望向?祝青辞,眼眸漆黑,好似两个要吞噬人的大洞,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其恐怖,“祝青辞,你是在丁宴身?上,看见了从前的我的影子么?” 祝青辞没?有说话,戚珣却失控一般,嘴唇颤抖:“你让他叫你‘哥’?凭什么?祝青辞,他跟你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叫你‘哥’?我不允许!” 他厉声道,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omega的脚踝,好似一个深渊中的恶鬼,要将祝青辞拖下去,吞吃入腹。 “——不许碰我。” 祝青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戚珣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祝青辞竟敢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对他说话?忍不住提高声音:“祝青辞,你怎么敢——” 可随着omega的话语落地,戚珣的肩膀猛然一沉,好似有十万吨的重?力从天而降,几乎要将他砸进坑里?,刚抬起的手瞬间落下,动弹不得?,只能像狗一样跪在omega脚下。 那简直像是不容置疑的指令。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祝青辞不是一直任由他摆弄吗?怎么会…… 他抬着头,仰望一般地看着祝青辞,目光满是不可思议与扭曲的愤怒。 omega漂亮的眼珠轻轻动了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alpha,眉眼间是一片慑人的冰冷与厌倦,像是终于?看清了他,又像是认清了自己的命运。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浮光掠影似地,一瞬间,好似枯叶都发芽,春水冻梨,戚珣缓缓睁大双眼,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方才悬挂在喉咙间的心脏又重?重?落回胸膛,他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祝青辞对他笑,看吧,果然,祝青辞是放不下他的,他…… 然而,紧接着,一句话掷地有声,冷淡而清脆,却不带有一丝犹豫地道。 “戚珣,我们分?手吧。” 第54章 第 54 章 戚珣呆滞了?片刻。 有那么一瞬间, 他好似耳鸣了?一般,整个人被?灌入海水中,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 祝青辞垂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看戚珣的眼神漠然,好像在看一只狗, 绕过他,去扶起被?压在地上的丁宴。 丁宴犹疑不定?地看着?他,像是也还没从祝青辞的惊天言论?中回?过神来。 “走吧。” 祝青辞拉起他, 丁宴还有些恍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戚珣。 戚珣低着?头, 半晌, 像是一台老旧生锈的机器, 缓缓侧过脸,每一寸好似都能听见齿轮崩坏的声音,嘎吱嘎吱, 令人恐惧。 他一双眼睛阴恻恻的,从喉咙里滚出一声毛骨悚然的笑, 冷笑一声, “分手?” “好啊, ”他慢条斯理, 傲慢地一抬下巴, 很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说分手就分手咯,好像谁稀罕一样?祝青辞, 你别以为我?多喜欢你,是你高?攀了?我?, 今天终于摆脱了?你,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omega打?断了?:“从此以后,我?和你们戚家,就没有关系了?。” Omega将什么东西?抛给了?他,他似乎连回?头都吝啬,声音淡淡地。 戚珣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竟是最初他送给祝青辞的黑卡。 可卡面看上去崭新无比——祝青辞从来没有用过。 戚珣颤抖地捏住那张卡,手没控制住力,卡片“咔擦”一声,竟然直接被?他生生掰断。 他游魂似地,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在家中,房间里的橱柜上,有一个生锈的铁盒,像是小孩的玩具箱,尘封多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分手么?既然要?分手,就分得干脆一点。 他输入了?熟悉的密码,铁皮箱“咔哒”一声,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出来——一只笔,祝青辞衣服上掉下来的纽扣,以及几只泛黄老旧的千纸鹤,在炽烈的灯光下,氤氲着?光阴与浮沉。 “原来那么多年了?。” 戚珣内心没有丝毫不舍,他盯着?那几只千纸鹤,漆黑的眼珠子神经质地颤抖着?,最后,嗤笑一声,将这些童年的他捡起来的玩具一一扔进了?垃圾桶。 “不值钱的东西?。” 他一身轻松,下楼时,膝盖却猛地被?绊了?一下,他差点摔倒。 他站起身,慢慢回?头——一个收藏壁橱正在他面前,上面是一个漂亮的青花瓷,在灯光下,那青花瓷好似泛着?五彩的光,流光溢彩。 疯了?吧?为什么这里也有青花瓷的摆件? 戚珣笑了?一下,只是那个笑容不太正常,扭曲得好似蜿蜒的蜈蚣——而下一秒,“砰”地一声,那青花瓷被?他用力往地面上砸,砸了?个四分五裂! 炸裂的碎片将他的脸颊划开一道伤痕,猩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戚母听见声音,刚一出门,就看见戚珣一脸血地站在一地碎瓷片中,抬起头时,一双眼睛赤红如修罗恶鬼,忍不住尖叫一声。 “小珣,你没事吧?是头疼吗?” 她慌张地上前,掏出手帕擦拭戚珣的脸庞,“怎么了??再怎么不开心,也别拿自己生气啊。” “妈。” 戚珣轻声道:“祝青辞与我?分手了?。” “什么?” 戚母愣了?一下,接着?,脸上涌现出一股不可自制的喜悦,但是她很快就低下头去,掩盖了?那不太自然的神色,轻咳一声:“那,那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 戚珣盯着?她,漆黑的眼眸中不见一丝光彩,几乎有种慑人的恐惧,他笑了?一下,“是挺好的,你说得对。” 戚母却总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对劲,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她的脊梁,她咽了?口口水,“小珣,你是不是……易感期来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标记完他。” 戚珣还是笑,只是那眼底不见一丝笑意,令人生寒。 戚母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信息素的影响,因此定?了?定?心神,将早有准备的针剂掏出。 “分了?好,分了?好啊……” 她虽然年迈但保养得体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刚好母亲这边有一个帮助你舒缓易感期的针剂,你拿着?,下一次如果易感期了?,就试试,不要?总是依赖那个祝青辞……” 她笑着?捧出一个金属箱,箱子打?开,一枚针剂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银针在灯光下反着?冰冷的光。 戚珣眉头一跳,冷漠地推开:“我?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呢?”戚母一愣,又往前推了?推,挤出一个笑容,“你肯定需要的,小珣,不要?闹脾气,你快收下。” 她越是想?要?戚珣收下,戚珣脑海中那根弦就跳得越是急促,越是紧张,终于,在戚母第五次劝说时,戚珣忍无可忍,猛然爆发了?: “别来烦我?!我?说了?,我?不需要?!” 戚珣猛地挥开手,声音尖利,好似摔碎在地的玻璃,尖锐无比的断痕孤傲又疯狂,“滚!” 戚母手一时间没握稳,金属箱在她惊悚的目光中摔落,里面的药剂从中滚出,“啪”地一下,在地面摔了?个粉碎。 “砰” 偌大的别墅中,碎裂的声音尤为明显突兀。 针剂碎了?一地,透明的液体流淌一地,雪松林味道从中溢出,本来暴怒中的戚珣忍不住一愣。 戚母似乎也没有想?到,她呆滞地眨了?眨眼,眼珠子往下一轮,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听到声音戚父冲了过来,见状,怒道:“戚珣,你做什么!“ “我?才想?问你们想?做什么!一天天的,想?控制我?想?疯了??!“ 戚珣猛地抬起头,眼神狰狞恐怖,好似一只发疯了?野兽,道:“这个针剂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是祝青辞信息素的味道?!……说!!!“ 他心中莫名涌现出一阵阵的慌乱,为什么会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他眼前闪现过那天的暴雨夜,长夜似乎永远都照不破那般黑,omega呼吸微弱,生命垂危地在急救室中抢救,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碎在他眼前。 “omega的信息素被?提取过多,并发症引发了?!” “快!他心跳停止了?!” “……” 嘈杂的声音在他耳畔如平地惊雷,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信息素被?提取过多? 是了?,祝青辞的信息素为什么会被?提取过多?那天他被?送上来方衡的床,可他身上并没有方衡留下的信息素味道。 既然方衡没有标记他,祝青辞的信息素又为什么会…… 思维如同深渊一般对他张开重重巨网,他眼瞳颤抖,可就在他还要?继续往下思考时,一阵哭声打?断了?他。 身旁的戚母忽然呜咽一声,崩溃一般,倏然跪在地上,颤抖地摸着?一地的碎片,“天啊……怎么就碎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她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戚父暴怒至极,直接大步上前,一巴掌重重扇到戚珣脸上,“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居然还惹你母亲哭……没用的东西?!还不道歉!” 他手掌粗糙而厚实,扇在人脸上,简直像是刀斧加身。 戚珣被?扇得往后连退几步,右脸一阵火辣辣的酥麻感,眼前好似老坏的电视剧,一阵信号般的雪花噪点,耳朵直接被?扇出耳鸣,好似一万只苍蝇盘旋在他耳畔。 戚父不愧是经营公司的,临机应变速度十分迅速。他飞快地判断了?眼下发生的过程,冷眼道: “你问这是什么?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从omega保护中心中调取出来的其他信息素样本而已,试着?匹配你和其他拥有雪松林信息素的omega之间,有没有匹配度罢了?!” 戚珣狠戾地瞪视着?他,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冷冷道:“……真的?” 方才戚父太过用力,他直接被?扇得口腔粘膜出血,整个人仿佛阴沉的恶鬼。 明明站在桐枝水晶吊灯下,灯光璀璨,此时的他却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浑身绷紧,目光阴鸷,神经质地重复道:“真的?” 他死死地盯着?戚父,不断地重复询问,垂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不太明显地颤抖着?,手背青筋虬曲。 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儿子看父亲的眼神,倒像是随时准备将他吞噬的鹰隼,戚父莫名感觉后脊发凉,一阵寒意如毒蛇似地窜上来,盘旋在他的胸口。 可是他依然表面镇定?,面容严肃威严,闻言,将一张鉴定?表狠狠地扔在戚珣胸口,喝斥道:“当然是真的!” 他看上去像是因为被?质疑了?权威般,为此愤怒地胸脯上下起伏,可眼神却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像是恐惧被?戚珣发现真相?。 戚珣接过来,那赫然是一张omega保护中心开具的证明书,上面写道:“为了?促进与戚家的合作,建立良好关系,现提取xx号雪松林信息素,提供给alpha,以尝试匹配信息素。备注:以上行为不涉及伤害任何?omega,全?程为omega自愿。” 下面是一个方印,戚珣盯着?那鲜红色的公章,眼瞳竖起,像是一条阴冷的蛇,一寸一寸地扫过这份证明的每一个角落,戚父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 “……行。” 过了?半晌,戚珣似乎终于检查完了?,他将鉴定?纸收起来,脸上的红肿刺眼,可他却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戚母在他走后,有些慌张地扑向戚父,压低声音:“怎么办啊,那个omega的信息素提取针剂就这一剂啊!要?是小珣易感期又来了?,该怎么办?” “他易感期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除了?那个omega,他易感期可没有人敢安抚他!“ 戚父阴沉着?脸,“……你别急。” 戚母快急疯了?,“不急?我?怎么可能不急?祝青辞的身体没法承受第二次这么大的信息素抽取,上次那个医生可是警告过我?们的!” 戚父目光沉沉,半晌,慢慢道:“那又如何??“ 他转过身,漠然道:“本来就是我?们捡回?来的劣质omega,身份低微,能为我?们献出生命,也该是他的荣耀。”- 天空高?旷,路旁的枯叶逐渐掉落时,已经过了?立冬。校园里,满地是随处可见的银杏枯叶,金黄色洒满一地,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嵌血的黄金。 “是不是快下雪了??“ 期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学生们一哄而散,走廊间都是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有学生探出头去,望着?昏暗的天空,呼出白色的雾气。 “你们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这次的题目也太难了?。“ “这是竞赛题吧?“ 甘瑶走到祝青辞的课桌旁,男生正趴在桌上,白皙的脸半埋在胳膊中,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地阖着?,在眼睑下游动出一片朦胧的阴影。 他看上去有种很安静的气质,唇色浅淡,唇珠却很饱满,黑发柔软地垂落下来,遮盖住眉眼,只露出挺翘的鼻梁,好似飘落在镜池上的一株忍冬。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祝青辞,甘瑶有些期待冬天的到来。 “青辞,考试结束了?。“ 她轻轻地推了?推男生,男生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莫名看上去有些乖。 甘瑶一阵心软,忍不住问道:“你考得怎么样啊?“ 她有些担心地戳了?戳他,方才考试还没结束的时候,祝青辞就趴在桌上了?,“你这次如果考试太差……有可能会被?劝退的吧?” “不用担心。” 祝青辞说。 “真的?” 甘瑶都不敢跟他说,论?坛上已经开了?赌盘了?,不少人压祝青辞会输。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 “有些人真是爱说大话啊。” 突兀的声音插入,甘瑶眉头一抽,一个男生在角落里讥笑一声:“说大话谁不会呢?等?到成绩出来后,就会哭着?求人了?。” “上次的数学,某人好像只考了?60分吧?这个成绩可留不住啊。” “我?们可是看到了?,考试还没结束就趴桌子上了?吧?该不会是在偷偷掉眼泪?” 甘瑶怒气冲冲地转身,“你说什么呢?谁掉眼泪了??” 那名男生是某个贵族子弟的仆从,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 上次自从丁宴在食堂当众护过祝青辞后,就有不少人悄悄盯上了?他,只是他们心思各异,实在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上次在食堂里见过面的几名贵族子弟居然也站在他旁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到B班这边,远道而来,故意来找茬么? 甘瑶气得不轻,目光刮向他们,像是一只炸毛的小麻雀。 这些贵族子弟们穿着?华丽,神态高?高?在上,目光流转间,慢慢地傲慢与自信。 只是不知为何?,一个个的,竟然比上次在食堂见面,还要?精致,甚至有一个男生头顶精心地抹了?发油,整个人如同一个骄傲的孔雀,抬头挺胸,睥睨之间,神情满是傲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参加什么晚宴呢。 祝青辞却很淡然,他低着?头,整理了?一下书桌,无事发生一般拍了?拍甘瑶,好像窗外根本没人。 窗外的男生们本来各自抬着?下巴,等?着?祝青辞看见他们脸色大变,或者唯唯诺诺地上前道歉,结果,祝青辞无动于衷,好似连一个目光都懒得施舍。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眉眼间是淡淡的厌倦,光线照得他的侧脸朦胧神秘,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贵族子弟们原本傲慢的神情微微凝固,忍不住躁动起来,炸毛般嗡嗡作响,气得要?死。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装? 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什么意思?! 别人求他们多看几眼还来不及,凭什么祝青辞看他们比看狗还不如?! 靠!!! 他们骄傲的自尊心根本无法忍受这种被?漠视的目光,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越被?漠视,反而越变本加厉地想?要?吸引那人的目光。 ——骨子里泛着?贱。 可是碍于上次丁宴的警告,他们不敢对祝青辞做什么,只能阴沉沉地在门外狠狠瞪了?祝青辞好几眼,怒气冲冲地掉头走人。 祝青辞过了?一会,才从没睡醒的困意中清醒过来。 此时教室里的人慢慢少了?,孟边水和孟飞鹄却还在偷偷地看祝青辞。 他们想?要?和祝青辞搭话,可又不敢,只能水深火热地煎熬着?,孟飞鹄忍不住又要?抹眼泪。 可是他们上一次没有帮到祝青辞,就注定?他们不配成为祝青辞的朋友。 天气渐渐严寒起来,枯树像是逡巡的黑影,祝青辞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去了?射击场。 加德王立学院的射击场在体育馆的隔壁,射击场整体是木制的,有些想?要?申请军部的学生会申请来这里特训,同时也有一些贵族子弟们因为压力太大,想?要?来射击场“发泄”。 祝青辞上一世虽然摸过很多遍枪,可如今他穿越过来已经快十年了?,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上一世的水平。 他来到射击馆前,一阵喧闹,银杏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有几名学生堵在射击场面前,激动道:“凭什么不给我?们进去?” “我?们也申请了?射击场啊!” 他们胸前挂着?白色的铭牌,正面红耳赤地争执,而眼前,几名贵族子弟不怎么耐烦地推了?他们一把,尖利道:“那又如何??” “里面可是大人物在用,包场。你们要?是识趣点,就赶紧滚,别挡着?你爷爷的道。” “怎么,还是说,你们也想?要?进军部?“ 那名贵族子弟嗤笑一声,“别逗了?,回?家去吧。” “凭什么不可以?“ 一名特优生眼圈都红了?,颤抖地握拳,“进军部应该是人人平等?的,谁都能有机会!” “你在跟我?讲公平?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父母,为什么他们没有给你一个好的出生呢?” “你……!” 祝青辞站在不远处,贵族子弟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他脸上戴着?一个黑色口罩,刘海有些长了?,在眼睑下投落一阵朦胧的阴影,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冷淡地阖着?,白皙的后颈从衬衫中探出来,隐约能看见脖颈上的青筋。 “呦,小美?人怎么还戴着?口罩?” 那名贵族子弟愣怔一瞬,回?过神来时,莫名有些慌乱,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本性?不改地邪笑道:“怎么,瞧你这弱身板,是omgea吧?omega也想?要?来射击?别把你的小身板弄坏了?……看得哥哥我?心疼。” 特优生们也转头,看见祝青辞时,也愣了?愣,眼神几变。 有一名特优生反应过来,他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贵族子弟颇为莫名其妙,“怎么?” “他可是祝青辞!你难道不知道最近他和丁宴关系很好么” 那名特优生抬了?抬下巴。 祝青辞目光一转,停在特优生的脸上,微微蹙眉。 特优生长相?莫名有几分眼熟,只是他一时间想?不太起来在哪里见过。 “丁宴?“ 贵族子弟一愣,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那怎么了??就算是丁家少爷,里面的那位可不是怕他。” 特优生似乎也没想?到,噎了?一下,“你……!” “好了?,别闹了?。” 他旁边的一名贵族子弟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蒋哥也没有让我?们做这些……还是放他们进去吧。” “不然蒋哥知道了?,肯定?会不开心的。” “靠,那我?兄弟怎么办?” 那名贵族子弟有些不太爽,“里面的枪位一共只有四个,其他都还在维修中,他们进去了?,我?兄弟也不会让他们的。” “你傻啊,你擅作主张,要?是被?丁宴知道了?找蒋哥质问,结果发现是你自作主张,蒋哥也不一定?会保你……” 他们窃窃私语,交流了?好一会,半晌,那名贵族子弟才冷冷地哼了?一声,让开道。 可是他让开的方式也不怎么礼貌,猛地踹了?一脚门,铁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身后几个特优生忍不住肩膀一抖,像是吓了?一大跳。 “进去呗,反正,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见不到你了?。” 那贵族子弟斜斜地睨了?祝青辞一眼,哈哈笑道:“毕竟,不知道某人成绩还能不能通过考试呢?” “可能是最后一次体验这里了?,好好体验吧。” 他目光暧昧地从祝青辞身上舔舐滚过,祝青辞却熟视无睹地越过他。被?无视的一瞬间,那名弟子猛地扭曲了?一下脸庞,跟着?一起冲进去。 “靠!拽的不行。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射中靶子!” 他冲进去前,却倏地一顿,转过身,看向正欲与祝青辞一同进去的几个特优生,道:“喂,你们站住。” 那几名特优生脸上喜悦的神色一僵,惊惶地看着?他。 贵族子弟假笑起来:“我?让他进去,又不是让你们进去,你们走什么?” “公平?嘴上喊得挺好听的。” 他眯起眼睛,“你们刚刚是想?利用他,做靶子吧?故意将矛盾转到他身上——” 为首那名特优生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贵族子弟“哈”了?一声:“真是好茶。看来,你们特优生之间,也各有心思啊。”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猛地抬高?声音,“滚!” 门扉重重地关闭,他脸色阴沉地进去,正好看见omega被?他几个兄弟包围。 omega身材不矮,但是过于清隽了?,单薄地站在那里,像是一株能随意摧折的花,戴着?黑色口罩,整个人看上去沉默而冷淡,只露出一双银蓝色的眼睛,莫名令人口干舌燥,想?要?揭开他的口罩。 “哪里来的娇软omega?啧啧,看着?软绵绵的。” “想?玩射击?坐我?腿上,我?抱你玩?” “……” 一阵胡言乱语,简直不忍卒听。 那名关门的贵族子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现一股不爽的感觉,“喂”了?一声,“好了?,别把你们对待会所那套搬过来。” 那群男生挑了?挑眉,暧昧地“唉”了?一声,“怎么,古晖,你看上人家漂亮妹妹了??” 古晖道:“去去去。什么漂亮妹妹,乱七八糟的。” 他们围着?七嘴八舌,角落里,一个alpha戴着?隔音耳塞。他站姿笔挺,肩膀上扛着?一把重型枪,正面容冷淡地朝着?远处的枪靶射击。 “砰” 十环! 他枪法惊人,薄唇紧抿着?,眼神冷淡,射中后,却不见任何?喜色,只是面无表情地重新换弹上膛。 他全?然不在意身旁有个omega正被?alpha们调戏,冷淡而寡情,双眼皮窄而薄,是刻薄精明的长相?,好似旁边omega被?alpha们玩死,他也不会投注一分一毫的目光。 贵族世界玩枪都不少,尤其是半大的男孩,心气旺盛,对这种军械尤为喜欢热爱,因此谈起军部,都有些向往和敬佩。 那群男生看见祝青辞朝蒋白止的方向看,忍不住有些不虞,像是被?蒋白止抢走目光一般,莫名有些不太乐意,于是不着?痕迹地挡住omega,继续嬉笑道: “怎么?看蒋哥干什么?没见过那么帅的alpha吧?不过,你就别想?了?,蒋哥恐o,肯定?不会喜欢你这种柔柔弱弱的omega的。” “诶,你说你,戴着?口罩做什么?感冒了??” 他们伸出手,似乎想?要?将omega的口罩摘下,omega垂着?眼睛,只能看见头顶的小小发旋,看上去乖而软,他们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心痒得厉害。 越是看上去清冷不太好靠近的人,一旦乖起来,简直能令人昏了?头,试想?,谁能拒绝对待别人冷漠清高?,对你却温柔乖巧的美?人? 他们光是想?一想?,浑身就一阵酥麻,空气中隐约能闻见各种混杂的气味飘升而起,那是alpha们下意识求偶而释放出的信息素。 “你叫什么?我?看看你的铭牌,祝青辞……祝青辞?” alpha们一愣,喊了?出来,而不远处,一直没有理会这边的蒋白止目光忽然一动,余光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瞥,肩膀上的枪支往下滑落,卡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而此时,扳机正好扣下—— “砰!” 枪支猛地摔落地面,众人一惊,纷纷回?头,蒋白止靠在墙上,扶着?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睛。 他额角渗出一点冷汗,脸色发白,扶着?自己的肩膀,薄而冷的唇微微发抖,看上去痛得不轻。 “蒋哥!” 贵族子弟们脸色大变,惊慌失措起来,“你没事吧?!” “脱臼了??是脱臼了?吗???” “医生!快叫医生来!!!” 一堆贵族子弟们簇拥着?蒋白止,纷纷慌乱地大呼小叫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蒋白止要?命不久矣。 蒋白止鬓角被?冷汗打?湿,喝道:“闭嘴!” 他靠在墙上,贵族子弟们哇哇乱叫,到底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遇到问题,就六神无主了?。 祝青辞走了?过来,木质的地板上,运动鞋的声响也极其明显,他站在蒋白止面前,瞥了?他一眼。 蒋白止痛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可是听见祝青辞向他靠近的声音,还是睁开了?冷汗涔涔的一双眼。 两个人目光对视,旁边的贵族子弟忍不住叫道:“看什么看啊!快!去医院!” 蒋白止紧紧地抿着?唇,不吭声,可是祝青辞一走到他面前,omega身上的信息素就溢出。 甫一闻到,蒋白止眼眸却忽然红了?。 Omega靠近他时,身上又是那股好闻的雪松林香,可却仍然还有淡淡的硝烟味残留。 上次戚珣发疯又咬了?他,他身上就不免带上了?戚珣信息素的味道,祝青辞洗了?几遍,也洗不掉这个味道,就随它去了?。 倒是丁宴对此念念不忘,总是嘟嘟囔囔,明里暗里,各种撒泼打?滚地求祝青辞,让祝青辞允许他重新覆盖一下戚珣的信息素。 无他,他都快被?戚珣的味道折磨疯了?,他一想?到祝青辞身上有戚珣的标记,脑子里便是那天巷子里,他眼睁睁地看着?祝青辞被?戚珣压着?,覆盖他的信息素,嫉妒几乎要?溢满而出。 可祝青辞不太喜欢被?咬后颈,无论?是戚珣还是丁宴,信息素注入时,他都会有奇怪的感觉,像是喝了?很多酒,头晕目眩,身体发热。 然而,蒋白止却不顾还没有好的手,猛地逼近祝青辞。 他一只手以不正常的角度垂下,眼神却阴沉如弥补的阴影,透过冰冷的金丝眼镜,一双锐利的眼紧紧地盯着?祝青辞,寒声道:“祝青辞。你不是和戚珣分手了?吗?” “为什么身上还有他的信息素?“ 他身材高?大,透过衬衫,能看见下面隆曲起伏的肌肉,一走进,气势逼人,祝青辞必须抬头才能与他注视。 alpha身上的龙涎香溢出来,颇有压迫感,旁边的几个b级alpha忍不住脸色白了?白,高?级alpha的信息素对他们也是致命的,更别说娇弱的omega。 有不少omega就是因为信息素的压迫,对alpha俯首听臣。他们猛地扭头看向祝青辞,仿佛下一秒就要?看见小omega闷哼一声,柔弱地在强大的alpha面前晕倒过去。 然而,omega却依然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挺直如松。 祝青辞缓慢地掀起眼睫,一双银蓝色的瞳孔中,满是漠然,淡淡道: “和你有关吗?” 第55章 第 55 章 (上一章重新修订了5k字, 将原本的校庆片段替换为了射击场再遇。买过宝子麻烦重新看一下?,避免衔接不上剧情?,已买过的章节不会再收费! 狗作者在?这里哐哐哐磕头) 蒋白止一怔, 那双眼睛平静漠然,好似平静无波的水面。 蒋白止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里属于自己的倒影,恍惚一下?, 是?了,和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会在?乎呢? 两个人一瞬间?挨得很近, 他闻见了雪藏在?硝烟味下?的雪松林香,透过那层馥郁的皮肉, 闻见了森森的寒意, 少?年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 凛冽得仿佛一把未出鞘的利剑,漂亮而冰冷,锋锐却内敛。 他内心一边在?叫嚣着, 让他不要失控,可身体却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就像是?狗见到了肉骨头, 喉结滚动了一下?, 看向祝青辞的眸光暗沉。 祝青辞看着他, 却想?起上次茶会时, 蒋白止故意为难自己,最后戚珣更是?踢了一脚他的膝窝,让他强制向蒋白止下?跪。 抬起头时, 那日华亭中的天花板仿佛还盘旋在?他上空。 那天花板是?纯金雕刻的,龙飞凤舞, 花纹无一处不精细,那是?铁笼的枷锁,是?强权的压迫,是?嵌血的黄金,重重地沉下?来,好想?要将他们这种轻飘飘的人碾碎骨肉,化为尘土。 祝青辞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心怀宽广的人,他阖着眼,看了一眼射击队靶位,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很短暂地笑了一下?。 少?年的笑声被闷在?口罩里,蒋白止愣了愣,可接下?来,祝青辞却猝不及防地用足尖勾了勾他的膝盖。 说是?“勾”,其实不太恰当,更像是?踹了他一脚,白净的运动鞋踩在?他西裤上,留下?一个沾满灰尘的脚印,裤腿微微往上卷,露出白皙纤瘦、只手?可握的脚踝,伶仃的骨微微凸起。 蒋白止垂下?目光,盯着那只踩着他的脚,喉结不受控制地紧绷,眼神更加昏暗。 omega力?气不大?,他本该毫无动静,可接下?来,omega身上的信息素骤然浓郁起来,像是?蜂王的针,不紧不慢地往他身上叮咬了一口! 蒋白止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弯膝盖,艰难地半跪在?地上,一时间?有些震惊:“祝青辞,你……” 可omega身上的信息素如寒光凛冽的刀锋,沉甸甸地压在?他脖颈上,让他根本抬不起身来! 周围的贵族子弟们也?震惊了,没想?到祝青辞这么?大?胆,居然敢用信息素压制alpha! omega的信息素压制alpha?闻所未闻!疯了吗这世界?疯了吗祝青辞? 于是?纷纷恨不得冲上来:“蒋哥!祝青辞你找死???” 祝青辞垂着眼,比起高大?的、能轻易地将他圈在?怀里的alpha,他看上去清瘦伶仃、柔软无害。 可蒋白止半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向祝青辞,只能看见omega俯视他的目光。 他心中徒然涌现一阵屈辱,从小到大?,他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柔弱的omega? 一股怒气在?他的胸膛左支右绌,他正?要发怒,可是?祝青辞却抬起手?。 蒋白止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眼前骤然涌现一股雾气似的,满鼻腔都是?omega那淡淡的雪松林味,下?意识就要往omega身上靠,可是?却被omega狠狠地拧住了手?臂。 他踩着蒋白止的小腿,让alpha半跪在?地面上,摁住蒋白止的肩膀,接着,手?用力?一拉,一扯,简单利落直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劈里啪啦”声,一阵剧痛猛烈袭来,蒋白止面孔狰狞了一瞬,只是?那剧痛太过短暂迅速,甚至只是?火舌般燎了一下?他的大?脑,就消失不见了! 他愣住了,祝青辞短暂地触碰了他一下?,便松开蒋白止,吐出两个字:“好了。” 蒋白止动了动,方才脱臼的骨头重新接位——确实好了! 那些方才还在?大?呼小叫、颐指气使的贵族子弟们此时一个个像是?吞了哑弹,瞬间?不说话了。 他们呆滞地看着蒋白止动了动,方才还完全不能动弹的手?臂,居然已经恢复如常,纷纷惊恐万分地看着祝青辞。 妈啊!这么?粗暴!!! 这还是?omega吗?! 那阵飘渺的香气倏地从蒋白止眼前掠过,肩膀上,似乎还残留着omega点体温,滚烫地撩拨着他的神经,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振聋发聩地在他的胸膛中拼命地跳动。 他下?意识地目光追寻,仰头望去,omega站在?射击馆的灯光下?,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睛看着他,眼神冷淡。 蒋白止愣愣地看着他,看他银蓝色的双眼,以及从口罩中露出一点尖瘦白皙的下?巴,分明是?剧痛,可是?这那恐惧的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omega,吊桥效应让他的心脏超负荷运转。 祝青辞收回了目光:“现在使用时间?到了,可以麻烦让一下?吗?” 射击训练馆有使用时长记录,很明显,眼前几位都已经超时,却还要占用。 旁边的几个贵族子弟忍不住叫了起来:“祝青辞!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要帮忙掰正肩膀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要动手?动脚?” 祝青辞没有理他们,黑色口罩衬得他今天冷淡极了,然而越是?这样,那些贵族子弟们就越是?愤怒。 “你想?要玩射击?好啊,我的位置给你玩。” 一名贵族子弟嚷嚷叫嚣,他嘲讽地将手?中的枪械扔给祝青辞,固定枪械的锁链比较长,因此倒还能接住。 他傲慢道:“一个劣等omega,还被戚珣抛弃了,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来我们面前蹦跶。你以为你是?谁?”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中枪靶——也?不为难你。” 那是?一个4.5毫米口径气手?枪,枪身很轻盈,可是?十米□□的靶子却小到惊人,靶子尺寸为80mm×80mm?,比苹果还要小,而其中10环的直径更是?只有0.5毫米。 任何一个新手?都不可能击中这样小的靶子,他们故意嘲讽为难祝青辞,像是?根本不愿意放过他,非要恶意作弄他,直到omega露出屈辱的神情?为止。 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可是?就像是?越喜欢女生,越要期待别人回应的小学生一样,拼命地说坏话刺激祝青辞,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即使只是?冷淡地一瞥,也?总比施舍他们一个目光也?吝啬来得好。 明明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特优生,可是?omega越是?冷淡,他们莫名其妙地,就越是?生出肮脏下?流,污浊不堪的想?法,就像是?古代瞥见了蒙面的女子,越是?遮掩,越想?要扯下?来,去窥探他。 更别说方才那利落地一掰一扯,咔嚓一声,响的哪里是?骨头,分明是?这些alpha们的心,那种连灵魂都忍不住颤一下?的感?觉。 ……靠,戚珣之前原来吃这么?好吗? 他将自己发散的思维猛地拉回,脸色变化几次,最终抬了抬下?巴: “跟你赌一次,如何?只要你能射中枪靶,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同?意。” “但是?,只要你没击中枪靶,跟蒋哥道歉——并且,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如何?” 他们目光暧昧,笑了两声。蒋白止望了他们一眼,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好似打量一般地看向祝青辞。 他并不在?意omega是?不是?会赢,因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他看着祝青辞,却想?起那天与祝云升的对话,心里忍不住沉了沉。 祝青辞……真的是?祝家的孩子么?? 他忍不住去描摹omega的眉眼,可是?omega戴着黑色口罩,根本看不清,他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就听见祝青辞说:“嗯。”? 他偏过头去,omega的声音很轻,云一般,一阵风就能吹散。 在?场的人一愣,就看见他戴上了橙色的护目镜,一双银蓝色的眼睛被橙色的护目镜掩盖着,看上去带着无机制的冰冷感?。 在?场的alpha们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了几下?。 那名贵族子弟忍不住挑了挑眉,“哼”了一声,也?站在?了他的旁边。 他站姿很规范标准,双脚平行战立,姿势一板一眼。 “让你一把,我先来。” “砰”地一声枪响,远处的枪靶缓慢地推动过来。 九环! □□九环,这可真是?很好的成?绩了。那名贵族子弟似乎也?是?第?一次打出这样的好成?绩,忍不住愣了一下?,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样?” 他丝毫没察觉在?omega面前,自己变得极为幼稚,像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小孩。 omega却看都没看他,抬起手?,对准眼前的枪靶。 那名贵族子弟没有得到预料之中惊讶甚至崇拜的目光,被气得不轻,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 ——他倒要看看,祝青辞一个娇弱劣质的omega,能不能打中靶! omega站姿与他不一样,他站姿很随意,偏过头去,脖颈修长白皙,好似精致的玉制品。 贵族子弟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哈,连站姿都不标准,没学过,就赶紧滚吧。” “我要是?你,就不会自取其辱,等你输了,可别哭着求我们——” 他们脑海中忍不住幻想?了一下?omega红着双眼,呻|吟哭喘着恳求他们的模样,绷紧了一下?肌肉,属于alpha的犬齿莫名有些痒。 omega却只是?阖着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吵。” 他对他们简直称得上“惜字如金”了。贵族子弟们被他看得后颈一紧,可很快反应过来,炸了,“操!祝青辞,你说谁吵呢?!” “你再说一遍?!” 他们怒不可遏,纷纷暴起,然而,下?一秒,有些安静的枪声响起。 “砰” 齿轮咬合滚动,十米处的电子靶标自动向射击位推进,贵族子弟们远远瞥了一眼。 “哈,看都看不到,肯定没有。” “祝青辞,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说不出来了。 一瞬间?,他们像是?被石子硌进嗓子眼的母鸡,纷纷瞪大?了眼睛,扑腾着翅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而当天,一个火爆的视频,成?为了“hot”,冲上了校园论坛。 甚至校外的朋友都打电话过来。 蒋白止铁青着脸,刚一接电话,就听见里面劈头盖脸的问询,不可思议道:“蒋白止,你们没疯吧???” 第56章 第 56 章 #今日?校园论坛 发帖人:沉默是金 主楼:不想?多说, 操场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求锐评 1L: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2L:我出生起没这么沉默过。 3L:我除了卧槽已经丧失语言系统里。 4L:是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那群贵族子弟们在做什么呢? 5L: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得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球球哪位大神把孩子收了吧 6L:哪里来的?傻狍子, 宠你一下 视频jpg. 7L:…… 8L:6 9L:载入史册 10L:我想?狂笑,可以吗? 11L:哈哈哈哈哈!卧槽!卧槽!!!老子面膜笑裂了!哈哈哈哈!!! …… “笑够了么?” 蒋白止阴沉着脸,拿着电话的?手绷紧, 青筋从手背上浮现,里面的?声?音却?还?是在哈哈狂笑:“不行!不够!!!蒋哥,你们这个视频已经传疯了!” “你知道?么?不止你们学校, 连好?几个外校都知道?了,现在整个圈里都在看你们笑话呢!哈哈哈哈蒋哥!你这个动作做得很标准啊!能不能教教我, 怎么才能这么标准?” “闭嘴。” 蒋白止额角青筋蹦跳, 咬牙切齿, 腮帮子绷得死死的?,一双锐利的?眼眸几乎要喷出怒火。 电话里却?“啧啧”两声?: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电脑,上面, 不知道?是谁偷怕的?视频正在无?数个校园群里偷偷流传,甚至往外扩散。 视频中, 几个穿着加德王立学院校服的?男生正站在操场中央, 他们衣着华贵, 长相英俊, 天之骄子的?气息拉满, 任谁看了,都要感慨一声?他们贵气逼人。 可是眼下,他们在视频里一个个铁青着脸, 站姿僵硬,如临大敌, 纷纷一副被玷污清白,恨不得立刻投湖的?表情,满脸“老子不活了”。 紧接着,视频中开始传出一阵声?音。 那是一声?拉长又缓慢的?调子,简直仿佛老太太裹脚布,一点?也不符合少年人的?蓬勃朝气,颤颤巍巍的?二胡声?在背景拉响,慢悠悠、颤颤巍巍地在整个操场回荡,一个诡异的?人声?在广播中呐喊: “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 视频中,贵族子弟们盯着一双双死鱼眼,脸色发绿地开始动作。 “一,起势;” “二,左右野马分鬃” “三?,白鹤亮翅” “……” 这些人平日?里高高在上,玩得都是赛车枪械等极限运动的?活动,主打一个有钱并且追求狂霸酷炫拽,人生不装逼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这一切,通通在这一天毁了。他们美好?的?灵魂,他们的?肉|体,他们的?尊严,纷纷被一个叫“祝青辞”的?omega踩在脚下。 贵族子弟们两眼无?神,仿佛被人操纵的?干尸,随着广播声?音慢慢地做出公园老大爷的?动作,缓慢地下蹲,缓慢地出拳,缓慢地抬起腿,在半空中转了个华丽的?圈。 古晖:“………………” 他简直要崩溃,在内心疯狂怒吼:一世?英名!老子的?一世?英名!!!啊!!!我帅气逼人的?形象也没了!从此往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喊我“太极哥”!夸我太极拳打得好?! 我不需要!谢谢!!!不要夸我!!!就当我死了!!! 他晕头转向?,咬牙切齿地抬头望去,罪魁祸首就这么站在冬日?的?暖阳下,拉下了口罩。 男生趴在高台的?栏杆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只慵懒的?狐狸,手指搭在纯黑色的?栏杆上,衬得白皙纤细,好?似漂亮的?玉石,他像是怕冷一样,把手收进?了袖子里,只露出几根指头,看上去又乖又软,偏偏他做的?事情,和乖软完全不着道?。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愤怒与耻辱,古晖第一反应竟然是,让他快进?暖气室里,不要冻着了。 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浮光掠影似地从他身上掠过,简直比春风还?要轻。 微光下,祝青辞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拉下口罩,露出那张有些冷,却?又有些艳的?脸,看着他们笨拙得像是呆头鹅一般的?动作,像是被他们逗笑了一般,唇角轻轻往上勾了勾。 方才还?咬牙切齿的?古晖眼前骤然一花,那笑容在他眼前闪现,心头猛地乱跳了几下。结果平衡没把握好?,居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上去根本没了刚刚的?威风,看上去又傻又呆。 十一月末的?寒风吹拂而过,带来一阵萧瑟的?花香,坐在地上的古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台上微笑的?少年,一时间忽然理解了纣王烽火戏诸侯的?心情,口干舌燥起来。 蒋白止也站在队列中,他做得动作很标准,一张脸仿佛木头一般,纹丝不动,抬起眼,看着祝青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电话中的好友可不愿意放过他,还?在对他进?行疯狂嘲笑:“蒋哥,您别说,您做这个太极拳看上去,也有模有样的?,还?是帅气的?!” 蒋白止面无?表情,电话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你们学校出了个辣椒校花,太有意思了,蒋哥,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或者有没有照片?能把你玩得团团转的?omega,我是真的?很想?见识。” 蒋白止眼角一抽:“什么辣椒校花?” “啧,这还?不算?诶,说真的?,介绍一下呗,知道?你对omega不感冒,但是我性取向?是正常的?AO恋啊,这个omega是真的不简单,让你们丢这么大脸,可偏偏也不能跟他过不去——不然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蒋家少爷因为一个omega让自己在操场打太极拳,因此记恨报复他’——我们蒋哥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么?” “自然不是,可他又让你们丢了这样大的?脸,你们却?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卡得不上不下的?,你说,可不就是把你们当狗一样拿捏?” “他要是真向?你们要钱,或者要权,才是真的?麻烦吧?无?权无?势的?人,是接不住这种东西的?,结果他居然让你们干这个,这下可真是有趣了。蒋哥,求你了,快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吧,我想?追他,他太有趣了。” 蒋白止听到最?后一句话,一直冷冰冰压在眼睛上方的?眉头一抽,压得更?低,整个人看上去又冷又硬,生人勿进?,冷哼一声?道?:“他一个无?法被alpha完全标记的?omega,劣等品而已,你就别做梦了。” 说完,不等里面的?电话,“啪”地一声?挂断,眉眼间愈加乌云密布,阴沉可怕。 * “我们要举报投诉!麻烦转给校董会!” 秘书每次接到这种电话时,都要愁秃了脑袋,他忍不住安抚道?:“校董会的?各位最?近事物繁忙,您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帮您转达,可以吗?” “我不!”电话里的?声?音怒气滚滚,“我要找祝副董!给我转接!!!我要举报祝青辞!!!” 秘书头更?痛了,忍不住把话筒离耳朵远一点?,免得耳膜直接被活生生刺破。” 电话里面还?在叽哩哇啦,义愤填膺,可见是真的?气得不轻。忽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手指节修长,像是书法大家的?手,拿走后,一个不怎么正经的?声?音,含着笑响起来:“喂?你说你要举报谁?” “祝叔!”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秒,认出来后,忍不住狂喜,道?:“祝叔!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做主?又受了什么委屈?” 祝云升长腿一伸,直接架在茶几上,他腿上搁置着电脑,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视频,标题正滚动着:【贵族子弟怒打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只为博美人一笑?!】 他饶有趣味地看,忍不住点?评道?:“不错,做得不错,有力宣传了我校良好?的?仪容仪表,以及学生们热情向?上,蓬勃洋溢的?精神状况,太极又以中庸之道?,彰显了我校注重学生‘德智体’等全面发展,并发扬光大古文化,继往开来——不错!” 他抚手大笑,电话里的?那声?音卡了一下,接着,不可置信道?:“祝叔!怎么你也在看那视频?!” 祝云升道?:“那咋了?拍得多好?。而且,多好?玩啊。” “哪里好?了!” 打电话的?,正是射击时打赌,输给了祝青辞的?那位。 他平生没丢过这么大的?脸,结果,本来想?要联合蒋白止弄死这转学生,却?被蒋白止冷冷地骂了句“蠢”; 又想?要拉着古晖,结果古晖阴沉着脸揍了他一拳,骂他敢做不敢当的?废物。 而其他人,更?是离谱——他们一开始还?愤愤不平,丢脸丢到外校,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他们一抬头,看见omega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笑得一双清润的?眉眼弯起来,他们都又齐刷刷地、不敢吭声?了,一个个跟狗一样呆呆愣愣地看着omega的?笑容。 废物、怂包、一群被美色蛊惑的?老色批! 就他这么一株白莲被玷污了,简直奇耻大辱。 他妄图投诉到祝家这里,祝家和他们家早有来往,他说几句,说不定祝云升会觉得,这种事情有害加德王立学院的?贵族名声?,因此惩罚祝青辞—— 可他没有想?到,祝云升居然对这个视频大加赞赏! “我……我……” 他憋了又憋,祝云升劝慰道?:“哎呀,小朋友别想?这么多。你仔细想?想?,他也没有伤害你们什么,不是吗?” “怎么没有!” 贵族子弟忍不住道?:“他……他信息素霸凌我们!” 此话不假,毕竟当时祝青辞将赌约脱口而出时,他就恨不得上去把祝青辞大卸八块,然而,omega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雪松林味的?信息素便宛如席卷的?海滔一般,将他狠狠拍在了地上! 他被祝青辞的?信息素压迫着,震骇不已,可怎么反抗也没用,这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alpha,以及祝青辞到底是不是omega。 哪有这么猛的?omega的??! 可祝青辞只是微微释放出信息素,他的?几个兄弟就像是一群闻到骨头的?狗,晕头转向?、争先恐后地跑去了操场。 “……总而言之,信息素霸凌!简直是信息素霸凌!”他怒而锤墙,“我要将他举报!” “报给谁?” 祝云升听完前因后果,嗤笑一声?,扶着额头,“Omega霸凌你们alpha?” 接着,他的?声?音骤然冷硬下来,“别太不要脸了,怎么可能呢?” “alpha被omega信息素霸凌?你可以试试去报警,看看有没有哪个警局会受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就算是真的?,一群alpha被omega霸凌?呵,” 他脸上挂起一个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慢慢地、一字一句道?:“那不如反思一下你们自己,为什么这么废物。” “滚吧。” 电话里的?贵族子弟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差点?哭出声?来。而祝云升却?利索地挂断电话,整个人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秘书在旁边战战兢兢。 “祝副董,这小孩家里和祝家来往不是……比较密切么?您这样,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祝云升眯起眼睛,“祝家从事教育,不代表我们家就怕他们从事金融以及军工的?,我们做这一行,只是因为我们不想?做别的?而已,更?何?况,以我姐的?年龄和阅历,想?找她报恩的?学生们简直要排长龙,还?怕他们?” 秘书想?起那位的?雷厉风行,莫名头皮一紧,只能点?头应是。 祝云升却?抬起眼皮,不紧不慢地看向?他:“上次让你做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祝青辞的?血样报告,出来了么?” 第57章 第 57 章 秘书道:“有是有了, 但是……” 他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不决, 祝云升手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说?。” “……这是检测单。”秘书将报告单递给他,祝云生接过来, 有些凉薄的视线一扫,就皱起了眉。 报告单上一堆专业术语,祝云升却驾轻就熟地扫到最后一行, 视线微微凝固。 “DNA结果不匹配。” 秘书低声道:“这位祝小同学的DNA和祝校长的,确实是不匹配的, 可能还是认错了……”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谁都知道, 祝家这些年?一直在找丢失的孩子,已经成了整个祝家的心结,每年?都要派遣无数人, 去调查,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祝云升原本期待的心情一下?子跌回谷底, 报告单在他手中慢慢地被?揉皱, 他脸上短暂地浮现戾气, 纸被?团成一团的声音折磨人的声音, “撕拉撕拉”, 好似他们又再次断裂的希望。 他猛地将那检测单用力砸开,被?揉得稀巴烂的白纸悲凉地被?狠狠砸在毛毯上,可怜兮兮地滚动了几圈。 祝云升低声骂了一句:“艹!” 秘书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 只能苍白地安慰他:“没事?,还好我们没有告诉校长, 不然她又会失望……” 祝云升胸膛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他闭着眼,捏了捏鼻梁,半晌,终于冷静下?来,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中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从沙发上站起身,缓慢踱步,将那皱巴巴的检测单重新捡起来,摊开。 他看着那薄薄的检测单,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丁宴回家时,别墅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在黑夜中寂静无声,好似一个吞噬人的庞然大物?。 他愣了一下?。 往常做个时候,佣人们都会列队出?来恭候迎接他,而他常常将书包随意地一扔,一边走路,一边将领结解开随意一扔,自?然会有人跟在他身后,帮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 一边走,一边扔,这样的场景对?于这从小娇生惯养,颐气指使惯了的丁宴堪称家常便饭。 他一进门,就喊了几声:“小姨?管家?” 无人应答。他莫名其妙脊背窜起一阵寒意,就在这时, “啪” 餐厅中,打?火机猝然喷出?火花,一根女士烟被?夹在细长的手指中。 火光中,一个女人抬起眼睛看向他。 丁宴一惊,脱口而出?:“妈?” 眼前这人,正是丁宴的母亲,她一身华服,眼眸细长。丁宴连忙走上去,“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回来了提早跟我说?一声啊,你看,都没有准备好接待你……那些佣人都去哪了?玩忽职守,他们回来我肯定要惩罚他们……” “是我叫他们出?去的。” 丁母淡淡道。丁宴脸上笑容一僵,微微睁大眼睛,紧接着,丁母抖了抖手中的烟灰,明?灭的烟火中,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你小姨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丁宴还没有反应过来,试图堆起笑容。他从小就被?母亲娇生惯养宠着长大,也就是后面来了个私生子弟弟,才被?强制扭送进加德王立学院。 “妈,小姨告诉你什么了啊,你干嘛不开灯,搞得我怕怕的……” “你要追祝青辞。” 丁宴脸上的表情好似被?灌注在水泥中,一瞬间?就凝固,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目光如铄地瞪向他母亲,声音徒然拔高:“你说?什么?!” 丁宴平生第一次被?背叛,眼睛都红了,他不可置信,猛地转身,就要大步离开,“她凭什么……我那么相信她……她凭什么!!!我要去找她!!!” “因为她对?你负责!回来!” 丁母倏地站起来,她阔步走到丁宴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跳动着怒火,厉声道:“丁宴,你吼什么?你别忘记了,你还有个私生子弟弟!你不和alpha联姻,你是一分财产也别想?要了!” 