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我不当了》 第247章立威 不一会儿,于四娘的同伴收到消息赶来,见台上站着一个姑娘,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她,却又没太在意。 忽然其中一人指着台上一处,高喊:“大哥,四娘在那儿!” 跟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家伙拿着家伙式跑上台子查看情况,结果才发现于四娘早已死于非命,眼睛瞪着死不瞑目,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而另一边趴着的老三兄弟俩也不省人事。 “四娘!四娘!” “老三!老三醒醒!” 台下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追问:“怎么,人昏过去了?” “大哥,四娘被人杀了!”查看情况的其中一人带着哭腔,嘶哑着声音喊道。 “那老三兄弟俩呢?!” “他俩只是昏过去了,但是受了重伤,若再不施救,恐怕也……” 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死了一个,重伤两个,被叫做“老大”的中年男子抿紧嘴唇,显然气的不行,很快便把目光转移到了顾飞雪身上,这儿只有她一个人,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刚才发生何事?你可有看到凶手往哪里走了?” “哼哼,刚才就看见这丫头一直傻站在这儿,保不齐跟凶手还有点关系呢。” 从语气和表情不难看出这些人根本不觉得自家兄弟是被顾飞雪所杀,也根本不认为杀了人的凶手会留下。 孤立无援的顾飞雪微微侧眸打量来人,淡淡开口问道:“……你们,吃过人?” 见她不回答问题,老大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至于台上的那两个暴脾气,摇头晃脑地跟个二溜子一样走过来,亮出兵刃威胁恐吓:“嘿?你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着,让你回答就回答,谁给你的胆子敢问我们问题的?” “我不跟蠢货说话。” “你说谁是蠢货?可恶……找死!”三白眼的男人扬起砍刀就要杀人。 “慢着老五!”刀快砸下来的同时,老大出言阻拦,老五脾气爆但胜在听话,马上放下了刀,只是仍愤愤地看着顾飞雪。 “你知道我们是谁?” “方才比武,听到了你们家老三自报家门罢了。” 老大微微一笑,继续好声好气地说道:“既然小姑娘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那就告诉我们那个杀人凶手往哪里去了,免得,自讨苦吃……” 最后四个字颇有些威胁的意思。 “不用找了,杀他们的就是我。” 台上两人顿时如临大敌,倒退两步。 他们是了解于四娘身手的,刚刚也检查了尸体,于四娘身上只有脖子上的一道血痕,死前没有挣扎的迹象,很明显是被对方一招毙命。 “小姑娘,你知道你说的这句话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吗?劝你掂量掂量后果再好好说来……” “本来我也不想杀人,可是你家的那两个好兄弟说,你们蟠龙七怪吃过人,正好,我也需要在平洲闯出一些名头,就顺手解决了。” 顾飞雪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从容淡定,这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但仍然吓不住在江湖纵横多年的“老大”。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废话了……” 此言一出,老大身边的老二老七一起飞上台,和老五老六站住四个角围控住顾飞雪,企图强势用武力逼她就范。 四人同时出手,顾飞雪脚尖点地一跃而起,长剑出鞘时她倒吊着身体一剑刺下,强大的剑气刚一接触到四人手上的兵刃,“嘭嘭嘭”几声爆裂的巨响,搭建台子的木板顿时爆炸碎裂。 借着扬起的尘雾,顾飞雪反手挑起一剑,整个人旋身一圈,锋利的剑刃横扫一切,只听到惨叫声连绵不绝。片刻后,顾飞雪持剑稳稳落地,从她的剑尖上滑落下一滴又一滴鲜血,宣告着四人的死亡。 短短十几秒,她就杀了四个人,那四个人根本没有还手抵抗的能力,即使是称霸一方的蟠龙七怪的老大也不得不心惊胆战起来。 这人太可怕了…… 他余光瞥见那条完好无损的横幅,“剑魔传人”四个字足以威慑住他,混江湖的谁不知道剑魔白浮生,当年此人的事迹可是响彻整个九州。 莫不是,这小小女子真的是白浮生的传人? “你究竟是何人?!” “想必前辈心中已经有数了。” “你当真是?” 这人微微眯眼,显然仍心存怀疑,他踱步起来,细细琢磨:“谁都知道白浮生自成名以来,从未收过什么徒弟,今日却凭空冒出来你这么个传人。呵,虽然你一招杀了老夫的兄弟,但仅凭这点也只能说明你武功高强,算不得什么,而你,却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他的传人,哼哼,狐假虎威,胆大妄为,像你这样的年轻后生到了江湖上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既如此,那晚辈就让前辈看看我师父的绝学之一,【御水剑诀】的威力……” 说罢,顾飞雪抬手以剑指天,周身气流涌动,顿时万里无云的天阴云密布,不一会儿雷声滚滚,可怕的紫色电流击透重重云层,砸下来将屋顶打出一个洞来。再看顾飞雪,她手里的剑浑身散发着红光,犹如烧得滚烫的红铁,遇雪化水,蒸发的水汽上升到空中,一滴一滴汇聚成凤凰的幻象。 凤凰发出长鸣,盘旋于空中,它扇动翅膀,狂风大作,迫使那人抬手遮住面颊,他喃喃自语着。 “这就是御水剑诀的威力吗……”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这幅景象!哈哈哈哈,此生无憾了!” 这人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似乎很乐意迎接死亡的降临。 但过了很久,痛感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乌云散去,凤凰的幻象也已消失,周围恢复如初,一道彩虹在高空中若隐若现,天空如水洗一般碧蓝,晴空万里。 顾飞雪已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娴静恬淡的神情依旧让人忽略了她的危险气息。 “为何不动手?” “我不杀一心求死之人。” 那人笑笑:“小姑娘,我不听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说吧,你不杀我的条件。” “跟聪明人说话有一点好处,话不必说透也能明白其中含义。我之所以不杀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看中了前辈在平洲的影响力。” “想出名?” 她背过身去,暗自一笑:“我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剑魔之心未死,我顾飞雪做定了当世剑魔!” 闻言,那人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有点意思,你这小姑娘胆子大,也敢说狂话,是有点白浮生那股子傲气了!不过……没点真本事可做不了剑魔,今日我会将这事传出去,来日找你比试的人可不在少数,希望你比你师父活得更久一点吧。” 她喃喃自语:“……我当然会努力活下去,因为,我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此地离水云剑宗不远,方才弄出这般大的动静,九长老晏濯尘和二长老贺良带了弟子前来查看情况,不想却看见了蟠龙七怪的老大和一地的废墟。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此人造成的,进而忽略了台上站着的顾飞雪。 “丁红延!三年前你曾允诺掌门师兄不再踏足此地,今日不但破了诺言,还闹出风波,是何居心?” 丁红延笑了笑:“我是破了诺言不假,但让这里变成废墟的可不是我,是台上那位姓顾的姑娘……” “姓顾的姑娘?” “顾飞雪?”晏濯尘这时才后知后觉那些异象是【御水剑诀】造成的,也就是说,她刚刚想杀人…… 第248章划清界限 贺良注意到了台上的尸首,那些人是丁红延的拜把子兄弟,一个不少全死在了这里,很明显杀他们的人就是顾飞雪。 “顾姑娘消失了好些日子,怎会在此出现?” 顾飞雪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人既然能主动搭话,就证明是失忆前认识。 “到处逛逛,有何不妥吗。” “并无不妥,只是……”贺良打量着她脚边不远处的尸首,眉头紧锁。 晏濯尘抢过话茬,和颜悦色地打起了感情牌:“只是徐姑娘屡屡提及你,一直在寻你,还托我们,说若是见到你,就让你到冀州寻她。” 徐姑娘……是指徐镜荷吗? 哦是了,副人格占据她身体时,曾在水云剑宗见过徐镜荷,也就是说他们之间也很熟。 “人各有志,有缘自会相见。”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冷漠,贺良与晏濯尘相互对视一眼,这贺良虽与顾飞雪没什么交集,但起码清楚顾飞雪和徐镜荷之间,情谊深厚,怎得她突然又不闻不问了…… “顾姑娘,我们就不和你打哑谜了,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杀我,被我反杀了而已。” 贺良和晏濯尘又对视一眼。 “她说的不错,老夫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贺良更诧异了,这顾飞雪凭一己之力灭了蟠龙七怪的六人,丁红延作为老大竟不为所动,甚至表情还有些微妙的惊喜?方才天地变色,也不知是不是和顾飞雪有关…… 晏濯尘担心顾飞雪是白浮生弟子的事暴露,还想替她遮掩,立即岔开话题道:“掌门师兄还念着你呢,说何时请你到宗门和门内弟子较量一二,也好让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知道知道自己的分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 “九师弟,师兄何时说了这话?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正事要紧。”贺良并未被绕进去,转而严肃地质问顾飞雪,“顾姑娘,江湖纷争我们不便多管,但这里毕竟归我们水云剑宗管辖,眼下被弄成这样,请顾姑娘给个说法。” “比如?” 顾飞雪杀心渐起。 “两个选择,其一,出资修缮,其二……”他突然抬手拍了一下晏濯尘的肩膀,笑着提议:“让九师弟替你出资修缮。” “师兄?” “反正你们也有些交情,帮她这点小忙也不算什么。” 刚才贺良察觉到了顾飞雪的眼里有杀意,若在此刻强行起了冲突,只怕那丁红延会在一边捣乱,倒不如先将此事按下不提,看看后续情况如何。 听他这样说,顾飞雪按在剑柄上的手指渐渐放松,没有必要的冲突不起自然最好,况且水云剑宗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她现在还没有把握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眼看顾飞雪就要被他们哄走,丁红延立刻出言打断,“你们这些正派还真是有意思,不是一向最不耻与我们邪魔外道打交道吗?怎得如今却和剑魔白浮生的徒弟走得这般近?” 此言一出,水云剑宗的弟子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什么?白浮生的徒弟?!谁?” “笨呐,这里除了那丁红延,还有谁?” “啊?你是说那个比咱们年纪还要小的姑娘?不会吧?” 贺良虽然震惊,但还是要制止手下的弟子嚼舌根,“都闭嘴!还未查清事实的事不许多言!” 那些弟子一听,马上乖乖低下头闭了嘴。 晏濯尘向前走了几步,怒视着丁红延:“姓丁的!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剑魔徒弟,搬弄是非也不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谁不知道白浮生性情孤僻,他怎么可能会收什么徒弟?” “呵呵呵,我有没有胡说,你们心里清楚,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不就是看到了异象吗?当今世上只有白浮生的【御水剑诀】才会令天地变色,这便是最好的证据。在场之人,除了我,就只有这个姓顾的姑娘,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明白了吧……” 丁红延方才就猜测,这顾飞雪的真实身份,水云剑宗的人也许并不知情。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丁红延拍拍额头,作出懊悔状:“哎呀,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那就是老夫错怪你们了,莫怪莫怪……” 贺良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到了顾飞雪身上,换做常人肯定想方设法的证明自己,但她没有,从表情来看,更像是默认了。 “顾姑娘,你有什么想解释的都可以说,水云剑宗定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丁红延不齿道:“得了吧,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善之人,也就你们那个掌门还算明事理一些。” “我等自问样样逊色于掌门师兄,但也轮不到你这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头来评判,屡屡口出狂言,辱我宗门上下,简直欺人太甚!” 一言不合,贺良就和那丁红延打了起来。 他们二人势均力敌,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晏濯尘趁着这个机会飞上台跟顾飞雪单独说话。 见他靠近,顾飞雪下意识地做出拔剑的姿势,一脸防备。 “我不是要抓你回去。” 顾飞雪仍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依旧保持着防备状态。 “你放心,你的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连掌门师兄都不知道。”他瞄了一眼还在打架的贺良,又悄声道:“趁现在贺师兄还没察觉,你赶紧离开,免得事情越闹越大。” “……你要帮我隐瞒?” “既然已经瞒过一次,还在乎瞒第二次?快走吧,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再来了。” 想要的生活…… 顾飞雪一瞬间失了神,但丁红延求助的声音将她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小丫头!只要你救我,我愿意无条件供你差遣!” “丁红延!快快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面见掌门师兄!”贺良大喊。 顾飞雪现在急需用人,多一个忠心她跟随她的,就越有希望攻破十绝宗。 她刚要过去,晏濯尘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做傻事!” “你凭什么管我?放开!”顾飞雪用力挣脱着。 “那种人十恶不赦,你帮他就是在害人!也是在害你自己!你难道想再走一遍白浮生的老路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解释的。”顾飞雪抬手打了他一掌,但这一掌并未发挥多少实力,他只是被震退几步,毫发未伤。 等他想拦时,顾飞雪已经轻功飞下去,协助丁红延将贺良击退。 “顾姑娘,你??” 水云剑宗的弟子连忙扶住贺良,随即纷纷拔剑剑指二人。 “哈哈哈!有白浮生的徒弟做靠山,贺良,你又能拿我怎样?” 晏濯尘赶来,仍在劝说:“顾飞雪,别再做错事,快过来!” “我说了,你们不能带他走。”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袒护了他,就意味着助纣为虐,那些被他残害的人,灵魂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顾飞雪确有犹豫,丁红延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小丫头,你莫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他们如今知道了你是白浮生的徒弟,定会酷刑伺候,逼你就范!老夫向来只敬枭雄,你师父白浮生乃旷世奇才,只恨他遭人所害,是多少人的遗憾,老夫此生无缘再见……但,今日就算是死,老夫宁愿死在你手里,也不愿死在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手里!” 丁红延这番话纵然有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但顾飞雪听了进去。 她清楚,白浮生并不是滥杀无辜的恶人,但人们的成见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是一座大山,多少人盼着他死,盼着他跌入泥潭再也无法起来。 他们站在高处指指点点,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判断,只想借此抒发心中的恶,好满足自己卑劣而又可悲的内心…… 这种人也不需要活着,对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顾飞雪缓缓拔出剑,将剑刃的方向对准了水云剑宗众人。 第249章狂性大发 “顾姑娘,你当真决心要与水云剑宗为敌吗?此事并非儿戏,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 “道不同,不相为谋。丁红延说的不错,若我今日真的跟了你们回去,你们那位姓殷的长老怕是立时三刻就联名书信各大派将我枭首示众了吧?与其闹到你死我活的场面,倒不如由我来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现在,就各凭本事比一比,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顾飞雪……” 晏濯尘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行事谨小慎微的顾飞雪,今日像是彻彻底底变了个人,而且方才和她说话,她的表情一直都怪怪的,就好像完全不记得他一样。 还有,她身边也不见邢千里。 晏濯尘记得,她似乎是要跟随邢千里回鹤川办婚事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飞雪,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贺良不解:“九师弟,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情和她拉家常?” “你记不记得?”晏濯尘眼神犀利,仍盯着顾飞雪不放。 她犹豫了一下,明显慌了,随即神色又恢复正常,“呵,水云剑宗的九长老晏濯尘嘛,谁不知道?你又想说什么?” “我是说,另一个名字。回答我……” “晏濯尘,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却拧着眉头笑了笑,“果然……你失忆了,对不对?” “失忆?”贺良一惊,顿时觉得大脑短路了,他连忙打岔:“等等,等等,这么隐蔽的事,你是怎么想到的?” “语气不对,表情也不对,现在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可不就是失忆了么。” 的确,顾飞雪是直接参与过罗府大战的,她也是知道事情始末最全面的人,不可能连晏濯尘的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什么其他人易容假扮的话,那就只有失忆这一个答案了。 “难怪,难怪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知道这一层内幕后,贺良神色倒显得更为宽和了,毕竟在她身上看到了钟显扬的影子,加上她又被四方城城主收为义女,总的来说,即便做不成朋友,也绝非是敌人。 短短一会儿功夫,这个姓贺的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顾飞雪眉头紧皱,心头闪过一阵不悦,当即拔高音量:“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你们叙什么陈年旧情,识相的,马上带人滚得远远儿的!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小丫头,别和他们多费唇舌,咱们一鼓作气灭了他们!” 丁红延选择直接开打,顾飞雪也紧随其后,首当其冲的就是晏濯尘。 二人的剑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让谁,晏濯尘试图开解她:“我知道,你是你,白浮生是白浮生,他犯下的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只要你现在收手,一切还来得及!” “呵,你打得赢我再来跟我谈条件吧。” 今时今日的顾飞雪已不可同往日而语,她经由裴渊调教,武功内力都更上一层楼,随手一挥释放出来的强大剑气就让晏濯尘招架不住,他双手紧握住剑柄,迎击那剑气,直到被逼得半跪在地,却还在强撑。 此刻,顾飞雪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雪恨! 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顾飞雪的怒气直线上升, 径直将晏濯尘错看成了上官明昼,“……上官明昼,我说过,有一天我迟早会杀了你的……” 果然,她又把自己错认成了弟弟罗毅。 “顾飞雪,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不是上官明昼!” 不是上官明昼…… 混乱的记忆充斥着大脑,她摇了摇头,闭着眼又重新再看一次眼前之人,晏濯尘与上官明昼长相相似,但细微之处却有不同,使得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药王谷的画面浮现眼前,她才想起上官明昼失去了武功,变成了废人,又怎么可能会是眼前之人呢。 但她的脑子现在太乱了,以至于她无法静下心来分辨,报仇这件事已深深刻进她的骨子里。 头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劝她不要滥杀无辜,另一个声音却要她杀死晏濯尘,她痛苦得捂着头,眼睛努力分辨眼前事物,渐渐,她只感觉到视线出现了重影,听到的声音也开始不真实起来。 晏濯尘:“我不是你的敌人,你看清楚了……在临沭县,你陪我散心,陪我到县衙证明身份,是你说要找对事情的根源……” 上官明昼:“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弱得可怜,顾飞雪,你一辈子也逃脱不了我的掌控……” 晏濯尘:“我知道你只是误入歧途,其实你有一颗向善之心……跟我回去,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上官明昼:“从你踏入馥郁山庄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可能是个正常人,你没有机会活在阳光下,你存在的价值就是替我杀人。想活下去?那就去杀人,杀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上官明昼,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我不放!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手起剑落,划伤了晏濯尘的手臂。 “师弟!”贺良铆足了劲一招击退丁红延,冲过来护住晏濯尘,并和顾飞雪对峙。 眼下顾飞雪根本控制不住暴走的情绪,在她眼里,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无量阁的暗卫,是她的噩梦。 她见人就砍,疯魔的样子足以震慑住所有人。 “糟了,她走火入魔了。”晏濯尘忧心道。 “如果道心师太在的话,她的静心咒应该可以帮她恢复神智,可……” “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好!” 二人配合,贺良负责吸引顾飞雪的注意力,晏濯尘从旁悄悄近身,他本想着偷偷封住顾飞雪的几个穴道,让她散了功,可他低估了顾飞雪的实力。 贺良根本拖不住她,见状,水云剑宗的弟子们一拥而上,想以人数取胜,控制住顾飞雪,却不料顾飞雪入魔的程度已达到了非可控的地步。 “快散开!不要靠近她!”贺良大喊。 可惜,总有那么一两个弟子头铁,认为这是立大功的机会,不听指挥,非要冲上去和顾飞雪硬碰硬,结果,被她一剑穿胸,当场暴毙而亡。 杀红了眼的顾飞雪立即将目标对准离得特别近的一个弟子,那人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吓得两腿发软,摔倒在地。 他的手撑在地上,不断向后移动,但就是没有力气起来逃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飞雪越来越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只见顾飞雪扬起手中之剑,毫无犹豫对着他的腿狠狠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晏濯尘突然从侧面冲过来,两个人翻滚几圈后,他将顾飞雪扑倒按在地上。 见状,贺良立马过来协同控制,他在顾飞雪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后,顾飞雪身子一僵,不再挣扎,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晏濯尘将她揽在怀中,她闭上了眼睛熟睡过去。 “二长老,九长老,丁红延逃走了!需要弟子们去抓回来吗?” 贺良起身吩咐道:“穷寇莫追,你们先行回去回禀掌门,另外找五长老医治受伤的弟子。” “是!” 弟子们散去,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人。 “师弟,先暂时不要把她带回宗门,找一家客栈安置下就行。”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先去趟义庄,那些尸体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辛苦师兄了。” 贺良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随即也离开了。 第250章私心 这是哪儿? 眼前是一片黑暗,她觉得好冷,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胳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是谁的声音?!谁在说话? 她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什么也看不见。 “阿雪,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剑有一天会刺在我身上。你知道吗?真的好痛……好痛……” 镜荷! “对不起镜荷,我不想那么做的,但我没办法……”她一个人对着无尽的黑暗自言自语着。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你让我觉得厌恶。”徐镜荷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别走!” “阿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的阿雪不是一个会伤害朋友的人……你不是她……不是……”顾流霜的身影也出现在眼前,可顾飞雪仍然抓不住,留不住。 紧接着是邢千里,“我们的婚约不再作数,既然你那么想要自由,那我就给你,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顾小琳摇着头:“阿雪,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暴不仁,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 她眼里的泪夺眶而出,被抛弃是她最怕的事,她发了疯似的在黑暗中寻找顾小琳的身影,一直哭着道歉:“姑姑,不要丢下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丢下我……”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双手,死命地掐住了她的喉咙,是上官凌芸:“你一点都比不上知意,因为你,我的知意才会死,都是你害了她!我要你替她偿命!” “芸姨……阿娘……” 手,一点一点缩紧,她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抵抗,眼看着朋友们,所爱之人,都漠不关心地站在一边。 她的眼尾流下泪来:“……不要……”她艰难地抬起手,黑暗将她吞噬,仿佛一道无形的监牢永远将她困住。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头还在嗡嗡发鸣,她闭着眼晃了晃头,眼前的重影逐渐重合,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某个客栈的房间。 这是哪儿…… 她揉揉太阳穴,疲惫感迫使她再次闭上眼,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视线忽然被袖口里的血迹留住。 有血…… 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不断涌现,大脑无意识地将它们拼凑在一起,还原了经过,她想起来了,她又杀人了! 有个水云剑宗的弟子被她一剑贯穿了胸口,当场毙命! “是不是又是你!” “我知道是你!你又开始占据我的身体,肆意妄为了对吧!”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说话!你说是你下的手!快说!” “我不可能随便杀人,不可能……”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呵,别把什么事都栽在我头上,好吗?你扪心自问一下,到底是我夺舍了你,还是你自己动的手?】 晏濯尘闻声推门而入,见顾飞雪醒来,又开始发疯,立即上前制止住她。 “你骗我!不是我,不是我!” 【你好好想清楚,我有多长时间没有控制过身体了?】 【承认吧,其实你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残忍,这么些年,死在你手里真的没有无辜的人吗?】 【你为了自己活命,为了完成任务,你的刀杀过多少人,这些你自己算过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 【顾飞雪,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体双魂啊。】 【我就是你,我们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痛苦地抱着头蹲下身,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顾飞雪,顾飞雪?” 晏濯尘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使劲把她的头掰过来看向自己,“顾飞雪!你看着我,我是晏濯尘,不要被心魔所影响!凝神静气,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在她听来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自己的脸和身体被完美复刻,代替晏濯尘得意洋洋地对自己露出笑容。 【表面上说的好听,绝不会滥杀无辜,其实呢,还不是和我一样,仗着一身武功,想杀谁就杀谁……顾飞雪,谁还能比你更懂“两面三刀”啊?】 她情绪激动地抓住晏濯尘的胳膊,不断追问:“告诉我,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我真的要被折磨疯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顾飞雪,是不是罗毅又在你身上下了毒?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的意识短暂地恢复了一点,看见晏濯尘,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紧紧握住晏濯尘的手,恳求道:“晏大哥,不是我杀的人,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你先冷静下来,抱元守一,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在这儿,她就在这儿!都是她做的,是她杀了人赖在我头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副人格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出现在晏濯尘身后,顾飞雪看见她,连连摇头,嘴里口齿不清地重复着“不是我”三个字,陡然间一口血吐了出来。 见状,晏濯尘立即扶好她,运功替她疗伤。 奇怪,她口中所说之人到底是谁?