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榆摩那娄诘》 叶政陵×贺衍 4 散学后,叶政陵刚一瘸一拐地踏入侯府大门,一记鞭子便抽了过来。 他瞬间压腰往后一仰,鞭子堪堪拂着他的脸过。 他一下呼出一口气,直起腰来,看了一眼黑着脸站在府内的人,摸着了点规律。 “谢老头又找你告状了?” “你欺负了贺家的小子?” 闻言,叶政陵瞬间被气得不轻,指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腿道: “我都这样了,是我欺负他吗,明明是他在欺负我!” 叶政堂撩着官服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衣袍招展,面如冠玉,闻言,振了振衣袖,悠悠看他一眼。 “就你这刺头,谁敢欺负你?” “姓贺的!你不知道他有多阴险,他老阴我!” “贺家大郎,人家识文断字的时候,你还在院子里玩泥巴呢,凭你的脑子,确实玩不过人家。” “你到底是谁的哥哥!” “呵,现在记起我是你哥了,抢我给我们阿茸选的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谦让兄长?”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弟! 长街之上,贺衍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往城南驶去,想到什么,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童,长睫眨了眨。 “去,给我抓两只蛐蛐来。” “大人说,不让你玩这些毁坏心智的东西。” “被发现了,就说是你的。” 书童:“……”他就说这腰怎么直不起来了,原来是背的锅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他偷偷摸摸地拿着一个罐子上了马车,抬手递给了自家公子。 “就玩一会儿,到家了就不许再拿出来。” “嗯。” 贺衍接过竹筒,拿着书童贴心递来的探子,想着今日叶政陵的动作,抬手逗着竹筒里的两只小家伙。 不一会儿,竹筒里的两只蛐蛐便打了起来,整个马车里全是一阵激动地打气声。 “快咬,快咬,别让它跑了!” “打啊,打啊,快打它!” 没一会儿,一只蛐蛐便瘫倒在地,贺衍看着自己挺的那只还威风凛凛地站着,得意地挑了挑眉。 这不挺简单的吗,谁不会。 随后抬手把竹筒递给书童,将嘴角的笑意压下,淡声开口。 “一点也不好玩。” 书童:“……”刚刚激动的是谁? 第二天来到学堂,贺衍走在长廊里,与一群簇拥着一个满身傲气喧嚣的少年擦肩而过。 他总是一个人,而那人却总是众星捧月,扬鞭策马能带出一群追着他而去的人。 他喜静,从来不招惹那群人,可好像有人却不想放过他。 刚与那人错身而过,抬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人拎着领子扯了回去。 “去哪儿,咱俩的账还没算呢?” 贺衍不悦地拧了一下眉,抬手将衣领扯回来,当着他的面掸了掸。 “想要账,去贺府门口报我的名字,要多少你提。”随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叶政陵:“……” “这也太嚣张了吧,叶三,你能忍,我忍不了!” 薛振抬手撩了撩袖子,昨天蹲的胳膊腿还泛着疼呢,不给他点教训他咽不下这口气! 叶政陵抬手将要冲过去干架的人拎了回来,将人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密谋。 “那你出个主意,教训一下他,先说好,不许打人。” 薛振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肚子里的坏水慢慢往外冒。 不能动粗,那就让他身败名裂。 “听谢太傅说,他是个神童……” 耳边一下传来一声嗤笑,“什么神童,明明是神棍。” 薛振愣了一下,“什么神棍,明明是神童。” “他偷偷在那算卦,我看见了,然后就让他给我算算饭堂里有没有红烧肉,不知怎么就结下了梁子,他就开始阴我,不信你去他书案上找找,肯定有一本五行八卦的册子!” 薛振眨了眨眼睛,还有这事,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神棍的时候,是讨论神童的时候。 “盛京城内应该没有人不知晓贺家大郎生来早慧的事,见过他的人都夸他一句神童,我不信你爹没让你跟人家学学。” 叶政陵想着他家老头以前天天拿他跟姓贺的比,然后感叹一句家门不幸,顿时嘴角一抽。 “是有这么回事,然后呢?” “所以他要是在一月后的考核中成绩甩尾,是不是神童的名号就塌了,他的脸是不是就被打肿了,谢太傅看他是不是就不会跟戴了俩夜明珠似的看他?” 叶政陵越听眼睛越亮,激动开口。 “你想怎么做?” “让我们来把他养废吧。” 下午午休刚过,贺衍踩着点去学堂上课,刚到学堂门口,瞬间被两个人拽着胳膊拖走。 “听课多没意思啊,走走走,我们去后山抓兔子!” “就是就是,抓兔子可比听课好玩多了!” “我不去!我不…唔……” 随后整个下午,贺衍都被迫趴在后山,看着两个人头上顶着草环忙的不亦乐乎,他也被迫拥有了一个。 他看了一眼没人注意他,他慢慢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挪去。 刚挪了没几步,脚踝一紧,他趴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被系在脚踝上的绳子拖了回去。 他额头青筋直冒,坐起身来朝着对方大吼,整洁的青衣院服早就裹满了枯枝败叶。 “叶政陵!你给我解开!” “嘘,来了来了,别把它们吓跑了。” 一只手一下将他的头按了回去,随后三道身影齐齐趴在斜坡上,露出三个顶着枝丫绿叶的脑袋,看着两只灰兔蹦蹦跳跳地挪了过来。 贺衍拧着眉,但盯着兔子的目光却没有挪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薛振看了一眼去啃他放在圈套里的白菜的兔子,眼睛一亮,握在手里的绳子紧了紧,小声开口。 “我的兔子进去了,叶三,你的进去了没,我要拉绳子了。” “差一点,你别急,再等会儿。” “好。” 随后贺衍看着另一只兔子慢慢悠悠地朝着叶政陵放的胡萝卜蹦去,刚踏入的那一刻,耳边便响起一声大喊。 “拉!” “刷”的两声,绳子骤然收紧,两只小家伙瞬间被悬在了半空。 趴在斜坡上的三人立刻笑着坐起来,头顶上的枝丫乱颤,周围洋溢着童真烂漫的味道。 “哈哈,抓住了,抓住了!” 叶政陵立刻从坡上滑下去,草环遮掩下的眼睛亮的发烫。 随后拎着两只兔子走了回来,抬手将一只扔给薛二,另一只扔给贺家那小子。 “帮我拿着,我再去给你抓一只!” “不需要。” “他不要我要,叶三,再给我抓只白的,刚好凑一对!” “行!” 叶政陵×贺衍 5 贺衍本以为他们是为了报复他才带他逃学,没想到竟然还真是,还报复成性了。 此后只要他出现在学堂里,那两人像是神出鬼没一样,立刻就能找到他并将他拖走。 “读书多没意思啊,走走走,钓鱼去钓鱼去!” 他抱着书册前脚刚从书院后门摸进来,后脚便被从后院墙上跳下来的身影拖走 “今天有斗鸡比赛,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红将军!” 他咬着包子躲在树下,包子还没咬下来熟悉的拖拽感便又找上了他。 诸如此类,防不胜防。 太傅罚也罚了,但两人像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熊心豹子胆,屡教不改。 后来实在是忍不了了,他和太傅申请了一下,将自己的书童带进了书院,贴身陪护。 结果他便从被拽变成了被抗。 “把我们公子还给我!” 书童追着抢了他扛起就跑的两个人跑,随后抢回他又扛着他往回跑。 后面两个人又追了回来,“把他还给我们!” 就在这场荒唐的你追我赶中,月末的考核悄无声息地逼近。 这个悄无声息可能是对书院里的其他人来说的,而那两个人,肉眼可见的兴奋躁动起来,也越发不对劲。 比如,书童将他从他们手里抢回来扛起就往学堂跑时,他淡定地趴在他的肩上拿出刚刚抱在怀里的书想看看,刚拿出来,身后不远处顿时传来一声尖叫。 叶政陵一个飞掠逼近,抬手挡在他的眼上。 “别看,伤眼睛!” 随后手上的书一下被夺走扔远。 贺衍:“……” 月末考核当天,叶政陵和薛振相互靠着瘫坐在位置上,眼里满是老父亲般的感慨,像是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薛振双眼无神,呐呐开口。 “这是我这辈子铺垫的最久的计谋,我竟然熬过来了,我好佩服我自己。” 叶政陵点了点头,“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有耐心。” 随后两人目光幽幽地看向正缓步走进来的贺衍,齐齐开口。 “是非成败,就在今天!” 这一个月真的就没让这姓贺的学一点,他们倒要看看,他能考出个什么神童成绩! 贺衍看了他们一眼,顿了一下,随后自然地走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你们两个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谢太傅拿着戒尺敲在桌案上,指了指叶政陵和薛振,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叶政陵嘴角一抽,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悠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在经过贺衍的位置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像是前段时间对人家又追又赶都是假的,现在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贺衍默了一瞬,也不在意,拿过夫子发下来的卷子提笔答了起来。 窗外风吹竹动,满堂的青衣学子提笔行书,整个室内都是纸笔摩挲的声响,带着一股浓郁的墨香。 日头轮转高空,贺衍写完最后一个字,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后便彻底收了笔,抬眸朝着斜对面看去。 只见那人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整个椅子被他压的倾斜在半空,他又一脚踩在桌腿上借力,轻巧地维持着整个支点,手里转着未沾墨的狼毫,散漫不羁到了极致。 下一瞬,似是想到什么,又拿起沾了墨的狼毫写了起来,高束的马尾和着烟青色发带垂在案上,多了几分明净的少年气。 他又看向坐在左前方的薛振,只见他盯着案上的卷子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想,随后匆匆写下几个大字。 贺衍收回目光,静静坐在椅子上,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提前交卷,这一纠结就纠结到了后半段时间。 考试进到后半段时,整个考堂没有开始那么严格,趁着太傅熬不住了坐在堂上打盹,堂下的纸团扔的飞起。 薛振急急捡起脚下的纸团看了看,随后飞快地往自己的卷子上抄,抄完之后还不忘照顾自己的好兄弟。 他看了一眼堂前,随后抬手将纸团朝着叶三扔去,叶政陵急急写着自己的卷子,没来的急看他一眼。 随后满堂飞着纸团,他埋头苦干,手下的笔抡的飞起,一下都没抬头,把他的兄弟们都气笑了。 贺衍也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随后后背猛然被砸了一下。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侧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小胖子指了指地上的纸团,又指了一下没写几个字的卷子,意思很明显了。 贺衍装作看不懂,将头转了回去。 随着一阵铃响起,整个学堂传来一阵哀嚎,小萝卜头们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卷子交了上去。 叶政陵伸了一个懒腰,揽着一众兄弟往外走。 “叶三,你写完了吗,看你笔都快抡冒烟了!” “这哪会啊,我就想到什么写什么,但愿谢老头不看功劳看苦劳,不要太为难我。” “你不会你不知道看我们给你传的纸团,你地上都快堆成山了,你看不到?” “我还以为是你们问我要答案呢,吓得我头都不敢抬,我写的哪敢给你们抄啊。” “噗,你敢想我们都不敢看!” 叶政陵也弯着唇笑了起来,抱着臂往前走,扬了扬下巴。 “小爷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好吧,笔墨比不过你们,弓马难道还能输给你们,下午考核小爷可不会放水,你们以后也不必在这文考上让我,大家都见真招!”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意思抄了,以后就实打实的上呗,管它成绩如何,那都是我们自己考的!” “爽快,就是这个理儿!” 贺衍走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的笑谈,看着在人群中笑的一脸肆意的人,眨了眨眼睛。 就算胡写一通,也不愿意去抄别人的成果,还能不拂了自己兄弟的面子,领着人往正路上走,还是对得起“侯府三公子”这几个字。 定安侯府倒是家风纯正,出了些正人君子。 虽然是个混账,但坦荡磊落这一点还是有可取之处。 可他还是个混账,这点也改变不了。 哼! 叶政陵×贺衍 6 下午弓马考核,所有人都换上了苍青色骑装,交领窄袖,肩头绣着幽蓝色云鹤兰纹,腰间坠一枚压襟玉穗。 整个外场都是一群皓皓之月,人中佼佼,充满了童真热烈,意气纵横。 贺衍拿着一把重量刚好的长弓试了试,高束的马尾随着烟青色发带不断在风中张扬,耳边蓦然传来一声轻笑。 “抓个兔子都费力,能拉开弓吗?” 贺衍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领着薛振走到他面前轻嘲的小混账,抬手张弓。 “咻”的一声,一支长箭拽着尾羽正中靶心,顿时换来一声咆哮。 “还没开始考呢,谁射的!” 贺衍不理管事的咆哮,朝着抱臂站在一旁的人抬了抬下巴,随后轻哼一声离开。 叶政陵星目轻挑,看着现在的距离,又看着那正中靶心的长箭,眨着眼睛笑了笑。 “还挺厉害。” 