丁宴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脸颊红肿起来,他难以置信,声音都在抖:“妈,你打?我……?” “你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我……” “是,”丁母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怒气,“我现在就后悔,以前从来不打?你,以至于你到了如今,竟然犯蠢!看来我是真的太?宠你了,你是真的什么也分不清!” “如果你从今天开始,收回你之前在小姨面前说?的种种疯言疯语,我就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白日说?梦。” 丁宴像是被?狠狠踩了一脚,猛地抬起头来,“我不!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你知道了,我也要喜欢他!” “你喜欢他,那人家喜欢你么?” 丁母一句话令丁宴如坠深渊,身体半边都冰了,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勉强道:“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 “好,你喜欢他,”丁母声音骤然冷厉下?来,“如果我现在要将祝青辞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你能做什么吗?” 丁宴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那张平日里带着点稚嫩的脸,在听见这一句话时,却忽然狰狞如罗刹,就连熟悉他的丁母也怔忪,有那么须臾短暂的心惊。 “你敢动他?你要是敢动他,我……” 他说?这句话时,好似唇齿间?都冒着森凉寒气的野兽,丁母猛然一惊,心头一跳。 少年?就站在他面前,漆黑的黑暗中,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像是动了他死死咬在齿间?的猎物?,一旦被?人夺走,就能成为疯犬一样。 这祝青辞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丁母惊得往后退一步,她只见过丁宴撒娇任性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动怒时的样子——额角青筋骇然地绷起,眸光阴沉嗜血,看上去居然有阴森森的疯感! 可丁母这些年?见过多少风浪,看见丁宴这幅模样,不但不怵,急言厉色道:“怎么,你能做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丁宴,“你以为没了丁家,你真算得了是什么吗?” 丁宴如遭雷击,他呆滞了一下?,刚抬起来的手缓缓放下?,整个人神?志恍惚,喃喃道:“可是他……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我有偏见的人……” “你不是要和他做朋友,你是要他做你的爱人,你现在一无所有,还要别人没有偏见地跟你走?怎么?难道你要让他陪你吃苦?” 丁母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你真想?讨老?婆,起码要给他做到衣食无忧,不沾风尘,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凭什么要别人喜欢你?没了丁家,你以为以你的能耐,能斗得过谁?!” “万一有一天,他的前男友想?要将他抢回来,你能保护好他么?”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承诺不可怕,可怕的是,许下?却不实现,让人家被?你蹉跎!” 丁宴被?骂得傻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我……” “我……我能……”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抱着脑袋。 丁母却冷静下?来,她一锤定音: “你别去想?什么oo恋了,我不允许。你就好好地,该相亲相亲,该和alpha订婚结亲,就尽量选一个称心合意的。” 丁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他双拳紧握在身侧,丁母仔细一看,发现他居然在“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丁宴哽咽道:“可是妈,我真的喜欢他……” 他哭得眼圈发红,整个人像是一只被?一脚踹进水里的落水狗,整个人被?淋湿了,滴滴答答地掉着水,蔫吧又心碎。 丁母有一瞬间?的心软,她从没有这么凶过丁宴,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可以迁就丁宴的事?情,因此硬邦邦道:“哭也没用。” “小宴,你要知道,我们这种出?生的人,虽然坐享荣华富贵,可是身不由己。你好好思考怎么斗过你那私生子弟弟,否则,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想?要真的追求真爱,就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她拍了拍丁宴,“最近你就先别去学校了,在家好好想?清楚,冷静下?来,再去。” 他们这样的人,出?生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座巨大的蛊,要生存,必须把其他的竞争者都杀掉,否则就会被?其他竞争者杀掉。 丁宴不可能一直这样天真无邪下?去- “同意你担任临时教练了。” 校外,民用射击馆。 射击馆的老?板有些讶异地将员工卡递给祝青辞,“啧啧”称奇,“你一个学生,枪法居然比我还准,真是败给你了,破例给你的,一节课一小时八百,可以吗?” 祝青辞眼睛弯了起来,“当然可以。” 教练被?他那眼睛恍了一下?,忍不住摆手道:“停,停,你这张脸别冲我笑,我是AO恋啊,不接受beta的,还是一个小孩。” 【宿主,怎么样!我说?了这种隐形的信息素阻隔贴很有用的!】 脑海中,系统得意洋洋地叫嚷道。 “嗯,很有用,”祝青辞在心里回话,笑了一下?,“也谢谢你借给我的美?瞳和眼镜,你乖。” 系统:【&*¥%#@&……!】 系统被?那声“你乖”轰炸了主机,整个统都不太?好了,当场过载,晕乎乎地陷进祝青辞的糖衣炮弹中。 祝青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他和系统做了交易后,系统就总是怪怪的,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开始做一些能讨好他的事?情。 当然,帮他并不是免费的,祝青辞得轻言细语哄这只统几句,不用很多,一句话就能直接把这只统炸得主机过载,成为一只傻乎乎,只会摇尾巴的小狗。 【嘿嘿,我乖,你,你要多跟我说?话哦……我还可以有很多用处的……嘿嘿……】 系统幸福不已,从前它做系统的时候,宿主们都是冷冰冰的,而主系统更是不近人情,是彻彻底底的工作机器。 它一直被?冷落,是个完美?的工具,可是祝青辞却会软着声音跟它说?话,又会朝它笑,他笑起来的声音又那么好听,夸赞它时,简直像是世?界上最甜美?的糖果。 离开祝青辞谁还把它当小孩?于是继续叭叭地在祝青辞耳畔说?话,祝青辞敷衍地“嗯嗯”了几句。 他如今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黑框眼镜有些厚大,衬得他整张脸小而白皙,看上去像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蒸包,令人恨不得狠狠嘬一口,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戴上美?瞳,显示出?安静的纯黑色。 因为系统的原因,他的外貌进行了一点调整,脸颊线条没那么凌厉了,整个人看上去乖软极了,若不是抬眼看人时,眼尾依然还是会凌厉地上挑,垂眼时简直是个安静本分的beta。 上次整蛊完那群贵族子弟后,不知道为什么,就涌现了很多人朝他要联系方式,即使出?了校外,他也一直被?疯狂搭讪,连续拒绝了七个路人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他这双银蓝色的眼睛太?过标致,见过的便很难再忘,而且,他也不想?再去那个射击馆,以免又遇到蒋白止,闹得不愉快。 所以,他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在这个射击馆打?工的事?情。 射击馆的老?板是军部退休的军人,对?枪研究很老?道,也很惜才,看见祝青辞的枪法,接连狂拍他好几个后背,不断劝说?:“小朋友,你可千万要考军部,我们军部特别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知不知道……” 祝青辞笑着说?:“好,一定。” 两个人交谈间?,门铃忽响。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戴着金丝眼镜,与祝青辞对?上了视线。 第58章 第 58 章 祝青辞一愣, 他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寒意,以为是蒋白止寻他寻到了这里,有种阴魂不散的错觉。 可对上双眼, 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双眼睛和?蒋白止不太像。 虽然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但是那双眼睛却不如蒋白止的锐利, 面容普通,手还拿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是个?十成十的社畜。 两个?人对视一眼, “社畜”开了口,“您好, 这边可以申请射击教练么?” 老?板见是客人, 立刻搓了搓手, 面容欣喜地迎了过?去,顺带还捎上了祝青辞。 “您好,”这位装扮颇为“社畜”的客人客客气气地一点头, 看见祝青辞时,也微微一顿, 一双纯黑的眼珠从他身上仔仔细细地剐过?, 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祝青辞抬起脸, 他倒是不怎么慌乱, 可被人这样仔细地盯着, 也有些不太舒服。 “社畜”开口道:“……我可以申请beta教练吗。” 他看着祝青辞这副模样,可能是因为祝青辞身材较为纤细,先入为主地判断他为omega一类的小白脸。 老?板听了, 却是大喜,将?祝青辞往前面推了推, 喜上眉梢:“这位就是beta!您来得可真巧!” 他宽厚的手往祝青辞身后一拍,祝青辞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拍到了那人的面前,两个?人眼睛瞪眼睛,鼻尖差点碰在了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拍打在脸上的柔和?感,像是温柔的浪潮轻吻沙滩上的砾石。 白疑垂下眼眸,目光从眼前人的脸上缓慢剐过?,他看人时,目光总是带着打量的意味,不知为何,令祝青辞想起了蒋白止看人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冷淡的眼珠一转,颇有种天之骄子狗眼看人低的错觉。 白疑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beta,不可否认,眼前这个?人长得一副好皮囊,即使是beta,看上去也有一种无法?直视的好看,黑框眼镜却衬得他老?实而沉默,垂着眼睛,看上去更加柔软可欺。 ……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确实是beta。 客人往后仰了仰,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那太好了。我想提升一下我的射击技术,之前输给了一个?人,希望在这里训练后,下次可以击败他。” 祝青辞却皱起了眉,他抬起眼睛,看向那副金丝眼镜时,心中忍不住还是有些起疑,可老?板将?报名单捧上去,给对方签字后,他又打消了疑虑。 那姓名栏上写着“白疑”两个?字,性别?栏,更是勾选了beta,而出?示的身份证件也完全吻合。 “你?们两个?都是beta呐?那就刚好了,3号训练室,你?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老?板收了天价的报名费,乐滋滋地捧着钱去数了。射击馆中的枪械尾端都用铁锁锁着,因此不用怕被谁端走。 白疑身材高?大,人却很客气,对他道:“教练,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老?师就好了,”祝青辞说?。 白疑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嗯,老?师。” 他声音很冷淡,可是也极悦耳,从这一点上来看,祝青辞和?这位“白疑”都是沉默寡言的主儿,偏偏他们气质也截然不同。 祝青辞看上去是悬浮在温水中的冰,再冷,也不会伤人,可白疑却是那种有些阴的冷,看人时的眼神不怎么对劲,总觉得他没有在正眼看人。 仔细一想,也许他不是客气,更应该说?是举止得体,是一种先天养成的行为习惯。 他们进了训练室,佩戴好器械,射击时,祝青辞不免要触碰他,白疑多看了他几眼。 “姿势有些不太对,你?这样的姿势,很容易造成肩膀无法?承受后坐力导致挫伤。” 祝青辞本?着教师的身份,很规整地教他。他说?话的声音刻意放软,有几分温柔的味道,一双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眸水灵灵的,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老?师是还在就读书?” 白疑问了一句,祝青辞看了他一眼,白疑道:“刚刚老?板有告诉过?我,问我会不会对此产生意见,我看过?您的射击视频,觉得您的能力是合格的,只?是问一下。” “嗯。” 祝青辞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低着头,调整枪械,柔软的黑发散开,露出?一截雪白柔软的后颈,棘突微微突起,却看不见什么腺体。 白疑:“那寒假你?准备去哪里呢?” 祝青辞微微一顿。 是了,若是以往,他肯定是要回戚家的,即使那房子太空,高?门深户般成了个?锁人的囚笼,可到底也能称得上一句“归处”。 可如今戚家与他彻底断绝关系,他能回去的归处再也没有了。 不过?祝青辞只?是笑了一下,“可能会找份兼职打工吧。” 他们继续在空旷的射击馆中训练,不知为何,祝青辞却觉得这“白疑”一直在看他。 二人分别?时,白疑跟他约了下一次的课程,挥挥手便离开了。祝青辞看着加上的联系方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沉吟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训练结束时,已是暮色低垂,黑色静悄悄地来临,冷风卷起大街上的枯叶,萧瑟异常。 祝青辞往外走去,忽路过?一个?算命摊。 算命摊摆着黄棋,桌面上则摆满了朱砂画的符文?,桌布还是一副太极八卦阵。 算命则的一身黑衣,戴着一个?硕大的□□镜,碰见他,有些殷勤地笑了笑:“小兄弟,来算命吗?” 祝青辞看了一眼,脚步不停。那算命的却忍不住继续叫道:“不算命,祈福也行!为自己祈福买个?平安福,也很好啊!” 祝青辞不为所动,眼睛都没抬一下,算命的最后连忙道:“那要不为父母祈福呢?不为自己祈福,为先人积攒阴德,求一个?平安!” 祝青辞愣了愣,他犹豫踌躇了半晌,等回过?神来,自己手中竟是已经抓着一枚平安福,不知是何时买的。 平安福是正红色,上面是龙凤祥和?,竹林玉翠的刺绣,下端是一个?小小的纽扣大小的玉佩,尾端则打着红色的祈福结,里面则塞着符纸,寓意祥和?。 祝青辞垂着眼睛,盯着躺在洁白手心中的平安福,忽而笑了一下。 他继续往前走着,夜色低垂,加德王立学院对学生管的放松,但依然有门禁,在月色照耀的小路上,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孤零零地在柏油路上晃动着。 夜灯太暗,祝青辞走着走着,忽然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路,路旁的档口都十分模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岔了路,正准备掉头回去时,忽然一顿。 一个?穿着羊皮大衣的女人走在前面,她气场看上去很强,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依然是四平八稳,阔步向前,颇有些不怒自威的风范,髪发用一根木簪盘起,露出?修长洁白的后颈。 如果丁宴在,一定要大叫,因为那后颈看上去和?祝青辞竟有几分相似,都像是纯白的天鹅伸长了颈,曲线优美。 祝青辞眼神却倏然一凝,女人一个?人拎着包往前走着,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暗巷的角落中,竟有几个?人不声不响地尾随着他。 夜色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暗巷中,像是逡巡着要择人而噬的鬼魅。 祝青辞盯了一会,走上前去。他加快了脚步,毫无所觉似地,走上前,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笑道:“姐姐,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向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见到他们似乎愣住了,警惕地在阴影中窥探着二人,祝青辞便继续道:“宴会快要开始了,姐姐你?再这么慢,他们等急了肯定要出?来找我们的。” 女人微微侧头,祝青辞压低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后面有人跟着你?。” 女人一顿,她目光隐秘地往后看了一下,挑了挑眉,接着,从善如流地顺着祝青辞的话往下,笑道:“是啊,你?说?到对,我们还是走快一点吧。” 她主动抓起了祝青辞的手,牵着他,往小巷的另一端走去。 女人的手掌心温厚,却很柔软,月光下,她那张脸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年纪,可依稀能暼见年轻时是多么的光华耀彩,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正弯着。 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辞看着她那张脸,恍惚了一下,心脏在胸膛间的跳动有一瞬间的凝固。 第59章 第 59 章 今日的月亮不知为何格外的圆, 珠圆玉润地挂在?纯黑的夜幕之下,宛如玻璃窗上的霜花,月光如一汪水一般银灿灿地撒了一地。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巷中, 女人驾轻就熟地拐了几个弯,祝青辞则微微侧着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面的人。 他观察着后方, 却没有注意?到女人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他的脸上。 少?年在?月光下的一张脸苍白清秀,卷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即使被黑框眼镜遮盖住了大半张脸, 却依然让人觉得他是好看可?亲的,好似一只小雏鸟。 只是那双眼睛是纯黑色的, 好似一对磁石, 女人的目光幽深, 打量了他一会,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做了个手势。 等到他们重新走回了主路时, 祝青辞便发现身后那几个人消失无踪,他松了口气, 正欲离开, 旁边的女人却温柔地开口:“小朋友, 方才多?谢你了。” 祝青辞回头, 正正好好地对上她那双银蓝色的眼睛, 女人似乎上了些?年纪,鬓发有些?生白,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 却并不显老,反而给她增加了几分风霜的魅力, 看上去成?熟稳重。 “没关系的,”祝青辞朝她笑?了笑?,“您安全就好。” 女人伸出了手,“我叫祝允,你呢?” 祝青辞一怔,犹豫半晌,他伸出了手,和祝允握了握,女人的手有些?粗糙,却十分有力量,并且温暖,他说:“我叫祝青辞。青天的青,辞别的辞。” 辞? 祝允微微一顿,她身为alpha,身材高大,十分有压迫感,祝青辞在?她面前?,居然还微微矮了半个头。 “青辞?很好听的名字,很衬你。” 祝允温和地看着他,“好巧,我们都姓祝呢。既然这么巧,不如我们一起去吃点什么?” 她说话轻柔,好似一片从天而降的羽毛,“你帮助了我,我答谢你,是应该的,不要拒绝我,好吗?你知道的,被拒绝对于?女生来说是很伤心的。” 她明明看上去并不像个少?女,可?是却对祝青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令人不禁思考,即使她老了,也会是个很有趣、不拘小格的老太太。 街边的灯火次第点亮,铺在?这静脉一般的泊油路上,像是从河床底部冒出的暖黄色气泡,光线氤氲,祝青辞看着她,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女人只是一笑?,便拉着他,到了一家店铺。 这间店铺人并不多?,装饰却很舒服,槲寄生被晒干了挂在?原木制成?的门口,一进门,就有只招财猫在?柜台上夹着嗓子喊了一句:“欢迎光临~!” 他们裹着一身寒气进门,店铺有些?岁月,墙皮微微泛黄,像是老旧的报纸。 坐下后,女人很熟稔地点了两份布甸以?及热可?可?,她看向?祝青辞,“这家店的布甸一直不错,我擅作主张,先?替你点着了,你不介意?吧?” 祝青辞摇了摇头,“不介意?。” 热可?可?被瓷杯装着,很快就端了上来。 他双手捧着,暖意?顺着指尖传来,祝允撑着脸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眼睛上,有些?若有所思。 “青辞,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祝允笑?了笑?,“你看上去很小,是还在?读书吗?” “是的。”祝青辞小声回答,不知为何,他看着女人,总觉得有些?局促,因此说话的声音都轻轻的,令人更觉得他像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雏鸟。 祝允的目光柔和起来,她看出祝青辞的紧张,因此沉吟片刻,开口道: “小时候,我的儿子很喜欢这家的布甸,总是爱抱着我的大腿撒娇,奶声奶气地跟我说想吃布甸。” 小孩子只有一点大,就经常仰着一张白净柔软的脸,像一只跟脚小猫一样,抱着她的大腿,一双银蓝色的眼瞳睁得大大的,憧憬地望着她,眼睛亮得令人心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掏给他。 祝允回想起往事,那层过往似乎镀上了朦胧的滤镜,显得安宁而温馨,她道:“我怕他蛀牙,经常管着他,不过他很乖,我跟他说吃太多?蛀牙的事情,他听不懂什么是蛀牙,但是他知道要听妈妈的话,因此即使有些?委屈,还是很听话地点头说好。” 祝青辞微微讶异,祝允的目光温柔得好似一汪江水,一眼便知,是一个很挂念孩子的母亲,于?是道:“令公子从小就这么懂事听话,长大一定会成?为一个为他人着想、很好的人。” 祝允看了他一眼,低头搅了一下瓷杯,杯中的热可可形成了一个缓慢的漩涡,她说:“他失踪很多?年了。” 祝青辞完全没想到,眉头一跳,“抱歉……” “没事,这么多?年了,”祝允笑?着抬起头,“该是我对你说抱歉,这分明是与你无关的事情,我这样说,很失礼。” “只是你让我想起我的儿子了。”祝允叹息似地,唇角勾勒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祝青辞忍不住道:“失踪……一直找不到么?” “当年他被卷进一场事故,从那以?后,我派各种?人,找了他八年已久,我身边的人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八年了,连骨头都能风化?成?灰了,可?是我却还是一意?孤行,牵累了我身边的很多?人。” 祝青辞:“不会的,他们肯定能理解您的。” 他这张嘴,平日里只要想哄人,无论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总是能中人心弦,今天却像是活生生地挂了千斤坠在?他的唇舌上。 他从未觉得嘴如此笨拙过,只能磕磕绊绊道:“我相信您的孩子,一定还活着。” 祝允看了他一会,抬起瓷杯,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谢谢。” 布甸端上来时还冒着金黄色的色泽,上面撒着一些?椰粉,焦糖从顶端淌下,它像是一小块鸡蛋冻,被装置在?精致而透明的杯盏中。 她举手示意?,祝青辞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 祝允摸了摸耳垂,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少?年一头柔软的黑发垂下,低头吃东西时腮帮子鼓鼓的,像是舔奶的小猫,令人觉得有些?可?爱。 ……真是很像。 如果小瓷还活着,应该也有他这么大了。 看见少?年的眼睛时,她是有些?失望的。 祝家的当家都有一双标志性的银蓝色双眼,可?是少?年的眼睛却是无辜的纯黑色,像是泉水洗涤的黑曜石。 两个人分别时,祝青辞踌躇了一会,拉住了祝允,往她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今天的布甸很好吃,”他眼睛弯起来,“谢谢姐姐,这个就当回礼了。” “我都这个年龄了,你叫我祝姨吧。” 祝允失笑?,她低下头,掌心中,正躺着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平安符上还沾染着少?年的体温,祝青辞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一双眼睛弯得好似一对月牙。 祝青辞:“希望祝姨您以?后平平安安,万事顺遂,吉人自有天相,您的儿子一定会找到的。” 祝允低着头,怔愣了几秒,抬起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也笑?了。 “有空的话,下次再见,陪我再喝几杯吧。” 她看着少?年往黑夜中走出,少?年身形瘦削,看上去没几两肉,她一双目光盈着温柔与慈爱,最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我真是魔怔了,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孩子,说这么多?。” 她站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有种?历经风霜的美?,身后的阴影中却走出几个人,他们穿着清一色的一致,低下头,恭敬道:“祝董。” 祝允方才还温和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不笑?时,那双眼睛便锋锐起来,像是一对沉甸甸的利剑压在?眉下,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淡淡地道: “你们今天,实在?有些?失职,被一个男孩发现了踪迹。” 保镖们纷纷低下头,汗如雨下,抖如筛糠,低声道:“属下知错。” 祝允漠然地看着他们,她踩着高跟,下巴微微抬起,似乎连眼角的纹路都威严了起来。 方才她对着祝青辞的随和温柔此刻退潮似的消失不见,暴露出海水遮掩下如礁石般嶙峋的性格,她天生气场强大,即使不说话时,光是一个眼神也能叫人两股战战。 ——只有真正掌权,并且长久地浸泡过实权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气质。 保镖吞了口口水,问道:“需要我们去调查那个男孩吗?” “暂时先?不用。” 祝允披上大衣,转身时,大衣在?半空中划出锋利的弧度,“不要吓着小孩了。”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符,思忖着什么,半晌,掏出了钱夹,垂眸将手中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 而平安符的旁边,则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孩被母亲牵着手,看着镜头,软软地笑?,身后的草与花在?春日下摇曳生长- 白疑回到一座高宅面前?。 高宅灯火通明,在?黑夜中像是一柄冲天的火炬,在?夜晚中格外显眼。 他一进门,管家与女仆便纷纷向?他鞠躬低头,齐声道:“少?爷好。” 白疑一点头,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将公文包放在?了桌上,眼镜摘下,随口道:“帮我把脸上这些?擦了吧。” 一个女仆抱着卸妆液和面巾走了过来,他往沙发上一坐,脸微微抬起。 “少?爷,您上次让我们关注的祝青辞的成?绩,在?今日便出了。” 管家走到他跟前?。白疑偏过头,闭着眼睛,让女仆帮自己卸妆,薄唇微启:“说。” 那是一张宛如大理石雕塑般的脸,线条锐利,显出玉石般的冷硬感,眼角的线条被擦去后,眼睛便往上挑,是一对有些?寡情的眼,睁开时,显得好似冷刀出鞘,有些?过于?锋芒与冰冷。 “蒋少?,”管家似乎有些?茫然,“您上次说,祝青辞在?这次测试中,成?绩肯定不理想,让我们在?他被逐出学校前?,先?将他截下来。” “可?、可?是……” 管家惊愕地睁大双眼,小心翼翼地将成?绩排名放在?了“白疑”——或者说蒋白止面前?,颤颤巍巍道:“他这次成?绩,根本不需要我们截。” 蒋白止目光微微一凝,他低下头,缓慢地在?成?绩单上寻觅着熟悉的名字。 他从最后一行,逐步往上看,越看,表情越是凝重,锐利浓厚的眉微微皱起,似乎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还没有看到祝青辞的名字。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第一行。 ——年级第一,祝青辞。 第60章 第 60 章 蒋白止顿了顿, 沉着声音,再次确认道:“这?份排名单,是正确的?” “是正确的, 学院都还没来得及公布,我就先给?您送过来了。” 管家低头擦汗,蒋白止看着手中?的名单, 半晌,冷着脸扔了出去。 蒋白止忽然想起今天?白日里的那个射击教练。 他压力大时,会忍不住做一些极限或者刺激的事情来发泄, 可上次在?射击馆,因为祝青辞, 丢了一次脸, 他不可能再去那个地方。 同时他也意识到, 祝青辞的射击天?赋,恐怕真的是令人震惊的。他一口淤气堵在?胸口,他们这?样生来就携带了无?数资源、家财, 是天?之骄子?,是上天?眷顾的人, 却也比不过祝青辞么? ——怎么可能! 他一时冲动, 为了避免其他人认出, 故意乔装打扮去了趟射击馆, 甚至特意指定了一个beta, 那个beta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是射击技术简直是弹无?虚发。 男生教导他时,语气柔柔的, 让他忍不住对比起来,比祝青辞说话?温柔, 一双眼睛也是安宁的纯黑色,不像祝青辞,那对银蓝色的双眼好像掺杂了有毒的重?金属,而且——而且是个beta。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一个omega动心?的一点可能。还好,当他遇见?那个beta教练的时候,他简直像是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男生看上去年纪不大,戴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一张面孔雪白,看着他,莫名令人想要乘上一辆通往雪国的列车,可是他的眼睛、声音、指尖的触碰都是温柔的,像是解冻的春水,汩汩地往他的心?田上流。 这?会是一见?钟情吗?蒋白止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不喜欢祝青辞的。 他闭上眼睛,半夜里烦闷地睡觉,梦中?却是那个男生教导他时的温和。 “腰不要太紧绷”,轻轻地,用指头触碰了一下?腰,“肩膀打开”,用手掰开他僵硬的肩膀,抬起一双眼睛看着他时,可能是因为在?照顾学生,那双眼睛显得潋滟。 抬起手时,蒋白止瞥见?了他右手的小指,指腹中?央,有颗红痣,在?白皙的手指上,好似红泥落雪- 排名还没出来时,学生们就已经翘首以?盼地等着结果了。 祝青辞的事情如今众人皆知,即使他不认识这?些人,可全校却几?乎都认识了他,因此他们比祝青辞还要在?意他的成绩。 “祝青辞考得怎么样呢?” “我听他们班的人说了,他上次的数学都只考了60分,短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提升很多的。” “特优生对学生成绩都有基本的要求吧?均分不到80就要面临退学风险了……” “哈。” “笑什?么?祝青辞退学了,你很开心??好像你很盼着他退学似的。” “我?不是我。是那些贵族子?弟们……你不知道,最近有多少人盯上了他,在?他们眼中?,祝青辞可是顶好玩的玩具呢,他们巴不得祝青辞考砸,然后?从天?而降到他面前,让祝青辞求他们救他……” 贵族子?弟们此时也似有非有地关注着成绩单,他们破天?荒地在?意起了成绩,却不是自己的。 “他上次那么狂,这?次成绩下?来了,还能怎样?” 一个贵族子?弟抱着双臂,坐在?桌子?上嘲讽,“到时候就知道哭着来找我们了。” “不如想想让他答应什?么条件好?” “呵,怎么,你对他很在?意?” “我才不在?意呢,倒是你,其实喜欢上他了吧?想让他做你男朋友?” “滚!谁看得上那样的二?手货!” 他们骂骂咧咧,可是眼睛却不断地瞟着,三节课过去后?,姗姗来迟的成绩单终于被老师挂在?了公告栏上。 “……我眼睛瞎了?” “靠,谁是年级第一?!” “祝青辞???不行,我要申请复核!他怎么可能考得了年级第一?” “作弊吧!他肯定作弊了吧!” 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秘书踌躇地看向施施然坐在?沙发上的祝云升:“祝副董,我们不处理一下?吗?” “处理什?么?” 祝云升笑了笑,手中?的烟抖了抖,落下?一茬烟灰,“我看了他的试卷和考试时的监控,没有问?题,小朋友很聪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开学的时候,他故意考了一个有些糟糕的分数,但是你没有发现么?” “虽然糟糕,也在?中?游,是一个不起眼的分数,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在躲什么东西?” 他若有所思,背后?的电话?铃沸反盈天?,恨不得直接冲破天?花板,秘书被刺得脑袋嗡嗡的,祝云升瞥他一眼,道:“接吧。” 他重?新又将烟叼回嘴里,眼神?漠然下?来,冷冷道:“跟他们说,祝青辞的成绩是我亲自审的,问?问?他们,是不是想质疑到祝家头上?”- “青辞哥,醒醒。” 甘瑶拍了拍祝青辞。 男生不管外面一片混乱震惊,自顾自地趴在?课室角落里睡着,像只蜷缩在?窝里的猫,呼吸柔软。 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辞最近总是很嗜睡,甘瑶忍不住担忧起他的身体,害怕是什?么后?遗症,可是祝青辞却笑着说没事,可能只是冬乏。 “外面的人都傻眼了,你看见?了吗,”甘瑶朝着祝青辞噗噗地嘲讽那些人,“他们刚刚还有人打电话?去质问?老师了,结果被祝副董直接驳回了。” “祝副董?” 祝青辞睡眼惺忪,甘瑶笑了笑,“对呀,祝云升副董,祝校长的弟弟呢。” 祝青辞怔了怔。 也姓祝? 可他来不及深思,甘瑶就道:“走吧,有人来找你了,我们先赶紧去吃饭。” 来找祝青辞的,正是安祈三兄妹,他们约在?食堂与祝青辞碰面。 与上次见?到安祈时不同,她?眼下?剪了一个利落的短发,哥哥和弟弟都缩在?她?旁边,安平还总是偷偷看祝青辞,祝青辞发现他在?看自己后?,朝他微微一笑,可安平看见?那笑容,又有些惭愧地扭过了头,只留下?一个通红的耳根。 “谢谢你上次帮我们,”安祈特意给?祝青辞带了一盒点心?,她?笑了笑,“原谅我们没有来得及及时来恭贺你出院了。” “没关系。”祝青辞笑了笑,“你的新发型很好看。” 安祈:“为了进研究院,方便研究剪下?的,毕竟不少教授喜欢揪着女孩的长发阴阳怪气,说做实验会卷进去,只顾着爱美,不顾着危险——你还好吗?” 他们短暂地聊了一会,祝青辞才知道,原来安祈居然真的去考了研究院了。 虽然没有考上,但是她?似乎被那个导师发掘,提早进入了实验室学习。 安祈平静地望向祝青辞,只有安平知道,她?其实内心?松了口气。安祈:“听说你和戚珣分手了,我可以?说恭喜吗?” 祝青辞笑道:“当然可以?。” 安平小声地嘀嘀咕咕:“本来他就配不上你……” 安祈没有管他的低声呢喃,对祝青辞道:“我现在?接触了研究院,比起加德王立学院,那是一个更好的平台,你这?次的成绩很亮眼,不如来研究院怎么样?”- 夜幕低垂,不知是不是有风暴即将来临,今日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阴沉病态的粉紫色,气旋盘桓于高空。 教室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眼下?正是放学与晚自习的交际之时,学生们都会去宿舍洗个澡或者吃个饭,冷风顺着窗棂灌进教室里,黑影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沉默地站在?空旷的教室中?央,手中?提着一袋东西,一双眼睛犹如秃鹫般逡巡,最后?定格在?了后?排的一个桌子?上。 那个桌子?整理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他从他的抽屉中?翻开课本,果不其然看见?了他想要的名字。 “祝青辞” 他伸出手指,粗粝的指腹缓慢摩挲而过,眼眸中?闪现过冷光,最终,缓慢地抬起手。 然而就在?他将手中?的东西往桌腹一塞时,灯光霎时间大亮,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扭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放东西啊。” 男生笑了笑,他挠了挠头,有些讶异,“咦,这?好像不是我的班,看来我走错了……” 他正欲离开,门口那个人却冷声道:“你想把昂贵物品塞到祝青辞的抽屉中?,栽赃陷害他么?” 男生瞬间一僵,而门口那个人终于往前走了一步,露出真面孔。 叶瞬看着他,冷笑:“低级。这?种手段你以?为我想不到吗。” 他的胳膊和腿如今已经好全,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他直直地拖进了学校里的一个暗巷。 他拖得很用力,男生的膝盖快要磨出血了,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叶瞬,当他的狗舒服吗?你忘记我们了吗?” “你们?” 叶瞬转过头来,他像扔垃圾一样,把男生抵在?墙上,“什?么‘我们’,你谁啊?” 他阴冷地盯着他,好似一只盘旋的毒蛇,“上次在?食堂的时候,我就看见?过你,你明知道后?面那群贵族子?弟是来找你麻烦的,你还非要和他拼桌——让他看着你被他们泼一脸汤水。” “至于上次,他去射击馆的时候,撞见?了门前与贵族子?弟们起了冲突的你。” 叶瞬死死地盯着他:“你想拿他当枪使,对不对?” 他抓着头发,直接提起男生的头,男生痛得惨叫起来:“你想挑起他和贵族子?弟的争端,让他成为贵族子?弟的众矢之的,是不是?” “你跟踪他?” 男生似乎有些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叶瞬也笑了,“什?么叫跟踪?” “你……” 男生难以?置信,高声大骂起来:“叶瞬!明明是你说过恨他的!恨他踩着那些人站得高高的,轻而易举地拥有了我们竭尽一生却追寻不到的一切!你他妈都忘记了吗?你难道觉得错了?!” “对,我是错了,我现在?是他的狗,”叶瞬莫名其妙似的,他将这?人的头一下?又一下?地撞砖墙上,爬山虎和月亮高高挂起,俯视着角落里潮湿腐败的二?人,“既然我是他的狗了,自然有义务帮他清理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渣滓。” “别来扰我的主人,好吗。” 他像是在?询问?,可是语气却往下?坠,沉甸甸地砸在?那个人的心?里。 “叶瞬,你疯了!你以?为他把你放心?上?做梦!他身边围着的人那么多,你别想有你的份!” 叶瞬冷下?脸来,阴沉道:“你不用激我。” “你……” 男生恨恨地盯着他,最后?却忽然笑了。 “祝青辞是不可能进军部的。” 他脸上浮现一种很奇异的笑容,好似用水泥浇筑,显得僵硬又令人毛骨悚然,他重?复道:“他绝对不可能进军部的。” 叶瞬表情微变,“为什?么?” “为什?么?” 男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叶瞬,你难道还要明知故问?么?你自己最清楚为什?么了。” 我? 叶瞬眉头渐渐拧紧,那张秀气白皙的脸,此时却乌云密布,真真如水中?恶鬼,潮湿腐败,他嘶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你笃定祝青辞不可能进军部?” 他心?头大乱,祝青辞为什?么不能进军部?如若是成绩之类的,这?人至于如此笃定么? 而且,为什?么我会知道? 叶瞬扬起手,眉宇阴沉,准备叫这?人继续交代。那个人却闭上了眼睛,脸上那个笑容还是奇异地扭曲着。 叶瞬刚欲上前,一道雪白的手电光如白昼一般撕裂了黑暗,刺刀般落了过来。 安保的声音骤然提高,“谁在?那?!”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夜色低垂, 酢浆草散发着甜美的香气。祝青辞正漫步在加德王立学院中,撑着下巴,看上?去是在思忖着的模样。 他拒绝了安祈的提议, 比起研究院,对他而言,军部是一个更优的选择。 只是叶瞬方才不知道为什么?找上?门来, 一脸阴沉地拉住了他,对他道:  “军部考试,你是非要考不可吗?” 祝青辞看着他, 说:“是。” 因为只有?军部,这种涉及到了核心的军火以及武装力量的组织, 可以稳稳地护住他。 毕竟根据经验, 军痞大都是直肠子, 而研究院中则充满了花花绕绕的学术蛀虫,而如果后面戚家又想因为戚珣的发|情期动他,研究院更有?可能把他交出去。 叶瞬皱了皱眉,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低声?说:“好。” 他不怎么?放心地走了, 手中则掏出了几个特优生的联系方式。他没有?从?那个男生口中撬出什么?, 他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天?气越来越冷, 军部考试渐近, 祝青辞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似乎有?雨珠从?天?而降,落在他白?皙的面孔上?。 “今年的初雪会是什么?时?候呢?” 回过神来时?, 他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学校的一个角落中,他脚尖一转, 正准备回去时?,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砰——!” 滚烫的硝烟味在朦胧的雨雾中骤然?炸开,祝青辞猛然?一惊。 是枪响! 他瞳孔一缩,立刻找掩体,目光锁定了最近的一个灌木丛中,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加德王立学院中有?不少灌木丛与小树林,在黑夜中成了最好的隐蔽地。他弯下腰,像一只猫一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祝青辞蹲在灌木丛后,远处似乎有?一个人提着手电四处晃悠,他眯起眼睛,那人一身警卫服装,踩着长靴,看样子正在寻找着谁。 祝青辞眉头?一动,正准备出去提醒他,方才有?人开枪。 ……可加德王立学院的警卫,可信么?? 敏锐的第六感过电似地从?他脊椎上?密密麻麻地蹿了一下,他又想起叶瞬跳楼那天?面无?表情、眼神麻木的警卫,刚张开的嘴立刻闭上?,将话语直接咽了下去。 而下一刻,那个警卫转身,祝青辞瞳孔一缩。 警卫手中正滚滚地冒着硝烟,一只手枪正被他握在手中,天?色太?黑看不出型号——可这怎么?也不该是一个警卫能拥有?的! “谁在那?” 警卫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抬高了声?音,祝青辞吸了一口气,一只手却忽然?从?黑暗中伸了过来! 祝青辞睁大了眼睛,口鼻被那只大手死死地捂住。 他的脸太?小了,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半张脸给裹住,似乎再?大力一点,就?能将他的脸给掰碎了。 手电筒下一刻就?贴着祝青辞扫过,险而又险地擦过他的脸。 警卫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可凭借着一瞬间的灯光闪过,旁边的人却看清了祝青辞的面孔。 omega在黑夜中,头?发似乎因为露水而有?些?潮湿,垂了下来,一双银蓝色眼睛里闪烁着警惕,剩下半张脸被捂着,看上?去有?些?可怜。 “祝青辞?” 那个人逆着光,似乎有?些?愕然?,不知为何竟然?在这样的地方碰见了祝青辞,可是手电筒的光如出鞘的剑一般寒光凛冽,又照射了过来! 那人一咬牙,下意识地便扑向祝青辞。 一声?闷响。祝青辞被人护着头?,倒在花丛中。 黑夜中,鹅黄色的酢浆草委屈地被压弯了一地,揉烂的草汁气息溢开,手电筒扫射而过,他们在草坪上?滚了个圈,肢体纠缠在一起。 祝青辞睁大眼睛:“谁?……唔。” 一只滚烫而干燥的手捂住他的唇,那只手并?不光滑细腻,反倒有?一些?凹凸不平的薄茧。 祝青辞蹙了蹙眉,抬起眼睫,黑夜中,两个人抱在一起的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四目相对。 青年定定地看着他,他压在祝青辞身上?,一只手撑在地面,让两个人不至于完全贴合,而一只手却稳稳地护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在方才的撞击中被碎石硌到。 那双眼睛在黑夜中好似镶嵌的翡翠,亮得?惊人,瞳孔因为警惕微微收缩着,呈现出一种大型猫科的紧绷感,金发在黑夜中也难掩其华光,热度裹挟着火炉的气息向他吹来。 他们挨得?很近,鼻尖几乎碰在了一起,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此时?两个人都在微微地喘着气。 祝青辞怔了片刻:“沈有铮?你做什么?……” “嘘。” 祝青辞温软的呼吸打在沈有铮的掌心中,像是柔软的苇草,沈有?铮垂着眼,脊背僵硬片刻,两个人在星辰黑夜下沉默地对视,空气中满是花草的香气。 他们对视的时?间太?久,不说话,只有?呼吸的声?音,像是柔软的海浪拍打到岸上?,因为此时?连蝉鸣都已经萧寂,夜色格外寂静,只能听见外面逡巡的那个人“哒哒”的脚步声?,是长靴踩在青石砖的声?音。 手电筒的光芒在二人的头?顶上?方扫射着,再?低一点,就?能照到二人身上?,将他们从?这阴暗的树林中拉出。 两个人上?次见面时?,还是在医院中剑拔弩张。祝青辞不喜欢沈有铮的轻浮,而沈有?铮也拉不下去脸去纠缠一个对自己甩脸色的人。 呼吸打在脸上?的小绒毛上?,痒得?厉害。 沈有?铮薄唇一抿,祝青辞呼吸一顿,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居然?同时?往不同方向偏过头?去,倒演出了几分默契。 他低头?,鼻尖轻轻地耸了一下,像是一只寻找猎物?的狮子,一双翡翠色的眼眸黯了下来,又低声?问了一遍,“你的信息素呢?” 祝青辞忘记摘下抑制贴了,一直贴在后颈,闻言,他只是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沈有?铮方才的冷静一瞬间就?摇摇欲坠,眉头?皱起,手指抚上?祝青辞颈动脉,似乎想要将他翻过去,去检查他的腺体。 祝青辞不喜欢这样,侧过脸,咬了他一下,以示警告。 “你……” 沈有?铮怔住了,须臾短暂地感受到了一点潮湿闷热的气息,食指上?便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垂下视线,看着那圈牙印,手电筒的光又闪了过来,而这一次,似乎因为那个人走得?更近了一点,手电筒的光压得?很低。 “谁在那里?!” 沈有?铮皱了皱眉,而下一刻,那白?光即将刺破灌木,探射光一转,正是他们的方向! 沈有?铮表情微变,他目光微动,电光火石间,他咬了咬牙,伸腿一勾,强势地将祝青辞的双腿挑开。 祝青辞一个哆嗦,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沈有?铮却压低声?音,轻声?道:“嘘,忍一忍。” 为了减低两个人的高度,他压得?更紧。 两个人的胸膛在黑夜中紧紧相贴,贴得?那样紧,祝青辞能感受到沈有?铮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至他的胸膛,以至于他有?一瞬间,误以为自己的胸膛中正承载着两颗心脏。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有?铮俊秀的眉死死地拧住,面容是少见的严肃与冷峻。 这是个要将祝青辞镶嵌在怀里的姿势,他们脖颈交缠,腿相互交叠着,祝青辞大腿的软肉被挤得?微微变形。 拥抱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场景有?多暧昧。 看似孱弱温顺的omega被迫压在强大的alpha下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死死攥着沈有?铮的衣服,将原先光滑的衬衫扯出层层错叠的褶皱。 沈有?铮将祝青辞的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要害的空隙出来。 ——这样不行。 祝青辞忽然?觉得?颈侧一凉,沈有?铮居然?一声?不吭地扯破了祝青辞的衬衫! “忍一下。” omega大片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骨肉均匀,中间漂亮地凹陷下去,仿佛能盛下酒液。 他们提起一口气,沈有?铮的唇轻轻地擦过祝青辞的颈侧,似乎是准备等?那警卫一冲进来,就?咬上?去。 青年的呼吸滚烫而灼热地喷洒在颈侧敏感的皮肤上?,祝青辞脚趾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一下。 alpha撑在他头?顶两侧的手臂青筋盘踞,充满了掠夺的意味。 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在他周边淡淡溢出,粘稠地吻上?祝青辞的皮肤,细细地舔吻起来。 祝青辞瞳孔一缩,脊椎不自觉地窜起一阵阵电流,酥痒地在他体内流窜,空气中,隐约能闻到沈有?铮的信息素气味。 那信息素好似一条粗壮的蟒蛇,顺着他的脚踝不断往上?。 雨水,草汁,泥土,味道在黑夜中混杂着,而燃烧的火炉香气好似长出了实体,爬过omega敏|感的小腿、腿|根,又伸出纤长的蛇信舔|舐过胸部,这让他的体温也情不自禁地升高,脸颊生理性地泛起酡红。 100%匹配度的信息素给人造成的影响是惊人的,举个例子,即使是反派和英雄,只要信息素匹配度100%,甭管他们之前多恨多方,只要一起关在一间房间里,结局只有?床直接□□碎。 祝青辞眼睫轻轻颤了颤,深吸了口气。 沈有?铮低头?,咬在他的脖颈侧。 很轻,祝青辞能感觉到沈有?铮的犬牙抵在自己的颈动脉上?,没有?注入进去,但即使这样,也让他整个人浑身绷紧,血管中的血液流动速度似乎快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有?铮的呼吸重了几分。 他们就?这样死死地紧密拥抱着,脚步声?“哒哒”地走了过来,半晌,停在灌木丛外。 手电筒的光堪堪从?他们的头?顶擦过,警卫才嘟囔了一声?:“难道是我听错了?” 他转身离开,祝青辞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推开了沈有?铮,忍不住道:“起来。” 沈有?铮似乎出了一身冷汗,眉眼间有?些?汗汵汵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看上?去不是很正常。 “怎么?回事??” 祝青辞轻声?问。 沈有?铮咳嗽一声?,偏头?看了祝青辞一眼。 他平日里的表情总是不太?正经、游刃有?余,嘻嘻哈哈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玩弄起旁人倒是又意犹未尽,因此总是看上?去有?些?轻浮。 可眼下,他那张脸冷下来后,反倒令人有?些?微微吃惊。剑眉入鬓,一双翡翠色的眼睛中,眼神晦暗,半晌,低声?道:“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祝青辞睁大双眼,“什么??”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沈有?铮却不再?多说了,他撑在祝青辞的两侧,似乎准备起来。 祝青辞抬头?,看见他的脸色似乎泛起一点潮红。 “你……” 祝青辞察觉到不对劲,沈有?铮撑着地的手却骤然?一软。 他的唇瓣擦过祝青辞的耳垂,宽厚滚烫的胸膛居然?又重新压了过来,重重地将祝青辞重新压了回去! 酢浆草又被两人压扁了一次,在草地上?可怜兮兮地蜷缩起来。 空气中,火炉味的信息素几乎要将酢浆草点燃了,祝青辞被沈有?铮磕得?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一摸沈有?铮的额头?。 “你发烧了,要去医院。” 祝青辞的声?音在夜色中仿佛玉石撞击一般清脆,却又有?些?冷淡,可他的脸却因为刚刚剧烈的纠缠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两者交融在一起,十分冲击。 他垂着眼睛,看着无?力趴在自己胸口上?的沈有?铮,睫毛在眼睑下投落一片阴影。 这让他看上?去既冷淡又温柔,矛盾得?令人想要离得?他更近一点,看清楚他的真实表情。 “不行。” 沈有?铮应激一般,提高了声?音,“不去医院,不要。” 他一双眼睛被高烧烧得?透亮,好似熔炉中迸溅的火星。 他抓住祝青辞的手,面露痛苦,祝青辞一低头?,才发现沈有?铮腰上?居然?还流着血! 他脸色微微一变。 第62章 第 62 章 窗外下起了小雨, 晶莹的雨滴顺着?檐角飞落,点点滴滴地落在草坪上。 空气中混杂着?酢浆草与雨水的气息,水雾粘附在青石砖上, 朦胧的雾气在黑夜中缓慢地蒸腾而戚,路旁两侧古老的旧式煤油灯将银针照得?澄黄,远远一看, 显得?梦幻而迷茫,仙境一般。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祝青辞看着?躺在他床上的沈有铮。 alpha身上脏污的衬衫被剪开?, 露出里面一片紧实的肌肉,里面的腹肌沟壑分明, 薄汗顺着?流下, 将皮肤显得?更加晶莹。 他的皮肤没有祝青辞的那么白, 因此更加健康,像是天地开?凿的一个艺术品。蜂腰削背,腰腹部却正流着?血, 鲜红刺眼?,令人心头一跳。 祝青辞皱着?眉检查了一下。 “还好, ”他松了口?气, “只是擦伤, 并不严重。” 可这却携带了另外一个麻烦——血液中携带的信息素含量过高, 空气中的燃烧柴火的气息愈加浓郁起来, 好似房间中真的燃起了一个火炉,火星正在柴火上跳跃着?,“哔剥”作响。 那信息素仿佛有意?识一般, 腾云驾雾似地在祝青辞宿舍中散开?,接着?, 锁定了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活体omega——还是信息素匹配度100%的omega。 主人有意?识时,这信息素还能“优雅端庄”,端着?那么一二分的矜持,可当主人失去意?识后,便?肆无忌惮起来,活像是一只闻见?肉骨头的狗! 如果它有舌头,想必已经伸出来狂舔由内到外都散发着?馥郁香气的omega,就?像是藏着?巧克力流心的冰淇淋,恨不得?将祝青辞外表那层“皮”给舔掉,让它一口?将如此可爱、芬芳、温暖的omega一口?吞下,将他当做一块化在嘴里的糖,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被自己的气味占据。 祝青辞能感觉到沈有铮的信息素正无意?识地缠绕着?他,仿佛凭空长出了无数只黏腻的触手,不断地抚摸着?他。 先?是轻轻触碰他的皮肤,接着?,试探般地摩挲着?他的后颈,可是祝青辞的抑制贴还没撕下来,于是信息素只能愤恨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那块软肉,恨不得?将他全身上下都染上火炉的气息。 祝青辞的脸颊因为生理性的影响而泛着?潮红,轻轻地喘了口?气,忍不住拍了拍沈有铮的脸。 “能不能让你的信息素别舔了?像狗一样?。” 祝青辞咬着?自己的唇肉,微喘着?道。 100%的信息素即使不会让他强制发情,可是也会有一些影响。 沈有铮的脸被他轻轻拍了一下,“啪”地一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极其?明显。 然而alpha却依然闭着?眼?,咬着?牙,额角隐约可见?一点青筋。 祝青辞能感觉到自己皮肤温度升高,好像有无数小火星迸溅,酸软的液体在体内翻滚着?,流向?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祝青辞感觉到体内深处骤然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酥痒,拿针的手指都在细微地颤抖,可即使如此,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却依然冷静无比。 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被信息素相撞而濒临发情期,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抽出抑制剂,往自己的静脉上扎。 半晌,他感觉到自己体温逐渐褪去,手也不抖了,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沈有铮始终紧闭着?双眼?,祝青辞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蹙起眉,转头拿了一个医药箱,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地帮他止血上药,缠上绷带。 他从小就?习惯了照顾戚珣,因此处理起来,游刃有余,驾轻就?熟。 沈有铮高烧得?神?志不清,唇被烧得?苍白,额头和脖子上青筋一起一伏,因此难得?可见?平日里无可窥的脆弱。 像是一只跛着?脚、血淋淋晕倒在你面前的狮子,即使危险,可你也不可否认狮子这种生物的华美?与威严,以及因为危险带来的刺激与快感。 祝青辞用毛巾帮他擦了擦上身和脸,沈有铮应该是做了噩梦,梦魇困扰着?他,可正当祝青辞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只手骤然从黑夜中伸出来,直接将他拖上了床! “沈有铮?!!你做什……唔!” 祝青辞微微一惊,那只手卡住他的腰,拇指抵在他的腰窝上,他的尾椎一麻,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反应过来后,立刻咬着?