是心魔还是…… 过了一会儿,顾飞雪才清醒,“你救我干什么……”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我杀了你门内弟子,你应该替他报仇才对。” “当时的情况我一清二楚,那个弟子想立功,故意往你那里冲,他完全有机会活命的,是他自己选择要去以卵击石。” “但他还是因我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运功完毕,顾飞雪自己调息了片刻,总算没什么大碍了。 她伸出手腕,示意:“你若要抓我回去复命,我没有怨言。” “你可要想清楚后果……我和贺师兄自然不会多说半句,但悠悠众口,你是白浮生弟子的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三师兄向来痛恨邪魔外道,他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怜香惜玉。” 想起钟显扬那浑身的伤,她怎会不怕,只是面上装得平静。 “我还是那句话,离开平洲,走得越远越好。” 她失神一笑:“……我还能去哪儿?” 她这种身份,又随时会走火入魔,无论去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灾殃,倒不如死了干净。 晏濯尘本想问她和邢千里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想了想又按下不提。 “实在不知道去哪儿,就找个山间野林安顿下来,远离江湖纷争,自给自足。” 说到这个,顾飞雪眸光一亮,“我知道去哪儿了。” 她只在这里待了一晚,隔天一早就和晏濯尘道别。 “说再多也不如一句——多谢。” 晏濯尘慨然一笑:“希望我这个提议对你对我都是正确的,再见时,你依然平安无恙。” “会的,我会的。” 直到她骑上马,扬长而去,晏濯尘还在回味昨天在房间里,她抱着他的胳膊,那一声“晏大哥”,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呢? 晏濯尘无从得知。 第251章大隐隐于市 一路风尘仆仆,她来到这个既给她希望又给她绝望的充满复杂回忆的地方——凉州,临沭县,天连山。 之所以再回到这里,是因为天连山有茶醉小筑,这里是她和姑姑和流霜共同生活的温馨的小家,如今这里人去楼空,屋子里到处布满了尘土。 她找来扫把沉下心从里到外认认真真收拾了一遍,两个时辰后焕然一新。 接下来,她又把床铺铺好,从附近的山林里捕回来野兔,打了水,生了炭火,一个人倒也乐得自在。 不知不觉,她忙了一整天,直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她还是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被子,呆呆地望着天。 “姑姑,霜儿,我好想你们……” 就着炭火取暖,她渐渐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累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无比安稳。 醒来后,她直接下山去了一趟钱庄,将姑姑寄存的钱取了一部分出来,然后往住的地方添置了不少东西。 几天过去,原本还死气沉沉的茶醉小筑被她养得活泛了起来。 她在后山那边养了鸡鸭,捉了条大狗陪着自己,还弄来一个大水缸,装了几尾鲫鱼进去养着。 白日里,有时她会精进身法,练练剑,有时她会围着炉子绣花,给自己做暖手炉的套子。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平淡过着,竟也一次梦魇都没发生过。 直至过年,看到山下升起连天的焰火,她带着狗子下山四处闲逛。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有戴面具讲故事的,有街头耍杂技的,也有那生动有趣的皮影戏,引得观众一片叫好。 她逛了许久,买了钟爱的糕点,吃了热乎乎的饺子,路过卖花灯的,架不住这老板的热情吆喝,她只好买下了一只兔子灯。 春节是不眠夜,家家户户门口都会点上明亮亮的灯笼高高挂起,有些大户会在地上撒上芝麻杆,人踩在上面,意味芝麻节节高,祈求来年顺风顺水。 不过她们在茶醉小筑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顶多坐下来一起剪剪窗花,然后贴在门框上,就算庆祝了。 即便简单,顾飞雪却还是很怀念那段日子,她想念那些为数不多的温存,想念顾小琳做的桂花圆子羹,想念流霜为她剪的窗花,想念她们还住在一起的日子。 热闹过后,她又独自一人带着狗子回到山上,她把兔子灯找地方挂了起来,风一吹,兔子灯随风摇摇晃晃摆动,烛光透过灯笼布打在她脸上,暖暖的。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万物复苏,新枝抽芽的时候,小屋前院的那块空地被她利用起来,播种了菜籽。 除了种菜,她也花时间重新拾掇了茶园,所幸,过去很多年她跟着顾小琳学了很多种植茶叶的知识,重新来过,没什么难题。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她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大半年,现在的茶醉小筑比起往年还要温馨好看。 清晨的露珠点缀在粉色的花瓣上,如同珍珠般闪烁着光泽,微风轻轻吹过,花香四溢。 顾飞雪穿着一身素衣从屋里走出来,她撸起袖子,认真仔细地给每盆花打理,过后,她从上面摘下几片不同颜色的花瓣,放在舂碗里备用。 接着,她又去菜田里摘菜,自从上回培育出来的菜品相不佳后,她就去找了世代务农的老人家取经,经过改良后,菜田里的菜,长势越发不错。 弄完了这些,她又去鸡圈里掏鸡蛋,今天收获满满,足足有五个! 她举起一只鸡蛋对鸡圈外边汪汪叫的“土豆”晃了晃,笑着点头:“土豆!今晚给你加餐!” 土豆也朝她“汪汪汪”,表示很期待。 还记得一开始养鸡的时候,因为根本没养过,她被弄得一身鸡毛,还被鸡追着叨人,一连着很长时间母鸡都不下蛋。她这时才意识到离了武功,她其实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没想到这么磕磕绊绊也过了大半年,到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生活秘籍,上到种田,下到修桌椅,基本上什么都会。 快到中午,活总算忙完了,顾飞雪提着一篮子鸡蛋下山去买肉。 这大半年,她早已跟街上一家卖肉铺子混得熟络,久而久之就跟人家谈定了买卖,一篮子鸡蛋换五斤肉。 刚到地方,就看见有个人在肉铺跟前比划,“老板,一斤五两里脊肉,三斤四两的排骨,不许多也不许少!” “嘿呦客官,哪有您这么买菜的?人家都是多少钱多少钱的要,您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废什么话?你能切的出来就卖,切不出来你还卖什么肉?趁早滚蛋!” 关胜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来找茬的,不恼怒也不着急,乐呵地就应承下来,“那行,我老关要是切得刚刚好,不多不少,您不能赖账,都得买走。” “那是自然,我刘某人向来说话算话。” 顾飞雪听他这么说,快步上前替关胜做起了见证,“关大哥,刚刚我都听见了,既然人家有要求,咱们一定满足就是,还怕这单生意逃了不成?” “哎呀,你来了就好,大哥这心里啊有底了!” 姓刘的完全没把顾飞雪当回事,翻了个白眼继续在一旁等,这么一会儿功夫吸引了不少人驻留观望。 关胜在一排刀具里挑选了一把剔骨刀,一把拽过一大块猪肉放到案板上划弄,三两下行云流水的刀法就把排骨,里脊,五花等等分类好,动作之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已经把姓刘的弄出一脑门汗了。 跟着,就看关胜换了把刀,沿着肉的纹理又轻松划了几下,一块里脊肉被他放到了秤上一称,刚好一斤五两。 姓刘的顿时咽了一口唾沫,擦擦已经流到脖子上的汗。 “接下来就是三斤四两的排骨是吧,客官?” “废……什么话?还不赶紧的。”别看他还拽了吧唧的,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该怎么跑路了。 顾飞雪悄悄把篮子放好,站到离那家伙很近的地方,就等着他开溜。 等到关胜把排骨也称好后,这家伙果然如顾飞雪所料,撒丫子就跑。 顾飞雪当即轻功追了上去,他腿脚再快也没有顾飞雪的轻功快,只不过顾飞雪没有急着抓住他,反而是故意遛他多跑了一会儿,这样等他跑累了就不跑了。 “我服了,我认输,我给钱……别,别再追了……”姓刘的累趴在地,乖乖从怀里掏出买肉钱。 “那我就替关大哥多谢客官惠顾了,拿好了,您的肉跟排骨。”顾飞雪把打包好的肉完整无损地放在了这人身边,随即拍拍手,打道回肉铺那儿。 见到关胜,顾飞雪把钱一分不少地给了他。 “关大哥,给。” “今儿幸好有你在,不然这笔生意做不成了。”关胜接过钱,数都没数就放进了钱箱子里。 “害,顺手的事儿。” “话可不是这么说,三斤四两的排骨还有那一斤五两的肉,加起来也不少钱,最近生意没那么好,偏偏还碰上这种来找茬的人,要不是你帮忙,今儿还不知道啥时候收摊呢。”关胜说着话,随手从一旁拽过来排骨,小刀一拉,三下五除二打包了一份排骨。 “来来来,肉跟排骨都拿上。” “这么多?我一个人哪儿吃得下啊。” “吃不下就放冰窖里囤着,别跟我客气,都老朋友了,再说,你平日也帮了我不少忙,这点东西算个啥……快拿着!” “那行,我拿着,晚上送些个鲜花糕来,到时候你可别不收。” “行行行,晚上见。” 说完话,顾飞雪拎着一包肉,一包排骨,就回去了。 第252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回到住的地方,顾飞雪将肉洗净了,切了土豆块,煮了一锅美味的红烧肉,另炒了一盘青菜,有荤有素,完美。 脚边,“土豆”沉浸地啃着排骨,小尾巴摇得飞起,顾飞雪又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给它吃,可把它高兴坏了,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吃完了饭,顾飞雪开始捣花瓣,调颜色,做鲜花糕。 新鲜出炉了一份,她装在食盒里,另外还装了肉和米饭,之后便独自前往花涧池。 来到白浮生的衣冠冢前,她把食盒里的盘子一一拿了出来摆在墓碑前。 焚上香,她照例拜了拜。 “老家伙,这是我新做的鲜花糕,还有红烧肉……” “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好,也学了很多东西。” “如果你还活着,知道我不去争什么天下第一,怕是会气得跳脚吧……但是,我挺满足的。” “只是,我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人。” “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大概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想起我了吧……” “可是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怕我会伤到他,我怕流言蜚语会把他压垮,他拥有那么一个幸福完美的家,我不能毁了他一辈子。” “……我宁可他恨我,恨我绝情……” 她在墓碑前没待多久就回去了,剩下的糕点,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包好准备送给关胜两口子。 出门时,差不多天要黑了,她带着糕点一路下山,直奔关胜的家。 说起来,她结识关胜也是巧合,准确来说,她先认识的是关胜的老婆钱氏,当时钱氏带着孩子刚从外面探亲回来,路上遭遇乞丐抢劫,是顾飞雪及时出手打跑了乞丐,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夫妇俩都是热心肠的好人,知道她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常常留她吃饭,她没什么擅长的,就缝了两个香包当做谢礼送了出去。 刚行至一家“满宾堂”的客栈门前,顾飞雪就瞥见四五个背后挎刀的黑衣刀客进了门,那身打扮她很熟悉,是十绝宗。 他们怎么来了临沭县? 算起来,这大半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什么江湖人了,临沭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这十绝宗的人来这儿不会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她提着糕点也走进客栈,不声不响地跟着那几人坐在了一边,假装只是个路人来吃饭的。 “小二,来盘花生米,一斤酱牛肉,还有两壶酒。” “好嘞,您稍等。” 等着上菜的过程中,几人开始打起了牢骚。 “也不知道大护法怎么想的,非要咱们几个去追杀那姓萧的,人家再不济,也做过左使,这不是明摆着让咱们送死吗?” “可不是,脏活累活全是我们做,好处全让他们给拿了,办不好,还得挨顿呲。”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那姓萧的中了毒,又受了伤,跑不了多远,明天再上山找一遍,不管怎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死,死得可就是咱们。” 顾飞雪暗暗思忖:萧长松?他被追杀逃到了这儿? 真是冤孽,哪里不去,偏偏来了临沭县…… 哼,管他作甚,随他去。 顾飞雪拿起糕点就往外走,却故意碰到了其中一人的胳膊,弄洒了他杯里的酒。 “靠!老子的酒!”这人脾气果然大,一拳头锤在桌上,弄出不小的动静来,“打哪儿来的泼皮,走路不长眼啊?” 一回头瞧见是个模样标致的良家女子,这人顿起色心,说话都稳当不少。 “哎呦,没撞坏你吧,小美人儿?” “老四!好色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别乱生事。” “哎呀老大,咱们都到凉州了,放肆一点也没什么,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还有谁知道?” 另一个无赖也起身凑了过来,挡住了顾飞雪去路,“小娘子,相逢不如偶遇,哥哥们想请你吃顿饭,喝喝酒,这初来乍到的,还要劳烦你……解答一二呢。” 顾飞雪假装为难,亮了亮手里的东西,“可我还要去给义兄送东西,实在不得空。” “哎,送东西什么时候都能送,也不急着这一会儿,你就当发发善心,陪陪哥哥们聊天解闷,晚点,哥哥们陪你去送东西便是。” “这……好吧,那就晚点再去。” 酒过三巡,这些家伙的手开始越发不老实,顾飞雪用了些非常手段,假装和他们玩闹,这一会儿功夫就绕到了没有人的黑巷子里。 “原来娘子还是个小辣椒啊,竟喜欢这花样的,那哥哥们就陪你好好玩玩……” 顾飞雪就这样静静等着他们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弹指一瞬,她一人赏了一脚一巴掌,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 “说吧,你们在追杀的是不是萧长松?” “你,你……到底是谁?” “废什么话,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顾飞雪抬脚踩在他锁骨上,鞋尖抵住他的喉咙,只要轻轻一用力,这家伙必死无疑。 “是萧长松,是他。” “那他现在藏在哪儿?” “是座山,呃好像是叫……叫啥来着……” “天连山啊蠢货!” “啊对对对,是天连山!那山地方太大,林子又多,我们一时半刻找不到他,所以就打算先住下,明日再去探探究竟。” 顾飞雪又问:“你们此行有多少人?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没了没了,就我们兄弟五个。” “我可警告你,骗我落不着一点好,那萧长松我也交过手,岂是你们几个就能追杀的?” “他的确武功高强,可惜被大护法的暗器打中,身中剧毒,为了追杀这厮,这些日子已经折损了我们不少人手,依照时日推算,这家伙应该差不多快毒发了,所以……” 什么?毒发?! 顾飞雪一刻也没有耽误,转身就往天连山赶去。 只是这天连山地域广阔,现下天也黑了,要怎么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他? 不过她想着,既中了毒,应该也走不了多远。 她沿着山脉一路找,直到将近子时也没有寻见萧长松的身影。 会不会,他趁夜又离开了天连山? 算了,这天黑路滑,也不方便再继续找,还是等天亮了再说。 她返回茶醉小筑,却老远看见“土豆”汪汪叫着向她奔来。 “土豆”还是老样子,疯狂摇尾巴迎接她回来,就是反常的是,它一直在叫,边叫还边回头看她,感觉小筑那边像是有什么事。 难不成…… 她带着土豆回到小屋,果然在小屋门口看到了什么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土豆”跑到那人身边又叫了几声,还用鼻子拱那人的手,不多时从他手里叼出来一块帕子。 顾飞雪从它嘴里取下手帕,她认得这块帕子,蹩脚的针线,凌乱不堪的针脚,的确出自她手。 她这才敢上前把人扶起来,在烛光的映照下,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算你命大,也罢,救你一回,就当还人情了。” 她搀扶起萧长松,把人带回了屋内疗伤。 仔细号过脉后,她发觉萧长松身上中的毒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而是一种致人虚弱,发挥不出五成功力的慢性毒。但这种毒解起来,也相当复杂,若想用内功逼出,反倒会让毒入肌理,更难拔除。 如果换做一般人,自然是束手无策,偏偏顾飞雪练的功法是刚好可以解决这种毒的厉害玩意,她立刻盘腿坐下,运功深入萧长松的奇经八脉。 一炷香的功夫,那毒便被她破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这些伤口需要止血。 等给他处理完,已经是深夜。 顾飞雪累瘫了,趴在床边就这么睡着了。 第253章争辩 一大清早,顾飞雪就起来干活了,还是老样子给花浇浇浇水,到菜地里转一圈。 弄完这些,她就开始做早饭,煮了点米粥和俩鸡蛋,一会儿功夫就好了。 就是萧长松这家伙还没睡醒。 看着他气息平稳,睡得很熟,顾飞雪没喊他起来:罢了,这些时日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吃完早饭喂了狗子,她又去鸡圈鸭圈喂食。 喂到一半,身后感觉有道视线正在看她,她转过身一看,果不其然就是萧长松。 “睡醒了?” “嗯,你……” “灶台里有热粥,自己去端,还有俩煮鸡蛋,也是给你留的。” 大半年未见她,还以为她去了鹤川,没想到竟来了凉州,还在这儿巧遇?而且,她怎么变得和农家妇人一般,还在弄什么……喂鸡,喂鸭? 见他半天不动,顾飞雪直起腰来盯着他看:“你杵在这儿干什么?不会是连灶台长啥样都不知道吧?” 他没说话,转身回了小屋前,看到白烟袅袅升起的小破厨房,他走进去,掀开锅盖,热腾腾的一大碗粥和俩鸡蛋就静静躺在蒸笼上。 这些时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飞雪背着背篓回来,忙前忙后的样子已看不到一点杀伐的戾气,就好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甘愿在这一亩三分地做村姑。 “你变了。” “神经,大半年的时间当然足够改变一个人。” “我是说你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突然起身,发起了脾气,“我以前认识的顾飞雪不是现在这样!你根本就是在逃避!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那些乡野村妇有什么区别?你的手应该用来握剑,而不是这些东西!” 顾飞雪对他的话无动于衷,自顾自把昨天没绣好的花样拿来继续绣,“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装着感恩言谢一下,现在装都不装了。” “是,我谢谢你救我,但这不是重点,你知道外面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吗?” “就算乱成一锅粥,也不关我的事。” “好,别的不管我理解,那要是你的家人朋友,还有邢千里危在旦夕,你也会这么信誓旦旦地袖手旁观吗?” 顾飞雪手中动作一滞,很明显她很在乎。 “……人各有天命,他们若没有自保的能力,便只能一辈子活在担惊受怕中。再说,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没有多余的闲心管别人。” “你能躲避一时,躲不了一世。现在,不只是平洲出现白浮生传人的消息,其他八州也陆陆续续出现传言,更有你的画像被人故意张贴,你自己看。” 说着,萧长松从怀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叠好的纸,铺开来,那上面赫然画着她的画像。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想要躲个清静,也要那些家伙答应才行,他们迟早会查到这里,你必须早做打算。” “他们要来早就来了,我这儿又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你都能找到,他们还能找不到?” 见这招没用,萧长松索性破罐破摔,话锋一转威胁起她来:“好啊,那我就把他们引到这儿来,这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躲!” 听他这样说,顾飞雪心里窝着的一股火终于发泄出来,毫不客气地把他的东西一股脑全塞到他手里,“随你的便!现在,请你立刻马上从我家圆润地滚出去!” “土豆”也跟着汪汪两声,表示附和。 萧长松明显不想走,却还是被她生生推了出去。 门“咚”地一下关上,这家伙隔着门还在喋喋不休。 “顾飞雪!我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听着,我被追杀,也全是因为药王谷的人忽然造访,董云峥那个家伙被吹了枕边风,那些家伙动作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我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瓦解了。接下来不知道他们还要做什么……兴许,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其他门派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一头扎进被窝里,大被子盖过头,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但是她低估了这家伙的恒心,见说不听就一直敲门,敲得她脑壳痛。 “吵死了……” 她气呼呼地把门打开,直接跟他理论,“你烦不烦?都跟你说了,我不想掺和这些事!什么传人什么流言,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也一点都不想管!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我不想再打打杀杀了,我受够了那种日子!听明白了吗?” 吼完这些话,顾飞雪喘着气心里舒坦了许多,就是这家伙一直低着头靠在一边没有反应。 “喂,你别装死啊,听到了就赶紧走,趁我还没发火。” 但这家伙还是没反应。 “萧长松,你搞什么?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你这招没用……” “喂,说句话啊……” 她半信半疑地凑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结果这家伙的身体惯性往前一倒,她下意识地就去扶。 这时她才注意到萧长松这家伙就是晕过去了,应该是刚才开门的力气过大,把他撞晕了。 呵,该。 她轻轻一推,人就往后一倒,摔地上了。 “土豆”跑去舔他的脸,显得很亲近的样子。 “傻狗,你到底站哪头的!快过来!” “土豆”被她吼得吓了一跳,哼唧哼唧跑开了。 她白了一眼那家伙,转身进屋坐下来,继续去绣她的花样。 但是,绣了很长时间,却还是静不下心来,甚至有种一剪刀把这块布剪得稀巴烂的想法! 没办法,她又只好把人扶进来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萧长松醒过来,睁开眼看见自己又躺在床上,垂下眼眸,嘴角不经意闪过一抹笑意。 他下床走出小屋,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他看到角落里几盆开得正盛的花,从颜色和形状来看足见养花之人细心。就是这旁边摆着晒咸菜的架子,还有风干的萝卜,属于是雅俗共赏了。 这个院子不大,加上桌椅和晒的东西,还有一个大水缸,就基本上放不下别的大件了。 小屋左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后山,他沿着路过去看了看,就是早上看到的鸡圈鸭圈,还有一大片菜田,一看就是花了时间和精力的。 他没多逗留,鸡圈鸭圈的气味实在太冲鼻子了,很难想象顾飞雪每天早上都要去一趟那种地方。喂食,铲屎,无论哪一件都足够压垮他了,可顾飞雪竟然日复一日的做了大半年?! 但凡她把这些心思花在武学上,现在,估计都能压过她师父白浮生了。 恨铁不成钢。 他坐在床上盘腿调息,被追杀的记忆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他原本是痛苦的,沉浸在残忍的世界里无法逃离,但倏然的一抹幽香闯进了这片黑暗,将阴云撕扯开一道缝隙,照耀在心田里。 他缓缓睁开眼,循着幽香侧目望去,原是床头斜挂的一个香包。 他忍不住伸手取下,握在掌心仔细摩挲上面的针脚。 不难看出,是出自某个人的手艺。 其实,不仅仅是这个香包的作用,还有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枕头,被子,床褥,甚至身上的衣服……这些,都沾染上了某个人的气味。 是这气味让他安定下来。 他一直未曾忘记在药王谷,某个人为他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我把她逼太紧了……她在这里生活也没有不好,起码不会被心魔控制了不是吗。 我到底在气什么。 难道真的是气她在这里蹉跎光阴吗? 他清楚的知道,只是换一种方式怪她不辞而别。 其实外头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她是白浮生的徒弟,也没人在意,那画像,是他自己画的,这一路的逃亡,心里总要有个慰藉吧。 他紧紧攥着香包,看入了神,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小姑姑,你屋里有个男人!” 第254章小小的摩擦 突然闯进来的一个小屁孩,盯着他看了两眼就张口大喊。 “喂,你是哪家的小孩,随随便便进别人房间,有没有礼貌?”萧长松随手把香包藏在怀里,紧着追了出去。 就见小男孩小跑着躲到一个妇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往这边偷看,想来这妇人应当是他的娘亲,而他口中的“小姑姑”,是顾飞雪。 呵,她在这穷乡僻壤倒是认了不少亲戚。 “妹子,这小哥是……”钱氏拉住了调皮捣蛋的儿子,看萧长松时上下打量了个遍,简直挪不开眼,扪心自问嫁给关胜这么些年,早就看习惯了他那张粗糙的脸,这下突然来了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年轻小帅哥,一下子心花怒放了。 “我表哥。” “哦,表哥啊,长得可真俊,十里八村也挑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了……” 被人这么盯着看,萧长松脸都黑透了。 “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人,我肚子饿了……” 顾飞雪眉毛一挑,有点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早上给你留饭了,你自己不吃怪谁?” 萧长松刚要反驳,结果顾飞雪从他面前快步走过,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这时候钱氏三步并两步跨过来,从兜篮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他,笑盈盈说道:“老弟,姐这儿有吃的,先垫吧垫吧?” “多谢好意,我不饿。”萧长松直接拒绝,冷着脸也跟着进了屋。 钱氏不仅不生气,反而一脸陶醉,“哎呀,这帅哥冷脸咋就那么招人稀罕呢?” “娘,你不要我爹啦?” “嘿?我看是几天没收拾你,屁股又痒了是吧?这话也能胡说!”钱氏揪着自家崽子的耳朵往外走,“走,回家!” “啊?不在这儿吃饭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家里有事……走走走。” 钱氏一边撵着孩子走,一边回头大声朝屋里头喊:“妹儿啊,家里离不开人,过两天上家里来吃饭啊!我们先回去了!” 顾飞雪急急忙忙出来送人,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钱氏便带着孩子下山了。 等她回来,萧长松挡在门口,不让她进来,“不是不想和外界有任何牵扯吗?怎么还认了个侄子,还把人带到家里来。” “你又想说什么?” “跟他们亲近就可以,跟我就不可以?” 他的语气忽然柔和许多,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辞而别。” “想走就走了,不行吗?” “不行。” 顾飞雪被气笑了:“大哥,你之前千方百计赶我走,怎么,我真走了你又不满意了?”她推开他的胳膊,憋着一股闷气走进屋里。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过下去?” “不然呢。”她收拾着桌上刚买回来的菜。 “你师父的仇不报了?上官明昼也不杀了?” 她闷头拐进厨房,把买回来的豆腐放到砧板上,切成小块,装进盘里备用,“害死师父的人早就死了,我难道还要去把那人的尸骨挖出来鞭尸么?” “那上官明昼呢?你也打算放过他了?” 她专心择着菜,毫不在意道:“他现在一点武功都没有,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不是正好合我的意?你若是那么希望他死,就自己去,别来扯上我。” “我不信你就这么放下了。” “你爱信不信。” 过了一会儿,顾飞雪递给他一个小竹篮,语气轻飘飘地命令:“去菜地里揪点葱拿过来,还有辣椒,也摘几个。” 他直愣愣地看着不为所动。 “干嘛?你还想白吃白住啊,在我这儿,想吃饭就得干活!” “不去,我的手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粗活的。” 顾飞雪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脾气不发火,“行,那你中午别吃了,饿着吧。” 等她摘完菜回来,把菜洗干净,往砧板上那么一放,“咚咚咚”几下,就把菜全切好了,油锅一下,那香味瞬间就上来了,惹得萧长松肚子咕噜噜的,更饿了。 菜,一道一道被盛出来,摆在桌上,顾飞雪一口饭配上一口肉,有时还不忘丢给“土豆”一块肥肉吃,吃得那叫一个享受。 终于,萧长松忍不住了。 他把罪恶的手伸向了馒头,顾飞雪伸出筷子钳住馒头,不让他拿,“没干活,就没饭吃。” 萧长松不甘示弱:“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天,我现在吃你一个馒头而已都不行,说不过去吧?” “那是你自愿请我的,再说了,我还救了你好几次呢,你的命可比那些饭菜值钱多了吧?拿来吧,诊金,药材费,辛苦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前面的我都还理解,精神损失费又是什么?” 敲诈,妥妥的敲诈! “从你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发疯挤兑我,我平白无故受你气,该你的吗?”她抬起左脚踩在板凳上,像极了混混样子,摊摊手,毫不留情道:“赶紧的,拿钱吧~” “……大半年不见,又变成钱串子了。” “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她把脚放下来,身子往前凑了凑,单手托脸,表情透着戏谑的看着萧长松,“喂,其实你是压根拿不出钱来吧?啊?” “谁说的,本公子会缺钱?” “哦~不缺钱啊,那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拿出一文钱,只要你拿得出来,别说这桌饭了,我包你每一顿。” 拿钱是不可能拿的。 萧长松被十绝宗的人追杀,身上根本就来不及揣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那把随身的佩剑了。 他起身走进房间,把那把剑拿过来横着递给顾飞雪,“这把剑乃是上好的材料炼制,你把它当掉,少说也值个十几两银子。” “不好意思,本姑娘只收现钱。” “你!” “怎么,求人就是这个态度?”顾飞雪慢慢跟他掰扯细算起来:“别忘了,你身上的毒是谁给你解的,那慢性毒除了配制的解药以外,就只有我的功法才能解,我耗费精力帮你解了毒,还照顾了你一宿,天将将亮才得空眯了会儿。你倒好,嘘寒问暖不说,对我百般刁难,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她起身,干脆下了逐客令。 “反正你现在也没事了,对付那几个杀手绰绰有余,我就不送了。” 她眼里似乎有泪光,但是倔强的不肯显露一点服软。 良久,萧长松才缓缓开口:“大不了,你陪我下山走一趟,把这剑当了。” “不去。” 再次被无情拒绝,萧长松差点又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努力记着顾飞雪的功劳,总算收敛了嘴毒,“早上……是我不对,不该向你发难,这样好了,你有什么需要做的活,我都可以做。” 这样一说,顾飞雪顿时气消了大半。 “什么都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口的事,我自然守信。”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话锋一转,她给了个眼神,“厨房有碗,自己去拿吧。” 萧长松暗暗心想:这算是关系有所缓和了吗? 