薛振在一旁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不愧是神童。” 他刚说完,顿时换来一记刀子眼。 “很快就不是了。” “对对对,很快就打脸了。” 考核正式开始,一群小萝卜头拿着弓箭对着远处的箭靶比比划划。 唯站在第一个箭靶前的人利落地挽弓搭箭,星目一凌,三箭瞬发,羽箭顿时划破长空而去,瞬间换来一片叫好声。 他眉目飞扬,猛地一蹬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跨上了马,抬手挽着缰绳一扯,骏马顿时跃蹄嘶鸣。 只见他扬起鞭子一挥,瞬间策马冲了出去,烟青色发带随着马尾飘扬在风中,整个人张扬又肆意。 其他的人见状,纷纷将手里的箭射出,随后不管结果如何,扔了弓便跨上马追了出去。 “叶三,我们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追着跑在最前面的人去,脸上洋溢着肆意无比的笑,活力四射,似是要去追赶那到天边的太阳。 贺衍不自觉地追出去了一段距离,随后回过神来,继续策马往前奔跑。 耳边全是呼啸风声,少年纵马恣意,周围风花雪月为我壮怀,满城金玉难抵少年独绝。 谢太傅背手站在场外,看着一群纵马肆意的青葱孩童,抬手捋着胡须笑了起来,眼里皆是骄傲与赞赏。 “老夫的学生,就要这么自由肆意的奔跑。” 随后目光落在那道独领风骚的身影上,借着暮色光影看着那微倾的脊骨,笑了一下,这臭小子满身傲骨,不肯言败啊。 定安侯府又将出一个大人物。 随着夕阳落入西山,最后一人骑着马射完最后一个箭靶,这场弓马考核便正式画上句号。 第二天又是一场硬仗,上午数术,下午又画又弹,折磨的人简直想跳了学堂前的明月湖。 历经两天的初考落下帷幕后,所有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两眼无神地回家去缓缓。 侯府内,叶政陵躺在庭前的院子里,一身淡金色锦缎长袍,头上戴着金色镂空发冠,整个人懒散又随意,活脱脱一个金贵不羁的小公子。 他抬手摸了摸躺在他怀里的大橘,看着从外面回来的大哥和二哥,呐呐道: “要是这次我考的不好,你们还认我这个弟弟吗?” 叶政堂看了一眼温文尔雅的二弟,又看了看蜷在椅子上没了人形的臭小子,默了一瞬开口。 “若是初考排在所有人之后,以后在街上见到我们,请叫我们叶公子。” 叶政陵:“……”这个没人性的。 城南贺府,亭台水榭边置了一张矮案,案上放着一张古琴,青玉香炉里正飘着一缕白烟,四周清波浩渺,白烟随风袅袅而上。 一人正坐在案前抚琴,琴声浩荡悠扬,带着几分山动水奔,烈烈于野之势。 一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背着手站在对面的长廊中,看着坐在水榭里的清逸身影,眼中含笑,缓声开口。 “阿衍,你的琴太凌厉铮然,可不是温润君子所为。” 闻言,贺衍起身对着来人一礼,音色温和。 “父亲。” 贺父颔了颔首,缓步走了过去,一举一动皆具大家之姿,将礼仪修养刻进了骨子里。 都说临垣贺氏多出美人,自成一派芝兰玉树,霁月光风之姿,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贺父看着眉眼七分似他的人,弯唇笑了一下,指了指矮案上的灰兔,眉眼轻挑。 “听你母亲说,阿衍近日偷偷养了不少小家伙,这也是其中的一个?” 书童站在自家公子身后,紧张地抠着手,两只威风凛凛的公鸡就这么水灵灵地从一旁的假山后互相啄了出来,随后伸长脖子仰天长啸一声。 “咯!咯!咯!!!” 贺衍眼角抽了抽,随后眨了一下眼睛,抿了抿唇开口。 “我看他们可爱,就想带回家养。” 贺父看他一眼,弯唇笑了一下,音色温润。 “想养可以,但不能沉迷。” “是,孩儿谨记。” “听太傅说,你最近与定安侯府的小公子玩的极好……” “才没有!” 贺父愣了一下,头一次见自家儿子被气成这样,满眼的嫌弃抗拒都快溢出眼眶来了。 他顿时一挑眉,抬手将人揽进怀里,缓声开口。 “看来是太傅想错了,那他怎么惹我们阿衍了?” 贺衍顿时抱着父亲蹭了蹭,鼓了鼓腮帮子,眨着眼睛开口。 “他想捧杀我,让我考的不好,在大家面前丢脸!” “那我们阿衍会如他的愿吗?” “当然不会!” 果不其然,初考放榜当天,薛振兴奋地拖着叶政陵冲到榜单之下,在看见排在榜单第一的名字时,两人顿时两眼一黑。 “等会儿,我好像眼花了,我再看看。” “我好像也眼花了,我怎么在榜单第一看见了那姓贺的名字。” 两人齐齐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也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薛振看着从左往右全是甲等的人,顿时崩溃大喊。 “他怎么可能科科都是甲等!我们不是将他好吃好喝地养了一个月,一点书也没让他看到的吗!” 听着耳边全是赞叹不愧是天资聪颖的贺家大郎的声音时,他们两个顿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那一个月的努力像是一个笑话,将他们打击的支离破碎。 叶政陵死死盯着写在榜单第一的名字,回头狠狠瞪了薛振一眼。 “你出的那是什么馊主意,让小爷白白忙活了一个月!” “别生气别生气,你这样想,那一个月虽然没有成果,但我们收获了快乐,我们玩的还是很开心啊,嘶,别打别打,我再想一个,我再想一个!” 众人看着叶三追着抱头鼠窜的薛二冲出人群,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贺衍看了一眼一追一躲的两道身影,眼里满是轻哼,想打他的脸,下辈子吧。 随后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榜单,目光直直去了榜单末尾,却没在那里看见那个名字,再往上挪了十数行在榜单中间找到了他。 他看着稳居众人中间,像他那个人一样大刺刺地横亘在人群中的成绩,微微吃了一惊。 虽然不是最好,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他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余的就不是他的事儿了,就是这么问心无愧,所以连自己的成绩都没看一眼。 叶政陵×贺衍 7 薛振喘着粗气跑到书院后的一片竹林里躲起来,抬手给自己扇了扇,气喘吁吁地开口。 “我哪知道他是个养不废的神童,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搁他身上,不用一个月,就半个月他就分不清谁是儿子谁是爹了,谁还能看的进去书啊,斗鸡走狗多好玩啊! 刚伸出脑袋瞅了瞅叶三追来了没有,便看到一个小胖子大哭着朝这里跑来。 他眨了眨眼睛,一把将人拉住。 “萧兄,谁欺负你了,我让叶三给你找场子去!” 小胖子抬手将他甩开,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哇呜呜呜……,我考砸了,母妃肯定要打我的手心!” 薛振嘴角抽了抽,抬手将人扶起来。 “不至于不至于,没到倒数那个位置,都还说的过去。” “我就是倒数第一!” 薛振:“……” “都怪那个贺衍,他要是给我抄了,我也不会如此,呜呜呜呜呜……” 听到那个名字,薛振恨的牙痒痒,隔空打了打拳。 “又是他!要不是叶三不让动手,我早就收拾他了,他个小神棍,小混蛋,好吃好喝供着他了一个月,结果他给我来了个大的!” 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可真是恼人啊! 小胖子看着突然癫狂起来的人,默默眨了眨眼睛。 叶政陵绕了大半个书院都没找到薛二那鳖孙,抬手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便往学堂走去。 他不信他以后都不出来了。 刚走到长廊里,远远便看见许多人围在他们学堂门口和窗边看热闹,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桌椅砸在地上的声响。 他眉头一拧,叼着草走了过去,抬手抓了一个人问道: “看什么热闹呢?” “叶三,你快去看看吧,萧圆圆和贺衍打起来了!” 叶政陵眼睛一下瞪大,抬手将嘴里的草砸在地上,拔腿便往学堂跑去。 “你不是想当神棍吗,那还在这里跟我们争什么,回你的地摊上坐着去!” “就是,临垣贺氏知道自家出了个小神棍吗,没准以后招摇撞骗的时候还能借着族里的名头多揽一些生意啊,哈哈哈哈……” “我做什么与你们无关!” “哟,还挺横,书读的好了不起啊,成天一副眼睛长到头顶的样子,怎么着,惯着你了?” “太傅惯着你,我们可不惯着你,这里比你高贵的人可多着呢,哪轮的到你在这里摆谱,去,将这小神棍身上算命的东西给我搜出来!” 贺衍挣扎着被人按在桌子上,眼眶泛红,衣襟凌乱,连头上端正绑着的发带都被扯散了,周围倒满了被踹在地上的桌椅和他的笔墨书册。 “哐当”几声,三枚铜钱被人从他的袖子里带出来砸在了地上,直直滚到一个刚闯进来的人的脚边。 叶政陵刚跑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脸瞬间沉了下来。 抬脚将离他最近的一个椅子踹翻,“嘭”的一声砸在了那群围着人欺负的人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只见他弯腰将滚在他脚边的三枚铜钱捡起,抬脚朝着那群人走去。 “叶三。” “叶三。” “叶三。” …… 众人看着黑着脸走来的人,立刻心虚地站好,小声喊了喊来人。 连原本悠然坐在桌子上的小胖子都不禁一抖,一下从桌案上跳下来,心虚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子。 不怪他们如此作态,整个盛京无人不知定安侯府小公子三岁习武,五岁耍枪,七岁便以一招游龙之式力透金甲,引得整个皇城禁军纷纷称赞。 世人皆道,大盛又将出一位龙虎将军,立盖世之功。 他也不曾让众人失望,整个盛京的刺头没少被他修理,如今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叶政陵走到小胖子面前停下,眼尾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四周,又抬眸看了看他,音色微冷。 “萧圆圆,谁让你欺负人的?” 小胖子抿了抿唇,看着一脸戾气的人,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谁让他不给我传答案的,他要是给我传了,我就不是倒数第一了,哇呜呜呜呜……” 叶政陵顿时被气笑了,抬手拽着他的衣领将人甩到贺衍面前,冷笑着开口。 “这就是你欺负人的理由?弄虚作假就这么让你追捧? 人家真材实料考来的,想怎么横怎么横,你没那能力就别在这里给我酸。 有本事在考场上赢过人家,在这里逞强斗狠算什么本事,别失了考核还丢了脸面。 现在,去太傅面前请罪,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人,小心我抽你。” 小胖子看了看他,随后嘴一瘪,哇的一声又仰头哭了起来。 “哇呜呜呜……,我可是皇子,你敢抽我,我就去父皇面前告你的状!” 叶政陵冷笑一声,抬手将缠在腰间的软鞭抽出来,一下甩在旁边的椅子上,“嘭”的一声,木屑炸起,椅子瞬间散成两半,吓的周围人一哆嗦。 “我是不会抽你,但我可以让我嫂子也就是你皇姐替我抽你。” 随后他转头看了看做鹌鹑状的众人,星目寂寂,扬声开口。 “你们也一样,跟着萧圆圆去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交代了,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跟在别人身后作威作福,我抽不死你们,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父亲说的对,在哪里都是一阶一阶的压人。 而叶三,恰恰站在最高的那一阶。 家世,实力,品性,让他镇着那群想仗势欺人的人,将整个书院的风气往正道上领。 待人走后,叶政陵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转头看向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的人,捏了捏手里的三枚铜钱,抿了一下唇,抬手递了过去。 “喏,你的。” 贺衍一下抬头,狠狠瞪着他,抬手将他的手打开,随后转身便往外走。 “哐当”几声,三枚铜钱又散在了四周,他愣了一下,立刻将其捡起急急追了出去。 “你听我解释,这事不是我告诉萧圆圆的!” 叶政陵在书院门口追上了贺衍,一把将人拽住,急急开口。 贺衍抬手将人甩开,双目泛红,一把将人推在地上,捏着拳头打了过去。 “你若不说出去,又怎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去,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你不就想看见我这副样子吗!” 他学算卦很隐蔽,也只被他撞见过那么一次,其余任何人都不知晓,此事不是被他传出去的才怪! 叶政陵吃痛一声,一把攥住又要冲过来的拳头,一下将人反手按在地上。 他舌尖顶了顶被砸痛了的左脸,垂眸看着在他手下不断挣扎的人,咧了咧嘴。 “脾气还挺大,不是什么温文如玉的君子吗,怎么不温文了,行行行,不说你了不说你了,把你那眼睛瞪的,好了,这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把这件事摆平,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咱们两清了,行不行?” “你先把我放开。” “好,那就这么说…嘶!你特么又打!” 叶政陵又捂着右脸在原地大叫一声,看着那道清逸挺拔的身影气冲冲地跑远,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他气愤地一拳打在身边的树上,顿时震落了无数叶子,心里满是憋屈,随后转身便往书院里走。 最后在书院后面的假山旁找到了一脸心虚地蹲在地上的薛振,一把将人拽起来抵在假山上。 “这事是你搞出来的?” 他当时只在他面前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事会闹得这么大。 贺衍说的没错,他若不说出去,谁会知道呢。 归根结底是他的错,但这鳖孙也跑不掉! 