牙,不让齿关再泄露一点声音。 狼心狗肺,救他去死。 祝青辞面无表情地被沈有铮抱在怀里,沈有铮很不安分地在他身后蹭着?,他像是一只急切找寻某种事物的猛兽,鼻尖抵着?祝青辞的后脊、腺体、垂落下来的黑发,他动作十分焦灼,直到鼻尖蹭到了祝青辞的颈窝,微微一顿。 他像是一个终于找到归乡的旅人,着?急忙慌地将头埋进了祝青辞的颈窝。 祝青辞眼?角抽搐了两下,表情有些厌烦,他自持冷静,然而眼?下也有些微微恼火。 “沈有铮,” 祝青辞的声音微冷,“你再不松手,就?滚出我的宿舍。” 宿舍床本就?狭小,容一人已经是极限,而两个人躺在这样一张床上,必定只能死死地贴在一起。 祝青辞的腿被分开?,腰被抱得?很紧,因为他骨骼纤细,整个人仿佛陷在了沈有铮的怀抱中,像是一个轻易就能被人占据的布偶熊,可身后的人却犹不知足,得?寸进尺。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祝青辞的耳垂。 祝青辞表情短暂地空白了一片,抬高了声音,“沈有铮!” 他忍不住伸出手推开?,可沈有铮即使发着?烧,力气也大得?惊人,十指卡在omega的腰窝上,阵阵酥麻如电流般顺着?祝青辞的尾椎上窜,他眼?尾泅出一抹嫣红,手摁在了alpha的伤口?上。 alpha痛得?一个哆嗦,可是依然没有松手,祝青辞忍无可忍,抬起了手,可alpha却将唇抵在他的耳畔,带着?热气以及委屈的呢喃,喉结上下一滚,低声道: “妈妈……” 睡梦中,alpha闭着?眼?角,一颗眼?泪从眼?角滚了出来,打在了祝青辞的脖颈上。 祝青辞被烫了一下,怔了一下,耳畔的声音依然委屈,似乎带着?哽咽。 “我会努力训练的,你快离开?我父亲好不好。” “我不怕被他打,我不怕被他罚……” “我知道的,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我会进军部,我骨头断了十次也没关系,我知道我可以达成他的要求,你不要留下来陪我……” 他的眼?泪罕见?而稀缺,方才只砸了那么一滴,顺着?祝青辞的颈窝往下流。 可那之后就?不再有了,仿佛连刚刚那一滴眼?泪,也是错觉。 祝青辞这才感受到沈有铮抱着?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身后的人像一条大蟒蛇缠上了他,他微微转过身。 黑暗中,窗外依稀有些灯火照进来,祝青辞得?以看清沈有铮的脸,刀削斧砍,剑眉入鬓,混血感让他的五官都生得?很精致,此时却很可怜一般,宽大的肩膀坍塌着?,弓着?腰,恨不得?要将自己埋进祝青辞的血肉中。 祝青辞好似成了那根垂下地狱的蛛丝,轻盈、脆弱,而沈有铮则成了地狱深处仰着?头的罪人,看见?他的那一刻,就?要汹涌地、不顾一切地拉住他,不愿意?松手。 两个人的体温在寒夜中交错,祝青辞看了沈有铮一会,半晌,叹了口?气。 他薅了一把?他那金灿灿的头发。 毛茸茸的,意?料之中的手感很好,仿佛真的在摸一只昏睡的雄狮。 祝青辞静静地想,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起码今天晚上,沈有铮确确实实地救了他,那么他应该也归还一下。 “唔……” 沈有铮低声叫了一声,看上去很难受。 祝青辞闭了闭眼?,他妥协一般地抬起了手,动作轻柔,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沈有铮的头,像是在顺毛。 接着?,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背,哄小孩似的,温声说:“乖。” “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已经长大了。” “好好睡吧,我在呢。” 与平时的冷淡寡言不同,此时他的声音很轻柔,好似天边缱绻的云朵,又像是摇篮曲一般,温柔得?几乎让人落泪。 “……” 沈有铮蹙起的眉慢慢放下,他因为失血感到一点冷,因此下意?识地往祝青辞的方向?靠,脸贴在祝青辞的脖颈,无意?识地磨蹭着?,像是一只委屈的大猫。 “不痛了,别怕。” 祝青辞拍了拍他,沈有铮的脸一偏,唇刚刚好地,抵在了祝青辞后颈那块软肉上。 那里与他的腺体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抑制贴,祝青辞感受到沈有铮滚烫的呼吸打在颈后,后脊猛地窜起一阵电流,脚趾微微蜷缩了一下,却依然压抑了自己的呻|吟,安抚着?沈有铮。 他小时候有哄睡过戚珣,小戚珣也是这般喜欢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像是一只寻奶的动物幼崽,必须要找到一个安心的地方,才能不闹腾。 沈有铮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中有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以及童年永远安无宁日的训练。 他被关押在笼屋中,身边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可即使只有十岁,他也必须被压着?头,被比自己还要大的同胞用力砸在地面上。 沈家家主是一个冷酷无情、甚至有些扭曲的人。——沈家从不培养,他们只筛选。 他将自己的孩子们当做蛊虫,而那黑暗的笼屋则成为了关住这些孩子的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从笼屋中剩下的孩子,是自己血脉最优异的。 因为蠢货与废物太过浪费时间,效率低下,无论花多少心血,都比不过一个天生的怪物。 笼屋中的孩子一直厮杀,直到打不动了,就?被抬出去。笼屋每天食物固定,却永远比孩子的数量少——为了食物,孩子们势必只能争抢。 沈有铮从小就?是一个小狮子,他小时候,蹲在屋檐上,一双幽绿的眼?眸锐利地竖起,好似巡猎的雄狮,偏过头,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他必须赢,因为他的母亲在他父亲的手中,他只有赢了,才能让母亲放心离开?他。 ——可是他没有做到。 沈有铮好似重新经历了一场童年的噩梦,痛楚如车轮一般从他身上碾过,骨头粉碎的痛楚重新袭来。 暗无天日,年龄带来的体格差距,人多势众,如山海一般的拳头,酷寒以及饥饿,成了无数碎片,势必要将他的脑颅刺穿,化作地狱的交戈声。 直到一句声音轻轻地,飘落在他的耳畔。 “别怕,我在呢。” 一夜雨歇。 第二日,晨光穿过树梢,透过窗棂,跌落在祝青辞薄薄的眼?皮上。 他眼?睫微微一动,接着?,慢慢睁开?了双眼?。 一觉睡醒,他轻轻地吸了口?气,浑身都有些腰酸背痛。 两个人居然还保持着?相拥而眠的姿势,十分暧昧,祝青辞猜测沈有铮还昏着?,面无表情地就?要把?他推开?,准备将他踹下床去。 没想到,嗓音在头顶响起:“醒了?” 那声音低沉,带着?点嘶哑,还有些慵懒与惬意?,像是餍足的狮子。 祝青辞一愣,他抬起头,从这个角度,正好对上沈有铮垂下的视线。 他先?是看见?沈有铮紧绷的下颔,线条锐利流畅地收紧,又看见?他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面晦暗不清,像是漩涡酝酿。 “咚” 好似春雷落平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青辞好像又听?见?了沈有铮的心跳声。 沈有铮看着?祝青辞,忽然说:“祝青辞,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第63章 第 63 章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互相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沈有铮只要一低头,唇瓣就能从?祝青辞的发梢擦过?。 空气中短暂地?安静, 白鸟在枝桠上?蹦跳着,清脆的歌声?响彻林梢。 “你?看,我们信息素匹配100%, 易感期和发情期,可以互相帮助。” 沈有铮笑着说:“我们不可能一直依靠抑制剂,既然这样, 要不要试着在一起?” 他声?音轻佻,漫不经心, 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祝青辞看着他, 耳畔却?响起了两人在仲夏夜舞会, 在礼堂后的对话?。 [只是逢场作?戏,如何论得上?真心实意了?] [我若是真的动了真心,那才真叫走火入魔。你?也并非不认识我, 你?觉得真心在我胸膛里占据几斤几两?何况,我活了这么多年, 向来不知道, 我居然还有真心这种?东西。你?既然如此相信我, 不如我们打个赌?] [戏弄他、愚弄他、再抛弃他、折磨他。] 当时的他站在那间房的门外, 一动不动, 抬起敲门的手放了下来。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窗外的月光透过?桐枝玫瑰,轻轻地?落在沈有铮身上?。 他的笑容在银月下, 好似一个月满时召唤的恶魔,与当下是相同的轻佻、漫不经心、眼神?游离, 玩弄人心,姿态高高在上?,沆瀣一气。 祝青辞静静地?看着他,沈有铮眸光轻微闪烁,不等祝青辞反应,他就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开玩笑的。” 他笑容依然带着一点慵懒散漫,然而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点戏谑的眼眸垂了下来,翡翠色的眼眸好似被忽然起来的云霭遮盖了的山脉,不怎么真切。 然而, “好啊。” 祝青辞说。 他声?音很轻,以至于沈有铮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望着祝青辞的发旋出神?,然而那句话?好似振翅出笼的鸟儿,呼啦啦地?往他耳朵里扑,以至于他有短暂的失聪。 他猛地?盯住了祝青辞,眼瞳轻微颤抖震动,像是一颗地?震中即将四分五裂的磷叶石,不可思议地?望着祝青辞。 而祝青辞抬起眼睛,那双银蓝色的双眼仿佛月下的银狐,他柔柔地?笑了笑,“——没开玩笑。” 系统似乎也没想到,它在祝青辞的脑海中猝然尖叫起来,仿佛是看见主人出轨,有了别的狗,[宿主!你?在说什么!] “咚!” 沈有铮这下是真摔到床下了,祝青辞没来得及动他,他就噗通一声?摔了下去,四脚朝天,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瞳孔还是紧缩着的。 他难得如此狼狈不堪过?,祝青辞从?床边探出头来,“你?没事……” “没事。” 沈有铮的表情仿佛被大风吹过?,凌乱无比,他一抬头,就撞见祝青辞貌似关怀的眼睛,那双眼睛温柔地?弯起来。 祝青辞有些疑惑道:“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在易感期和发情期的时候,互帮互助就好了呀。” 他尾音软软的,简直像是咬下去能一口爆汁的棉花糖,沈有铮瞳孔一缩,偏过?了脸去。 “我先走了。” 他突兀地?说,扯过?自己的衣服就走,拿起一看,发现居然已经破破烂烂了。 换做平日,以此人嘴上?不把门的特性,必然已经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调戏起了祝青辞,诸如“居然把我衣服都?撕了,看来你?昨晚对我很有感觉”,又或者“是不是有点过?于心急了……” 可眼下,此人看上?去八风不动,四平八稳地?往外走,然而表情却?是空白一片,只能匆忙地?藏在金发之下,竟有些落荒而逃似地?蹿出了门。 他就像是一只试图井底捞月的猴,可偏偏他早就心知肚明那月亮是虚幻的,因此并不抱希望地?伸出了手。 可当他真的捞上?来了一个月亮,竟有些不知所措、不可思议起来。 他捧着这洁白、皎洁、神?圣的月,掌心发烫,莫名地?,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不怎么真实。 祝青辞看着他匆匆忙忙地?离开,这才终于理了脑海中一直尖叫打滚嚎啕大哭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的系统。 [呜呜呜呜呜我终于还是被抛弃了,统宝要变成没有主人的小狗了……嗝……(方块大哭脸)] [宿主你?补药和他谈恋爱哇呜呜呜,他算什么东西?他配吗?补药啊呜呜呜呜,他最开始是不是还说过?你?坏话??他坏的很!不安好心!] [而且他长得一副渣男脸,说话?那么轻浮,鬼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洁身自好,有没有男德!!!(红温方块脸)] 这智能高维生物简直像是被骗成了傻子——如果?机器中也能有这样的品类的话?。 和祝青辞相处这段时间,这只没见过?世面、从?没有感受过?夸奖和安抚的“高维冰冷人工智能”已经被轻而易举地哄成了胎盘以及娇“器”,说话?比祝青辞还有活人味,眼下都?要开始打奶嗝了!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个超进?化呢? 系统只觉得天都塌了,于是不择手段,开始试图抹黑沈有铮。 它知道故事的设定,自然知道沈有铮自小对感情没什么兴趣,大部分都?在极端训练中渡过?,简直是处男中的处男——可那又怎么样?! 主人家就这么小,不能再有狗了哇!!! 祝青辞轻轻皱了下眉,耳朵被吵得有些疼。 系统大概是感受他不悦的心情,立刻噤声?,惊恐地?等祝青辞发话?。 祝青辞揉了揉眉心,“第一。” “我们这个也不能算是谈恋爱,”他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就像他自己说的,易感期和发情期不能总是依靠抑制剂,起码我们这样互帮互助,在双方特殊时期来临时释放信息素安抚,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 “第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你?还记得我要离开他们吗?原文后面涉及到的学员恐怖袭|击,我要护住他们,又要让自己成功死遁,我需要信息素尽可能帮我多控制一些alpha,不扰乱计划。” “而沈有铮背靠军部,势力太强,如果?我能被他标记,他被我信息素影响的话?,就不会影响我,否则,他会是一个很大的不稳定因素。” “至于第三?。” 宿舍没有开灯,晨光只能透过?窗户的罅隙,落在祝青辞的一只眼睛上?,其他的表情却?就模糊了,像是墨化开在水中。 一片浮光掠影似的朦胧中,他短暂地?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杨真差点从?天台上?摔下去。 他是沈有铮的发小,前不久,还在礼堂中两个人互相打赌,眼下,沈有铮却?忽然对他说:“我追到祝青辞了。” 天地?悠悠,他们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沈有铮没什么表情,平日里那总是挂在脸上?,仿佛撕不下来的笑容不见了,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接近。 杨真发出一阵惊天大咳嗽,“咳咳咳咳咳——等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早上?。” “你?们——你?们发生了什么?” “我们昨晚一起睡的。” 杨真望天:“……” 好劲爆的消息。 我能让我耳朵先缓缓吗。 沈有铮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啧”了一声?,“你?别多想,没到那一步。” “哦,哦……也对,祝青辞是不是还差一点成年?我刚刚都?在思考拨打报警电话?了……” 杨真恍恍惚惚,接着又问:“那好吧,不愧是你?,这就追到手了?你?不知道,祝青辞最近经常被人提起。” “谁?”沈有铮皱了皱眉。 “都?有,”杨真耸耸肩,“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学院里现在多有名吧。上?次丁宴和林烨帮他的事情都?传开了。” “有些人就说他傍上?了‘富款’,但是只是提起过?几句,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言论又消失了——背后估计有人在帮他‘清扫’,只是我没查到是谁。” 沈有铮忽然道:“你?为什么要查?” 他偏过?头,一双翡翠色的眼睛盯着杨真,杨真被他一看,“操”了一声?,“哥!哥不是你?之前说要追他的吗!我在帮你?考察敌情!我有对象的!” 沈有铮看着他,最后垂下了视线。 他忽然怔了一下,杨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正好看见一个男生正走在校园的鹅卵石小径上?。 他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天高云阔,他伸出手,似乎在感受有没有下雨。 他伸出的十指白皙,骨节分明,微微仰着脸望向天空,一双银蓝色眼睛很是平静,莫名令人想到“海上?生残月”。 他站在熹微晨光中,脊梁笔直,背影清瘦,好似一根雨后的翠竹,山崖边的松树,他长相是很东方的瓷白脆弱,可是却?又觉得他很坚韧,风雨不可摧。 惊鸿一瞥,杨真呆了一两秒,半晌才喃喃道:“算了,算了,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吸引别人的目光了,就这气质和长相,谁看了不想当狗……” 沈有铮笑了一声?,杨真立刻头皮发麻,举手发誓,“我就随便说说!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分手?” 他可没忘记沈有铮当时是为了什么靠近祝青辞的,一想到这样的美人要被玩弄抛弃,一时间居然动了些恻隐之心。 “为什么要分?” 沈有铮垂下眼睫,声?音淡淡的。 “?”杨真缓缓扭头,“不是哥们,最开始不是你?说的吗?你?要玩弄他……” “管理权限分你?一份,但是这个赌约,你?就咽下肚子里吧。” 沈有铮转过?身去,半晌忽然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戚珣最开始即使好像是一副恨他的模样,也不想放开他了。”- 天气渐渐地?寒冷起来,祝青辞在这样的夜晚难得被冷醒。 他有些后悔没有买一个电磁炉,整个人蜷缩在床上?,降温来得太猝不及防,他又是一个容易疏于照顾自己的人,最终的下场就是缩在床上?,打着喷嚏。 军部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初,学院却?已经开始准备起了圣诞树,巨大的银冷杉在学院中央伫立着,上?面开始挂满各式各样的甜糖果?以及小礼物,还有叮铛,风一起,便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祝青辞下床,走向阳台,透过?自己挂起的衣物,他看见了一抹白色。 他愣了一下,接着微微睁大双眼,一口白雾惊喜地?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他抬着头,银蓝色的瞳孔倒映着一朵朵雪白的小球从?天而降。 “下雪了。” 今年第一场雪终于来临,暖黄的路灯将自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洁白的雪从?漆黑的夜幕缓慢降临,像是黑色天鹅绒上?的一粒粒流动的碎钻。 祝青辞脸上?浮起一点笑,雪总是令人惊喜的。直到雪下得有些大了,他才收起挂在阳台上?的内裤和衣物,正要往回去,一阵风却?忽然起了。 一朵落叶就这么颤颤巍巍地?被吹进?了室内,他低着头,看向那片落叶,地?面上?却?忽然游动起了影子。 紧接着,那影子却?从?天而降,像是直接从?楼上?翻了下来! 祝青辞瞳孔一缩,往后一退,呼啦啦的一阵狂风起,他手中的衣服就猝不及防地?被吹飞,脚被绊了一下,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雪白的衣物在半空中缓慢飘飞着,阳台外,漫天大雪簌簌而下,月亮被乌云遮蔽,只能洒落很小的一块银辉,可那个人的金发在这样的黑夜中依然有些过?于显眼。 像是忽然燃起了一簇火焰,裹挟着温暖的火炉味就向祝青辞包围——温暖地?包围。 他伸手,将满室乱飞的衣物掀开,拉住了差点跌倒的祝青辞,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和祝青辞看了个正着。 祝青辞难得有些懵。可沈有铮抱着他,另一只手则提起一个酒瓶,他晃了晃,透红的酒液在杯中轻轻碰撞,一片水声?,眉眼在浸润在大雪与月色之中。 他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初雪来了,要不要一起来喝热红酒?” “——小男友。” 第64章 第 64 章 淡淡的?月茫下, 雪白的?衣服在半空中纷飞后?,又凌乱地落在地上,好像屋内屋外都下了同一场雪。 沈有铮的?手很热, 骨节分明地贴在祝青辞后?背上,衣服上沾染了祝青辞的?信息素,因此能闻到醇厚的?雪松香气, 在室内蒸腾。 alpha的?呼吸有些灼热。 信息素匹配度100%带来的?化学反应简直令人咂舌,两个人光是挨在一起?,信息素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勾连, 丝毫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祝青辞被他抱着,眼瞳微微一动, 月色下, 那双银蓝色的?双眼漩涡一般, 他推开了沈有铮,站直身体,“谢谢。” “这么客气?” 沈有铮挑了挑眉, 他觉得肩膀上似乎搭了什么东西,松开抱着祝青辞的?手。 他松开时?也很利落得体, 好似只是扶了一下快要摔跤的?陌生路人, 站姿懒懒散散, 十分随意轻佻。 他指尖勾起?肩膀上的?东西, 目光漫不经?心地一瞥, 却忽然凝固了一下。 很薄的?布料。 软软的?。 白色的?。 沈有铮呼吸乱了一瞬。 祝青辞抬眼,睁大了眼睛,像是一只忽然被踩住尾巴的?猫, 伸出手将那轻薄的?布料抢了回来。 沈有铮立刻掉头,“你这里有热水壶吗?” 他无事?发生一般, 声音含笑,“我带了欧兰酒庄的?红酒,还有莓果、肉桂和香叶……稍微借用一下你的?热水壶和砧板。” 欧兰酒庄是最富盛名的?酒庄之一,每年只向外售出十瓶酒,足以见到这瓶酒的?珍贵——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沈有铮不问自取地走向了宿舍的?一个角落,那里是个小桌子?,加德王立学院的?学生们?有时?候会心血来潮,自己在宿舍煮一些食物,因此是有一些厨房用具的?。 沈有铮脱掉外套,卷起?了衬衫,小臂上肌肉线条分明,走势利落,青筋如青蛇一般横亘在他的?小臂上,显得富有力量,却不会觉得过于壮硕,还有些年轻的?朗朗少年气。 他熟练地拿起?餐刀,利落地苹果、橙子?、柠檬和草莓切片,然后?放入盛了热红酒的?热水壶中 扑通扑通的?水声沉闷地响起?,令人有安心感,电磁炉劈啪地被打?开,红酒在高温下缓慢地沸腾,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他又准备起?了香料,肉桂耐心地切开,放在了带来的?玻璃杯中,薄荷叶也插了进去?。 想必这些贵族子?弟们?都熟稔这样的?酒文化,因此沈有铮摆盘时?,看起?来颇有些赏心悦目,弯腰时?,利落的?腰线收束进窄裤,背上是隆起?了两块肌肉,十分有力量感。 两个人寂静无声,一时?间,只有热红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酒精慢慢蒸发出来,薄雾在半空中氤氲。 祝青辞裹着被子?缩在床上,他有些畏寒,本来白皙柔嫩的?脚趾被冻得有些红,抵在床上,微微蜷缩着,足弓都绷紧了。 他裹成了饺子?形状,看上去?像是一个毛茸茸的?小兽,沈有铮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应该是室内酒精蒸腾,使得空气变得有些迷醉,红酒的?色泽在透明的?加热壶中,仿佛红宝石在高温下融化,各种水果在酒液里浮尘,飘逸出馥郁的?果香。 大概十分钟后?,他将红酒装进透明的?酒杯中,往里面加了冰糖和话?梅,走了过来,站在床边。 装着宝石色泽酒液的?玻璃杯贴在了祝青辞的?脸上,给他暖脸,祝青辞的?脸于是一下子?变得热热的?。 他抬起?眼睛来,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很是宁静,沈有铮却有些害怕那样的?宁静似地,偏过了头。 窗外的?初雪还在下,他们?在一起?喝着热红酒,圣诞树的?铃声被风吹得叮叮当当,轻微地响彻在加德王立学院中,像是夜深时?猫头鹰时?不时?传来的?“咕咕”声,不会觉得吵闹,只会让你觉得夜太过静谧。 “谢谢。” 祝青辞的?声音打?破夜的?静谧,他抬起?眼睛,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浅淡,仿佛烈日?下即将融化的?初雪,沈有铮挑了挑眉,懒声道:“不用谢,应该做的?。” 他靠在墙上,看着窝在床上,小口小口喝着酒的?少年,热红酒里面的?酒精大部分都蒸发了,因此只剩很少一点的?酒精含量,不会让人醉。 少年啜饮的?样子?很乖,眼睫垂下来,细细地颤抖着,猩红的?酒液让他的?唇染上一抹红。 外面的?初雪还在簌簌下着,鸦青色的?屋檐上堆起?了雪,室内开了一盏小灯,跳动的?灯火下,屋内的?气氛这样温馨,以至于沈有铮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热得有些发麻。 祝青辞喝完了,把酒杯放在了旁边,他坐在床上,却忽然开始解开了一颗睡衣的?扣子?。 少年苍白的?锁骨一下子?便暴露出来。 沈有铮呼吸一滞,翡翠色的?眼眸微微一缩,仿佛一块幽绿的?苔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块白皙的?皮肉。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你不是要来临时标记的吗?” 这下轮到祝青辞有些讶异了,他看着沈有铮微变的?脸色,又问了一遍。 “不是吗?” 祝青辞好像很困惑地看着他。 他看上去?好像说的?是真心所想。 如果说方才此时?此刻成了一块冬日?里温暖沈有铮的?烙铁,那么此刻,那个烙铁好似迎头淋了一盆冷水,忽然就凉了。 他胸膛里冒着冷却的?热气,残蜷未消地在他的?胸膛里横冲直撞,沈有铮盯着祝青辞看了半晌,却忽然笑了:“你说的?没错。” 他阔步走上前去?,军靴在地面上哒哒作响,笃笃有力,近乎带着压迫感和刺骨的?冰冷感靠近,巨大的?影子?从后?往前,将omega完全笼罩。 “那么,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让我咬一口?” 他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冰冷的?玻璃撞击声,尚未喝完的?酒液在杯中飞溅,打?湿了他的?一小块衬衫,仿佛染血。 他嘴角依然含笑,看上去?游刃有余,眉眼都是松弛的?,好像他今天的?目的?真的?是为此,而如今他露出了猎人成功用献祭捕获猎物的?笑。 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或许是灯光太过黯淡,那双眼睛有些晦暗不清,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祝青辞的?手,将祝青辞压在床上。 omega没什么力气,轻轻一碰,似乎就能被他碰碎,皮肉馥郁柔韧,似乎连骨头都是软的?,就这样被他推到在床上,一双眼睛茫然地向上,很轻地眨了眨。 沈有铮一只腿站在地上,另一只腿却弯曲,卡在了omega的?两腿之间——他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压在床上的?omega,然而omega表情?却十分平静,似乎对他这样的?举动完全不意外。 烧红的?铁水猝不及防地被覆上了一层冰,一冷一热,简直要人小命。 沈有铮胸口的?那块骤然冷却的?烙铁几乎将他的?血肉都黏住了,冷热交替让他的?胸膛空荡荡一片。 他将祝青辞翻过去?,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撩开omega柔软的?黑发。 他的?手指在那个透明的?抑制贴上缓缓摩挲,omega被那冰冷的?皮革触碰,微微打?了个颤,却就这么乖顺地躺在他的?身下。 可他越是乖顺,沈有铮胸膛里的?那块烙铁就更加锥骨,仿佛有刺哽在其中,他莫名有些烦躁,因此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你这是在勾引我?” 沈有铮居高临下,内心隐隐烦躁,可是他却笑得很灿烂,“你知道alpha的?易感期有多疯狂吧?” 他像是不怎么瞧得起?祝青辞“廉价而拙劣”的?勾引技巧。 沈有铮从小就家财万贯、权利滔天的?沈家长大,虽然成长环境有些恶劣残忍,可是那种精英阶级的?基因却刻入了他们?的?骨髓。 说到底,他与戚珣,丁宴,蒋白止,并没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高位,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自视甚高自以为是自我中心,看人的?目光就连看狗都不如—— 因为狗起?码还有忠诚,而人在他们?心中,却一无是处。 四个人,无一不如此。 祝青辞内心清醒漠然,只想快点让沈有铮标记,这样他往后?就能和沈有铮断绝来往,而不用受他掣肘。 所以他在alpha的?冷嘲热讽下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而下一刻,alpha的?血压简直要因为他而飙升了—— 沈有铮瞳孔一缩,眼睁睁地望见omega不知死活、轻轻揭开了抑制贴! 空气中,雪松林的?气味一下子?骤然爆发,狂风一般席卷,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那雪松林香气就像是一个美好而缱绻的?梦境,勾引着沈有铮堕入。 沈有铮浑身肌肉骤然绷紧,他翡翠绿的?眼睛却微微发起?了红,像是忽然闻见了血腥味的?大白鲨。 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咆哮,好似下一刻就要冲破那薄薄的?毛细血管。 omega后?颈的?皮肉泛着红,在棘突那里小小地突出一点,口腔中的?犬牙开始不自觉地分泌信息素,大脑宕机,只剩下一个冷酷而疯狂的?想法。 上||了他。 这是alpha最潜藏、最本能的?生理?欲望,沈有铮呼吸有些粗重,缓缓低下头去?,越来越下,十指紧扣住omega,将他牢牢地锁定在了床上。 alpha优越挺翘的?鼻尖轻轻触碰到了omega的?后?颈,接着,他微微侧了一下头,薄唇微启。 一对犬牙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第65章 第 65 章 沈有铮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二分喜欢祝青辞的, 可是他并不想让这一二分的喜欢显得太过廉价。 他骨子里依然刻着高高在上的本能,头?颅永远高仰,因此太过不要脸面的事情, 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 然而三?年后的他回想如今,却是悔恨得彻夜难眠,他想, 是不是如果当初的自?己可以?承认,说他来找祝青辞,只是想同他看一起看初雪而已。 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彼时的两个人都在装, 一个装作?若无其事,自?持冷静, 好似没有那么喜欢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因为被欺骗, 则装着和平共处, 游离在外,随时准备逃离。 可那时的他不会说出口,而三?年后的他, 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沈有铮呼吸擦着祝青辞的后颈而过,好似一阵灼热的风, 燎人得厉害。 可是他却又收起了那对犬牙, 将被祝青辞撕开的抑制贴重新贴了回去。 祝青辞怔了一下, 偏过头?, 试图去观察沈有铮的表情:“你……” 沈有铮将祝青辞压在床上, 高大的身躯投落下阴影,仿佛一只猎食的雄狮,宽大的身躯将omega笼罩, 脖颈处一片青筋突突地跳着,仿佛在忍耐什?么。 漫天鹅毛大雪飘落着, 他垂着眼睛,将祝青辞翻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如果谈恋爱是要做什?么的吧?” 祝青辞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睫颤了一下,蝴蝶似地,往沈有铮心脏上重重一挠。 下一刻,沈有铮的手就卡住了他的下巴,他将omega苍白削瘦的下巴控在手中?,俯下身来。 祝青辞只觉得眼前倏然落下阴影,而下一刻,自?己的唇瓣上就被什?么狠狠咬上了一口。 “唔……!” 祝青辞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拼命地挣扎起来,然而他只是一张口,沈有铮那条舌|头?就游蛇似地,灵活地钻了进来! 落雪无声,空气中?升腾起焦灼的气息,火炉香纠葛着雪松林气味,噼里啪啦地熊熊燃烧起来,在这个狭小?的天地间?,几?乎擦出了火星。 寒冷的冬天,这个小?小?的宿舍分明是这样拥挤,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却又好像有整个世界那么大,肢体交缠,雪声、月光、信息素死死地打起了结,铁架床不堪重负地“吱呀”叫了起来,铁锈都要被抖落下来。 沈有铮虎口稳而有力地卡住了omega的下颔,姿势充满攻击性和掠夺性,最?开始只是咬了一口omega柔软的唇肉,而下一刻却是不怎么客气地、十分强势地侵城掠地。 滑腻、湿润、滚烫、紧密纠缠,口腔里无一处不是被火燎过一般,空气被不断攥夺,眼前因为缺氧一阵黑一阵白,omega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唔……不要……” “停……咕、啾……” 沈有铮的另一只手卡住omega的腰窝上,本来omega试图用手推拒他,可那双手刚触碰到他坚硬的胸肌上时,alpha便恶意地用拇指在omega敏感的腰窝上狠狠一压。 “……!” omega足尖剧烈地绷紧,脖颈后仰,像是拉满的弓,染上一层很?漂亮的粉色。 他双腿发软,被亲得意识有些模糊,缴械投降似地,双手软了下来,甚至直接被alpha压在两个人的胸膛之间?,困在狭小?的罅隙间?,不断地舔舐、吮吻着舌尖。 那条滚烫的蛇不断地在他体|内辗转反复,深深浅浅,搅动,alpha眯着眼睛,颧骨似乎有些红,侧脸绷得紧紧的,仿佛像是刚出鞘的利刃,线条锐利而俊朗。 沈有铮有些报复似的快感,欺负omega欺负得很?是愉悦,像是在报复omega廉价劣质的勾引,又像是在发泄自?己满腔真心被误解的委屈。 “亲吻是情侣之间?应该做的事……” 沈有铮的声音很?哑,低低地笑?了一声,“对吧,小?辞。” 他后面两个字咬得暧昧低沉,仿佛在舌尖上反复辗转过,祝青辞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地咬他。 “啊……停……啾……” 然而,沈有铮即使被咬了却依然甘之如饴,就像是小?猫不轻不重地挠了他一爪子,透明的涎|水流淌下,被沈有铮用力用指腹擦去。 “我说停下……!” 祝青辞用力地咬了沈有铮一口,沈有铮看见他的脸已经完全变得粉红,整个人几?乎软成一滩,喘息艰难,斟酌了一下,似乎怕他缺氧,还是退了出来。 他最?后还贴着他,轻轻地啄了一口。 只是他刚退出来,祝青辞就打了沈有铮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omega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被亲吻得潋滟,唇瓣嫣红得几?欲滴血,瞪着沈有铮,眼尾都红了,衣襟凌乱,一副被沈有铮狠狠蹂|躏糟|蹋的模样。 祝青辞的眉骨和鼻梁其实都很高,只是从前他爱垂着眼睛,因此线条都很?是柔软,眼下,因为愠怒,那些柔软的线条一下子冷厉起来,唇珠艳红,嫣红的眼角上挑,一双狐狸眼瞪着人,冷而透着艳色。 活色生香。 沈有铮被他一瞪,喉结上下重重滚动,脸上的巴掌也不那么疼了。 祝青辞打了他,可是两个人眼下,如果真是“谈恋爱”的关系,他这个巴掌就打得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可沈有铮只是撩起眼皮,笑?了一下,摁着omega的手在自己脸上,懒声道:“没事,老婆,你继续打,我?受着。” 他抬起一双翡翠绿的眼睛,眼底满是轻佻随和的笑?意。 “你……” 祝青辞大抵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间?都有些动摇了,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沈有铮却依然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祝青辞有些看不透他的真心,方才被亲太过,整个人意识还有些断断续续的。 “生气了?”沈有铮探过身来,讨人嫌地往祝青辞面前一蹭,祝青辞后仰,“没有。” 他用力揉自?己的唇,冷淡道:“就当被狗咬了。” 他看上去冷静下来了,垂下眼睛,唇瓣却被自?己揉得越来越红,看上去有些嫌弃。 沈有铮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新奇之外,多少还是有些被刺痛了。 于是他又凑了过来,祝青辞瞬间?睁大眼睛,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还要来?! 沈有铮凑到祝青辞面前,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两个人的呼吸勾缠着。 “别担心,只是玩玩而已。” 沈有铮轻浮地笑?了一下,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淡淡嘲讽的语气:“你不会还没跟人接过吻吧?” 上一次两个人在急救室中?接吻的事情,祝青辞一直不知道。不过沈有铮倒是一直觉得,他如果和戚珣谈恋爱的话,以?戚珣对他的在意,肯定早就已经将祝青辞吃干抹净了。 可祝青辞没说话,沈有铮一开始还笑?着,眼下,笑?容却忽然中?断了一下,瞳孔微微一缩,轻声道:“你……第?一次?” “初吻?”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祝青辞下意识反驳,难得恶声恶气,“不是!” 可是他刚刚的反应,很?明显就是了。 两个人静默无言地对视了一会,祝青辞更像是瞪着他,而沈有铮被他那样瞪着,呼吸更加急促了一点,最?后,终于放开了祝青辞,从床上离开了。 他急匆匆地往门口走,路过桌子时,看见祝青辞摊开的笔记,顿了一顿,扭过头?去看,omega还在揉自?己的嘴唇,一时间?胸腔里升腾出一种怪异的感情。 他站在祝青辞的书桌面前,他扫了一眼他摊开的课本,最?终拿起旁边的铅笔,往上勾了勾,拿起外套,没什?么反应地一点头?,不咸不淡地说:“走了。” 祝青辞闭着眼睡下了,不想理他。殊不知另一人今晚回到家后,又是多么地狼狈,纸巾落了一地,一夜未眠。 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本来寒凉的身体到底还是热了起来。 第?二日祝青辞醒来时,想起昨天被圈起来的笔记,走过去一看,便看见第?二题与第?四题被圈了起来,旁边用铅笔简短写下了另一种思路。 沈有铮的思路不太一样,祝青辞只有理论技巧,而沈有铮回答时,则十分侧重经验,祝青辞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居然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而当他打开门时,更是诧异。 收到了一台电暖器,然而上面却没有谁的名?字- 天气越来越冷,十二月的军部考试也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祝青辞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到冬天他的精神就有些弱,很?容易犯困。 “青辞,你明天就要考试了对吗? ” 甘瑶关切地询问趴在桌子上,精神恹恹的omega,忍不住担忧道:“没有问题吗?” 她知道进入研究院和军部是他们这些特优生向上爬,摆脱权利阶级掣肘的唯一途径,因此忠心希望祝青辞能通过这次考试。 祝青辞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没问题的。” 甘瑶也笑?了,她松了口气似地:“也是,如果是你,肯定没问题,你上次年级第?一,你知道那些人的脸色有多好看吗?我?在现?场,看见他们都快凑齐了红橙黄绿蓝靛紫彩虹七色了。” 祝青辞笑?了笑?。 甘棠:“如果考上军部,记得请我?吃好吃的!上次的肉饼我?还想再尝尝呢。” 祝青辞嘴角含着笑?,他撑着脸,看上去干干净净。 孟飞鹄偷偷地往他们俩的方向看去,神情低落,郁闷难堪。 他漫不经心地刷动着网络页面,内心的酸水都快要溢出来了,只能疯狂汲取垃圾信息来让自?己提起精神。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点开了热搜,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却猛地缩紧,脸色大变! 他几?乎是炮弹般地霍然站起,举着手机,转头?往祝青辞面前扑,脸上的表情夹杂着震惊、担忧和恐惧。 “哥!” 孟飞鹄脸色铁青:“有人把你曾经和戚珣的关系放了出来——戚珣的粉丝现?在已经全都炸了!” 轰! 这个消息如惊雷震耳,加德王立学?院的学?生虽然经常在校园内部讨论得厉害,但是是万万不敢将校内的轶事传出去——被富家子弟们查出来,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因此戚珣一直对自?己粉丝隐瞒了与祝青辞的关系,然而眼下,他们曾经的关系却不胫而走,转眼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而在当晚,有人将祝青辞往小?巷里拖,直接围堵了他! 第66章 第 66 章 “又冲上热搜了, 快,压一下!” “后台私信已?经全都炸了,哥!这该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掩盖?找个借口?” “借口个屁!一A一O走进同一个酒店, 还注册的同一个房间,这除了上床还能做什么?!” 一张照片被狠狠拍在桌上,照片拍得有?些模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旅馆中,只有?背影,可是角落里却刚好放了一个镜子, 正正好好地折射出两张脸。 走在前面的alpha眉眼精致,却有?些阴冷, 与他平时出席活动?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而旁边的omega则乖顺地垂着眼睛, 看不见眼睛,却能看见他漂亮精致的下巴,以及白皙的脖颈。 公关团队乱成?一锅粥。经纪人?恨不得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额角青筋狂跳,“戚珣, 你怎么想的?好好的有?家?不回, 为什么要去酒店?” “还带着一个omega!?” 戚珣皱了皱眉。 作为当事人?, 他不仅没有?惊慌失措, 反而与眼下忙得晕头转向、血压狂飙的公关团队不同, 他看上去竟然?高?高?在上极了,十分地冷静自持,甚至有?些满不在乎。 “那天我不舒服。”他淡淡地道:“易感?期忽然?来了, 我就带着他去酒店解决了。” “你——所以你就这样?和?你前男友上床了?” 经纪人?不可思议,手都在抖, 感?觉戚珣就像是一只疯狗,一个不慎,手中的绳子没牵稳,就做出令人?惊骇的大?事。 戚珣闻言,脸色莫名有?些沉了几分,不知道是经纪人?哪句踩到他痛脚了,顿了半晌,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来:“没上床。” “只是临时标记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经纪人?却似乎听?出了一点不对味,好像戚珣有?些遗憾那天没有?上床似的——不过他很快就掐断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戚珣和?他的……“前”男友大?概有?过很深的纠葛。比起爱,更像是恨,因此牢牢地抓在手心,据说这两年才把人?从家?里放出来。 先不说这些,这张照片来源诡异,而且,居然?完全没有?人?联系上他们,直接就这么po在了网上——按照常理,不应该有?人?先来敲诈他们工作室一笔吗? 而且自从上次,戚珣没和?方衡搭上线,他的公告就少了很多,因此也不见得有?红眼病或者?竞争对手…… 经纪人?狐疑地盯了他半晌,最?后道:“不会是你放出去的吧?” 戚珣一顿,他眼珠轻飘飘地一轮,一动?不动?地盯着经纪人?。 那视线莫名阴冷,像是一只吐着芯子的毒蛇,经纪人?被他看得脊背发凉,接着就听?见戚珣漠然?道: “我疯了?我辛辛苦苦拼来的事业,我为什么要自砸手脚?” “也是。” 经纪人?擦了擦汗。戚珣为了摆脱戚家?对他的控制,可谓卯足全力,怎么可能会自砸饭碗,这与把自己前面几年的努力全都付诸一炬,有?什么区别? “总之,我们要赶紧找个理由?撇清你们俩的关系,你一定不能承认你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知道吗?” 戚珣却冷着脸,寒声?道:“怎么,难道他跟我谈过恋爱,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吗?!” 经纪人?简直要惊呆了,“你你你……”了半天,才目瞪口呆地憋出一句,“你关注点歪在哪里去了?!你忘记你艹的人?设是单身吗?!多少omega是你的o友粉你不知道?!” 戚珣却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 那双手在灯光下仿佛艺术品,指节凸起,手指修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经纪人?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只能头大?地打电话。 “快,去联系一下祝青辞,找到他……” “找祝青辞做什么?” 戚珣打断他。 经纪人?捂着话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忘记了之前机场的时候,有?狂热粉丝给你寄血书了吗?万一他们对祝青辞……” 他忙得一心二用,转头又对电话里仓促道:“嗯,对,麻烦你们了……什么?” 经纪人?的声?音猛地提高?八度:“不见了?” 戚珣脸色微微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大?步上前,直接将话筒抢了过来。 他面色一瞬间变得极其恐怖:“你再说一遍,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最?后一次失踪地点是哪?!”- 祝青辞是被几个人?追到一个小巷里的。 小巷阴暗潮湿,这里少有?人?经过,角落里只堆着几袋垃圾,苍蝇横飞。 他被人?堵在小巷口,夕阳缓慢落下,天色渐黑,寒鸦在枝头凄凉地叫了两声?。 “跑啊?不是很能跑吗?” 来的人?一共有?四个,为首的一个穿着白色卫衣,长得十分普通,身材纤细,然?而眼袋下却挂着很浓很深的黑眼圈,一双眼睛看人?时有?些神经质,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的模样?。 他身后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精神状态。 祝青辞往后退了一步,冷静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 那狂热粉丝嗤笑一声?,“哦,来看看我们大?明星的小姘|头啊。” 昏暗的小巷中,他看不清祝青辞的脸,只能看见对方穿着加德王立学院的校服,忍不住嗤嗤笑道:“哎呀,看来我们的小姘|头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居然?在贵族学院上课。” “好羡慕啊,”他语气真诚,甚至带了点孩子气的天真——如果忽略他手上拿着的一把剪刀,“怎么会有?人?像你命这么好呢?又能和?明星谈恋爱,又能像是公主一样?活在这样?的贵族学院中。” 祝青辞盯着他,这是一个omega,而且还是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的omega。他目光下移,omega手中的剪刀冷冷地反着光,阴寒无比。 “我也喜欢他呀……我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他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呢?我人?这么好,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不像你,除了脸,你什么也没有?吧,只有?脸的垃圾货,一点魅力也没有?,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被人?喜欢呢?” 他喃喃地举起剪刀,慢慢走上前,而下一刻,他炮弹似地弹了过来! 他扭曲着脸,扑到祝青辞面前,剪刀高?高?举起,在半空中闪烁着寒芒,他尖叫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 祝青辞眼疾手快,往旁边飞快地闪躲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人?的手腕,剪刀瞬间脱手! 那人?惨叫一声?,直接扑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祝青辞另一只手直接勾住剪刀,在半空中,甚至还转了几下,看上去利落至极,游刃有?余。 他直接缴械,对方却不投降,祝青辞垂眸往下一看。 这居然?还是个半大?小孩——也不能叫小孩,大?概和?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是一样?的。 “不好好读书,成?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祝青辞无言,后面几个omega也大?叫着冲了过来,祝青辞躲了几下,直接撑着手,猫一般翻到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路灯在街道的两旁次第亮起,他踩在泥墙上,浑身上下却一点尘埃也不染,背后,巨大?的月轮正缓慢升起,月光下,显得他的脸越发瓷白如玉,夜风将他的黑发吹乱,凌乱的额发中,一双银蓝色的眼睛似乎弯了一下。 那几个小孩瞬间脸色涨红,感?觉自己像是被猫戏弄的老鼠,十分忿忿不平地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祝青辞左耳进右耳出,叹了口气,撑着脸,“别骂了,我和?他早就断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个骗子!都和?他进了酒店了!” 小孩们似乎还不甘心,试图伸长胳膊,把他从墙上撸|下来—— “皮痒。” 祝青辞知道这群小孩就是不打不服,因此直接释放出了一点信息素。 蜂后症使得他的信息素属于顶级的存在,连alpha都几乎无法?抗拒他的信息素,更别说孱弱的omega了。 他不怎么客气地用信息素压制了这几个小孩,信息素几乎是爆发式地喷涌而出,有?几个低级劣等的omega一瞬间如千斤压顶,脸色一白就跪到了地上。 “你……你混蛋!!!” 为首的狂热粉丝尖叫怒骂起来,可他每骂一句,就换来跪得更深、更用力的结果。 雪松林的味道逐渐弥漫起来,祝青辞眯着眼睛,最?后,看到小孩们腿都在抖了,于是慢慢地将信息素收了回来。 他坐在墙头上,晃悠着脚,俯视着这几个闹事的小孩,手中的报警电话已?经拨打出去了。 “是的,皇冠大?道第三街区,麻烦你们……” 他没来得及说完。 祝青辞神色忽然?一滞,体?内忽然?涌现一股异常的燥|热。 下一刻,他就从墙上跌了下去。 祝青辞的意识中断了半晌,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唇齿中正溢出剧烈的喘息与呻|吟,身体?内部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神经电流顺着脊髓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擦出令人?战栗的火花。 他不断地痉挛抽搐,他倒在地上,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两条腿夹在了一起。 “啊……” 浑身上下好像有?数万只蚂蚁在爬,酥痒从尾椎一路向下,他的瞳孔微微缩小,指节被自己叼在了嘴中。 那为首的狂热粉丝看见他跌下墙头时,尖叫怒骂声?戛然?而止。 他似乎也愣住了,犹豫地走上前,等他反应过来时,顿时大?笑起来。 “活该!发情期来了吧!!!” 他狞笑着,走上前,一把薅起祝青辞的头发,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长个什么样?……” 他伸出手,直接将祝青辞掰了过来。 可是当他看清祝青辞时,整个人?忽然?一顿,似乎有?些恍惚,表情一瞬间露出迷惑甚至迷茫的表情。 祝青辞信息素突然?间释放了太多,腺体?一阵阵地疼痛,高?高?肿了起来,体?内热潮翻涌,雪松林的味道不知何时变得又甜又腻。 狂热粉丝一低头,就看见omega咬着唇,微微蹙着眉,鸦黑的长睫不断颤抖着,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 omega黑发雪肤,鼻尖挺翘,嘴唇饱满,他喘着气,因为信息素缺乏,潮红一点点爬上了他白皙的脸蛋,是一副发情期即将到来的模样?,咬着自己的手指,试图压抑住暧昧的呻|吟。 然?而那双眼睛依然?冷冷地看着他,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音节,“滚……开……” 方才这人?还高?高?在上,猫逗耗子一般戏弄他们,眼下却全身红潮,皮肤几乎是透出了粉意。 明明他来的路上,就恨不得将这人?大?卸八块,可此时此刻,他却越看越着迷,他低头看着omega的脖颈——那里衬衫领子正规矩地高?高?束起,仿佛包裹着娇嫩花束的丝绸,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后一颗,裹得严严实实,一寸皎白的皮肤也看不见。 狂热粉丝眼神直直的,好似被塞壬蛊惑的水手,慢慢地低下头去,鼻尖耸动?着,像是忍不住多多汲取空气中属于祝青辞的信息素,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痴痴地伸出手,眼看就要解开omega衬衫上的扣子! 他见色起意得如此之快,身边另外几个粉丝有?些惊讶了,忍不住道:“喂!不是说好今天要报复他的吗!”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祝青辞,眼神却也慢慢变了味道。 空气中的信息素太香了……他们从未闻过如此令人?陶醉的气味,比alpha还要吸引他们。 “报复?我这不是正在报复吗?” 那个狂热粉丝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抚摸omega光滑柔嫩的侧脸,轻声?道:“这么漂亮的脸……如果毁掉就太可惜了。” 祝青辞脸色微微变了。 他上次与沈有?铮纠缠后,本就有?点信息素不怎么稳定,今天还释放了过量的信息素——直接进入了发情期了! 他试图从地上起来,可他体?内的热流简直像是开闸泄洪似地——从他的脊椎一直流窜到他的四肢百骸,他浑身酸软无力,只能用那双泛着水光潋滟的眼睛瞪着这死小孩。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风暴中的蝶翼,而那原本是戚珣的死忠粉的人?,此刻却压在他身上,露出了着迷的神色,缓慢地低下了头,眼睛盯着omega泛着红的唇瓣,似乎要索吻。 “砰!” 忽然?一声?枪响,猛地划破了夜的寂静。 第67章 第 67 章 军靴冷硬地踩踏在坚硬的泥土上?, 铿锵有力,呼啦啦的警卫在黑夜中如潮水般将小巷包围。 他们面容严肃,井井有序, 一分钟内,那几个狂热粉丝就被一巴掌拍到了地面上?,脸被死死地摁在尘埃中, 手直接被拷上?手铐。 为首一人戴着军帽,面容在军帽下晦暗不清,隐约只能瞥见一双绿松石似的眼睛, 冷然地扫视着他们,目光冷漠得仿佛在看阶下囚, 脚上?泥。 “沈少校。” 警卫们向他呼啦啦地敬礼, 面容坚硬如凝练的花岗石, 沈有铮一身军服,他今天像是刚刚回了趟军部,又匆匆赶了过来。 他微微颔首, 对周围额的几个警卫们也?回了个礼,接着看都?没?有看那几个目瞪口呆, 被摁在泥沙里的狂热粉丝, 径直走向了祝青辞。 “哒、哒” 他的军靴停在了祝青辞面前, 垂下眼, 眉头微微一皱, 像是有些不悦。 omega脏兮兮地蜷缩在砖石上?,指节被含得濡湿,露出来的皮肤一片粉白, 像是蹂躏成汁的花瓣。 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甜腻异常,几个警官忍不住恍惚一下, 沈有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注射抑制剂。” 那是不由分说的命令,警卫们纷纷一个激灵,立刻往自己的血管中注射抑制剂。 “你?要控制一下信息素的使用。” 沈有铮对祝青辞道。 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冷,他扶起祝青辞,准备将他塞进车里。 然而他一扶起来,omega就完全软了下去,怎么捞都?捞不起,沈有铮眉头紧蹙,一摸他额头,额角青筋忍不住一跳。 一片滚烫。 “祝青辞,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轻轻地拍了拍祝青辞的脸,omega紧闭着双眼,面颊潮红,呼吸滚烫而急促。 沈有铮直接抄起他的膝窝和腋窝,直接将祝青辞抱了起来。 omega的后颈无力地后仰,沈有铮只能将他抱得更紧,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不见平日里那副嬉笑模样,衬衫从他的袖口滑落一点?,隐约看见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以及几个正在流血的针孔。 他将祝青辞抱上?车,却没?有将人放手,只是稳稳地抱在自己怀里,omega无意识地将双臂交叉,缠在他的后颈处,在他身上?不怎么老?实地蹭着。 “好热……” 祝青辞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处,激起一片酥麻,沈有铮眼底的暗色更加浓郁,却只是任由omega神志不清地抱着自己。 前面的司机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简直要惊呆。 他这辈子还从未见过沈有铮对谁如此?放纵过,过往但凡是想要沾他身的omega,无一都?被他冷着脸甩开。 沈有铮扶住祝青辞的头,避免他乱动把?头磕到了,一片滚烫中,他感觉omega身上?柔软的部位软软地压在自己大腿上?,隔着一片薄薄的布料,触感清晰异常。 沈有铮呼吸重了几分,额角青筋狂跳,可是他只是闭了闭眼。 空气中蒸腾起雪松林的气味,可很快,又有一股炉火般的燃烧味将那雪松林包裹起来,混合在一起,仿佛点?燃了雪松林。 那炉火的气息不由分说地拖曳住雪松林,不让它过分扩散,层层包裹。 沈有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祝青辞带到了自己在校外暂居的屋,发情?期送到医院也?