等他们吃完饭,桌上剩一堆空碗空盘子,顾飞雪舒舒服服往外面的躺椅上一躺,开始指挥:“去洗碗吧,锅里有热水。” “洗碗?” 她笑了:“碗,是不会自己变干净的,我做了饭,洗碗的活自然就是你的了。” 本来萧长松还不愿意,但是想起来刚刚才答应人家什么活都做,这会儿反悔不做,岂不是言而无信,有失面子。 “好,我去洗。” 别看萧长松嘴上说不喜欢做活,但真干起活来有板有眼,碗洗得干干净净,灶台也擦得锃亮。 之后顾飞雪又叫他搬花盆,扫地,除草,总之什么累就让他干什么,他倒也没撂挑子不干,任劳任怨的,还挺上道。 日落西山,不仅是云朵,所有一切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柔和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风一吹,她轻快明媚的笑容深深镌刻在萧长松的记忆里。 第255章酒,是个好东西 晚上,顾飞雪煮了一锅饺子,萧长松提前到山下买了酒,两个人总算是放下偏见,对酌一番。 酒过三巡,菜却吃了一半,盘子里还剩下几个冷透的饺子没有吃掉。 “今朝有酒今朝醉,但愿长醉不复醒……干!”萧长松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高高举起酒壶,对月痛饮,冷白的肤色染了酡红,褪去了几分高傲,显得顺眼了不少。 许久不曾喝酒的顾飞雪这会儿也有些意识不清醒,她扶着额头,闭眼嘀咕:“这两句是出自同一首吗?” “我说是……它就是……”他又饮下一口烈酒,心中满是伤怀,“犹有壮心在,付与百川流……” 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被他人一朝夺去,真是不甘心。 他默默攥紧了酒壶,对着漫天星辰暗暗发誓:十绝宗……董云峥……来日,我必定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身后,顾飞雪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好喝……喜欢……真好吃……”她还咂了咂嘴,脸上挂着幸福满足的笑,脸往臂弯里又埋了埋。 “喂,你怎么这么快就醉了?”萧长松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脸。 “……”她没有回应,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其实萧长松这会儿也有点不清醒了,但心里想着顾飞雪这么趴着睡,第二天起来脖子会疼,会落枕,所以就把她抱起来送回到房里。 “谁!哪个混蛋在摸我!”谁知道她突然躁动起来,搞得萧长松只能放下她。 “醉鬼……” 她微微眯起眼睛使劲看清楚眼前之人,萧长松的模样在她看来是重影的,就好像一对双胞胎,做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哎?萧长松,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兄弟啊!还别说,你俩长得……嗝……还真像!” 她越说越想笑,加上鬼迷日眼的表情,实在很难让人把她和清冷孤傲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你酒量还真是不敢让人恭维。” “胡说!我……海量的很呢!”她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自豪。 “行行行,顾女侠海量!”萧长松一面附和着,一面把她送进房间里。 等她一屁股沾到床边时,直接一个卧倒,四仰八叉的。 “喂,你鞋还没脱呢!” 萧长松只好又费劲把她扒拉起来,她倒好,直接把萧长松的背当做桌子趴了上去。 “顾飞雪!” “别烦……我要睡觉……” “你在我背上睡什么睡?快点起来!” 顾飞雪烦躁地回了一句:“你这人……这么小气干嘛……我收留你,你得感恩戴德……” 声音越来越小,得,她又睡着了。 没办法,萧长松只好又耐着心帮她把鞋子脱了,然后挺起腰背,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来。 结果,这女人可好,躺下来还不但两秒,使了好大的劲一把拽着萧长松往下拉,萧长松没防备,整个人俯身趴下来,两个人的脸离得好近。 突然凑近,萧长松不知所措,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本来他就对顾飞雪有好感,之前没有机会接近,一方面是他太瞻前顾后,另一方面是顾飞雪不给机会。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都喝了酒,萧长松盯着她的唇瓣不禁喉结滚动。 他慢慢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手指关节轻轻刮着肌肤,仔细描摹着她脸部的线条,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做出这么一点逾矩的行为。 趁人之危的事,他当然不会做,掰开顾飞雪的手后,他就走出了屋子,躺在躺椅上将就了一晚。 天亮鸡鸣,顾飞雪睡得迷迷糊糊,很快就被吵醒了。 毛躁的头发丝代表了她的心情很糟糕,今天怎么回事?鸡崽子发癫?一大早在鸡圈里嚎什么呢! 她气呼呼地穿上鞋,随便整理了下衣服,就往鸡圈那边去了。 哪知道,不是鸡发癫,是萧长松发癫。 呃不对不对,他没有发癫,而是在……铲屎? 只见萧长松卷起了袖子,灰头土脸的站在鸡圈里,弯着腰,两只手握着铁锹,铲起一堆鸡粪往旁边的桶里装。 “你这么早就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萧长松抬起头看她,淡淡一句:“不习惯睡懒觉而已。” 她抿着嘴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满意:“挺不错的嘛,还知道主动找活干。”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是要干活的,还不如主动点。”说罢,他又俯下身继续铲屎。 顾飞雪没说什么,扭头回去打水洗脸,然后开始准备早饭。 吃饭时,顾飞雪把盛着煎蛋的盘子挪到他跟前,“奖励,可别嫌少。” “难得……”他嘴角挂着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对了,你昨天下山买酒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十绝宗的人?” “没有。”他一边吃着昨天剩下的饺子,一边淡淡地反问:“你前天不是说遇到了吗?没动手解决掉?” “我跟他们又没仇,干嘛要杀人。” 萧长松愣了一下,也是,她这大半年过得都是田园生活,接触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又怎么可能随意杀人。 “也许那些家伙正躲在哪里等着援兵呢,以董云峥的作风,像我这种揣着异心的叛徒,他是绝不会允许我活着的。” 他仰头一下子喝完一整碗粥,把碗重重放下,又说:“与其等着他们上门来找,倒不如我主动把自己卖了。” “想法是好……”顾飞雪单手托脸打量他:“可你现在健健康康的,就这样露面,那些家伙可不会那么容易露头,多半还是会藏着,等到援兵来了,才动手。” 萧长松略略思忖,提议:“或许,你可以和我配合演一场戏。” “呵,果然又在打我的主意,你该不会早就想好这一步了吧?” “好歹朋友一场,你不会要见死不救吧……” 顾飞雪也放下碗筷,一改方才说笑的语气,认真地看着萧长松:“既然你说把我当朋友,那我就不得不多问一句了……萧长松,你愿意像我这样归隐山林吗?” “我若说愿意,你会信吗?” 她知道的,这家伙根本就没想过这回事。 “我可以答应帮你,但只有这一次,结束之后,你离开临沭县,咱们就此别过。” 犹豫良久,萧长松才点头答应。 见状,顾飞雪如释重负般深吸一口气,笑容又再次出现在她脸上,她伸了个懒腰,继续把洗碗的活留给萧长松,自己则是到房中拿上匕首藏在鞋袜里。 “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回来,你记得洗完碗帮我把鸡和鸭喂一下。” 萧长松撇撇嘴,她倒还真不客气。 离开茶醉小筑,顾飞雪仔仔细细地在附近巡逻,这座天连山从以前开始就没有什么人踏足,加上馥郁山庄的事曝露,就更加没人敢来了。 杀手行事的方式都大差不差,大概率他们会向人打听有关天连山的事,不过就是不知道关胜一家有没有把自己住在这山上的事告诉其他街坊。 但就算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区区几个小喽啰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就怕那些人做出挟持的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顾飞雪立即下山直奔关胜的肉铺。 好在,他们一家三口都平安无事,钱氏正帮着关胜张罗卖肉,今天生意火爆,买肉的人很多,夫妻俩没空管孩子。 小孩子就是这样,家长没时间管,他们就自己去找小伙伴玩,何况街里街坊大家都熟,临沭县又没出过拐卖孩子的事,自然也就不怎么担心。 顾飞雪穿过人群,一路暗中跟随保护,同时又留意周围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结果一不留神,孩子不见了。 第256章下手不成反被杀 “小同?小同?” 顾飞雪在街上四处寻找,但人来人往,噪声很大,她的声音被淹没,关不同的身量又小,过往的商队经过此地,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也遮住了他的身影,导致两个人错开了。 关不同抓了抓头发,诧异地张望,他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小名,但转身之后又没看到有什么人找他,便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就没放在心上,转头往小伙伴的家去了。 而顾飞雪则是走街串巷的寻找,在一番寻找无果后,忽然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子在身后拽了拽她的衣服。 “小同?”她本以为是小同,结果一转身看到的却不是那孩子,但这小孩她也见过,前几天还特意买了馍馍给他吃,只是这两天没看见他。 顾飞雪蹲下身,很有耐心很温柔地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手里又拽了拽顾飞雪的袖子,似乎想让顾飞雪跟他去哪里。 顾飞雪对这样的小孩总是心疼不设防的,她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一时找不到人帮忙,所以才这么执着的拉着她着急往某个地方走。 直到她被一张从天而降的网给困住,那小孩惊恐却又颤颤巍巍接过什么人给的钱后,她才知道自己这是被阴了。 出手的多半就是十绝宗那几个。 熟悉的面孔从四面包抄过来,抬头得意洋洋地看着被网兜控制的猎物,“哼哼,还是老大你的法子好用,这小娘们真的就过来了。” “所以说啊,这人善,没什么好下场。”被称为老大的男子抱着胳膊,得意一笑:“小姑娘,惹上我们十绝宗,是你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谁叫你跟萧长松走得那么近,我们只好把你灭口了。” “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顾飞雪丝毫没把这几个臭鱼烂虾放在眼里。 “大哥,这小娘们先前把咱们几个弄得那么惨,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依我看……”那人附在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个人时不时用猥琐的眼神打量顾飞雪,不用想就知道他们的心思。 “还得是你小子会玩,行,只要不耽误事,随你们怎么搞,不过要快,另外……下得重一点,嗯?” “大哥放心,小弟门儿清的很。”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区区一张用绳子编的网根本控制不住顾飞雪,她闭上眼睛,调动身体内力,在睁眼的一瞬间,她振臂一挥,网兜瞬间炸开,变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几个家伙眼睁睁看着她缓缓落下,从容不迫和极具霸道的破坏力震慑住他们,连逃跑都忘了。 “这怎么可能,这绳子可是牛皮绳,坚韧无比,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挣脱开了……”老大喃喃自语,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紧张地吞咽口水。 “就这点本事还想抓我?” 怎料,那老大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挥刀就冲顾飞雪砍过来。 顾飞雪头微微一偏,反手掐住他的脖子,生生扭断了。 “你……”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流出,滴在顾飞雪的手上,而顾飞雪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平静而又阴狠。 “怪物……这女人根本就是怪物……我不想死!”出主意的家伙顿时没了色心色胆,吓得连连后退,撒腿就跑。 剩下三个见状也是往外面不要命的跑,顾飞雪轻功追出去,轻松越过他们的头顶,将他们拦下。 “做了恶事,还想跑?” “女侠饶命!我们错了!千万别杀我们!我们只是一时糊涂!” “女侠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娃娃要养,他们不能没有我照顾啊!” “女侠女侠,只要您今天饶了小人,小人愿意痛改前非,再也不当什么杀手了!” 这几人当即滑跪道歉,求神拜佛的废柴样子简直没眼看。 顾飞雪微微眯眼,“刚才你们不是还在商量,不能轻易放过我的么?怎么,现在倒肯认错,决定痛改前非了?” “女侠,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真的知错了!这都是那杀千刀的大护法,在我们身上下了毒,逼迫我们来追杀萧长松,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没办法才听命的啊!” “哦……你们是说,你们的大护法也命令你们对女子行不轨之事,还教你们必要时候拿孩子做诱饵,引我上钩?” “不不不……啊,是是是……是他以我们家人性命做要挟,若我们不做,死得可就是小人的家人了!” “嗯?刚才不是还说是大护法在你们身上下了毒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要挟家人性命了……” “女侠容禀,”另一人担心他越描越黑,主动趴在地上磕了下头,“女侠可能不知道,这十绝宗宗主做事可比那馥郁山庄的上官明昼还要歹毒百倍!那董云峥为了扩大势力,四处笼络人脉,有点资质的先用一点点好处哄过来,然后就被强制下毒,倘若我们敢反抗,他们就要对我们的家人下手啊!” 这家伙倒是聪明,编得也像模像样,但凡是容易心软的侠士,恐怕都会轻饶放过,可顾飞雪见多了这种套路,根本不上当。 “我没什么耐心听你们编故事,说点有用的出来,不然,待会儿就没机会说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对顾飞雪的话半信半疑,一方面谁都想活命,另一方面如果真按她说的交代了,最后顾飞雪突然反悔,再动手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顾飞雪已取出藏在鞋子里的匕首,她抚摸着刀鞘上面精致的纹路,继续威逼利诱:“你们好好考虑清楚,究竟是想一起死,还是弃暗投明,向我投诚……” “三。” “二。” “一……” 见没有人吱声,顾飞雪手里的匕首顿时飞了出去,正中其中一人的脖子,那人捂着呲呲冒血的脖子,说不出一个字,惊恐地瞪着眼睛,最后僵直了身体,重重往后一倒,死了。 还剩三个。 顾飞雪继续倒数,只是她刚数了一个“三”,那三个就分头逃命,顾飞雪果断拔出死了的人脖子上的匕首,随后又果断丢出去,一人背上插了一刀。 剩下的那个,顾飞雪轻功追上,一脚踢中他的肩背,痛得他趴倒在地,只能一点点向前爬。 由于脖子动不了,这人只能看到一双脚正在向他步步逼近,他此刻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连哭带嚎地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呜呜呜……” 顾飞雪蹲下身,稍稍挑眉:“你们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明日午时之前……” “有多少人?四大护法来不来?” “四位护法只保护宗主安危,并不会来此。” 顾飞雪冷笑了下:“你当我好糊弄呢?萧长松的武功在你们十绝宗数一数二,董云峥会不派厉害的人过来?你再跟我耍心眼,我把你大卸八块,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流血流到死!” “别别别!我说!”那家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急忙挑了重点:“是药王谷!他们的人会协助我们的人!” 哦,对。萧长松之前就跟她说过,药王谷的人突然造访十绝宗,应该是已经谈拢了,统一阵线,想做点什么。 真是麻烦…… “你们怎么联络?烟花?联络用的暗文?还是哨子之类的?” “是暗文。我们会在没什么人的地方留下暗文,他们看到了暗文,自然会来。” “记录暗文的小册子呢?交出来。” 那人瑟瑟发抖,连连摇头:“我没有这东西,都在老大身上呢!” “那这么说,你没有用了啊。” “别,别……” 顾飞雪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 随后她折返回去,从“老大”的身上摸到了记录暗文的小册子,粗略浏览一遍后,她把小册子收起来,离开了那儿。 第257章再见林长安 所幸,在顾飞雪回到关胜家的肉铺时见到了平安无事的小同。 趁着夫妇俩都在,顾飞雪又跟他们叮嘱一遍,夫妇俩都是明白人,连连答应,何况他们也不想惹祸上身。 之后她又去了脂粉店,裁衣铺,买了很多东西。 等她回到茶醉小筑,就看到萧长松在逗狗子玩,狗子听到了动静,闻到了主人的气味,撒丫子往她这边跑,直围着她身边打转。 萧长松快步过来帮她提东西,“出去了一趟,买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 “胭脂水粉,油膏,刻刀,还有……” 他们把东西提回到屋里,全堆在了桌上,顾飞雪把其中一个包袱拆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衣服。 “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萧长松愣了一下,他没想过顾飞雪会自掏腰包给他买衣服,“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个?”在他脸上难得的看见了意外又有点小得意的笑。 “因为我人好。” 他轻轻摇头又笑了笑,随即脱下旧衣,换上了新衣服,新衣服样式简单朴素,敛去了他的杀伐戾气,衬得他看起来像个年轻力工。 顾飞雪从上到下打量他,嘴角就没下来过,“嗯,不错不错,挺好的……”她在憋笑。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她转过身,继续去整理桌上的东西。 萧长松抱着胳膊,歪着头死盯着她看,“不对,你肯定是在憋什么坏心思,”他眼睛上下这么一扫,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猜疑道:“刻刀,油膏,你该不会是懂易容术吧?” 顾飞雪的动作立刻停滞,她以一种略略震惊的眼神看向萧长松,这家伙未免也太敏锐了,连她要做什么都猜到了,敢情是涉猎甚广,什么都知道一点。 “我是懂易容术不假,不过没那么厉害就是了。” “易容术可不是谁都会的,你确定你懂?” “再厉害的易容术,也得配合精湛的演技才有效,否则一眼就会被识破。” 她说到这里就从怀里掏出那本册子,递给了萧长松看:“喏,这是从他们杀手手里拿到的,他们还交代,支援很快就会来。” “校对册,有了这个就好办了。” “这么快就有计策了?说来听听。” 萧长松却是把册子塞进怀里,“接下来靠我自己就可以了,对付那些人应该问题不大。”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但是有一点……别把人引到我这里,我可不想替你收拾烂摊子。” “行了,知道了。”他摆摆手,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看着桌上剩下的这一堆易容用的东西,顾飞雪先是叹叹气,然后麻利地把包袱收拾好,塞进了闲置的箱子里。 之后她仍然是该干嘛干嘛,先是去鸡圈鸭圈大致看了下,那儿打扫的干干净净,鸡崽子们吃完了东西正躲在窝里睡觉。 她又去了厨房,看见墙角的柴火添了一大堆,水缸里的水也添得快满了,就连锅碗瓢盆也都刷得干干净净…… 活倒是干的很好。 闲来无事的顾飞雪只能蹲坐在门口,两只手撑着头,呆呆地看向天上的云。 “好无聊啊……突然间少了个能说说话的人,这心里还真是有点不舒坦。” “也不知道,萧长松这家伙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些人。” 她拍拍自己的脸,使自己清醒一些:“不行不行,说好了以后不参与江湖上的任何事的,这是他自己的路,又不是我的路,我那么操心干嘛?” 趁着时间还早,她把买来的用来易容的材料全部归拢到一起,开始认真绘制人皮面具,临沭县这地方看似一派祥和,但不知道哪一天就爆发战争了。 还记得第一天刚来的时候,看到布告栏上的画着自己的通缉令还残留一半在上面,虽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但她还是不免担心哪一天睡着的时候,官府突然带人围剿。 所以,为了避免这件事真的应验,她一直在做着随时撤离的准备。 靠着卖菜,卖鸡蛋鸭蛋,还有一些贴补,这大半年她攒了一点小钱,折成银票存放在房间箱子的暗格里,这些钱足以她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当天夜里,她就带着狗子背着包袱离开了这儿。 临行前,她特意绕去了花涧池,郑重其事地在白浮生墓碑前三跪九拜。 “师父,徒儿要离开一段时间,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你,不过你那么没心没肺,肯定都不在乎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揖手朝墓碑行礼:“我会好好活着的。” 说完话,她便离开了。 她留了一封信塞进了关胜家的门缝里,鸡鸭随便他们处理,至于那些花盆,如果他们喜欢,可以留下自己养着。 出了临沭县,她一路向北,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幕天席地的睡觉,加上带着的干粮,还有一身打猎的本事,倒也没饿着没冻着,很快她就到了四方城附近的驿站。 如今这里大不一样了,地方扩建了十倍,来往客商都住在这儿,吃的好,住得好,这价钱嘛当然也更上一层楼了。 看着自己兜里那点攒了很久的钱,顾飞雪还是选择了在这儿吃顿简单的饭。 结果刚和掌柜的打了个照面,那掌柜就总是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她,而且不光是他,还有那个小二,看那架势,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会是通缉令发到这里来了吧? 这下,她饭也不敢吃了,抓上包袱就往驿站外面跑,狗子在后面追,一人一狗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偏偏那掌柜和小二还追了出来,嘴里不知道在喊什么,顾飞雪只听到了“留下,等等”模糊的声音。 这边,迎面奔来一匹马,马上的人看到有人冲过来,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发出惊鸣声,两条前蹄向上蹬了两下,当时离顾飞雪的脸就差那么一点点,还好,她躲过去了。 骑马的人惊出了一身冷汗,控制着马儿在旁边踱步几下,这才转过身来跟顾飞雪算账,“喂,你这人怎么回事?路那么宽,你偏偏要走中间,万一伤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下次不会了,不好意思……”顾飞雪没时间和他掰扯,急吼吼抬脚就走,因为那俩人已经快追上来了。 结果她刚一转身,包袱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她干拉拉不动。 “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你还想怎样?”顾飞雪只觉得莫名其妙。 一回头,只见那人微张着嘴,不说话,但就是用一种高兴的不得了的表情看着她,弄得她一头雾水。 嗯?这家伙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少爷……少爷……就,就是……就是她……” 掌柜和小二紧赶慢赶过来,俩人气喘吁吁地同时指认。 坏了,这怎么还真是冲着我来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得不用点非常手段了。 “土豆,上!” “土豆”块头不大,但胜在听话好用还粘人,一扑上去,就咬住那小公子的裤腿不放,还发出低吼警告的声音,吓得掌柜和小二连忙过来拖拽,场面一度很滑稽。 “哼哼,叫你不撒手,怕了吧?”一面又夸起狗子,“土豆,干得漂亮!给我狠狠咬他裤腿,让他看看什么叫狗胆包天!” “别咬了别咬了,就算是久别重逢也用不着对我那么热情吧!” 久别重逢? 难道,他认识我? “我是林长安啊,你不记得我了。” 林长安……好熟悉的名字,谁啊。 “土豆,别咬了,回来。” “土豆”很是听她的话,马上就撒开了嘴,摇着尾巴跑到她脚边一屁股坐下。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认错谁也不可能认错你啊,你可是城主府流落在外的二小姐!我的义妹。”林长安特自豪地双手叉腰。 …… 还城主府的二小姐,还义妹?说瞎话也不打草稿。 顾飞雪领着狗子就往外走。 “哎,你别走啊!我真是你哥!”林长安紧追上来,“我真不是骗子啊……” 欲盖弥彰。 “我一穷二白,不是你行骗的对象,你还是换个人吧。”顾飞雪依旧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狗子发出“呜呜呜”地恶吼声,那样子像是随时都会暴起咬人的,林长安多少有点害怕,但就算是怕,也还是紧紧跟着顾飞雪。 “喂,你还要跟到几时?” “跟到你同意跟我回城主府为止。” 这愣头青,一口一个城主府,胆子还真是不一般的大。 “你既然说我是你义妹,那就是说你是这四方城的少城主了?” “如假包换!” “有证据吗?” “当然有呀!李掌柜——”他招招手,让那站在门口的掌柜过来,“他是这驿站的老板,我是东家,是我的人证。” 李掌柜吭哧吭哧赶来,对着林长安行礼,“少城主,您有何吩咐?” “来,你给我证明一下,我的身份!” “呃……这要怎么证明?小的不太明白。” “你就说,我林长安是不是四方城的少城主,我爹是不是四方城的城主林浪!” 李掌柜先是默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揖手道:“那当然是了,您的确是咱们四方城的少城主,您的父亲也的确是四方城的城主啊。” 林长安对着顾飞雪一笑:“你听见了吧,现在总该相信了吧!我没骗人~” “哦。” 哦???她居然只是哦??? 虽然邢千里早就给他提过醒,顾飞雪失去了一段记忆,但着实没想到忘得这么彻底,以前的她本来就不好接近,现在一失忆,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第258章添油加醋 有了! 小脑袋瓜灵光一闪,他又摆正姿态,昂首挺胸地让开后路,“那我要是能让你在这驿站住最贵最好的房间,吃最好的东西,你是不是就相信了?” 最贵最好?最好吃?! 这个有一点心动。 “你要是真能做到,那我……可以信。” 见计划行通,不必林长安眼神示意,李掌柜立马就附和:“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二位请!” 回到驿站,顾飞雪还真就住上了最好最贵的房间,明亮通透,床和被子都是上等货色,连床幔上的花样都是金线绣的,还有单独的大浴桶。 只是,这房间粉扑扑的,一看就是给女孩子住的,若是男客误订,岂不是很…… “怎么样,喜欢吗?” “还凑合吧。”顾飞雪装得面上淡定,“住这儿一晚,得不少钱吧?” “不要钱。” “不要钱?不可能。” “我说真的,这房间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哦,不光是给你,还有长乐。”林长安从容地在房间里打转,那样子那语气,仿佛一掷千金对他来说真的是家常便饭。 “长乐……” “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当然了,也是你的妹妹。她挺想的,明天一起回去看她吧?” 有这么雄厚的财力,看来此人的确是四方城的少城主,所以,是我失忆以前的事? 饭菜一道道端进来,色香味俱全,每一道都让顾飞雪食指大动,连吃了几天的干巴巴的饼,面对如此美味,实在很难不动心。 “少主,全都按您的要求上完了,您和贵客慢用。” “嗯,有需要再找你。”林长安对李掌柜点头示意,语气也很沉稳,这样子倒是挺像一个少城主的。 “好啦,饿坏了吧,快吃吧!” 一转眼,又是这副憨憨傻傻撒娇娇的样子,属实让顾飞雪没绷住。 “少城主……也一起吃两口?” “别叫我少城主了,好别扭啊,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长安吧。” 顾飞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干嘛这样看我?是这菜不合你胃口?” “没有,你不一起吃,我不放心。” 林长安忍不住笑出了声:“怕什么,我还能下毒害你不成?”说罢,真就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口菜吃进嘴里,“嗯,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顾飞雪也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起来,其实她倒不是怀疑菜里有毒,而是觉得奇怪。这林长安一点都不惊讶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他,而且一个疑问都没有,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原因。 顾飞雪一边吃菜一边思索:所以,只有一个答案,他和邢千里是朋友,两个人互通过书信。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李掌柜在看到我时,一个劲的打量,可见是在确认,确认我是不是林长安要找的人。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千里应该早就和林长安通了书信,将我失忆一事在信中简单解释,并让林长安多留意。 如果我来了四方城,十有八九会在驿站投宿,如此一来,便联系上了。 她抿着嘴唇犹豫了许久,还是按下了心里的想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吃饭。 只是林长安还是时不时地偷看她,一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乱说的样子,弄得顾飞雪饭都吃不好。 她把嘴里最后一点食物咽下去后,猛地抬眼瞪了一下,吓得林长安把刚夹上来的一块鸡肉没夹稳,弄掉在了桌上。 “有什么话就说,这么偷看不怕得斜眼病吗?”她索性放下筷子,准备开诚布公的和他好好谈一谈。 “我确实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既然你不知道问什么,那不如换我来问你,如何?” “好,你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邢千里......他还好吗?” 林长安像是得到了重磅八卦一样,那个嘴脸都快憋不住了,他强忍着笑意故意板起脸,皱着眉,叹了口气:“唉,能好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身体都熬坏了.......” “他!”一听到这消息,顾飞雪哪里还矜持的住,语气都变急了,“他不是大夫吗?不是还有芸姨在身边照拂吗?怎么还能把身体熬坏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见状,林长安慢慢站起身,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踱步,“这世上,有一种病药石无医,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只要是病,怎么会药石无医?” “不,你错了,这世上有很多的疑难杂症都是绝症,只是病发了,不会立刻要了性命,就像点灯熬油一样,慢慢耗尽生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他顿顿,转身看向顾飞雪:“就是相思病。”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这相思病已经毒入骨髓,病入膏肓了。你应该知道,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你突然不辞而别,一走就是大半年,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你,只能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现在,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大概没几天活头了吧。” 