薛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刚刚他也回了学堂,看见贺衍被萧圆圆欺负的那一幕。 他自知闯祸了,拔腿便跑到这里躲了起来。 看着怒气冲冲的人,他连连摇头。 “不是我搞的,我就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让萧圆圆听了去,我没想到他会以这个苗头欺负人,叶三,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叶政陵闭了闭眼睛,抬手将攥着的衣领放开。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而是贺衍。” 叶政陵×贺衍 8 谢太傅知道此事后,将欺负人的几个人都打了手心,还要将君子德行篇抄一百遍,第二天齐齐去给贺衍道歉。 叶政陵与薛振也等着第二天去负荆请罪,可没想到第二天并没有见到人,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 直到第五天,他们等来了谢太傅的一则通知。 大致是说,以贺衍的学识与积淀,留在这启蒙学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即日便往山上的学堂去学更高的学问,以后见到他大家都得尊称一句师兄。 此言一出,整个学堂一片哗然。 还可以这样,转身一变,就成他们的师兄了! 叶政陵愣愣地听着耳边的讨论,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事就这么完了,他们还没来得及道歉呢,他怎么就走了? 此后如谢老头所言,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贺衍,只偶尔在路上遇见载着他的马车。 薛振别扭地盯着那临垣贺氏的马车,心里一直不得劲儿,觉得有什么疙瘩一直没有消下去。 某天,叶三带着他拦了那辆马车,不管车内人是什么反应,他们两个将早就该说出口的道歉说了,哽在胸口的气终于顺了下去。 此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交集。 叶政陵继续吊儿郎当地做着他那蹩脚的学问,时不时带着薛振逃课,又在别人受欺负时挺身而出。 不知不觉,一学期的课程便已接近尾声。 叶政陵穿着冬衣,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往学堂里跑,刚踏进去,铃声便响了起来。 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包子,随后转头朝着薛振大喊。 “下午去西市,听说那里来新货了,我们去看看!” “叶政陵!你当这菜市场呢!还不给我坐好考试!” “行行行,给你坐好。” 谢太傅看着那敷衍的样子,鼻子差点气歪。 这个臭小子,就知道气他。 最后一堂考核结束,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终于结束了,可以尽情地玩了! 年关一过,盛京城里还飘着雪,一群小萝卜头卯足了劲玩,生怕没玩够本就又回到了学堂。 城南贺府,书童看着倚在窗边观雪的人,安静极了,几个月前随着叶小公子胡闹的样子如今想来已经恍如隔世。 他想着最近的趣事,缓声开口。 “听说城楼下被人砌了一个八尺高的冰雕,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贺衍回头看他一眼,随后走到窗边的矮案前坐下,长睫微垂,抬手继续解着棋盘上的残局,缓声开口。 “不去,没什么好看的。”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城门口,一个披着烟青色狐裘的小公子从马车里走出来,清透的眸,白净的脸,乌黑的发,被围在脖颈处的白色狐裘一衬,整个人玉雪可爱到了极致。 只见他抬眸看了看四周,随后缓步朝着城楼下走去。 远远便看见一尊晶莹剔透的冰雕,足足有一个高大的成年人那么高,面容狰狞,四爪锋利,身后一根甩在半空的尾巴遒劲有力,一看雕工便不凡,难怪会引得这么多人称赞。 他刚走近想细细观赏一番,便听得冰雕后面传来一声激动的感慨。 “叶三,这老虎可真威猛,要是是活的就好了!” “什么老虎,明明是山羊,没看见它头上长角了吗?” “哎呀,还真没有,可这山羊也太凶了吧,把它烤了我都不敢吃它的腿!” 贺衍:“……”两个文盲,这是饕餮。 书童刚把马车安置好走过来,便见他们公子一脸漠然地走了回来。 “没意思,回家。” 书童:“……”要不先让我看一眼再说。 开春之后,一群小萝卜头又叫苦连天地返回了学堂,一脸萎靡不振地学起了新东西。 学堂里,薛振看着抱着一本书看的叶三,抬手揉了揉眼睛,大喊一声。 “你吃错药了,赶快让太医来瞧瞧!” 叶政陵抬腿给了他一脚,随后靠在椅子上摇了摇,高扬的马尾垂在椅背之后,抬手将书的名字给他亮出来。 “这叫兵法,上将以谋,中将以策,下将以战,武功再高也只能敌数人,小爷要学就学那万人敌!” 薛振顿时拍手叫好,“我挺你!以后成了大将军记得继续罩我!” “只要不给小爷惹事儿,小爷能罩你一辈子。” “那敢情好!” 山上,一条小径通幽,四处茂林修竹,清泉泠泠,寥寥几缕阳光透了进来,雾气空濛,光影清幽。 一条瀑布自云间倾泄而下,流水迸溅,如千树堆雪。 谢太傅坐在不远处的亭中,手中拿着白子思索,看了一眼一脸平静地坐在对面的人,笑了笑,抬手将子落下。 贺衍看了一眼他的走势,并未思考太久,捻起一子落下。 谢太傅看了看棋盘,抬手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摇头笑了笑。 “老夫总说你是君子中的典范,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贺衍长睫轻眨,朝着太傅抬了抬手,虚心求教。 “何解?” “你啊你,应该是君子里面脾气最差的那一个。” 贺衍愣了一下,随后将目光放回棋盘。 整个棋局已经陷入一片死局,进退不得,实乃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眸光微动,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里,缓声开口。 “已经退无可退,可以放手一搏。” 谢太傅不赞同地摇摇头,“机会很多,何必执着于这一局,不到最后做出这样的反抗都是不明智的选择,所谓取舍有当,提早鱼死网破可就真的没有再崛起的机会了。” 贺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太傅看着他的模样,摇头笑了笑。 “你这性子,过于执拗拧巴,但好在什么事心里都门儿清,独善其身应该能轻而易举做到,老夫只有一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世间之难,能救则救,不能救,袖手旁观也是君子所为,万不可将自己也搭进去。” 贺衍起身,抬手朝着谢太傅一拜。 “多谢太傅教导。” “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你自己再找一找这死局的解法。” “是。” 太傅走后,贺衍独自坐在亭中观棋。 远远望去,瀑布喧嚣,竹林荡荡,他一身青衣,伴着远处白鹤,彻底与周围景致融为一体。 瑶林终自隔风尘,试看披鹤氅,乃是谪仙人。 他在山上的学习生活很平静,每日做着早课,写着文章,习着弓马,闲暇时再看看卦象。 只偶有几次经过山下,远远便看见一人正带着一群人在马场上奔跑,鲜活明朗,生机无限。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倒不是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而是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再有什么交集。 他的生活又回归到了刚踏入书院的时候,与周围人保持着礼节与距离,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乐。 贺府藏书万卷,书院内也不少,不知不觉中,他已看完半数。 他的棋艺在师父的教导下也有所提高,与太傅对弈再也不会陷入死局,而是从容取胜。 这样的平静,又在一个盛夏鸣蝉的午后被打破。 是山下的一个同窗被山上的人合伙霸凌,还利用父辈的官威威胁他不许告诉任何人,那孩子受不了投了井,恰好被到处乱逛的薛二看见给救了。 随后叶政陵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上山来,与那些人干了一架。 那天,整个学堂里都飞着桌椅板凳,连上次欺负他的小胖子都在里面,义愤填膺地跟在叶三身后,拿着笔筒冲进人群里干架。 那一架不可谓不激烈,他抽的那些霸凌者满身都是印子,整个书院的夫子都闻讯赶来阻止,最后还是谢太傅出面才将局势稳住。 自此一战成名,山上的人再也不敢仗着年长欺负山下那群小孩。 叶政陵×贺衍 9 “喏,那就是你家臭小子,赶紧把人给我领回去反省!” 谢太傅黑着脸给来人指了指在长廊里罚站的众人中的一个。 叶老侯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臭小子没正形似的站在众人中间,不知他说了什么,逗得周围人直发笑。 连他们乱了的衣衫和头发在此时都显得荣耀无比,是他们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的标志,满脸的骄傲与得意。 他不禁弯唇笑了一下,感慨一声。 “我家臭小子可真帅。” 谢太傅两眼一黑,“他今天带着一群人把比他大的师兄们给打了!” “那我家臭小子也帅。” “……” 谢太傅一下靠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随后与他这老友对视一眼,接着两人都笑了出来。 叶老侯爷端起侍从奉的茶喝了一口,看着窗外一群青葱少年,目光欣慰,缓声开口。 “事情我都听说了,投井那孩子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是个人都该气愤,我们在学堂读书那会儿,也没少替人打抱不平,这群孩子养的不错,有情有义的,老谢,装装样子就得了,少打击他们的热血和义气。” 谢太傅看他一眼,也拿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悠悠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呐,所以你领着带头闹事的人回去反省反省,给大家一个交代。” 叶老侯爷挑了挑眉,悠悠喝完了茶,才黑着脸出去领着人回家反省,其余人罚站了一个下午。 侯府内,叶政陵坐在雕花大椅上,吃着路上刚买来的烧鸡,绘声绘色地给他爹、兄长和嫂子讲白日里那光辉一架。 “唔…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嚣张,其中一个人说他姑母是贵妃,就算将人打死了也没人敢治他的罪,萧圆圆都不敢这么说,他敢,我能惯着他吗,那得往死里抽!” 萧焕茸一身月白色长裙,外罩一层雾蓝色薄纱,额前描着一枚浅色流光花钿,身边的人正细致地为她打着扇子。 闻言,她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她那小叔子,缓声开口。 “那你可以告诉他,你嫂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你把他打死了也没人敢治你的罪。” 叶政堂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有些哭笑不得。 “打人是不对的,他最该做的就是将此事告诉掌院,让他们来处理……” 叶政陵嗤笑一声,抬手将烧鸡扔在桌子上,撩起目光看着他。 “然后让谢老头对他们严厉教育一番,叫他们家老头将人领回去反省? 那些可都是独苗苗,你觉得他们能受到什么重惩吗,搞不好私底下还要找投井那孩子家里人的麻烦,毕竟人家位卑权轻,他们位高权重。 我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只有闹大了他们才不敢私下玩阴的,他们想报复回来,首先就要掂量掂量是哪些人替他们教育了他们的独苗苗。 我和萧圆圆可在里面呢,那孩子及家里背后靠的是什么他们最清楚,一点风吹草动惊了那家人都能算在他们头上,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 他话说完,大堂里一片静默。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权利若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那可是所有弱者的悲哀,所以世上需要有君子,因为君子才可以正道。 叶政堂笑了一声,出声打破周遭宁静。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若掌院处理不当,想草草了事,息事宁人,那这件事我侯府愿接手,绝对不会包庇一个犯人,却不料原来阿陵不是冲动行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不仅救了一人,还救了一家人。” “那也没有不冲动,我就是想去抽死那群狗东西!” 众人:“……” 三日后,叶政陵容光焕发地回到学堂,整个书院里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以后只要有人受了欺负就去找他,他管,来多少他管多少。 又是一年初春,小萝卜头们都长高了不少,心性也越来越稳。 这年博弈被纳入教学,谢太傅请了山上棋艺最高的师兄下来示范。 那是叶政陵自那次事变后第一次见到贺衍,看见他就那么走上台中,坐在数人围着的台上讲棋,依旧是那副安静淡漠的模样,此前做的荒唐事一股脑地涌入脑子里。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轻轻扇了一下自己,惊的薛振转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又吃错药了?” 叶政陵没理他,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兵书,他对下棋不感兴趣。 “你确定不看看?那可是棋圣的弟子,能看他下棋,那可是我们的荣幸!”