没?有办法?医治,只会耽误时间。 “水……” 祝青辞意识模糊,他被沈有铮抱着上?楼时,勉强神智清醒了一二分。 他睁开眼,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刺眼的白炽灯下,他被沈有铮放入了浴室中的浴缸中。 少年半躺在浴缸中,头颅后仰,拉出一片脆弱的弧线,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全身粉白一片,伴随着体?内如电火花似的热流,一阵阵地颤抖着。 沈有铮挽起他的袖子,打开房间角落里的一个银色铁箱,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抑制剂。他稳稳地将注射剂注入少年青色的血管中,血滴在白色的瓷砖上?,空气中的雪松林气味愈加浓郁。 打到第三管时,雪松林的浓度却依然没?有减轻,沈有铮脸色沉了下来,道:“不能再打了。” 正所?谓“是药三分毒”,抑制剂有风险,如果再打下去,很可能引发并发症。 祝青辞指节用力地抓着浴缸边缘,小臂上?绷出淡色的青筋,艰难地喘了几口气,他咬着牙:“放冷水,快……” 沈有铮没?有动弹,祝青辞像一条干涸的鱼一般在浴缸中扑腾了一下,吃力地伸出手,猛地拧开了水管。 冷水瞬间喷出,沈有铮脸色大变,直接将开关反方向拧了过来,水温一下子变热。 祝青辞只能泡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浴缸中,他忍不住骂道:“沈有铮……你?有病……我?都?这样了,你?还放热水……啊……” 他尾音没?咬住,在半空中颤了一下。沈有铮怒道:“你?不要命了?” 他语气冷厉,“现在是冬天,你?这样的体?质,冬天泡进冷水中,你想直接又被送进急救室吗?” 祝青辞的额发都?被冷汗打湿了,他穿着衬衫,倚靠在浴缸中,双腿蜷缩着,薄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勉强掀开汗涔涔的眼皮,瞥了沈有铮一眼。 冷光下,omega的皮肤透着瓷一般的苍白,青色的血管如同青花瓷上?的釉纹,冷汗顺着他的鼻梁滑落至隐秘的锁骨处,再继续往下,就只能看见被浸湿的衬衫,以及隐隐约约的一点?肉|色。 他泡在水中,像是一朵被浸湿了的白荷。 沈有铮被他看着,呼吸一顿,偏过了头去,仿佛再看一眼,就要被摄魂。 祝青辞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坐在浴缸中,缓缓探出身子,像是一只斟酌试探着向人类走进的猫。 他伸长了手,忽然勾住沈有铮的脖子,让他低头。 沈有铮惊愕不已地扭回头来,就听见omega在他耳畔吐出两个字,道: “咬我?。” 他说话依然冷冷清清,命令一般,但是吐出来的气却滚烫无比,几乎将沈有铮的脖颈燎烧出一个洞。 沈有铮浑身僵硬,他被omega勾住脖子,只能半跪在浴缸旁。omega却喘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临时标记还不够……你?就永久标记我?。” “祝青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有铮睁大了双眼,猛地抬高声音。 祝青辞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沈有铮,“怎么,不是你?说的,我?们互相帮助吗?男朋友。” 他最后三个字是咬着说出来的,一双银蓝色的眼眸此?刻却潋滟着水光,像是海洋馆中的荧荧蓝光。 可明天就是军部考试,祝青辞走投无路,只能走一步险招。 他冷静地心想,就当被狗咬了,无论如何,往后他都?是要远走高飞的。 “你?……” 浴室里水汽氤氲,沈有铮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空气中暧昧的冷香如鬼魅一般包裹住了他。 他们额头互相抵着,两个人都?在轻轻地喘气,呼吸交缠在一起,朦胧的水雾将omega的面容遮上?一层薄薄的轻纱,看上?去更捉摸不清,仿佛是水中月一般,一碰就碎。 少年一偏头,那雪白的后颈就暴露了出来,后颈的棘突上?有一个很小的包鼓了出来,此?刻正一片雾粉色,仿佛开得正艳的桃花。 沈有铮忽然冷不丁地问:“祝青辞,你?喜欢我?吗?” “……” 祝青辞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勾着沈有铮的手微微松开,沉默了片刻。 他理应在这里欺骗沈有铮。本来就是这样的道理,欺骗真心的人终究要被愚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却倏然说不太出口了。 可能是因为沈有铮的目光太过沉重,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最后,他抿了抿嘴,轻声道:“……不喜欢。” 短短三个字,沈有铮就仿佛如坠地狱,浑身上?下都?仿佛被抽筋剥骨一般地疼痛。 沈有铮目光垂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 莫名其妙,居然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分明他才?是身居高位、理应俯瞰的那个人,眼下却只能卑微地跪在这里,跪在浴缸面前,低着头,被人抽出傲骨,还要被一个omega冷着脸,说“不喜欢”。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可是……也?不讨厌。” 祝青辞声音很轻。 沈有铮的话没?来得及说完,猛地抬头,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方才?还死寂了的心一瞬间仿佛久旱逢甘霖,那颗高悬的心脏重重落下,砸得他五脏六腑震荡起来,仿佛都?要移位。 胸腔中的那颗心脏蓬勃有力地跳动着,欣喜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滚烫地化作了熔浆,将他的四肢百骸都?规规矩矩地熨烫了一遍。 “不讨厌”,这句话和告白没?有一点?关系,和“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像是在打发人一般,可他居然没?有半分的不情?愿,没?有半分的不乐意,甚至忍不住雀跃起来,以至于他疑心自己的欢欣是否过于廉价了。 沈有铮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祝青辞,你?干脆给我?下蛊吧。” 他自言自语道:“——我?当你?的狗。” 他低下头,犬牙从齿缝间探出,轻轻地咬上?了祝青辞的后颈。 信息素缓慢注入,一刹那,浓郁的信息素在狭小的浴室中爆发出来。 100%的信息素结合让沈有铮瞳孔猛地一缩,仿佛有什么在他大脑中呼啸,似乎要将他的灵魂都?要碾碎。 前所?未有的快感包裹了他,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睛瞬间红了,仿佛要滴血一般,神智摇摇欲坠,几乎要克制不住地掐住眼前omega的腰肢,用力地咬穿他的后颈。 怀里的omega承受着他信息素的侵|犯,眼尾一片湿漉漉的潮红,细碎的呻|吟从他的唇齿间溢出,纤细的四肢微微痉挛着,生理性泪水不断地涌出。 他哭了。 沈有铮摇摇欲坠的神智猛地被那眼泪扯了回来。 他知道这只是omega因为临时标记的快感流下的眼泪,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惊慌了一瞬。 上?次祝青辞心脏骤停的眼泪化作了千年不化的顽石结晶,永久地驻留在他记忆的剪映上?,让他只要看到,就忍不住慌乱。 可是祝青辞原本勾住他脖颈的手,却慢慢地挪动,停在了他的后脑勺。 ——很轻地拍了拍。 沈有铮猛地一怔。 他好像总是这样,无论自己跌落到怎样狼狈不堪的境地,即使力有所?不竭,也?总是会下意识地安抚身边的人。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祝青辞究竟是有着怎样的过去,以至于他在被alpha临时标记时,都?要强忍着快要昏迷,也?要安抚alpha? 临时标记本就是omega被攥夺,被侵|犯,alpha要用他们的犬牙撕开omega脆弱的腺体?,往里面注射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在这个过程中,omega会疲惫无比,只能绵软地瘫倒,任由伴侣摆弄娃娃一般随意摆弄自己。 信息素纠缠了一整夜,第二天祝青辞是被沈有铮叫醒的。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叫醒”。 他醒过来时,就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沈有铮抄起他的膝窝,把?昏迷的他抱去了厕所?。 祝青辞是被毛巾有些粗粝的质感硬生生地擦醒的。他一睁开眼,就看见沈有铮垂着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你?……” 祝青辞大脑一片空白,沈有铮却不管他还蒙着,把?他轻而易举地抱上?了洗手台。 omega的大腿被他轻轻掰开,他站在omega的两腿之间,身上?的压迫气息很重,宽厚的肩膀衬得omega纤细瘦削,被他轻而易举地笼罩在怀里,可他只是打湿了毛巾,细致地帮他擦了擦脸。 这简直像是在给小猫洗脸,祝青辞彻底清醒了,刚张了张口,沈有铮却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 “快洗漱吧,今天就是军部考试了。” 祝青辞有些稀里糊涂,沈有铮却已经给他围好了围巾,在他后颈处贴好了抑制贴。 围巾是白色羊绒的,将omega的脸围得小小一圈,让他看上?去很小,他瞪圆了一双银蓝色眼睛,迷茫地看着沈有铮,显出了从前看不见的几分稚气。 他们走出屋舍时,门外,已经有一辆迈巴赫别停在路口。 可是正当二人准备上?车时,一声怒吼猛地响起。 “祝青辞?!” 沈有铮眉头一皱,一偏头,就看见远处的一个alpha脸色阴沉扭曲地盯着他们。 “沈有铮,这是怎么回事!” 戚珣难以置信一般,他的视线从沈有铮的身上?扫过,又瞥向祝青辞,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荒唐的一幕。 然而,沈有铮只是轻佻地笑了笑,他挑了挑眉,“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戚珣脑袋“嗡”了一声。 他昨天就疯了一样地在找祝青辞,找了一晚上?,才?收到消息,是沈有铮带走了祝青辞。 沈有铮为什么要带走祝青辞?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路上?,他的脑子好似即将爆炸的蜜蜂窝,嘈杂声络绎不绝,好似有人将热油往他的脑浆中泼,一时间,他的大脑全都?沸腾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黑洞洞的,几乎有些扭曲,好似从水沟中阴暗爬出来的某种?生物。 他神经质地偏过头,盯着祝青辞,“祝青辞,你?……” 那眼神可怖极了,好似一个磨牙吮血的怪物,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冲上?前,将此?人掏心挖肺,看看他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你?不是早就分手了吗?生什么气?” 沈有铮扯了扯嘴角,“你?瞪着他做什么,毕竟我?一直在等——” “等你?们分手很久了。” 戚珣眼睛骤然红了,他握紧了拳,死死地咬住了牙,额角绷出一片青筋,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杀人的厉鬼。 祝青辞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骤然一黑。 沈有铮将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祝青辞有些愕然地张大了嘴,“沈有铮?” 沈有铮却只是笑了笑,他低下头,隔着手掌,很轻地亲吻了一下祝青辞的眼睛。 “考试加油,小男友。” 沈有铮含笑说:“我?在军部等你?。” 他打开车门,将祝青辞往车里一推,司机忙不迭地一踩油门,窜出十里外。 戚珣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闻见了祝青辞身上?没?来得及散干净的信息素。 ——是沈有铮的信息素。 第68章 第 68 章 戚珣脑袋嗡嗡作响。 他的眼前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一幕幕在他面前不断闪现, 裹着沈有铮围巾的祝青辞,当着他面前,被沈有铮隔着手掌亲吻的祝青辞, 从?内而外?散发出燃烧的雪松木味的祝青辞。 以及omega在看见他时,第一反应涌现的厌恶。 全都成了?无数尖锐无比的刀片,血淋淋地剐在他身?上。 戚珣狠厉地死死盯着沈有铮, 他看着那辆逃离的车,挥了?挥手,漠然道:“拦下。” 另一辆红色的车疾驰而过?, 往前面那辆迈巴赫追了?上去?。 风卷起两个人的额发,沈有铮看着他, “戚珣, 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变?”戚珣也笑?了?, “沈有铮,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 沈有铮微微一笑?:“是吗?那可?能是你语文不太好,需要重新学习一下这个词的定义了?。” 戚珣“哈”了?一声, “总比你这个觊觎别人的男朋友的败类好吧——不过?,他可?没有心?……你以为你为他做这些, 他会?感动吗?” 他目光阴沉可?怖, 像极了?被抛落荒野的猛兽。 他看着沈有铮, 如?同看见当年的自己——当年的他从?高高的悬崖上摘下了?花, 最终却被少年无情地踩在泥里, 而如?今他正?充满期待,期待着沈有铮也如?他一般。 从?那高高的悬崖下坠下,连带着那千辛万苦采摘而来的白花一起粉身?碎骨, 却只能换来一个不屑的嗤笑?。 “他会?不会?感动,我?不在乎。”沈有铮淡淡道:“我?只知道, 戚珣,被你这样的人喜欢,真是最沉重的累赘。” “我?看了?都要忍不住心?疼,你又凭什么作践他呢?” “作践?” 戚珣尖锐地提高声音,那抬起眼,一双黑沉的眼眸暗不见底,头发有些长了?,从?他白净的额头垂落下来,让他看上去?居然有几分鬼气森森。 “我?怎么就作践了?他?我?当年为了?治他的病,为他爬悬崖,可?他还给了?我?什么呢?我?分明一直有给他机会?,让他解释,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喃喃道:“是他在作践我?。可?是他明明要作践我?的心?意,又要在我?易感期来临时,不知死活地爬上我?的床……” 他忽然一顿,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望向沈有铮,“标记了?他,很开?心?,很得意?可?是你知道已?经有几个人标记了?他吗?除了?我?,连丁宴都标记过?他,哈,他一个omega,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被alpha,甚至omega咬来咬去?……” “沈有铮,你不嫌脏么?这和千人骑万人踩的婊|子,有什么区别?” ——砰! 他露出一个促狭扭曲的笑?容,可?他刚抬起头,眼前忽然一黑,一只裹着军靴的长腿不由分说地直接向他狠踢了?过?来,空气中传来猎猎作响的风声,爆鸣声尖锐! 他防不胜防,沈有铮出身?军部,体术上基本没有人可?以打?得过?他,他出腿快、准、狠,戚珣被他一脚当场踢到墙上去?,撞得脑袋都“嗡”了?一声。 他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那张俊秀的脸扭曲起来,抬起手,直接一拳试图砸在沈有铮脸上,却被他直接格挡架开?。 “抱歉,”沈有铮笑?意盈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最爱治疗一些嘴巴恶心?、不怎么好使的人,帮他们捐献器官。” 他脸上浮着标志性的微笑?,金发璨璨,像是一个优雅得体的贵公子,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眼底深处翡翠色的湖泊仿佛在逐渐凝成冰晶,隐约透露出森然的杀意。 戚珣痛得眼前一黑一白,像是断了?片的老电影,他捂着脸,“你……沈有铮!你以为你喜欢他有结果么!别自以为是了?!那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有铮不置可?否,他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看着他,歪了?歪头,说:“是么?可?是,戚珣,你以为你的喜欢很拿得出手?” 戚珣被他直接死死地摁在墙上,脸在粗粝的石灰上摩擦,他艰难地偏过?头,拧着眉,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拿不出手?他当年那么喜欢祝青辞,为了?他连命都不要,可?这人冷心?冷肺,根本不顾他死活! “你口口声声说你易感期是他爬的你的床?”沈有铮直接将戚珣的头往墙里砸了?一下,戚珣忍不住高声道:“沈有铮!你疯了?……!你敢这样对我?……啊!!!” 砰! 又是一下,沈有铮砸得手有些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真是疯了?,应该刚遇见他时,就把他从?你身?边抢过?来,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戚珣,你扪心?自问,易感期发疯的人分明是你自己,你难道不知道你易感期究竟什么样吗?都是S级alpha——别装傻了,你分明一直有察觉到的吧?” 戚珣微微一僵,他还待再反驳,沈有铮却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录音笔。 沙沙的声音从?录音中流出来,营火似地,里面是一个有些畏畏缩缩的声音。 [戚少?戚少的易感期……我?们都恨不得躲起来。] 戚珣一怔,里面是一个仆人的声音,不断地叹着气,又像是忏悔至极,后悔至极。 [其实要不是青辞……哎,说了?这些,恐怕我?会?被戚家辞退吧?但是我?真的憋不住了?,再憋下去?,我?们真的觉得很愧对青辞。] [戚少他……他易感期喜欢自残,每次易感期都能把家里拆一遍,我?们都很怕他,看见他时,都恨不得掉头逃跑,你见过?嗜血的猛兽么?戚少他易感期就是那样的。] [可?是只有青辞,只有他每次看见都要冲进去?抱他……我?的天啊,那么疯狂的一个alpha,他竟然真的敢靠近,每次戚珣易感期失控,他都要去?医院住好长时间……] [而且戚少像是疯狗一样,他死死地抱着青辞哥不松手,我?们都害怕青辞哥被他勒断了?,可?是我?们一进去?,戚少就要攻击我?们,是青辞哥抱着他的脖子,很温柔地一遍遍安抚他。] ——可?以身?饲虎,割肉喂鹰也是有极限的。 戚珣微微睁大双眼,他易感期时意识昏昏沉沉,下意识就要拒绝,“不可?能……” 可?很快,一个视频就被丢在了?他的面前,上面是一年前的别墅中,暴雨夜,他第一次迎来易感期。 视频中的alpha像是一只离开?巢穴的豺狼,疯了?一般在满屋乱砸,omega震惊地冲了?过?来,可?是他刚一出现,就被alpha直接拖着脚踝,拖进了?黑森森的屋内。 隐约可?以听见omega的痛哼声,以及不断试图让alpha清醒的焦急的呐喊,可?是最后全都被alpha揉烂。 戚珣呆住了?。 怎么可?能?分明是祝青辞主动爬上了?他的床。是祝青辞要勾引的他…… 他不怎么愿意承认,沈有铮冷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又将戚珣的脑袋往石砖中一磕,发出钝钝的闷响。 他声音寒冷,“戚珣,你知道吗?” “我?昨天标记祝青辞时,他一直在发抖,可?是他还是抱着我?,用?手拍我?的头安抚我?——”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因为从?前有人标记他时,他会?一下又一下,不断地温柔又耐心?哄着,如?果你但凡有一点眼睛,但凡有一点心?,就应该他对你究竟是多么地包容而又予取予夺!!” 沈有铮内心?翻江倒海,他至今忘不了?在床上的时候,omega即使颤抖着,也要坚持把腺体暴露出来——祝青辞那时神智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了?,只能靠身?体的本能去?运动。 ……可?戚珣又凭什么? 沈有铮指骨上泛着暴力留下的青红,他难得失控,盯着自己的指骨,却想起昨晚omega的柔软与温柔。 像是一只冷傲的猫被翻开?的肚皮,柔软得令人沉溺。 即使是他,内心?有那么一刹那,也翻腾起了?阴暗的嫉妒,是晦暗的潮水,爬满了?台阶的青苔,浇再多水也无法绽放的花。 可?戚珣凭什么,能让祝青辞曾经这样对他好? ——他根本不配! 戚珣脑门流血,他奋力挣扎,一张俊秀令万千o迷恋的脸此?刻却狰狞如?地狱中的恶鬼。 果然沈有铮也标记了?祝青辞……果然!!! 可?那明明是他的人!!! “你想阻止他考试,不就是怕他考入军部,完全脱离你的掌控么?你这也配叫喜欢?” 沈有铮面容阴鸷,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鄙夷至极,嫌弃至极。这两个曾经表面相处良好的“好兄弟”,此?刻却彻底撕破了?脸面,不死不休一般。 沈有铮掷地有声,声音冷得像是从?枪壳中脱离的子弹,寒冷坚硬,恨不得将戚珣一枪致命,万剑穿心?: “你只是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不停地黏着祝青辞,想要他抱你亲你,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可?是你在乎他怎么想,怎么样了?吗?” “自私至极的爱,你也配说你喜欢他?” “可?你为他做的那些事,他有叫你做么?你的喜欢,只是你的自我?感动罢了?!” 戚珣的胸膛一瞬间好似被人活生生地剖开?,丢进来一个烙铁,滚烫的火星眨眼间漫成冲天大火,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灼烧了?个遍,痛得仿佛有人往他心?口上淋了?层滚油。 他的咬肌隐隐抽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嘶吼,亮出满嘴獠牙:“那又如?何!?” 戚珣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回身?,将沈有铮凶狠地推开?,目眦欲裂,恨声道:“是我?将他从?泥石流的山谷中抱出来的!是我?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了?!!!他的命就是我?的!他的人也是我?的!!!他是我?的!!!我?的!!!”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他把祝青辞从?泥石流中救出来,祝青辞连活都活不了?,谈什么以后,谈什么将来? 他想要将祝青辞彻底占为己有,有什么错?自私一点,又如?何? ——祝青辞本来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如?果他不能拥有,那么谁也别想要了?! 沈有铮冷眼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慢声道:“因为你?” 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是因为你,他多吃了?好多苦头。他本来可?以衣食无忧,在母亲和舅舅的呵护下健健康康地长大。” 戚珣怒目而视,“你说什……” 沈有铮的目光仿佛看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嗤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他是祝家的孩子。” 第69章 第 69 章 考试铃声悠扬地在校园内回荡, 祝青辞裹着围巾出考场时,又是一个阴天。 他轻轻地呼吸着,腺体还是有些肿胀, 贴着抑制贴,不然谁路过了他,都?能从他身上闻到沈有铮的气味。 “青辞, 你考得怎么样?” 甘棠看见了她,眼睛亮了一下,连忙跑了过来, 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道?:“你不知道?有多吓人,早上考试铃声响了的时候, 我?还没看见你人影, 我?们还以为你弃考了……” 祝青辞微微一笑, 甘棠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考的没问题?” 她瞬间眉开眼笑, 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袋子,“给你带的肉饼!” 她特意去了上次他们一起去的那家肉饼店, 祝青辞道?了声谢, 不怎么见外地接了过来。 他们走远了, 叶瞬才终于松了口?气, 从教学楼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踢了踢站得有些麻了的双腿,艰难地把筋给捋直了。 他站在考场下面等了一天。上次那个特优生充满恶意的诅咒在他耳边逡巡不散,可是无论怎么逼他, 他只会冷笑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祝青辞早上差点迟到—— 叶瞬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勉强落回了胸膛。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早上祝青辞居然会迟到,不过,只要?完成?了考试就好。 他忍不住想起祝青辞在宿舍摊开的那本笔记本,轻轻地哼了一声,怪声怪气道?:“这下他肯定开心死?了,考上军部,就能把我?们这种烂人甩得远远的……哼。” 他说话阴暗潮湿,像是在吐露着酸水,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扬,十?分好心情地往回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讨论军部考试。 “今年的题目好难呀……你说我?能考上吗?” “不知道?,不过你有没有发现,报名的特优生,好像不是很多?” “为什么?难道?他们都?想去研究院?” “……” 违和感像是潜藏在河床的水泡,随着氧气逐渐漂浮,在水面上涨破。 叶瞬额角青筋忽然跳了一下,他扭过头去看擦肩而?过的人的身影。 不会吧? 他忍不住,脚尖一转,还是找到了上次那个试图利用祝青辞的特优生。 他冷不丁地一出现,那个特优生似乎还吓了一大?跳,“你是哪里?来到鬼?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瞬不买他的账,“你上次说祝青辞不可能进军部,到底什么原因??他今天考试很顺利,以他年级第一的成?绩,肯定没问题。” 那特优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几眼,却忽然笑了一下。 “那不是很好吗?反正明天成?绩就出来了。” 他说话十?分诚恳,叶瞬却总觉得浑身酸麻,十?分不舒服。 这种感觉像极了黑云压城,大?片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分明眼前还一切顺利,可是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面临一场倾城大?雨。 第二日,成?绩公布。 白塔的钟声在加德王立学院荡开,学生们仿佛倦鸟归巢一般,呼啦啦地挤在公告栏面前,一个个翘首以盼,像是等待鸟妈妈喂食的幼鸟。 叶瞬冲到公告栏面前,他惊喜地从第一个名字往下看。 然而?,越看,他的脸色越凝重,一开始绽放出来的笑容慢慢地收敛,最终凝固,后又变得不可思?议,重新?从第一行再次看起。 他连看三遍,可是,没有,就是没有! 没有祝青辞的名字! 这简直像是天雷轰顶,将他从内到外劈了个彻底。他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没有祝青辞?” “是因?为他迟到了吗?可是当时他迟到时间在十?五分钟内——是符合考试要?求的。” “我?的名字没有嘛?” 旁边,一个女生忽然尖叫一声,接着,捂住了脸,小声啜泣起来。 她的朋友似乎不忍心,搂住了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小依,你也别太难过了,可能没有发挥好……” “怎么会没有发挥好?”那个女生瞪大?双眼,“除了主观题,客观题我?都?会做的!你没看见廖也上了名单吗?他分明成?绩比我?差多了!怎么可能他上了,我?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你知道?我?明明为了考试,准备了很久,准备了很多……” 她崩溃地低头,周边的学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朋友只能牵着她,带她离开。 叶瞬却扭过头,目光停留在那个叫“廖也”的名字上,忽然一滞。 一个从不可能的想法从他心头涌起,电光火石一般击穿了他,他倏然睁大?了眼睛,猛地转身冲进了教学楼!- “是,是,我?们知道?,是戚家的意思……这个学生我们也知道?,之前在校内似乎也很不安生,是不是?” 贺山唯唯诺诺地接着电话,点头哈腰,“知道?,您和校董会那边打了招呼,我?们就放心了……不辛苦,怎么会辛苦,害,我?们也只是做事的牛马,有什么大?事,还是要?跟着老板们的意思?……” 电话挂断后,贺山不自觉地擦了擦脑门的虚汗,刚要?松口?气,办公室的们倏然被踹开。 叶瞬冲了进来。 他的声音尖锐无比,怒火在他双眼中跳动着,他一巴掌将成?绩单拍在班主任面前,言语几乎称得上是火星四溅:“为什么这上面没有祝青辞?!” 贺山是丁宴和叶瞬的班主任,他一听?到“祝青辞”这三个字,就想起前不久祝青辞捏着几张照片,轻飘飘地威胁他的模样,额角青筋就忍不住一跳一跳的。 该!叫他那么作!这次直接被校董会的人盯上了! 贺山内心一边包含恶意地骂,一边在脸上挤出个笑容,不怎么明白似地看着叶瞬:“叶同学,你对老师说话做什么这么冲?这可不是应该有点态度。” 他抬了抬下巴,“况且没有他,有什么问题吗?说明他发挥不好,又或者没有这个实力。” 放你大?爷的狗屁! 叶瞬差点脱口?而?出,上次祝青辞可是有年级第一的成?绩,怎么可能这次连名单都?上不了? 他一晃眼扫过去,名单表上有几个人他认识,个个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平时上课甚至都?不来的贵族子弟,大?脑十?分地“歪瓜裂枣”,没几分真货——这些草包能上,凭什么祝青辞不行? 他胸腔里?像是被塞了火折子的草垛,熊熊怒火携带着浓烟将他气了个外焦内焚。 可是无论他怎么争吵,班主任都?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眼底闪烁着不耐。 叶瞬最后几乎是横冲直撞地离开了办公室,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又不是他没考上,哈,关他什么事呢? 可是他脑海里?有个画面逡巡不散——一个写满了笔记,很认真,很诚恳的笔记本,上面的字迹隽永,每一寸落笔都?是思?考,每一寸落笔都?是无数努力与汗水。 所以那是他当时唯一没有动的东西?。 他像是一枚活生生的炮弹,横冲直撞地冲进了林烨的休息室。 罕见的,林烨这次居然没有左拥右抱,只是坐在沙发上,眉眼阴沉地点着烟。 “怎么回事?” 林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去,淡淡道?:“有人插手了。” 叶瞬扯着林烨,怒目而?视,“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林烨“操”了一声,也怒了,“他妈的,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那是我?能决定的事吗?!他在那里?,就会挡住一些想要?上去人的路——我?他妈背景没他们强,够了吗!” 他怒吼道?,胸膛余怒未消地起伏,脸色慢慢涨红——这无异于给他在甩自己一个巴掌,哪个alpha愿意当着omega的面前,大?声说自己没用? 可是戚家在拦着! 他不知道?戚珣究竟在想什么,可是戚家在上,又有本就看祝青辞不顺眼的贵族子弟拥簇,他一个人,斗得过那么多人吗? 他老爹不抽大?逼斗抽死?他!! 叶瞬胸膛剧烈起伏,他盯着林烨,林烨避开了他的目光。 天空阴沉沉的,渐渐又下起了小雨,阴雨连绵,叶瞬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上,不经意地扭头一看,才看到楼下的公告栏前,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没有打伞,一身校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但?是脸上围了一个围巾,显得他脸很小,带点玉碎般的苍白,叶瞬却浑身一个机灵,猛地冲下了楼。 “祝青辞!” 叶瞬抓着伞冲了过来,“下雨了你不知道?吗?站在这傻淋雨?!” 他一伸手,抓住祝青辞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冰冷,冷得让他内心一突,“你……” 雨伞笼罩在二人的头顶,红色的雨伞,在光的折射下,一点点红落在二人的脸上,因?此让祝青辞侧过脸时,显得眼眶好像有点红。 可是仔细一看,他的表情又很平静,像是被冰冻的水面,一丝冰纹都?看不见。 “下雨了?” 祝青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微微侧过头,很淡地笑了一下,说:“抱歉,我?没注意。” 他眼睛弯起来,笑得那样好看,可是抓住他的手,会发现他的指尖凉得好像一捧雪,叶瞬仔仔细细地用目光从他脸上刮过,仿佛恨不得瞪穿这副面具,挖出他的真心。 可是那面具真是一丝裂痕也没有,只有漂亮得不似真实的美貌。 叶瞬忍不住抬起手,忽然抱住了他。 祝青辞看上去十?分地意外,微微睁大?了双眼。 可是叶瞬抱他抱得那样紧,好像一松手,祝青辞就会像是随风而?逝的风沙,在指尖瞬息消失不见。 “我?看见了。” 叶瞬执拗地盯着他,“我?当时闯进你的宿舍,我?看见了你的笔记,没有真的认真学习过的人,是写不出来那些的,你晚上还经常熬夜,我?看见你的宿舍在亮着灯。” “因?为我?基础太差了。”祝青辞揉小狼崽一样揉着他的头。 “你安慰我?做什么?”叶瞬十?分难过,他像是发了霉的阴暗蘑菇,此时滋遛滋遛地滴着酸水,结果祝青辞却挺有耐心地搓他的伞盖,他鼻子酸了酸:”我?反正不难过,是你没有被选上。“ “嗯。”祝青辞的声音很轻很淡。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难道?不难过吗?干嘛还要?反过来安慰别人?你多为自己着想一下啊!” 叶瞬死?死?地抱着他,可内心却开始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他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祝青辞这样的人,却总是要?遇到各种针对,好像全天下都?看不得他好,一定要?在他通往未来的路上塞满荆棘,让他被刮得鲜血淋漓- 叶瞬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无论祝青辞走到了哪里?,都?有人看着他,悄然压低声音。 “是他吗……上次惹恼了一群贵族子弟的人?” “就是他。他早就被人记恨了,那些被他欺压过的贵族子弟们怎么会放过报复他的机会?” “可是好像……是有贵族子弟抢夺了录用名额,是不是?因?为祝青辞无依无靠,所以……” “嘘!” 嘈杂混乱的交语声中,叶瞬又看见了那个口?吐诅咒的特优生。以及三三两两逐渐成?群的几个贵族子弟。 他们像是故意来看祝青辞笑话,袖手旁观,高高挂起,可脸上嘲讽的笑意却一览无余。 他站在祝青辞的教室里?,不怎么出彩的相貌,眼底却闪烁着诡异的笑意,嘴角扯了扯,很无辜的样子,“我?说了,他考不上,你又不信。” “你早就知道?了?”叶瞬握紧了拳头。 “知道?又怎么样?”那名特优生耸肩,“不可能有人帮他的。” “祝青辞?祝青辞他有什么?他抢得过人家吗?我?说了,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这事,没有他的份。” “他要?往上爬,就是挡了人家的路,树大?还招风呢——但?是别人背后是家族百年的余荫,他祝青辞有什么?” 特优生冷笑一声,讥讽道?:“听?说丁家小少爷很护着他——可那又怎么样?如?今丁小少爷被关禁闭,现在都?还没出来;戚家?戚家早就把他抛弃了。他以为他是谁?像一只菟丝花一样攀附,可现在谁又能罩他呢?” 叶瞬勃然大?怒,他举起拳头,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人咬死?。祝请辞却扯了他一下,摇了摇头。 特优生看着他们拉拉扯扯似的,看不惯他们这般作态,冷笑鄙夷道?:“说白了,人家有爹有妈,而?祝青辞——只是一个没爹没妈,没人养的废物。” “你没有势力,没有权力,就是不行,”他死?死?地盯着祝青辞和叶瞬,尖锐道?:“没人给你撑腰,你就算是真有本事,也要?跪着!” “就算林烨想帮你也没用,林家根本不够格——” “是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闯入。特优生一愣,接着,猛然色变。 那声音带着笑意,却是冷冷的,像一把凛然的刀,从天而?降地将他们中间劈开。 “林家确实不够格。” 那人慢条斯理,声音却猛地抬高,她冷笑一声,直接抬脚踹开了门,轰然一声响,整个教室都?震了三震。所有人震惊地抬头望向她。 “林家不够给祝青辞撑腰,那祝家——我?来给他撑腰,够不够格?” “……校长!?” 她一身长风衣,威风凛凛地站在眼前,眼神睥睨,而?那群人看见她的那一刹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腿瑟瑟地打着抖,就差没当场跪下。 无数警卫哗啦啦地包围住他们,祝允冷着脸,面无表情,寒声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想动我?们祝家的孩子!” 第70章 第 70 章 圣诞节前夕, 加德王立学院像是一个饱藏着蠹鱼的尘封旧籍,一朝被扔在了烈日下暴晒。 校董会紧急召开,会议室中, 金丝楠木桌被拍得震天响,数不清的文件呼啦啦地被扔在了桌面上。 加德王立学院办了有几百年之久,校长几经迭代, 当初祝允是靠着自己的实力硬生生爬上来?的。 可?正是这样,在管理层面上留下了诸多?弊端。 加德王立学院校董会是由?数个家族组成?,暗流涌动, 相互掣肘,彼此针对又?彼此依赖, 而分管职责又?细又?杂。 就像是一艘行驶的船舰, 船长是无法知道船舱中是否有哪一颗螺丝生锈, 哪一个齿轮僵硬。 毕竟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加德王立学院这样一艘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驶的船,即使牵头人再怎么想往目的地驾驶, 可?后面的水手却不怎么“齐心协力”,拼命地要将?船舱中的缺口掩盖。 刺眼的白炽灯下, 祝允站在会议桌的最前方。 她披着一身呢子大衣, 长发散了下来?, 显得那平时总是沉稳成?熟的面孔比平日漂亮许多?, 只是眼下, 那漂亮显得更为尖锐,蔷薇猛虎一般,令人畏惧。 祝允抬起眼睛, 那双银蓝色的眼眸扫过在座的校董们,“我承认在学院的管理上, 如今诸多?弊端,我作为校长要承担很大责任。” “祝校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立即有人打圆场,哈哈笑?道:“您身为校长,平日里?需要打理的关系就够多?了,做事难免会有疏忽遗漏嘛——这不打紧的。” “没错,祝校都有问题,那我们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悠闲的校董们又?怎么办呢?” 他们插科打诨,言笑?晏晏,打趣着试图将?气氛变得轻松,祝允点了点头,“没错。” 她一点头,在座的几个校董全都愣住,祝允:“确实真要比起来?,你们问题更大!” 她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alpha的信息素溢出来?,高山压顶一般沉甸甸地轰击,所有人脖颈一沉,被迫低下了头,颈椎几乎都快被这威压压断了! “祝校,你……你忘记是谁扶你上这个位置的了?” 有人咬着牙,试图威胁,然?而祝允却不给他机会,飞快道:“——我是即将?退休,我也知道你们想要争取更大权益,比如,争取某个位高权重的家族站在你们背后,支持你们上台。” “但是你们不应该把手插进考试的公?平性与正规性——如果连考试的公?平性都做不到,那么学校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作为成?年人,我们应该、也必须为学生们建立良好的秩序规则,否则只会教育出违法乱纪、蛀虫一般的学生,不是吗?” “连鸠占鹊巢,影响考试正规性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我是即将?退休,不是死了!” 她那几个字连环炮弹似地炸了出来?,把所有人都炸了个灰头土脸。她话说得太绝,校董们脸色纷纷都白了,根本无法反驳。 她目光一扫,校董会上几位噤若寒蝉,本来?还试图辩解的人听见她最后一句话,脑门上顿时冷汗簌簌流下。 她目光凛然?,大家沉默不语,祝云升坐在末席,忍不住微微叹气。 在座各位校董,有几个不是家境豪横,天生含着金钥匙出生,祝允当初推行特优生制度就已经遭遇了千般万难的阻碍。 是她硬着头皮非要推动,才勉强将?特优生这样的制度运行,给后街的一些?孩子有向上的机会,而不是让眼前这些?满脑肠肥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将?这条路死死堵住。 可?正是因为当初制度的推行,导致祝允虽然?高居校长职位,却也受其他几位校董掣肘。 那几位校董脸色凝重,大概没想到祝允会将?这件事情看得这么严重。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能搪塞过去,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很明显,祝允这是不放过他们了! 女人今天没有盘起头发,卷发散在肩头,一身板正的西?装,看人时一双狐狸眼锐利如刀,十指交叉,放在腹部,她坐得很松弛,然?而气势却威风凛凛,慢声道:“诸位,我觉得这是从事教育的底线。” “相关参事者,我给他一个机会,”她利落地坐下,一只腿交叉到另一只腿上,“三天之内,主动引咎辞职,我就不予追究。” 她话一说完,就有校董揭竿而起,椅子发出刺耳的“哗啦”一声响,怒声道:“祝允!你别太得寸进尺!”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我们指手画脚?!” “我就算真是个东西?,”祝允将目光直直地刺向他,“也是个比你高,能把你踩在脚下的东西?。” “你!” 那校董脸色涨成了猪青色,祝允盖棺定论,高声道:“散会!” 高跟鞋“哒哒”地在走廊回荡,会议室轰然?关闭,同?时掩盖了里?面开始发狂怒骂的校董们。 “真要裁?” 祝云升小步跑了上来?,有些?牙疼,“等?会,老姐你别走这么快……你今天这番话,就是要跟他们撕破脸皮了。” 祝允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一群狺狺狂吠的东西?。撕,怎么不能撕?” “我等?着他们把柄很久了——从前学校管理混乱,他们还能用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掩盖,搪塞扯皮,结果呢?病入膏肓,上上下下,全都烂完了!” “既然?眼下这么体谅我,亲手把把柄送到我这,我就不需要客气了!” “那与事的学生呢?” 祝允升大脑隐隐胀痛,祝允横了他一记眼刀。 “还需要问?考试试卷重新审批,而那几个鸠占鹊巢的‘鸠’,直接开除,至于?其他间接关系的,直接记过处理——具体大过小过你根据情况分捡好,如果裁决不轻,我拿你是问!” 眼看这雷厉风行的姐开始给自己天降大任了,祝云升只能苦着脸收了。 “戚家的事,调查如何?” 说到这个,祝云升神?色一正,“查出来?了。” “DNA鉴定——戚家在他入学的体检中做了手脚。所以最开始我不确定他真的是小瓷。” 祝允不出所料,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戚家。” “四大家族的位置坐了这么久了,”她微微笑?了起来?,“也该下去一个了。” 祝云升嘴角也挂起一抹冷笑?。 “自然?,拐走小瓷这么多?年,这账我是记下了。” 他一想到当初那个包子大小,跟脚小猫一样跟在他身后的男孩被戚家收为男仆,去伺候他们家那傻逼儿子,就气得额角青筋乍起。 祝青辞那样一双标志性的银蓝色眼睛,戚家难道真的对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一点存疑? 而当他们查到祝青辞竟然?在戚家被囚禁了七年之久,前不久才把小孩放出来?,心头更是涌现一股杀意?。 那是他们家要娇生惯养,放在锦绣堆中长大的孩子,就这样被糟蹋了七年!! 祝家姐弟一前一后,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如果戚家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估计他们是能活撕了的。 他们穿过漫长的走廊,十字架的窗棂在走廊投落出浓烈而连续不断的阴影,他们像是古代受审的罪犯,接连穿过十字架审判的阴影,纤长尖锐的十字尖端从他们的脖颈划过,最后走到一扇大门前。 那扇大门紧闭,然?而两个人站在门外?,方才还气势凛然?、裹挟着雷霆之怒,如匍匐的蔷薇猛虎的二人,此时却忽然?犹豫踌躇起来?,犹疑地看着对方,心中生出一点近似近乡情怯的胆怯心理。 “你……要不你先来??” 祝允扭头看向祝云升,祝云升差点没破口大骂,“是谁这些?年梦里?都在找儿子?” “那不也是你的小外?甥?难道这些?年你没找过?”祝允反问。 “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刚刚不还挺横的吗,连那些?死胖子都敢怼,你是真不怕那几个家族联合起来?对付你?” “对付我就对付我,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反正我也要引咎辞职。” “你想都别想,你一走,这学校就烂完了,我才不要做你的牛马,你别指望我是什么好东西?——” “你进不进?” “你怎么不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斗嘴斗得十分激烈,简直能拌着下饭了,丝毫不见原本的成?熟稳重。 那感觉就像是他们在地狱里?逡巡了多?年,此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唯恐那好似是一个梦境。 轻轻一碰,就碎了。 直到, “进来?吧。” 门内,一个声音响起,有些?轻轻的,好似风一吹就能散的细砂,此刻却如惊雷般落在两个人的耳畔。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僵硬地扭回头,浑身关节似乎都生了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最终,祝允先冷静下来?,握了握拳,又?松开,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抬起手,鼓起勇气一般,缓慢地推开了门。 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后是一个办公?室,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正坐着。 他黑发雪肤,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是一个有点乖的坐姿,窗外?的树枝正张开了枝桠,影子投落在他身上,光影朦胧。 他好像身上有奇怪的力量,让原本粗粝的影子落在他身上,都显得很温柔。 祝青辞回过头,看向他们,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微微一弯。 祝云升喉结上下重重一滚,祝允眼睛莫名有些?红。 多?少年了。 当年那个泥石流将?她推开的孩子,现在居然?都长得这么大了。 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可?梦里?都是那个孩子轻声对他笑?。 “妈妈不要害怕。” 她找了他足足七年,七年能发生多?少事?连高原上的湖泊都能干涸了,无数人劝过她,其实她的孩子早就不在了。 只是她是那个刻舟求剑的愚者,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依然?还要徒然?地打捞一场梦,而如今这个梦真的被她打捞上来?了。 ——她其实真的没有想过,她们居然?,真的,还能再见。 祝允慢慢地走上前,她走得很慢很慢,像是一个背着厚重甲壳的蜗牛,唯恐打破眼前这个一触即碎、太过温柔美好的梦境。 “青辞,又?见面了。” 祝允在少年面前蹲下,忽然?间鼻子有些?酸,试探着牵起他的手,软着声音。 “上次的见面太过仓促,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我的名字叫祝允,是这间学校的校长……当然?,我在任期间,有很多?没做好,我会检讨自己,并且在不久后,处理完这些?摊子会引咎辞职,还那些?学生一个公?证。” “以及,我还有一个身份。” 她轻轻地将?一个文件交到他手上,上面是两个人的血样匹配表。 祝允低着头,祝青辞的手有些?冰凉,却没有挣脱,可?是摸上去,却觉得是很瘦的,脸也很白很小很尖,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最后,”她似乎有些?微微哽咽了,“我也是你的母亲。很抱歉,我来?迟了。” “你……能原谅我吗?” 祝青辞垂着眼睛看她。 祝允僵硬地低着头,闭着眼,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铡刀高悬于?她头顶。 祝青辞最后慢慢地伸出手。 那铡刀最终没有落下,祝青辞轻轻地笑?了一下,微微启唇,似乎想说什么,然?后慢慢地抱住了祝允。 他像是一只长途跋涉的小兽,疲惫又?脆弱,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安全的洞穴,脑袋微微一歪。 祝允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刚要试探着回抱他,怀中的少年脑袋却忽然?轻轻地磕在了她的颈窝,闭上了眼睛。 在祝家姐弟猛然?色变的目光中,祝青辞昏迷了过去。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嘀嘀——” 偌大的病房内, 仪器冰冷的跳动声不断回荡。 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少年脸色瓷白,像一株有些缺水的鹤望兰, 面容上有一抹苍白的病气?,脸被埋在厚厚的被褥中,呼吸清浅。 他的右手被放置在外, 只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胳膊,像是脆弱的秸秆,针头?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他怎么样?” 祝允在旁边, 神?色焦急,医生看?了看?报告, “校长, 你先别急……” 祝允怎么不急?刚接回来的人?, 就?昏在了自己怀里,她刚刚有那么一刻,心?脏都停了。 抱起来的时候, 少年四肢绵软,脑袋磕在她的颈窝, 睫毛长长地垂下, 看?上去像是一个随时要碎的瓷娃娃, 他轻得不可思议, 肩胛骨微微凸起, 身上没几两肉,清瘦得令人?心?惊。 医生皱着眉头?,他道:“贵公子没什么问题, 只是大概有些积劳成疾,情绪起伏有些大, 加上睡眠不足,应该只是昏睡了过去。” 祝允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医生却又口风一转,“但是”了一声:“不过,他有些营养不足,最好?还是注意饮食。此外,我们?给他做了全身检查……” “他的心?脏,恐怕是不太好?的。” 祝允一口气?没下去,直接卡在喉咙里。 祝云升脸色一变,“什么叫心?脏不太好??” “心?电图上他的电轴有轻微的左偏,可能是动脉导管未关闭,但是除此以外,他的心?脏似乎有遭受外界刺激过,导致负荷很大。” “外界刺激?” “对,比如惊悸、高压或者电流等刺激……” 他每说一个字,祝允的表情就?越沉一分?,医生被她的脸色吓到了,嗫嚅半晌,“除此以外,他还有‘蜂后症’……” “蜂后症?” 医生解释了一下,祝允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她坐在祝青辞的床边,神?色复杂,杂糅着愤怒、心?疼、焦虑、懊悔,伸出?手,轻轻地摸上少年的脸。 少年的脸冰冰凉凉,像是一块软软的嫩豆腐,她用手指触摸祝青辞的眉眼、鼻尖、嘴唇,最后摸了摸他的脸。 少年昏睡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脸去。 像一只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掌心?。 祝允觉得内心?好?像塌陷一块。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祝允神?色微微一变,接听完电话后,她不舍地凝望了少年一会?,然后说:“云升。” 祝云升站在祝青辞床边的另一侧,他抬起手,调整着输液的输送速度,闻言道:“在。” “你在这陪着小辞,戚家那边继续查,我们?要查到底,他们?亏欠小辞的,一点也别少。” 祝云升眼眸沉沉,盯着昏睡中消瘦的少年,点了点头?:“当然。” 祝允推开病房的门,她直奔学校而走,果不其然,在学校最大的一栋教学楼前,乌泱泱着聚集了一堆人?。 他们?手中举着横幅,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什么,眼角闪着泪花,然而眼前的几个老师脸色阴沉而不满,训斥着警卫,将这群学生压制住。 学生和警卫互相推搡,尖叫声怒骂声掺杂在一起 “停!” 祝允大喝道。 她一说话,自然就?成了中心?,所有人?都在看?向她,其中目光有恨也有畏惧,斧钺加身般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 “校长!” 警卫们?却呼啦啦地散开,抬起手,面容严肃,眼底却有着忌惮与恐惧般地望向她。 一听到“校长”两个字,那些学生们?似乎也愣了愣。 他们?除了开学的典礼远远望见过校长一眼,此刻还是第一次见到校长,因此不免多打量了几下。 “你来做什么!” 然而,学生似乎真?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身边的朋友拦都拦不住。她怒目而视,“加德王立学院推行?特优生的制度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让我们?进?来,替那些满脑肠肥的贵族子弟们?考试,再鸠占鹊巢,将名额给他们?买?!” “我们?和工具有什么区别?!你这里究竟还能算是学校吗?” 她眼睛都气?红了,举起手中方才一直紧握的石头?,在众人?的惊呼中,居然直直地往祝允头?上砸。 砰! 祝允不躲不避,尖锐的石头?在半空中滑出?利落的弧线,直接砸在她的额前,瞬间,血流如注。 “祝校!” 老师们?和警卫们?一惊,接着扭头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那个学生似乎也没想到祝允不躲不避,愣在原地,她左右看?了看?,警卫却穿过人?流要来抓住她,她抱着头?,恐惧地尖叫起来。 “别动她。” 祝允抹了把额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警卫们?听了,互相对视一眼,才犹豫地松手。 女生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了,祝允却穿过重重人?潮,来到她面前。 “——没事。” 祝允抬起手,女生害怕地闭上眼睛,却被拍了拍肩膀。祝允道:“本次考试,是学院的管理不善,让你们?蒙了冤屈。” “现在,我们?将重新审批试卷,本次的审批地点将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将有十二台摄像机直播,你们?可以现场监督是否会?有老师做手脚。” 她说到做到,拍了拍手,一辆辆卡车便将重新密封好?的试卷送往礼堂,里面高高架起摄像机,在校园论坛上点击就?能看?到批阅现场。 女生态度似乎有所软化,她踟蹰着看?着这样的画面,嘴唇翕动,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仰起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跟那些人?本就?是沆瀣一气?,我们?是学生,根本玩不过你们?。” “就?是!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再演一遍?” 特优生们?群情激奋,唾沫星子几乎要将祝允以及老师们?淹没,祝允沉默不语,任打任骂。 “你别太得寸进?尺……!祝校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周围有老师似乎听不下去了,就?要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女生吓得立刻肩膀一缩,特优生们?警惕地抱成一团,像是明知道不可抗力?,还要硬撞南墙的人?。 质疑声、辱骂声、谩骂声、斥责声,声声入耳,仿佛一个巨大的情绪漩涡,从里面伸出?来粘稠的水草要将人?拖曳着往下。 “够了。”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出?现。 像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分?明轻飘飘的,好?似轻盈德没有重量,却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侧目凝望。 他们?齐刷刷地扭过头?,慢慢睁大了眼睛。 似乎真?的又有雪落下。细雪中,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青年身上披着一个毛茸茸的毯子,站在不远处,在雪景下显得有些伶仃,细瘦的腕骨从宽大的病号服中探出?,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像是幽静而温柔的湖泊。 他甚至还撑着一个吊瓶,身后一个青年神?色焦灼地看?着他,似乎恨不得冲过来把他抱起重新塞回病床上。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来监管他们?,复审。” 特优生们?微微轰动,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有人?低声道:“祝青辞……?” “是那个阻止叶瞬被退学的那个人??” “好?像是他之前把那些贵族子弟们?狠狠教训了一通……” “我没记错的话,他上次还考了年级第一,这一次名单中却压根没有他的名字……他是不是也被占据了名额?” 他们?