空气霎时间凝固,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发出鸣声,林长安的那些话犹如晴天霹雳,给她当头一棒,她失了神,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碗。 “你说什么?你说他,他怎么了?” 林长安不敢接话,他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把事情闹大了…… “呃……他……”林长安故意避开她的视线,绞尽脑汁地编故事,“他……他确实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整日整夜地在念你的名字,可不就得了相思病吗……” 说完,他还特意瞄了一眼顾飞雪的表情,看效果显著,他继续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我听说,这相思病轻则断水绝食,重则拿利器自我伤害身体,那胳膊上,唉……我都不忍心说了,全是各种伤痕……” 顾飞雪彻底慌了,也没有思考林长安的话是真是假,饭都不吃了,站起身追问林长安:“他在哪儿?鹤川吗?.......我现在就去!林长安,不,少城主,我知道你和他是朋友,我请你帮我,帮我找一匹快马,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只要你帮我,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说到这里,顾飞雪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眼里噙着泪,迫切的想要现在就飞奔到邢千里身边,只是依然强撑着没有让理智崩溃。 这下轮到林长安慌了,邢千里明明安安稳稳的待在鹤川,她就这么过去,到时候肯定露馅!邢千里还不得削死他? 他连忙安抚:“你先别急,这不是有芸姨在身边照顾吗?再说了,他家大业大的,还能真让他出事吗。” “可你不是说,连芸姨也束手无策吗?” “那,那,那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你想啊,这世上能人异士多的很,保不齐他这个病也不是很难治,你要有信心才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冷静……”林长安眼疾手快赶紧递给她一杯凉茶降火。 “冷静……”她怔了怔,还是接过了这杯茶,只是她没有喝,手心紧紧攥着,她突然把杯子给捏碎了,碎瓷片刮破她的手,血顺着纹路滴落下来:“我冷静不了!” 她一把揪住林长安的衣领,睁大了眼睛阴狠地瞪着林长安,那眼神就跟要杀了他一样:“别跟我扯东扯西,我没时间跟你耗,他现在人到底在哪儿,告诉我……” “他,他在鹤川啊,你不是知道吗……” 又来了,这个眼神…… 时隔大半年,再次看到顾飞雪这种想杀人的眼神,林长安还是忍不住地害怕,这种情况下绝不能惹怒她,否则小命休矣。 “你知道的情况那么多,要么是亲眼所见,要么就是在编瞎话诓我,少城主说话可要掂好分量,莫要信口胡诌……” 事到如今,林长安只得冒险迎难而上,他并未表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而是很认真地看着顾飞雪:“阿雪,我知道你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对我们大家有防备心,这也没问题,可是……千里对你如何,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但你还是要离开他,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的身体确实不好,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家里养着,上次我们联系还是在前两个月,他现在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 这顿饭无论如何,是不能一起吃了。 “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没问题,缺什么就跟李掌柜说,我先回去了。” 她没有拦着,也没有说话,一直等菜凉了,小二进来收盘子,她仍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小的帮您把这菜热一热吧?凉了也不好吃。” “……有劳。” 小二把菜端走拿回厨房,等厨子把菜热完了,小二再把菜送回来,见她还是端坐着不动,不敢多言。 “姑娘,菜给您热好了,您慢用。” “……多谢。” 小二躬身行礼,他退回到门口,关上门之前留心瞄了一眼,见到顾飞雪拿起筷子夹菜,这才关上门离开。 第259章 内心的纠结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脑子里乱乱的,想了很多事。 在临沭县生活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记忆渐渐恢复了一些,她记起来她和邢千里,徐镜荷她们在云霞山庄盗宝,揭露谢应天的真实面目,也记得跟冷素心在四方城决一死战,还有在罗府,拼尽全力去杀上官明昼…… 原来,那家伙早就已经渗透到她的生活里,方方面面,插科打诨是他,风趣幽默是他,不离不弃是他,生死相随也是他…… 他逐渐在她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这块面积在日积月累当中,已经超过了顾小琳、顾流霜,成为她最在意的一个人。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这份感情于她而言弥足珍贵,她更加不能让这份感情被她自己亲手摧毁,离开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是最好的办法。 “千里……” 她呢喃喊着邢千里的名字,想着他的笑容,渐渐入梦。 起来下楼时,她因为没睡好,下楼梯不慎踩空了一阶,差点摔倒弄出了动静,李掌柜听见了,以为她是受伤了,连忙过来关切:“怎么了怎么了?哎呦,二小姐,您没事吧?” “呃,我没事……” 二小姐?……哦,昨天林长安刚说过义女的事,这掌柜的肯定是打听到了,所以才这般奉承。 她没排斥,但有些不太习惯,索性揖手给掌柜回了个礼:“李掌柜不必如此客气,我常年行走江湖,你还是叫我顾女侠或者顾姑娘吧。” “这怎么能行呢……” “只是个称呼而已,无妨的。少城主昨晚和我说,若我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请教掌柜,不知待会儿可否方便送一套文房四宝到房间里?” “那当然没问题了!姑娘先上楼等着,我这就安排,待会儿姑娘先吃早饭……呃,不知姑娘想吃什么?鲜肉包子,汤包,粥,油面团,还是海鲜面?” 一下子给出那么多选择,她反应了一下,“就……海鲜面吧,再来两个汤包。” “好,待会儿就让人给你送上去。” “那就有劳了。”顾飞雪略略颔首,微微一笑以表谢意,随即便又上了楼。 吃过早饭,顾飞雪提起笔写信,她仔细斟酌,力求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没有刻意讨好,没有放低姿态求和,只说明当初逃离缘由,以及……思念之情。 写好后,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拿着这封信下楼去找李掌柜。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呃……的确有……”她把信笺藏到身后,只问:“不知这驿站里可有送信的信差?” “有是有,不过每个信差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不知姑娘想送信到哪里去?我好直接叫人来。” “他们哪里都能送到吗?时间怎么算的?” “这个嘛……每个地方都有固定的收信点,咱们这儿就是,假如外面的人要寄信来,都是统一送到这里,再由我们的人按照具体地点和信的紧急程度分批送出,至于这时间……还是得看您要寄到哪里去了。” “那如果是要紧的信,可以加急吗?” 李掌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捋着胡子会心一笑:“姑娘若是想寄信,只管说一声,不出七日必给您送到。” 不出七日,快马加鞭…… 他收到这封信会高兴吗?也许这封信还没到他手里就被烧了吧, 事到如今,我还在奢求什么。 见她走神,李掌柜轻声喊她:“姑娘,姑娘?” “我没什么要寄信的人,谢过掌柜介绍了。”她抱拳颔首谢过,垂眸思索一番后,她又问掌柜:“今日我想去一趟城主府,只是许久没来了有些不认识路,掌柜可否找个人陪我一道?” 闻言,李掌柜笑了起来:“姑娘不必担忧,昨日少城主曾与在下留言,今日午后还会来此,到时,姑娘想去城主府,与少城主说便是。” “哦,是这样,那我等着吧。”说罢,她再揖手表示谢意,上了楼。 这下难办了,本来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陪同的人打晕,直接远走他乡,再不回来,但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她总觉得这个李掌柜,还有整个驿站的人都在盯着她,但凡她想做点什么,这些人总会有意无意接近,攀谈一二。 被人监视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她耐心地一直等到林长安来,只是这位少城主日理万机,打来了之后就前前后后的忙个不停,不是在检查商队运来的货物,就是在盘算账本核对数据,根本没时间听她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他身边没人了,刚想过去说几句话,结果又被人打断,说是有要紧的事需要商量,林长安又把她给撇在了一边不管。 走又不让走,讲话又不听,这不是把我当猴耍呢! 士可杀,不可辱! 她气冲冲地来到他们谈事情的房门前,外面有两个护卫把守,见她来,同时抬手挡住,“姑娘,少主在里面谈事,请姑娘不要乱闯。” “好女不跟男斗,让开。” “少主有令,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姑娘莫要为难小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就说一句话,说完就走。”她抬脚就要进去,偏偏这两个护卫不让她进,这回还用剑鞘挡,不动真格的看来是不行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正当那俩护卫有所放松的时候,她一改强硬的态度,委屈地大喊道:“堂堂四方城少城主,百姓口中备受赞誉的少主大人,没想到竟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却将我幽禁!这世道还有王法,还有天理吗?” 一番了不得的言论自然引来了不少人抬头围观,俩护卫一听说自家主子坏话,立马靠过来阻拦。 “姑娘,你怎可污蔑我家少主?!” 另一人也皱着眉头道:“姑娘,请慎言!” 顾飞雪却不理他们,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向旁边又挪动几步,“你们别过来!你们想干什么?又想把我关起来吗?” “什么关起来?怎么回事?姑娘,要不要洒家帮忙?!”楼下一彪形大汉本来正喝着酒吃着花生米消遣时间呢,见此等不平事,第一个站出来关心顾飞雪,侠义之心可见一斑。 顾飞雪抓住了这机会,趁机向那大汉“求救”:“若能得大哥照拂,小女子感激不尽……” “好妹子!就冲你这句话,洒家一定帮忙帮到底!” 眼见底下那人蠢蠢欲动,想上来看一看情况,两个护卫相互递了个眼神,一个去解释,一个安抚顾飞雪。 “姑娘,少主操持商会事宜劳心劳力,你就别在这个关节去折腾我们少主了。” “少跟我来这套,他辛苦那是他要赚钱,钱又没落我兜里……你把他给我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整天让人盯着我的行动,到底想干什么?!” “少主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姑娘在此宾至如归,一切花销自有少主承担,小人实在不解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喜欢当金丝雀,那你来当!别在这儿跟我废话,再不让开,别怪我下狠手……” 话音未落,林长安总算是从里面出来了。 “别打别打!这年头找个忠心的护卫不容易,别给我打坏咯!” “少城主终于有时间纡尊降贵肯听小女子说一句话了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林长安此刻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我真的在忙啊,一堆事呢……”林长安摆摆手,示意护卫退下,随后又让开路,两个人一起走进屋,关上门说话。 和他谈事的那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长安给她倒茶,轻声询问:“怎么了?那么大火气,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睡得不好?” “给我一匹马。” “想去踏春?郊游?没问题,过两天陪你一起去!”他递过来茶杯。 “我、要、离、开!” 他把茶一口闷了,随即垂眸沉思:“去别的地方玩吗?嗯……那可就有点难办了,最近事情太多,最快也要等到下个月月中才有时间,要不,先等等。” “少城主,你别跟我装傻行不行?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要走!” 他也认真起来,眼里尽是审视哀怨的情绪,“又要走?这次打算消失几多久?一年两年,还是永远消失?” “……永远消失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你的名字已经在林家的族谱上了,就代表着你是林家的女儿,不再是那个杀手顾飞雪!我是很迟钝,不懂你的心思,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做一家人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轻声道:“回家吧,爹娘还有妹妹,大家都很想你……” 喜欢这个杀手我不当了请大家收藏:()这个杀手我不当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重拾记忆 顾飞雪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绪坐上了马车,无论他们是冷落也好,责怪也罢,她都接受。 很快,马车停下。 她依然端坐在车里,不肯下来,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档口,还是不免紧张。只是她有点好奇,怎的这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撩帘子,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子,眉眼弯弯,还有梨涡,开口第一句便是“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张脸她有印象,只是名字就在喉咙口,她一下子说不出来。 绕过少女的脸,顾飞雪看见门口站着两个年长的人,一个器宇轩昂,一个英姿飒爽,记忆中的模糊轮廓在此刻清晰起来,她的眼眸不知不觉间开始湿漉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迫使她从车上恍恍惚惚的下来,快步奔向二老,郑重地跪下行起了跪拜礼。 “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沈夫人第一句话便绷不住了,流着泪又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伸手去搀扶她起身:“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浪虽然没有说话,但隐约也有泪光。 “手这么凉,人也瞧着瘦多了,肯定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沈夫人抹去泪痕,温和地笑着点头安抚:“不怕,阿娘亲自下厨给你好好补补。” 阿娘......好陌生的称呼,好温暖的手。她低头望着,这双有些皱纹的手,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渗透进来,流进她的心田里,治愈着这寸干涸之地。 再次进到这偌大的府邸,随着环境的变化,封藏在深处的记忆也随之重现脑海,原来,她曾在这里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切磋较量,写字下棋,喝酒剑舞,多么意气风发啊。 怎么就,忘了呢? 她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阁楼的护栏边,愣愣地眺望着万家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哥,我们就这样不管她真的没事吗?”游廊下,长乐忧心忡忡的抬头看着顾飞雪。 “人多反而不好,让她自己发泄出来就好了。” “唉,我现在还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 “不告诉你。”她憋着坏笑看向林长安,好奇道:“哥,你天天往驿站跑,除了是忙生意之外,还有没有做点别的?” 林长安活动了下关节,酸累的很,他皱着眉自言自语:“对哦,我才想起来好久没有练枪了,明天必须得巩固一下,不然身体都生锈了!” “谁问你这个了?!你就没有给徐姐姐写信寄礼物什么的?” “她......忙啊,我也忙啊......” “感情长久不维系可是会冷掉的,徐姐姐人长得好看,武功也好,人又热心肠,小心......被别的什么武功高强的大侠惦记了去。” 林长安对她的话表示怀疑,眼睛一眯,追问:“这八成又是你从哪个话本里看到的故事吧?别乱套用在你哥我身上。” “你真不担心?” “她很重视约定的,而且......” “而且什么?”长乐凑到他面前,歪着头十分好奇。 他不由分说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点了下,弄得她不得不后退两步,“想知道啊,我也不告诉你......” “混蛋林长安,这样很痛的好不好!”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唉,好伤心,还是以前的妹妹好啊,红着脸泛着泪光的抓着我的衣服求保护......现在越来越像老虎了,真是替你未来的夫婿担心啊。” 长乐气鼓了脸,脸颊红红的,林长安却还在逗她,“哎?这会儿又像河豚,简直一模一样!” “林、长、安——”她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了一根棍子,一下子打在林长安的屁股上,痛得他瞪大眼睛,震惊的同时又不忘逃跑。 “林长乐!你要谋杀亲哥吗?” “闭嘴,谁让你叫我河豚的!你站住!” 俩人打闹的声音很快引起了顾飞雪的注意,她趴在护栏边上,饶有兴致地观望,别说,还挺好笑。 “顾飞雪,快来救一下我啊!”林长安回头朝她大喊着。 “叫谁来都没用!做好觉悟吧林长、安、!” 顾飞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喊道:“男子汉大丈夫,挨顿打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 “你别太得意了……我告诉你,过几天,有你好受的!” “呵,吓唬我?”顾飞雪以为林长安这是在跟自己下挑战书,正好很久没真刀真枪的较量过了,所以很自然地就应下了:“我随时等着你来挑战我,不过现在呢,你慢慢享受挨打的滋味吧~~” 她幸灾乐祸地摆摆手,跟着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在城主府待着的这几日,顾飞雪逐渐从不适应调整到了习惯,她还从长乐的口中知道了很多事。 去年冬天,有三个穿着怪异的人前来拜访,说是想见城主,但当时城主并不在四方城,陪同沈夫人下乡走亲戚去了,何令安身为护卫,自然也是一同前往。所以,整个城主府里能打的没几个。 果不其然,当时的情况被邢千里他们猜对了大半,林长安好客,那三个家伙又很会装好人,一来二去,林长安还真就打算让他们进来,紧要关头被蓝研月和顾小琳拦下了。 顾小琳是老江湖了,对面是人是鬼,她一眼就能看出。至于蓝研月,她只是纯粹地看那三个人不顺眼,三言两语就成功把对方激怒,报出了来路。 长乐一听到“药王谷”三个字,就怕的不行。要知道当初那个自称是柳墨玉徒弟的苏小蕊,心思是如何歹毒,当初可是用毒想控制住林长安,让他成为傀儡,好借此控制住整个四方城。 歹竹出不了好笋,那柳墨玉又能是什么好人,这三个同样也是。 就在他们打起来之前,蓝研月先发制人,施展蛊术,让蛊虫悄无声息地寄生在那三人身上,再在恰当的时机利用蛊虫狠狠钳制,可以说省了不少功夫。 不过,虽然蓝研月占得了先机,但那三人也不是吃闲饭的,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解药。眼看蛊虫没有用,林长安三人只能靠武力击退。 好在,林长安一直有在认真练功,“易水无寒诀”的心法和他的功法相辅相成,越战越勇的魄力加上功法的特殊性使得他占尽上风,最后一鼓作气把那三个人打跑了。 知道了这些,顾飞雪在庆幸当初给林长安心法真是给对了,这样一来,他以后自己也能够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了。 至于顾小琳,因为一直等不到顾飞雪的消息,加上待在这城主府有点闷,所以她就独自离开,远行去了。 一开始知道顾小琳不在的时候,她心里的确落寞,但转念一想,顾小琳被人掌控了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控制,可以去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了,这是一件好事,根本没必要难过。她应该替顾小琳开心才对。 只是这样一来,偌大的城主府,她很多心事只能藏着,没有人可以倾诉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盛夏,天气格外热,顾飞雪懒懒的躺在摇椅上不想动,幸亏富贵人家里都有自己的冰窖,这暑夏一来,直接从冰窖里起出一大坨冰块来放在瓷缸盆里纳凉解暑,逍遥自在。 “阿姐!”长乐兴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但看到顾飞雪还在躺着,不由得叹气道:“为什么我每回来找你,你不是在躺着睡觉,就是在趴着休息……” “因为,天热啊~~” “嗯?每年不都一样吗?”她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后,马上去拽顾飞雪,“哎呀,别躺着了,咱们去云记酒楼听曲子吧!” “没兴趣~~你们去吧,我歇会儿。” “天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嘛?”她抱着顾飞雪的胳膊撒娇卖萌:“走吧,可有意思了,你不去真的是你的损失啊!” “听曲听来听去不就是那些陈词滥调吗,我实在不想去,还是你跟长安去吧。” 长乐放开她的胳膊,开始装模作样地吸鼻子:“可是,哥哥临时有事不在,小月儿又跟着爹娘去了王府赴宴,我一个人,多危险啊。” 她睁开眼睛,马上从榻上起来了。 “好吧好吧,陪你去。”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忍心让我一个人。”小丫头立马开心地挽上了胳膊,拉着顾飞雪飞快地跑出了门。 第261章心中之路 云记酒楼人满为患,大半年没来了,这里的布局大致没变,不过柜台挪了位置,而且大堂中央搭建了一个戏台,这会儿已经有伶官在唱曲儿了。 “走,咱们去楼上!”长乐拉着她的手走上楼梯,直奔最好的位置坐下。 俩人还没张嘴呢,小二就送过来冰镇的柠檬紫苏饮给她俩消暑解渴。 “林小姐,咱们云记新制了好多甜点,可要尝尝?” “哦?又有新品了,那行,你介绍介绍。” “得嘞!咱们这第一个甜点呢是用西域来的琉璃杯盛放,葡萄加蜂蜜的果酱打底,铺上一层牛乳软酪,加上糯米丸子和草莓丁,再配上极其细腻的碎冰和草莓点缀,口感那叫一个丰富。还有这葡萄和杨梅发酵的浓浆调制而成的饮子,流心的糕点,那味道,啧啧,真是一个比一个好吃!” 长乐两眼放光,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就把新品都上吧!若味道不错,回头再送一份到城主府,银子一分不少!” “好嘞!您二位稍等片刻,新品待会儿就送来。” 等小二一走,顾飞雪站起身扶在栏杆边四处张望。 楼下对面,云娘忙碌的身影清楚可见,她和小二没什么分别,同样的在客人中游刃有余的招呼,有时跟人热聊几句,有时帮忙上菜,哪怕遇上了爱占便宜的小混混,她也能满脸堆笑地轻松解决。 在临沭县生活的那半年里,她试着学做普通人,学种菜,学养花,学养鸡养鸭,即使不用面对人,就已经很累了。但云娘,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人,还要算账,谈生意,研发菜品,有时还要充当和事佬,解决客人的问题……想想就很心累。 “长乐,你认识这儿的老板吗?” “嗯……不认识,哥哥倒是挺熟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感慨。” “感慨?感慨什么啊?”长乐也凑过来跟她一起趴在栏杆上,到处乱看。 “就是觉得云娘挺厉害的。” “云娘……”长乐顺着她的目光也捕捉到了云娘的身影,“哎?是不是那个穿绿衣服,头发全部盘起来的女子?” 顾飞雪的头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懒懒的不想动,她嘀咕着:“一个人操持这么大一个店,每天的事千头万绪,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累吧,为什么还要事事亲力亲为呢?” “自己的店嘛,肯定要多上点心啊,而且像这样的酒楼,除了口味好,最重要的就是口碑了。以前来这儿开酒楼饭庄的外乡人可多了,可是呢大部分没坚持多久就黄了。” “因为味道不好?” “那倒也不完全是,只是时间久了,赚的钱多了,这心也就黑了。挑客人不说,还拿次货滥竽充数欺诈食客,哥哥就碰到过两三次。有一次特别严重,他吃完饭后回家没一会儿的功夫就上吐下泻,整个人都虚脱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家的厨子用的油不干净,连菜也是隔了两天的。” “这么猖狂?那后来呢?” “后来,爹爹就把这事上报到朝廷,官家派了人直接封店拿人,顺道也严查了好多饭庄酒楼,收获满满啊……” 听她这样一说,顾飞雪就更加佩服云娘了。 “所以,这就是云记生意这么好的原因吧。” 女子在这世道讨生活本就不易,但云娘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了一片天,即使辛苦,也乐在其中。 顾飞雪垂眸沉思:她的目标找到了,那我的呢?我的目标又在何处? “林小姐,您要的新品紫红冰软酪,杨梅酸饮,流心奶皮糕,还有冰冷雪圆子,蟹粉酥都给您上齐了。”回过头来看时,桌上已经被摆满了大小不一样的甜品,瞧那分量,两个人怕是根本吃不完。 “这也太多了吧,咱们两个能吃的完吗?”坐下来近距离看这些赏心悦目的甜点摆盘,顾飞雪的视线就被牢牢锁定住,连底下唱什么戏都没心思听了。 “不要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赶紧尝尝吧,看看味道如何!”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拿起勺子就开始品尝,长乐尝了两口,眼睛瞬间放光,简直惊喜,“甜而不腻,口感丰富,奶香味和水果的香气完美融合,这也太好吃了吧!姐姐,你觉得呢?” “嗯,确实好吃,可惜......” “嗯?可惜什么?” “没什么,这个也尝尝,味道也不错。”顾飞雪夹了一块点心放到了长乐面前的盘子上,对着她微微一笑。 她吃了一小口后,又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询问顾飞雪:“姐姐,你刚刚是不是想起谁了?” “哪有,东西这么好吃,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顾飞雪拿起饮子小酌一口。 “真的吗?你不想……某个人啊。” 顾飞雪拿杯子的手略一停顿,她知道长乐说的是谁,只是承认了又怎么样,她跟邢千里早已难续前缘,现在更没有资格再提起他。 “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活着,过好每一天,找到属于我自己的路。”她环顾整个酒楼,深吸一口气,立下志愿:“我希望将来有一天,也能像云娘一样,找到一件让我甘愿追寻一生的事。” “做武林盟主?还是天下第一的剑客?”长乐双手托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她轻笑着摇摇头:“都不是……我暂时还没想好,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哦……” 长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偷偷打量顾飞雪,今天她特地把人从家里哄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什么戏,吃什么甜点,而是旁敲侧击打听清楚,究竟顾飞雪对邢千里还有没有感情。 可现在看来,不仅一点留恋都没有,反而还看淡了红尘,有种想遁入空门出家的感觉。 这下麻烦了,看来得换个法子重新让阿姐喜欢上千里哥哥。 除了重逢之外的惊喜感,还得加上一点氛围,良辰美景,红烛美酒……没错,就这么办! “阿姐,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嗯,好。” 这丫头离了席,就悄悄溜到楼下去,打赏了戏台的伶官,让他们在下一场唱关于爱情的戏,班主收了钱自然乐不得的答应。 很快,戏曲声响起,不少人被这戏台上的演绎吸引住视线,顾飞雪也不外如是。 这出戏讲的是一对冤家不打不相识,但彼此的志愿又相互吸引,后来在一次次的合作中认可对方,最后喜结连理,成为一段佳话。 “哇,这出戏比刚才那出戏还好看诶!赵女侠和张大侠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我倒是觉得上一出《披甲挂帅》甚是精彩,尤其击鼓传花,大将军血洒战场的那一幕,令人动容敬佩。倘若将来有一天,需要我辈出征斩杀敌将,我定义不容辞。” 不对不对,怎么越跑越偏了? “上一场已经过去了嘛,咱们说说这一场,阿姐,你刚刚不是也看入迷了吗?” “嗯,打戏确实精彩,行云流水,剧情又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确实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戏了,长乐,今天谢谢你带我来!” “……啊,呃,不客气……” 长乐心中苦恼:天哪天哪,人怎么可以楞成这样? 吃完了东西,看完了戏,顾飞雪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长乐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阿姐,你再陪我去……去游湖吧!” “游湖?这大热天,外面又晒,你不怕把自己晒黑了?” “那就多打几把伞嘛!哎呀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 顾飞雪察觉到了猫腻,眼睛一眯,反问:“你平日里最怕晒了,今天却一反常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我哪有什么事瞒你啊……” 她躲躲闪闪的眼神,恨不得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天天待在家里,都快发霉了,出来透透气见见人挺好的……”她放开手,立刻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博取同情,“结果,阿姐却在怀疑我的用意……难不成,我在阿姐眼里跟那些坏人一样,心存恶念,需要审问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了,是我疑神疑鬼,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 “那可以去游湖了?” “可以是可以,前提是要一条大船,嗯,最好是再加上解暑的饮子。” 长乐立马抱上她的胳膊,紧紧贴在一起,嘿嘿一笑:“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第262章千里飞雪 湖面,一大片荷花盛开着,炎炎夏日,偶有一阵风袭面而来。 湖面只有一艘小船,顾飞雪和林长乐就栖身在这艘小船上欣赏湖面风光。 顾飞雪仰面躺在甲板上,手帕遮面,微风徐徐,还怪舒服的。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醒来时,船不知漂到了哪里,她大致扫了几眼,只晓得船头站了个人影,还以为是长乐,便迷迷糊糊地询问时辰。 “长乐,我睡了多久了,差不多到时间回城主府了……”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肩膀略有些酸痛,她闭着眼捶了几下,但长乐没有回应她,她又诧异地转过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她后知后觉发现船头站着的人影根本就不是长乐,而是一个男人。 “你谁啊,怎么上来的?我妹妹呢?” 按她以往的性子,管他三七二十一,早就拔剑砍上去了,怎么可能还扯嘴皮子功夫?在临沭县磨炼的这大半年里,脾气已然见好,不过长乐真要是被此人拐走,她定然酷刑加身,逼问出下落来。 只见那人悠悠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容令她心头一震,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没事,已经回去了。”声音如旧,却多了些许温柔,只是这温柔里似乎掺杂了几分淡漠。 