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又不是枪圣的弟子,跟他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薛振却对下棋很感兴趣,大半的时间都在钻研棋谱,连逃课的次数都变少了,用他的话来说。 “要证明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聪明,就看他棋下的怎么样,笨的人是下不来棋的。” 叶政陵看着在棋盘上摆阵的自己,感觉自己被薛二这瘪三鄙视了。 这还能忍,气得他赶紧奋起直追。 随后被薛二发现他偷偷在学棋,顿时对他好一番嘲笑。 最后还跟他打了一个赌,就在这学期末,他们来比一盘,谁输了谁是孙子。 话都这么说了,这棋不会也得会了! 他没日没夜地看棋谱,可就是落下了太多,连基础都没打明白,薛二已经钻研了大半学期,他半路出家根本追不上人家。 为了不当孙子,某天晚上,他灵机一动,拿着两个碗,一坛酒,趁着夜黑风高,翻进了贺家大郎的院子。 “听说,你棋下的很好?若是教会我,等我赢了薛二,我让你在京城里横着走!” 贺衍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院子里的人,他还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所交集,没想到他却狗胆包天地翻进了他的院子里来 冷静下来后,他看了一眼被他敲晕在门外的书童,冷冷吐出两个字来。 “不教。” “别这么小气噻,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九酿春!这可是大盛最好的酒,你想不想尝尝?” 叶政陵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坛,朝他诱惑道。 贺衍拧了拧眉,没想到他竟然敢偷偷喝酒,顿时想用太傅的话教训他。 “谢太傅说……” “我不让谢老头说,我让你说,真的不想尝?” 叶政陵×贺衍 10 恰时明月独举,风过重楼,赴万里云霄,满岁峥嵘。 两道人影散乱地坐在清院高墙,抬手将手里的酒碗一碰,眼里全是浩荡春风。 贺衍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看着对方又喝了一大口,自己赶紧也猛灌了一口,烈酒流入食道,整个心肺都烧了起来。 他忍着想吐的冲动,看着身边的人,“切”了一声。 “这酒也就那样吧,一点都没你说的那么好!” 叶政陵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乱晃的人,抬手将人按好,咧了咧嘴。 “不好喝你也喝了,反正我不管,你得教会我下棋。” “不教。” “你怎么还记仇呢,明明是你最开始先阴我的,我这才反击的!” “明明是你先骂我小神棍的!我这才阴你的!” “那你在那算卦我该叫你什么,小神算?可你算的也不好啊,还要翻书一个一个的看!” “……我那是刚学!你刚习武你就能一打十了!?那你后来还把我拖去茶楼,让谢太傅来抓我呢!” “你怎么不往后说呢,最后挨罚的可是我!我不仅免费让你看了斗蛐蛐,我还在书院门口蹲了一下午,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憋屈过!” “你活该,谁让你来算计我的!” “那我成功了吗?” “要是换做别人就成功了!而且你后来又想捧杀我,整天带着我逃课不让我学习,想让我在初考时丢脸!” “那一个月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什么好玩带你去玩,我看你玩的也挺开心的啊,书你在家里也没少读吧,现在你来过河拆桥?” “那,那你还把我算卦的事情说出去呢,害得我被他们好一通嘲笑,现在连我父亲都知道我不学无术了!” 叶政陵一噎,这事确实是他不对。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抬手对着空中胡乱挥了挥。 “好了好了,不翻旧账了,挺闹心的,就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你交不交?” 叶政陵朝着贺衍举了举酒碗,贺衍长睫微眨,拿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 “交!” 随后两人站在墙上,学着话本子里的英雄好汉对着天地举酒。 “敬皇天后土,我叶政陵愿与贺衍结为肺腑之交,形骸不移,肝胆相照!” “敬皇天后土,我贺衍愿与叶政陵结为肺腑之交,今朝两顾,来日复还!” “你说的好像比我说的厉害,什么意思?” “就是这辈子我们两个要做最好的朋友,来生我们的友谊不变,还要做最好的朋友。” “好,那就一直是好朋友,好兄弟!” “嗯!” 随后两人又坐在墙上,夜风将周围酒气去了七分。 贺衍拿着碗,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收了浑身的刺,眨了眨眼睛,缓声开口。 “那你以后还带我去玩吗?” “啧,你不是好学生吗,怎么这么爱玩?” 贺衍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周围的庭院,嫌弃地撇撇嘴。 “那些东西我早就在府内的藏书里看过了,无聊,还不如去见见新事物,对了,你上次带着人来山上打架可威风了,以后也叫上我。” 以前他挺讨厌他总是带着一群人张扬闹腾,心里还默默远离他们,后来强行被他带着玩了几次,没人告诉他竟然这么好玩! 他后来还挺想跟他玩的,可就是拉不下面子,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他一下歇了心思。 没想到他现在送上门来了,那以后就有得玩了。 叶政陵眨了眨眼睛,这怎么和以前认识的贺家小公子不一样呢。 不是说谦谦君子,温文如玉的吗,怎么跟假的一样? 后来他才发现,别人眼里的神童其实叛逆得很,脾气也大,和谢老头认证的一样,就是君子里面脾气最差的那一个! “那你现在还学算卦吗?” 闻言,贺衍顿时抬了抬下巴,满脸的不服输。 “当然!我非要学出个名堂不可,看他们还怎么嘲笑我!我已经摸出点门道了,我现在可以给你算算明日饭堂里有没有红烧肉!” “真的假的?” “真的!” 那夜月色正好,酒也正好,于是酿就了一场肺腑之交。 此后叶政陵出现的地方,又添了一道遗世独立的身影,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感。 薛振却不干了,指着叶三带来的人,崩溃大喊。 “不带你这样的,竟然去挖了这么硬的一个墙角来,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除非把棋圣挖过来,不然是干不过这棋圣的弟子的! 叶政陵抬手将插在后领里的册子拿出来,嚣张地坐在椅子上,抬手弹了弹册子上的棋谱,开口使唤道: “来,阿衍,给我讲讲这棋怎么下。” 薛振眼睛一下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就阿衍上了,我特么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天天薛二薛二的叫,你怎么不叫我阿振!”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叶政陵也想过。 他们现在还没到入太学取字的年纪,都是按家里的排行叫的,可贺衍在家里排行老大,他总不能叫贺老大吧,那他这个老大的面子往哪儿搁,于是就这么叫了。 听他解释完后,薛振立马不叫了,他也不想叫这姓贺的老大。 贺衍轻呵一声,抱臂坐在两人中间,缓缓开口。 “叫不出老大也没关系,可以叫声师兄听听。” 叶政陵:“……” 薛振:“……” 忘了这茬了,他上了个山,摇身一变就成他们师兄了。 不论是排行还是称呼都压他们一头。 叶政陵看着悠悠坐在一旁的人,眨了眨眼睛开口。 “你加入我们就是来篡位的吧!” 贺衍翻了一个白眼,抬手敲了敲桌子上的棋谱。 “还学不学了,一会儿我还要上山学策论呢。” “学学学!” 窗外竹影葱茏,堂内几点青葱,悠悠年华炽热,可慰余生空蒙。 “走这里吗?” “笨,往那里下。” “薛二,你偷看!走走走,我们找个隐秘的地方下!” “小气鬼,看看不行啊!” “不行,爷爷可没给人当孙子的习惯!” …… “阿衍,走,斗蛐蛐去!” “叶政陵!你又往山上跑!” …… “贺行也,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要,名扬天下!” …… “走,小爷带你们去建功立业!” “你和贺行也去吧,我没什么大志向,就在盛京等你们功成名就!” “行,等着!” …… “哈哈,阿衍骂的好,将那北幽天子骂出来,我一箭射之!” “好!” …… 那年两人十四岁,新帝临位四年,北幽犯我中原,叶老侯爷领旨北征,却在出城之际旧伤复发倒下了马。 叶政陵飞身踏过人群将人扶起,随后派人将其送回侯府,自己转身去了明堂,立生死之状领兵北伐,不破蛮夷誓不回还。 而后拿着圣旨冲入太学,带着贺衍奔赴边关,战甲千骑,独破九阵,挽弓射首,声振天下。 那年他们从父辈手中接过重甲,马踏边疆,一战成名。 那年他们傲气纵横,力透金甲,盖世无敌。 此后十年,沙场百战,声名四海,举世瞩目。 后来 …… …… …… …… …… “父亲,他死了……,如今我亦满身污泥,我回不去了。” “贺衍!!!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不要给家族蒙羞!你做了什么,我临垣贺氏从未有过奴籍之人!!! 贺行也,我要你发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临垣贺氏之人,永远不得再踏入贺府半步!贺行也,我要你发誓!!!” “……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临垣贺氏之人,生不得还家,死不入祠堂,哈哈哈哈……,我贺衍发誓,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临垣贺氏之人!生不得还家,死不入祠堂!哈哈哈哈,我发誓……” 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只是世道的尘埃落在了他们身上,轻飘飘地便将他们碾入了泥土里。 他们只能将灵魂疯狂地燃烧,然后点燃这荒唐的世道。 最是惊鸿留不住,鹤衔远山归人渡。 天下十分盛名,他二人当独占八分。 世人始终记得,曾经有两个少年傲气纵横,力透金甲,盖世无敌。 裴朝的番外 昭元三十三年,四海承平已久,裴昭辞官归隐,自此过上了种菜南山下,养鸡后院中的退休生活。 此时,一身着绛紫色朝服的女子独行在阡陌上,看着不远处挽着宽袖在地里劳作的老者,眸光波动,踩着小径走了过去。 “裴相。” 裴朝拿着锄头的动作一顿,转身看着来人,只见对方面容清肃,姿态端庄,正抬手对着自己肃然一礼,宽大的袖摆扬在风中。 他提着锄头走了过去,身姿挺拔依旧,一身松青色衣袍恍如初见,如今鹤发童颜更添几分鹤翱之姿,他抬手将对方扶起。 “如今你才是丞相,那句裴相老夫不敢当咯。” 他退位后,本朝便出现了第一个女相,便是眼前的女子,姓岳名观澜。 平地起,累政绩,平冤案,治灾情,修国史,推新令,当之无愧的丞相之选。 她的功绩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哗然,陛下更是深感欣慰,亲自为其授冠加冕。 岳观澜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老者,摇头笑了笑。 “下官哪敢跟您相比,您何时都是大昭的丞相,在您面前,我等永远只能称下官。” 裴朝摇头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就是好听。 随后领着人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周围全是他种的菜与瓜果,长势喜人,青葱可爱。 刚到院子,卧在篱笆下的大黄狗立刻起身迎了上来,不断对着他摇尾巴。 他笑了一声,满脸的悠然自在,岳观澜见状,也不禁笑了起来。 “裴相现在的生活可谓是惬意十足啊。” “忙了大半辈子了,也该停下来享受享受了。” 他切了一个瓜端出来,随后邀着人去了院中搭的一个凉亭里坐下,吃着瓜躺在躺椅上闲谈。 “如今朝中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吧?” 岳观澜拿起一牙瓜吃了起来,绛紫色朝服散在周身,也惬意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这短暂的闲暇时光。 闻言,看着周围一片绿油油的菜田,悠悠开口。 “不久前,陛下传位给了太子,朝中忙了一阵,现在彻底闲下来了,这才有时间来拜会拜会您老。” 裴朝一挑眉,抬手解下挽起来的宽袖,想着什么笑了起来。 “想必此时陛下已经不在黎州了,正四处玩乐呢。” 岳观澜侧头看他一眼,理了理垂在地上的官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您倒是了解陛下。” 确实如此,刚传位完,陛下的马车就出了黎州城,与谢公子去四海游历了。 随后她想到一则民间传闻,转头看着身边的老者,眼里八卦的光快藏不住了。 “下官生的晚,不曾有幸见证陛下打江山的那些年,听闻,您曾经与陛下……有过一段缘分?” 裴朝抬眸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周围小风吹着,双手枕在脑后,带着几分惬意之姿,眸光波动,弯唇笑了一下。 “确有此事。” “真的假的!?快说说!” “你这后生,我还以为能接过老夫担子的人,多少都是个沉敛稳重的性子,没想到是个猴。” “咳咳,下官只是想关心一下曾经的君臣关系,并无其它想法。” 裴朝笑了一声,眼中满是物是人非,突然对年岁有了一种实感。 他们真的都老了,可他脑中的那抹红影却未曾褪色,依旧鲜活、明朗。 “老夫在最年少的时候喜欢了一个盖世英雄,虽千万人,她往矣,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有力量的人,像是一簇在黑夜里燃起的熊熊烈火,温暖又明亮……” 女子坐在一旁听着老丞相将往事缓缓道来,明明两人最先遇见,可最终却是蹉跎。 听完之后,她心里不禁划过一抹惋惜,随后看着满心悠然地躺在椅子上的人,不解开口。 “您当时为何不告诉陛下,您其实与她早就相识。” 裴朝眼眸微眯,目光盯着天边一抹彤云,沉声开口。 “其实一开始,老夫便已说了。” 岳观澜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缓缓开口。 “下官裴朝,见过郡主。” 是真的,见过。 无论何时,他见礼时都是这一句话,也没有比这句话他更想说的了。 可感情从来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而是心之所向罢了。 他,从来不是她要等的人。 岳观澜反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裴相啊,您这藏的也太深了吧,这谁会明白啊!” 裴朝也被自己年少时的小心机逗笑了,可笑完后还是轻哼了一声。 “反正老夫也暗暗努力过。” “哈哈哈,是是是!” 岳观澜笑完后,莫名有些感慨。 “您与陛下,这算不算是有缘无分?” 裴朝想了想,苍老的眼中溢出几点笑意。 “有缘已是三生有幸,不是一定要在一起才算结果,况且老夫并没有觉得此生的结局不圆满。 为我指路的是她,予我青云的是她,传我功名的也是她,我的抱负,我的衷肠,她俱悉知。 我要守的,就是她想要的明堂,我们约好共谋前程,千古的功名我与她同往,是君臣,亦是知己,此生未曾跟丢,一直追逐着我的英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岳观澜看着一脸平静悠然的人,笑了一下自己。 原是自己庸俗了,只看了情爱,未曾看到两人同赴的大爱。 世间之事,除了情,还有许多感情值得追随,裴相于陛下,是仰慕,不是渴求。 见对方不介意提起这段感情,她便索性将听到的八卦问了个遍。 “那个,下官还听说您与陛下的小谢公子互相看不顺眼,有人说把您和那位大人单独放在一起,你俩能打起来,是真的吗?” 闻言,裴朝眯了眯眼睛,缓声开口 “是那姓谢的肚量小,总在背后抹黑老夫,老夫又不是泥菩萨,这才与他对着干的。” 岳观澜:“……所以您致仕了都不忘将自己种的菜送去皇宫刷存在感,气那位大人?” “那些菜最后怎么样了?”他比较关心这个。 “被那位大人当着陛下的面喂猪了,猪吃完就被宰了。” 裴朝:“……” 裴朝一下被气笑了,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这么不禁气啊。” 岳观澜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这干净利落的小院,除了一人一狗,再无任何人的痕迹。 她眼眸轻眨,缓声开口。 “后来没再遇见心动的人?” “你若见过那样的盖世英雄,又怎会为清风明月哗然,追逐她,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骄傲的事情。” 萧如彻的番外 春归翠陌,迟日催花。 盛京城中却无人感受到春日的喜悦,只觉春寒料峭,凉入骨髓。 听闻宫内的陆昭仪被抓了,她就是太子殿下近日一直追查的贼子,用迷香控制裴侍郎与永嘉公主,想借此遮掩自己是恶毒贼子的身份。 二皇子府内,萧如晔摇着扇子轻车熟路地去了竹园,在竹林深处找到了正坐在浅池边发呆的人。 “二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拿着扇子一下敲在萧如彻的肩头,步伐一转就出现在对方面前,带着几分意气风流。 萧如彻被惊了一跳,眼底的失魂落魄还未收回,怔怔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想到什么,隐在袖子里的手一缩,张了张口,声音却是嘶哑又潮湿。 “阿晔是来……问话的?” 萧如晔愣了一下,看着他紧抿着的唇,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桃花眼顿时一弯,一撩衣摆坐在他的身边,扬声开口。 “怎么可能,孤怎么会向二哥问话!” 萧如彻盯着他的眼睛,指尖深陷入掌内,一字一句道: “三日前,我去过皇宫,与永嘉有过接触,回来时还遇见了阿榆表妹的狗,阿晔不该怀疑我吗?” 萧如晔摇着扇子的手一顿,一下收了嘴角笑意,看着他桃花眼眯了眯,眼中陡然升腾起一丝怒意。 “哪个混账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孤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正好去死牢里陪陪那陆昭仪!” 随后他压下心里的怒火,看着眼前面如纸色的人,抬手将人扶起往竹林外走。 “二哥是什么性子,孤最清楚,又怎会因外人几句挑拨构陷就怀疑到你身上,你向来与世无争的,又怎会理俗世里的这些纷扰。 今日来,就是怕你会多想,也怕藏在暗处的人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伤了二哥你,所以特地来看看,再给你这里添几个人手。” 萧如彻紧紧攥着的手一下松了,眼眶陡然一热,心头满是酸楚与委屈,一下失了所有的力,朝着一旁倒去,一滴泪猛然从他眼角滑落。 脑中蓦然想起三日前进宫见到父皇的场景。 那日,他跪在殿中,看着他所敬所爱了二十多年的父亲高高在上地坐在金銮殿上,目光毫无感情地放在他的身上,吐出的话一字一字将他击碎。 “为人子女,既已享了其父其母的庇护,也该为其父其母分忧,父皇近日总被阿榆晔儿惊扰,他们若再查下去,后悔的还是他们,彻儿便去为为父结束这场惊乱吧,你走后,父皇会找人将你母妃换出,让她在宫外安稳度过一生,你也不必过多挂念。” 他跌坐在殿内,满眼荒唐地消化着他刚刚透露的一切,原来这一切的乱起都是他为亡定安侯府而生。 现在,他为了息事宁人,要将自己抛出去…… 密密麻麻的痛从指尖蔓延至心头,他微微喘息片刻,咬着牙,双目通红地抬头,看着高坐在光影之中的人,目光沉痛,一字一泪道: “我,我也是您的儿子,您,您不能这么对我……” “王的儿子一半是用来杀的,更何况你生来便没有康健的体魄,在此处为为父分忧,再好不过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地上,他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十指紧紧攥着散在地上的衣摆,满眼是泪地看着一脸漠然的人,不住地摇头。 “您,您不能这么对我,我什么错处都没有犯过,生而病弱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您将我当作弃子的理由,您不能这么对我,您不能这么对我,父皇啊……” 盛帝垂眸看着跪在殿中浑身都在颤抖的人,好似崩溃到了极致,下一秒便能碎掉。 他眸光轻眨,起身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随后停在殿下的最后一阶台阶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缓缓启唇。 “你错就错在生在了帝王家,你若不做,就得让你母妃去做,她若接了幕后黑手这个位置,不仅你得死,她更会死,彻儿想看见这样的局面?” “不要!” 那天,他麻木地站在金銮殿内,看着周身宫人拿着熏香在他周围绕走,满身的和罗清香掩盖不住满身心的发苦。 苦不堪言。 “从你知道真相的这一刻起,你的身边便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若不想你所在意的人残缺,彻儿,你得听话,也不要妄想自行了解了自己,不然,会有你在意的人代替你的位置。” 他用力咽下一大口气,整颗心碎成了齑粉,满目空洞地看着上位,点了点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行尸走肉般的往外走去。 那日夕阳如醉,暖黄色的光芒映红了整个天幕,可他的世界再也没有亮起。 他按照他的指示去见了永嘉,又按照他的指示出现在了阿榆表妹的必经之路上。 京城的风好大,他要死在这场局中。 …… 耳边的呼喊一声一声将他的意识拉回,他感觉到周身在颠簸,有人抱着他不断往前跑,青翠的竹影在瞳孔中晃动。 “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来!!!” 萧如彻盯着那张满是惊慌与无措的脸,一滴泪蓦然从眼角滑落,五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满脸恍惚。 “阿晔,我会不会死?” 萧如晔额头上满是细汗,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面色惨白的人,连喘息都虚弱至极,他眼眶一红,生硬地扯出一抹笑来。 “死什么死,孤还没发话呢,就算是阎王来了都得给孤往后排排!” 后来,如他所说,他没有死,直至宁国公府族灭,他都活的好好的。 京城的风好大,可他们还是将他从风口护了下来。 可他的世界从崩塌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亮过,只余一两点火星在他漆黑的世界里闪烁。 “二哥,走走走,听说城东的一个寺庙里有一棵长生树灵验的很,我们去拜拜吧!” 萧如晔摇着扇子将坐在竹园里发呆的人拉走,一路上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拜过那棵树活到了一百岁的例子。 他看着弯着桃花眼说着他曾经不信的怪力乱神之说的人,破碎的心一点一点被拼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没有抛弃他,如果药石无医,那他就去求那虚无缥缈的神佛来医他。 他本是不信神,但上次病倒在他面前吓坏了他,他们如果真的有用,他不妨去信上一信。 城东寺庙中的长生树下,站着两个风姿绰约的少年,一人灼灼风流,一人清瘦挺拔,抬眸看着满是愿幡的古树,也虔诚许下长生的愿望。 可后来,再回望这段时,是两个短命的少年却站在了长生树下。 盛京的风浪平了,他没有死在那场局中,还有几点星火支撑着他,他,还不想死。 他护着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小心翼翼地活着,纵使身边早已被头顶的那只大手控制,他还是想那样平淡安稳地活到许下的愿望的那天。 可事与愿违。 上天判他死刑,谁也更改不了。 再一次,再一次他被他的生身父亲抛弃了,比上一次更可悲,更绝望。 因为他要他亲手去掐灭他坍塌世界里的微光,要他亲自与他反目。 “此次陛下想要请君入瓮,还望二殿下好好配合,此后所有与外邦来往的书信都要劳烦二殿下来书写,我们也会留下线索给他们,将矛头对准你,还望殿下成全陛下此次的四海宴请。” 萧如彻看着面前枯瘦如柴的黑袍老者,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的泪不断滚落,笑的苍凉,笑的绝望。 “我成全了他,谁来成全我?” “殿下是知道陛下的规矩的,你若不做,你身边的人便来为你受罚,这次,陛下不允许出任何差错,不然,除了你的母妃,我们的太子殿下恐怕也得身死道消。” “啪嗒”一声,他手里的棋子一下砸在地上,瞳孔猛然放大,艰难地抬头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开口。 “他连……阿晔也会舍弃?” “太子殿下若与陛下同心同德,自然是我大盛永远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若与陛下离心离德,那便只能换人来坐,全看太子知道多少……”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阿晔,阿晔心怀天下,他怎么能不是太子殿下!” 黑袍老者看他一眼,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那就看二殿下如何选了。” 萧如彻一下瘫坐在地,整个人摇摇欲坠,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看着散在周身的暖玉棋子,红着眼睛笑了一下。 “我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好。” 吾愿赴汤蹈火,守阿晔太子之位。 一起长生的愿望无法兑现,但这个愿望他可以兑现。 那天,那天也是一个暖黄色的光芒映满整个天幕的时候。 他亲手将刀递在了阿晔手上,用尖锐的言语宣泄着自己所有的委屈,越是窒息崩溃说出的话就越锋利。 他恨着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窒息绝望地尖啸,是他们一步一步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步,让他不得不与他唯一的微光反目,让他要死的那样惊天动地。 他恨啊,他怎么不恨,他快死了,他就是要那样不讲道理,他要恨这所有的人。 可看着阿晔红着眼睛与他怒目而视,那样的目光,像是凌迟一样,他心里的防线塌了一次又一次。 可这条惨烈的路,他还是要走完,粉身碎骨也要走完。 只因,他的太子殿下只能是阿晔。 后来,他跪倒在了漫天腥风之下,倒在了他那明灭的微光身边。 整个世界彻底的安静了,只有腥风在落日余晖中悲鸣。 他最后看了一眼满心枯涸的阿晔,眼中蓄满了泪水。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曾高楼眠。 可我却要殉这巍巍皇权。 与你反目,痛极而亡。 “阿晔,我喜欢竹子的,我想睡在那里……” 他这一生,起调就是悲凉,结局又添惨烈悲壮,可在他这短短的一生中,还是有人将他好好安放。 他真的,好想睡在那里,继续做着兄友弟恭的长生梦。 —— 注: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把酒对月歌》明·唐寅 叶政堂的番外 1 秋色斑驳,盛京长道中的枯叶如蝶舞,四周苍黄萧瑟却又满城丰收。 陛下为此特意举行了一场秋围庆贺,上至公主皇子,下至文武百官皆可参与,一展风姿。 叶政堂穿着一身月白色骑装,如绸缎般的墨发用一金色镂空发冠高束,发尾飘扬,衣袍飒沓,清贵逼人。 周围皆是一群衣着华贵的翩翩公子,随便拉出一个便金贵无边到了极致。 一人拿着一把长弓走到他的面前,看了一眼一派风清月朗的人,开口打趣道: “小侯爷这副模样可不像是来打猎的,更像是来踏青赏红的。” 叶政堂抬眸瞥了一眼他的好友,长指按了按太阳穴,缓声开口。 “我也不想来,可阿陵非闹着要来狩猎,我也只能陪他走这一趟。” “大哥,快出发了,你怎么还不来选马!” 远远便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公子骑在一匹马背上,双眼锃亮,兴致高昂,不断朝着他们这里招手。 