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少年,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犹豫不已,像是试图伸出?手又害怕被背叛。 “信我。” 祝青辞站在他们?面前,所有人?看?着他,忍不住眼睛晃了晃,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微笑起来的样子。 祝青辞眼睛弯了弯,“我还你们?公道。” * 戚珣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巨大的吊灯悬挂于顶,不规则的圆形层层叠叠,散发着清冷的辉光。戚珣低着头?,嘴唇轻轻颤抖着。 祝青辞是祝家的孩子? 祝家走丢了那么多年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的,祝青辞是他亲手从泥石流中抱出?的,是属于他的小男仆,是属于他的omega,他天生身上就?应该盖满了名为“戚珣”的印戳。 然而眼下,却有人?将那印戳清洗掉,要往祝青辞身上盖其他人?都名字。 ……这怎么可以? 他看?着眼前的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都是祝青辞与祝家的血缘关系,沉默无声却又钪锵有力?地往他脸上甩,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感。 忽而,他冷笑一声,抬起一张阴沉漂亮的面孔,那张精致的面孔此时却有些肿胀,额角更是破了一个口子。 “是祝家的,又如何……?” 他喃喃道:“祝青辞欠我的,难道他是祝家的,就?可以随意玩弄我的心?,不顾我的感受,把我踩在脚下吗?” “是他先利用我的,是他先背叛我的,是他先不要我的,明明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样?” “他为什么不能乖一点,识趣一点呢?”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戚珣冷漠地接起电话,漠然道:“说。” “戚少。您上次联系我们?调查的针剂……有结果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犹豫,戚珣神?色一正,道:“是什么药物?” 上次戚母试图给他打的那一针还是让他起了疑心?,事后悄无声息地搜集了一点残渣剩液送出?去检查。 电话里的检查人?员道:“那是一种高浓度的信息素压缩针剂,有人?将信息素大量从omega的腺体中提取炼制而成的药剂。” “而药剂的提取对象我们?已经和信息素数据库匹配过了——” 电流像是被风吹动的砂纸,沙沙作响,仿佛千万条细小的蛇,钻进?了戚珣的脑海里,发出?恶毒的嘶叫。 “……这是祝青辞的信息素。” 第72章 第 72 章 #今日校园热点论坛 发帖人:momo 我感觉我今天好像忽然爱上?了一个人。还是一个omega, 有点想要oo恋了,请问大家有什么头猪吗? 1L:楼主,我今天好像也?爱上?了一个omega。 2L:楼上?我也?…… 3L:我想说我也?…… 4:L:?怎么回?事?你们?爱上?的都是同一个omega? 5L:解码了, 你们?在说转学生吧。 6L:又有什么瓜?猹来。 7L:就是这两天闹得很大的鸠占鹊巢事件,你们?应该知道有人在考试中掺假了吧? 8L:知道。我朋友就去报名了,结果?没有她的名字。 9L:据说是校董会那?边有人瞒着?祝校干预了, 祝校发现?后大发雷霆,已经有一个校董直接被革职了。 10L:?校董会不?是都是一些大家族的成员吗?她直接革职,不?怕日后被报复? 11L:这就真不?知道了。 12L:你们?别打断我表白转学生, 他真的好好,我承认我之前对他戴有有色眼镜了。 13L:话不?多少, 直接放照片。 [照片] 论坛上?, 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很明?显是偷拍角度, 照片上?,一个苍白清瘦的少年正批着?毯子,坐在椅子上?。脸色瓷骨一般的白。 他垂着?眼眸, 银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反射的微光,慢慢地浏览着?各色监控, 黑发柔软地垂下, 隐约可见?一截细细的脖颈。 脖颈上?的青筋像是青花瓷上?细细的纹路, 少年的眼睑似乎因为熬夜, 还有些红。 此时夜已经深了, 批卷还在继续,有些特优生也?坐不?住了,陆陆续续地离开, 他却始终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 仿佛是暗潮中屹立不?动的一座礁石。 加德王立学院的台灯用的是一种老实台灯,绿色灯罩桐枝底座,灯的开关?是一条长长的链条,垂在灯泡下,十分复古怀旧。 少年坐在台灯旁边,暖黄的灯光给他脸上?镶嵌上?一层暖色,显得他皮肤有一种莹润的质感,像是暖玉,睫毛在眼睑下游动,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 他像是披着?摊子在书房里阅读翻书的先生,身上?沉稳以及易碎感交织,呈现?出一种很矛盾的气质。 看完照片,论坛瞬间就炸了,水入油锅似的。 14L:神颜……我长眼睛就是为了看这个的。 15L:我长眼睛就是为了看这个的(发出复读机的声音) 16L:他看上?去是不?是生病不?舒服?没有关?系吗?脸色好白。 17L:我劝过了,本来想让他回?去休息,我帮他顶班,可他只是朝我笑了笑,说没事,女孩不?要熬夜,他在这,我们?会安心一点。 18L:天啊,他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19L:我也?有点心动怎么办,一想到在那?个光线下,他朝我笑……谁不?迷糊? 20L:等等,听?说他是祝校长的儿子?真的假的? 21L:真的。那?天闹了好大一场呢,有人跳脚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没爹没娘,祝校刚好出现?了!你不?知道祝校当时的脸色有多恐怖,那?个学生当场直接被吓跪了…… 22L:哈?那?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能信得过他吗?不?会在这里表面上?监管,实际上?帮忙作弊吧? 23L:什么一家人?他在这次考试中的名字都被褫夺了,跟我们?一样,所?以我们?才愿意相信他的,而且他之前做了那?么多事,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24L:没错,叶瞬差点退学了,是他去出面帮忙挽回?的,然后叶瞬直接对他死心塌地了。而且戚家对他做的事情真的很过分,戚珣还煽动对他校园霸凌,我不?觉得他会站在那?些贵族子弟的那?一边。 25L:他人真的很好,我在走廊有一次抱着?资料,跑得很快,不?小心撞到了他。 明?明?是我撞到的他,他却对我说抱歉,说是他没有注意到我在赶路,还蹲下来帮我一起捡材料,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看见?他,我脑海里就一个想法:睫毛好长。 26L:睫毛精灵! 27L:他应该不?是很喜欢那?些贵族子弟,我跟你们?说,我经常看到有贵族子弟假借各种借口?来我们?这边。 结果?每个人都要路过转学生的班级,还总是站在窗外,分明?眼睛一直在偷偷瞄转学生,还要嘴硬,啧…… 28L:转学生有时候嫌他们?烦,会当着?他们?面,把窗帘拉上?,你们?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带劲,他冷着?脸走过来时,那?些贵族子弟们?还露出那?种惊喜的表情,结果?人家只是嫌他们?烦,直接非礼勿视了,贵族子弟们?脸都绿了。 29L:你们不知道他们的表情有多精彩。 30L:哈哈哈哈 …… 深山里,黑诊所?。白炽灯刺啦啦地叫着?,电流交错,灯光一闪一闪的。 夜色浓墨一般在天空上?铺开,云墨翻涌,夜雨簌簌地下着?。 戚珣冷眼看着眼前的医生。 两个男人被压着?,跪在地上?,一把寒光凛冽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刀锋几乎要刺入他的喉咙,他们像是两只待宰的母鸡,眼睛恐惧地瞪大。 “戚少,初次见?面,不必如此刺激吧?” 医生干笑一声,戚珣却理也?不?理。 他冷声道:“那?个奇怪的针剂,是你做的吧?干什么用的?” 医生眼睛胡乱地转着?,戚珣眼睛微微一眯,看出医生似乎想要撒谎掩盖,刀尖又往前一寸,淡淡道:“如果?你敢撒谎,我不?觉得我的刀会留情。” ……妈的,疯子! 医生汗如雨下,内心翻滚,背后的衬衫都被冷汗浸湿,十分后悔接了戚家这一单。zuill 戚珣冷眼看着?他在纠结,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那?是一篇论文,他说:“论斩断高匹配AO之间信息素链接的可能性……这篇论文是你写的吧?” 他往前一丢,纸张翻飞,白鸽羽毛似地飘飞一地,医生脸色微微一变,便知道,大概说什么都骗不?过眼前这人了。 他微微仰头,灯光下,戚珣那?张面孔俊秀非凡,眼角还有点淤青,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他,好似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深不?见?底,光是看着?,就令人汗毛倒立。 “……” 他艰难地将戚家找他的目的一字一句地说了,连同手术的细节,甚至连祝青辞强硬要求不?注射麻醉都说出来了。 每说一句,眼前人的脸色就要更沉一分,到最后堪称是乌云密布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戚珣的脸色恐怖至极,他往前一步,像是不?敢相信,腮帮子咬得紧紧的,额角青筋都绷出来,仿佛青色的毒蛇。 “我都违背了协议了,我还骗你,有必要吗?”医生怒了,伸手一指旁边的司机小哥,“不?信你问他,那?天祝青辞冲出医院,是他负责开车的!” “他当时为了赶上?见?你,提取过量信息素,却强撑着?不?要麻醉针,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omega……” 动手术的那?天夜里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夜,毫无反抗之力的omega被压上?手术台,针剂直接刺入他的腺体,少年本该雪白的后颈变得充血般的红,仿佛被揉烂的桃花,纤弱的四肢都在细细发着?抖,却愣是一声痛哼都不?吐出来。 绸缎裹钢铁。 戚珣顿了顿,他的目光缓慢移动,挪到医生旁边的那?个司机小哥身上?。 司机小哥脸色顿时发绿,腿都要打起摆子了,却硬着?头皮道:“是……是我送的他!他一下手术台,就拿刀怼着?我们?,让我们?将他送走,却不?说要去做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戚珣的表情,斟酌道:“在车上?,他陷入半昏迷时好像一直在叫着?谁的名字……仔细想想,好想是你的名字?” “不?可能!” 戚珣脱口?而出。 如果?方?才他还是阴沉,此时他几乎化作了暴怒的野狼,大步上?前,直接提起司机小哥的衣领,双目赤红。 “你……我真没骗你啊!” 那?司机小哥简直要大喊冤枉,他挣脱束缚,直接走到医院大门门口?。 他那?辆破破烂烂的皮卡就停在那?,他指着?那?个凹陷下来的深坑,“看见?了吗?当时下着?暴雨夜,在山里!随时有可能发生泥石流或者塌方?——可他说他要赴你的约!” 他越说越气愤,想到那?个雨夜,少年拿着?刀对着?自己,眼睛是一种快要烧灼起来的亮,不?断地压抑着?喘息,术后过量提取信息素让他整个人随时都能倒下,握着?刀的手背上?绷出一片惊心动魄的青筋。 司机小哥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要命的omega,一时间都快忍不?住发起抖来。 他看着?戚珣皱眉,明?白这人是还不?相信了,于是毫不?客气地拉开副驾的门把手,“你不?信?那?你要不?做个血样检测!” 副驾上?的空调上?还沾染着?一点褐色的血迹,戚珣看见?那?血迹时,脑袋“嗡”了一声。 即使过了这么久,熟悉的雪松林香气却依然残留着?,司机小哥道:“他当时头都磕破了,满脸血,几乎要晕过去了,还说他要赴你的约!” 司机小哥抹了把脸,恨恨道:“一个omega,比我还狠还不?要命,我敬他是条汉子——所?以才把他送出去了!” 戚珣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往后退了一步。 司机小哥却毫无察觉,激愤地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抬起了头。 他盯着?戚珣:“所?以你们?那?天到底是要做什么?他这么着?急地去找你?我看见?他后面被一群黑衣人带走了,是你的人对吗?” “他没事吧?你应该……有好好照顾好他吧?” 他看向戚珣。 方?才还暴怒的人,此刻忽然好似当头一棒,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整个人像是石雕一般凝固在那?,窗外暴雨如注。 在闪电下,那?张脸仿佛鬼一样的惨白。 第73章 第 73 章 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 戚珣沉着脸,在暴雨的深山中飙车,探照灯如鬼眼一般, 在黑漆漆的山道上撕裂出惨白的光。 引擎混着暴雨的嗡鸣声,几乎擦出了火星,他开得十分不要命, 轮胎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泥水飞溅,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最终, 在一个拐弯的山道上,尾灯拉出鱼尾似灼烈的红, 接着, 车“砰!”地?一声, 狠狠地?撞入了山体中。 碎石滚滚落下,车尾气噗噗地?冒着烟。戚珣头埋在了安全头枕上,额角被撞破, 眼下正缓缓地?流出鲜血,在他那?张宛如厉鬼的脸上蜿蜒。 他一双眼眸黑漆漆的, 就这样直勾勾地?睁着, 即使血流进了眼睛里, 也一下都?不眨, 整个人?表情十分平静。 强大的alpha体质让他只是擦破了头, 他一抹头上的血迹,接着,他又将那?头枕直接拖曳而出。 他面无表情, 拖拽得十分粗暴,那?架势活像是拖拽着什么?人?的脏器, 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 驾驶座旁边的手机亮着光,上面的显示屏显示一个电话已经拨打了三十几通,却?无一例外地?没有信号,只有黑漆漆的大山包围着他,像是无数只长着眼睛的怪物。 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戚家,戚母忽然心脏抽痛了一下,她?猛地?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睁大双眼,四处回望了一下。 她?忍不住拉住戚父:“小珣去哪里了?” 戚父转过头来,闻言,他皱了皱眉,“这小子一天天地?根本不安分。” 他十分不悦:“分明?一切都?给?他把路铺好了,却?偏偏要闹脾气,自己在外开工作室……能成?什么?气候?” “以前祝青辞在的时?候,还能靠祝青辞牵制着他,现在祝青辞不在了,他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你说……”戚母有些犹豫,“祝青辞那?件事上,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这么?一看,他也只是一个孩子,我们这样把他当做拴住小珣的工具,会不会不太好?”她?踟躇道,“我们至少应该,补偿一下吧?” “错什么?。” 戚父冷冷地?呵斥道:“收起你不合时?宜的仁慈。我们给?他提供了这么?多年的庇护,并不亏欠他什么?!” “你……” 戚母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一声轰隆巨响。 窗外闪电惊雷,一道白光咆哮着撕裂天空,铁幕般的苍穹好像被撕裂了一个深渊巨口。 两个人?齐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扭头,却?忽然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那?影子沉默不语,就这么?鬼魂似地?站在门口,身上流着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正滴滴答答地?顺着衣角流淌在地?面上。 活像是一个从水里刚爬上来的水鬼。 戚母当场尖叫一声,戚父也是一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们终于看清那?人?的脸。 戚珣正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 他脸色惨白,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被雨淋得透湿,额角破了,血液将他半张脸都?染上了血红,眼睫一抬,一双黑色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戚父戚母二?人?,简直要比钩子还要锐利。 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站在那?里,像是一道瘦长鬼影,戚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干笑一声:“小珣,你怎么?不打伞?” “快,让管家帮你放好热水,你快去洗一下,放松一下……” 戚珣打断她?:“是你们做的?” 戚母一愣,“什么?我们?” “提取过量信息素。” 戚珣慢声道。 他声音此刻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质感,令人?想起了断头台上锋利的铡刀,令人?胆战心惊。 戚母眨了眨眼,僵硬道:“什么?过量信息素?小珣,你在说什么??” 她?忍不住哈哈打个圆场,“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不要感冒了……” “你们试图斩断我和祝青辞的信息素匹配度,是不是?你们一直想要我重新联姻,找一个更加门当户对的omega。” 戚珣眼神?阴沉,仿佛深不见底的枯井,他一字一句道: “除此以外,你们还做了什么??” 窗外电光交错,雨水在他脚下蜿蜒,戚父忍不住训斥道:“说什么?胡话?!还不快进来!” “是吗?”戚珣眼珠微微一转,他机械一般缓缓转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木偶似地?僵硬滞涩感,他缓缓道:“那?请问,电击环是什么??” 戚父脸色短暂地空白了。 “你们那天在黑诊所的交易,真的需要我逼问你们,你们才愿意说实话吗?” 戚父神?色一僵,瞳孔微微一缩,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够了!不要胡闹,你在说什么?……” 戚珣盯着他,歪了歪头,轻声说:“可是我都知道了呀。” 他走进屋内,一步一步,脚下是蜿蜒的血迹、水迹,“哒、哒”是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轻重缓急,混合着窗外簌簌的雨声。 他的影子在地?板上拖得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身后的门板上,半张脸都?是血,戚父和戚母不知为?何,和他那?双眼睛对望一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眼瞳颤抖。 戚珣走得很慢,一只手一直背在背后,像是在拿着什么?。 戚父余光一闪,神?色剧变,只觉大脑“嗡”了一声,头皮瞬间炸了开来! 戚珣手里是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尽头,却?是一个寒光凛凛的梯形物品,锋锐的刀锋泛着冷光——居然是一把消防斧! 戚母也看见了,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尖叫起来:“小珣!小珣你冷静!你要做什么??” 戚珣却?像是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他微微仰着头,眼睛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 那?吊灯炙烤着他的眼球,强光照射下,他竟然还睁着一双眼,瞳孔不自然地?缩放,喃喃自语道:“又是你们……为?什么?又是你们……你们到底还瞒着我,对他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你们,我和他现在怎么?会分开……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应该是很相爱的……” 他另一只手攥着手机,手机已经四分五裂,看上去方才才被他狠狠砸过。 可无论他怎么?拨打另一个人?的电话,却?只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样的苍白字眼。 他看上去精神?实在很不正常,戚父往后退了好几步,戚珣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们,当时?小时?候,为?什么?哥哥忽然对我冷淡起来了……” “为?什么??你们对他说了什么??” 戚母苍白地?解释道:“我们只是教训他,让他作为?一个好哥哥要保护你……” “还在说谎!!!” 戚珣暴喝一声,消防斧心惊肉跳地?砍入了旁边的书柜上,当场被劈开了两半,木屑纷飞,戚母尖叫一声:“我们说!我们说!” “对!是我们逼得他!我们让他跟你说一些绝情的话,这样你就不至于那?么?亲近他,我们怕你后面也要这样为?祝青辞,连自己命都?不要了——我们也是为?人?父母啊!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失去了你的哥哥,不可能连你这个孩子都?失去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吗?!” 她?话刚说完,戚父忽然向她?扑了过来,下一刻,一个旋转的斧头就戚母方才站着的位置擦过,呼啸着劈进了墙中! “啊!!!” 雪白的墙壁当即被劈出一道裂缝,戚母眼睛瞪大,抱头尖叫,而戚父又惊又怒,怎么?也没想到,戚珣居然真的敢将斧头向他们砍过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疯子?! 他身为?一家之主,从未如此地?被挑衅过,终于也怒了,朝戚珣怒吼道:“我是你爹!” 戚珣充耳不闻,他眼睛血红,像是杜鹃泣出的鲜血。 两父子掐在一起打架,戚珣眼睛充血似地?红,不要命地?殴打戚父,拳声猎猎。 而戚父像是被挑衅了权威的头狼,一开始还试图冷静,可当他的鼻梁被迎面痛击时?,血性也激发?出来。 两个人?疯了似地?互殴,戚母尖叫着求他们别打了,整个戚家一团乱麻,佣人?赶到时?,戚母已经直接被吓晕。 戚珣则掐住了戚父的脖子,他脸色漠然,眼底却?裹挟着一种奇怪的疯狂,十指缓缓用力。 窗外惊雷炸响。 与此同时?,戚珣工作室如水入油锅,轰然炸了起来。 数张照片猛地?冲上了热搜,热搜直接挂满了hot的词条。 #戚珣鼓励校园霸凌 #戚珣恶意欺负omega #omega保护协会抗议声明?,全网抵制情绪不稳定的alpha- 第二?日。 加德王立学院中,白色的试卷呼啦啦地?被翻阅着,所有老师额头上都?忍不住渗出了汗水。 终于,重新审阅后的成?绩排名单,在所有人?的监视之下,终于重新公布出来了。 学生们一窝蜂地?挤在了布告栏前,一个女?生忽然尖叫了一声,捂住嘴,难以置信。 她?猛地?转身,扑向她?身边的好朋友,抱头痛哭道:“你看到了吗?我是第一名!” “看到了,小依你真的好厉害!” 两个女?孩雀跃着,又哭又笑。甘瑶和叶瞬紧张地?看着名单,接着,目光缓缓凝固住。 半晌,他们松了口气。 祝青辞没有考上第一,不过也考了第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考试当天迟到或者其他原因。 甘瑶忍不住对祝青辞庆祝道:“太好了!!!” 她?拼命地?摇着祝青辞的手,祝青辞脸上也只是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叶瞬盯着他,半晌,忽然道:“明?年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他没等?祝青辞将视线投向他,就十分别扭地?将头拧了过去。 三个人?聚在一起,脸上都?浮现了笑容,昨夜暴雨在地?上凝结出了一层水洼,他们踩着水洼往外走去,天空又下起了雪。 蒲公英似的雪花从天而降,异常显眼。祝青辞抬起头望向天空时?,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唤他:“祝青辞。” 他微微一愣,偏过头去,银蓝色的双眼一动?不动?,仿佛凝结的水晶,脖子上还系着柔软的围巾,显得一张瓷白的脸很小。 一个alpha站在不远处。 他身姿笔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皮质手套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冷硬,脸上却?带着笑容,金色的头发?在雪雨中格外刺眼,像是雪原中忽然冒出的太阳,令人?无法忽视,一双翡翠色的眼眸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眼底似乎有不知情愫的漩涡在缓缓旋转,深深地?看着他。 沈有铮撑着伞,在飘飞的细雪中,两个人?沉默地?对视。 第74章 第 74 章 雪落在伞上是扑簌簌的?声音, 伞沿微微倾斜,沈有铮走到街道尽头时,肩头已经落满了雪。 他微微偏过头,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声喇叭声响起, 祝云升开?着他的?黑色SUV,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 祝云升看着自己的?小侄子,脸小小的?, 埋在围巾中,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这几天祝青辞很明显操劳不已, 眼底下有一点青黑, 他心?底软软地?塌陷了一块, 挥了挥手?:“小辞。” 祝青辞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看着自己忽如其来的?家?人,难得?局促与紧张。 他昨天昏迷时, 做了很长一场梦。 梦里他好像是生活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面堆满了玩具, 墙壁上满是五彩缤纷的?涂鸦, 窗外的?鸟鸣清脆地?叫唤着, 金黄色的?树叶在窗外飘飞, 栏杆上爬满了三角梅, 生机勃勃地?怒放着。 一个?女人抱着他,把他抱在膝盖上,指着课本, 声音很温柔地?带着他,“小瓷, 这个?字读‘坚强’。” “坚……翔?” 半大的?小奶团窝在她?怀里,懵懵懂懂。 “坚强。” 女人摸了摸他圆润的?小脑袋瓜,又指了一个?字,“这个?字读……爱。” “ai……?” “对,比如妈妈很爱很爱小瓷,没有小瓷,妈妈就像是呼吸不了,活得?很艰难。” 小奶团迷茫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半晌,笑了一下,扑进女人的?怀抱:“那我也……很爱很爱妈妈。” 记忆洪流一般席卷而过,祝青辞上一世茕茕孑立,是一个?孤儿,母亲为了生育他难产而死,因?此他数九寒天,就被亲生父亲抛弃在孤儿院门口。 这一世,他没有记忆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浮光掠影地?享受了一下什么是亲情。 因?此在十岁那年,那场如灭世洪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泥石流中,他伸出了手?,任由自己被泥石流席卷而过。 他迟钝的?记忆像是断掉的?胶片重?新接驳,忽然想起原著中,好像也对祝家?短暂地?提过一嘴。 原主小时候也遭遇了与他同?样一场泥石流,只是在那场泥石流中,原主太过恐惧,反而停住了脚步,而祝允为了保护他,淹没在了泥石流下。 最后失去了一只眼睛。 原主走丢过,却对戚珣死心?塌地?,因?此即使在结尾,祝家?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想要挽救他时,却反而被原主利用?,用?来给戚珣挡住来自沈家?的?报复与进攻。 最终祝家?直接垮台,而原主至死也没有看过他的?母亲一眼,一心?一意地?往戚珣身上扑,像是一个?扑火的?飞蛾,祝允病死在病床上,而祝云升也不知所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祝青辞看着祝允的?脸,却总是恍惚。 就好像上一世为了他难产而死的?母亲,也长着这样一张脸。 “快回?家?吧。” 祝青辞的?回?忆被沈有铮打断,他回?头,刚好见到沈有铮撑着伞,挑着眉看着他,脸颊有一个?结了痂的?豁口。 是上次他和戚珣争斗时留下的?。 祝青辞看着他,忽然间?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祝云升却敲了敲车门,“一起走吧,沈小少?爷。” 沈有铮愣住了,他偏过头去,祝云升朝他不客气地?笑了笑,“我打听过了,这段时间?小瓷受你照顾良多,今晚刚好是平安夜,一起吃个?饭,如何?” 沈有铮脸上的?笑容短暂地?凝固了一下。 他看向祝青辞,祝青辞却只是垂着眼,手?指在裤腿扣了扣,没有说什么。 祝云升以一种奇怪的?打量眼神瞥着沈有铮,这向来恣意随性、出身军部的?沈小军爷,此刻的?脊椎好似结了冰,难得?有些僵硬。 他坐上车时,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十分开?,沈有铮此时脑袋一片空白,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祝青辞,祝青辞表情也很茫然,像是一只忽然被拎起后颈的?小猫。 祝云升眯着眼睛,看着后视镜,后视镜里,alpha和omega表情十分微妙,忽然说:“你们这算是要一起去见家?长吗?” “……” 祝青辞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了,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那天晚上还是冲动了。 就算非要临时标记,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谈恋爱,直接让沈有铮咬上一口,不就行了吗? 祝青辞心?头一团乱麻,抹了把脸,忽然有了决断。 祝家?不大,祝允赚的?很多钱都重?新投了出去,在教育业上不断运转着,其中有不少是流入了免费慈善的地步。 虽然如此,但是布置十分舒服,到处都插着花,馥郁的?玫瑰在雪白的花瓶中粉白一片,淡淡的?花香萦绕着。 他们一进门时,火锅的?飘香就溢了出来,火红色的锅底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另一边的?清汤锅底则飘着香料、萝卜与鸭架骨,小葱和花菜被剁碎了泡在里面,浮在水面上,色彩看上去十分养眼。 “来了?” 祝允在厨房里探出个?头,她?看见祝青辞,原本严肃冷漠的面容一下子就荡起了笑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拉过祝青辞的手,“快,快坐下。” 祝青辞有些愣,他指尖蜷缩了一下,低着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 祝允的?手?有些粗糙,但是可能是因?为是alpha的?缘故,比他还要大一圈,温暖的?体温顺着掌心?传来。 祝云升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姐,沈小少?爷我也带过来了。” 祝允偏过头,看见了沈有铮,不知为何,方才对着祝青辞还笑容满面,看向沈有铮时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沉了下来,但依然克制而礼貌地?点了下头。 “沈同?学,欢迎。” 沈有铮怀里提着刚刚仓促买的?水果和鲜花,算是礼貌地?拜访祝家?,可他坐下去时,还是觉得?屁股都快着了。 祝允和祝云升坐在他的?对面,祝青辞坐在他的?旁边,两个?alpha看着他的?表情带着一种审视,好似恨不得?拿刻度尺,上上下下地?将他量上一量。 甚至是带着点刻薄的?审视。 “沈同?学,你和青辞关系很好?” 沈有铮头皮一紧:“……” 真是个?致命问题。 沈有铮看了祝青辞一眼。 omega一直不吭声,像是不小心?踹翻了花瓶的?猫,因?为做了坏事而显得?有些局促,垂着眼,低着头,抿着唇。 沈有铮收回?目光,慵懒道:“自然是好的?。” 祝允和祝云升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起来,沈有铮又补充道:“不过是朋友的?那种好。” 他撑着脸,朝祝青辞举了举杯子,脸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祝同?学平时助人为乐,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能和他做朋友,我很荣幸。” 祝青辞猛地?扭头看向他,一双银蓝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些惊讶。 沈有铮却只是笑,在餐桌下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力度很轻,像是在安慰。 祝青辞微微一怔。 另一边,祝允还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沈有铮,祝云升却眼尖地?瞥到了桌子下两个?人一触即分的?手?,脸色大变,十分不客气地?在桌脚下踩了沈有铮一脚。 沈有铮像是被铁石砸过,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微笑。 平安夜里,细雪慢慢地?下着,圣诞歌谣叮叮当当地?在雪夜中传唱,铃铛声夹杂在风雪中,被点燃的?烤炉里,木柴燃烧着,火星迸溅,哔剥作响。 不大的?餐桌上,四个?人逐渐聊了很多。 祝青辞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被灌了几杯葡萄酒后,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一抹红,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火锅吃得?他冒出一点点汗,鼻尖上沾着一点红,原本看上去有些冷的?表情,此刻看上去很软很乖。 沈有铮则很自觉地?一直在挑着火锅里的?肉,帮祝青辞下牛肉都是卡着时间?捞上来的?,避免牛肉煮太久变老,失去劲道。 窗外有假扮的?圣诞老人正满大街地?派送着糖果,孩童们穿上绵软的?羽绒衣,像是一团团可爱的?雪球,发出银铃般的?欢笑声。 街道上一串串的?灯光像是萤火,祝青辞和沈有铮并?肩走出来时,刚好走到了一颗巨大的?槲寄生下。 槲寄生上被缠满了灯带,礼物像是丰收的?果实?一般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上,皑皑白雪堆积在枝叶上,巨大枯旧的?枝桠伸展好似无边无际。 两串脚印在积雪上蔓延开?来,沈有铮停住了脚步,“别送了。” 他回?过头,一双翡翠色的?眼眸里是促狭的?笑意,嘴角漫不经心?地?扯着,却往祝青辞面前一凑,附在他耳畔道:“我刚刚表现得?还不错吧,小男友。” “我们早恋的?关系,应该没有被你的?校长母上发现?” 沈有铮语气暧昧,祝青辞有些无语地?推开?他,沈有铮却不依不饶,故意将祝青辞逼到槲寄生的?树干旁,“怎么,一点奖励都不给我,就想打发我?” 他笑意盈盈,看着祝青辞,来时路上的?初雪将他的?肩头打湿了一小块,即使在现在,那块湿漉漉的?痕迹也还没干。 祝青辞比沈有铮矮了半个?头,他后背微微抵着槲寄生粗壮的?枝干,只能微微仰着头看向alpha。 暖灯,飘雪,清冽的?冬风,咕噜咕噜冒泡的?火锅,混杂在一起,构建起他对这个?冬天的?全部记忆。 他觉得?记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分明从前的?冬天对他来说,是逼仄的?医院,是灰扑扑好似永远不会放光的?阴天,是角落里阴暗发霉的?菌斑。 “我其实?很久没吃过火锅了。” 祝青辞忽然说。 沈有铮一愣,祝青辞声音很低,“我也一直以为,我其实?没有家?的?。” 寄人篱下的?滋味就像是吃了很苦的?药,虽然能活着,但是并?不开?心?。 圣诞节将至,平安夜是一个?漫长的?夜晚,而在这样的?夜晚,他与母亲久别重?逢,真的?很开?心?。 ——可他迟早要走啊。 他抬起头,望向沈有铮,在落雪与暖灯虾,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沈有铮,我们分……”。 沈有铮脸色倏然一变。 他猛地?向前扑到,两个?人瞬间?滚到了雪地?上,祝青辞惊了,下意识就要去推沈有铮,却只能听见他咬在齿关里的?痛声。 “好痛……” alpha捂住自己的?大腿,方才还言笑晏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眉头死死地?皱着,表情狰狞,好似一只忽然被扔进沸水里的?虾,用?尽全力地?想要蜷缩起来。 他的?脸被冷汗浸湿,脸色惨白,眉宇间?罕见地?露出痛苦,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大腿,手?指摁着腿根部位,疼得?唇都白了。 祝青辞睁大眼睛,脸色一变:“沈有铮?!” 第75章 第 75 章 戚珣工作室。 合同、通告、律师函如断了翅的白鸽似地满天飞舞, 铺天盖地,电脑主机的风扇呼啦啦疯狂地转着,试图驱散处理?器过热的高温。 “不行!压不住评论了!“ 经纪人焦头烂额, 忙得脚尖几乎擦出火星子,所有人都伏案在桌前,脸色凝重, 键盘声噼啪作响。 网上,一个音频正不急不徐地播放着。那声音含笑,裹挟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在沙沙的电流声中笑意盈盈地响起: “欺负了他?的人,可以拍下他?的照片, 到?我这里。” “善赏恶罚啊, 我给钱, 照片拍得越好,我给得越多,如何?” 果不其?然, 评论下面一片叫骂声。 明星失格,人渣败类, 虐待omega……一片沸反盈天, 直接将戚珣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我就说我一直不喜欢这个明星, 果不其?然翻车了吧?哈哈。] [活久见, 没想到?居然还能鼓励校园霸凌的。] [垃圾。] 经纪人青筋暴起, 桌子拍得震天响,“这个音源是谁泄露出来的?查不到?吗?” “IP是伪冒的,具体信号源定位错误, 追踪到?的信号源在无?人区,根本没有人!” “谁有可能做这件事?” “不知道!但是估计不是对?家……也不是方家, 不知道是谁在推动买热搜,我们试图压,根本压不住!对?方的现金流比我们庞大……他?这是要用钱砸死我们!” 办公室混乱一片,忽然间?,一个女孩,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经纪人,“我不干了。” 经纪人差点心肌梗塞,震惊地看着她,“什么?” 女孩似乎也很紧张,抓着自己的衣角,却依然坚强地抬着头,即使?声音颤抖,也坚持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我……我以前也经历过校园霸凌,我不想助纣为虐。” “你……” 经纪人刚要开?口,又一个男生也站了出来,“算了吧,哥。” “违约金付我也愿意了……戚珣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心思深沉,三观不正,我一直都很害怕跟他?相处,就像是把你和蛇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其?余几个工作人员也望向他?,眼神?幽幽,却不言而喻。经纪人掌心冒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工作室沉默着,一时间?只有电脑过热风扇的呼呼声,以及窗外嘈杂的暴雨声。 可下一刻,沉默就被打破。 “砰”地一声,大门忽然被狠狠打开?。 一个alpha站在门口。 他?似乎匆匆赶来,价值不菲的裤腿上还溅上了一点泥点子,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工作室内一片死寂,他?忽有所觉,抬起头,嘶声道:“怎么了?” 所有人扭头看去,看清楚他?时,心头忍不住一跳。 戚珣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湿淋淋地搭在头上,额角还汩汩地流着血水,脸色惨白得像是浸泡在河里太久的水鬼,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潮。 他?刚刚在戚宅大闹了一通,大脑因为刺激一片空白,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视网膜中戚父快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的眼球,那双眼睛像是一只被扔在深海中压力过大的金鱼,后面的是声音涌成的潮水,光影相切,他?似乎接了个电话,就冲了过来。 他?一进来,众人就能闻见明显的硝烟味,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小戚总,您的信息素……” 戚珣罔若未闻,他?扯了扯领带,那领带活像是一个上吊的绳索,湿哒哒地缠在他?的脖颈上,扯下来后,他?将领带扔在了地上,抬起一双眼,“怎么了?” 他?说话带着不怎么正常的粗喘,经纪人心头“咯噔”一跳,硬着头皮强撑道:“阿珣,是这样的,网上关于你之前的言论已经传开?了……” 他?心如擂鼓,将平板调出发酵的事件,戚珣只是一看,脸色猛地扭曲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抓住平板。 网络上污言秽语漫天,嘲笑、抨击、落井下石各色具有,而omega保护协会已经向他?发布了律师函! “……我们将质疑戚珣是否能作为公众人物,甚至他?是否能作为一个‘人’。” 墙倒众人推。不用看,就知道他?已经被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拉扯下来,在泥潭中被万人踩万人踏了。 ——而他?得以逃离戚家的最后手段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戚珣坐在角落里,手捂着头,喘着粗气,发出了漏了气的手风琴的声音,像是一个伤痕累累、陷入绝境的野兽,而眼下这消息又成了迎头痛击,狠狠地往他?裂开?的伤口中撒盐,痛得他?大脑嗡嗡作响,像是被人用钻头活活刨开。 他?从?指缝中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如仿佛沸腾的岩浆,忽然道:“我用我的钱,关他?们什么事?” “祝青辞本来就是我的人,我就算欺负他?,他?们凭什么指指点点?” 经纪人脸色有些难看,道:“戚珣!” 旁边的女孩终于忍不住了,“他?现在可不是你的人了!” “……” 戚珣的头一寸寸地转过来。 他?转过来时,僵硬得好像一个锈蚀老化的木偶,浑身零件都在嘎吱嘎吱作响,双眸赤红,仿佛狰狞的恶鬼,脸上没有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人时,令人汗毛倒立。 女孩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好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戚珣往前走了一步,他?们却像是被吓到?一般,所有人拼命往后退,和他?拉开?五米以上的距离,仿佛他?是流着毒的瘟疫。 戚珣看着他?们的表情?,大脑“嗡”了一声。 “你们躲什么?” 他?又往前一步,果不其?然,工作人员全都畏惧地继续往后退,几乎退至了墙脚,戚珣忽然怒吼道:“你们在躲什么?!” “我难道会对?你们做什么吗?我难道会打你们吗?我以前也从?未……” 可是一个连自己omega都能欺负的alpha,又怎么相信他?不会对?其?他?人做出如此举动? 那一张张恐惧的脸仿佛剥离了下来,全浮在他?眼前,宛如一幅幅惨白的面具,包围着他?。戚珣模糊的记忆仿佛忽然开?了闸口,而眼前浮现的恐惧的脸数量也越来越多。 身体里好像有气泡膨胀炸开?,他?终于想起过去的易感期中,似乎也是这样。 佣人们用恐惧的目光注视着他?,如避蛇蝎,即使?他?还是一个尚未成长?的少年的时候,就退避三舍,恨不得立刻逃跑,却忽略他?在易感期中饱受折磨。 ……仔细想来,他?当时应该是很伤心的。 戚珣瞳孔微微颤抖,看着他?们,眼前却忽然闪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当他?像是一只即将脱离囚笼的野兽时,所有人都在往后退,那个身影却向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向他?伸出手。 那双银蓝色的眼眸里是淡淡的担忧,柔软的唇轻轻张开?,询问道:“没事吧?” ……你不怕我吗? 戚珣头微微眩晕,喉咙里发出困兽犹斗似的哽咽,试探着伸出手,喃喃道: “你不怕我吗?” 他?像是一个浑身长?满了黑毛的怪物,他?是阴暗的囚笼,嗜血的野狼,阴冷的毒蛇,omega在他?青筋虬曲的手臂面前,比一张薄薄的纸鸢还要脆弱易折。 他?完全可以扣住omega脆弱的喉咙,去听见他?颈骨咯吱作响,只能在他?的掌心脆弱地喘息,从?口鼻中溢出血沫,而他?伸出舌尖,舔舐着omega散发馥郁香味的血液,四肢紧紧地拥抱着omega,占有他?,侵|犯他?,杀死他?。 可omega只是平静而温柔地站在那里,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弦月,组成了他?的梦境,他?的温柔乡,他?的栖息地。 他?拥抱着omega,咬住omega脆弱的后颈时,omega却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好似在安抚一只大型的狼狗,轻轻地道: “嗯,不怕。” 戚珣终于想起来了。 在这样一个叫人发笑的境地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每一次易感期,其?实是他?缠着祝青辞死不松手,是他?像狗啃骨头一样对?祝青辞又舔又咬。 是他?……喜欢祝青辞喜欢得不得了,却因为恐惧祝青辞不爱他?,而强装成一个冷酷无?情?、毫不在意的伪装犯。 然而现在他?的omega不在了,再也没有了。 因此再也不会有人在所有人都恐惧的目光中,依然站在原地,等着他?,再也不会有人在他?呜咽痛苦时,将他?的头放在自己温暖的颈窝,去顺他?的毛。 他?像是一只流浪狗一样从?工作室中落荒而逃,警卫发现了这个濒临易感期崩溃的alpha,临时将他?关押在牢房里,却无?法联系到?他?的家人与他?的omega。 戚珣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肮脏不见天日的地下收押室中。 易感期让他?忽冷忽热,整个地下室都是他?发疯的吼叫,浑身上下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他?一会像是被扔入了沸腾的油锅中,一会又像是被浸入了数九寒天的雪原中,冷热交替,神?志不清,痛得发昏,昏了后却有被痛醒。 当他?骨头仿佛都被敲碎,血肉被碾碎的时候,他?直接将头撞上了墙。 警卫打开?门的时候,看见满墙的血,头皮几乎立刻炸开?。医生们蜂拥而至,抑制剂不断地往他?体内注射。 戚珣像是一只狂犬一般被摁在了地上,脸上被强制戴上了止咬器,浑身的灰与血,痉挛的手指中依然抓着手机,碎裂的屏幕幽幽亮起,第九十九次拨打着同一个电话,却永远只能迎来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珣的神?智勉强清醒了几分,耳畔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他?恍恍惚惚地一抬头,眼睛微微睁大。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她的眉眼与戚珣有几分相似,可是眼前,看着跪在地上,浑身上下全是血与灰的孙子,脸上满是阴沉的愤怒。 戚珣茫然地道:“奶奶……?” 戚奶奶冷笑一声,她越过警卫的警告,在一片惊呼中,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戚珣愣住了,脸被打偏到?一旁,似乎不敢相信。 戚奶奶从?小就对?他?又无?奈又喜爱,即使?他?做了什么顽劣的事,也只是会佯装生气地戳他?额头。 可是整个戚家,只有戚奶奶是真的把他?和他?那去世的哥哥分开?的,也只是戚珣知道,他?的奶奶是真心在乎他?,爱着他?的。 戚珣被扇了一巴掌,脸上却又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奶奶?你不是在疗养吗?怎么忽然过来了?” “疗养?” 戚奶奶冷笑一声,直接将照片扔到?他?面前,暴怒道:“疗养个屁!你就是这样对?青辞的?!”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对?他?好?你是狼心狗肺吗?” 她气得头晕眼花,喘了好几口气,立刻有人扶着她,戚珣试图伸出手,可是戚奶奶却一巴掌挥开?,手臂交错之际,戚珣看见了她眼底却流露出对?他?的彻骨失望。 那失望的眼神?仿佛利剑锥心,直接刺穿了戚珣,戚珣如遭雷劈,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奶奶,我……” “我让你照顾好他?,对?不对??他?身体那么不好,那么温柔可爱的一个孩子,你就这样对?他??” 戚奶奶眼底的失望简直要满溢出来,戚珣只觉自己好似被扔进沸腾的岩浆之中。 他?不认那对?自私自利的父母,因此在他?心目中,戚奶奶已经是他?唯一的、仅剩的亲人了。 可是眼下,戚奶奶却深深地失望,她摇着头,往后退,好似第一次认识这个陌生的孙儿。 戚珣愣愣地在原地伸着手,随后,慢慢地低下头去。 头晕目眩中,他?看见了地面上的那些照片。 那是一张张偷拍的照片,拍照的人似乎从?各个角度都在窥伺着少年。 照片上,少年浑身湿透地站在深秋中。 他?表情?很平静,眼睫低垂着,可湿透的衬衫贴在他?的肩胛骨上,勾勒出少年清隽的肩胛骨,令人清楚明显地见到?他?多么的消瘦,骨头伶仃细瘦,像是一碰就碎的易碎品。 镜头有些模糊,可是不止一张,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流言蜚语满天飞,无?论祝青辞走到?哪里,都有人戳他?脊梁骨。 尽管少年看上去浑然不在意,可……真的有人能不在意吗? 戚珣想起网络上那些指着他?鼻子骂的言论,就已经胸闷气短,好似被人刨开?胸膛,扔进了一块滚烫的烙铁——那祝青辞呢? 祝青辞能接受吗? 易感期让他?对?omega的渴望飙升到?了极限,而眼下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又像是添柴加火。 他?一边渴望omega的怀抱,另一边,内心又幽秘地浮现起恐惧。 ——他?的命定omega不要他?了。 一想到?这个念头,他?的犬齿就痛得快要裂开?,深入骨髓的痛让他?浑身发抖。 可是从?前,祝青辞会温柔地捧着他?的脸,戴着铁指套,慢慢地磨他?的牙,避免犬齿因为激素的波动而刺破他?的唇。 “祝青辞呢?祝青辞在哪里?” 他?直直地看着戚奶奶,忽然,两道泪水直直地流了下来。 他?粗鲁地抹了把脸,背后满墙的血令人心惊胆战,他?像是一只被细细的铁丝勒进脖颈的野兽,窒息、痛苦、绝望,他?哽咽道:“奶奶,你告诉我,祝青辞在哪里,好不好?” “我错了,我……” 戚奶奶红着眼睛,“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我会改的,”戚珣茫然地睁大双眼,眼泪从?他?那双从?前漂亮的眼睛流出,他?哽咽道:“奶奶,我会改的。” “是我亏欠祝青辞,是我……” “亏欠?他?为了你被关在禁闭室的时候,你就已经亏欠过他?了!” 戚奶奶胸口一阵阵的闷痛,直接站不住,在戚珣和身边人的惊呼声中,她被搀扶到?一边。 她恨恨地将手机拍在戚珣胸口,戚珣愣愣地看着视频中跪在祠堂中的少年,以及旁边给他?套上电击环的男人,脸色骤然惨白- “沈有铮?” 祝青辞抱着沈有铮,沈有铮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牙齿打着颤,眉宇死死拧着,手指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大腿,五指几乎镶嵌在里面。 他?耳畔模模糊糊,好似一瞬间?被拉扯到?上一世中,电锯链条的声音凄惨而恐怖。 他?其?实不太记得自己上一世时,腿是怎么被锯断的,那是一群反社会的绑匪,袭击加德王立学院后,沈有铮紧急调动军部?协调保护学生,却被上一世的“祝青辞”暗算。 那些恐怖分子在抓住他?后,并不杀死他?,只是以折磨他?为乐,所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电锯嵌入沈有铮双腿时,他?已经三天三夜滴水未入,因此得以大脑一片空白。 “没事……” 沈有铮似乎想笑,但是他?笑起来时,脸色更加惨白,头埋在祝青辞的颈窝中,声音罕见地温和下来。 “没事。” 幻肢痛。 他?上一世被锯断双腿后,就时常会有这样的错觉。 好像自己原本没有的脚,又重新生长?了出来,神?经奇迹一般地链接在不存在的虚空,他?的血与肉在惨叫着对?他?述说着苦痛。 祝青辞茫然地被沈有铮抱紧,沈有铮呼吸急促,冷汗从?他?的额头滑下,砸在祝青辞的颈窝中。 他?一边颤抖着呼吸,一边笑了一下,喃喃道:“你不是他?对?不对?……” 沈有铮几乎痛得神?志不清了。他?额发被汗水淋得透湿,颤抖着手抚摸着祝青辞的脸,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你不是他?,你是谁呢?” 他?声音低低的,呢喃道:“我不管你是谁,可是我能求你吗。” “祝青辞,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离开?。” 祝清楚手忙脚乱,两个人在冰雪上相拥,红色的伞散落在一旁,蒲公英似的雪从?天而降,沈有铮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祝青辞。 祝青辞心猛地一跳。 戚珣赶过来时,正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祝青辞抱着沈有铮,两个人跪在雪地里,红色的伞落在旁边,细雪落在他?们的头发上,从?身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仿佛在接一个漫长?而深情?的吻。 戚珣大脑“嗡”了一声。 他?大脑一片混乱,易感期让他?处于悬崖的边缘,理?智随时要崩盘。 他?拼命地嗅闻着空气中本属于omega的雪松味,却绝望地发现那层雪松味居然被一层柴火烤炉似的木质香裹挟。 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给他?,仿佛他?是一个觊觎的小偷。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有铮,内心翻江倒海,额角青筋疯狂跳动,他?往前走了几步,而祝青辞一抬头就看见他?人不人鬼不鬼地站在雪原上,表情?愕然。 “……戚珣?” 戚珣眼神?漆黑,头发凌乱,脸上血水与灰尘混杂,听见祝青辞叫自己的名字,居然还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他?有些难以置信,不知道几天不见,戚珣怎么就疯成了这副模样! “青辞,我错了。” 戚珣他?目光贪婪地盯着祝青辞,祝青辞一张脸素白,眉眼如悠远的山水水墨画,漂亮得好似蒙了一层雾。 他?声音温柔,他?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当时那些话,都是我父母强迫你对?我说的,是不是?” “他?们还关你禁闭室,还对?你上电击环,我知道那天在港口的时候,不是你不想见我,是他?们又从?中作梗。” 祝青辞惊疑不定地盯着戚珣,戚珣神?色温柔似水,他?走上前,“没有关系,这些我都知道了。” “我知错就改,真的。” 他?打开?手机,播放一个视频,视频中,一个男人与女人被绳索捆绑着,脖颈上锁着电击环。 那分明是戚父与戚母,他?们惊恐地睁大双眼,想要呼救,可是嘴巴却被胶带捆绑。 视频中似乎听见了谁的声音,一只手伸了出来——那是戚珣的手,而恐怖的是,那只手上居然也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电击环。 猛烈的电流猝然爆发,戚父和戚母发出阵阵惨叫声,而戚珣喉咙则滚着破碎的呜咽。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戚珣将视频给祝青辞看,他?笑:“你看,我惩罚了他?们,也惩罚了自己,我知道错了,青辞,从?此以后不会有人再来阻拦我们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他?语气温柔,祝青辞抱着沈有铮,莫名其?妙地,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窜。 戚珣的精神?太不正常了! 戚珣见祝青辞沉默不语,内心有些慌,却依然强颜欢笑,“怎么了?” 他?目光缓缓移动,看见沈有铮时,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了,却依然试图将声音压制得温柔和缓,商量似地对?祝青辞说: “你能不能不要抱着他?了?那不应该是我的位置吗?” 他?又往前一步,然而,祝青辞明显看见他?的眼瞳开?始震颤,手指抽搐,整个人都不怎么正常的模样。 “戚珣!” 祝青辞抬高声音,信息素释放,毫不犹豫地将戚珣拍在了雪地里。 戚珣当场被拍得有些懵,他?看着抱着沈有铮,让沈有铮埋着他?颈窝的祝青辞,眼眸通红。 那分明是他?的位置。是他?的。 “你不要我了吗?” 戚珣抬起头,泪水涟涟,“沈有铮有哪里好?你难道喜欢他??沈有铮根本对?你不是真心的,他?这个人就没有真心在,他?现在看上去对?你好,可是一到?紧要关头,推开?你的一定是他?。” 他?似乎还不死心,即使?被信息素强制压在地上,也要向祝青辞爬过来,在积雪上,留下血色的辙痕。 “要我当小三吗?” 戚珣试图抓着祝青辞的脚踝,吻上他?的脚尖,抬着头讨好道:“我可以当小三的,没有关系,我会照顾好你,一切对?你好,你想怎么扇我巴掌都可以,你想掐我脖子也可以,我可以给你当狗,只要你不要不理?我,不要抛弃我,不要忘记我。” 祝青辞汗毛倒立,他?猛地一缩脚,避开?戚珣,手指则悄无?声息地在手机上快速摁了几下,拨通报警电话,试图安抚戚珣。 “戚珣,你先冷静。” 戚珣眼睛骤然亮了亮,“你理?我了?青辞,你理?我了?我好开?心。” 他?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一心一意地看着祝青辞,“太好了,你刚刚不跟我说话,我快吓死了。” “戚珣,你……” 祝青辞蹙了蹙眉,谨慎道:“你受伤了,要不先去医院看一下?” “你在关心我吗?” 戚珣笑得更开?心了。 祝青辞盯着他?,冷汗几乎打湿他?的衬衫,沈有铮的温度传来,成了他?寒风凛冽的积雪上唯一的热源。 他?