话本里的男女主角重逢时要么喜极而泣,要么拔剑相向,可他们两个,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愠怒,反而一直僵着不说话。 过了很久,终于还是邢千里忍不住了,他貌似憋了一肚子的火,质问起顾飞雪:“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任何话要跟我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被气笑的,邢千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深吸一口气,手指头在半空中点了好几下,但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背过身去,一个人自我内耗。 本来他都计划好了,只要顾飞雪表现出一丁点后悔莫及的样子,他就顺势而为装腔作势冷着脸狠狠甩脸色,让这女人也尝一尝什么叫彻骨伤心的痛。结果可倒好,生气破防的人还是他自己,这女人压根就不按套路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你一个人吗?你爹娘还有芸姨呢?” 邢千里故意冷言冷语:“他们来做什么,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 “是啊,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我记事之前就不在了,无论过去多久,我依然是那个,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哪里还有什么家……” 听到她渐渐哽咽的声音,邢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他第一时间回头看她,见她埋着头又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便是什么不好的情绪也全都抛掉了。 “谁说你没有家!”他快步走进船舱,蹲下身,主动握住顾飞雪的手,满眼情意:“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你组建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她抬眸望向他时的眼神充满了迷茫,随即又黯淡下去,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千里,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 “时过境迁,很多事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即便再去勉强,修补,也还是会有裂痕,根本和从前不一样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他突然暴起,一下子将顾飞雪扑倒,船身随之剧烈晃动了几下,水花喷溅,就像他的内心一样汹涌,无法安定。他失落又憎恨地看着顾飞雪,眼尾微红,唇瓣颤抖着质问:“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当日一声不响地离开,一个字都没留下,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你告诉我,我邢千里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我已经决定要放下了,你又何必,执着呢。”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感觉心脏都要碎成一片一片了,却还是不肯接受这个答案,他摇摇头,否认着:“……我不信,我不信你放下了,你的嘴里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你以为我会信?” “不要再逼我了!”她忽然一把推开邢千里,心绪明显是遭受到了动摇,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他的眼睛,逃到了船头,说着违心的话:“你是鹤川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自有和你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喜结良缘,而我,不过是一个连父母身世都不知道的孤女,岂能和你相守一生?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过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再说,再说要高攀也是我高攀你,你是剑魔白浮生的唯一亲传弟子,来日必定能登上兵器谱排名!说不定假以时日,你就是第二任剑魔,号令天下群雄,到时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冷笑道:“天真……你未免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那些江湖正道只会巴不得我死,什么号令群雄,什么第二任剑魔,根本不可能实现。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只会是威胁……” 邢千里再次握紧她的手,目光温柔坚定,“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你……怎么一有机会就……” 她想挣脱开,但邢千里只会握得更紧,她越是这样扭捏,邢千里就越是不愿意放手。 “我知道,我武功低微,帮不上你什么,可是有一点,我在乎你是认真的,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也是真的。”他说着说着抬起手,摩挲着顾飞雪的脸颊,目光由上至下,含情脉脉,“这半年里,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甚至梦里都是你,可是一睁开眼醒来,却发现你不在,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一度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噩梦,等到哪一天噩梦醒了,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千里……” 他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欲望,主动吻上了她。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顾飞雪睁大了眼睛,双手无措地僵直着,她已经不能思考,方才的决绝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你干什么……”她还是在本能地抗拒,只是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总是一步一步地在牵引着她遵从内心。 他抱紧了她,呼吸也变得沉重:“是我想你了……” 情到浓时,邢千里的手控制着顾飞雪的手抱住自己的腰,嘴上的攻势却从未减少过一分,两个人连续调转位置,半推半就又折腾回船舱里,船身晃动,水花轻点。 吻了好久,他才依依不舍松开。 “你有没有想我?” “……还需要问吗。” 见她红了脸,邢千里心满意足地笑了,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有些答案,必须要亲口说出来才行。” “说什么……” “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啊。” “你问什么了,我不记得。” 她想逃,却又被邢千里拽了回来,抱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肩上,低声娇嗔:“某些人,怎么亲了人还翻脸不认账?” “我没有。” “哦,没有。那你现在说一句,我想你了,我要听。” “哪有你这样上赶着听肉麻的情话的?” “我就喜欢听肉麻的情话,最好是每天都说一遍,这样,两个人的感情会越来越升温,直到根本分不开。” “笨蛋……甜言蜜语也有听腻的那一天,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叫做相看两相厌吗?” 邢千里皱皱眉,抱她更紧:“我只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年得多少个秋,你自己算算。” “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见她还不肯老实交代,反手又将她压在身下,“都这样了,还不肯告诉我实话?难道,又是记忆丢失了?” 她轻轻推了一下,想要起来,但这家伙半步都不肯退让。 “……你先起来,这木板硌得我疼。” 没办法,邢千里只好拉她坐起了身。 “嗯,说吧。” “其实我当时离开,有两点原因,一是为了找到上官明昼报仇,二是……我不想牵连邢家。” “不想牵连我家?” “早晚有一天我这身份都会曝露天下,上门寻仇的人也不会在少数,而且,我还发现我的身体里存在着另一个人。” “你说什么?”邢千里瞬间睁大了眼睛,但他明显是不相信的。 “准确来说,是另一个意识,我跟她的记忆有时互通,有时却又不关联,我想她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我小时候刚入无量阁的时候,她和我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她杀人的时候不会有后顾之忧,更加果断,行为也……” “啊,行为怎么了?” “行为也比较张扬。我担心,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本心,伤害到无辜之人,所以才下定决心,离开你们。”她说这话时低下了头,即便出发点是好的,但她的行为也的确伤害到了至亲至爱,这些伤痛比起身体的伤更要折磨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你以后还会离开我吗?”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吧。” “我不答应。” 邢千里一直紧握她的手,片刻都不肯放开:“你可以为了其他人的安全选择放弃,但是,绝不可以放弃我……”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了我好?把我一个人撇在鹤川,大半年一点音信都没有,这叫对我好?你知不知道,这大半年我怎么过来的?日思夜想,积劳成疾,月初一身的病才好转……” “你真生病了?” “嗯,相思病!茶饭不思,忧思过度,还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 说到这些,顾飞雪一下子急了,连忙去扒他的衣服,拉开他的袖子,看看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口。 “你干嘛?干嘛突然扒我衣服……” “我是在给你检查身体,这种时候就不要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的手掰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以邢千里抱住她画上句号。 “傻瓜,再严重的病,只要见到你就会痊愈的,你就是我的灵药。” “不正经……口蜜腹剑……” “那不管,反正你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这里又是湖中央,没人来救你……” 言至于此,两个人相望无言,一个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一个是溢于言表的羞涩,邢千里慢慢俯下身,低头再次和她拥吻。 湖面风光,微风拂面,甚好。 “” “” 第263章 等待守候 晚上回到城中时,城中大街小巷已经张灯结彩,像是在过什么节。 “好看的花灯,十文钱一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听到小贩的吆喝,邢千里拉着她的手过去看。 这些花灯形状不一,每个都做工精巧,的确好看,只是最近也没什么节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都布置起来了。 “看上哪一个了?” “一盏灯而已,看看就行了。”她的指尖和目光在其中一盏停留许久,随即转身离开。 邢千里不动声色买了这盏灯,然后追上去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还真买了?” “一盏灯而已,你喜欢我当然要买咯。”他顺势把提灯的手柄递给她,然后又拉着她的手往前奔跑。 “走这么急干什么?” “你来就知道了!” 邢千里拉着她上了城墙,以往这里总有官兵戍守,但今日却一个人都没有。 “你带我来这城墙上面干什么?那些官兵怎么不见了?” 见她面露担忧,邢千里摩挲她的手温柔一笑:“别那么紧张,官兵只是被林伯伯调走了。” “好好的调走干嘛?” 邢千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缎带,他刚想去蒙上顾飞雪的眼睛,却被她拦下。 “又要干嘛?” 邢千里没打算隐瞒,对她如实说出:“给你准备了惊喜,但是还差最后一步,你不会连这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我吧……” “好吧。” 她主动闭上眼睛,邢千里随即蒙上缎带,遮盖住她的双目。 “来,跟我走。”他再次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抬脚,对,再往这儿来一点。” “好,停!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还要等?”顾飞雪双手叉腰,有些等不及了。 “哎呀,就一会儿,你可千万不许偷看!” “我才没你那么幼稚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左等右等还是听不到邢千里的声音,这地方又高,时不时还有凉风吹来,古怪的风声弄得她心里有点害怕。 “邢千里,你好了没有?”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你在不在啊?听到了就说句话,别装着不出声行不行。” “你再不说话,我可就摘了!” 静等了一会儿,她抬起手去摸缎带,将结解开,光亮一点一点沁入双目,眼前是五颜六色的鲜花装饰在各处,被莹莹星火照亮,地上还有散落的花瓣,漂亮的花灯将这一片天地映若白日。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每一朵花,花瓣上的露珠顺着边缘滴落在她的手心,也如同甘霖沁入干涸的心田。 这时,她又看到一盏一盏孔明灯浮上空中,灯火如画,像一颗颗星星垂挂在夜空中,既温馨又好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邢千里正站在那里看着她浅浅一笑,“惊喜,好看吗?” “好看。” 顾飞雪义无反顾奔向他,抱住了他。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邢千里又开始顺势嘀咕起来:“搬这些花,装这些花灯可累坏我了,不过,只要一想到是给你看的,马上就不觉得累了。” “……对不起。” 上次她说对不起就是她想单方面分手,这次又听到了,邢千里以为她又要提分手,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听这个,我不要听!” 她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要离开你……” 她终于吐露心迹:“这半年里,煎熬的不止你一个,我何尝又不是每天活在煎熬当中?只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越是和我亲近的人就越是会遇到危险,这种危险不仅仅来自我自身,还有可能是到江湖各派。假如有一天,灭门惨案发生在你们身上……我根本不敢想,也根本不敢赌,我宁愿你们恨我,从此远离我,我也不要这种事情发生……” 她话还没有说完,邢千里就拉她入怀抱紧了。 邢千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抚道:“有我在,就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只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独自承担。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把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全部向我袒露,即便将来有一日所有人都与你对立,我也依然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划过一般,顾飞雪的手指狠狠抓住他后背衣服的褶皱,她的头埋在邢千里的胸口,过去种种犹如巨石压在她身上,让她透不过气,但只有在面对他时,她才会得到喘息的机会。 这一刻,寂静无声,其实不用说邢千里也知道她的不安,当初她不辞而别,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药王谷。 只是邢家还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他只得拜托洛明尘再去一趟药王谷打探情况。 后来从洛明尘的书信得知,药王谷的确有被外人闯入过,似乎还杀了药王谷的什么人,只是这件事柳墨玉没有太在意,也并未派人追杀。 而且他还追查到另一件事,药王谷似乎在和什么人密谋,至于对方是谁暂不得知。 得知这些,邢千里第一要紧的事还是寻找顾飞雪,他又飞鸽传书给林长安,让他务必留意驿站,没想到这一找就是大半年。 “我的的确确去了药王谷,也见到了上官明昼,不过,他已经武功尽失,变成了废人。” “之前我还以为又是上官明昼安排的什么后手,原来柳墨玉根本就不是想救他,这家伙该不会想做什么武林盟主吧?” 顾飞雪眉头紧锁,她并未深究过柳墨玉的意图,也并不关心他要做什么,现在想来的确奇怪。一个淡泊名利,把自己的地盘归隐山林,现在又忽然参与到江湖斗争里,到底意图是什么? “如果单单只是图谋武林盟主,那倒不用在意了,柳墨玉还在药王谷饲养药人,这些药人身份未明,现在他们又和十绝宗扯上了关系……” “等等,你说十绝宗?”邢千里轻声盘算着:“洛叔叔说的难道就是他们……” “十绝宗内部出了叛贼,他们的人一路追杀到凉州临沭县,正好被我遇上了。” “这么巧?你这体质还真是怪异的很,怎么什么事都能碰上……” 顾飞雪笑着叹了口气:“改天真要去算一卦了。” 邢千里盯着她的侧脸,根本没有心思去掰扯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分开半年,又是和萧长松同时消失,心里难免会失控。 他忽然单手托住顾飞雪的脸颊,半睁着眼睛带着渴望的情欲亲了下去。 顾飞雪没有抗拒,只是太突然,她的脸颊浮现一抹绯红,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不回去吗” “还有最后一件事。” “嗯?”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啊?” 话音刚落,夜空中升起灿烂的烟花,那一瞬间无数朵焰火绽开,在这幅名为星辰大海的天空点缀上最美丽的宝石,姹紫嫣红,流光溢彩,为宁静的黑夜带来充满生机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所以就想着见面了给你补过一次,就当做迟来的生日礼物吧。” 焰火亮如白昼,在她心头留下不灭的记忆,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正经过过一次生辰,在馥郁山庄,人命如蝼蚁,能活着已是万幸,哪里还能奢求什么过生辰……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紧接着一滴又一滴,就像雨水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是感动,也是难过。 如果命运待她再好一些,也许今时今日,她会和普通女孩子一样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怎么哭了?” 她擦掉眼泪,笑着看着他:“……千里,我们成亲吧,就在这儿。” 第264章只为你动心 邢千里以为自己是幻听,愣了半晌,直到任凭顾飞雪牵起他的手往花团中间,说起成婚誓词,他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她有些生气:“之前你整日里把成亲挂在嘴边,现在我主动提出来了,你又不乐意了?” “不是不乐意,这也太仓促了,好多东西都没准备呢,三书六礼,嫁衣,拜天地,合卺酒……” “那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就要一个答案……”带着肯定迫切的眼神,顾飞雪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邢千里,你愿不愿意娶我为妻?” “愿意!一百一千一万个愿意!” 满足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她脸上,她主动抱上去,低声说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可是我觉得不够……三书六礼还是得准备,吉日也要看,证婚人,宴请宾客,还有喜服,这些都得……” 顾飞雪听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马上伸手捂住他的嘴,“停,我肚子饿了,赶紧回去吧。” “不是说了吗,今天不回去。” “那你是要请我去酒楼吃大餐?” “那还用说,都提前预备好了,跟我走就行。” 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是让玉衡小住过的院子,灯火通明,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邢千里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带她转了转,他说,到四方城的第一天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 “所以,饭呢?” “别急,马上就来了,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儿坐一会儿。” 说完,他就出门了。 趁着这个功夫,顾飞雪往后一仰,倒在软软的床上放松起来,虽然白天补觉了,但一沾到床还是想睡。 她闭目养神了一小会儿,邢千里提着两个食盒走进来,放在桌上,“来了来了,好酒好菜!”他一边说一边沾沾自喜地把一盘子一盘子的菜从食盒里端出来。 香味很快飞到顾飞雪鼻前,她“呲溜”一下从床上下来,坐下,拿起筷子,随时准备开吃。 “都是你喜欢吃的,怎么样,安排的可以不?” “这么多,我吃胖了怎么办?” 邢千里挑挑眉,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她:“就一顿饭还不至于吃胖,而且,作为大夫,必须要给你纠正一下观点,太瘦更容易生病。所以,你需要多吃一点。” “这儿有红色的蜡烛吗?” “有是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找出来点上吧。” 他不懂但是照做了,随即找来两根红蜡烛,并插在了烛台上。 顾飞雪点燃了烛芯,跳动的火苗映照着他们两个的脸颊,跟着顾飞雪又倒满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了邢千里。 他接过酒杯,轻轻一笑:“怎么神神秘秘的,又有什么主意了?” “这是……交杯酒。” 听到这三个字,他“唰”地一下睁大了眼睛,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说喝交杯酒?现在?在这儿?” “嗯,不然呢。” “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她皱眉不悦:“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会这么说,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觉得你没有想清楚。”邢千里从她手里拿走了酒杯又放回桌上。 “你怎么就确定我没有想清楚?” 他坐了下来,满腹忧愁地喝下一口酒,等到杯子重重放下,他才抬眸看向顾飞雪,也认真起来:“……如果你后悔怎么办?你可以一声不响离开,那我呢?天大地大,下一次,我又要到哪里找你……” “我现在记忆恢复了,怎么会后悔?” “你也说记忆恢复,那要是假如有一天,你又记不得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顾飞雪只觉得这家伙莫名其妙,明明都是一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可落在他眼里,倒像是一定会发生似的。 “那你就是不想娶了?行,当我什么都没说!”她抬脚就要走,马上被邢千里给拦下了。 “顾飞雪……你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这么我行我素,稍微在乎一点我的感受好吗?我现在连埋怨两句都不行了吗?”他开始大吐苦水,“半年来你一直杳无音信,我到处打听,可是没人知道你在哪儿,你知道洛叔叔跟我说你可能去药王谷找上官明昼报仇,我有多担心吗?万一哪一步行差踏错,咱们两个就是阴阳相隔,这辈子都见不了了!” “明明说好了一起去鹤川,也说好了成亲,爹娘和你姑姑,还有芸姨,他们也都同意了,偏偏……偏偏你……你心里怎么就不为我多考虑一点呢?” “哪怕是你跟我商量,我们一起去解决,也好过你不声不响地离开。” “在这半年里,我每天都在想,其实你根本就没那么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很关心你,在乎你,你心里感动,所以才顺其自然的接受。假如……你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别人,而那个人也像我一样对你很好,你是不是也会接受?” 顾飞雪直接否定了他的疑惑。 “你错了,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林长安,江炼,萧长松……他们的确也很关心我,但是,我只是把他们当做朋友,真正让我心动让我害羞,让我想携手一生度过的人,就只有邢千里一个。” “即使是失忆后,我也只对你动过心。” 突如其来的告白,邢千里一下子不淡定了,刚刚还表现得像怨妇一样,几句甜言蜜语马上被哄好了,嘴角的笑都快藏不住了。 “真的?” “喜欢这种事演不出来,也藏不住。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干嘛费劲和你解释,还,还跟你来这儿……” 被哄好的邢千里马上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她,“那你有多喜欢我?”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喜欢了,谁叫某人那么爱计较,那么爱翻旧账……” “真的不喜欢?骗人可是要被……捉弄的。”他顺势掐了一下顾飞雪腰间的痒痒肉,弄得顾飞雪忍不住一直笑,直到转过身来,两个人面对面暧昧的对视,他才肯停下。 “喂,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幼稚一点又怎么了?而且我觉得,你挺喜欢我幼稚的。” “咦,肉麻。” “有吗?” “嗯,一点点。” “那看来我还得再加把劲了……” 他的脸越来越近,眉眼中还若有似无的带了几分得意的笑,诚如某位姓顾的小女子所言,面对不喜欢的人,是装不出心动的,反之亦然。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躲都不躲。 见状,邢千里故意使坏,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 “这么期待我亲你啊?” 得知自己被捉弄,顾飞雪恼羞成怒,追着他打,“邢千里!你是不是皮痒?!” “哎别打别打,饭都还没吃呢,吃完了再打也不迟。” “你总有道理!” 外面的烟花还没停,两个人透过窗户依偎在一起欣赏。 “所以,这半年的时间里,你一直待在天连山?” “就想找个清净地方躲着,但是还是无可避免的需要接触人。” “想要真正做到与世隔绝的只有神仙,人食五谷丰登,身上有个病痛还是得找大夫,还有这粗茶淡饭吃腻了,偶尔也需要换一换有营养的补充,再比如穿和用,四季变换,总不能一年到头都是同一身行头吧?” “不止……我还学会了种菜,养花,养鸡养鸭。” 这可稀奇,一向只知道舞刀弄剑的顾女侠竟然洗手做农妇,锄头肩上扛,背篓身上背了,邢千里看着她越发露出欣赏的表情来:“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有一天即使我们穷困潦倒了,也不用担心会饿死?” “哼~那是,本姑娘现在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你算是捡着宝了。” 邢千里把她搂得更紧些:“可我只想你好好的,不想让你上什么战场,也不想让你为我洗手作羹汤。” “这不就是普通百姓的日子吗,我最向往的就是像现在这样,一处房屋,两人,三餐四季,相守一生。”她对未来充满了希冀,犹如这夜空的焰火,光明璀璨。 此刻,邢千里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他慢慢抚上顾飞雪的脸颊,轻柔摩挲着,然后两个人一点一点靠近彼此,交相掩映,花好月圆。 第265章喜结连理 金冠玉钗,螺黛描眉,嫁衣如火。 这样的场景,她此生从未想过,今时今日总算了了心愿,得嫁如意郎君。 整个城主府被喜庆的氛围萦绕,红绸喜缎,府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忙翻天了。 林长安指挥着家丁装灯笼,贴喜字,林长乐则是陪着沈夫人帮顾飞雪对镜梳妆。 铜镜里,映出顾飞雪凤冠霞帔的模样,沈夫人正在帮她打理最后一件首饰,人靠衣装,顾飞雪本就生得漂亮,加上这一身行头,谁看了都得叹一句天仙下凡。 “好看,真好看……”沈夫人一边扶着顾飞雪发髻上的珠钗,一边对着镜子不由感叹。 “是母亲手艺好,城中时兴的发髻都会编,再配上这些华贵的首饰,便是貌若无盐的女子此刻也美得惊心动魄了。” 长乐笑说:“阿娘手艺好是一方面,姐姐貌若天仙,天生丽质,首饰和衣裳呢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此衬得姐姐更好看了!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顾飞雪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雪儿,你大婚不请宾客,只是这样关起门来,还是有些冷清。” “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相熟的人,与其请些不认识的人来把这婚宴搞得乌烟瘴气,倒不如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热闹热闹。而且……” “而且这桩婚事拖得太久了,还是尽快完婚,也算我对他的交代。” 沈夫人点点头,“也好,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凡事就和千里商量着来,再不济,还有爹娘给你撑腰。” “阿娘,还有哥哥和我呢!” 沈夫人和顾飞雪不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手,轻轻拍着:“是是是,咱们家长乐看着年纪最小,其实是隐藏最深的主心骨,唉,阿娘年纪也大了,也是时候该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先相看了。” 长乐嘴角一耷拉,避开目光:“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我只想陪着爹娘,才不想嫁人呢……” “要是遇到倾慕的少年才俊也不嫁?” 她认认真真地在脑海里构筑了一遍未来夫婿的形象,想了半天,还是嫌弃地摇摇头:“嫁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多成交一单生意,钱握在手里,天下我有。” 沈夫人被自家女儿这番惊天动地的言论给逗弄得哭笑不得。自从长乐打开心扉,主动说要跟着学做生意,这心性大有转变,整日不是醉心棋道书法,就是钻研生意经,在生意上几乎和长安平分春色。也许将来,最令沈夫人头疼的还是这个女儿...... 盖上红盖头,沈夫人扶着顾飞雪从厢房里走出来,金盏银丹一左一右紧跟其后,行至正殿门前不远处,乐起。顾飞雪踩在红色地毯上,款款前行,两边的婢女抛出红色的花瓣,邢千里就站在正殿内,看着她朝自己走来。 跨过火盆,代表霉运去除,来年心想事成。 “新娘入门!”林长安在外头高声喊道。 待到顾飞雪踏进正殿,与邢千里并肩而站,沈夫人落了座,金盏和银丹一人牵着红绸的一端交给他们,林长安再次高喊:“一拜天地!” 金盏扶着顾飞雪转过身,二人同时跪下对着屋外天地盈盈一拜。 “二拜高堂!” 金盏扶着顾飞雪又转过来,二人再次跪下,对着林浪和沈淑然毕恭毕敬拜了拜。 “夫妻对拜!” 二人面对着面,透过盖头,顾飞雪偷偷看邢千里,他也正在看自己,满脸都是欣慰满足的笑。 随即,二人弯下腰身,揖手行礼。 “礼成!” 银丹送来称心杆,邢千里接过来握在手里,缓缓挑起顾飞雪的盖头,美人面露于眼前,顾盼生辉,这一幕他等了许久,今日总算实现了。 林浪这时起身说话,脸板着,有些不悦:“你们俩的婚事办得仓促了,也不请人来,就这么关上门遮遮掩掩的,传出去,我这个城主的面子往哪儿放?” 