叶政堂叹了一口气,走过去选了一匹马,不一会儿,身后人群一阵躁动。 他闻声看去,只见一女子身着一身淡紫色骑装,同色发带在脑后挽着一个双结垂在身后,如云青丝与其在风中激缠。 风华明艳的脸上暗含矜贵威仪之姿,步履从容地被一群人簇拥着走来,身边跟着一个穿着明晃晃的锦绣劲装的绝代公子。 周围瞬间躁动起来,行过礼后纷纷小声惊叹出声。 “崇肃公主与太子殿下光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简直就是丹灵明月啊!” “是啊是啊,崇肃公主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不论是才学还是礼仪,都是一众公主皇子的魁首,担得起我大盛最尊贵的公主称号!” “那我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在殿下那里留一个好印象!” …… 叶政堂拿着长弓眯了眯眼睛,周身全是少年盛气,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驱马走到他那不省心的弟弟面前,缓声叮嘱。 “为兄既带你来了这秋围,阿陵可不能给为兄丢脸,今日好好表现,下次为兄还带你来。” 叶政陵顿时扬起下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满眼的矜骄与得意。 “放心吧!小爷绝对是打的猎物最多的那一个!” “有我们阿陵这句话,为兄便放心了。” 随着一阵激烈的开场后,一群人骑着马冲进了围场。 叶政堂骑马走在最后,皱着眉看着一路扬起的尘土,眼尾微压,随后策马朝着人少的小道走去,颇有几分从容悠然之感。 反正他有阿陵,怎么也不会空手而归。 就这样,他骑着马在围场中晃悠了起来,看见猎物,连弓都懒得张一下,满心都是他有阿陵,他不需要努力。 随着日影轮转,他越晃越深,深到猛然回过神来时让他不禁一阵心惊。 看着周围荒草丛生的密林,偶有几道飞鸟的黑影窜过,眨了眨眼睛。 这哪儿? 以前好像没来过。 他默默调转马头又往回赶,直到四周暮色渐起,他都还在林中打转。 叶政堂抬手抚了抚额,颇有几分懊悔,今天就不该来这围猎。 但愿阿陵见他迟迟未归,能来找一找他。 就在他懊悔至极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他目光一凌,顿时驱马赶了过去。 当看见一道淡紫色身影跌在地上,周围狼群不断朝着那道身影逼近时,他瞳孔猛然瞪大,手中的弓瞬间拉满,连射数箭。 “咻”的一声,朝着萧焕茸扑去的一只狼骤然被一支长箭带走,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将狼群惊散,嚎叫着朝着四处逃窜。 叶政堂骑在马背上,手中的箭未停,一支接着一支从箭袋里抽走,直到最后一只饿狼毙命,他才停了手,眼里全是凝练冷芒。 随后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人,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人走了过去,又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撩起衣摆,右膝跪地。 “臣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萧焕茸全身哪里都疼,眼尾微微泛红,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 “还要多谢小侯爷的救命之恩,又何来的恕罪。” “公主的侍卫呢?” “本宫追着一只梅花鹿来到这里,其他人想是迷了路,未曾想竟遇见了狼群,让它们惊了身下的马,被它甩了下来,方陷入此等险境。” 叶政堂看着坐在地上眼圈泛红的女子,知道她在强忍着疼痛保持自己的体面,无奈地笑了一下,缓声开口。 “还能走吗?” “不能。” “臣背你。” 萧焕茸趴在宽阔的脊背上,全身上下都在泛疼,像是整个人都被摔碎了一样,连坐在马背上都做不到。 叶政堂弃了马,背着人往密林外走去,四周天色早已暗沉,身后的人将脸埋在他的背上,一阵小声的啜泣缓缓传来。 “好疼。” 他十指猛然一紧,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了些,脑中又搜罗着四海各地的趣事缓缓说与她听。 “公主去过南坻吗,听闻那里的男子个个能歌善舞,前些年一男子为了进宫冠绝荣宠,他……” 萧焕茸的注意力一下被他的故事转移,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听到有趣之处还会轻笑出声,最后不禁笑着感慨一句。 “小侯爷年纪轻轻已任太史令,让同辈之人望尘莫及,父皇常常赞叹不已,本宫还以为你只会读一些国之经典,没想到你也看闲书。” 叶政堂笑了一声,“国之经典固然可贵,但奇闻轶事也不能少,不然人生得多无趣。” “也是,只是有点让本宫没想到。” “现在知道了,臣,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公主日后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臣。” “好。” 密林阴翳,秋风轻起,一人背着另一人走在荒草丛生的小道上,挂上天幕的冷月拨动了夜色的弦。 自此,满目春风,月色融融。 叶政堂的番外 2 众人举着火把进入密林寻人,没过多久,便看见一人背着公主走来,众人大骇,顿时迎了上去。 “崇肃怎么了?” 萧徜走近从叶政堂背上将人接过,死死蹙着眉,看着晕过去的人,急急开口。 “快传太医,公主被马从背上甩了下来,可能伤到了骨头。” 萧徜眼睛一下瞪大,随后立刻抱着人往行宫里赶。 等人走后,叶政陵拿着火把凑到一脸紧张地盯着人群而去的人身边,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什么呢,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到底能不能靠谱一点,打个猎还能把自己弄丢,你可真行!” 叶政堂嘴角一抽,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人,抬手扯着他的后领拖着人往回走。 “你懂什么,这叫天助我也。” 他若没迷路,又怎能及时从饿狼手里将她救下。 想想都有些后怕,还好他迷路了。 叶政陵:“……”他在说什么东西? 秋围过后不久,冬至便已悄然降临。 萧焕茸吃着宫女端来的饺子,看着手中的册子,当读到某一刻时,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这书果真有趣。 宫女看着笑颜大开的公主,眨了眨眼睛。 养伤的这段时间,公主经常能收到收录四海各地的奇闻轶事的册子,公主每日都看,这可与她先前看的书毫不一样,不知道是谁带坏了她们公主。 萧焕茸翻到最后一页,看着夹在书页之间的纸签,上面墨挥笔洒地写着“冬至欢愉,常安常乐”。 字迹潇洒飘逸,风骨自成,好似能透过那笔触看见挥笔人的姿态。 她眸光波动,伸出指尖拂过那上面的字迹,心间尽是怦然。 “公主,你看什么呢?” “你们觉得,叶小侯爷如何?” “叶小侯爷?那当然是可比惊鸿,一身清贵儒雅之姿,恍若那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以后可是要继承整个定安侯府的,他以后的地位咱们殿下都得让上三分。” 萧焕茸眼眸眨了眨,可望而不可即吗? “阿茸,三日后我来娶你,嫁与我,此生不会让你后悔。” 半年后,叶政堂抱着站在亭中的女子,弯着眸,唇瓣碰了碰她的头顶,满心都被欢喜填满。 萧焕茸转身抱着他,眼中也全是喜悦,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看着眼睛一下睁大的人,笑着开口。 “你发自真心地心悦我?” “不心悦何来求娶,我喜欢阿茸很久了。” “很久了?” “从见到阿茸的第一面就喜欢了,那是阿茸八九岁的时候,陛下第一次带你来我侯府,你在侯府迷路,将我当成你皇兄叫了一声哥哥,我头一次见如此端庄娴静的小姑娘,那时便喜爱的紧,后来初心依旧不变。” 萧焕茸愣愣地看着他,随后眼中一片星河缓缓蔓延开来。 “原来小侯爷思慕本公主这么多年,人人都说你可望而不可即,原来也不尽然。” 叶政堂笑了一下,抱着怀里人的手紧了紧。 “可即,但也唯你一人可即。” 叶小侯爷与公主成亲两载后诞下一子,取名为问荆,同一年,新帝临位,皇后诞下太子。 又六年,在众人的期待下,定安侯府迎来了他们的小郡主,名为昭榆,封号盛安。 腊月寒冬,盛京风雪大盛,定安侯府此时却喜乐无比,人人都凑到暖阁中去看那降临的小郡主。 “快给孤看看,小表妹长什么样!” 小太子急急冲进来,挤开人群凑到摇篮前面,看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孩,桃花眼顿时一弯。 “像姑姑,以后肯定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叶问荆眨了眨圆润的眼睛,看了看襁褓里皱巴巴的孩子,抿了抿唇开口。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当然是人家的两只眼睛。” 叶政陵站在两个小萝卜头身后,抬手将两个小家伙提出去,自己凑到摇篮前看了看,眼睛亮亮的,随后大声宣布。 “以后我要将我长枪的绝学教给她,保证让她威风八面!” 叶老侯爷嘴角一抽,“定安侯府每出生一个小崽子你都这么说,你看看有谁想跟你学?” 闻言,叶问荆顿时抬头,大声开口。 “我要学剑,那个更厉害!” 叶政陵顿时回头瞪他一眼,又转头看着二哥手里抱着的小丫头,只见那小丫头一下将头转到一边,奶声奶气地开口。 “我不要……” 得,他的一身本领只能看摇篮里这个小丫头了。 叶昭榆三岁时,叶政堂抱着她去城楼,迎接她三叔又从一场胜战中归来。 叶政堂满脸骄傲地看着城楼下领着兵马走来越发意气风发的臭小子,看了一眼怀里同样骄傲地盯着城楼下的人,想到什么,笑着开口。 “阿榆想不想和你三叔学功夫,以后成为像他那样的英雄?” 虽然就算阿榆学会了,也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但还是不想阿陵一身的本领无人继承。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何时成家。 叶昭榆眼睛一亮,脑子里全是前世电视里赵子龙一柄银枪独战长坂坡的场景,顿时点了点头。 “想!” “那好,以后你就跟着你三叔习武去吧。” “好!” 叶昭榆习武的第一天。 “三叔,我准备好了!你要先打通我的任督二脉吗!” 萧焕茸与叶政堂坐在练武场的亭子里,看着穿着一身红色练功服更衬的自己小小一只的小丫头,亮着眼睛凑到他三叔面前,奶声奶气地认真开口。 他们顿时扶额,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总能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叶问荆与萧如晔蹲在一边,闻言,眨了眨眼睛,齐齐开口。 “习武为什么要打通任督二脉?” “当然是为了能更快地练成绝世神功,有的练武奇才就是这样的,平时表现出来是个废材,但是一但打通任督二脉,他便能飞龙在天!” 叶政陵嘴角一抽,抬手将小丫头的头掰回来,踹开她的双脚,缓缓开口。 “你三叔这里没有捷径可走,你先从扎马步开始吧。” 叶昭榆:“……” 叶昭榆习武的第二天。 “哇呜呜呜呜……,阿娘,好疼,我不要学了!” “那我们就不学了。” “可,可是我现在不学以后就不能耍帅了。” “……” 叶昭榆习武的第十天。 “哇呜呜呜呜……,阿爹,好疼,我不要学了!” “那我们就不学了。” “可是不能耍帅了怎么办?” “……” 叶昭榆习武的第n天。 “哇呜呜呜呜……,好疼,可是很帅哎,呜呜呜呜……” …… 春去秋来,时间在不停流转,那小丫头的长枪也挥的越来越有模有样。 叶政堂泡着茶坐在窗前,看着在院子里挥动着长枪的小丫头,问荆和晔儿在一旁指点,阿陵去边关平乱也该回来了。 萧焕茸缓步走来,敛着衣袖站在窗边,看着练着练着又在院子里玩闹起来的三人,弯唇笑了笑。 “也不知道长大以后,他们三个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还和如今这般要好。” 叶政堂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抬手从身后将人抱住,低头碰了碰她的耳廓,弯唇笑了一下。 “我们教导出来的孩子,不管何时,都会是顶天立地的好,晔儿也不错,他们定能一直这般要好。” 突然,站在院子里的三人齐齐朝着他们看来,都咧着嘴“咦~”了一声。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叶政堂笑了一声,抱着人的手不松反紧,扬起下巴得意开口。 “我抱我的夫人,怎么,不可?” “那我也抱!我要抱我阿娘!”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抱我阿娘!” “我要抱我姑姑!” “别挤,一个个来,一个个来……” 那年岁,正兴隆,正美满,正悠然。 跨年特辑~ 昏暗的宫殿中,四周纱幔飞舞,透过翻涌的薄纱,可以看见床上有两道人影相拥而眠。 其中一人一身黑色寝衣,脖颈处的一颗红痣妖冶,墨发散在周身,怀里紧紧抱着一人。 似是睡的并不安稳,不住地蹙着眉,一阵细碎的呢喃不断从他嘴里传出。 “阿榆,阿榆……” 梦里,摩那娄诘站在满是虚无的空间里,周围浓雾弥漫,空旷至极,除了灰暗的雾气,什么也不曾有。 他目光四处逡巡,却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里慢慢爬起一阵恐慌。 蓦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敛着衣袖缓步朝前走去。 他眼眸一亮,阿榆! 立刻追了上去,脚踝处的金铃不断作响。 看着那道红影越来越近,他抬手去触她的脊背,下一瞬,红影猛然散开,他顿时被一阵黑色暗流拉了进去。 “叮呤呤……” 一阵缥缈的叮铃声缓缓落在一片嘈杂之中,带着几分格格不入的悠远。 “滴——滴——滴——!” “欢迎大家来到国际大都市,还有三个小时便是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等待零点到来的那一刻,We to ……” “快看,烟花!