忍不住抱紧了沈有铮,唇瓣不小心擦过了沈有铮的耳垂,可是这一微小的动作在戚珣眼里却骤然放大。 沈有铮……上一次就是沈有铮在他?面前亲了祝青辞。 而现在,沈有铮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强占祝青辞吗? 那本来是他?的!!! 戚珣脸色骤然扭曲,这些天在他?内心积累的压力骤然爆发,黑洞一般地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居然掏出了一把匕首,直直地朝两个人冲了过来! 祝青辞眼睛瞬间?睁大,可他?身上压着沈有铮,完全无?法动弹,千钧一发之际,他?试图拉住沈有铮,往他?身前挡。 可是耳畔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声。 沈有铮笑了一下,那张满是冷汗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偏过头看向祝青辞。 而下一刻,他?猛地将祝青辞扑到?在地,宽厚的肩膀将omega罩得严严实实的。 祝青辞猛地睁大双眼,叫道:“沈有铮!” 白茫茫的雪地上,血色飞溅。 第76章 第 76 章 “呜哩呜哩——” 警笛声骤然划破长空。 数辆警车与救护车从小道加速行驶, 一个猛刹,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动作迅速地冲下了车。 雪地上瞬间布满了脚印,现?场一片混乱, 工作人员大声呼喊着什么,祝青辞却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他脑袋一片空白,警车与救护车的?红□□光在眼前交错闪成一片, 斑驳得好像残缺的?胶卷。 他被推上救护车时,眼眸一转,依然能看见雪原上星星点点的?血, 梅花似地斑驳。 戚珣则被数个警卫压制住,警卫粗声粗气?, 声音冷厉如砂石。 “戚珣!经?调查, 你对自己的?父母实施电击暴力, 又有故意杀人的?意图,现?在以故意袭击他人罪对你实施逮捕!” 戚珣被数个警卫压在地上,脸颊被冰冷的?雪水擦出?血痕, 却依然要固执地仰着头,脖颈上青筋狰狞地鼓起, 脸上却露出?一种凝滞的?、仿佛灌砌了钢筋水泥般的?笑容, 僵硬地凝固在脸上。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祝青辞和沈有铮的?方?向, 然而, 祝青辞眼睛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那张漂亮的?脸上微微泛着冷汗, 眉眼间依稀是焦灼与担忧,一双湖泊般的?双眸中倒映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对他罔若未闻。 意识到这一事实时, 戚珣一瞬间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狗,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警车押送着他离开。急救车上, 护士冷静地试图剖开沈有铮身上的?衬衫,沈有铮却强烈地抗拒起来。 祝青辞立马摁住他的?手:“沈有铮,别乱动,给你检查伤口!” “不用?检查……” 沈有铮眉头紧蹙,脖颈上淌着冷汗,压根紧咬着,却试图继续朝祝青辞勾起唇角,轻松道:“没事的?,没有伤到脏器,只是皮肉伤。” 祝青辞瞥见他的?大腿似乎还在颤抖,想?起方?才?沈有铮不太正常的?表现?,皱着眉,“护士小姐,请问可以把他的?裤子也割开吗?” 沈有铮一怔,挑眉,“小男友,这种场合,不合适吧……” 他没说完,祝青辞已?经?像是捏鸭子一样捏住了他的?嘴。 沈有铮睁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祝青辞,身上的?痛似乎都没那么不可忍受了。 祝青辞语气?飞快:“他刚刚像是大腿也受了伤,忽然就倒下了,大腿肌肉甚至会?抽搐,但是我没有看见什么外?伤,麻烦您割开他的?裤子,我想?检查一下……” 再这样下去,估计真?的?要“失身”了,沈有铮抓住祝青辞,摇了摇头,祝青辞松开手,他就叹了口气?道:“小男友,知道幻肢痛么?” 上一世祝青辞是警校出?身,自然不会?没有听?过,闻言,他目光惊疑不定,“你是说你的?腿……?” 可他完全没看出?来沈有铮腿部残疾……? 沈有铮似乎有些无?奈,另一厢,护士已?经?拆开了各种针线,麻醉针直接注入沈有铮的?腹部,他睫毛抖了一下。 祝青辞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将手塞进了他的?掌心。 沈有铮因为失血,掌心凉得令人胆战心惊。 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沈有铮眉头一抽,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被祝青辞烫了一般,似乎想?要抽出?手来,祝青辞却无?情地捏住了他的?手。 “不要乱动。” 他像是马戏团中压制住雄狮的?驯兽师,用?自己的?体温与手掌去驯化,沈有铮翡翠色的?眼瞳轻轻颤了颤。 沈有铮说:“只是皮肉伤,没伤到脏器,放心。” 祝青辞看着他。 “你听?说过幻肢痛吗,我曾经?做过一场漫长的?噩梦,梦中我的?腿不见了。” 沈有铮牵着祝青辞的?手,护士在旁边紧急给他处理伤口,他望着救护车车顶刺眼的?白炽灯,慢慢呼出?一口气?。 “那场‘梦’对我的?创伤很深,有时候我深夜里,一个人时,也会?忽然痛醒,好像我的?腿又不见了。” 麻醉针让他昏昏欲睡,大脑浑浑噩噩起来,笑着说了一些祝青辞既意外?又不知道的?事情。 “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沈有铮声音低低的?,他紧紧握着祝青辞的?手,像是害怕他从他手中逃离,风一般无?影无?踪地消失不见。 他擅作主张,五指直接扣入了祝青辞的?指缝中,牢牢抓住,像是丛林中咬住猎物不愿意松口的?猛兽。 直到他最?后?被推入手术室时,祝青辞一口吊着的气才慢慢缓下,惊魂未定地靠在手术室门口,闭上了眼睛。 心脏跳动得雷鸣,在他单薄的?胸膛中鼓噪不已?,他后?背满是冷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系统。” 祝青辞闭了闭眼睛,“之前说的那张死遁卡……还能弃用?吗。” 系统犹豫的?机械声响起:【宿主,为什么呢?】 【你不是一直想要摆脱他们吗?】 祝青辞揉着眉心,眉心都被揉红一片,半晌,“……我不知道。” 【不知道?】 系统有些讶异,毕竟从祝青辞开始训斥它后?,他看上去是很有主见,并且很坚定的?人。 就像他决定与戚珣一刀两断,就必定会?一刀两断,不再给他一点眼神、机会?甚至同情。 “不知道。”祝青辞吐出?一口浊气?,“我最?开始想?逃离,是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他们?。” 他平静道:“他们?这些人,从小眼高于顶,万千瞩目,万千宠爱,云端之上,我不喜欢他们?靠踩着别人,从而彰显自己独特的?行为方?式。” “……”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又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而且,我没想?到,我还有家人。” 他垂着眼睛,语气?似乎有些茫然,“她们?找了我很久,我……不想?让她们?再伤心一次。” 系统支支吾吾,它有些苦恼,【应该也行,如果这个剧情节点,你们?能安全渡过,应该没有问题……】 【这一回的?事件线变动太大了,不可预测的?影响因素太多,我也没法判断准确……】 “沈有铮又是怎么回事?” 祝青辞忽然问道。 系统这下不吱声了,祝青辞:“他有上一世的?世界线记忆?” 他确实记得,原著中沈有铮在明年会?失去双腿。 系统不说话,祝青辞也能猜出?这样的?事实,因此不难想?象为什么沈有铮一开始对他敌意这么大。 他靠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模模糊糊中,似乎睡了过去,深夜党寒风越来越冷,他刚忍不住蜷缩起来,接着,似乎有人抄起他的?腋下,把他抱起。 他试图睁开眼睛,可是眼皮重逾千斤,最?终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陷入那人温暖的?怀抱中。 直到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将他惊醒。 醒过来时,他被放置在一个空旷的?病床上,柔软的?棉被将他包围。他接通电话。 “你还,请问是祝同学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似乎很焦急,听?见他通过电话,一瞬间如蒙大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祝青辞微微蹙眉,“您是?” “我是丁宴的?小姨,”女人语速急切,“可以麻烦你和丁宴见一面吗?丁宴他,他……” 祝青辞:“您先别急,丁宴他怎么了?” 女人倒吸一口凉气?:“丁宴他……疯了!” 第77章 第 77 章 “你吃药吃多久了?” 丁家, 丁宴的小姨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忍不住骂道:“丁宴,你是疯了吗?” 禁闭室里?, 丁宴蹲在角落里?,他抬起?一双黑色的眼瞳,从前清澈的眼睛此时却爬满了红血丝, 像是角落里?堆积尘埃的蛛网。 闻言,他只?是笑了笑,“怎么了?不是你们?说的吗?” “要我顾全大局, 要我继承丁家,可是我想来?想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alpha。” “如你们?所愿, 不好吗?” 小姨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也?不能为了阻止你母亲给你的相?亲,吃阻止信息素分泌的药!” “那我该怎么办?!” 丁宴骤然爆发,他怒道:“我说了!我就是喜欢他, oo恋我也?喜欢他,你让我该怎么办呢?” 小姨忍不住走上前, 她低下头?, 这段时间丁宴被关了太长时间的禁闭, 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许多, 眼底下是青黑的眼圈。 他喘了几口气, 小姨看?着他,忍不住道:“非要在一起?吗?” 丁宴:“对!你觉得我蠢就蠢了!我就是很喜欢他,可是, 可是……” 他没说完,眼泪骤然流了下来?。 丁宴哭着抱住小姨:“可是我不想哥受伤……小姨, 我为什么不能是alpha?” “如果我是alpha,我就能正大光明地去追他了,我就不用顾虑,在他发|情期时无能为力……” “你……” 小姨刚要为他的眼泪心软,可丁宴又忽然尖叫起?来?:“研究院一定有可以变成alpha的药剂!我不管!即使只?是可以分泌信息素安抚哥的,不管副作用多大,我什么都能接受!” “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表现?”小姨脸色沉了下来?。 丁宴不吭声了,他低着头?,指甲抠进了墙壁里?,眼神却还是倔强而?执拗的,直到小姨侧过身,露出身后的门。 丁宴蓦然睁大双眼。 祝青辞从门后走来?,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到丁宴面前,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小姨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拦住丁宴,以为丁宴肯定会勃然大怒,这个小少爷从出身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被人打过。 可是出乎意料,丁宴不止没有暴跳如雷,他被扇了一巴掌,却只?是微微睁大眼睛,扭过头?看?向祝青辞,眼睛蓦然红了。 “哥……” 他嗫嚅着,低下头?,好像是一个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小孩,方才嚣张的气焰像是被冷水兜头?淋下,整个人像是一只?湿淋淋的小狗。 “丁宴。” “你能成熟一点吗?”祝青辞抓着他的衣领,呼出一口气,“你不是小孩了。” 丁宴一双眼睛饱含泪水,似乎没想到祝青辞会到来?,祝青辞看?着他说:“你如果真的想要变成alpha,我希望是你出自内心的想法,而?不是一时赌气。” “你不可能一直是小孩,如果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祝青辞把他凌乱的头?发拨弄了一下,让他显得没那么凌乱。 丁宴抬着头?,他瞪着祝青辞,眼眶红红的,一点也?没有最开始相?见时那股属于小少爷的专横跋扈气,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失落地坐在房间里?。 祝青辞拍了拍他,“你最好想清楚。”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你现在的选择岂不是很错误? 他没有说出来?,丁宴嘴唇颤抖了一下,却又执拗地垂下头?,他看?上去很生气,又很伤心,最后说:“我听到了,你和沈有铮在一起?了,对不对?” “是因为他是alpha吗?” 祝青辞有些无奈,“不是。” 丁宴不说话了,他像是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缩在墙角里?,指甲似乎抠裂了,流了一点血。 祝青辞蹲下来?,用创口贴贴上了那个伤口,丁宴想要把手?收回去,最后还是伸着爪子,让那个创口贴留了下来?。 他觉得很委屈,明明他是喜欢祝青辞的,可是即使他做出这样的举动,祝青辞却也?没有说什么,这已经?是一种明确的拒绝了,意思是“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只?是丁宴不怎么甘心,他觉得比起?沈有铮来?说,自己才是最开始与祝青辞相?见的那个人,明明是他先到来?的,为什么就错过了呢? 他没想明白,因此直到祝青辞离开时,他依然像是一个气鼓鼓的河豚,窝在角落里?,不怎么听话,不怎么成熟地炸着浑身的刺。 小姨看?着他,毫无办法地摇了摇头?,可是好在丁宴似乎不会再叫嚷着要吃药,变成alpha,因此她可以松一口气。 祝青辞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那个创口贴就又被丁宴撕下来?了,用做标本的塑料密封薄膜很小心地装了起?来?,成为他的护身符。 回到祝家时,已经?很晚了,祝青辞打开门时,却很意外地看?见祝允还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 她没有穿着西装,只?是穿着很普通的休闲服,可即使这样,在灯光下祝青辞也能看?见她眼角的纹路。 “回来?了?洗了水果,吃吧。” 祝允没有问他去做了什么,但是桌上已经?洗好了水果,葡萄被很仔细地剪掉了梗,是一颗一颗仔细剪下来?的,饱满的果肉上还能看见晶莹剔透的水珠,旁边是一杯热好的牛奶。 祝青辞裹着一身寒风进门时,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气,很温暖地将他包围,有一瞬间,他明白了回到巢穴寻找母兽的小兽是什么感觉。 “这些年,在戚家受苦了吧。” 祝青辞坐在祝允身旁,她侧过头?,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这么久。” 祝青辞摇了摇头?,“没有关系。” “戚家已经?不行了,”祝允说:“他们?签署了对赌协议,戚珣的事情闹这么大,甚至被警察带走,所有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戚家的股价一落千丈。” 客厅里?点了香薰蜡烛,烛火在夜色下微微跳动着,是很舒服的香味,像是午后的太阳。 她腿上堆着一些毛线圈,脸上戴着金丝眼镜,似乎有些吃力地拿着两根长针,织出来?的针脚却有些丑。 祝青辞看?上去有些好奇,“这是在织什么?” “织着玩的,”祝允有些尴尬,她脸色微红,咳嗽一声,“好了,不要再看?了。” 她不怎么好意思地将那团针脚错漏百出的毛线堆扔在一旁,烛火映照着她的脸上,让她有些凌厉的线条柔软下来?。 祝青辞坐在祝允身边,有些犹豫,半晌,他轻声道:“妈妈,我可以跟你说一个事情吗。”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祝允停顿了一会,她放下手?中的毛线球,抬起?头?,看?着祝青辞,过了好久,伸手?摸了摸祝青辞的脸,“小辞有受到委屈吗?” 祝青辞莫名觉得鼻头?一酸,但是他很乖巧地把脸蹭在祝允掌心中,“没有。” 祝允过了好一会,说:“……那是你想做的,还是不想做的呢。” 祝青辞愣了半晌,最后轻声道:“本来?想,但是后来?不想了,可是不知道能不能不做。” “那就尽力而?为吧。” 祝允表情很复杂,她看?着祝青辞,却还是笑了,一双眼睛里?却是心疼与不舍:“……如果你走了,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会的!” 祝青辞猛地提高声音,重复道:“一定会的。” “那就别让妈妈等太久。” 祝允摸着他的头?,眼角的纹路有些明显,她说:“妈妈老了。” 祝青辞眼眶一热,抱住了祝允。 他会尽力留下来?的,可是他没法很好地保证,所以他尽量给祝允留下足够的暗示,这样如果他走了,祝允就能知道他还会回来?。 这一年过去时,祝青辞收获很多,他彻底摆脱了戚家与戚珣,在祝家中被很好地爱着,沈有铮很快就出院了,他作为alpha,身体实在非常强健,祝青辞中途有来?看?过他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沈有铮打断。 时光总是容易被磋磨而?过的,军部的第二场考试提前举行,祝青辞的射击技术很顺利地通过了考试,如果高中可以毕业,他就能顺利进入军部。 冬天慢慢过去,寒消春来?,只?是沈有铮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上一世的恐怖袭击事件他早有准备,因此提前带领了人去清扫,可是百密一疏,或许是因为他的清扫,导致漏网之鱼对他们?更加怨恨。 枪声响起?时,学生们?与教?师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人替代了学校的警卫混入,但是沈有铮很快就带着军部的人包围了他们?。 只?是依然还有人质被限制住了,更糟糕的是,恐怖分子们?戴着防毒面具,特意释放了信息素引诱剂,alpha和omega都被迫引诱进入易感期或者发情期,而?beta无法承受信息素引诱剂中的刺激气体,也?昏倒过去。 祝青辞和蒋白止意外地被成为人质其?二。 祝青辞扭头?看?向蒋白止时,发现他浑身发红,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肌肉绷得几乎要把校服涨破,青筋如青蛇一般盘桓在修长的脖颈上。 祝青辞腺体滚烫得像是埋了一颗小太阳,他匆匆地低声道: “快,咬一口。” 祝青辞说话语气轻松得像是让蒋白止吃一块肉一样,不以为意,好像还不怎么把蒋白止放在眼里?,可是他却主动地将腺体暴露在蒋白止的眼前。 蒋白止忽然觉得自己被看?轻,可他还没来?得及生气,祝青辞就打断了他。 “你是唯一的S级alpha,只?靠外面的人,不能攻入,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说,或者嘴硬,但是现在不是发泄个人情绪的时候。” 蒋白止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他发泄个人情绪,因此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少年的腺体覆盖着薄薄一层红,抑制剂被撕下来?时,还带着点潮气,滚烫无比。 “你……” 绑匪端着枪,在前面走来?走去,他们?缩在满是灰尘的角落,蒋白止忍不住皱眉,“你不是……” 他话没说完,毕竟当下情况紧急,他看?上去十?分地不情不愿,然而?耳根却悄无声息地红了。 蒋白止咬上那块柔软的肉,一瞬间,雪松林的香味就将他的鼻腔充盈饱满,他像是被扔进一个云雾蒸腾的梦境,忍不住恍惚片刻。 他低下头?,似乎想要咬得更深,像是咬住骨头?不松口的狗,可是没来?得及碾磨撕咬多久,就被祝青辞推开。 他的易感期飞速地消退,愣愣地看?着祝青辞,然而?祝青辞却像是个办完就走的渣男,不怎么客气地推了推一把,公事公办似地,对他道:“待在这里?,不要动。” “你……”蒋白止试图抓住他,却被他这个命令定在了原地,眼睛瞪大,似乎完全预料不到。 他不得不服从祝青辞的信息素压制,可是当他看?见祝青辞起?身时,露出来?的小手?指,忽然睁大了眼睛。 “祝青辞,你……!” 他骤然失声,浑身颤抖起?来?。 那个射击馆的少年轻声细语在他耳畔教?导的声音骤然响起?。 “对,就是这样,肩膀不要侧,很好……” “做的很棒。” 少年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又乖又软,弯着眼睛,小手?指上有一颗不是很明显的痣,显得他皮肤瓷白如雪。 他甚至因为喜欢上了那个少年沾沾自喜,因为他是beta,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证明他不是信息素的奴隶。 ……可原来?,两个人是一样的。 至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 第78章 第 78 章 蒋白止愣住了, 可是他一张口,就有风雪灌进他的喉咙中,不合时宜地让他失了声。 他脑海中嗡鸣作响, 喉结上下滚动,胸膛里的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 “祝青辞……!” 而祝青辞却像是一只游鱼一般,滑溜溜地从他手中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将多余的目光放在蒋白止身?上, 也不像是教导他射击时,语言温和,目光柔软, 他对待蒋白止如同形同陌路。 对于祝青辞而言,蒋白止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可对待蒋白止而言, 他却成了一记响亮的鞭子, 他从脊椎到脸,一时间都是火辣辣的。 愤怒、惊讶、不可思议、羞闹,种种情绪如泡发的面包, 不断膨胀,涨破, 将蒋白止的内心?充盈。 祝青辞没?有看?他, 他行动果断, 没?有花很多时间, 他像一只踩着肉垫的猫,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守门的警卫后时,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脖颈上,冰冰凉凉, 带一点冰冷的香。 守卫一怔,被那?雪松林香蛊惑的一瞬间, 下一刻,脖子就猛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咔!” 祝青辞拧晕了他,将他手上的枪夺走,而那?些窝在角落里、被捆着的学生们?都惊呆了。 他动作是那?样的利落,一双银蓝色的双眼?冷静无比。 淡淡的雾气蒸腾着,催情剂让他们?所有人?都被易感期与发情期折磨,仿佛被吊在即将喷发的岩浆口。 直到有雪降临。 不对,那?其实不是雪,但是很像雪后的空气,冰冷的寒意,是沉甸甸压在松枝枝头的雪,扑簌簌地落下,空气中的引诱气体被笼罩后不堪其重?,慢慢下坠沉底。 那?寒意在高热的学生们?中却似久旱逢甘霖,他们?几?乎清醒了一半,吊着的一颗心?猛地坠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散发着信息素香气的少年。 祝青辞却没?有停留很久,只是冷静地抛下命令,“蒋白止,他们?教给你了。” 他离开得很快,所有人?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只能看?见一个影子。 祝青辞飞快地在脑海中回顾故事?的剧情,知道可能是蝴蝶风暴,导致了恐怖袭击事?件的提前。 上一世沈有铮的双腿就是因为这场事?件而失去的。原著中,一群对上流社会?怀恨在心?的人?聚在一起,报复性地拿加德王立学院下手。 可无论如何,把小孩牵扯进来,未免太不合时宜。是最无耻、最卑鄙、最下流的谋杀犯。 祝青辞不知道上一世沈有铮是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的,但是从他失去的双腿,大概能猜测出来,他其实也有些自顾不暇。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天槲寄生下,雪地之上,沈有铮抱着他,眼?睫一直颤抖的样子,看?上去很痛。 从那?一刻,他就忽然意识到,那?个笼罩在花园曾经笼罩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令人?窒息的囚笼,也笼罩在沈有铮的头顶上。 他们?都是剧情的奴隶,也都是被抛弃的棋子。 他手中握着刚刚从绑匪那?夺过来的手枪,一路上又准又冷静地将一颗颗子弹送入路旁的绑匪身?上。 不致命,但是够痛,也够沈有铮后面将他们?处置了。 祝青辞找到沈有铮时,他正陷入一片混战中,周围都是警惕地拿着枪对着他的绑匪,最前面的绑匪神色暴怒,不敢置信地瞪着沈有铮,似乎做了十恶不赦的事?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沈有铮。 沈有铮额角满是血迹,一双祖母绿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不法分子。 他很早就按照上一世后面查到的巢穴去清剿这些人?,那?么到底是哪里有遗漏? 沈有铮喘了口气,像是一只负重?前行的狮王,金色的头发上染着斑斑血迹,大脑似乎被刨开,扔了一颗火种进来,噼里啪啦地烧灼着他的神经丛。 相似的场景让幻肢痛重?新席卷而来,他眼?前半明半暗,看?不太清东西,却依然站着,浑身?肌肉绷紧,脸上依然挂着笑。 “怎么?很意外?” 沈有铮微笑着:“你们?老鼠一样挖的洞找不到了,是吗?哦,忘记了,你们?把‘老鼠洞’叫做‘逃生通道’,真是不好意思。” 他俊朗的面孔上淌着冷汗,语气却轻快无比,为首的绑匪怒道:“你……你是军部的沈有铮?” “是呀,你们?该怎么办呢?” 沈有铮看?上去很无辜,歪着头,侧脸的线条刀削斧砍似的,呈现出一种凌厉而无所畏惧的俊美,尽管他的幻肢痛让他此刻已经看?不见前方。 绑匪听到他的名字,脸上浮现忌惮的神色,可很快便暴怒,威胁道:“你就不怕我们在这里杀了你吗?” “加德王立学院还有这么多学生在这里,我们?真的要在这样的地方火拼?” 他往前走着,看似是试图劝服沈有铮,一步步地走上前,手却不自觉地摸上了枪柄,而沈有铮眯着眼?,也握紧了手里的枪,掌心?一片湿热。 祝青辞踩着制高点,对系统道:“系统,帮我两个忙。” “帮我预测弹道,然后,屏蔽我的所有痛觉。” 系统有些茫然,“为什么?” 祝青辞冷静地切换手中的弹匣,说:“直觉吧。” 枪响的那?一刻,沈有铮怔然了片刻,一颗黄铜子弹撕破了空气,直直地从眼?前绑匪头子的头颅中穿过,溅出血花。 绑匪们?瞬间尖叫出声,一时间群龙无首,混乱中,沈有铮似乎觉得有谁牵住了自己的手。 “该死!别?让他跑了!对了——人?质!抓住他!抓住他,我们?还有可能全身?而退!!!” 绑匪们?人?数太多,即使是祝青辞,也很难带着神智有些涣散的沈有铮冲出去。 沈有铮抓住他,忍不住怒道:“你冲过来做什么?!军部已经包围了学院,他们?不可能逃——” 方才游刃有余的面具顷刻破碎,在这一刻,祝青辞清楚地见到了沈有铮生气的模样。 那?个弧度很完美的笑容不见,双唇反而抿得死死的,连唇角都在颤抖,本是握住他的手被反握,力气大到他的腕骨仿佛要裂开,被沈有铮揉碎。 他像是一只暴怒的雄狮,却还要压制住自己的几?乎要冲破的怒气,眼?睛很红,手也在抖。 好在系统将他的痛觉全都屏蔽了,祝青辞感觉不到,只是冷冷地看?着沈有铮,“那?你呢?” 他冷静地一字一句道:“或者说,你想再经历一次断腿之痛?” “嗡”地一声,沈有铮如遭雷击,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祝青辞。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 “砰——!” 沈有铮几?乎是下意识地向?祝青辞扑过去,可是幻肢痛让他四肢迟钝,好在祝青辞拉住了沈有铮。 枪响的那?一刻,沈有铮只来得及闻到鼻尖柔软的雪松林香,淋了一层血,最后是眼?前模糊的幻影。 祝青辞精准地将沈有铮挡在自己的身?前,子弹完美地擦过沈有铮的小腿,鲜血瞬间飙飞。 他看?上去像是听到枪响,因此想也没?想的,便将身?边的人?用来挡子弹,好像十分的冷血无情,不在乎他人?死活。 沈有铮不可置信地看?着祝青辞,翡翠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解与震惊,轻轻地在爬满血丝的眼?白中颤抖,像是一只忽然被主?人?用力踢出家门的小狗,想要愤怒地质疑,却又有点委屈。 血不断地从他的小腿中涌出来,他踉跄着跪倒,额角上全是冷汗,咬着牙,“青辞,你……” 系统完全没?想到,刚刚祝青辞让它?帮忙计算弹道居然是做这种事?情,一时间也惊呆了。 可它?很快就顾不及了,在祝青辞脑海中尖叫嗡鸣警示他,绑匪包围了他们?,为首的男人?倒下了,这群人?中居然还有“二当家”——放在古代里都是一群落草为寇十分有组织的山匪! “二当家”表情扭曲了一下,身?后的下属急急叫唤道:“大哥!不行了,我们?被军部那?群瘪三包围了!先赶紧抓一个人?质压出去吧!” “没?时间在这缠斗了!” 沈有铮脸色忽然白了。 除了祝青辞,他比在场所有人?更快理?解他的意图,甚至在其他人?震惊的眼?神中,他伸出了手,抓住了旁边一个奔跑的下属,脸色惨白却还要厉喝道:“要人?质是吗?抓我!!” 被他抓住的绑匪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主?动要求做人?质的,震惊之于还十分地莫名其妙,低头看?了沈有铮的腿一眼?,他似乎有些犹豫。 然而,他耳畔很快响起了一声暴喝,“蠢货!他腿中弹了,等?会?难道要我们?扛着他跑吗?!” “何况主?动要求做人?质,谁知道有没?有诈?” 沈有铮内心?咯噔一声,可是他不可能藏起那?只满是鲜血的脚,只能惊惶地看?向?祝青辞。 那?眼?中竟然有一丝哀求。 “祝青辞,你不要冲动!” 他嘴上说着命令,但是实际上是在恳求。因为他的尾音很颤,让人?想起一根绷得很紧的弦。 而这根弦是否要断裂完全取决于祝青辞。 祝青辞第一次抓住了好像可以掌控别?人?生死大权的关键,却没?有很开心?。 沈有铮这样的神情是很罕见的,大概他身?边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而沈有铮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这样的神色。毕竟他作为天之骄子,从未求人?。 “他们?抓住我后,不要管我的死活,只管抓住他们?。” 很残忍的话。 祝青辞看?着沈有铮在他面前崩裂出豁口的面具,张了张嘴,可是很多话说不出口,书中的规则束缚住了他,他不能去“剧透”这样一个bug级的存在。 “我不会?死”“我能重?来”都消弭在空中,缄默无声,祝青辞闭了闭眼?,呼吸也颤抖起来,猛地抬高声音,厉声道:“知道了吗!” 沈有铮像是活生生被抽了一个耳光,“不,我……” 他居然也能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 “你不要生气,不要说气话,不要闹了,我错了,是我的错。” 他一直在道歉,说来好笑,当时祝青辞去争取这张技能卡时,是想要从这些人?的身?边逃离的。 可他看?着眼?前的沈有铮,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很多事?,觉得自己其实好像没?有那?么讨厌眼?前这个人?了。 祝青辞没?有再看?他,在这一刻,他那?张漂亮的、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上去居然有点冷血无情,好似封着一层冰。 而绑匪们?二选一中,便果断地锁定了祝青辞。 因为祝青辞看?上去是一个柔弱漂亮的omega,而且他身?边的alpha看?上去很在乎他,所以绑走祝青辞,是比绑走一个无法行走、强壮得多的沈有铮划算太多的选择。 祝青辞手中的弹匣空了,但是表情依然很平静镇定。 在人?数的绝对压制下,挣扎没?有意义,而且如果继续火拼下去,会?有更多的伤亡。 沈有铮依然还想要试图伸手,却只能堪堪抓住一缕过祝青辞离开的衣角掀起的风。 他茫然地试图追上,弹匣已经打空,他却依然机械地扣着扳机,手|枪只能传出空响,却又好像化为实质,一颗颗地命中他的胸膛。 他以为自己摆脱了上一世的命运,于是这一世早有准备,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摆脱的。 命运对他来说是一辆轰鸣在铁轨上的列车,他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上,被迎面而来的列车撞得粉碎。 可沈有铮依然食言,在祝青辞的性命和绑匪们?性命之间,他选择了祝青辞,所以绑匪们?得以逃离。 被带走前,祝青辞看?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失望,接着是无奈,又好像有些果然如此的不出所料。 沈有铮心?里一阵闷痛,手足无措,可是又觉得胸膛里跳动的那?颗血肉跳得有点太快,让他浑身?血液倒流,耳畔都是血流滚烫流动的轰鸣声,让他觉得太痛,快要喘不过气。 而在当天,得知祝青辞被绑走的消息后,所有人?都疯了。 第79章 第 79 章 “祝校!” 病房门前, 熙熙攘攘,几个老?师六神无主,秘书?沉默地扶住祝云升。 祝云升脸色惨白, 没有血色。 祝允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晕了过去,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将祝允送进医院, 接着就像是忽然失去线条操纵的木偶,几乎瞬间散架。 “血压有点高,病人应该是受到了惊吓, ”护士看?着他虚脱一般地,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忍不住也伸手搀扶住他, 低声道:“先生, 你冷静。” “冷静?”祝云升手都在抖,他倚靠在墙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道:“我们才刚接回来的孩子,难道又要不见吗?” “不能?这样的。”他声音支离破碎, 最后哽咽一般抽了一口气?, 深深地埋下头, 将脸埋在手里, 喃喃道:“不能?这样的。” “我们做长辈的, 怎么能?这样无能?呢?” 他抹了把脸,霍然站了起来,声音像是迸裂的玻璃, 尖锐而掷地有声,“学院安保部——查!查出叛徒!” 他猛地转身, 忽然一顿,看?向旁边的秘书?,“你……你帮我跟沈有铮带句话。” “算我们祝家求他,”他低声道:“求他……把青辞还给我们。” “我们不想再失去他第二次了。” 医院灯光明明灭灭,学院的另一个角落,军部临时办公室。 “追踪A点已失效……B点重新链接成功,C点更新,未发现目标人物。” “E点未发现目标人物。” “F点……” “这群人真的是老?鼠吗?为什么连逃跑都奔散各地?这样怎么解救人质?” “够了,别说了!快追踪吧……” 军部的临时办公室中,专业工作人员脸色凝重地在各个数据上扫动,无线电流不停地调动闪烁,光点在莹蓝色的幕布上不停闪烁,一处又一处地熄灭,变成红点。 嘈杂的电流声中,沈有铮撑在桌上,低着头,看?着散落各地的追踪点。 他衣服没有换下,依然是那身染血的衬衫,小腿临时缠上了绷带,却好像十分冷静地指挥。 “军部在城市一般都有设置追踪网络,他们一定会去边郊,找隐秘的据点,所以重点追踪路线是丛林中废弃的工厂、废弃防空洞、以及地下室。” “失效追踪点记录原因?,是由于无人机故障还是其?他原因??” “扩大跟踪范围。” 他吐字清晰,条理有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站着。 alpha小腿处的血迹泅开?,有人迟疑地试图扶住他。 “沈小少爷,你的腿……” 沈有铮却好似应激反应一般,猛地将那人的手挥开?。 清脆的一声“啪”,连沈有铮也愣了半秒,只能?匆匆吐出两个字:“抱歉。” 那人讪笑两声,可一看?见沈有铮的表情时,却忽然哑然,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他脖颈处的青筋鼓起,喉结上下滚动,一双从额发下半明半暗显露出的眼睛通红,血丝如蛛网一般密集地在他那双镶嵌着翡翠色眼眸的双眼中。 远远望去,像是一对快要皲裂的宝石。 他衬衫领子上还是斑驳的血迹,浑身肌肉绷紧,表情却很茫然,像是覆盖了一层雪。 下一刻,大门被猛地打开?。 一个omega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抓住沈有铮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沈有铮被打得脸往一侧偏,丁宴抓住他的衣领,整个人几乎要发狂,“沈有铮,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祝青辞会被带走,你骗我们的,是不是?” 他喘了几口气?,像是刚刚才从家里疯狂闯过来,曾经喜爱万分的豪车被撞得车前盖都烂了,手上是挫伤——任谁都能?看?出他刚刚甚至可能?是出了车祸。 可他居然就这么站在了这里,丁宴不可置信地吸着气?,“告诉我,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是军部出身,你是谁啊,沈小军爷,那么牛逼的title,怎么就让他成为了人质?你们当时不是站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是你去?” 沈有铮沉默不语,闻言,却猛地将丁宴甩开?。 那双总是盈满着虚伪笑意的翡翠色眼眸此?刻怒火滔天?,他像是要呼吸不过来那般猛地喘了一大口气?,像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一步步地向丁宴走过去,踩着他的影子,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笑不出来,因?此?嘴角凝固在一个很微妙的弧度上,工作人员们看?着他,吓得连忙别开?眼睛,疑心沈有铮似乎是要疯了。 可丁宴却不管沈有铮疯了没有——他已经疯了。 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起,他的理智就像是高温熔断的保险丝,怎么也无法连接起来,好像大脑被人凭空挖走了一块。 是梦吧?一定是梦境对不对? 他不断地睁眼,闭眼,睁眼,好像以为这样梦境就能苏醒。 可是沈有铮只是冷静地一脚踹开?了他,他用上了力度,丁宴猛地砸在地上,痛得浑身蜷缩起来,沈有铮的手套在灯光下泛着皮质的冷感。 “那你又干了什么?丁宴,你难道要一直当小孩吗?” 他残忍地吐出一句话,匕首一般往趴在地上的丁宴身上刺。 “你像是一个迟迟不愿意打破蛋壳的雏鸟,只想要抓住祝青辞,可他并不是你的谁,你难道要他护住你一辈子?” “不会的。”丁宴像是一只嗜血的猛兽,这只本来散发着海盐味冰淇淋的小河豚在这一刻掀开?了所有獠牙与毒刺,一双眼睛愠怒,滚烫的怒火仿佛岩浆。 “沈有铮,你不是alpha吗?如果?我是alpha,我一定不会让他陷入那样的境地!” “可你不是!事情发生时,你又在哪?!” 沈有铮猛地提高声音,低喝道:“闭嘴!够了!滚出去!” 他砰地一拍桌子,不由分说地将丁宴赶了出去,头发凌乱,浑身血迹,看?上去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雄狮,发疯的悬崖边缘离他只有一线之隔,可他必须让自己的精神吊着。 不能?疯,冷静,情绪无用,他要先去追踪,他要先去救祝青辞,祝青辞一定会没事的,祝青辞不会死的,他身上还有秘密,他怎么知道我是重生的,他是谁,他会活着的,他那么厉害,他会活着…… 他的理智和情感好像忽然被活生生撕裂开?来,中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裂谷,呼吸像是破旧的风箱,喘得很受伤一般。 “被抓走的人是祝青辞?” 蒋白止刚好赶到门口,他行色匆匆,碰巧撞见丁宴被轰了出来。 丁宴看?见他,眼神就一阵厌恶,他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蒋白止衣襟凌乱,他目光有些?空,抓住丁宴,重复道:“被抓走的是祝青辞?” 他方才才挂断和射击馆老?板的电话,老?板也不知道祝青辞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在电话里却道:“你说你的教?练吗?他说他也是加德王立学院的学生。” “你们是同学吗?” 不,怎么会……蒋白止有些?绝望地摇摇头,祝青辞怎么会是那个beta呢? 他的信仰好像一瞬间崩塌,眼前好像又浮现一个模糊的场景。 那是一个小型的花园宴会,祝青辞坐在礼堂后的小花园里,周围都是悬挂的暖灯,像是一个晚上的野餐会。 加德王立学院有数不胜数这样的社交场合,他们对交际游刃有余,学院也会频繁安排这样的场合去锻炼他们。 在流水般不断在他眼前晃过的人群中,他是唯一一个未着常服的人,甚至连正装都不是,只是穿着最简单的一件月牙白旗袍。 沈有铮借给他的衣服被他循环利用,然而蒋白止却没有来得及生气?他拒绝自己,却接受沈有铮,已经呆滞在现场。 蒋白止从小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因?此?甫一看?见,呆了呆。 下过雨后的天?气?格外潮湿,树叶被雨水打得蔫耷耷地,然而山茶花却开?得很盛。 那人坐在绿植缠绕,爬满花的花亭之中,翠色浮光泡影似地在他身上摇曳着,他嘴里咬着一朵馥郁怒放的山茶红,衬得垂落下搭在栏杆处的指尖愈发白腻,仿佛脂膏,白生生的惹眼。 他脸颊微微鼓起,垂着眼,应该是在百无聊赖地吸着花蜜。 “你这是在破坏公物。” 蒋白止找到自己声音时,已经脱口而出。 祝青辞应该是喝醉了,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醉人的酡红,山茶花在他平日里素白的唇上染上一抹红,浅浅淡淡地晕开?。 “管的真多。” 祝青辞眯着眼睛看?,眼前都是重影,他轻轻哼了一声,看?都没看?蒋白止,就扭过头去。 与他平时低眉敛目的模样不同,蒋白止第一次见到祝青辞喝醉,好像那张温和的假面?下,几分孩子气?咕噜咕噜地冒出水面?。 他忍不住走上前,挡在omega面?前,声音绷得很紧,故作冷漠道:“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祝青辞莫名?其?妙被他挡住了视野,轻轻哼了一声,答非所问,却一句话就刺破了蒋白止的伪装。 “蒋白止,不喜欢。” 他说话漫不经心,alpha却像是被那句话扎了一下。 蒋白止胸口一团火快蓬勃而出,一口牙快要咬碎,“那你喜欢谁,戚珣?” “还是……沈有铮?” 他目光阴沉,盯着少年身上的长袍,眼里浮现出几分不甘和嫉妒。 “是呀,怎么了?” 祝青辞扭过头来,像是故意刺激他,眯起眼睛笑,眼尾嫣红,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我是他的男朋友,当然喜欢他,不然难道要喜欢你么?” 他勾勾手指,蒋白止狐疑地走过去。他一副冷面?精英男的模样,结果?他一上来,却忽然被祝青辞抱扯住了领带。 他猝不及防被勾下了头。 领带像是一个牵狗绳,成了套在他脖子上的项圈,被眼前人漫不经心地把玩在手指尖。 黑色的缎带在雪白的指尖翻滚、缠绕,指尖微微泛着粉,衬得整只手洁白如玉,骨节剔透分明。 蒋白止轰隆一声,整个人都快四分五裂,瞳孔不自然地颤动,他闻到祝青辞身上淡淡的酒味,以及那层酒味下埋藏的雪松香气?。 祝青辞在他身下,月光下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唇红齿白,眼尾,颧骨,唇瓣上都烧着一抹红,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舌尖在他雪白的贝齿中好似一尾游鱼,泛着红宝石般的色泽,想让人揪出来狠狠咬上几口。 蒋白止垂着眼睛,喉结动了动,沉默不语,他眼神有些?冷淡,有些?厌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复杂。 祝青辞却笑了笑,他眯着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难过,一双眼睛里堆满了雾气?,盈着月光似的,要落不落,身体也在蒋白止的怀里轻微地颤抖。 蒋白止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好不容易,一双手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最后却缓慢地搭在了祝青辞的肩膀上,“戚珣是对你不好……” 他那声“吗”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紧接着,祝青辞就“呕”地一声,稀里哗啦地抱着他,吐到他胸口上。 蒋白止凝固在半空,那身高定的礼服胸前一身马赛克,几万块就这么不翼而飞,而罪魁祸首就那么懒散地斜靠回凉亭中,他长舒一口气?,头轻轻往后仰,拉出一片流畅的脖颈弧线,不忘表扬他一下,“谢谢蒋少,衣服挺好吐的。” 祝青辞就是故意的,他一喝醉酒,脑子里便混沌不堪,平时那总是低眉敛目、温顺无害的假面?彻底被酒精泡烂,露出下面?一只雪白而又毛茸茸的狐狸。 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 蒋白止怒极,一把将祝青辞提起,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摁在粗粝的石柱上。 他直接将祝青辞抵在石柱上,祝青辞被撞到后背,微微不适地蹙起眉,看?见蒋白止的目光,似乎还轻轻地笑了一下,脚不轻不重地踩住蒋白止的皮鞋,在上面?留下一个鞋印。 “就这么生气?呀?” 蒋白止额角青筋直冒,被祝青辞踩住脚时,他面?目几乎要扭曲,好似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般,“你到底想干什么?” 祝青辞继续踩了他好几脚,“你真吵。” 他的力度很重,可是在强壮的alpha面?前,力度简直像是小猫肉垫往你身上踩踩,夜风吹拂而过,仿佛是在调情,而当事人却无知无觉。 直到最后,祝青辞睡着了。 月光下,omega的长睫低掩着,脸上是醉酒一般的酡红,在冰雪似的脸颊上,看?上去很可爱。 “……” 蒋白止低骂一句。 “哪里来的醉鬼?” 可他最后只是又回去,拿了一件新的西?装外套。 没有套在自己身上,反而将西?装外套披在了omega身上。 西?装的衣襟处是一只盛开?的百合,纤长地枝桠伸展开?,静静地吻住少年的侧脸。 蒋白止站在祝青辞面?前很久,直到似乎听?见有人叫祝青辞的名?字,才一滞,脚步匆匆地离开?。 可那个仲夏夜的夜晚不断地在他的梦境浮现,光顾他。 他心动而不自知,却拘泥于父母辈的往事,不愿意相信,直到后面?再遇到了伪装成beta的祝青辞,他依然再次沦陷。 上天?啊。 蒋白止苍白地笑了一下,“丁宴,快告诉我,是假的,对不对?” “祝青辞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有话对他说,我……” 丁宴一双眼睛乌沉沉的,他歪着头,似乎天?真无邪一般地笑起来了,“你问被抓走的是谁吗?” “是他呀。” 他轻声道:“祝青辞不见了。” 第80章 第 80 章 “我标记了?他。” 丁宴表情瞬间扭曲起来。 搜寻第三天。 工作室内电流滋啦啦地响起, 蒋白?止沉默不语地坐在工作室内。 他看?上去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模样,工作人员要他做什?么,他就点头?不语, 接过来帮忙分?析追踪数据,一点少爷的架子也没有。 “谢谢你?们。” 非但如此,他甚至在最开始还对那些工作人员鞠躬道谢, “麻烦你?们,一定要找到他。” 沈有铮看?见他时,一双眼睛已经?熬得通红了?, 他眉眼间露出一点厌烦的表情,可是根本没有精力再去说蒋白?止什?么。 三天前, 丁宴差点把蒋白?止砸死?在工作室门前, 原因是蒋白?止身上有祝青辞的信息素味, 而这个味道的浓郁程度,充分?说明了?他标记了?祝青辞。 而蒋白?止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在得知祝青辞失踪后, 他好像忽然被抽离了?魂魄,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被其他人拉开时, 他已经?被揍得失去了?意识, 而丁宴直接被戴上了?止咬器和束缚带, 把他关进房间里冷静了?足足三天三夜, 他才意识逐渐清醒。 而蒋白?止醒了?后, 什?么也不说,只是鼻青脸肿地主动过来帮忙。 光幕上,追踪点一个又一个地消失, 所有人的反应,搜寻, 追踪,沈有铮熬得眼睛通红。 “辛苦大家了?。” 沈有铮撑在桌上,原本俊朗锋锐的面孔此刻忽然间有些枯槁,小腿上的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他却?只是继续强撑着?,对工作人员们笑道:“麻烦再继续追踪……如果累了?,轮班休息,A班替换为B班。” “不是我们,沈少,要不您休息一下吧?您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有工作人员不忍心,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沈有铮却?只是摇了?摇头?,喘了?口气,他目光扫过在工作室低头?帮忙干活的丁宴和蒋白?止,只是道:“我负责监督指挥,我以前专门学过追踪技术,而且我是最熟悉受害人的人,我能判断好。” 蒋白?止和丁宴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最熟悉祝青辞的人? 那怎么会不小心把他丢了?! 可他们知道此时不是吵架的时候,只能深深地吸一口气,低着?头?。 电流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刺耳,数据流不断地在光幕上闪烁流动,直到一声刺耳的铃声,猛然撕破了?这阵寂静。 “叮铃铃——” 沈有铮一愣,他掏出电话,上面是不认识的号码,像是某种座机打过来的。 他顿了?顿,很快就接通了?通话键。 电话接起来,却?只能听见营火般的电流声,沙沙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仿佛电话那头?的人连呼吸都没了?。 “听得到吗?” 蒋白?止和丁宴猛地抬头?,霍然起身,几乎是冲到了?沈有铮旁边。 沈有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青辞?是青辞吗……?” 他表情空茫,电话里沉默了?一会。 沈有铮一颗心提至嗓子眼,神经?被拉扯到极致,心焦如焚,快要疯魔,才终于?等到电话那头?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沈小少爷,是我。”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轻飘飘得像是一团柳絮,随时都能被风卷走,可是沈有铮听到的那一瞬间,几乎跪在了?地上。 他没来得及问祝青辞到底怎么知道他电话的,急忙问:“青辞?你?怎么样?还好吗?你?知道你?现在被带到了?哪里吗?有标志性的物体?吗?你?现在是怎么打电话的,会被他们发现吗?” 他急得舌头?差点打结,指甲都扣进了?掌心中,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一点,一颗心却?依然悬得高?高?的,在他的胸口中鼓涨得仿佛将要溢出。 电话里“滋滋”的电流声响起,祝青辞轻声说:“我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沈有铮想起上一世自己落在他们手中,最后双腿被挑断所有筋骨,骨头?尽碎的痛楚,根本不敢想象祝青辞的下场,握住电话的手青筋崩起。 “青辞,你?在哪里,告诉我们,好吗?” 沈有铮强迫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 电话里一阵缄默,沈有铮心头?一跳,猛地涌现出不好的预感,而在祝青辞长久的沉默后,他被那山一般的沉默压垮了?神智。 “青辞,你?,我,”他语无伦次,浑身颤抖:“他们到底要什么,我给他们,我都给他们,你?回来好不好?” 他眼睫一颤,泪水居然就这么下来了?。 上辈子他被硬生?生?折磨断掉双腿时,都没掉一滴眼泪。 可眼下,他第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感觉,往日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皮彻底褪下,连带着?那一层冷硬无情的铁石心肠一并熔化,最后暴露出里面崩溃绝望的少年。 在这场疑似爱情的游戏中,他输得体?无完肤。 明明只是一场玩弄的游戏,他初遇祝青辞时,高?高?在上,帮助也名为“施舍”,对祝青辞的每一个反应都怀揣着恶意的好奇,像是故意玩弄老鼠的猫。 可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假意中,居然不知何时掺杂上了?一颗真心,就这么直直地撞上去,并未曾料想那轻飘飘的一颗真心,最后居然老房子着?火,噼里啪啦地烧成?了?十成?十的全心全意。 “……” 长久的沉默像是电锯一般割据着?所有人的神经?,电话里似乎有人叹了?口气,最后道:“你?有完没完?” 祝青辞的声音格外冷漠:“沈有铮,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讲道理?” 沈有铮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喃喃:“青辞……” “我受够了?你?阴晴不定、神经?质的性格,我讨厌你?每天都想一出是一出,讨厌你?莫名其妙的幻肢痛,跟你?在一起很累,真的很累。” 叹息声响起:“我走不下去了?,所以你?能不能放我走,离我远一点?” 沈有铮耳边“嗡”的一声,嗓子有一刻的失声。 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是祝青辞在向他提出分?手。 他像是忽然间得了?失语症,张了?张嘴,反复几次,才勉强从气管中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等他好不容易能组织成?句时,已然是语无伦次:“对不起青辞,我知道错了?,我会改……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我会改……青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求你?了?……” “你?回来后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求你?,求你?告诉我……” “——我已经?逃出来了?。” 祝青辞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我不会再回来了?。” 电话里那头?的声音恹恹,带着?淡淡的疲惫,“我厌倦周旋于?你?,你?们,学校里的所有人身边了?。” “我累了?。” 那简直像是最后通牒,围在电话旁的几个人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丁宴眼泪夺眶而出:“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我绝对改,我不会再不成?熟再幼稚了?,我真的会努力学习长大的,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能不能不要抛弃我,我会听话,我乖乖的,哥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要,不要抛弃我……求你?了?……” “是的。”祝青辞说,“我不要你?了?。请你?也忘记我,我们从此往后,没有任何关系。” 不……不要…… 丁宴已经?要晕过去了?,他的神经?在这段时间的剧烈拉扯中岌岌可危,随时都要发狂,可眼下他又恐惧地压抑着?自己,害怕如果自己失控了?,影响祝青辞在电话中说出关键词。 听见祝青辞的话后,他嚎啕大哭,一瞬间情绪失控,就要扑上去抢电话,被蒋白?止狠狠拉住。 蒋白?止的眼眶也全红了?,两眼满是红血丝,一看?便知他已经?数夜未曾合眼。 他嗓音干涩,“祝青辞……对不起。” 他顿了?顿,道歉说得很不熟练,仔细想来,祝青辞应该是他第一个道歉的人,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居高?位,从来不需讨好任何人,也不需向任何人道歉。 可是他的嘴唇却?依然不受控制,“对不起,我不应该看?轻你?,我不会再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了?,我……” 他的犬齿抽痛得厉害,他身为一个刚刚标记过祝青辞的alpha,却?在刚标记完,自己的omega就失踪了?。 这对任何一个alpha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有那么一刻,他深深地感到自卑起来。 祝青辞有什?么理由?不抛弃他吗?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有成?功讨得祝青辞开心过,也没有帮上祝青辞任何事情。 丁宴都会在祝青辞之前被欺凌时护他,沈有铮都会在祝青辞被戚珣差点送上其他人的床时直接闯入。 ……可他做了?什?么? 居然一无是处。 活该被抛弃。 意识到这一点,蒋白?止的脸刷地一下白?了?,犬齿剧烈地疼痛起来,视野像是一个刷满雪花噪点的老电视,看?不清东西。 他根本配不上祝青辞。 祝青辞闻言,似乎很讶异,可是他也只是笑了?笑,“这没什?么,蒋少。” “毕竟我们,本来就半生?不熟,就别再挂念了?。” 蒋白?止口腔中猛地涌上一口血。 被omega当场否定,就像是被他当场抛弃了?一样。 一个被自己omega抛弃,说我们不熟的alpha……哈哈。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蒋白?止大脑一片空白?,脸上的表情仿佛大风刮过,脸色惨白?得让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了?,已经?偷偷地开始拨打救护电话。 而对着?话筒地沈有铮却?十分?手足无措,他平时巧舌如簧的嘴在这一刻却?笨得可笑。 累了?……这该要他怎么说? 该说他曾经?没有做过令青辞为难的事情,没有故意看?他焦头?烂额,没有逼迫他,看?他掉眼泪吗? 他感觉自己快撕裂成?两半,一半的他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电话,另一半仿佛脱离时空,回到过去,将满腔恨意、因此践踏他人真心的自己掐死?。 祝青辞的声音在电流声中显得有些失真:“我逃出来了?,这边有警察接应。”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仿佛洪钟敲响,三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眼瞳颤抖,眼眶瞬间红了?。 “青辞,我……我知道了?,但是能不能等你?回来再说?” 沈有铮试图将声音放软,“你?先告诉我们,你?在哪里好不好?” 沈有铮什?么也不想了?,他只求祝青辞能回来。 警察?哪里来的警察? 秘情军处都查不到的地址,究竟哪里来的人能把青辞救出来?! 可下一瞬间,电话里的声音如断头?台上悬着?的铡刀将他劈成?两半,他如淋兜头?