邢千里多少还是有点怕这个“岳父”的,也是心虚,低下了头不敢多言,更别提林长安和林长乐了。 这时候沈夫人斜睨了他一眼,立刻开口帮两个孩子说话:“面子面子,那面子能有孩子们高兴重要?再说了,请那些不认识的宾客来,表面上客客气气热热闹闹,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你难道想雪儿被人戳脊梁骨不成?” 林浪一下子绷不住了,立刻反驳:“哎,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觉得办婚事就大大方方的办,可以请些戏班子,唱曲的,也让满城百姓庆贺庆贺,这与民同乐的事,有什么不好?非在这里编排人……我这还不是为了孩子们好吗?” “你这是光顾着你自己高兴了,哪里是为了他们好,你……” 顾飞雪担心他们越吵越凶,直接跪下,磕了头。 “阿雪,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 “雪丫头,好好的怎么跪下了?快起来……”沈夫人刚要去扶,顾飞雪却是郑重一拜。 “今日是女儿的大喜之日,本应该宴请各方宾客共同庆贺,只是,女儿身份特殊,行此下策,实为父亲母亲哥哥妹妹,乃至整个城主府所有人的性命为重,有一事,或许父亲母亲并不知晓,但今日,女儿无论如何都要如实相告。” 林浪和沈淑然面面相觑,话题突然变得这么沉重,有些措手不及,沈淑然还是想让她起来说话,便沉下声温柔相劝道:“好孩子,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再这么跪着,膝盖怎么受得了?” “其实……其实,有一件事我隐瞒了很久。” 林长安替她捏了把汗:不会吧,她不会又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吧?这么郑重,难道千里那家伙还有什么话藏着掖着没说?昨天闲聊的时候也没说拜完堂还有这一出啊! “我,我……我是,其实我是剑魔白浮生的徒弟……”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顾飞雪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们俩的表情,当初她可是亲耳听到了林浪对白浮生的不满,若是得知自己收了曾经仇人的徒弟做义女,岂非气得吐血…… 怎知,林浪并没有生气,反而和沈淑然一道笑了起来。 顾飞雪讶然地抬头看向他们,一边,邢千里也垂眸偷笑,林长安林长乐自然也不外如是。 “你们……早就知道了?” “还以为你这丫头要说什么大事,原来是说这个?”林浪笑得很是温慈,沈淑然连忙扶她起来,依旧眉目含笑。 “你武功那么好,又能和那上官明昼打得有来有回,不是剑魔的徒弟还说不过去呢。” 林长安在一旁幽幽补充:“还从那冷素心的手里救了四方城的百姓呢。” “对啊,要不是有阿姐在,兴许四方城早已不复存在,咱们一家人也可能没办法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说话了。阿姐是大功臣呢!” 他们这样理解自己,只是顾飞雪仍旧心怀愧疚:“可是,义父不是和师父有些过节吗?这么大的事我没有说,故意欺瞒了这么久,实在有愧义父义母信任……” “有些事,你不说我们心里也清楚。能有这般本领的,怎可能是区区杀手?再说,那点过节也不算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能一直计较,更别说怪罪到你一个小女娃身上了。” “夫人所言极是,当初和白浮生那点小过节只是这茫茫几十年的须臾一瞬,现在回想起来,倒是乐趣一件,饭后谈资罢了。” 沈淑然和林浪一番畅言顿时让顾飞雪心中愧疚烟消云散,但也同时更加尊敬几分。 她怀揣着感动,再次向二老盈盈一拜,“父亲,母亲,今生能有幸做您二老的女儿,是阿雪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阿雪没齿难忘。” “好了好了,今天是你和千里的大喜日子,不说这些,新娘子就要高高兴兴的,可不兴掉眼泪……”沈淑然帮着用帕子擦去顾飞雪眼角的泪痕。 这时候,外头来人回话:“老爷,夫人,席面都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林浪连忙抬手示意:“嗯,正好,走!咱们一家人一块儿吃饭!” 说罢,沈淑然把顾飞雪的手交托到邢千里手中,二人含情对视,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第266章内心的挣扎 半年前,徐镜荷负伤从萧长松的宅院离开后,转头就被薛无暇盯上了。 偌大的路,半个人影都没有,却有诡异的笑声传入耳中。 “一腔真诚,却被最好的朋友捅刀子,真是可怜……” 徐镜荷一只手捂着受伤的位置,一只手紧紧握住剑鞘,神经紧绷着,盯着周围,“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 薛无暇从一棵树后面闲庭信步地走出来,他此刻是女子模样。 “又是你!阴魂不散……” 薛无暇撩起耳边长发,媚眼如丝,她叹了口气:“今日能和妹妹巧遇,实在缘分匪浅啊,需不需要姐姐帮忙治伤?” “呵,你帮我治伤?你怕是巴不得我死吧?” “我与妹妹并无恩怨,何来以死相逼一说呢?只是妹妹和那姓顾的走得太近,姐姐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其实妹妹受伤姐姐我可是很心疼呢。” “一口一个姐姐,你怕是想当女人想当疯了吧?明明就是男子,却非要修炼这种邪门的功法,恶心……” “修男修女只凭我心……”薛无暇抬手间,一团红色的烟雾将她包围,等到她从里面走出来,走变成了俊俏公子的模样,“妹妹若是主动投诚,本公子可以考虑既往不咎,留妹妹一条性命。” “呵,想让我屈服于你这种变态,做梦!” 即使身上有伤,徐镜荷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丝胆怯,她拔出剑,割下一截缎面,将它绑住伤口,达到止血的效果。 “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赢我?” “玉山派弟子从不怯战,就是死,我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徐镜荷提剑冲上去,结果自然是如意料之中那般,根本伤不到薛无暇一分一毫,但其实徐镜荷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拼上性命和他决一死战。 每次出手,她都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全身而退。 所以在她确定时机时,她果断从随身的小腰包里取出两枚烟雾弹。 这烟雾弹是她之前讨伐山匪时缴获得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她看准时机在又一次佯装进攻后,反手丢出这烟雾弹,炸开的一瞬间,响声和烟雾果然吓住了薛无暇,趁着搅乱了这家伙的视线,徐镜荷果断逃跑。 伤口的疼痛每一秒都在牵动她的神经,她只知道不快点逃,那个变态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直到她精疲力尽,实在跑不动了,躲藏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她才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 “呼——呼——”她倚靠在杂物堆旁,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浑身像是散了架,随身的佩剑放在一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挪腾身子。 只是这时候,她脑袋里想的还是顾飞雪拿剑刺伤她的情景。 她是很难过,也很气愤,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明明前脚顾飞雪还说要和她一起去鹤川,怎得突然变卦,甚至对自己刀剑相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对了,我从萧长松的私宅负伤出来,这薛无暇立马就盯上了我,还知道是阿雪刺伤的我,必定是早就在暗中偷窥,掌握了私宅的一切动向。” “这可不行,敌人在暗,阿雪在明,若是遭遇埋伏,岂不是……” 她刚想从地上站起来,奈何身体的力气透支了,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还有这伤……得赶紧先找个地方治伤。 她第一个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同在平洲的水云剑宗。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她才敢露面,平洲多雨雪,天冷路滑,她又穿的不多,走了没多久就晕倒在路上。 昏迷期间,她有醒来过一次,只是头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无力睁开,但是耳朵能听到有人在说话,而且身上暖洋洋的,就像被阳光包裹一样,然后便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头顶是有些裂痕的泥土墙,身上盖着的是破旧却很温暖的棉被,看来这是被好心的人给救了。 徐镜荷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打量了一遍这屋子,桌椅陈旧,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偏偏床尾还安置着温暖无比的炭盆。 普通人家尚且舍不得自用,这家人却拿来温暖她这个外人。 对了,伤口。 徐镜荷立马低头检查伤口,除了还是轻微的疼痛外,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了,血也已经止住了。 救命之恩,必须要好好报答才行。 徐镜荷这样想着,就准备从床上下来,但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佩剑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还有荷包,也不翼而飞了。 荷包倒是小问题,只是那把剑是师父赠给她的成人礼,是期望更是关爱,她从未离过身! 她着急忙慌地打开门,却看见一个老婆婆正背对着她坐在小木墩上干活,听声音像是在洗什么东西。 “老婆婆?”徐镜荷犹犹豫豫轻轻唤了一声。 可这个老婆婆却没有反应,仍然在专心的干活。 没办法,徐镜荷只好绕到她前面,这么一晃,老婆婆自然是看着她了,只是老人家慌忙地抬起手比划了好几下,弄得徐镜荷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老婆婆拿起洗得干干净净的荷包给她看,水盆里红红的,原来,老婆婆是在帮她洗这沾了血的荷包。 老婆婆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手,然后又指了指荷包和水盆,做出一个搓洗的动作来。 “我懂我懂,婆婆您是想说在帮我洗荷包对吧!” 老人家点点头。但又忽然起身,着急忙慌的往屋里走,徐镜荷不明所以,也只好跟着进去了,只见她从柜子里掏出一块包得鼓鼓囊囊的布。 等到打开来才晓得,原来是一些散碎银子加几个铜板。 老人家指了指钱,又指了指徐镜荷,完事后就把这钱全都塞给了她。 “不不不,这钱我不能要。” 老人家却是又比划了几下,徐镜荷这才看懂意思。 “哦,原来这是我的……”她有些难为情,刚刚还以为钱被人摸走了,结果真相却是人家好好的保存住,一分未取。 “婆婆,谢谢您救了我,大恩大德,这钱就当是酬谢。” 老人家一点都不肯要,把布包好后,硬是塞到了她手里,然后把放起来的佩剑也还给了她。 这把剑的剑鞘被擦得干净锃亮,连剑身都重新磨过,看上去更为锋利许多。 如此花费心思,还救了她的命。徐镜荷看着这个不会说话却质朴善良的老婆婆,默默将银子藏到那柜子里,随后道了别离开。 她一路往水云剑宗赶,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天上又下起雨来,那守山门的弟子还不让她进,她也解释了原因,可那些人却根本不听,推推搡搡间她就被推出了门去。 大雨滂沱,很快她整个人被淋透,浑身冻得冰凉,只能躲在那一角屋檐下抱着湿漉漉的自己瑟瑟发抖。 直到快不省人事时,门被打开,一个人举着一把伞走到她面前,为她遮住了风雨。 “九长老……” 是晏濯尘。 之后,她被安置在客居休养,暂由晏濯尘照看一二。 喝下了退烧药,勉强恢复了精气神,她立即向晏濯尘求救。 “九长老,我此次来水云剑宗是为了阿雪,她被十绝宗的人给盯上了,情况紧急,咱们得快点!”徐镜荷性子急,着急忙慌的就下床拉他往外走。 “徐姑娘,你先冷静一下,总要把事情说清楚才是。” “好,我说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有个不男不女的人绑了我,听阿雪说他叫薛无暇,是十绝宗的人,我也不知道阿雪为什么会和十绝宗扯上关系,总之那个薛无暇一直盯着她,我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薛无暇……十绝宗……” “九长老,现在可以走了吗?” “先别急,这前因后果你都没有说清楚,就算要救,总要有个名头。” 徐镜荷无语扶额,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晏濯尘怎么这么磨叽?! “薛无暇绑架了我,就是为了引诱阿雪过来,好对她下手,我那时候被捆住了双手双脚,根本没办法自救,没想到那薛无暇直接弄断了绳子,我掉下悬崖,是阿雪跳下去救了我。之后……” 想起顾飞雪奋不顾身跳下悬崖也要救自己的情景,徐镜荷这才想明白,那样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顾飞雪,忽然对自己刀剑相向,绝对有原因。 “之后发生什么了?” “哎呀,之后发生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姓薛的一直在监视阿雪,我又打不过他,所以只能来水云剑宗碰碰运气。九长老,好歹相识一场,求你去帮帮阿雪,千万别让她出事,我求你了……” 晏濯尘并没有一口答应,只是安慰她:“这件事你既说与了我听,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你先在这里养伤,别的不必操心。” “有九长老这句话,镜荷就放心了,救命恩情,镜荷深感言谢。若往后贵派有什么急事,镜荷一定鼎力相助!” “徐姑娘言重了,顾姑娘助我良多,也算朋友,她有难,我自然不会不管,你放心住下,我先走了。” “好,有劳了。” 等晏濯尘走出客居后,他第一时间去找贺良。 其实十绝宗和水云剑宗从未有过过节,这忽然绑架徐镜荷,还和顾飞雪产生了过节,其中缘由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第267章无端牵连 贺良那边,他刚从悔过堂里看过陆琛回来,就看见了晏濯尘匆匆往这边赶。 “师兄,我有事找你商量。” 贺良以为他又想说给陆琛求情的事,连连摆手推拒:“这事都定下来了,你再不忍心,也无济于事。” “不是陆琛,是十绝宗……”晏濯尘附耳过去,低声道。 “他们能有什么事?” “师兄可还记得那个姓顾的姑娘?” “哦,她啊,有点印象,怎么了?” “被盯上了。” 贺良更加诧异了:“被盯上?董云峥吗?” “不是董云峥,是薛无暇。” “怎么是这个灾星……” 提到此人,贺良脸色瞬间严肃许多。 晏濯尘之所以找贺良,正是因为他们二人曾和这薛无暇接触过,他们也知道薛无暇修炼了邪门功法,极难对付,而且更重要的是,水云剑宗和十绝宗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真要较量起来,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晏濯尘当然知道其中利弊,他之所以过来找贺良,并不是希望他和自己统一战线去恳求掌门师兄一起去救人,而是想单独去十绝宗一趟,希望贺良帮他掩护。 贺良得知他要孤身犯险,拒不同意,“不行!你不能去!” “师兄……” “十绝宗是杀人组织,跟他们有什么可谈的?他们难道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杀人吗?那姑娘是天资不错,掌门师兄也欣赏她,但你要清楚,为了她一人,将宗门上下百余人的性命都要押上,绝对不行……” 晏濯尘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放心,我绝不会给宗门惹上任何麻烦的。” “你!”见他要走,贺良追上来拦住,但声音还是极力的压低了:“你这时候逞什么英雄?那丫头是四方城的人,自有别人去救,你去操什么心?” “她曾帮过我,我如今不过是投桃报李,这一次就当做还清人情了。” “你现在状况都没搞清楚,去什么去?万一事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你去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闻言,晏濯尘确有犹豫。 贺良继续劝道:“你先打听清楚,那小丫头武功不差,做到自保应是不难。若真有其事,到时再帮忙也来得及。” “好,我知道了。” 然而连着四五天,贺良和晏濯尘快把平洲四面八方跑了个遍,别说打架了,连闹事的人都没见着一个,贺良更加怀疑徐镜荷所言非实了。 只是没想到两天后,他们遇到了天象异变,而顾飞雪手持利刃站在擂台中央,她杀了人,而且越发不能控制自己,最后走火入魔,杀了宗门的一名弟子。 纸是包不住火的。 事情还是传到了殷仲民耳朵里,弟子被杀,人还被晏濯尘私自放走,殷仲民当即下令将晏濯尘关了禁闭。 沈莫止因为闭关,宗门事宜交由贺良与殷仲民打理,但贺良也牵涉其中,不便出面,只能眼睁睁看着晏濯尘在地牢里受刑罚。 于水云剑宗的弟子而言,此前晏濯尘是人人敬仰的九长老,而今是背叛宗门,与剑魔弟子为伍的阶下囚。一朝云泥之别,这样的落差,他竟然没有一丝悔意。 流言更加纷乱,都说那剑魔徒弟是狐狸精转世,勾引了他,给他下了迷魂药,还有弟子说早就觉察出他们两人眉来眼去,说不定早就暗中苟且,暗通款曲了。 这一番话激怒了殷仲民,陆琛和青楼女子有染,钟显扬是叛徒,也和女人牵扯不清,如今又轮到晏濯尘!一个两个的,都在为情爱死而后已,好啊,好啊…… 偏偏这时候又见到谢锦书和徐镜荷闲聊,顿时火冒三丈,叫了弟子就把谢锦书拉出去当着徐镜荷的面痛打三十板子。 惨叫声不绝于耳,徐镜荷实在不解殷仲民做法,当即就和殷仲民争执了起来。 “三长老为何要乱打人?” “为何?!”殷仲民双手背在身后,咬牙切齿地娓娓道来:“徐姑娘自己做的事难道不清楚吗?和我门中弟子不清不楚,嬉笑怒骂,呵呵……道心师太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徒弟啊!” 被一个糟老头造谣,徐镜荷气疯了,但因为碍着自家师门和水云剑宗交好,只是隐忍辩解:“三长老请慎言!我与谢师兄清清白白,天地可鉴,方才不过是在闲聊,请三长老停止刑罚,莫要冤枉了自家弟子。” 本以为这样说就能帮谢锦书,没想到反而让殷仲民直接下了逐客令。 “老夫训诫本门弟子无需外人多嘴,徐姑娘在本门也叨扰多时,想必贵派师尊心中甚是挂念,姑娘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送客!” 此言一出,两名男弟子快步上来,张开手臂,示意徐镜荷现在就走。 如果没有发生谢锦书受罚挨打的事,她肯定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但谢锦书因为她而无端受罚,这理她今天必须得辩上一辩! 她打开那俩人的手,再次和殷仲民争论起来:“无缘无故随意惩罚弟子,三长老这般行事,贵派沈掌门知晓此事吗?” “三长老不过是有代为处理宗门事宜的权利,而非一门之主,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任意惩处弟子,难道也是沈掌门授意?” 殷仲民的脸色更加阴沉几分,背在身后的手默默攥紧,眼神甚至透出一抹杀意:“小丫头,我看你是玉山派弟子,才一直未对你发难,你和那剑魔弟子过往亲密,尊师是否知晓此事?倘若你再在这里撒泼挑衅,别怪老夫不念两派交好之谊……” “我又不是你们水云剑宗的弟子,你没权利罚我。” “那是自然,可若姑娘存心搅扰,老夫身为代掌门,自然要负责门派安危,清除危险……” 眼见这殷仲民软硬不吃,对自己的杀意都快藏不住了,徐镜荷暗暗心想:不行,不能和他起冲突,要是真折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天晓得这糟老头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他连自家弟子都下得去手,何况是我? “走就走,你们这地方我还不稀罕待呢!” 拿上剑,徐镜荷就往外走,殷仲民冷冷盯着她的背影,随即让弟子紧跟上去,以免她在别的地方闹事。 果不其然,徐镜荷的算盘落了空,她的的确确想去找沈莫止告状,结果被那些弟子拦了下来。 “徐姑娘,代掌门有令,请你立刻下山,莫要让我们难做。” “一个两个的虚伪、冷漠!我一个外人都比你们关心你们师弟!谢锦书平日里一口一个师兄的叫你们,你们呢,不管不问,还助纣为虐!” 为首男子叹了口气劝道:“徐姑娘,你就别管这事了,看在平日大家还算相处愉快的份上,我们不会为难你,但希望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我为难你们什么了?拜托你们搞搞清楚状况,你们的师弟在受罚啊!他做什么了要这么打他?没有的事被你们家那个莫名其妙的三长老越描越黑!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谁说不是呢……”有人幽幽嘀咕了一句。 为首男子立刻用胳膊肘怼了下那人,轻声警告:“别乱说话。” “徐姑娘,咱们宗门规矩严,谢师弟没有拿捏好分寸,正好又撞在了三师叔的枪口上,挨顿打正好让他长长记性,等风头过去就没事了,徐姑娘又何必逞一时之能呢。” “呵,谁稀得管似的?”徐镜荷抬脚就走,反正跟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头同处屋檐下,还不如一剑杀了她,正好走了眼不见为净。 而且,阿雪也离开了平洲,她应该是没有危险了。 担心了很多天,结果她…… 徐镜荷长长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剑鞘,她短暂地抛下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先就近找了住处投宿。等到了晚上,再悄悄潜入。 第268章 义字当头 夜深人静,守山门的人渐渐打起了瞌睡。 徐镜荷趁夜摸了进来,她轻功飞过守山弟子的头顶,轻松潜入。 她直奔地牢而去,白天谢锦书跟她提起了晏濯尘被关押的地方,幸亏先前提前摸索过路线,否则这黑灯瞎火的,还真不容易找到地牢的位置。 等她顺利到了地牢门口,见还有守卫,不由在心里暗暗嘀咕。 什么破地方还让人看着?难不成还担心有谁夜闯地牢吗? 徐镜荷躲在屋檐上,咬着手指甲琢磨着该如何瞒过这些守卫混进去,过了一会儿就看到门口的守卫忽然警戒起来,毕恭毕敬朝着谁行礼,徐镜荷连忙猫下身子,屏住呼吸,静候着。 “三师叔。” 殷仲民? 徐镜荷更加不敢妄动,周围静得可怕,胸膛里的心跳声恰如巨石坠落,仿佛时间也凝固住了。 “可有谁来过?” “禀三师叔,只有五师叔来过,五师叔只送来一些吃食,并未进去。” “二长老呢?” “未曾来过。” “他若来,也不许进,帮着老九放走了杀人凶手,一样拎不清……” 徐镜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你拎得清,有能耐怎么不敢和十绝宗的人打一架?只会为难自己人,呵。 她生等着这老头走了,才想了个招声东击西引开了守卫,好不容易混进去了,里面又黑又冷,简直能冻死人。 这殷仲民的心可真够狠的。 “九长老,九长老?”她小声喊着晏濯尘,仔细寻找每一间牢房,但都没看到人。 “你要是在的话,就出个声,我是徐镜荷。” “徐姑娘……”不远处的地牢里依稀有人声传出,但听声音不太像晏濯尘,徐镜荷只好循声过去,却没想到见到的竟是陆琛。 “陆师兄?!你,你怎么在这儿?” 陆琛被铁链锁住手脚,浑身血污,那一身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如今只是卑微可怜的阶下囚,他的声音艰涩,哑着嗓子恳求道:“……徐姑娘,能不能请你到青杨巷找到解语,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既已辜负师命,莫敢辜负佳人,待旧债了却,春分桃花时节再重逢。安好,勿念。” “你都伤成这样了,那些话我可不敢帮你带。” 陆琛努力挤出一丝笑来,淡然道:“只看着吓人罢了,三师叔到底还是留了情面,没有杀我。” “你还替他说话?你又不是卖给他了,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是非对错我已无力计较,三个月后我便能离开这里,所以,在此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下去……” “冻伤可不是你想坚持就能坚持得住的,这破地方冷的要死,瞧你这样子,怕是就剩半条命了吧。” 一不做二不休,徐镜荷拔出剑来,屏住呼吸,奋力砍向锁着牢门的铁链,然而非但没有砍断,反而震得徐镜荷手都麻了。 “真麻烦……” “快停手,你这样只会惊动守卫。”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动一下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他知道徐镜荷是铁了心的要救他出去,根本没有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 “停手,快停……” “你少说点话省点力气吧!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那些话你自己当着秦姑娘的面说,我才不帮你带话!” 最后一击,这铁链还是没有被斩断,徐镜荷喘着气,都快急疯了,“这破玩意到底什么做的?!怎么比一般的铁链还结实?” 她越打越气,越气就越打,往复循环,永无休止,偏偏闹出这么大动静,外面的守卫就跟聋了似的,根本不进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陆琛也拿她没办法了,叹气提了个建议:“徐姑娘,要不你还是试试撬锁吧。” “撬锁?我不会啊。”话虽如此,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她拔下发簪,找到锁链的锁芯,对着锁孔戳了进去。 没想到“咔咔”两三下,这锁居然就打开了! 她自豪地欣赏着这支发簪,“嘿?我还挺有天分的嘛!” “徐姑娘……” “哦哦!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徐镜荷马上过去帮他解开身上的锁链,幸亏只是缠绕了几圈,不难解,但是陆琛被困了太久,地牢又冷,他站都站不住,徐镜荷只能扛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搂住摇才勉强稳住。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力气……” 徐镜荷鼓得脸通红,“没,没事……我,我能行……”她费劲巴拉地刚把人挪出牢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糟了,来人了,逃不出去了!” 陆琛并不担忧:“也许,不一定是……” 现在进退两难,徐镜荷也只能屏住呼吸等着,看看来人会怎样处理他们两个,大不了就一起被关禁闭。 怎料,过来的弟子看见他们二话不说就帮徐镜荷搀扶过陆琛,并且把人往外带。 这番举动令徐镜荷十分惊讶,还以为是来抓人的,没想到却是“同流合污”。 离开地牢后,其中一名弟子为徐镜荷指路:“一切已经打点好了,你们沿着山路往下走就是,没人会拦着。” “你们……” “没时间叙话了,你们赶紧离开,天亮之前一定要出平洲。” 徐镜荷看他们为了陆琛不惜违抗殷仲民的命令,心中淌过一股暖流,她点点头:“好,放心交给我,保证让你们的陆师兄平平安安的离开平洲!” “多谢。”几人抱拳行礼。 随即在一名弟子的带领下,徐镜荷扶着陆琛一路下山,果然如他们所说,山门无人看守,他们顺利离开了水云剑宗。 临走前,徐镜荷放心不下晏濯尘,和送他们离开的那名弟子叮嘱了一句。 “这位师兄,九长老他……他会怎样?” “九师叔的事我也不好说,不过,三师叔还是念着师兄弟情谊的,不会真的对九师叔下死手,有劳姑娘挂心。”那名弟子毕恭毕敬朝她抱拳行礼,“陆师兄就拜托姑娘了,万望姑娘多加照拂,我等感激不尽。” “好说!咱们江湖中人最讲义气,走了!” 徐镜荷没有多做停留,马上带着陆琛离开了。 过了几日,殷仲民不知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什么,竟然破天荒地命令弟子将地牢里的陆琛放出来,但那里早已空无一人,见那几个和陆琛要好的师弟们支支吾吾不肯动,殷仲民才反应过来冲到地牢里一看究竟。 结果,人去楼空。 戒律堂上,殷仲民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好啊,你们记挂着你们的师兄,全然不把我这个师叔放在眼里,好的很啊……” 弟子们无一人敢应声。 殷仲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底的怒火,“去,去断崖罚跪,跪足四个时辰才能吃饭!” “是,弟子领命。” 这些弟子前脚刚走,后脚贺良便来了。 陆琛被关多日,什么苦都熬遍了,他一直心有不忍,若无他的同意,那晚护行不会那么顺利。 “师弟,你是不是做得未免太过了。” “师兄枉顾宗门规矩,难道是希望其他弟子纷纷效仿陆琛?哼哼,恐怕有朝一日,这水云剑宗便要成了空门了!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宗门的将来考虑!” 贺良并不认同:“纵是规矩,也有法外容情,何况陆琛已经自废武功,与宗门断绝关系,他不再是宗门弟子,我们没有权利干涉他的自由。” “一日为宗门弟子,终生为宗门弟子!宗门于他有养育之恩,可他却为了烟花女子抛弃大好前程,自甘堕落,还自废武功,简直有负掌门师兄对他的教导!” “我们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所有弟子当中最出挑最有天分的,掌门师兄对他寄予厚望,我们也希望他将来继承衣钵,将水云剑宗继续发扬光大……偏偏,他经不住妖女蛊惑,一失足成千古恨,所有的期望都落空了!他将宗门置于何地,将我们置于何地?!都说我铁血手腕,恶人我来当无所谓,只要是为了宗门好的,哪怕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在所不惜!” “师弟,过刚易折。陆琛那孩子是下定决心了,我从未见他对什么事这般执着过,兴许,就是规矩错了,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剥夺他选择的权利。听师兄一句劝,别再追究了……” 殷仲民刚想和他争辩,门外弟子忽然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二师叔,三师叔,药王谷柳墨玉柳前辈前来拜访……” 第269章危机四伏 “这药王谷避世已久,怎么今天突然来了咱们这儿,怕不是来者不善……” 殷仲民立即吩咐道:“卢明,你去召集弟子守好各处,加强巡逻,谢锦书伤还没好,没事叫他别乱动。若有异动,随时调令弟子伺机而行。” “是!” “掌门师兄还未出关,这柳墨玉突然来访,定是为了昔日师兄和他定下的决战约定,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殷仲民拧眉不悦:“呵,我看那姓柳的不止这一个目的,早些年掌门师兄就不该妇人之仁放过他,败就是败,岂可容他休养生息,再来第二次?” “兴许,他并无恶意,只是切磋叙旧。” 殷仲民心里总是不得宁静,他少有地露出了难色,叹了口气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否则……” 灵犀殿外,水云剑宗一大半弟子背着长剑守在殿前,水墨色的道袍使得他们看起来气势很足,相比之下,以柳墨玉为首,白翎、百晓生为次的一众药王谷弟子,大步流星地迈上台阶,略显弱势。 白翎往前站了站,当起了传话人:“药王谷谷主前来拜会沈宗主,劳烦各位小兄弟谁去通禀一声?” 然而,在场弟子无一人理她。 白翎并未动怒,轻笑了一声嗔怪道:“唉,这水云剑宗如今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我等诚意拜见,贵派不请进门去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就罢了,还装聋作哑,竟没一个礼数周全的……” “谷主,依翎儿看,今日是喝不到水云剑宗的茶了……” 话音未落,弟子们让开路,贺良、殷仲民和李言谨三人同时露面,顿时弟子们士气大涨,看药王谷那些人的眼神也更加得意许多。 “贵客登门,贫道殷仲民携贺师兄,李师弟及众位弟子在此恭迎贵客。” 殷仲民虽然礼数做足了,眼神和语气却是充满了敌意和不屑。 白翎依旧充当着柳墨玉的门客角色,照例询问:“哎呀,今儿怎么是殷道长迎客,沈掌门呢?” “不巧,掌门师兄正在闭关,无暇见各位,请各位改日再来吧。” “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却偏偏在今天,难道沈掌门忘了十年约定?还是说,故意躲起来不见,闭关不过是托词……” 殷仲民向来对女人没有好感,尤其是像白翎这种卖弄风情,还没什么礼貌的,更加厌恶至极。 他索性摊牌了,冷笑道:“药王谷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什么人都能网罗旗下……柳墨玉,我没空和你的人多费口舌,你既为当年约定而来,就不该带这么多人,究竟是切磋,还是挑事,总该给个说法吧?” 此言一出,水云剑宗的弟子全都严阵以待,只要对方敢闹事,一定保证这些人横着出水云剑宗,现在就看柳墨玉是怎样想的了。 被人簇拥着的柳墨玉在这时终于开了尊口。 “诸位何必这般针锋相对伤了和气,柳某与沈兄相识多年,是知音更是好友,今日拜访,自然是为十年前与沈兄约定一事,他既在闭关,那柳某便改日再来。” 殷仲民也不拦他,直接安排人下逐客令:“许宁、赵之徽,你们送贵客下山。” “是,师叔。”