听说今年跨年有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我们一起等吧!” …… 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摩那娄诘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琉璃色的瞳孔中顿时映出一排排闪着光的铁盒子。 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朝着他怒吼,四周高楼林立,华光四射。 他眼中出现了一瞬的空茫,任凭周围闪着光的铁盒子不断从他身边穿行,一切都无比的梦幻,也陌生到了极致。 这是……哪里? “找死啊!不知道这是机动车道吗,还敢站在这里发呆……” 司机车开的好好的,猛然看见一道身影倾身站在马路中间,繁袖招展,身姿修长。 他眼睛一下瞪大,立刻减速刹车,随后摇下车窗不管不顾地口吐芬芳。 摩那娄诘抬眸看着猛然停在他面前的铁盒子,里面伸出一个秃了头的脑袋,满脸怒容地朝他大吼。 他长睫微眨,腕间金色护腕缓缓散成游丝,心里最后一点探究的耐心已然告罄,想将这人和周围不断聒噪的铁盒子掀翻。 就在无数金丝朝着周围车辆蜿蜒而去的那一刻,身后一只手蓦然拽着他的衣袖将他向后一扯。 “谢归!” 他眼睛一下瞪大,指尖的金丝蓦然一滞,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只见那小丫头未曾束发,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拉着他往身后退去。 一边退一边急急收着蜿蜒了一半的金丝,还一边不停地朝着停下来的铁盒子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表演魔术的,找错片场了……” 周围司机本来被突然飘起来的金丝吓了一跳。 听她这么说,又看了一眼穿了一身暗红衣袍,周身戴着各种金玉配饰,帅的让人心头不禁一震的男子,一下就接受了这场乌龙。 这年头coser都这么有实力吗,有颜有钱的,那通身的配饰好似不似作假。 摩那娄诘看着不停忙活的人,自行收了慈悲,垂眸看着她,摸了摸她刚及腰身的发尾,蹙着眉开口。 “头发怎么短了?这又是哪里?你为何这副打扮?” 叶昭榆看着周围不断有闪光灯朝着他们闪烁,无奈地笑了一下,抬头看着有些许茫然的人,杏眼一弯,笑着开口。 “这是我的梦里,也是我们的未来,我带你在这未来逛逛好不好?” 摩那娄诘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一根金丝蓦然从他腕间蜿蜒而出,缓缓缠在了她的腕上。 “在梦里也不能走丢,在未来更不能走丢。” 叶昭榆眼眸一弯,牵着人在人山人海中穿行,四周华光璀璨,高楼大厦的霓虹灯点缀着整个夜色,到处都是时代进步与科技的产物。 人群中蓦然融入两道身影,太过惊艳出挑,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只见一高一矮的两人携手走在步行街上,一人一身贵气逼人的暗红衣袍,腰间悠悠荡着金链,牵着一个穿着一件长至小腿的黑色大衣,戴着一对珍珠耳饰的小姐姐。 两人都高挑至极,更遑论小姐姐还踩着一双高跟鞋,配着那一头慵懒的长发,整个人走路带风,明艳到了极致,千金感顿时扑面而来。 明明一个古装,一个现代服饰,却丝毫不曾显得割裂,反而相配至极,连他们腕间连着的金丝都在说着天作之合。 周围寒风吹拂,却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皆被今日跨年的喜悦晕染。 四处都放着激情澎湃的金曲,一曲一曲将四周气氛调动。 叶昭榆将牵着的手放进自己大衣的兜里,看着空中时不时飘飞一个气球,目光慢慢移去了街边卖气球的队伍里,随后指着一个兔子气球开口。 “诘兔兔,要不要我也给你买一个!” 摩那娄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牵着绳子飘在半空的各类奇奇怪怪的动物,眼眸轻挑。 “那是何物,为何长得那般奇怪。” “嗯,类似于风筝的东西,主要用来哄小孩的。” 摩那娄诘垂眸看她一眼,“本君不是孩子。” “嘿嘿,谁还不是个宝宝呢,老板!给我来一个兔子气球!” 摩那娄诘看着她掏出一个会发光的小盒子,然后对着一个图案闪了一下,卖东西的老者便将那只兔子递给了她。 他又将目光移向周围窜动的人群,身上的服饰千奇百怪,头发太少太短,都不够挽成一个髻的,手里皆拿着她手上的那种小盒子,还时不时对他闪一下。 “给你,还看上了什么,我都给你买回来!” 摩那娄诘接过气球,看着眼睛硕大的兔子,夸张又可爱,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他刚准备牵着人往前走,一头上戴着闪着光的狐狸耳朵的小姑娘腼腆地凑到他们面前,小声开口。 “可以,可以合影吗,我跟了你们很久了,感觉你们和我喜欢的角色很适配,像是从书里走出来了一样。”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她,眸光清浅。 是跟了他们很久,若不是周身没有杀气,他早就将人揪出来了,威慑一下总是拿着那小盒子闪他们的人。 “当然可以!” 叶昭榆拉着人热情地走到小姑娘面前,抬手将他的手举起来,按下了他三根手指头,只留了两根放在那小姑娘头顶,自己也举了两根放在了另一边。 随后他便看见那会发光的小盒子将他们框了进去,白光一闪,他们便定格在了里面。 还没等他惊讶,胳膊便被碰了一下。 “你怎么不笑呢,再来一张,再来一张!” 他嘴角一抽,又配合着来了一下。 小姑娘拍完后,看着手机里的图片。 第一张除了她身后的小姐姐,其余两人都没有笑,她是因为腼腆紧张。 而身后的小哥哥纯粹是神色疏离漠然,盯着镜头的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压迫十足,似是能破开屏幕而出。 第二张三人都笑了,她和小姐姐是因为开心,而小哥哥侧头看着身边笑着的小姐姐也笑了。 她抬头看着一古装一现装的两人,不好意思地开口。 “能不能单独给你们两人拍一张?” 叶昭榆杏眼一弯,笑着开口。 “当然可以,想拍多少张都没问题!” 随后她拉着身边的人站在一片喷泉前,双手比心,脸颊比心,各种亲亲贴贴都来了一遍。 摩那娄诘一脸宠溺,眼里纵容无比,陪着她胡闹。 拿着手机速拍的小姑娘看着那红衣猎猎,揽着怀里明艳矜贵的小姐姐贴贴的场面,眼睛亮了又亮。 好看,太好看了,小说男女主有脸了! 小姑娘拍完后,不知道从哪里又涌来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将他们当成了coser,也热情地过来要合照。 叶昭榆来者不拒,热情地配合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色也更温柔。 周围涌来的人越来越多,手里拿着气球纷纷聚在广场的台阶上,看着对面高大的建筑上显示的倒计时,都在等着零点到来的那一刻。 叶昭榆与摩那娄诘捧着第一个要合照的小姑娘送的奶茶坐在广场的台阶上,看着对面楼体上开始表演绚烂夺目的灯光秀,身后坐着刚刚那群要合照的小姑娘,她们约好了要一起跨年。 大家的热情都被灯光带了起来,纷纷举着手机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有人大喊一声,“有缘聚在这里,我们一起等跨年吧!” “好!” 叶昭榆笑着看着周围,又回头看着低头吸了一口手里奶茶的人,弯了弯唇。 “好喝吗?” 摩那娄诘拧了拧眉,“尚可。” 随后便再也没有碰那杯腻到嗓子眼的“茶”。 叶昭榆拿出手机录像,先录了周围热闹欢快的氛围,随后将镜头转向身后那群小姑娘,最后凑到摩那娄诘身边,举着手机笑着开口。 “请问小谢公子在过去的一年中,可有遗憾?” 摩那娄诘拉着手里的小兔子气球,看着她,轻笑一声。 “未曾留有遗憾。” “可我有。” “阿榆有什么遗憾?” “你今晚都没有亲过我。” 脸侧蓦然传来一阵温软,随后一只大手抚着她的脸将她的头转了过去,凛冽的鼻息打在她的脸上。 他低头覆在她的唇上,轻轻咬了咬,随后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叶昭榆害羞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耳边全是那群小姑娘的打趣。 没过多久,人群一阵躁动,她眼睛一亮,拉着摩那娄诘起身,跟着周围人一起激情澎湃地倒数。 “5、4、3、2、1!” “新年快乐!” 众人纷纷将手中的气球放飞,漫天飞着五颜六色的气球与飘带。 摩那娄诘眸光轻眨,随着他们将手中的小兔子放开,那气球随着周围气球也缓缓飞向了高空。 “嘭”的一阵巨响,空中又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一阵接着一阵,璀璨浩大,绚烂夺目。 “新年快乐!” 叶昭榆朝着身后那群小姑娘大喊,随后转身扑进身边人的怀里,大笑着开口。 “新年快乐!” 摩那娄诘抬手将人接住,弯唇笑了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新年快乐。” 无论身处何方,此时都想对你说一句。 朋友,新年快乐! 后记1(写作碎碎念) 宝子们,这本书到此就彻底结束了,以下是整本书的写作心得和回答一些读者的问题,篇幅较长,不喜勿喷哦。 写下“彻底结束”几个字时,自己有一瞬的空茫,而后便是百感交集,万千言语不知如何言表,最终只能化为一句感谢。 感谢所有宝子们的支持,包容我用了快两年的时间将这场长跑跑完,万分感谢。 这本书的开始便是一个偶然,是自己在上本书完结很久后随手写了一篇两千字的短篇练手,想找找感觉,毕竟刚刚入行,还什么都不懂,怕写不出好的故事。 后来看着那篇短篇,突然想将那样的故事写长,然后就有了这本书。 这本书的开始,不像第一本书那样草率,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准备就莽了上去。 自己摸索着写了一个应该能称得上大纲的东西,就是故事的开头和故事的结尾。 然后再为每一个能想到的角色写了人物小传,定下了他们的生平与他们的结局。 角色列下来的那一刻,他们的结局已经定了,后续所有的故事都是在走向他们已定的结局。 看着自己寥寥几字勾勒出的人物小传,正文下笔的那一刻就知道后续有多悲凉,可不得不一字一字去将书中的世界构建出来,然后带着笔下的人物在那世界里沉浮。 故事的开始便是源于一场君心算计,死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将军,后续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为这场君心算计中罹难的人昭冤。 由一场扑朔迷离的冤情展开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所以后续书名征集别名的时候我填了“昭元之下”。 意味着故事是在一场昭冤下展开的。 但这本书前三卷一直在埋线、铺垫,到最后一卷的中间还在遮掩幕后最大的BOSS,令大家都没想到明明前期已经很悲了,没想到最后能悲成那样。 很多人在二表哥死那里便难以接受,后又反转终极大BOSS是盛帝,说我为虐而虐。 天地良心,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思,是这本书的初衷便是一场君心算计下的求存与抗争,所有的抗争都是在为推翻明堂上的君王做准备,我一直在沿着这条线写,轨迹未曾有丝毫偏离。 写到最后自己也泣不成声,后期大多是边哭边写,让自己深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沉浸式码字。 都说作者十二分的情绪,通过文字读者能体会三分便已是幸事,所以你们感受到的痛苦悲伤,我自己也没少一分,反而更甚。 很多时候写完一章下来我要用很久才能缓过来,提笔悲伤,可如果不继续写下去,前期埋的所有线,做的所有铺垫都白费了,所以只能压着悲伤继续将整个故事完成闭环。 下笔时,看着每一次有人在阿榆罹难后承诺说“不会有下次了,我发誓。”,我写的时候都觉得苍白又无力。 因为我知道,还会有下一次,会有很多下一次,任何人的承诺都没有用,最终都要靠她自己走出来。 而整个故事的落笔一定会是中原,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连第一卷落笔西域都是在为男主出场和后期反抗做准备。 文中西域篇是诘兔兔的主场,由他控场来将自己推到我们面前,那么最后一卷一定是由阿榆主导,完成这场盛大的昭冤。 他们身上其实从一开始便有彼此的影子,阿榆后来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曾经诘兔兔走过的路。 所以文中一开始时,诘兔兔的人设便已经满了,再也没有向上发展的空间。 他强大、冷厉、果敢、孤寂,就站在那里便让人无比信服。 除了从他的感情和无关痛痒的地方下手,再也无法给他叠加任何设定,因为大家已经认定了他是天花板级别的了,再如何也不会比他现在更强,过多牛逼的设定反而会让人审美疲劳。 可以横向发展,就是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给他添加小细节,比如他的礼仪,他喜欢的动物是兔子,但不可以纵向发展,将他的逼格再往上拉,那他不应该在地上,他应该在天上。 所以他在文中一直给人一种很稳的感觉,因为除了感情,无法再看见他的人设有任何起伏变化。 当然,在第一卷开篇时,他的设定多多少少有点先抑后扬,开篇都在讲他是多么的心狠手辣,多么的不近人情,又是对阿榆是多么的压榨,很多人一开始很讨厌他。 有读者也留言道,要不要将前期的人设改一改,很多人看见那样的诘兔兔都被劝退了。 但我感觉若一开始便是完美人设,处处都是高光伟正,那他连后续的那点反差感都不会有,过于流俗,他的人设更加单薄片面,毫无起伏,那不是我想要的主角。 而阿榆与之恰恰相反,从第一卷开篇时给人一种很怂很惜命的感觉,又在第一卷中间浅浅触碰了一下她识时务底色下的清醒与离经叛道。 后续与谢太傅谈论裴朝时慢慢揭开了她性格的一角,让人知道她并非表面上表现的那般散漫与不着调,她有的是智慧,有的是野心。 而后在江面会见丹娘时,讲出怀远军的存在,彻底将她关在心底的锋芒放了出来。 步步筹谋的是她,满心算计的是她,迎风而立的也是她。 她比任何人都果敢,都无畏,直至后来站在命运的风口,满身冷厉地走上了那最高的位置。 