冷水,心都冷了?,浑身颤抖。 祝青辞似乎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接近我,只是为了?戏弄我、愚弄我、然后再抛弃我、折磨我吗?” 沈有铮好似猛地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是那天他在礼堂说过的话。 而祝青辞当时……竟然站在门外。 一瞬间,沈有铮像是被主人抛弃、赶出家门的狗,他如遭雷劈,浑身一僵,眼泪也不流了?,呆在原地。 而电话里继续用言语编织成?匕首,冷酷无情地往他心上扎: “——沈有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所以,忘记我吧。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了?。” “我过得很好,我们就此别过。” 电话挂断了?。 当天,在A城的军部全都出动,追踪该电话的信号源,为首的三个人几乎是疯了?一般掘地三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而最后,他们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废弃的药工厂中发现了?青辞。 那些绑匪已经?不胫而走,他们打开一个又一个房间,终于?在一个满是灰尘的房间中,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沈有铮是第一个发现祝青辞的。 少年安安静静地倒在一张弹簧床上,不知为何,令沈有铮想起了?他们最初在体?育仓库中的纠葛。 少年脸色素白?,沾着?斑斑血迹,眼睛紧闭,唇色惨白?,一碰上去,就能摸到他光滑而冰冷的皮肤,冷得叫人狠狠打一个寒颤。 “回家。青辞,我们回家。” 沈有铮声音颤抖,他脱下外套,试图包裹住少年,让他不那么冷,而当他目光下移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祝青辞的十指有什?么不对。 他轻轻地摸了?一下,灵魂就被掏空了?。 少年浑身筋骨都被挑断,十指骨头?几乎全都碎裂。可是他表情却?依然很安详,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沈有铮只能让自己的动作尽可能轻,好像只要再重一点,少年就会在他的怀抱中散架。 可抱起他时,少年软软地从沈有铮怀里滑落,呼吸静止。 像是柔软振翅的蝴蝶坠落在光斑中。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80-88 第81章 第 81 章 六年后。 A市, 9月。 市中心的?一栋大楼中,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脚步不停,仿佛高强度运转的?机器, 每个人脸上都戴着精致得体的?面具。 直到门口的?一声?尖叫撕破这段平静。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男孩被?押在集团门口,保安沉默地把他?摁在地上,秘书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响起, 男孩听见,猛地抬头,声?音尖利。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说了, 我?要见他?,丁家不是他?一个人的?!” 秘书脚步一停, 她看向保安, 保安们微微一点头, 秘书便轻轻开口,“按照老板的?意思,丢出?去。” 男孩脸色猛地惨白, 刚要大叫,就被?身边的?保安捂住了嘴, 毫不留情地直接拖了出?去, 扔在了很远的?草丛中。 他?又骂又跳, 保安们却?只是面无表情, “请您尽快离开, 否则我?们将考虑以扰乱正常经营的?名义报警。” 男孩表情一僵,几乎要气死过去,恨恨骂了一句, “他?以为他?成了alpha就了不起吗?一个人工制品,迟早会被?我?拉下来的?!” 高楼内, 总经理办公室,一个alpha站在窗边。 他?手中点燃着一根烟,烟雾缓慢地蒸腾而起,面无表情地垂着眼,隔着单方向可见的?玻璃看着下方的?闹剧,眉眼间尽是雪梢般的?冷漠。 “小丁总,”秘书走上前,鞠躬道:“如果?他?再来,应该怎么处置?” “小丁总”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这还用说?” 在窗外的?日?光下,照出?一张高鼻深目的?面孔,他?长相清俊,一身得体的?西装,下颔线刀削斧砍似地绷得很紧,本来线条有些圆润的?眼睛,不知何时锐利了起来。 “小丁总”——丁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扔出?去。” 秘书鞠躬鞠得更深,“是。” “丁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想要尝一口的?,私生?子?就应该有私生?子?的?样子?。” “从前我?是omega,他?争不过我?,如今我?做了alpha,他?还想要从我?这里抢夺?” 丁宴薄唇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呵笑?一声?:“做梦。” 秘书点了点头,“好的?。小丁总,按照日?程,车已经安排在门外了。” 丁宴一顿,半晌,道:“嗯。谢谢,我?现在就下去。” 他?吐了口气,看了一眼日?历,上面是一个标红的?圈,他?神情微滞,方才冷漠寡情的?面具松动了片刻,一双眼睛盯着那个日?历,一动不动。 似乎在透过那日?期,在看什么人。 秘书不吭声?地站在一旁,每年这个时候,小丁总心情就很不好。 今年是丁宴来到集团的?第三年,他?高中时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就吃火药似地连跳两级,好像被?什么追着赶,所以迫不及待地要长大一般。 毕业后,他?来到了丁氏集团,只是资历不够,因此先是把他?安排业务部门,结果?短短三年,就已经晋升了两级,很是惊人。 如果?他?们知道从前丁宴的?模样,恐怕更会吃惊,毕竟当年的?丁宴是一个什么苦都吃不得的?小少?爷,一遇到困难就要发小脾气,似乎谁都应该哄着他?。 可如今的?丁宴似乎也渐渐明白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看上去真的?长大许多,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了长大,吃了多少?苦,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丁宴来到墓园时,天色有些阴沉。 这里是A市风水最好的?墓地,他?和守墓人打了声?招呼,就熟稔地拾级而上。 墓地里的?墓碑一个个排列整齐,像是骨牌一样沉默地伫立,周围绿草如茵,远方的?樟树上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声?。 他?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上面是白百何以及康乃馨。 丁宴往墓地深处走着,一下车,他?那张面具就瞬间垮掉,一双眼睛里满是沉默的?哀怨,露出?了仿佛被?抛弃在家门外的?小狗的?表情。 直到他?在转角又看见了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才重新收敛起来,“你?也来了?” 墓碑前,一个男人正蹲着。 他?手中握着一个木勺,不断地将清水舀到墓碑上,灰色的?墓碑上面水流如蜿蜒的?银蛇流下,最后停留在三个清隽的?字体上。 远远望去,男人身材比当年长得更为出?色,脖子?上系着一个柔软的?围巾,围巾有些旧了,但是丁宴依然能看出?是当年那个人曾经戴过的?围巾。 寒风吹过,男人的?金发在阳光下灿灿生?辉,一双翡翠色的眼眸沉静如碧色的湖泊。 丁宴目光一动。 那座墓碑前面摆满了各种花,在整片墓地中,这座墓前显得尤为“热闹”,花团锦簇,想必除了他?们以外,前面也已经来过了很多人。 丁宴停住脚步,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蒋白止住院了。”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依然专注地望着墓碑,丁宴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 “心理医生诊断他因为被自己的omega否定,然后又目睹了omega死去,刚标记完的?信息素链接强制断裂,他记忆一直定格在六年前,像是一截中断的?胶片,不断重复在那一天里。” “懦夫。废物?。哥不要他?是对的?。” 丁宴脸上露出?嫌恶与不屑的?神色,语气一转,“不过你看上去倒是过得挺好?沈小军爷,听说你又升职加官了?” “说来奇怪,明明与青辞建立了标记关系的不止蒋白止一个alpha,为什么你?看上去就这么正常呢?” “我?与青辞标记时还是omega,所以逃过一劫,可你?看上去很快就把他?放下了,是不是,沈少??” 沈有铮放下舀水的?木勺。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指,在墓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个名字,淡淡道:“所以这就是你?发疯,进了整整五次手术室,也要把自己变成alpha的?原因吗?” 六年前,在发现尸体的?时候,丁宴是最先崩溃的?,他?直接呼吸过度,当场晕倒过去,被?送进医院,睁眼醒来后就疯了一般地大喊要做手术。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性别的?原因,如果?他?是alpha,他?一开始就可以标记祝青辞,一开始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祝青辞从戚珣手中抢过来,一开始就不会犹豫纠结不成熟,更不会没有能力……保护好祝青辞。 于是他?不顾一切,直接选择人工移植alpha腺体,同时将自己原本的?omega腺体切除了。 丁宴这种举动让整个丁家都惊呆了,然而丁宴却?不像从前那样大喊大叫了,他?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长大,城府骤然深沉多了。 当他?母亲找上他?时,他?神色很冷漠,身上即使插满了管子?,也继续道:“就如您说的?,妈妈,我?总得长大,总要学会自己做决定。” “既然如此,变成alpha就是我?的?决定。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丁家,是因为我?觉得我?太过弱小,而正如你?说的?,掌握丁家,没有比变成一个alpha更好的?手段。” 第一次手术时,他?就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手术的?并发症让他?高热不止,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一般地痛。 第二次手术时,医生?尝试在他?的?牙床注入alpha信息素,alpha和omega信息素在他?体内对冲时,他?差点没有当场休克。 第三次手术时,小姨和母亲都哭着求他?停止,可丁宴却?像是一尊封了胶的?人偶。 大概他?从小到大,都从未做出?如此疯狂、决绝、不顾一切的?举动。 第四次手术时,他?的?omega腺体被?摘下了,这次他?整整卧榻的?半年。 第五次手术时,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临床史上将omega强制改造成alpha的?成功案例少?之又少?,因为omega生?来体弱,改造成更为强装的?alpha,堪称是强制升级,因此丁宴在手术床上在鬼门关走了数次。 其实他?也曾经在手术床上痛得满脸都是眼泪,会想要不算了,可是当他?站在鬼门关的?门口时,又觉得如果?自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去找祝青辞,一定会被?骂得体无完肤。 ……他?不敢说,即使是这样他?也想见他?。 可这么多年,好似上天在惩罚他?一般,他?发疯似地想要在梦中再见他?一面,对着他?忏悔,却?再也没有如愿。 怎么那个人偏偏不愿意入梦呢。 五年前的?时光就像是泡发的?光影,在记忆中变得很暧昧,可是又因为时间的?原因,变得很沧桑古老,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丁宴冷酷道:“那又如何?我?成功了。” 他?不甘示弱一般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味,从前甜软的?海盐冰淇淋好似一下子?浸了水,变得苦辣许多,成了苦涩的?勃朗宁。 沈有铮放下了手中的?木勺,缓慢地站了起来,看向丁宴,无视他?信息素外放的?挑衅。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丁宴。” 沈有铮垂着眼睛,淡淡道:“既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给他?添麻烦,再惹他?厌烦了。” 丁宴听见“厌烦”两个字,后脊猛地一僵。 “既然你?来了,就好好陪他?说一会话吧。我?有事先走了。” 沈有铮看上去无事发生?一般,轻轻拍了拍丁宴的?肩膀,丁宴脸上露出?嫌弃。 装货。 他?“啧”了一声?,五年前发现尸体的?那天,他?虽然当场就晕了过去,但是他?过去时,正好撞见沈有铮抱着尸体,怎么也不放手。 他?头埋在祝青辞颈窝中,死死地抱着他?,其他?人几乎是一根根手指将他?从祝青辞身上掰下来的?,整个房间都是毛骨悚然的?骨头咔嚓声?。 而后面沈有铮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丁宴能挪用丁家力量,想要给祝青辞报仇时,才发现当初那群绑匪全都落网了。 死刑、终身监禁……什么都有,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身上的?骨头都被?敲碎了,十指、肋骨、小腿,偏偏这些伤还不致命。 而逮捕过程中的?录像也显示沈有铮似乎不是“有意而为”,只是在抓捕过程中不小心防卫过度。 因此沈有铮被?关押了三个月禁闭惩罚后,又放了出?来。 丁宴目光阴沉地瞥了沈有铮一眼,接着,走到墓碑面前,慢慢地坐了下来,靠着墓碑,抱着双膝。 “哥。” 他?轻声?呢喃,“我?想你?了。” 他?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一声?不吭地紧紧地靠着墓碑,好似隔着这冰冷的?石碑,他?能触摸到当年那人的?柔软。 可墓碑是这样的?冰冷坚硬,注定是刻舟求剑、南辕北辙- 沈有铮从墓园离开,站在车水如龙的?马路旁。 这么多年,他?看上去什么也没变,相貌依然年轻英俊,只是气质多了几分成稳,身材变得更为高大,一双眼睛更为冷漠,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不怎么关心。 有omega忍不住搭讪,“你?好,请问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沈有铮侧过脸,闻言,他?挑了挑眉,脸上浮现一种熟稔的?轻浮笑?意。 “想要我?微信?” 他?懒声?问道,对面的?omega闻言一喜,以为他?要答应,结果?沈有铮却?只是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家妻管得严。我?怕他?不开心。” 他?说这话时,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omega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的?手指。 家妻?什么家妻?戒指都没有。这还能叫“家妻”? 白日?梦吗。 街道上的?红绿灯跳跃着转绿,沈有铮没再管身后的?omega,漫不经心地踏出?一步。 人潮如织如麻,一个个身影接连地擦肩而过。 灰色的?影子?不断在他?身上掠过,光影交错地落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沉寂得像是一座久无人光顾的?老房子?,灵魂都落满了灰尘。 直到, 一声?很熟悉的?一声?咕哝响起。 “为什么一觉醒来已经这个时候了?是不是过去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掩盖已久的?灰尘一瞬间被?扑簌簌震落。 沈有铮脚步一停,猛地回过头。 红绿灯急促地闪烁,喇叭声?尖锐地响起,隔着拥挤的?人潮,这个上一刻还冷漠淡然的?青年一瞬间忽然疯了一般,拼命地穿越人潮,试图找到方才那个声?音。 “等?一下,麻烦让一下……” 逆流而上,道阻且长,他?疯狂地在人群中搜寻那道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找不到。 黑发蓝眸,白瓷一般的?脸颊,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像是一轮月牙。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却?始终找不到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个人,终于,那个名字在他?口中辗转反侧,最终几乎是有些绝望地叫了出?来: “祝青辞!” 第82章 第 82 章 沈有铮脚步飞快, 他逆着人潮,试图去追寻刚刚擦肩而过的身?影,身?边的人骂骂咧咧。 “干什么?推什么?” “这还是在马路上呢, 不要命了?” “要红灯了,赶紧走!什么素质啊!真?差劲!” “喂,他脸色这么这样?不会?要发病了吧?小伙子?, 需要帮你拨打120吗?” 推搡、怒斥在耳畔不断响起,沈有铮被人潮阻断视线,等待的车忍不住鸣笛, 绿灯倒计时跳跃着重新回到了红色。 他被推回至原本的人行道,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 嚷嚷:“你没事吧?刚刚可真?是太危险了。” 他刚准备再说点什么, 仔细一看眼前人的脸色, 却忽然哑口无言,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alpha身?材高大,脸部线条锐利,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衬衫,表情有一瞬间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他很快就回过了神, 扭头看向刚刚站在他身?边的路人。 路人紧张起来, 惊疑不定?, 唯恐这人下一刻就要忽然暴起, 把他给?揍得满地?乱爬。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有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谢谢。” 他看上去礼貌而克制, 如果忽略他垂在腿侧不断收紧的拳头,倒像是一个情绪稳定?、温和有礼的正常人。 路人呆滞了片刻, 干巴巴道:“那就好,哈哈。” 沈有铮没有再多说,一路往学校走去。 当年从加德王立学院毕业后,他进入了军部麾下唯一的一所大学。而令人可惜的是,祝青辞没能在开学的那一天报道。 考官看上去很惋惜,他忍不住拍着大腿,“唉,之前我有个退伍的朋友就跟我说,这一届有个学生,枪法很神。太可惜了。” 但是军部最后依然保留了他的入学名?额——在恐怖袭击那天祝青辞表现得太过出色,而他最后的死也令他们唏嘘难过,因此权当纪念这个年纪轻轻,便已经早逝的少年。 沈有铮在那之后尝试去拜访祝家,可是一向以礼待人的祝家在那一天却对他极其残忍,祝云升甚至朝他砸了一个瓷瓶,怒斥道:“滚!滚!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祝云升也知道其实这件事不能怪沈有铮,可是理智和感?情都是分开,各讲各的。 他难道不知道沈有铮也尽力?了吗?他难道不知道沈有铮也并不想?祝青辞死吗? 可他忍不住,人心?是肉长的,他怎么可能能忍住不去怨恨,不去责怪? 祝青辞是他们找了多少年的孩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又?再次失去,这简直是在生吞活剥。 为?什么被抓走的不是沈有铮?他不是从小在军部长大吗?他为?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祝云升知道自己只要看见沈有铮,就会?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而祝允得知噩耗后,就大病不起,他一个人不得不撑起整个祝家,以及在各个校董之间马不停蹄地?辗转,忙得心?力?憔悴。 沈有铮没有躲,他被瓷瓶砸伤了额角,却没有管,只是不断地?站在祝家门前,像是一个断线的木偶,重复道:“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 他鞠躬了整整一夜,暴雨在半夜突如其来地?降临,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好似一只丧家之犬。 “——沈教官。” 沈有铮回过神来,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要在军部大学里就任,而不去军部之中升官加爵呢?” “以你的履历,应该能升得更高,为?什么选择中途折返回到学校?” 他抬起眼睛。 眼前是他的一个同事,正好奇地?看着他,沈有铮收回目光,表情平静,“我在等一个人。” 同事一听,果然是八卦,顿时乐了,凑过去,眉开眼笑?,“等什么人?你又?焕发新一春了?” “不是说你之前有一个omega……” 同事原本扬起的笑?容骤然一僵,他连忙捂住嘴,心?脏有一瞬间都快停跳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连忙双手合十,疯狂道歉,可沈有铮却没有再理会?他,径自向前走去。 同事看着他几乎无视自己一般走远,想?起他刚刚的表情,忍不住嘟囔道:“这么拽干什么?那些谣言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今天是新生的报道日,大学校园内,学生们熙熙攘攘,香樟树在路旁的两侧开得十分茂密,簇拥着在头顶上连成了一片天,阳光穿透树梢跌落在地?,仿佛一条流动的金色河流。 沈有铮站在楼上,目光审视一般,看着绿茵道上叽叽喳喳的少年少女们,忽然笑?了一下。 “我真?是疯了。”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般:“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他转头离开,却没有注意?到,下一刻,在熙熙攘攘的新生中,一个少年突然出现。 他拉着一个褐色的行李箱,手上拿着手机,黑发柔软地?垂下,一双银蓝色的眼睛有些茫然。 他长得很白净清秀,眼尾却微微上挑,像是一只小狐狸,鼻梁上架着一个黑色眼眶,四处打量,像是一只忽然被扔到新环境的猫。 “同学,需要帮忙吗?” 有alpha见到,忍不住上前。 他主?动地?伸出手,将少年手中的行李箱抓住,“你是哪个学院的?宿舍在哪个园区?我带你去吧。”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连忙将行李箱夺回,摇了摇头,“谢谢学长,不用了。” alpha有些遗憾,“那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他没有再强求,只是问名?字,显得礼貌而得体,因此少年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我叫祝瓷。”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祝瓷——或者说,祝青辞微微一笑?,脑海中却不断疯狂地?狂敲系统,发出疑问。 “系统,系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睁眼就六年后了?你当初可没有说会?有这么久!” 祝青辞一觉醒来,呼吸几乎暂停。 他现在这个身?体的名?字叫“祝瓷”,但是没有灵魂,似乎是系统原本就给?他安排好的死遁壳。 可是无论他在脑海中怎么试图戳系统,也得不到答复,似乎随着他死遁的结束,系统已经完全下线离开了。 他叹了口气,手机屏幕倒映出他的脸,他看了看,“祝瓷”长得和祝青辞很像,因此祝青辞只能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微微遮挡一下。 好在大学生,尤其是刚入学的大学生都睁着一双双清澈愚蠢的眼睛,让一下子?忽然来到六年后、有些茫然不适应的祝青辞不那么突兀。 大学宿舍是四人间,祝青辞一打开门,就撞见一个室友,热情地?向他挥了挥手。 “你好,我是向阳。” 宿舍是上床下桌,两张靠窗,另外两张靠走廊这边,向阳选了靠窗的那边,祝青辞也朝天礼貌地?笑?了笑?,“祝瓷。” 他将行李放在向阳的对面,向阳是一个很自来熟的omega,一看见他,就立刻走上前跟他聊天。 他有些紧张地?对祝青辞说:“我跟你说,明天就要军训了,听说我们这次的教官可凶了。” “是吗?” “对啊,军部跟其他大学不一样,我们主?要的课程就是训练,文化课占少数,比如像是无线电这种课程,也经常要跑去野外训练。” “所以教官就相当于我们的指导老师,听说这次的教官在军部中军衔很高,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所以先来我们学校当老师了。” 他跟祝青辞说话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个男生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衬衫,笔直的裤腿一点褶皱也没有,外面披着一个红色皮夹克,夹克上流动着贵气的光感?,脖子?上挂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 他身?上透露着一股和大学生不怎么相似的气质,像是哪里来到小少爷,脸上没有表情,却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姿态高高在上,眉压眼的长相看上去有点凶,是一种矜贵的俊朗。 他一进来,目光就锁定?在二人身?上。 他身?上气场太盛,向阳莫名?其妙“噫”了一声?,下意?识就往祝青辞身?后躲。 小少爷目光缓慢移动,最终定?格在祝青辞身?上,大步走上前。 “我要睡靠窗那边。” 他颐气指使,一台下巴,冷淡地?命令道:“你,离开。” 向阳忍不住从祝青辞身?后探出个头,“喂,你谁啊?懂不懂先来后到?明明是他先来的。” 小少爷抬起眼睛,斜睨了他一眼,眸光冷寒,最终,他从鼻子?里哼笑?一声?,“行,多少钱?” “什么?”向阳痴傻。 小少爷舌尖顶了顶腮帮,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问你,多少钱,你可以从这张床离开。” 向阳惊呆了。 祝青辞忍不住有些恍惚。 好熟悉的味道。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少爷,“你的高中时哪里的?” 小少爷闻言,十分不愉悦地?将头转向他。 omega长相没什么攻击性,直视着他,表情很平静,宽大的眼镜显得他的脸有点小,然而,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却像是深不见底的湖,莫名?令人心?头一跳。 他冷笑?一声?,“加德王立学院的,没听过吧?土包子?。” 向阳登时惊讶地?叫了起来,“加德王立学院?那个贵族院校?” “听说这个学校六年前大洗牌,校董换了好几个,在教育高校里闹得很大,但是依然坐稳了第一学校的位置,升学率和校友都很厉害,像是丁宴、沈……” 向阳忽然不吭声?了,祝青辞微微侧过头,“丁宴?” “对啊,他继承了丁氏集团,这才没几年,就站得很高了,是个冷血的工作狂,可吓人了。但是他每年都会?固定?在一个日子?去加德王立学院,所以学校里对他印象很深刻。” 小少爷被冷遇,忍不住道:“说够了没有?” 向阳闭上嘴巴。小少爷胸膛起伏了一下,心?情更加糟糕了。 加德王立学院虽然表面上光鲜亮丽,但是他一进去,几乎就憋屈到死。 学院里从前还有贵族子?弟和平民的阶级之分,但是六年前就取消了这个分级制度,贵族子?弟和平民分在一个班里,待遇也完全一致。 并且,学校专门成立了反校园霸凌联合会?,如果有相关的学生遇到了校园霸凌事件,可以主?动去向他们求助。 一般来说,这种普通学生组织的联合会?,时间一长,就会?变得形同虚设,在金钱与?权力?的包庇下,不堪一击。 可偏偏联合会?背后居然有三个大家族撑腰。 沈家、丁家、蒋家都支持这么一个小小的联合会?,令很多人震惊,可是当年真?的有学生试图质疑联合会?时,真?的遭受了来自三家的打击。 三家的处理方式不尽相同,蒋家一般会?很直接干脆地?予以开除,丁家则疯一点,霸凌他人的学生没过多久,就会?发现自己曾经使用过的手段全都回旋镖一样打在了自己身?上。 而沈家是最魔鬼的。他会?故意?将这个学生不停地?“留级考察”,曾经有学生贵族子?弟触怒沈家,最终20岁了都没能高中毕业。 因此小少爷在高中过得和平民一般无二,憋屈得非常,因此刚上大学,就忍不住张扬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祝青辞,在内心?下了判语。 一个长得好看的软包子?。 他冷嗤一声?,准备上前的时候,祝青辞侧过脸,忽然对他说:“不换。” omega站在床边,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剔透,他缓慢地?一掀眼睫,侧脸在光影的照耀下显得如冰雕一般精致冷淡。 小少爷忽然一怔,看呆了。 第83章 第 83 章 小?少爷看得呆了一瞬,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什么?你敢拒绝我?” 祝青辞有?些无语,丁宴都?不会说这么土的台词。 他忽视了这个小?少爷, 直接把包裹往床上一扔。 “你……!你等着!” 小?少爷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行李也不管了,就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门“哐当”一声被狠狠关上, 向阳被他这一惊一乍也整得有?些无语,他扭过头,对祝青辞道:“算了, 别理?他了,不知道哪家出来磨练的少爷, 我们?去领军服吧。” 祝青辞点了点头, 一出门, 两个人就把方才那小?少爷忘在脑后,领衣服的路上,向阳忍不住对祝青辞滔滔不绝起来。 “说到这个, 你知道我们?明天的教官是谁吗?” 祝青辞摇了摇头。 向阳抱着双臂,“你不知道?我打听过了, 听说是一个超级凶的alpha, 训练可严格了, 冷酷无情, 不过听说长得很好看。” “这你们?也要打听?”祝青辞的表情似笑非笑。 “怎么不能?打听了?”向阳嘟囔道:“我还没有?过alpha呢, 不知道和alpha谈恋爱什么感觉。”。” “而且,”向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对祝青辞道:“听说他曾经被自?己的omega抛弃过。” 祝青辞微微挑眉。 向阳喋喋不休,表情看上去十分厌恶, 比划道:“你想,omega在和alpha相处过程中,不是一般是弱势的吗?因此?很少有?omega有?能?力主动提出分手,而omega保护协会也正是为了保护这些无法?主动提分手的alpha存在的。” “也有?omega可以主动断开链接,但?是查询案例,要么就是alpha家暴,要么就是PUA惯犯,对omega差劲到让他们?连生理?本?能?都?违背。” “所以你如果以后要交往,一定不要找这种有?‘案底’的alpha,能?被自?己omega抛弃的alpha,是有?多差劲?这种alpha可没有?omega敢要,都?是垃圾。” 他撇撇嘴,十分不屑,“要我说,这个alpha完全没有?A徳,学校居然还收这样的人当教官。” 祝青辞微微一愣,“被omega抛弃,对alpha影响这么大吗?” “对啊,不会有?omega敢要这种alpha的。”向阳摇摇头。 祝青辞表情微滞,忽然道:“请问那个教官叫什么?” “叫什么?好像是叫沈……哎呀,我不记得了。” 他没来得及说完,前面的人忽然招呼他们?道:“你们?两个,在那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拿衣服!后面的人还在等着呢!” 向阳连忙道:“好啦,排队到我们?了,我们?快拿上军服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反正对那个教官,你可要警惕一点,千万别看他长得帅,就心软。” 向阳话很多,是一个很热情的omega,同时还很喜欢八卦,因此?他这里消息很多,祝青辞从他这里了解了很多关于这些年的变化。 比如戚家已经完全消失了,戚珣听说精神失常,一直被关押在疗养院中,戚家不知道怎么招惹了祝家和沈家,在两家携手的疯狂报复下也难以支撑。 蒋家的少爷出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听说很多人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讲话,而丁家的小?少爷则是完全地、彻彻底底地变了一个人。 至于沈家的那位,大家就都?不敢在背后妄议什么了。 向阳吃完饭后似乎有?事,拜托祝青辞帮他把领的衣服带回?寝室,祝青辞没有?拒绝。 向阳双手合十,连忙道:“谢谢谢谢,美人人美心善!” 他想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蹦蹦跳跳地跳走了。 祝青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不会吧。 应该不会那么巧,在大学碰见沈有?铮的。 按照年龄,跟他一届的学生们?早就大学毕业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戴上了口罩,把刘海放下来一点,遮住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显眼。 真是阿弥陀佛,要命了。 正是九月,天空朗朗放晴,厚重的云山堆积在上,路旁的香樟树随风涌动,树叶在枝干上沙沙作响。 他抱着衣服,往寝室走,然而越走却越奇怪,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有?些呆住了。 眼前的一栋教学建筑楼与他二十分钟前见到的一模一样,路边还拥簇盛开着一丛丛的蓝绣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迷路了。 方才是向阳带他来的,一路上他光顾着听向阳说话,没来得及记住路,因此?现在陷入窘境之中。 祝青辞忍不住叹口气,揉了揉额角,准备去教学楼里问一下路,抱着衣服,径直往前走去,因为低着头,走得很快,没有?注意到一个alpha与他擦肩而过。 军靴在地面上踩出“哒哒”的声音,alpha穿着一身笔挺利落的军服,长腿收进黑色皮靴之中,在泊油路上有?力地响彻,帽檐中漏出几缕金发,一双碧绿色的双眼古井无波,整个人气质冷厉淡漠,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香樟树簌簌作响,两个人在地上拉长的影子短暂地相接,又迅速地分离,背后是生长的草木。 “嗡嗡”的消息震动声不断,沈有?铮低着头,他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通知。 信息框不断探出,上面是一个“医生”的昵称,似乎十分恨铁不成钢,于是不停地在用消息狂轰滥炸沈有?铮,势必要将他炸出个好歹来。 医生:“沈少,这边还是建议您考虑一下omega二次匹配。” “虽然omega保护协会已经将您拉入黑名?单了,但?是您现在身体激素已经紊乱到影响您实际的生活,这种情况下,建议还是有omega陪伴安抚。” “就算您在omega中的名?声已经臭了,可看在脸和钱的份上,想必还是有?omega愿意的,您真的不能?再吃药了,您的抗药性越来越高……” 他喋喋不休,沈有?铮简短地回?复了几个字:“再说拉黑。” “不是!您怎么能?这样???您难道真的准备当一辈子鳏夫?!” 医生满腔冤屈,苦口婆心:“那件事我也知道,不是您的错,那种情况下,换做其?他人也没有?办法?,你们?那时候还小?,连蒋少都?撑不住,您还总是拒绝心理?辅导,何苦为难自?己?你知道你的健康数据……” 他实在想不明白,沈有?铮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就因为一个omega意外的死亡,硬是要把自?己逼至绝地一般。 可是沈有?铮就像是一头冥顽不化的驴,打断道:“是我的错,不用为我找借口了。” 他没有?再看手机,重新抬起头。 九月的阳光被树荫切碎,一阵猛烈的风却徒然席卷而过,地上落叶漫天飞舞。 他身后倏然响起一声很轻的“啊!” 沈有?铮脚步一顿,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一回?头。 一个学生怀里抱着好几件衣服,刚刚风太大,一个手滑,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看上去有?些凌乱。 他蹲在地上,只露出一个很柔软的黑色发旋,身材清瘦,脸上戴着一个硕大的黑色镜框,半张脸都?埋藏在黑色口罩后,刘海将双眼遮盖住,看不清他的模样。 沈有?铮收回?了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军靴的“哒哒”声重新响起。 这一次,停在了祝青辞面前。 祝青辞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双军靴,接着是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背朝上,白皙的皮肤上,蜿蜒的青筋如热带雨林中盘绕树枝的毒蛇,莫名?给人一种攻击性很强的错觉。 那只手拎住塑料袋,将衣服很轻松地提起,放在祝青辞怀里。 “小?心一点。” 祝青辞怀中一重,一声“谢谢”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差点咽死在喉咙里,一下子连头都?不敢抬了。 这个声音……他不敢多想,死死地闭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抱着衣服,仓皇地一鞠躬,表示一下感谢,就连忙地掉头离开。 他几乎是夺路狂奔。为什么要跑?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是沈有?铮吗?好像是。沈有?铮为什么在这里?——不知道! 真是要命了! 沈有?铮刚把衣服还给祝青辞,还没来得及看见少年的正脸,就看见他忽然间好像被毒蛇猛地咬了一口,慌了神一样转身就跑,甚至连正脸都?没来得及露出来,给他看上一眼。 沈有?铮垂着眼睛,半蹲在原地,很久没有?动,眼睫轻轻地抖动,嘴唇微微抿紧。 直到校园穿梭巴响彻了两声喇叭,才将他从刚刚的失神状态中拉出来。 他站起来,少年已经一溜烟跑不见了,沈有?铮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一下。 他处理?了一些学校的公?务,同事们?找他聊天搭话时,他始终只是保持着一个礼貌得体的微笑,看上去不难接近,可是又莫名?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像是脸上已经涂抹上了一层比水泥还要厚重的面具,不怎么像活人。 他独来独往,等到他回?到学校附近的住所后,已经快要九点,厨房里空荡荡,他打开冰箱,随手吃了一个能?量棒,洗完澡后,坐在沙发上。 湿透了的金发顺着他的脸颊,慢慢地流动,滴滴答答地在木地板上淌了一地,客厅没有?开灯,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个瘦长的鬼影。 等到头发自?然干透后,他便回?了房间。 沈有?铮平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房间什么也没有?,极简到了极致,和其?他人都?房间相比,少了许多人情味,冷清得堪比棺材,时钟挂在墙上滴滴答答,在安静的房间中响亮得有?些诡异。 可除此?以外的,他的房间很整洁,除了床头柜上散乱堆积的各种药瓶,乍一眼,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想起白天在香樟林里撞见的那个学生,又掏出了一粒药,直接倒进嘴里,慢慢地将药片咬碎在嘴里。 苦涩的味道重口腔中瞬间爆开,沈有?铮望着天花板,忽然笑了。 “他如果真的回?来,应该也是不想见我的。” 他轻声慢语,像是头疼不听话学生的老师,又像是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可语气仔细一听,好像还有?别的意味,可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手腕上的监测仪震动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的入睡时间到了,幽蓝的屏幕在黑夜中缓慢亮起,显示出一串冰冷的数字。 睡眠时间:三小?时。 ……持续时间:三个月。 第84章 第 84 章 宿舍里一共住着三个人, 小少?爷一整晚没回宿舍,不知?道是?去哪里厮混了。 向阳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就?跟祝青辞分享他打听到的情报。 小少?爷叫季谨深, 又是?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天之骄子,家里从事珠宝贸易,倒是?也有骄傲的资本。 第二日, 祝青辞被向阳带着去班级里报道。因为男女生是?分开训练,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一堆男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祝青辞一进门,就?感觉有几道目光隐晦地打量着自己。 “是?他吗?” “霍, 戴着这么土的眼镜框, 怪不得没有眼力见。” “季少?, 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了,熬过第一年,后?面?学校就?允许学生外宿了。”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 笑嘻嘻地叽叽喳喳,穿着皮衣的少?年被拥簇在中间, 眉眼间都是?居高临下的颐气指使。 闻言, 只是?勾了勾嘴唇, 哼笑了一声, 讥讽道:“能跟我一个宿舍, 本就?是?撞了八辈子的大?运。不过没关系,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我的磨难呢?让我多接触一些奇葩,好让我后?面?成长成材。” 这句话?阴阳怪气到了极致, 他心安理得地被簇拥着,翘着二郎腿, 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一直没从进门后?的少?年身下放下过。 祝青辞没理这小孩,等会就?要?去集合训练,他想先整理一下课本,同时再多看一点六年后?的时事新闻,避免跟不上社?会。 他面?无?表情,垂着眼睛,季谨深意识到自己被忽视了,心里翻涌着一股不爽。 他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omega,omega对?他视若无?睹,似乎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弯下腰,收拾整理着课桌。 季谨深一直盯着,视线却慢慢地变了味道,omega腰线崩出漂亮的弧度,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瘦削的脊柱微微凸起,腰线往下的线条却逐渐圆润起来,衬衫的领口有些低,隐约能瞥见白?皙得莹莹发光的锁骨。 季谨深忍不住呆了片刻,目光盯着少?年锁骨中央的凹陷处,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刚刚还跟他聚在一起蛐蛐的男生们目光直直地看着祝瓷,莫名?鬼火冒了起来,怒吼一声:“看什么看呢!”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匆匆收回自己,有几分仓皇的狼狈。 “呵,长得不怎么样,屁股还挺翘的,不知?道私底下是?什么样的,这么不检点,说不定很?会钓Alpha呢?“ 他故意发出暧昧的冷笑声,身边几个男生却忽然不说话?了,季谨深有些不开心,一扭头,“你们哑巴了……” 他没说完,和身边的几个男生一起闭上了嘴。 方才被他们肆意议论的少?年抬起了头,他目光冷淡地扫过他们,镜框后?是?一双银蓝色的双眼,像是?融化的极川,莫名?令人有点心悸。 可?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直直地朝他们大?步走了过来。 男生们吓一跳,这种当面?说人坏话?,结果被人找上门来多少?有些尴尬,他们看祝青辞戴着眼镜,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还以为这是?个软柿子,但是?这是?要?干嘛? 季谨深似乎也没想到,不过他十分自洽地笑了起来,挑衅道:“祝瓷,你做什么?我们刚刚可?没说的是?谁,怎么你这么急?难道说,刚刚我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促狭而恶意地笑了一下,像是?看见了一张白?纸,于是?恶劣地准备把白?纸涂抹脏污的顽童。 祝青辞走到他面?前,抬起了手。 下一刻,冷水从天而降,祝青辞手里不知?何时拧开了水杯,将季谨深淋了个透湿。 “不好意思,手抖。” 祝青辞脸上歉意地笑了笑,季谨深呆住了,水流从他的侧脸滴滴答答地往下滑,他像是?一只缺氧的金鱼,笨拙地张大?嘴巴,喘了好几口气,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愤怒将茫然如脆薄的纸点燃,他眼中满是?勃然大?怒,跳起来大?骂:“你做什么!” 他简直难以置信了! “造谣犯法,小少?爷。” 季谨深的脏话?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脖子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他眼睛一瞪,眼前的脸却忽然凑近。 祝青辞扯住他的领带,omega白?皙的手指在黑色领带上,显出很?强烈的色差,像是?黑夜中探出篱笆的白?蔷薇。 两个人挨得很?近,祝青辞说:“中二病很?严重。看来高中还是没治好你,病入膏肓,我勉强充当一下医生,帮你治疗一下,这位患者,治疗过程中感觉如何?” 他口吻冷淡,军服衬得他整个人清瘦笔挺,像是?悬崖峭壁上的青松,玉一样白?皙的脖颈被军服的领口束着,宛如一截青葱的花梗,眼皮微微一挑,那副厚重的镜框后?,便露出一双欧泊似的银蓝色双眼。 他身上似乎有着淡淡的雪松林气味释放出来,季谨深忽然觉得有些森寒,而祝青辞只是看似很温柔地扯着他的领带,在他有些窒息的痛感中,附在他的耳畔说: “不舒服是正常的,乖。” “你……” 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祝青辞没戴口罩时,露出秀挺的鼻梁以及微微嘟起的唇,唇珠点缀在唇瓣上,像是夜深露重坠在花瓣上的露水。 季谨深以为祝青辞要?亲他,整个人都贴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害怕,被勒着脖子,却只能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颤抖着看着祝青辞。 祝青辞看他那副模样,感觉还挺怀念,像是?又见到了以前的丁宴。 季谨深感受到祝青辞的呼吸轻轻打在脸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绒毛似乎在微微打着蜷,像是?风滚过草原那边,脸颊温度不断攀升,他呼吸很?困难,胸脯剧烈地起伏。 omega扯他的领带控制在一个刚刚好的力度,让他有窒息感,却不会真的无?法呼吸,心跳在胸膛中剧烈加速,好像下一刻,就?要?冲撞出肋骨。 他忍不住微微仰头,目光痴迷地望着那唇瓣,放弃挣扎反抗,仿佛伊甸园中堕落后?张开双唇,准备咬上禁欲之果的亚当。 可?下一刻,那个即将到来的吻戛然而止。 祝青辞放开了他,重新戴回口罩,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走回了座位。 “季少?,你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耳边嘈杂的关切声不断响起,季谨深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恼羞成怒地道:“够了!闭嘴!” 他忍不住看向祝青辞的背影,心中恼怒不已?,可?不知?为何,居然还有几分淡淡的失落,最终只是?有些恨恨地瞪了祝青辞好几眼。 向阳惊呆了,他忍不住拍了一下祝青辞,自来熟地搂住他肩膀,“阿瓷,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可?是?季家的小少?爷,之前戚家倒了,季家就?蚕食了不少?他们手中的资源。” 祝青辞只是?说:“没什么,想起熟人了。” 铃声响起,训练场上,学生们蜂拥而至。 “你们知?道我们的教官是?谁吗?” “听说长得很?帅,能力很?逆天。” “骗人,我听说是?个抛妻弃子的渣A。” “不对?,我听的版本明明是?被omega抛弃的鳏夫A……” 学生们八卦的心总是?抑制不住的,议论纷纷,祝青辞想起昨天向阳对?他说的有关于这个教官的传言,又想起昨日在学校里撞见的军官,内心涌现不详的预感。 他伸出手,扯住向阳的袖子,“向阳,你昨天说教官的名?字是?什么?” “哦,名?字吗?”向阳说,“听说是?叫沈……” “——来了!” 学生们忽然大?声喧闹起来,祝青辞站在最后?一排,前面?的学生们忍不住蜂拥涌动起来,纷纷伸长了脑袋。 “哒哒”的声音在训练场中响彻,一个alpha推开了门,缓慢地向他们走来,军靴在地面?上碰撞,发出类似于金属一般厚重的声音。 他一身军装笔挺,头顶上戴着军帽,帽檐中探出几缕金发,一抬起头,在帽檐投落地阴影下,便勾勒出一副高鼻深目,俊逸非凡的脸。 学生们果不其然,纷纷轰动起来。 “那就?是?教官?” “看上去好凶。” “长得确实不错,真的是?渣A?” “嘘,他看过来了。” 学生们小鸡仔似地涌动,而最后?一排,祝青辞透过一个个罅隙,撞见那张脸时,脸都绿了。 他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刻,他对?沈有铮说了一堆过分的话?,刺激他分手,就?是?因为系统不稳定,他无?法控制他一睁眼是?什么时候。 既然如此,沈有铮和他本就?不是?正式的关系,何苦要?让他因为自己的死而愧疚?不如把话?敞开来讲,故意在死之前骂一骂沈有铮,说不定他还会讨厌自己,让断崖式分手别太难看。 虽然不乏有一点确实生气的因素存在。 “安静。” 沈有铮一开口,声音低沉,很?是?令人信服,刚刚还有点躁动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 “列队。” 沈有铮扫过他们,学生们一个个萝卜似地站着,他淡淡开口道:“谁是?班长?” 一个男生犹疑地举起来手,沈有铮微微一点头,“点到。” 班长对?着名?单,一个个念着名?字,学生们就?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到”,如果声音不够响亮,还会被沈有铮打断,“再说一次。” 他语气平静,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时间果然会让一个人变成熟,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不经意地泄露出一丝上位者的压迫感,当年轻佻无?边的人此刻居然也能装得十分正人君子,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如风滚过的山岚一般青翠幽深。 “明一?” “到。” “季谨深?” “到。” “向阳?” “到。”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班长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喊道: “……祝瓷?” 沈有铮悄无?声息地抬起了眼。 第85章 第 85 章 “……祝瓷。” 空旷的训练场内, 声?音空荡荡地响起,安静得令人心脏一紧。 没有回?答。班长看了看,迟疑片刻, 又喊了一声?,“祝瓷?” 沈有铮抬起一双眼。 他的表情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清, 莫名令人想?起潜藏在树丛中狩猎猎物的雄狮,碧绿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睛如精密的扫描仪一般, 在学生?们中精准扫射,寸寸筛选。 最终, 一个声?音无?奈地响起:“到。” 那声?音不大, 但是?滚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脆, 沈有铮目光跃过前排几个学生?,果不其然,在最后一排, 看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年。 少年一身笔挺的军服,垂着眼睛, 眉角眼梢藏在厚重的黑色镜框后, 看上去十分地平平无?奇。 可是?沈有铮在看到他时, 却?不知道为什么, 忽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突兀, 学生?们忍不住一呆,可很快那个笑容又消失,眼前的人变成?了那个淡漠的教官。 “我叫沈有铮, 是?负责你们的临时教官。” 沈有铮目光刀似地刮过眼前的学生?们,似笑非笑, 慢条斯理道:“今天,听说我们班级挺热闹的。” 向阳咽了口口水,忍不住悄悄向旁边的祝青辞低语,“我怎么觉得我们教官……有点恐怖。” “那个传言不会是?真的吧?说他因为被自己的omega抛弃,得了失心疯。” 祝青辞:“……”能不能来个洞,让我钻进去? 令他意外的是?,沈有铮除了刚刚点到时,跟他对视上的一眼,没有再看他。 看样子没有认出他来?祝青辞刚刚提起的一口气又缓慢地泄了出来。 也是?,死而复生?的事情一般人都不可能想?到,只是?因为名字有点像,让沈有铮想?多了。 问?题是?,现在还?能申请转班吗?如果转班,会不会反而更让沈有铮起疑? 祝青辞脑海一团乱。 耳畔的声?音依然在说些什么,只是?他有点听不清。 “……我将担任你们这一学期的教官,在这一学期中,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可以遵守学校的制度。” 沈有铮忽然又说道:“季谨深,出列。” 季谨深忽然被叫到名字,有些莫名其妙,学生?们诧异地看着他,他莫名有些紧张,但是?他还?是?依言站了出来。 沈有铮看着他,眼神没什么感情,却?十分有压迫感,像是?人站在了庞然大物之下,下意识地感到压力。 季谨深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在,教官。” “你进军部来的目的,是?什么?” 季谨深挺了挺背,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为国效力。“ 可实际原因只是?因为季家想?借由他,和军部攀上关系。”是?吗?“沈有铮闻言,微微一笑,“这挺好?的,不过,” 他话音一转,“你就是?这样为国效力的?” 他手机上随意地滑动,一个蓝色的屏幕幽幽地弹跳出来,一大串的辱骂字眼跃入视野时,季谨深的脸忽然就白了。 他昨天在祝青辞那里受气后,不怎么遏制地去校园论坛乱发了一通脾气,他承认是?有些骂过了,但…… “id很熟悉?” 沈有铮打断他的思考,他表情很轻松,可吐出来的语气却?重愈千斤,沉甸甸地压在季谨深的肩膀上,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年人一下子弯了骨头?,整个人都要往下沉。 沈有铮继续道: “刚刚还?在班级里,侮辱同班同学,是?不是??” 季谨深震惊地睁大双眼。 祝青辞站在后排,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沈有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他往后退了退。 季谨深刚刚被祝青辞淋了一头?水,头?发都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耷拉毛的吉娃娃,本?来就压着一团火气。 眼下,居然还?因为这么个小事被沈有铮训斥,本?来还?有些恐惧,可他看了看眼前的教官,想?起能给自己撑腰的父母,便不怎么客气地直接炸了,抬起头?反驳:“那又怎样!言论自由罢了!这也需要你管?” “是?吗?言论自由?” 沈有铮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学生?,“可那是?对于普通公民而言。你现在在军部,你觉得你还?有所谓的‘言论自由’吗?” 他的声?音如冰锥一般,“军部不产垃圾,更不产喜欢在背后嚼耳根的垃圾。” “你凭什么说我是垃圾?”小少爷勃然大怒,“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区区教官,敢这样说我?” 祝青辞眉头?一抽,而身边的学生们已经目瞪口呆了。 沈有铮挑了挑眉,掀起眼皮看着他。 “是吗?你以为有良好的家世,就很自豪?” “可那本?来也不是?你的。现在你觉得你的家世能为你保驾护航,那么如果以后遇到连家世也无?法护住你的,你会比普通人还?要一击即碎。” “你会比你瞧不起的那些普通人更脆弱,更没用。” 季谨深一愣。 沈有铮无?声?地笑了笑。 “而到了那时,你会每天活在后悔里,会觉得很抱歉,会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会恨不得能穿越时空,把自己高高仰起的头?颅摁下,而往后所有的午夜梦回?都是?自己无?能为力的那一刻,在你的人生?中呼啸不止。” “可是?到那时,即使你醒悟,想?对谁说一句对不起,那人都不会听了。” 季谨深一开始还?很愤愤不平,可沈有铮说的语气淡淡的,眼神却?很深,像是?一座休眠将近的火山,即将逼近喷发的边缘,可仔细一看,又好?似覆盖了一层雪。 他忍不住止住呼吸,好?似被那双眼睛卷入了相同的情绪中,心中后知后觉地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以及……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是?在说他吗?怎么感觉更像是?在对谁念检讨信? 他悄悄一抬头?,就看见沈有铮的目光跃过他,在学生?们里蜻蜓点水一般地落在了某个人身上。 只是?季谨深刚将头?扭过去,试图窥探沈有铮盯着点人,沈有铮就已经将眼神收回?来了。 他走到训练场的射击靶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啤酒瓶,往墙壁上一砸,瓶底瞬间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季谨深吓了一跳,而沈有铮将碎了瓶底的玻璃瓶放在靶标的正?前方,扭过头?,“不是?很自豪吗?