二人异口同声。 尽管白翎有多不情愿,此刻也只能咽下一口怨气,老老实实跟着柳墨玉往山下走。 直到到了山脚下,那许宁和赵之徽掉头回去了,白翎才开口追问柳墨玉:“谷主,今日咱们不就是为了吞并水云剑宗而来的吗?刚刚为何不动手?” 百晓生却倏尔一笑,似是弄明白了柳墨玉的用意:“谷主深谋远虑,此刻强攻并非明智之举,待东窗事发,咱们再雪中送炭,岂不更加顺理成章?” 闻言,白翎也明白了这层意思,方才还苦大仇深的脸此刻倏然转晴,也揖手拍起了马屁:“原是如此,谷主运筹帷幄,料敌先机,我等钦佩。” 柳墨玉笑而不语,这次的平洲之行,他对水云剑宗势在必得:沈兄,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灵犀殿内,几位长老面色凝重。 “派去打探的弟子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有弟子进来禀报:“禀师叔,并未看到人回来。” 子桑有容站出来提议:“这样等下去太被动了,不如我亲自走一趟,他们没见过我,应该不会察觉。” 贺良否决:“不行,太冒险了!柳墨玉一定是有所察觉,你再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殷仲民听得头疼,他之所以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在想一些事情,那柳墨玉身后跟着的那些弟子给他的感觉似乎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劲。 “也许,当务之急是要肃清宗门叛徒!”这时候,谢锦书忽然和卢明架着另一名弟子走了进来。 “锦书?卢明?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殷仲民本就在为药王谷的事头疼不已,偏偏这会儿弟子们还不安生。 “楚十一?” 李言谨一眼就认出他们俩押着的那名弟子是他的徒弟。 “李师叔,楚十一企图杀我,若非卢师兄恰巧赶到,我怕是早已命丧他手!” “杀你?这……这怎么可能?!”李言谨自然是不信的,楚十一是他的徒弟,亲自引导教化,怎会杀害自家师弟? “师叔,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我亲眼所见,楚师弟手持匕首欲从背后对谢师弟下手,被我大声制止,我二人合力将他拿下,原本以为是什么误会,可楚师弟他……” “这一把匕首便是楚师兄行凶时所持,刀柄痕迹可和他手心印记比对,便知弟子未曾说谎!” 贺良第一时间接过匕首和楚十一手心印记做了比对,果然吻合,他朝李言谨点点头,李言谨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前脚药王谷的人就来挑衅,现在宗门内又闹出了师兄戕害师弟的事,殷仲民怎可能不发火,他是气昏了头,反而平心静气下来问话。 “楚十一,你对你所做之事可有辩解?” “弟子无话可说,悉听尊便。” “十一,为何啊!你跟锦书素日都说不上一句话,无仇无怨,为何要行此恶事?”李言谨气得发抖。 被反绑着双手的楚十一自知死到临头,根本不做任何解释。 见状,李言谨蹲下身,揪着他的衣领大声斥责:“杀害师弟,是禽兽不如的畜生事!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做?!为师教导你十年,读书习字练武,没想到你竟然存了杀害亲者心思,简直枉为为师一番苦心……你,你……” 眼看李言谨就要站不住了,谢锦书和卢明连忙搀扶住。 “师叔,师叔别气坏了身子。” 待二人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下,殷仲民才继续盘问:“楚十一,你是不是药王谷一早安插进来的人?就为着和柳墨玉里应外合,好一举覆灭水云剑宗?”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惊。 楚十一今日之举虽然过火,但与通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这么大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这楚十一却不做任何辩解。 “你不说,就是默认了?” 谢锦书担心冤枉钟显扬的事再次发生,放下了先前恩怨,开口规劝道:“师叔,此事蹊跷,楚师兄年幼起便拜入宗门,怎会与那药王谷有所牵连?兴许,兴许另有缘由。” 怎料,这时楚十一笑了起来:“没错,我就是想要水云剑宗灭门……” 诡异的笑声加上楚十一扭曲的表情,贺良李言谨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宗门也算待你不薄,可你竟恩将仇报!楚十一啊楚十一,当初若知道你是狼子野心,就不该让你进宗门!” “恩将仇报?何来恩情?我从小受尽排挤,谁在意过我的死活?” “胡言乱语,宗门门风公正,何曾有过以大欺小之事?你莫要把罪责推卸到旁人身上!” 楚十一冷笑:“殷师叔怕不是忘了钟显扬吧?当年师叔是如何冤枉他的,难道不记得了吗?” “你……” “只是我后知后觉钟师弟竟也不是效忠于宗门的,早知如此,我真应该和他联手,一起把这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灭了才好……呵呵呵呵……” “拉出去,给我拉出去!” 听到声音,门外弟子马上进来抓着楚十一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拖,偏偏楚十一还不住嘴,继续痛快地骂道:“三师叔!水云剑宗就是因为有你才会有今日!就算处置了我,宗门还是逃不掉灭门的结局,我早晚会看到的!你就等着吧!” 闹了这么一出,谢锦书跟卢明也不敢再待下去了,连忙揖手退了出去。 “查,通通查清楚,我倒要看看这药王谷究竟安插了多少人手在宗门!”殷仲民的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眼睛都充血了,可见刚刚楚十一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而灵犀殿外,楚十一并没有被关进地牢,而是和那两名弟子偷偷藏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了,今晚动手,绝不能有差错。” “嗯。” 第270章瞒天过海 从灵犀殿出来的谢锦书一直在想楚十一杀自己的原因,是不是他和钟显扬一样,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一样被人挟持控制了? “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楚师兄他,或许是无辜的……” “谢师弟,你怎么了?”卢明皱着眉看着谢锦书,惊险一幕还盘绕心头,谢锦书却在这里替行凶未遂之人说起了好话,委实奇怪。 “我,我就是觉得他可能有苦衷,就像……”话到嘴边,谢锦书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钟显扬已被水云剑宗除名,他当年杀害两位长老的事也弄得人尽皆知,被同门唾弃,卢明最是刚正不阿,怎会对他心软呢…… 卢明满眼不解:“什么苦衷需要对同门下手?” 他叹了口气继续相劝:“师弟,我知道你心肠好,毕竟是多年师兄弟的感情,一时间割舍不掉,可楚十一包藏祸心,背叛宗门,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心软。” “可是……” “不要可是了,眼下水云剑宗腹背受敌,那药王谷居心叵测,不定什么时候就偷摸攻上来了,本来应该让你多休息,可你也看到了,几位师叔急得焦头烂额,宗门正值用人之际,咱们理应主动为师叔们分忧。你虽然是咱们这一届弟子当中最小的,但如今也做了师兄了,小师弟们还需要你去照拂,要打起精神来知道吗?” “是……师兄所言极是,是我一时钻了死胡同。我没事的,倘若药王谷的人敢来偷袭,我这把剑必定让他们有去无回!”谢锦书眼神坚定,右手抬起剑鞘算是表明态度。 见状,卢明露出赏识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谢锦书的肩膀,“好!有胆识有魄力,这才是咱们水云剑宗的弟子!” 他们没说几句话,卢明便离开了。谢锦书因为心里放不下,还是扭头去找了楚十一。 怎知找遍了戒律堂,根本就没看到楚十一。 本应该被关押的人却不在戒律堂,这只能说明看管之人私自放了关押之人。 这时谢锦书才想起来当时押送楚十一的那两个弟子他从未见过,只是因为那两个人穿着相同的弟子服,他才没有在意。现在想来,那两个人极有可能是药王谷早就安插的奸细! 他第一时间就想往灵犀殿那里赶,怎料背后突遭袭击,他没有防备晕了过去。 醒来时,周围暗不见天日,寒风刺骨,沉甸甸的铁链还有木桩刑具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被关在了地牢。 “放我出去!有没有人啊!” 他第一时间大喊求救,但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求救无果,他跌坐在地上,后脑勺传来的痛感让他懊悔不已,苦练了十几年的武功,到头来防不住这种下三滥的偷袭。 他捶胸顿足,明知道外面药王谷的人可能已经得手,却只能待在这个破地牢,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起陆琛,想起钟显扬,要是他们两个还在水云剑宗的话,就好了…… 不知过去多久,谢锦书已经快冻得要晕过去了,而这时候,昏暗的地牢里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一个人手持烛台一步一步靠近,饿得两眼发昏的谢锦书倒在地上,眼睛留出一条缝看着牢房外。 等那人走近了,他才看清是谁。 “九,九师叔……” 他被晏濯尘带出了地牢,跟着又被转移到自己房间。 “有叛徒,救人,师父,师叔,不……” 惊出一身冷汗的谢锦书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他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火光残骸,而是手里端着汤药碗的晏濯尘。 “醒了?” “九师叔?你,你怎么在这儿?”他紧张地环顾四周,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火光冲天,师兄师弟死于非命,连他自己也惨死在贼人刀下。 “我,我还活着?!” “当然活着了。”晏濯尘先放下汤药碗,“你只是冻着了,还不至于会死吧?” “师叔,宗门内有叛徒!快禀报三师叔他们!”谢锦书急得就要下床。 晏濯尘摆手拦住了他,“莫急,莫急,先把药喝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药?!那药王谷的人他们……”谢锦书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再次上下打量晏濯尘,眼里充满了疑虑:“你,是九师叔吗?” “傻小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不是不认识,我觉得我可能还在做梦。要不,让我掐一下你的脸……” 晏濯尘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后自己在脸皮上轻轻揪了两下,“看清楚,不是易容,也不是梦,实实在在就是我本人,现在信了吗?” 谢锦书一下子喜出望外:“师叔!!!真的是你啊!”他刚要张开双臂拥抱,马上被晏濯尘拿起被子给盖住了身体。 “谢锦书,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他不好意思地傻笑着:“我,我这不是高兴吗!哎对了,师叔,你不是在地牢里关着呢吗?怎么……” 谢锦书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他明明记得晏濯尘被关在地牢,无令不得放出。但现在晏濯尘不仅行动自如,还在这里照顾他,难道是死心眼的三长老开了窍? “一切都在你师父的掌控之中,包括宗门内有奸细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啊??”谢锦书半信半疑:“师父闭关许久,他怎会知道药王谷安插了人……师父他老人家不会真是神仙吧?” “不是神仙,是早有戒备。” 晏濯尘回想起沈莫止闭关前一日,当时沈莫止已经在灵犀殿向众人宣布要闭关一事,并且提出由三长老殷仲民代为掌管宗门一切事务。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谁不知道三长老殷仲民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又不讲情面的一个人,让他做代掌门,那弟子们还有活路可言吗? 而且,不仅仅是弟子们暗暗反对,五长老李言谨和九长老晏濯尘也是颇有微词。 李言谨向来遵守长幼有序这套礼法,按理说代掌门一职应该交由二长老贺良担任,现在却刻意避开,转交给了殷仲民,再者,殷仲民治下过于严苛,不能做到张弛有度,若抛开礼法,他认为最适合担任代掌门的还是晏濯尘。 李言谨当场提出异议:“掌门师兄,这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仓促非真,心有他选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老五?” 李言谨句句有理:“三师兄应该清楚自己并不适合担任代掌门一职,赏罚分明,张弛有度,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否则局面控制不住,谁来承担后果?” “无规矩不成方圆,难不成教育弟子都要哄着夸着他们来?那宗门门风成什么样子了,让外人见了岂不笑话!” “光严苛不宽容,再有资质的弟子也得被师兄气走。这世道要寻摸一个资质上佳的弟子本就不易,何况铁杵成针,需要极大的耐心……师兄这嘴跟淬了毒的刀剑一样,连我们几个都受不住,何况那些孩子?” 殷仲民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严师出高徒!我的徒弟个个出众,武试次次尽得头筹,你那些徒弟又如何?整日钻研琴棋书画有什么用?大敌来犯,是不是还要给那些人助兴取乐?” “琴棋书画陶冶情操有什么不好?打打杀杀就对吗?教人要因材施教,他们各自有各自擅长的领域,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你那套教育方式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教出来的徒弟也跟你一样臭脾气!总之,你要当代掌门,我不同意!” 这俩人一个吵得瞪眼睛红脖子,一个吹胡子满脸鄙夷,贺良只笑笑不说话,子桑有容无言地抓抓鬓角,也不打算劝架。 只有晏濯尘在垂眸思忖着什么。 良久,他忽然问起沈莫止:“……师兄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说?” 李言谨诧异:“嗯?别的事?” 沈莫止也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冷静的从怀中拿出一沓厚厚的书信。 “这是近一个月以来门内弟子寄出去的一部分[家书]。”家书两个字读出了重音,可见问题就出在这些家书的内容里。 殷仲民没有说话,而是马上从沈莫止手里接过去两三封细看。 其余几封信,他们几人也都看了个大概。 “约定之期将至……合作……”贺良心细,第一眼就看到了藏在嘘寒问暖当中的这一段字,因为是藏尾,如果草草看一遍,定然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这里也有!”李言谨也发现了疑点:“东墙……纵火……事成……” 晏濯尘冷静念道:“我手上这封是,内乱,不和。” 殷仲民气极反笑:“好啊,里通外敌,一个又一个!这水云剑宗究竟藏了多少叛徒?!” “这些证据不足以说明什么,就算对照笔迹把人揪出来,也定不了罪责,再说,敌暗我明,他们安插了多少眼线尚不知晓,倒不如闷着,纵着,等到东窗事发,再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拿下。” 沈莫止欣慰一笑:“不错,我确有此意。” 子桑有容询问:“可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这约定之期又是在何时?” 提及这点,沈莫止叹了口气:“我想,应该是柳墨玉。” “谁?”殷仲民压根想不起来这人。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十多年前上门来挑战,后来败给师兄,此后便幽居在山谷中,不问世事的药王谷谷主柳墨玉。”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家伙。当初就不该轻轻放过,他能在比武中下毒,就能厚着脸皮卷土重来,如今把手都伸到这儿来了,贼心不死……” “刚刚这封信中提到了纵火,还有这一封,内乱……”晏濯尘将两封信放在手边桌面上,双指先圈后点,“柳墨玉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再趁虚而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顺势而为,演一出戏。诸位师兄以为如何?” 听到这里,谢锦书惊得呆住了,“三师叔也答应演戏了?” “嗯。” “我的天呐,就三师叔那个驴脾气,太阳从南边出来了……” 晏濯尘清了清嗓子,谢锦书立马嬉皮笑脸的一转话锋:“九师叔,这么说三师叔下令关你禁闭的事也是演的咯?” “……趁机借题发挥好让这出戏更逼真一点,不然怎么把那些奸细全部揪出来?” 谢锦书半知半解的点点头,他端着药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直到最后一口进入喉咙后猛然间想起楚十一的事:“对!还有楚师兄……我曾去戒律堂找他,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还有看管的人也不见了!” “哦,他啊……” 晏濯尘脸上闪过一阵戏谑,“回头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啊?我又错过很多了吗?” 第271章风平浪静? 后来谢锦书才知道自己被人袭击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时,袭击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十一。 他是李言谨事先安排好的,本来也不是真的要动手,越少人知道内幕这戏才能演得越逼真。 所以,当卢明知道这一切只是演戏后,还闷闷不乐地憋屈了好久,毕竟那时候他真的以为楚十一是因为在宗门内受到了排挤,从而对同门起了杀心,幸好没有弄出人命,否则他要后悔终生。 那之后,楚十一故意被抓闹到灵犀殿,李言谨昏厥,贺良没有话语权,殷仲民又是一点就着的性子,整个水云剑宗犹如一盘散沙。 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就自以为是的提前行动,在厨房外头倒酒点火,还想偷偷对身边的师兄弟下手。 幸亏晏濯尘和子桑有容及时出手,将企图制造混乱的叛徒全部抓了起来,而贺良和李言谨也及时阻止了火势扩大。 灵犀殿内跪了乌泱泱一大片人,人数越多,就越是唏嘘不已。曾几何时,这些弟子是几位长老甚至是沈莫止亲自挑选拜入水云剑宗的,如今却因一己之私和外敌勾结,欺师灭祖。 沈莫止静默了许久,他很无奈也很痛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跪着的弟子有些如芒刺背,有些如临大敌,有些视死如归……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掌门师兄……若师兄身体不适,可明日再做决定。”贺良低声道。 沈莫止默默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见状,底下弟子暂时都松了口气,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位脾气暴躁,眼睛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三师叔殷仲民也不在。 这时候,他们当中便有人跪步上前主动磕头认错:“二师叔,弟子知错了,能不能请二师叔给弟子一个悔过认错的机会?不论是抄经书,还是跪悔过崖,弟子都心甘情愿,只求师父师叔不要赶走弟子!弟子求您了!” 说罢,这名弟子又含着泪连连磕头。 见此情景,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不停地给贺良磕头认错。 “你们犯下欺师灭祖的罪孽,还要奢求原谅吗?明知一旦引来贼人,宗门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做了……” “师叔,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受人欺骗,求师叔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求师叔网开一面!” “师叔,我们真的知错了!” 一人求情认错,就有第二人第三人跟着求情认错,摇尾乞怜,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全然没有半点男子气节。 贺良头一回冷着脸,他下令,将这些叛徒全部下了牢狱。 叛徒虽然被悉数抓住,但整个水云剑宗仍是死气沉沉的氛围,痛心的不只是掌门以及长老们,还有那些曾经日夜相伴的同门,看似牢不可破的宗门不知何时已出现了裂痕,而随着年岁增长,这条裂痕越来越大,现在更是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 有些人已经开始迷茫,就好比现在正在屋顶上坐着吹冷风的谢锦书。 他裹着厚厚的斗篷,仰头望着天上挂着的半轮月亮,想着拜入师门的那一天。 他其实是个很幸福的人,父母相敬如宾,家境也还不错,如果不是小时候看过英雄豪杰行侠仗义的话本,他大概会和许多学子一样寒窗苦读十年,走上仕途科举之路。 父母尊重他的意愿,支持他并把他送来了水云剑宗。 只是,初试的时候他就因为左脚踩右脚,不战而败,挑选弟子入门的师兄想都不想就把他从首轮名单中给剔除了。 他不服气,认为自己一时失手,还想再继续比,结果当时监考的师兄压根不当回事,吆五喝六的就把他往外面赶。 谢锦书呢小时候就是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觉得好不容易出趟远门,离自己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放弃绝不可能。 于是他就粘着那位师兄,找机会就展示自己依葫芦画瓢学来的皮毛拳脚,惹得好多师兄过来围观。 这其中就有陆琛和钟显扬。 陆琛是第一个和他主动搭话的人,不仅帮忙在师兄们面前说好话,还偷偷教了一两招,好让他在比试中胜出一筹。 眼尖的监考师兄自然是发觉了,当着很多人的面严厉训斥,小小年纪就利用他人的同情心,在考试中作弊,这样品行的弟子,水云剑宗绝不认可。于是,谢锦书再一次被除名,并且以后都不许他再来考试。 众目睽睽之下,各种难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谢锦书第一次尝到被流言针对被愤恨的滋味,他很难受,却又不想认输。 谢锦书的母亲很心疼儿子受这样的非议,刚想上前去把孩子带回家,被父亲拦住,于谢锦书而言,这是一次考验,他如果不能自己迈过这个坎,永远只知道求助家人,那他就永远不会长大。即便他侥幸入了宗门,坚持不了两天,结果还是一样。 幸而,谢锦书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待。 他主动跪下行礼认错,还向其他参与考试的同龄孩子道歉,随后再次行礼,场面话说足了,才依依不舍地走向父母,准备回家。 这番不卑不亢的为人处世倒是让众人颇为欣赏,同龄的孩子们很快放下偏见,请求监考的师兄让他回来,最后还是贺良出面,破格同意恢复他的考试资格。 结果,自然是他顺利入了宗门,但“代价”就是不能和父母时常见面,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原本谁都不看好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坚持得下来,谁知道日子一天天过去,谢锦书不仅改掉了娇生惯养的毛病,还做到了功课门门优等,在同龄的弟子中可算是翘楚。 这些年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陆琛和钟显扬的帮衬,可以说他整个人的人生几乎是顺风顺水的,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坏人。 然而下山一趟,就遇到了好多事。 最好的朋友钟显扬表从头到尾都是在为馥郁山庄卖命,最敬重的师兄陆琛为了风尘女子情愿放弃大好的前程,不惜自废武功也要脱离宗门。 那些曾在月光下侃侃而谈的梦想,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直到现在,他还在迷茫。 一方面他心里存着埋怨,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看着他们受罪,激烈的思想斗争下,他最终选择了妥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也不知道陆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我就说这小子他没事,你还非要回来看他。”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上方的树梢上传来,谢锦书惊得睁大了双眼,连忙从瓦片上站了起来。 “兄弟一场,怎么可能不惦记?你不是也跟来了。” 月光下,两抹修长的身影乘风而来,一左一右落在了谢锦书身旁。 “师……” “嘘,别惊动了其他人。”陆琛对他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师兄?你们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钟显扬抱着剑鞘,小手指轻轻挠了挠鬓角,叹气道:“本来是要走的,但是中途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这家伙担心他亲爱的师弟出什么事,但是又不想让那些讨厌的人知道,所以就只好趁夜潜进来了。” “喂,不是你说心里不安,怕这小子出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的吗?” “我可没说。”钟显扬两手一抱,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关心就关心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钟显扬无语,索性绕开这个话题,说起了路上险些和一群怪人打起来的事。 那会儿他在客栈的房间休息养伤,玉衡就下楼取饭菜,结果没一会儿就传来了玉衡的争执声。 钟显扬心系玉衡安危,听着动静不对就连忙起身推门下楼,然后便看见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抓住了玉衡的手腕,在楼下拉拉扯扯。 钟显扬当然不能忍受,快步冲上去,迎面就给了那斗篷男一拳,顿时那斗篷男就流了鼻血。 被打的男人嘴角一抽,下意识抬手蹭了下湿润的嘴唇,见着血,怒火中烧,当即就指着钟显扬的鼻子骂骂咧咧。 “妈的,敢他妈打老子!” 钟显扬即便有伤在身,对付一般人还是没问题的,只是玉衡觉得这时候闹出事来会影响到很多人,便急忙拽住了他的手,摇头示意。 与此同时,斗篷男的伙伴也赶来制止了斗殴,他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显扬和玉衡,便匆忙离开。 这便是钟显扬觉得奇怪的地方。 像他们这种人挨了打当场就要报复回去的,怎么可能按下不提? 不过当时钟显扬也没太在意,他并不是爱给自己惹麻烦的人,何况玉衡伤势也才刚好没多久,能避免的冲突尽量避免。 还有陆琛,他说他也遇到了奇怪的事。 那晚徐镜荷带他离开水云剑宗后,原本是找个客栈投宿,却看见了十来个持刀的黑衣人大半夜不睡觉,而是匆匆去了赌场。 一个两个的也就罢了,偏偏人数很多,倒更像是在暗中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时陆琛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是徐镜荷偷偷跟踪才发现的。 “你们说,这些人该不会是同一批人吧?” “啊?不会吧?”谢锦书不太相信。 “我还有个更胆大的猜测,这些人大概率和药王谷脱不了干系。” 陆琛紧锁眉头认同道:“的确有可能,这药王谷多年不出现在江湖,此番突然造访,一定不光是应约比武那么简单。” 谢锦书叹叹气:“你们猜的没错,这药王谷的确目的不纯。” 陆琛一脸诧异:“嗯?怎么回事?” 跟着谢锦书就把事情经过大概描述了一番。 宗门再出叛徒,二人心里都五味杂陈。 “……离间之计非一日之功,就算是柳墨玉用了某些手段,也要有可趁之机才行。”陆琛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师父决定如何处置叛徒了吗?” “师父什么都没说,二师叔已经代为处置了,暂时先将他们关在牢里反省。” 陆琛并没有多震惊,他清楚沈莫止不会对弟子有任何过激的惩处,交由贺良意料之中。 “还有一件大事,你们绝对想不到!” “总不至于是,掌门要传位于哪位师叔吧?” “那怎么可能!其实是三师叔,这件事他竟然没有任何意见!直接放手不管了!” “没管?一句话都没有吗?”陆琛有些意外。 钟显扬也来了兴趣:“哦?这么奇怪?这可不像他老人家的风格。” 要知道当时知道钟显扬曾经听命于馥郁山庄的时候,殷仲民可是恨不得要把他挫骨扬灰,现在居然轻轻放过了,很难不让钟显扬多想。 他冷笑了下:“该不会,他和药王谷也有什么关系吧……” “没有实证的事不要妄加揣测。”陆琛脸色微微不悦。 “别忘了,你变成现在这样,那老头的功劳可不小……”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愧对师父,违背祖训……好了,这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一如既往的烂好人,你不恨人家,人家可是恨不得你死。” 谢锦书实在担心他们吵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三师叔的事我们就别管了,重点不是那些可疑的人吗?药王谷一计不成肯定还会有动作,搞不好来个什么突然袭击……” 钟显扬问:“那天药王谷大概来了多少人?” 谢锦书仔细想了想:“嗯……也就二十来个吧,不是很多。” 陆琛思索:“人数上没有威胁……目前还不好断定,这样好了,咱们随时保持联络,有任何异动就放信号弹。” “嗯,知道了。” 聊完这些,陆琛跟钟显扬没有再逗留,很快摸着夜色离开了。 第272章奇妙的缘分 由于徐镜荷在没有养好伤的情况下先是被迫离开水云剑宗,之后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扶着陆琛找到了秦解语的落脚处,不出意外,她的伤势又恶化了。 好在秦解语备了伤药,及时帮她止住了血,不然真要麻烦了。 说来也是巧,玉衡从四方城离开后,直奔平洲,命运的安排下她意外从一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手里解救了被刁难调戏的秦解语。 那些人认出了秦解语,出言讽刺,说的很难听,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很多人围观。 同是天涯沦落人,玉衡最瞧不起的就是靠欺负女人获得优越感的男人,下作又恶心。 她出手赶走了那些家伙,帮着秦解语收拾了被打翻在地的食物。 为行走江湖方便,玉衡穿的是男装,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扮男人了,但仍然骗不过眼光毒辣的秦解语。 很快两个人熟络起来,她们发现彼此之间有许多不谋而合的共同点,又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再一聊,她们又惊讶的发现喜欢的人竟然是师兄弟。 秦解语先前就见过钟显扬,在她的印象里,钟显扬嘴巴特别毒,老是和徐镜荷吵架,那时候还以为他不会有女人缘。 因此她也特别好奇这么漂亮温婉的女孩子喜欢钟显扬的原因。 聊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小时候就认识,算是知根知底的生死之交。可悲的是,这份感情不过是单相思。 玉衡一直清楚钟显扬对她的感情只停留在友情阶段。 革命友情? 这么形容再准确不过,他们同为馥郁山庄的棋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全都受制于人,从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掌控,恢复了自由,却还是身不由己。 等待是值得的吗? 这个问题玉衡问过自己不下百次,她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守得花开见月明,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次,堂堂正正的表明心意,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好过这么稀里糊涂的。 再后来就有了配合沈莫止演戏假死的事。 当钟显扬反应过来被骗了之后,又是老样子憋着一股劲不说话,甚至还不愿意正脸瞧她,逼得她只好忍着伤势带来的剧痛,爬起身追着表白心意。 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钟显扬是个感情白痴,什么叫喜欢,他压根不懂,也压根不清楚对玉衡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所以,面对玉衡突如其来的表白,不可一世的钟显扬犹豫了。 他说,他需要好好的整理一下心情和思绪,等到有答案的时候再告诉她。 偏偏那之后陆琛被押入牢狱的事愈演愈烈,钟显扬无心再去想什么儿女私情,答案也就一直被搁置到了现在。 