阿榆的人设是层层递进的,直到文末的那一刻,她还在向上发展。 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我们对她的认知,不断刷新我们对她的感观,让我们看见她是在成长,是在不断向上发展。 而她站在故事最后的形象便是站在故事开头诘兔兔的形象。 她的设定更是一场盛大的先抑后扬,从平凡走向不平凡。 相对于诘兔兔一来便是顶级人设,除了回忆小时候的他,很难让人看见他在文中的变化,阿榆的形象就更加饱满立体,让人通篇读下来觉得她是鲜活的、复杂的、有层次的与生命力顽强的。 我比较喜欢阿榆这样的设定,但现在很多人没有耐心看成长流的故事,他们更喜欢一来便是天花板级别的设定,阿榆那样慢慢往上走的人设前期很容易挨骂的,只能在后期崛起时让人小小的震惊一下。 慕强是天性,但也不要忘了还有一步一个脚印往上走的故事。 而这不是我最喜欢阿榆的一点,而是她不仅清醒聪慧,她还有一颗强大的心,亦是一颗强者的心。 当面对喜欢的人时,她可以主动出击去步步诱哄,并不会觉得我先动心我很不服气与别扭。 她一直将自己放在主体的位置上,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要对他好,一切都在注重“我”的感观,由自己出发去进取,而不是等待他人的行动。 老叶也曾说过,她乃上上强者,从未将自己放在弱者之位,所以她一直站在强者的位置上看待世间万物,她可以主动去进取,她可以将所有人挡在自己身后。 所以在最后一卷悲剧来临之时,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被苦难击穿,动弹不得,反而一步一步完成反杀。 她的内核是所有人里最稳的那一个,宠辱不惊,苦难不倒,在那样绝处不逢生的局里,她还能努力护住她能护住的人。 全文下来,相对于其他人,她付出的更多,忧思筹谋的也更久,不论是心性与能力,她都坐得那最高的位置。 其实一开始,故事的结局我只想到盛帝被推翻了,太子表哥死了,谁坐那个位置还没想好。 就连第一卷里出现的大昭帝国和昭始皇都是为玩梗瞎写的,没有大家说的我在埋伏笔,只是故事写着写着,结局便清晰了。 在第二卷中期怀远军第一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时,我便彻底定下了结局。 一直都是阿榆在背后为他们筹谋,她拖着萧如晔,拖着定安侯府,拖着十万怀远军走了那么久,自己还要时时对抗背后倾轧而来的大手,可到头来他们都不行,那阿榆为什么不自己去做那皇权之上第一人? 所以那个位置,从来不是因为阿榆捡漏,是因为他们不行。 都说天道酬勤,中原归她,是对她努力活下来与拼尽全力抗争最好的奖赏。 开篇写她是胎穿而来,其实也是在为她后期推翻萧氏皇族做准备。 她思想已经在上辈子定型了,不太会受到这封建王朝的禁锢,比如她没有轻易被盛帝捧杀,没有被定安侯府那道祖训禁锢,她配得感极高,她反抗精神极强,也有野心与热血,他们做不到,不代表她做不到。 所以走到最后,称帝的是她。 以上便是对阿榆最后称帝的解释与感悟。 不论大家要说是有诘兔兔与怀远军的帮助,她才走上了那个位置,还是其它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们本来就是她三叔与贺叔留给她的助力,早早就是她阵营里的人,她能用,她该用,他们一开始便是要提刀送她上位的势力。 而全文中,诘兔兔的功劳也不可少,他是阿榆最坚硬的后盾,也是她的精神支柱,才让她撑着一口气走到最后。 而阿榆是他的喜乐、他的挂碍、他的全部,没有她,我们看不见鲜活的诘兔兔。 他们互相为彼此坍塌世界里的最后一道防线,才有了这乱世之中矢志不渝的爱恋。 后记2(写作碎碎念) 这本书开写前虽然写了大纲,但只是有一个开头和结尾,中间的故事还是得现编,每天裸更,略显痛苦。 又遇上大学后半段学习生涯,各种实训、报告、实习忙得兵荒马乱,断更的时间也逐渐增多,在此向各位说一句抱歉。 有的时候压力还挺大,尤其是写到第三卷故事转向沉重时,学习的压力,前路的迷茫,还有故事的悲剧,都压在自己心上,感觉自己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还记得第三卷后半段落笔的时候,是一个盛夏的暑假,边看医生调理身体边将悲剧性的文字写下。 在写乌藉离去的那两章,眼泪一直在模糊视线,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结局,所以每每写到他时都有一种负罪感,想让文中所有人再对他好一点,当作补偿,可越是这样,他最终的离去越是痛苦。 那两章发出去时,心像是空了一块,卸了码字软件与阅读软件,那时压根不想看见这两个东西。 后续花了几天时间才调整过来,告诉自己,在那个世界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只能陪我们走到这里,后续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老叶会陪我们走到最后一局的开局,太子表哥会陪我们走到宣和之变的开端,贺叔会陪我们走到新帝登基的那一天,就连叶知韵都陪我们走到乱局开场的那一刻。 他们陪我们或长或短,又在不同的时间段停了下来,各自奔赴了自己的命途,成就了这场激昂浩荡的王朝更迭。 乱世之中,总有人要以血破局,他们选择了自己。 乌藉离去后,我看有人在问为何后续没人再提乌藉,是不是大家都将他忘了? 我的回答是,没有。 一方面,字里行间其实哪里都有他,阿榆拿着他的狼牙额饰,他的双刀,诘兔兔将亡于黎州的每一个人都接回了大漠,安置在了圣殿之中,阿榆每年都抱着格桑花去看他,他一直在他们心里,有些事没挑破不代表没有情绪,他从来没被遗忘,而是于心铭记。 另一方面,乌藉是我们所有人的隐痛,提一次便会痛一次,我特意避免在后续文中直接写出他的名字,就是不想宝子们再添悲伤,过度地去消费苦难。 一遍一遍地提起,开始会一次一次地调动他人的情绪,可次数多了便会让人感到厌烦,造成过度消费苦难的现象,让本身对他感观很好的人反而感观不佳,得不偿失。 毕竟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是无法走出去的。 文中除了乌藉,还有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其中黎宿便是一个争议很大的存在。 黎宿可以说是一开始便是为救叶问荆而存在的。 当时我在写叶问荆的人物小传,一直在想怎么才能从最后的乱局中保下他。 女主深陷泥潭,无法去救他,太子亦是,所以谁才能不惧中原天子的威慑将他从一国之君的手里救出? 然后就诞生了黎宿,她是一个从故事后期反推出来的一个角色,她的诞生便是为了最后那一刻的救援,承载着最终那一局义无反顾地去救哥哥的使命。 所以才有了他们第一次略显荒唐的见面。 他们的碰撞一定要是激烈的,黎宿一定要是非他不可的,不然后期无法完成为他冒犯天威也要救人的使命。 可以说,在女频的故事里,男主是为女主而存在的,而这里,黎宿是为叶问荆而存在的。 所以黎宿一上来便强吻了哥哥,哈哈,挺猛,但我要的就是这种强烈的羁绊与非他不可的决心。 她的诞生起初是为完成一场救援,可下笔描绘她时,却发现她比哥哥更令人心折。 那份从容,那份沉稳,那份凝练,痛而不言,笑而不语,惊而不乱,滋养出了一个强劲自持的灵魂。 若说哥哥占了个少年将军便令无数人喜爱不已,那我独爱南坻女帝这份强劲果决。 她的内核比哥哥稳太多,肩上扛的担子也比哥哥重太多,不论是她的心境还是目光,都已经是下下一个level。 她能看上哥哥,简直是叶问荆的福气。 当然,每个人的感观不一样,喜好也不一样,不强求所有人喜欢,只是想将她的诞生意义说出来。 我看很多人诟病她的年龄,宝子们放心,这是古代,她十四五岁就去杀敌了,就算杀十年归来,她也才二十五六,反正不会超过三十,更不是你们想象的老阿姨,放心看放心看。 黎宿虽然是从后面反推出来的角色,但也算是提前定好的配角。 而文中还有一大把写着写着现场冒出来的角色,却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比如裴朝、丹娘、画殷、二表哥等,尤其是二表哥,这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也因他们,让整个故事更加丰满。 故事的结尾还有一点争议,就是阿榆传位给了太子谢聿,有人认为女帝却将位置传给了儿子,觉得我怎么怎么样。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写之前已经考虑过了,那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我就是为了避免大昭成为下一个女尊国,才在那里特意传位给了太子,而不是太女,想让大家知道,大昭不是下一个南坻,它将来只是一个主权平等的国家。 阿榆曾经说过,她不是从一个极端向往另一个极端,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男女主权齐肩并行的家国。 所以她是昭元帝,不是女帝,无需在帝前面给她加限定词,她就是帝。 大昭的皇位男女皆可坐,不是她治理下的另一个极端。 而关于太子姓谢这一点,其实是我反推的结果。 我想要一个女孩,一个继承阿榆与她三叔能力的女孩,担起将门风骨的女孩。 在大多数的故事里,都是男子血染沙场、南征北战,在这里,我想要一个女子去征战四海,去撑起一个家族的门楣,而不是传统里的非要男子才能担起家族的荣耀。 所以她一定是姓叶,一定是传承定安侯府将门风骨的那一个。 那么,男孩就只能跟他阿爹姓了。 我按照自己的逻辑去写,写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姓氏会有问题。 看评论时才发现有人说叶氏的大昭不姓叶竟然姓谢? 我当时就愣了一下,叶氏的大昭? 诘兔兔作为原住民,他可以对西域群臣说“谁说坐上这高位的非得是王室血脉?本君这可没这规矩,谁有能力,谁便坐的。” 更遑论阿榆还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非原住民,她更不会将国家的领袖卡在一个姓氏上,大昭是天下人的大昭,谁有能力,谁便坐的。 我们无需将他们捆回那封建的樊笼里,至少在他们那里,他们始终是开明的。 所以有了谢聿发扬她阿娘的理念,叶慕传承定安侯府的风骨。 这本书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囊括了我整个大学后半段的学习生涯,实训时有它,做报告时有它,改程序到深夜有它,做毕设写论文时还有它。 我觉得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境去写一个这样厚重的故事,毕竟再也回不到那兵荒马乱的学习时期。 那时,站在人生的路口,对学业的焦灼,对前路的迷茫,对何去何从的小心试探,在那样焦虑内耗挣扎的心境下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 也感谢所有在那段时间陪我走到最后的宝子们,再次感谢。 全文我小修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正文写完的时候,将文中错字、漏字、语句不通、用词不当、逻辑不对的地方改了改。 将文中引用的诗词注释在了每章末尾,是为了尊重别人的成果,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学识,若为大家的阅读带来了不便,我在这里说句抱歉。 然后还将大段大段的文字分了一下段,结果就造成了每段段评错位的局面,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不知道它这么不智能[哭哭]。 第二次小修就是在最近,为全文完结做准备,查漏补缺,将一些敏感词汇替换掉,在个别处添了几句话将一些漏掉的逻辑连上,努力让全文显得有逻辑一点。 宝子们放心,内容没有改,只是修改了一下写作上的问题和添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字句,若重刷的宝子们看见了新的文字,不要惊讶,都是为了行文更加流畅。 很多宝子们在问出实体书的问题,其实我也很想出,但是这本书的数据并不好,因为中途断更过很多次,数据并不理想,大概没有出版的可能了,实在抱歉。 最后我看很多宝子们想让我分享一下提升文笔的方法,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的参考意义不大。 因为我是理科生,大学学的专业也是理工科,甚至要和代码打交道,周围没有文学氛围熏陶,无法让我去读很多文学类的读物。 就连写文都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的,第一本书纯粹靠莽,啥也没准备就冲了,纯粹是玩票性质的。 而这本书写完后,才让我摸到了点写文的门槛。 写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边写边搜的,所以文中也会出现一些常识混乱的地方,都是因为自己的积累不够。 写文的时候总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现在的文学积累还得感谢初高中语文老师的教导,那时候很喜欢听她们讲文章。 平时我会将手机上看见的古诗词或者好词佳句保存在相册里,写文前去翻一翻,这就是我的文学积累来源[捂脸]。 看着相册里保存的图片越来越多,我感觉若要提升文笔就是得多读多看。 所以我打算买几本名著来读读了,提升一下我的文学素养。 若现在还在学校里的宝子们,每年寒暑假老师布置的名著阅读可以捡起来了,千万不要像我一样敷衍了事,买了搁在家里吃灰。 可以看看那些书,多少都能积累一点文学知识。 这本书完结后,短时间内不打算碰古言权谋类的题材,太费心神了,感觉脑细胞死了一片。 下一本的话,打算写一本现言试试,因为现言是我的短板,不太能想象出来,但我想看看它能多短[捂脸]。 就是想挑战各种题材,写自己喜欢的故事,到目前为止,笔下的每一个形象都是自己喜欢的设定。 关于我的微博,因为没有刷微博的习惯,下了也不怎么用,但是它很吵,不断弹消息出来,然后我就将它卸了,把它下在了ipad上,ipad我光临它的频率也很少,所以宝子们发的消息可能不能及时回复,还望见谅。 好了,最后再感谢一下陪我一路走来的宝子们,谢谢陪伴,谢谢支持,谢谢喜欢。 山水有相逢,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