试试。” “试什么?” 季谨深目瞪口呆,沈有铮指了指瓶子,“去试着射中那个靶子,但是?要注意,子弹要穿过瓶底,却?不能将瓶身击碎。” 学生?们一阵哗然,季谨深面?红耳赤,怒道:“你这是?为难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个?!” “是?吗?” 沈有铮目光缓慢地转向后方,穿过一个个表情各异的学生?,精准定位在后方戴着口罩和眼镜的omega身上。 “祝瓷是?吗。” 沈有铮目光一扫,道:“出列。” 同样都是?喊人出来,对祝青辞时,他的声?音莫名柔软缱绻了几分,可又像是?错觉,因为看他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祝青辞呼吸微微一顿。 他没有再退缩,站了出来。 “让你射击这个瓶子,做得到吗?” 沈有铮的语气温和,只是?简单的询问?,他这几年又长高了一点,以至于祝青辞不得不抬头?仰视看着他。 祝青辞心跳加快了几分,他看了一眼碎裂的酒瓶,以及旁边惊怒交加的季谨深。 半晌,他垂下眼睫,说:“教官,确实难度有点太高了。” 他这话一出,季谨深就松了一口气,冷笑浮现脸上。 他轻蔑地嗤了一声?,他就说,这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的意思是?你做不到吗?”沈有铮问?。 祝青辞点了点头?,“对的。” 他表情平静,终于抬起眼,和沈有铮对视,然后说:“……我做不到。” 那双银蓝色的双眼像是?冬日里在阳光下跃动着灿金的湖泊,他说:“抱歉。” 沈有铮定定地看着他。 他们没有说话,一阵令人绝望的安静,学生?们快要窒息死了,沈有铮终于收回?来目光,重新看向季谨深。 “不用得意。” 沈有铮淡淡道:“你有一个学长,还?没进军部,就能做到这个,而他当时甚至还?没成?年。你很得意吗?” “在军部的射击科目中,他成?功拿到了满分。” “满分?”季谨深不可思议,微微睁大双眼,“怎么可能!”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学校官网查。” 沈有铮目光扫过站在旁边,一直缄默不语的少年,目光仿佛庖厨一般地仔仔细细地将少年身上滚了个遍,在看见他纤细脖颈上微微鼓出的青筋血管时,他温和道:“如果你是?加德王立学院毕业的,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 “——祝青辞。”- 训练结束后,大家各自四散。 祝青辞漫步在校园内,想?起刚刚训练场中,沈有铮忽然叫他出来时,问?他的那句话。 沈有铮是?在试探他吗? 祝青辞走了几步,脸上忽然有些湿,他抬起头?,天空阴沉沉地压下来,他左右看了看,加快脚步,走到了临近的一座教学楼里。 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剔透的雨花在泊油路上四溅绽开,雨雾蒸腾而起,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远方的青草地上点缀着小花,在风雨里轻轻摇曳着。 祝青辞站在屋檐下,一抬头?,透明的雨珠沿着瓦片滴滴答答地滚落,在半空中连城一片透明的珠帘。 omega没有带伞,站在屋檐下,似乎在等雨停,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前忽然有车辆疾驰而过,车轮重重碾过路上的水坑,溅出巨大的水花,污水眼看下一刻就要往omega身上扑!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过来,抓住了祝青辞的胳膊,将他用力往后一拉,而那个人自己却?毫不迟疑地抱住了祝青辞,将他旋转了一个位置,挡在他身前。 车辆疾驰的声?音呼啸而过,司机似乎也没想?到还?有人,忍不住大喊几句:“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两个人都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祝青辞耳畔,鼓噪的心跳声?剧烈地响起,如春雷惊野一般,在他的耳畔剧烈地搏动着,因为靠得太近,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咚、咚”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拥抱,温度滚烫炙热,隔着衣服与皮肉,好?像都能感受到下面?奔腾的滚烫血液。眼前的胸膛却?忽然震颤了一下,带着闷闷的笑意,酥麻地扰上祝青辞的耳垂。 “祝同学。” 祝青辞浑身一僵。 那声?音带着笑,祝青辞僵硬地一寸寸抬头?,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人偶。 alpha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中,则拿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他。 手指在黑色的伞骨上显得白皙,上面?隐约能看见几道疤痕交驳,像是?宝石上碎裂的痕迹,有些刺眼。 朦胧的水汽翻滚着,沈有铮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低头?望着祝青辞,微微笑着,轻声?询问?: “要一起去吃饭吗?” 第86章 第 86 章 祝青辞后退一步, 猛地从沈有铮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沈有铮适时放了手,没有纠缠。他?看上去绅士而温柔,只是握着一柄透明的伞, 伞骨上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绷出几道明显的青筋。 他?提起伞,邀请道:“你看, 我只有一柄伞,一起去吧。” 那?柄伞像是一个展开的邀请信笺,悬于空中, 等待着眼前人的接纳。 祝青辞却?摇了摇头,“谢谢, 沈……老师。” 他?磕绊了一下, 差一点就将沈有铮的名字脱口而出, 沈有铮看着他?,碧绿的眼眸像是热带雨林中蔓延成海的无尽头的灌木丛,幽深而无止境。 “只是食堂而已?, 也不行吗?” 他?一双眼睛盯着祝青辞,祝青辞没有立刻回答, 他?就敛下眼睫, 自?嘲一般笑?了一声, 语气有些失落。 “好吧, 我知道, 我的名声很糟糕。不过他?们说得?没错,我的omega七年前就抛弃了我,你如?果?害怕我, 也是应该的……” “只是,平时都没有同事愿意陪我吃饭, 我以为可能今天能找到一个陪我吃饭的人。” 他?的睫毛轻轻抖落,垂着头,金发在祝青辞面前一晃一晃,像是一只毛茸茸的金毛正失落地低下脑袋,熟悉的柴火香气扑面而来,里面夹杂着伤心的味道。 祝青辞头皮有些发麻,最终道:“不是,我……” “真的,你不嫌弃?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沈有铮立刻抬头,一双眼睛弯着,唇角勾着笑?,不给祝青辞拒绝的机会?,生怕再拖下去,眼前的omega就从手中溜走,补充道:“学校要求教师们调查学生们对于学校的改革要求,如?果?不介意,作为这?顿饭的回报,作为回报,你帮忙填写一个问卷,可以吗?” 祝青辞张了张口,在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注视下,舌头动了好几次,居然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理智告诉他?,最好离沈有铮远一点,他?既然做好了不再与他?纠葛,就应该彻底断绝。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可是向阳说过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 “能被自?己omega抛弃的alpha,是有多差劲?这?种alpha可没有omega要,都是垃圾。” “要我说,这?个alpha完全没有A德,学校居然还收这?样的alpha当教官。” “……” 祝青辞承认自?己只是很喜欢透明的雨伞。 而且作为学生,配合老师也是必须的职责。 他?轻轻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林荫大道上,水花在他?们的鞋畔迸溅,开出灿烂的花,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透明的雨伞下,噼里啪啦地响起,是很安静的雨声。 雨伞悄无声息地倾斜,透过透明的伞顶,可以看见头顶连成一片天空的绿荫,随着风雨轻轻晃动,像是长满了苔藓的死水,忽然因?为微风荡起涟漪,活了起来。 沈有铮没有带祝青辞去很昂贵的饭店,只是带他?去了教职工食堂,像是怕把祝青辞吓走,因?此显得?很随意。 今天食堂的人并不多,他?们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窗外?是一棵参天巨树,树干粗壮,树枝如?神明伸长的手臂,不断向外?伸展开,绿叶则像是躲避捕食者的鱼群,被风雨追赶着唰唰移动,朝向同一个方向。 祝青辞抬起眼睛看着沈有铮,最终慢慢摘下了口罩。 口罩下是一张又白又嫩的脸,被口罩闷得?有些两颊发红,鼻梁挺翘,鲜红的唇形饱满,唇珠微微鼓起,看上去很是柔软。 沈有铮怔怔地看着他?。 摇曳的树影投落在二人身上,沈有铮的脸有一刹那?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呼吸似乎重了两分。 可当阴影从他?身上掠过,他?的脸上却?又重新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两个人静默地吃着食物。 今天的晚餐有手工拉面,滚烫的汤汁淋在柔韧的白面上,仿佛能闻到暴晒小麦的味道,上面撒着稀碎的香菜与葱叶,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快要吃完时,沈有铮笑?了笑?,往祝青辞前面推了一个装在瓷杯里的甜品,“这?里的布甸很好吃。” 祝青辞犹豫地伸了一下勺子,像是试探着伸肉垫的小猫,布甸入口即化,奶香瞬间充盈了口腔,他?眼睛微微一亮。 沈有铮撑着脸,漫不经心般地问道:“祝同学是感冒了吗?怎么戴着口罩?” 祝青辞睫毛扑闪了两下,像是一只蝴蝶遇见伸出的枝桠,因为犹豫是否降落而扑闪着翅膀。 他?抬起头,一双银蓝色的瞳孔轻微地颤抖,沈有铮却?很快就笑?了:“是因?为感冒了吧?最近可能流感比较多,注意身体。” 他没有让祝青辞回答,是因?为怕为难他?吗? 祝青辞没有说话,不过沈有铮很快就递过来一个问卷…… “祝同学,帮老师一个忙吧。” 祝青辞看了看,“可是我只是一个新生……” 沈有铮看上去很可怜地双手合十,“求求你,他?们都很怕我,你如?果?不填写的话,领导肯定会?说我的。 那?声“求求你”听上去真的很恳切,好像真的令他?很困扰很烦恼,刚刚在学生们面前的高冷一瞬间消弭无踪,冷峻的气息融化,沈有铮这?样高大的alpha做起这?样的动作,像是一只高傲雄壮的金狮学着小猫合着肉垫。 祝青辞忍不住笑?了一下。 少年笑?起来时,眼睛微微弯起,还是很熟悉的弧度,像是镶嵌在眼眶中的月牙,无论见过多少遍,都会?为他?心动。 他?接过沈有铮的问卷,拿起笔,认真地看了起来。 “……本问卷旨在更好地了解您的现状以及可提供的建议,以下大概花费您十分钟答复,非常感谢。“ 问题:1、对于学校的公共设施设备,你还满意吗? 军部的设备十分齐全。祝青辞选择了“是”。 问题:2、对于学校的管理模式,你还满意吗? 暂时没有发现很大的问题。祝青辞:“是”。 问题:3、对于学校的福利政策,你还满意吗? 祝青辞:“是”。 问题:4、对于学校为你安排的教官,你还满意吗? “……” 祝青辞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沈有铮正看着他?。 他?表情平静温和,一点攻击性也无,像是一只将所有的利爪獠牙仔仔细细地收起,生怕划伤主人的大猫。 可是仔细去看,那?双眼睛又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下一刻即将海啸的大洋彼岸,只是被什么,死死地压制住,只留下一副好似水泥灌溉的面具,一瞬不瞬地盯着祝青辞。 与从前的模样相比,确实?发生了很多改变。成熟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稳重了不少,一双眼睛变得?更为深邃,似笑?非笑?看人时,还是很令人恼火,只是,从相遇起,再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祝青辞。 祝青辞想起他?们离别前最后一通电话: “……我受够了你阴晴不定、神经质的性格,我讨厌你每一天想一出是一出,讨厌你莫名其妙的幻肢痛,跟你在一起很累,真的很累。” 对他?来说仿佛昨日?,可是对于沈有铮而言,已?是七年。 ……这?七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呢? 沈有铮掀唇一笑?,很轻松地道:“没事,如?实?填写就好,我不会?给你穿小鞋的。” 祝青辞低下头,笔尖在“否”上犹豫了片刻。 眼前似乎闪烁着白光,记忆像是烂熟夏日?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覆盖上一层稀薄而明亮的膜。 簌簌大雪下的槲寄生,系在他?脖颈上柔软的围巾,以及隔着手掌,在眼上落下的轻柔缱绻的吻。 笔尖在纸张上沙沙作响,他?最后勾选了“是”。 沈有铮目光微微一动,他?捂住脸,侧过头去。 祝青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沈有铮解释道:“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 他?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问卷继续往下,是否题结束,下面是有关于学生的心理测评。避免学生存在抑郁或者焦虑的情况,教师可以及时伸手。 “为了更好地关心学生,你希望学校以及教官可以做出什么?” “是否存在一段无法走出的阴影?” “在一段关系中,你最看重什么?” 祝青辞沉默了很久,他?抬起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上自?己的答案。 “公平。” “……没有。” 最后是, “尊重,理解,包容。“ “——以及爱。“ 他?们分明面对面坐着,却?隔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无声地交谈。 “如?果?曾经有人做错过什么,但是他?想要改正,你会?愿意,重新开始吗?” 祝青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站起来,将问卷交给沈有铮,重新戴上了口罩,“谢谢沈老师今天请我吃饭。” 沈有铮接过问卷,“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是为什么呢?” 祝青辞抿了抿唇,“要看情况。” 窗外?的雨声停了,树叶上坠着晶莹的水珠,祝青辞很礼貌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起身离开,好像不带一点留恋,椅子在地上“咔擦”一声,拉出刺耳的声音,又像是划开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 沈有铮静静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痉挛颤抖,慢慢紧握成拳。 祝青辞没走几步路,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带着轻轻的无奈与苦涩,喟叹一声,像是黔驴技穷后举起的白旗。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见我,就想跑。” “……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吗?” 祝青辞瞳孔微微一缩,猛地转身。 树叶哗啦啦作响,树影婆娑间,沈有铮坐在座位上,直直地看着他?。 他?手拿着一个电话,以至于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对祝青辞说话,还是与电话里的人交谈。 在这?一刻,祝青辞忽然明白他?的用意。 他?依然将选择权的余地留给了祝青辞,每一寸举动都克制到极致,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层未曾说破的纸,而沈有铮站在这?张纸面前,手指轻轻触碰,抚摸,试探,却?不敢真的戳破。 因?为隔着这?样的窗户纸,他?依然能瞥见一个虚无的影子,那?影子魂牵梦萦七年有余,他?有千万句话想说,有千万滴眼泪想流,有千万次想伸出手去拥抱,可他?担心年少的爱人被惊吓,所以克制地将自?己封存在一个水泥模具般的面具下。 ——爱让人惶恐。 他?对着祝青辞,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电话“嘟嘟”的声音在二人之间横亘,沈有铮盯着祝青辞,明明是他?在打电话,可电话那?头的人,却?仿佛是就站在他?面前的祝青辞。 他?在等他?一个答复。 第87章 第 87 章 祝青辞呼吸微微一顿, 心脏的胸腔中剧烈地鼓动,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一步。 沈有铮捕捉到了?那一寸的挪动,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了?,他对祝青辞笑了?笑,“抱歉, 祝同学,刚刚忽然来了?一个电话。” 祝青辞看着他,眼瞳微微睁大, 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沈有铮忽然一声闷哼, 倒在了?桌上。 这下祝青辞是不可能走的了?, 他连忙跑过去, “怎么了??” “疼。” 沈有铮哼了?一声,祝青辞扶起他,他瞬间?栽倒在祝青辞的颈窝中。 滚烫的呼吸打在祝青辞肩颈上, 微凉的鼻尖轻轻蹭过皮肤,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酥麻感顺着脖颈往下涌动。 “……回家?。” 沈有铮从齿缝中艰难挤出两个字, 祝青辞感觉到手腕一重, 一串冰凉的钥匙沉甸甸地挂在了?他的手上。 沈有铮把地址报了?出来, 祝青辞左看右看, 可是食堂内,似乎很多人早已知道沈有铮的“风评”不好,畏惧似地看着他们, 却不愿意上前帮忙。 祝青辞只能咬着牙,拍了?拍沈有铮的脸, 焦急道:“你清醒一点。我现在带你回家?。” 沈有铮没有说话,熟悉的柴火味燃烧起来时,祝青辞才脸色微微一变。 他本以为沈有铮可能只是在“作妖”,但是很明显,他这是发情期来了?! 祝青辞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信息素正扩散开来,他连忙在校内拦了?辆车,半抱半拖着沈有铮走。 沈有铮像是一只巨型白熊一样窝在他的颈窝里,肩背深深地弓起,额头烧灼般地滚烫,闭着眼睛,面色隐忍。 祝青辞来到他家?时,还愣了?几秒。 眼前是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橙黄色的墙壁看上去有些?年岁,与他想?象中的豪宅完全不同。 沈有铮的家?不大,大约100多平,看上去却没什么人气?,房间?是统一的黑白灰三调,祝青辞总觉得有些?怪异。 沈有铮坐在沙发上,从抽屉中拿出来抑制剂。 “哐当” 针剂滚落的声音不断响起,透明的玻璃针剂瓶在地上越积越多。 第一针推下去,他脸色依然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第二?针,第三针……直到第五针下去时,祝青辞猛然反应过来,摁住他的手,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沈有铮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用手肘盖住眼睛,整个人坐在阴影处,沙哑道:“我要给医生?电话,你……出去。” 他的眼睛潜藏在手臂下,幽深隐忍,像是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方才在餐厅里看上去温和的假面一寸寸地碎裂,如同一只即将?出闸的猛兽,喉结上下用力一滚,在祝青辞碰他的一瞬,几乎抵达了?极峰。 多年来的梦魇一直侵袭着他,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梦里,梦里有人来看他,坐在窗台上,月光如同银色的丝绸盖在他身上,流淌了?一地的梦华。 可是梦中的omega只是垂着眼睛,不愿意看他,而他每每伸出手去,那幻像便会破灭。 祝青辞感觉到他呼吸越来越重,空气?中的信息素浓郁起来时,他忽然怔了?一怔。 比起从前,味道变得更加苦涩,仿佛干柴在烈火中噼啪爆开。 信息素味道在alpha经历重变后改变的案例并不多,基本都属于重大创伤,祝青辞走神的过程中,alpha的信息素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他包围。 他像是无意间?跌入林中的猎物,alpha的信息素贪恋、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打转,绝望而疯狂地缠绕住他,像是深林中的巨蟒,爱恋地想?要将?他的猎人缠绕……然后绞杀在怀里。 这样便可永世不分离。 “把我关到地下室中,快!” 沈有铮的声音猝然抬高。 他脖颈处浮现不正常的红,祝青辞回过神来,在沈有铮勉强的指引下找到了?楼梯,沈有铮扶着墙,几乎是滚下去的,刺耳地发出了?“咚”的一声。 祝青辞忍不住叫起来:“沈有铮!” 沈有铮却恍若未闻,他一进入地下室,就毫不犹豫地将?门?上锁,“砰”地一声,正正好好将?赶过来的祝青辞关在了?外面。 祝青辞的手砸在门?上,高声道:“沈有铮!” 地下室空空荡荡,水泥灰的墙壁四面包裹,唯独面向门?的这边,有一扇玻璃,可以从外面清清楚楚地观察到地下室内部。 不像是地下室,更像是一个幽闭的牢房,没有灯光,只有楼梯延伸向下一点余光幽幽地照射出一个小?角落,像是幽闭狭小?关押着巨鲸的水族馆。 门?锁声音响起,祝青辞一回头,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匆匆赶到。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闻到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味,就头皮发麻,“沈先生?,你不能再过度使用抑制剂了?!” 地下室的玻璃是双面的,中间?有戳几个小?孔,似乎是为了?便于说话。 “……我从前能撑,现在也能,以后也能。” 昏暗的灯光下,沈有铮靠在墙上,像是一只浑身插满了?箭弩、伤痕累累的野兽,喘着粗气?。 空气?中的信息素愈发浓郁,祝青辞感觉到四肢百骸开始发烫,尾椎电流流窜上来,仿佛数万只蚂蚁爬,双腿逐渐绵软,视野开始模糊。 面前的玻璃上忽然“啪”地一声,一个手掌用力地撑在上面,死死地挤压着骨与肉,在玻璃上留下厚重的指纹与掌印,指尖剧烈地颤抖着。 “把他带走。” 沈有铮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医生?还打算劝解几句,他却徒然提高了?声音,几乎是暴怒道:“带走!” 玻璃微微颤抖,医生?也吓了?一大跳,他扭头对祝青辞道:“呃……这位同学,你要不先出去一下?” 他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祝青辞盯着,莫名有不详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医生?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微妙,可他没来得及说话,就被alpha忽然打断浏览。 “出去。” 沈有铮的声音像是在粗粝的砂纸上滚过一圈,可是他的实际行?动又与语言截然相?反。 隔着一扇玻璃,他的手掌都紧紧地跟着祝青辞,祝青辞哪怕只是微小?的移动,他也会跟着一起动,仿佛无论走到哪里,沈有铮都会缄默不语地跟在他身上,像是一只跟脚的巨猫。 他身上投落的巨大阴影笼罩着祝青辞,从后看去,像是一只庞然怪物的影子在死死拥抱着祝青辞,不愿意放手,可是他依然重复道:“……出去。” 医生?看了?看沈有铮,神色凝重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祝青辞,“小?同学,刚好我缺消炎药,可以麻烦你下去,帮我买一下吗?” 祝青辞侧过头,一双银蓝色的眼珠微微一转,停在医生?身上,医生?被他盯着,莫名有些?心虚。 但是他看见祝青辞开始泛红的脸颊以及逐渐粗重的呼吸,狠狠心,一咬牙道:“非常重要,很急,可以麻烦你帮忙吗?我在这里,会看着他的。” 祝青辞几乎是跑着下楼的,一出门?,他才惊觉方才房间?里的信息素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附着在他身上。 一个alpha和他擦肩而过,差点当场跪下晕倒,“谁啊!公德在哪里?!S级信息素能不能收一下!!!” 祝青辞匆忙说了?声“抱歉”。 他手软脚软,因为刚才被浸泡在高浓度的信息素中,眼前看东西都隐约是重影的,他跑到药店老板面前,药店老板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祝青辞撑在柜台上,鼻尖沁出一点冷汗,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强装镇定道:“没事,麻烦您给我消炎药。” 他们对话的时候,小?巷的角落里,一个男人却从阴影中缓慢浮现。 他衣着破烂,头发凌乱成?结,像是哪里来的落魄流浪汉,一双蒙着阴翳的双眼阴沉,目光僵直地移动,定格在远处的少年身上。 少年跌跌撞撞地跑进药店,口?罩摘下,眼镜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 他像是在雨中的瓷器,冷汗让他的皮肤泛着光泽,掀起眼皮,一双银蓝色的双眼在灯光下闪烁如深海中的宝石,唇瓣微掀,有些?焦急地说着什么。 那双银蓝色的双眼,让他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狰狞如罗刹。 可过了?很久,他忽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怎么回事呢?怎么还活着?不是说死了?吗?” 他发出难听嘶哑的声音,像是毒蛇嘶嘶地吐出蛇信,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没关系。” “你把我们害得如此境地,我一直很遗憾没有亲手报复你。” “真是的,”他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感激地双手合十,仿佛在崇拜神明,“看来上天还是垂爱着我的啊。” 祝青辞提完药就要匆匆地往回赶。 回去的路是条小?巷,路很窄,夜色渐深,路边的灯光次第亮起,将?祝青辞的影子拖得老长。 祝青辞盯着影子,眸光微动。 影子有两个。 他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贴身站在他后面! 他罩着脸,只露出一双油腻刘海下的双眼,那双眼睛中满是油污肮脏与扭曲的恨意,像是一个巨大的盛放着不知名污染物的油桶,令人恶心而恐惧。 “你……” 下一刻,他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猛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喷剂,往祝青辞眼前一按,灰白色的雾气?在高压下猝然喷了?出来,诡异的气?味瞬间?笼罩住了?祝青辞。 第88章 第 88 章 “醒了??醒了?就别装了?。” 祝青辞睁开眼时, 脑袋昏昏沉沉。 这是一个空旷的废弃仓库,夜色渐深,四周无人?, 废旧的铁门被风吹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音。 他试图动了?动手,却发?现使不上力, 胳膊不断生出刺痛感,一低头,居然是有人?用麻绳将他捆绑了?起来, 粗糙的绳在他苍白光滑的皮肤上留下道道刺眼的红痕。 “你是谁?” 他咳嗽了?一声,下一刻, 脸被人?掐着, 猛地抬起。 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缓慢地蹲了?下来,端详着祝青辞的五官,目光仿佛腐烂的污水, 祝青辞后脊猛地窜上一层鸡皮疙瘩。 “真像啊。” 他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到底是真人?, 还是投胎?但是只?有七年, 隔得也太?短了?。” 祝青辞下巴被掐得有些疼, 他蹙眉, 瞳孔微微颤抖地看着眼前?的蒙面男人?, 镇定道:“你是谁?” “我是谁?”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好问题。不过,你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当初他们都说你死了?, 但是我一直有预感,你肯定活着, 比任何人?都坚信,倘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而你居然还要问我是谁?” 他诡异地笑了?一声,祝青辞内心升腾起不详的预感,眼前?的男人?缓慢摘下口罩,微笑道:“如何?还记得我吗?” 祝青辞瞳孔微微一缩。 眼前?的男人?长相仿佛行至暮年,一张松弛下垂的脸像是陈年老?树皮,沟壑横生,皮肤粗糙,一双眼睛却阴冷地盯着祝青辞。 那张脸……! 祝青辞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瞪大双眼,男人?笑出声来:“很震惊吗?” “还不都是因为?你!” 说到这里,他脸色扭曲,伸出手,掐住了?祝青辞的脖子。 “你……咳,戚叔叔,你……” 祝青辞呛咳出声,眼前?的男人?表情更加扭曲,仿佛被用力揉皱的纸张。 正是戚父! 短短七年,他仿佛老?了?二?十岁,浑身落魄不堪,跟当年高高在上,冷漠玩弄他人?的掌权者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你,我的儿子疯了?,我的妻子也生了?重病,戚家也垮了?,如果不是你,我本来可以过得很好的!!” “——你会觉得对不起我们吗?” 他一字一顿地逼问。 “……不觉得。”祝青辞咳嗽了?几声,“我说了?,我与你们戚家再无关系,我不欠你们。” “是你们咎由自取。” 祝青辞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不要什?么错误都要往别人?身上推。” “是你们自大傲慢导致你们毁灭的。” 戚父表情瞬间扭曲,他蹲下来,扯住祝青辞的头发?,语气微妙道:“看来你还挺得意?” 祝青辞顺着他的力道抬头,避免头皮损伤,对着戚父那张扭曲的脸,毫不犹豫,往他胸口用力踹了?一脚。 戚父狼狈地滚在地上,一时间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祝青辞胆这么大,被绑了?都还能对他动手动脚! 他气极了?,冷笑一声,“好,好的很!”伸手拖着祝青辞,“砰”地一声,将他推落至后面的水槽处。 这个仓库不知道从?前?是做什?么的,居然有一个几乎两人?高的水槽,面积堪比泳池,人?跌落下去,根本爬不上来。 祝青辞眼前?一黑,摔得骨头发?疼,他咬着牙,“你做什?么?!” 乌黑的发?丝黏着在他雪白发?腻的侧脸上,一双银蓝色的双眼满是嫌恶,戚父被那双眼睛一盯,心中恨意更甚,“做什?么?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家道中落,你居然还问我做什?么?连我母亲都不要我了?!” 戚家是靠戚奶奶发?家,只?是她老?人?家退居幕后,不问世事多年,知道当年祝青辞的事后,她不仅惩戒了?戚珣,还“连坐”的戚父。 “——我怎么会生养出你这两个畜牲?” 戚父至今记得她嫌恶与不可置信的眼神。 水槽底部的积水沾染在祝青辞身上,戚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忽然掏出来一个遥控器。 祝青辞心中猝然涌现不详的预感。 戚父冷冷笑道:“今天你就好好品尝我当初死命挣扎的滋味吧。” 他“啪”地一声摁下开关。 黑暗中,涌现出不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机器在嗡嗡地轰鸣,水槽底部几个圆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排出里面的空气。 而下一刻,水流骤然喷发?而出! 祝青辞明白了?——戚父是想要活活淹死自己! 他靠在墙上,艰难地站起,身上的麻绳却将他死死地束缚住,胳膊被粗粝的麻绳磨出红痕,水池里的水慢慢上涨,逐渐攀升至他的小腿肚。 “后悔吗?知道错了?吗?” 戚父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扭曲地大笑,“你要是下跪求饶,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嘻嘻笑道:“不过如果想求饶的话?,最好快一点哦,毕竟如果水位继续涨高,你即使想跪,也没有机会了?。” 他一个人?在那自顾自语,祝青辞冷眼看着他。 他的神情依然冷静,不见一丝悔意,脊椎挺得笔直,仿佛悬崖峭壁攀峰的劲松。 “没有错,为?什?么要认?” 祝青辞冷漠道:“你们如今这样,都是活该。” “是吗?可是你已经死了?,如果再死一次,又有谁会发?现呢?” “你就慢慢挣扎着死去吧。” 水闸轰然被打开,水池里的水慢慢上涨,祝青辞被捆着双手,艰难地仰着头。 他额发?被打湿,眼睫上沾满水汽,微微颤抖,远远望去,像是一泓在水池中即将破碎的月亮,有一种镜花水月的美。 他依然保持着冷静,戚父怨恨地看着他,浑身气得发?抖。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充满恨意地瞪视着祝青辞。 在戚家时,他便一直如此,无论怎样欺辱他,他都始终保持自我,而他们陷入泥潭后,他也依然如初始那般,坚韧守心。 “——祝青辞!” 仓库门忽然“轰”地一声被撞开。水池里的水流疯涨,已经涨到了?祝青辞的胸口处,像是沉甸甸地压了?一个大石块,挤压着肺部的空气。 他苍白着脸,在水中艰难地调整呼吸,好在九月的夜晚不算太?冷,不至于让他迅速失温。 听见声音,他和戚父一起震惊地抬头望去。 仓库门大开,月色如流水一般从?他身后倾泄进来,他似乎是跑过来的,整个人?还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月光下,那头金发?依然耀眼,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因为?愤怒与紧张有些充血,额角青筋绷进,仿佛潜藏着的青蛇。 “沈有铮?” 祝青辞一张口,忽知自己方才?失言。 他震惊地与沈有铮对视,沈有铮看着他,忽而一笑,沙哑道:“你不装作不认识我啦?” 他眉眼上满是风尘,笑起来时,又像是在哭。 “哗啦——” 水池中的水依然不断上涨,沈有铮飞快调整好自己,转身冲向戚父。 戚父看着他向自己冲过来,慌了?神,沈有铮只?一脚,就轻而易举地将他踹倒在地,他摔在地上,浑身骨头痛得快要裂开,而下一刻,他的手臂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住,手中的遥控器脱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 沈有铮神色阴沉,他几乎是发?疯一般,一双眼眸毫无感情,眼白处满是蛛网般的红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咔咔咔咔的裂响声在仓库中响起。 他等?了?多少年的人?,恨不得捧手心上,连追求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他……怎么能容得了?他再受委屈、受欺负? 他将遥控器捡起来,试图关闭,可是无论怎么按,水流喷涌而出的速度丝毫没有停顿,疯狂地注入水池中。 地上痛得满地打滚,痛哭不已的男人?忽然失心疯一般放声大笑。 戚父丑陋的脸狰狞不已,哈哈笑道:“沈有铮,当年你与祝家联合对付我戚家,不知今日感想如何?” “看着所?爱之?人?再次死在你眼前?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啊!!” 他另一只?手应声而断,沈有铮像是一只?须发?皆张、暴怒发?狂的雄狮,毛发?都耸立起来,目眦欲裂,“关掉!” “关不了?的,”戚父一边哭一边笑,“关不了?的!!!” 他话?音未落,沈有铮便将遥控器用力一摔,转身一冲,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池里。 戚父似乎没有想到沈有铮居然这样不要命,他瞪大了?双眼,过了?半晌,却狂笑道:“哈哈哈哈哈,你们一起死了?吧!!” 水池的水慢慢升高,两个人?等?着水位涨上去, 沈有铮身上的小刀 仓库里的水池不断地上涌,已经淹没了?祝青辞的头顶,他双手被绳索紧紧束缚,踮起脚尖,却冷不丁地一抽筋,呛了?好几口污水,神志昏昏沉沉,身体?逐渐往水下沉。 “——祝青辞!” 沈有铮在一片混乱的水流中睁开双眼,眼睛传来阵阵刺痛感,终于,找到了?人?。 他一只?手抓住了?祝青辞,另一只?手抽出一柄匕首,直直地将麻绳割断,带着祝青辞,直接破水而出! 他艰难地喘出一大口气,浑身湿淋淋地,抱着祝青辞,急声道:“祝青辞!!” 祝青辞双眼紧闭,透明的水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蜿蜒而下,唇瓣微微张开,浑身绵软无力,仿佛沈有铮一放手,他就会往下滑。 水池有两人?高,墙壁湿滑,两人?必须得等?水位涨上去,才?有可能出去。 沈有铮盯着祝青辞,片刻后,将他抵在了?水池边的墙壁上,腾出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尖。 omega鼻尖微凉,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一句“得罪”,就吻了?上去。 空气不断地从?他的唇齿间渡过来,两片一冷一热的唇瓣紧紧相贴,沈有铮抱着祝青辞,轰鸣的水流声,他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一双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祝青辞,心脏在胸膛砰砰直跳。 醒来,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不然……我熬不过。 其实在祝青辞“走”之?前?,他早就有所?察觉。 那段时间,祝青辞似乎有意无意地疏远他,疏远祝家,疏远他在学校认识的朋友们。 可是祝青辞说他会回来。 所?以第一年,他等?着祝青辞回来。第二?年,他悄无声息地住进了?祝青辞的宿舍,在初雪来临的夜晚,一个人?闷声喝酒,冷灯照在他身上。 无数年华就这样翻转而过,他一点点改变,固执地去等?一个不知是否真的会回来的人?。 他当然有过怨恨,可他不怪祝青辞想要离开他,只?怪他留下的、可供他回忆的东西?太?少。 “咳咳——!” 祝青辞剧烈地咳嗽,肺部呛水后燎伤似的火辣辣地疼,他睫毛蝶翼似地颤抖,一双充盈着雾气的银蓝色双眼缓慢睁开,alpha满脸的焦虑、紧张,压抑的疯狂就这样直直地撞在他眼里。 “祝青辞,”沈有铮的声音似乎微微哽咽,他抱住祝青辞,两个人?靠得太?近,呼吸交缠,他闭了?闭眼,“对不起。” 祝青辞眼里倒映着alpha愧疚痛苦绝望孤独的表情,他说:“对不起……我从?前?与你相识时,说的玩笑话?,都不是真的。” “我以为?……你是其他人?,是另一个很坏的人?,可是我后面发?现你不是他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真的想玩弄你的感情,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我喜欢你的冷静,喜欢你狡黠的笑,喜欢你看上去冷淡但其实很善良柔软的内心。” “我想问你,你……真的讨厌我吗?” 水流哗啦啦地涌动,沈有铮低头看着祝青辞,像是一个引颈就戮的罪犯,他易感期没有过去,祝青辞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又如何冷静清醒下来,只?知道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好似一块滚烫的烙铁。 因为?失温,祝青辞浑身颤抖,他抬起眼睛,半晌,伸出手,捧住沈有铮的脸。 沈有铮的眼睛微微睁大,祝青辞手指冰凉,轻微地发?着抖,喘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 “没有,不讨厌你。” 他缓慢道:“……七年前?的电话?,因为?我早就知道我要走了?,所?以,我想要让你忘了?我,故意说的。” “——但是我撒谎了?。” 人?心非如顽石。即使真的一开始是戏言,可后面沈有铮救了?他无数次,帮了?他无数次,在他这一次次地讨巧卖乖,难道他真的没有感觉吗? 他墨守成规,沈有铮离经叛道。他冷淡内敛,沈有铮刚好足够地张扬,可以很大声地对他说爱,而他即使曾经因为?戚珣而对于这样的关系感到恐惧和害怕,可在沈有铮这样不顾生死的炽烈的爱下,他并不是不动容的。 两个人?在水中起起伏伏,水珠从?脸颊上滚落,沈有铮看着祝青辞,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地睁大双眼,眼眶很红,呼吸不畅一般喘着气。 不知为?何,祝青辞觉得他好像哭了?。 他慢慢地低头,很缓慢,像是在给祝青辞一个逃离的机会,一双翡翠色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祝青辞。 打破了?外面那层宝石似的壳,里面压抑的歇斯底里的疯狂满溢出来。 如果他和祝青辞之?间有一百步的隔阂,那他愿意一个人?跨过这一百步。 只?求祝青辞愿意垂怜他。 祝青辞睫毛轻轻颤抖着,沈有铮越来越近,两个人?鼻尖挨在一起,滚烫的呼吸打在对方的唇瓣上,带起一阵阵的酥麻感,沈有铮在水中抓住了?祝青辞的腰,有些用力,喉结上下滚动。 “如果不喜欢,就躲开。” 他的声音很哑。 祝青辞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闭了?闭眼。 下一刻,他的唇瓣就被用力地吻住,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是一种朝圣的力道。 两个人?在冰冷的水中,相互抱紧,唇齿纠缠,沈有铮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祝青辞脸上,他们的鼻尖相抵,沈有铮几乎要将祝青辞揉进怀里。 “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人?想要说什?么,祝青辞睁开双眼,眼前?的alpha注视着他,目光是难以想象的专一深情,好似一双眼睛里只?有他,不会再装下任何人?。 祝青辞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下一刻,他的瞳孔剧烈地一缩。 沈有铮见到他脸色大变,也猛地回头,两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月光下,水池上,一条黑色的“绸缎”在缓慢地游动着。 ——不对,那哪是什?么绸缎?那是一条巨蟒!! 祝青辞头皮一炸,他猛地抬头,水位上涨得还不够,眼下根本够不到岸边! 那条巨蟒几乎有小腕粗,通体?漆黑,数条不连续的澹黄色条纹一直分布至尾端,体?侧泛着三角形的澹黄斑块。 它缓慢却不容分说地向他们游来,沈有铮定定地看着那条蛇,不知为?何,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对祝青辞说:“你坐我肩膀上。” 祝青辞闻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行!” “你现在坐我肩膀上,试着往上攀,去够住岸边。” 沈有铮摸了?摸祝青辞的脸,轻浮至极地挑唇一笑,“你就把我当踏脚石,往上踩。” 祝青辞摇头,“那你怎么办?!” 这样,沈有铮就得一个人?在水中,那蛇目标明确地向他们游来,沈有铮该怎么办?! 水蛇中但凡有毒的,必然是剧毒,若他真的答应了?沈有铮,便是真的把他当踏脚石——沈有铮死,而他活! 这样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可沈有铮却不给祝青辞争辩的时间,他忽然一个猛扎潜入水中,祝青辞就感觉到自己的腿根似乎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抓住,他敏感地一抖。 下一刻,沈有铮直接破水而出! 祝青辞身上的药性未褪,因此只?能被他不容分说、十分强势地架了?起来,双腿直接坐在了?沈有铮的肩膀上。 “不行不行不行,”祝青辞彻底慌了?,他第一次那么六神无主,大叫道:“把我放下来!!!” “不要叫了?。不知道的以为?我在非礼你,那我的名声就真的彻底玩完啦。” 沈有铮抬起头,从?下往上,对着祝青辞露出一个笑脸,眼角眉梢都是畅意,对他道:“老?婆。” 祝青辞心脏猛地一停。 沈有铮却笑得很痛快,“早就想再叫你一次了?。给我占到便宜了?。” “沈有铮……” 祝青辞一双眼睛里堆满了?雾气,沈有铮眉眼柔和,温和地对他道:“别哭,踩着我,快上去吧。” “我不会死的。” 而黑色巨蟒不知何时潜入水底。 它悄无声息地缠住沈有铮的小腿,血盆大口中张开獠牙,往alpha的脚踝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正文完】 第89章 第 89 章 警笛声?骤然撕破长空, 军部的救援迟迟到来。 他们行动利落地将戚父拷起,他看着从水中被捞起的沈有铮和祝青辞,忍不住肆意大笑。 刺耳的笑声?在仓库响起, 祝青辞抓住医护人员的胳膊,焦急道:“沈有铮他被咬了?,你们快……” 那蛇被捕蛇网打捞而起, 不停地在网中挣扎,祝青辞身?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水珠,手脚冰凉地抓着沈有铮的手。 “他没事。” 家庭医生掀开沈有铮的小腿看了?看, 又?去?观察了?一下那条蛇,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这是腹斑水蛇, 你看他身?上的斑纹, 体背为黑, 并有数条不连续的澹黄色或白色条纹一直分布至尾端,体侧亦有三角形的澹黄或白色斑块。” “这种蛇……无害。” 旁边的戚父笑容一僵,失声?道:“怎么可能!分明我买的时?候, 商家跟我说是剧毒……” 他难以?置信,拼命挣扎, 疯狂大喊, 无能狂吠, 旁边的人受不了?了?, 直接塞了?个布团在他嘴里?, 直接将他如丧家之犬一般拖走。 祝青辞呆住了?。 他低下头,躺在担架的沈有铮看着他,忍不住露齿一笑。 他笑时?, 露出尖尖的犬牙,一双翡翠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早就知道了??” 祝青辞冷不丁地问。 沈有铮脸上笑吟吟的:“对的, 所以?才说让你不要担心。” “别担心我,我命很硬的。” 沈有铮看着祝青辞小脸发白,有些心疼,伸出手,晃了?晃他,“只是逗你玩的。” 祝青辞猛地把手抽出来。 “啪!” 祝青辞没忍住,打了?沈有铮一巴掌。 只是他没有用力?,扇在脸上,轻飘飘的,倒像是在调情?。因?此沈有铮得寸进尺,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还抓着他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掌心。 旁边的家庭医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道:“他知道什么,黑灯瞎火的,你们那个地方根本看不清这蛇长什么样。” 沈有铮瞬间瞪了?他一眼。 omega掌心的生命线被吻得灼热滚烫,带着阵阵酥麻的痒意。 祝青辞看着他,最终慢慢地把头低下去?,靠在沈有铮的胸膛上。 虽然腹斑水蛇无毒,但是沈有铮为了?挺过易感期,不知道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了?几管抑制剂,因?此还是被送去?医院检查。 在门外等待的时?候,祝青辞忽然听见了?高跟鞋“哒哒”的声?音。 他一扭头,便?看见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踩着高跟往这边走,面容焦急。 七年过去?,她面容依然漂亮,岁月使她脸蛋上增加了?几道纹路,却更加有智慧的韵味。 竟然是祝允。 祝青辞愣在原地。 他回来后,没有立刻去?见祝允,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军部刚开学时?,对学生管理较为严格,事情?又?比较多,他对这个七年后的世界初来乍到,不得不谨慎行事。 第?二个则是……近乡情?怯。 虽然当初祝允看上去?很在意他,可……时?间总是蹉跎,“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谁知道,七年后的光景究竟如何呢? 他看见祝允时?,第?一反应就是,她的白发好?像多了?,第?二就是,她好?像瘦了?,第?三就是…… 祝允看见他,二话?不说,直直地向祝青辞走来,走路带风,气势惊人,仿佛一个威风凛凛、下一刻行将砍头的女骑士。 祝青辞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退,有些瑟缩地闭上眼。 可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拥抱席卷了?他。 祝青辞睁大双眼,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祝允死?死?地抱着他,声?音有些哽咽,“你回来了?。” 只是一句话?,忽然就将祝青辞重重地砸到了?这个时?代。 他像是一株漂泊已久的浮萍,此时?终于找到了?栖息的土壤,落地生根。 “您怎么认得出我……”祝青辞有些茫然,他眨了?眨眼,手悬在半空中。 “我不会认错你的。” “你的眼睛是你的灵魂。只要是爱你的人,看一眼,就过目难忘。” 祝青辞愣住了?。 所以?这就是沈有铮从一开始……就认得出他的原因?吗? “嗯……”他轻轻地,搂住了?祝允的肩膀,眼眶有些红,笑道:“我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他问:“你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会死而复生,为什么让他们等了?七年,为什么…… “我知道你有秘密。” 祝允轻声道:“可是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只知道,我只想你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祝青辞与祝允交谈了?好?一阵,祝允将这七年的变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祝青辞忍不住有些恍惚。 白驹过隙。 家庭医生与祝青辞回了趟沈家,帮沈有铮拿一些东西。 他今晚应该是要住医院了?,抑制剂让他脱水有些严重,最好?是休整几天。 只是即将出门时?,祝青辞看着通往地下室蜿蜒而下的楼梯,忽有所感。 他蹙着眉,一步一步地走进去?,走进阴影中,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沈有铮将自己关在里?面,害怕伤害他时?,祝青辞全程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 地下室全是水泥浇灌,看上去?冰冷无情?,只是墙壁上有好?几个凹陷,令人心惊,想必是alpha易感期时?,忍耐到极致后崩溃造成的。 祝青辞摸过那些凹痕,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一顿,身?后的家庭医生跟着进来,一进来,直接大叫出声?。 “我的妈呀!变态啊这是!!!” 他吓得脸色发绿。 眼前是一面巨大的墙壁,上面似乎被刻刀划过,居然写满了?名字,密密麻麻,字迹狂乱,可以?窥见写的人的偏执以?及绝望,仿佛他是一个地牢的囚徒,不断地靠刻画,来渡过自己的孤苦岁月。 上面的名字,无一例外,全都是“祝青辞”。 家庭医生受不了?了?,拉住祝青辞,“走吧,走吧!”祝青辞没有动,他只能自己抱头鼠窜,念念有词,“哎,还是我们beta好?,这些alpha太恐怖了?,这是变态啊!!!” 祝青辞站在原地,没有动。 灯光从楼梯上漏了?几缕,他扭头望去?,地下室的角落里?,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堆起。 一个大箱子正躺在里?面,箱子敞开,里?面是一个几乎脱了?线的老旧围巾、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还有他的照片。 照片看上去?像是有人偷拍的,但是并不是什么糟糕的照片。 照片中,一个黑发少年静静地站在雨中。 他撑着一柄透明的雨伞,抬头望天,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雨滴的模样,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如青花瓷一般俊雅漂亮,银蓝色的双眸倒映着天空,仿佛有雨从天而降,落在他的眼睛里?。 他抓着照片,照片表面光滑至极,像是有人无数次的抚摸摩挲,过了?很久,他翻转过去?。 张扬狂乱的字迹在纸后浮现?。 “我会等你的。等到七老八十,我都愿意等你。” 祝青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 “大放厥词。”他轻轻地,弹了?一下照片。 如果当年对于沈有铮来说,祝青辞对他而言是一扇在他面前关闭上锁的门,他就站在门外,只是,这个能进入祝青辞内心的密码,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算出来。 可既然算不出来,不如暴力?破解试试。 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不断地去?试探,去?接近他,去?保护他,去?喜欢他,去?……爱他。 好?在密码锁只有三位数,所以?他只需要努力?尝试一千次,总算能打开祝青辞紧闭的心扉。 身?后的房门吱呀作?响,祝青辞回头。 alpha不知什么时?候从医院回来,站在他身?后。 他浑身?肌肉绷紧,呼吸声?沉闷而粗重,一双眼睛沉甸甸地看着他,在黑暗中,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祝青辞分食殆尽。 只是不知为何,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 黑暗中,alpha的心跳声?快而有力?,仿佛某种强大的液压机器,轰鸣着运转,向四肢百骸运输过量的氧气,滚烫的血液几乎沸腾。 七年来,他无数次地肖想祝青辞,偷偷地私藏他的笔记本、他戴过的围巾,甚至偷拍他的照片。 他表面风光,实则已经快走火入魔,梦里?辗转反侧,夜半失眠难寐,无数次困在那枪声?响彻的日子,少年转头看望他时?,那张绽放出的笑脸,像是一个狠厉的巴掌甩在他自以?为是的脸上,在他的人生中呼啸不止。 “对不起。” 沈有铮沙哑地开口,他像是一个给自己捆上锁链的野兽,局促地缩在角落里?,“你别害怕。我……没有别的可以?寄存的了?。” 没有别的可以?,寄存我的心意,让我有个念想的东西了?。 祝青辞看着他,又?走近了?几步。 omega的白色运动鞋停在他的面前,他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omega叹了?口气,“怎么不在医院呆着?” “我看见你不见了?,一时?心急……” 沈有铮脱口而出,自知失言,立刻捂住嘴,“不是,是我想起我有东西落在家里?……” 祝青辞笑了?一下。 沈有铮听见他的轻笑,抬起头,眼前的少年眼眸弯弯,一双银蓝色的双眼中潋滟着宝石般璀璨的光,饱满的唇瓣抿了?一下。 他伸出手,无奈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 他的指尖如同触感湿润的炭火,沈有铮被那温凉的温度触碰,立刻抖了?一下。 “……你不觉得恶心或者害怕吗?” 沈有铮忽然出声?,他抬起一双暗沉的翡翠绿双眼,看着祝青辞:“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人,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我从前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现?在依然偏执自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对你有着难以?启齿的欲望。或许也配不上你。” 祝青辞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捏着那张照片,递过去?。 沈有铮接过照片,像是一个捏着罪证的小孩,低着头,准备认罚。 “你很喜欢我?” 沈有铮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那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沈有铮:“嗯……嗯?!” 他猛地抬头,惊愕不已,祝青辞踮起脚,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道:“笨蛋。” 他拿出手机,说:“以?后就不要留只有我的照片了?,我们一起吧。” “……你倒是弯腰啊,笨蛋。” 沈有铮低下头,慢慢地和祝青辞靠近,却还是不敢靠太近。 祝青辞白了?他一眼,他算是明白了?。 沈有铮此人,真真如他所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高攻低防得令人发指。 他招惹祝青辞时?,好?像根本没有负担,可祝青辞一旦招惹他,他简直比纯情?小男生还要僵硬。 祝青辞故意挤了?一下,果不其然,见到沈有铮耳根发红,却还要保持一个僵硬的笑容。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顿时?凑在了?一起,沈有铮紧张地抿着嘴,祝青辞道:“记得笑得开心一点哦。” 沈有铮闻言,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 “咔嚓。” ——定格的快响响彻。 照片上,两个青年笑容灿烂,眼眸生光,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同时?挤在了?一个狭小的相框中,金发青年的偷看被抓怕,显得有些笨拙。 他小心翼翼地将黑发青年拥在怀中,像是抱住了?他的全世界,而黑发青年最终也回抱了?他,两个人紧紧相贴,像是春日时?节铁锅里?黏在一起的两个甜米糕。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也是一切从头开始的起点。 于是从此往后岁月,永远有人相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