晨起,给徐镜荷重新上完药,再包扎完,玉衡收拾着药箱,一边嘱咐:“两天换一次药,多注意休息,不要乱走动,你这伤很快就会好的。” “哇,真的很神奇,这是什么药啊,竟然一点也不疼了!”徐镜荷穿好衣服站起身,之前稍微扭动一下都会疼的要命,现在只感觉伤口那里冰冰凉凉,连穿衣服都比之前快了很多。 “你若喜欢,我可以多送你两瓶,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用不上。” “嗐,咱们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没点伤呢,嗯,对,茵茵就挺需要的……” “茵茵?” “哦,是我师妹,她可比我迷糊多了,平时练功的时候没少把自己弄伤,正好给她用,完美!”徐镜荷主动给她倒了杯水。 玉衡浅浅一笑,接了过去。 “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什么问题。” “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是玉山派的弟子,玉山派人手稀缺,只有我们姐妹四个,要想发扬光大,就必须广招弟子,这样门派才能做大做强……” 听到这里,玉衡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想问我的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加入玉山派。” “哦,你想让我做你师妹?” 徐镜荷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我的意思是,你懂武功,又懂一些医术,这样的人才只是当一个讨厌鬼的陪衬,实在太浪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留在玉山派,就像水云剑宗那样任职长老。” 玉衡刚在思量,徐镜荷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肯定不会让你做免费的苦力,吃穿用度玉山派都会负责……但是,大富大贵的生活就……” 看她这副模样,玉衡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这种话你都对谁说过?肯定不止我一个吧?” “那倒没有。” 她脑袋里快速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但没有过多表露出来任何异样的情绪,直言:“没事的,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的!” “那好,等你伤好以后,我再给你答复。” “行。” 等玉衡离开了屋子,关上了门,徐镜荷才铺开纸张,磨墨写字,之后将这封信卷成一小卷,唤来了信鸽,绑在鸽子腿上,直至目送信鸽飞走,她才长舒一口气。 信是写给叶婵衣的,此前她们就谈过为门派招贤纳士的事。玉衡十分契合要求,谈吐得体,身手也不错,更绝的是她还懂那么一些医理,这样的人才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过话又说回来,招人嘛总是要提前知会一声的,要不然徐镜荷回头把人带回去,叶婵衣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那该多尴尬。 现在她只希望玉衡不要拒绝。 祷告的同时,玉衡回到房间,将药瓶绷带什么的统一归拢好,徐镜荷的提议还在她的脑海里回响。 “姐姐,你这么厉害,干嘛一定要把时间都浪费在一个讨厌鬼身上……不如你就留在玉山派……” 玉山派啊。江湖上能有一个都是女子的习武门派实属不易,这代表着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傲视群雄,受人尊敬。 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过的生活,不靠出卖色相出卖才艺就能获得的尊重,是多少天香阁女子都希望的。 只可惜,紫烟她们…… 这时,门那边传来了敲门声,玉衡刚有了一丝丝难过的情绪,就马上被声音拉回到现实。 她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是钟显扬。 “回来了。”她甜甜一笑,眼睛里充满了遮不住的喜悦。 “刚刚巡视一圈,没有可疑的人……”钟显扬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实在很难不注意到。 “怎么了?手受伤了?” “什么手受伤,我怎么可能受伤……”钟显扬不情不愿地把另外一只手露出来,搞了半天,原来他是买了一包点心。 “这边我倒还算熟悉,有一家的烧饼做得很好吃,所以就,顺便买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正好饿了……” 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无所谓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嘀嘀咕咕:“一大早你就给那个姓徐的野丫头换药,忙来忙去,哪儿还有时间吃饭……” “她毕竟伤得挺重的,不好好医治,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 “武功不行就不要随随便便的去挑事打架,回头还要其他人来给她善后,真是麻烦……” “可能是对方先挑事呢?具体情况咱们又不知道。” “那你就错了,这个徐镜荷脾气臭,说话还不过脑子,三言两语的就能当街跟别人动手,回回打不过都是她那个大师姐帮她解决。” 玉衡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见过太多次了,也没什么,反正,你别跟她走太近,会被蠢死的。” 玉衡想起来,徐镜荷也提了一嘴钟显扬,不过只是恨恨地说了“讨厌鬼”三个字,本来以为他们两个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不和,没想到是势如水火,针尖麦芒。 不过这也难怪,钟显扬是那种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除了陆琛,谢锦书还有沈莫止以外,他对其他人几乎都是一视同仁的漠视。 玉衡算是长年累月接触下来的特例,因为存在着一饭之恩的关系,钟显扬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的状态,谈不上喜欢,却也不算讨厌。 犹豫了很久后,玉衡才鼓起勇气问他:“……等这次的风波平静后,你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冷不丁的一个问题打过来,钟显扬松散的心弦忽然紧绷起来,随口一说:“走到哪儿算哪儿呗,我都行。” “是隐居还是做点小生意?刚好我还有些富余的钱存在商行里,如果支个摊子卖手艺的话刚好够用,不过我还没想好做什么,你想……” 钟显扬忽然打断她:“阿颜,这些事以后再说好吗?我现在还不想讨论这个。” “可是,这是我们将来的生活啊,脱离了被掌控的日子,回归平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我是想要自由,但不是这种被生活捆绑的自由。你能明白吗?” 她有些懵了,她以为钟显扬已经差不多快想好了答案,但实际却不是,她连忙解释:“阿扬,我没有想捆绑你,我只是在给未来做打算,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 两个人彼此静静看着彼此,一时都有些情绪激动,钟显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乱地牵起玉衡的手,紧张地道着歉:“对不起,我,我不应该这么说话……我,我真的需要一点时间,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我明白,明白……” 这一次,是钟显扬主动抱住了她,可,明明是最喜欢的人的拥抱,怎么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似乎,有一些事,有一些感情正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第273章大祸临头 平安过了两日,柳墨玉与沈莫止约定比试的日子终于来临,这一次,柳墨玉倒是守礼,没有兴师动众,只带了两个人随身上山赴约。 水云剑宗上下严阵以待,弟子们分成两拨,各站一边,静静凝视着前来挑战的柳墨玉等人。 而广场正中央,以沈莫止为首的几位尊长笔直地站立在原地,直到柳墨玉踏入广场,沈莫止才缓缓开口迎客。 “柳谷主大驾光临弊派,贫道携众位师弟及弟子在此恭迎,想必柳谷主舟车劳顿,一定口渴疲惫,不如移步随贫道入这灵犀殿用茶歇息片刻?” “沈掌门盛情相邀,在下岂敢拂面?” “请。” 表面的功夫大家都做足了,白翎扫了一眼殷仲民,这老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好惹,不屑轻蔑回敬一眼,但白翎不在意,她又看看其他几个长老,在那群人当中一眼看中了风姿绰约的晏濯尘。 年轻,清冷的晏濯尘,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魅力,尤其不看她时的那种淡然的表情十分对她的胃口。 入灵犀殿后,几人依次落座。奉茶弟子送来茶水点心,但白翎无暇顾及,一门心思盯着对面的晏濯尘,直勾勾的,一点也不避讳。 百晓生微微一瞥,就看见了,握拳抵在唇边小声咳嗽提醒她不要在这时候犯花痴。 偏偏白翎不在意,还是一直盯着晏濯尘看,弄得晏濯尘想不发现都难。 简单一番友好交谈完毕后,他们就又换了地方,辗转来到太极台上,这太极台本是用作弟子们练武切磋的,今日便用来沈莫止与柳墨玉切磋较量。 十年前,柳墨玉大败于沈莫止,沈莫止技高一筹,胜了半招。今日柳墨玉卷土重来,但,这十年里可以发生的事太多了,没有人知道柳墨玉有没有得到什么厉害的心法秘诀,万一今日被他侥幸赢了,水云剑宗上下颜面扫地,在江湖的地位只会岌岌可危。 比试还未曾开始,台下已经有弟子开始担心了。 “喂,我看药王谷的那两个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该不会姓柳得有什么杀手锏吧?” “杀手锏倒没什么,就怕对手再次弄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确实,这些家伙企图分化我们剑宗,搅得剑宗上下不得安宁,这种人竟然还能这么厚脸皮的上门来切磋……”这名弟子已经气得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大干一场,挫挫对方的锐气。 “不用担心,这场比武,你们师尊一定会赢。”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一同看向身前的晏濯尘,他倒是十分镇定。 “……九师叔,比武都还没有开始,你怎么这么确定?” 另一人兴奋地追问:“难道师尊的无量功法更上一层楼了?!” “差不多吧。” “差不多?师叔……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很自信的告诉我们,认同我们说的话吗。” 晏濯尘微微一笑:“先认真看这场比武吧,回头说不定你们师尊还要考考你们的记忆力和领悟力如何呢。” “啊?” 一听到“考试”两个字,这几个弟子哪里还敢懈怠,开始聚精会神地专注比武。 大圆盘上,沈莫止柳墨玉相对而立,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对话,只有无声的对视。 很快,二人同时抬起持剑的胳膊,利刃出鞘,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于此,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不知不觉,天已经下起了小雪,百晓生抬眼打量着雪花落下,自言自语着:“又下雪了啊……” 计划,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大圆盘的比试无论是沈莫止还是柳墨玉,任意一方都没有处于上风。而且更重要的是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雪越下越大,还在刮风,不少弟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怎么办,我好想回去加件衣服,这也太冷了……” “我倒不是怕冷,主要是内急……” “靠,你别说出来啊,不说还好,一说我也想……” 但是,自家师尊和敌人的胜负还未揭晓,这时候尿遁,岂不是要被敌人嘲笑? “再忍忍,肯定很快就结束了,大概。” “话虽如此,可是憋着一泡尿真的很难受啊,感觉要裂开了。” “臭小子,闭嘴啊!” 声音“传染”着一批又一批,本来还那么急的人,纷纷变得窘迫起来,情况当然很快就传到二长老贺良那里去了。 比起尿遁,要是在这种场合把人给憋出什么问题来,那才叫真的丢人了,贺良即刻吩咐弟子,让他们加强剑宗巡防,以免再出什么幺蛾子。 那一瞬间,弟子们都感动坏了,果然剑宗最好说话的就是他了,宛如戴着光辉的救世主…… 遣散弟子后,贺良,子桑有容和晏濯尘留在这边继续盯着比武。 “贺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子好像一直在往这边看?” “嗯?什么?”贺良顺着子桑有容的话往白翎那边看,正如他所说,白翎的确在看他们,而且目光灼灼,感觉随时都会走过来轻佻的问一句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不必管,掌门师兄的事更重要,她想看由她去。” “呃,可是,她过来了。” “嗯?” 这么再一看,那女人真的走过来了。 对付女人,尤其是像白翎这种十分具有攻击性的女人,这两个人一点策略都没有,于是,对视一眼后十分有默契地把正在观战的晏濯尘强行拉过来,挡在身前。 “师兄,怎么了?” “嘘,接下来看你的了。” 正当晏濯尘诧异时,俩人已经闪到一边去了,与此同时,白翎闲庭信步靠了过来,纤细的手腕上金镯闪闪发光,她撩起耳边的碎发,温情脉脉地看着晏濯尘。 到了这一步,晏濯尘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秉承着待客之道,晏濯尘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微微欠身揖手询问:“姑娘有何事?” “这位公子此前并未见过,是沈宗主的哪位得意弟子?” “在下并非弟子,沈宗主乃在下师兄。” “想不到公子竟是宗门长老?如此年轻才俊,倒比那些弟子还要惹人喜欢。” 晏濯尘并不想和她多聊,故意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凝视着远处的比武。 但白翎再次靠近些,轻声细语,犹在耳畔,惊得晏濯尘连连躲避,眼神中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愠怒。 “倘若姑娘再这般胡来,休怪在下不客气。” 白翎轻笑道:“公子何必动怒呢?翎儿不过是觉着与公子颇为有缘,想交个朋友。” 晏濯尘依旧选择忽视,避开她的目光,冷脸拒绝:“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水云剑宗不准弟子和女子有所亲近……”她故意逼近一步,却又和晏濯尘擦肩而过,继续说道:“不过,听说贵派的一名弟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还为那女子自废武功,当真是一段佳话啊。” “我派私密之事,与外人无关!”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贺良跟子桑有容马上过来打断。 “白姑娘,我派祖师爷定下规矩,弟子需清心静气,远离红尘,请姑娘莫要为难我师弟。” “如果说几句话也叫为难的话,那水云剑宗跟那种龟缩在乌龟壳的王八有什么区别?” “你……” 一忍再忍无需再忍,此话一出,晏濯尘立即拔剑指向白翎。 “言语侮辱,当真可恶至极。” 白翎瞟了一眼左右两人,可眼中仍然毫无惧意,反而嘴角略略上扬,对他们的行径了如指掌。 “杀我?” “师弟,别冲动。” 晏濯尘用余光看了看贺良,还是将剑放了下来。 怎料这时,忽然有弟子奔跑而来,一身血污,十分狼狈地跑到贺良跟前。 “师叔、救命!” “怎么回事?!” 报信的这名弟子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晏濯尘立即在他穴位上点了几下,疏通脉络,他这才有得以喘息的机会。 “别急,慢慢说来。” “弟子等奉师叔之命在剑宗各处巡逻,却不知为何,突然有弟子狂性大发,六亲不认,在剑宗乱砍乱杀,现在灵犀殿外已经血流成河,弟子数量损伤大半啊!” “什么?” 晏濯尘第一时间看向白翎,这女人笑意不减,很显然是药王谷的人暗中使了奸计。 他立即出手想控制住她,却不料白翎早有防备,一个闪身退到雪幕之中,掩盖了身形,她的声音凌空而来:“水云剑宗不日便在这江湖之中销声匿迹,挣扎吧,越挣扎,才越有趣。” 事情紧急,晏濯尘来不及与贺良,子桑有容商量,立刻道:“二位师兄,你们留在此处,我去灵犀殿看看情况。” “好,一切小心。” 等晏濯尘离开没多久,沈莫止与柳墨玉暂时止戈。 柳墨玉只扫一眼,便已然明了计划进行的顺利,于是顺势破心:“沈兄,你的弟子们怎么一个都不见了?莫不是宗门有事?若有事,比武可暂停。” “不必,今日之事便只有你我二人对决这一件,其余的,自有我那些师弟徒弟去解决。” “哦?看来沈兄对他们很放心呐。只是……为何我却听闻,水云剑宗出了不少叛徒啊,外面都传开了。” “……谣传罢了,柳兄何时也只信这种空穴来风了?” “此言差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不杀一儆百,将来再有弟子生出异心,岂非只要求得宽容,便没有任何后果了?那这宗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一番话刺激得沈莫止心有杂念,顿时心头一震,一口血腥弥漫上头,险些吐出来。 沈莫止暗暗运功强压住血煞之气,面色不动:“各人有各自缘法,若心不在这儿,强留也无用,贫道自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是佛是魔全凭自己的本心。” “沈兄良言,确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大道理人人都会说得,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呢?尤其,是那些生出了叛逆之心的人……” 沈莫止当然清楚柳墨玉意有所指,他也清楚柳墨玉是在故意破他道心,一旦道心被破,功法难以上乘不论,恐怕还会遭到反噬。 见沈莫止无动于衷,柳墨玉脸色微微不悦,既然言语破不了道心,那便…… 只见柳墨玉暗暗运功,随即抬手快步上前,沈莫止振臂一呼,抬手抵挡,二人掌力相对,立时激起一片雪崩巨浪,发出地动山摇之声。 “掌门师兄!”贺良与子桑有容同时喊道,十分为沈莫止感到担忧。 当那一大片雪掉落,沈莫止和柳墨玉保持着出掌时的姿势显露于二人面前,原本接下柳墨玉这一掌无所大碍,但沈莫止不知,柳墨玉除了练雪山剑法以外,还练了另一套邪魔功法——伐髓枯荣术。 此心法极其邪恶阴毒,便是修炼者需要先引五毒之毒入筋脉,逆转乾坤,洗筋伐髓,每将死一次,功法便上乘一层,如今柳墨玉已练至五层,再上两层便大圆满。 不过,他已经等不及要灭掉水云剑宗了,所以才会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对水云剑宗发难。 可惜,沈莫止发觉自身中毒已晚,剧毒通过柳墨玉的掌心沁入他的筋脉,毒素迅速扩张至五脏六腑,沈莫止只得原地坐下运功调息。 “掌门师兄!”子桑有容见状不妙,快步上前查看情况。 “别碰,有毒!”贺良及时制止。 “无妨,只是心脉受损,不会有性命之忧。”沈莫止安慰道。 “药王谷,果然好卑鄙的手段!”贺良死死盯着面前元凶,早知事情会演变至此,他绝不会允许药王谷的人登山一步。 “只要能成大事,使些手段又有何妨?”不知何时,那白翎竟提着一只断臂出现,三人看去,只见那断臂上的衣服是特有的墨青色,而墨青色只有长老级别的人才能穿,所以,断臂很有可能是殷仲民,李言谨或是晏濯尘的。 “唉,这水云剑宗的长老,也不过如此嘛。”白翎将那断臂丢到三人面前,笑意更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你,妖女!伤我门中弟子,又暗中加害我师兄师弟,不可姑息!”子桑有容再也不想忍下去了,他提起沈莫止的剑,内力涌动,脚下的雪被凝固成一道道冰锥,随着他身动,一齐出动,向那二人刺去。 白翎护主,率先出鞭挡在柳墨玉身前,长鞭如灵蛇缠绕,一一击破飞驰而来的冰锥,再一下,白翎空中翻身一圈,鞭子随着她手臂的摆动而改变方向,快准狠地击中了子桑有容的手臂,硬是打出一道血痕来。 但子桑有容并没有因为受伤而拿不住长剑,更加坚定了心神对准了白翎的心脏而刺去。 糟了! 当白翎意识到自己快要被刺中时,及时抽身而退,奈何子桑有容穷追不舍,就在他即将得手时,柳墨玉出手,一记毒掌重重打在了他的胸口处。 “有容!” 挨了毒掌的子桑有容被打飞出去,连连翻滚几圈才停下,顿时吐出一口黑血,几乎已经爬不起身。 第274章施以援手 “师弟!”贺良急匆匆赶去查看情况,只见子桑有容面色铁青,嘴唇发紫,一看正是中了毒。 “凝神屏气,运功压制毒性!” 话音未落,子桑有容立即挣扎着起身盘腿打坐,好在中毒不深,不会立刻毙命,但此刻若柳墨玉想要下死手,子桑有容绝没有机会反抗。 眼见同门师弟也身中剧毒,沈莫止道心大乱,再度气血紊乱,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掌门师兄……我立刻过真气为你疗伤!”事不宜迟,贺良盘腿坐下,运功输送真气给沈莫止,可这些真气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眼下困顿。 “不用再费功夫……” “说什么丧气话,只要一线生机,我就算拼尽所有真气也要护住你!” 此刻,白翎跟着柳墨玉一步一步靠近,她动容地鼓起掌来:“哎呀,好令人感动的同门情谊,虽然不能同日生,却可以同日死……” 贺良无心与这种人多说一句废话,专心运功替沈莫止疗伤。 “沈兄,这跗骨之毒盘根错节,你越是运功,就越是会加剧发作的速度,量你的内功有多深厚,也绝对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话音刚落,沈莫止便再次吐血,如柳墨玉所言,刚刚吸纳贺良的真气,立时三刻化作催命的毒药,侵蚀着沈莫止的五脏六腑,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剧毒性发作。 无奈,贺良只得收手。 沈莫止调息片刻后艰难起身,事已至此,只能开诚布公地和柳墨玉谈一谈。 另一边,晏濯尘跟随那名弟子赶到灵犀殿时,的的确确看见了弟子互相残杀的场面,甚至李言谨和殷仲民被许多弟子围攻,压制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见状,晏濯尘轻功越过那些暴乱弟子的头顶,三拳两脚击退了一大半。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刚击退一波人,紧接着下一波人就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攻击,那样子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这些弟子突然就这样了,依我所见,恐怕是中毒!” “什么毒如此厉害?竟能抹除掉他们的意识?!”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大半的弟子都中了毒,难道下毒之人是在饮用水里做了手脚? 刚想到这儿,只见灵犀殿殿宇高处站着一个人,诡异的笛声从他那里传出,果不其然,那些中毒的弟子在听了笛声后,变得更加狂躁,开始对三人下死手。 这是要他们亲手杀了弟子。 然而,三人并没有坐以待毙,晏濯尘率先想到了办法,他以巧妙的身法穿梭于各个弟子间,同时在关键穴位上用力一指,如同被散去功力一般,成功做到了既不费吹灰之力,又不会伤害到他们。 殷仲民和李言谨自然是依葫芦画瓢,很快,地上倒了一大片人,威胁逐渐减到最低。 “想不到水云剑宗最有头脑的另有其人啊……”百晓生放下手,脸上的笑容意犹未尽,“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在下另有一份厚礼送给诸位。” 他放出响箭,一团红雾在空中炸开,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是在摇人。 “狂妄小人!” 殷仲民气得怒火中烧,当即就冲上去要和那百晓生决一死战。 “师兄,不可轻举妄动!” 但殷仲民充耳不闻,我行我素,一定要抓住这个制造混乱的歹人。 可惜,这百晓生并不擅长正面迎战,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他的路数,殷仲民一连着几次扑空,百晓生站在高处得意地发出笑声:“老匹夫,光是脾气爆可是抓不住对手的。” “臭小子,休得狂妄!” 殷仲民的剑术在于快而狠,一道剑气先到随后剑如长虹贯穿石柱,那百晓生虽然轻功好,但殷仲民的剑气更快,犹如蛟龙破空,对百晓生穷追不舍,逼得他不得不正面迎战。 刀剑相撞,发出爆裂的轰鸣声,随即两把兵器火花四射,在茫茫白雪中亮如烟火,殷仲民运用内力往前压制一分,强大的爆发力硬生生折断了百晓生的刀。 见势不妙,百晓生只好转身就跑,偏偏,刚飞到屋顶上,还没站稳脚跟,侧面一把锋利的长剑刺了过来。 是晏濯尘。 百晓生和他近距离打了个照面,被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震慑住几秒。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家伙并不是上官明昼。 他飞掷出数十把飞刀暂时击退了晏濯尘,随后一记信号弹发射出去。 “不好,他们还有帮手!” 百晓生俯视众人,得意地大笑着:“现在才发觉已经太迟了!今天就是你们水云剑宗覆灭的日子!” 不多时,从山下涌进一大波黑衣人,他们见人就杀,手段极其残忍,顿时整个水云剑宗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眼见弟子们一个个被人屠戮,殷仲民握紧了剑柄,冲进人群左劈右砍,晏濯尘和李言谨紧随其后,协助他一起剿灭敌人。 而在远处看戏的百晓生正欣赏着这一幕:“杀吧,你们现在杀的越起劲,待会儿才会越绝望。” 他从腰间拽下香囊,从里头取出一个瓶子,而这瓶子里装的便是至毒之物——尸毒。 柳墨玉早有预谋,要百晓生找机会废了一个长老,他当然选择那个最冲动最暴躁的,谁叫这个老头子那么狠,正好叫他尝尝锥心蚀骨之痛! 他吹奏笛子,控制中毒的弟子偷袭殷仲民,诚然再厉害的剑术也扛不住腹背受敌,殷仲民一时失手,被中毒弟子偷袭,毒爪抓破了他的手臂,留下血痕,尸毒已然通过血脉,悄悄渗入奇经八脉。 令百晓生没想到的是,殷仲民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防止尸毒进一步扩散,一剑斩断了左臂。 “师兄!你!”李言谨震惊地看向地上的残肢,又看了看失去左臂的殷仲民。 “慌什么,区区一条胳膊,根本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殷仲民脸色渐渐不妙,显然很快支撑不了多久。 百晓生不禁鼓掌敬佩:“不愧是水云剑宗最有气性的长老,实在令在下刮目相看……只可惜,你们今日注定失败,再继续挣扎下去也无用。” “靠些邪门歪道就想让我们认命?休想!”晏濯尘提剑冲向百晓生,二人展开了拉锯战。 “快,扶住你们三师叔!” 李言谨及时点穴为殷仲民止住血,谢锦书及另一个弟子负责搀扶他,其余没有中毒的弟子继续和那些杀手周旋。 而这时,白翎过来瞧了瞧情况,一见这满地的血污,还有受了重伤的殷仲民,一切了然于心。 不过百晓生那家伙竟还能被人牵制住,便立刻出手帮忙。 三人各站在圆柱顶端,气氛甚是微妙。 “晏公子,现在你若缴械投降,我自当保你性命,这笔买卖可一点不亏。” “白翎,你这走到哪儿就喜欢抓小白脸的作风也该改改了,莫要让谷主不高兴。” “我不过就要他一个罢了,又不会坏了谷主的大计,你少在这儿拿谷主说事,坏我兴致。” 见状,晏濯尘冷哼一声:“我水云剑宗的血债,晏某今日定要和你们算个清楚!” 那白翎嘴上功夫了得,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麻烦事还是交给你了,可别让谷主等急了。” “死女人,跑的可真快!” 偏偏这时,一个小插曲影响了整盘棋局的走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关键时刻陆琛他们赶到支援,帮着杀了许多黑衣人,场面局势瞬间扭转。 并且,还有一人,打了百晓生一个措手不及。 是萧长松! 早在上山之前,柳墨玉一行人找上了十绝宗,和董云峥谈了一笔买卖,董云峥需要延年益寿的方子,柳墨玉需要水云剑宗灭亡,二人一拍即合促成了合作。 按照计划,柳墨玉故意带人上山挑衅,暗示细作从中作乱,引他们互相猜忌,柳墨玉并不觉得那些个细作能改变什么,真正的手段是尸毒。 柳墨玉在药王谷钻研毒术十余年,他偶然间发现一道秘方,世间至毒并非毒虫,而是尸毒。将活人喂以毒虫,毒草,再取其血,配制蛊毒,便可达到天下至毒的效果。所以,只要人沾上一滴,会立刻形似疯癫,发狂攻击,若没有特制的解药,则只能杀之免其遭受折磨。 萧长松安插了眼线在董云峥身边,所以知道董云峥和柳墨玉合作的事,他悄悄跟踪杀手,没想到机缘巧合再次遇到了徐镜荷。 几人一合计,决定来一个黄雀在后,救水云剑宗于水火。 没想到,还真救上了。 陆琛右手虽废,但他的左手也使得了剑,打得了架,加上有钟显扬、徐镜荷跟玉衡一起,几人很快收拾了那些杀手,稳定住了局势。 眼看计划失败,百晓生还想继续放毒,操控人,被萧长松一剑划伤了手腕,装尸毒的瓶子被砸碎,计划再次落空。 “是你?” 百晓生对萧长松有印象,初次踏入十绝宗总坛时,便见过他。 “好个十绝宗,董云峥那个蠢货居然还养了个奸细……” “董云峥是脑子不好,十绝宗的主人早就该改了。”萧长松面不改色地拿剑指着他,但还不着急杀人灭口。 “尸毒的解药在哪儿?快交出来!”李言谨三步并两步,冲过来也拿剑指着百晓生,逼迫他交出解药。 “解药?尸毒哪儿来的解药,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正好黄泉路上孤独,拉上一帮人陪我,哈哈哈哈哈………” “你!” 萧长松眼疾手快,一剑抹了他的脖子,顿时引得李言谨瞪着眼睛看过来。 “既然此人不知解药,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杀了替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萧长松把话说得漂亮,体面,又紧接着说道:“贵派掌门恐怕有危险,诸位还是赶紧去相助一场,免得再生异变。” 他一番话提醒了李言谨等人,于是一队人加上晏濯尘连忙赶去,现场只留下陆琛他们还有受伤的殷仲民及谢锦书。 该做的都做了,钟显扬也懒得再多待,便拉着玉衡离开,一是巡视周围,担心还有漏网之鱼,二是不想看到殷仲民。 倒是陆琛,站在一边,既没有上前关心,也没有离开,像个局外人一样,远远地看着。 “徐姑娘,多谢你和陆……陆少侠前来相救,锦书代所有弟子感激不已!” 徐镜荷摆摆手,大大方方笑着说道:“小事一桩!怎么说你们也救过我,一恩还一恩,本女侠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了!” 说完这句话,她偷偷看了一眼陆琛,但陆琛像是被定住了,不为所动,深沉的眼眸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哦对了,我这儿有九花玉露膏,止血很有效的,而且还能缓解疼痛,快拿去试试。” 谢锦书马上过来取药,并给殷仲民用上。 简单的包扎过后,殷仲民也是觉得没那么痛了,总算肯抬眸看一眼站在一边的陆琛了。 “……水云剑宗不需要,外人,来帮……” 本以为这倔老头会服个软,说点好话出来,没想到还是这么讨人厌,徐镜荷才不受这种窝囊气,当场就怼了回去。 “殷老头,我们来帮忙纯粹是因为沈掌门和谢锦书,你?不过是顺手捎带的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咳咳咳,牙尖嘴利的小丫头,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 “师叔,她……” 谢锦书刚想为徐镜荷说两句好话,结果殷仲民怒视着看他,“混账,你是不是也想学你师兄跟女人纠缠不清?” “我……弟子没有,弟子不敢!” “殷老头,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什么叫我和谢锦书纠缠不清?我们只不过是好朋友,才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话音未落,一直没开口的陆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抬手挡住徐镜荷,往前走了两步,双膝跪地。 “陆师兄,你……” 陆琛不闻不问,淡淡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弟子自幼在您身边长大,经您教导,读书识字,练功习武,弟子感念师叔恩情,一直视师叔为父亲……今日知宗门有难,不敢忘恩,愿鼎力相助,帮宗门脱离险境。” 说罢,他对着殷仲民重重磕了三个头。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弟子拜谢师叔恩情,愿来日不复相见,再无瓜葛……” 一字一句平淡地从陆琛嘴里念出,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感情,这段郑重且沉重的告别是他心底一直想说的话,但就像最后一句一样,这一次分别便是永远。 见他如此,殷仲民满眼震惊,又掺杂了许多不舍的愤怒,陆琛是这么多年弟子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本以为他只是短暂地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固执至此! “你在做什么?嗯?你要背弃这一大家子人吗?你要弃你的师父离他而去吗?!” 他不回答,殷仲民也急了,挣扎着起身,丝毫不在意伤口的剧痛,也要找陆琛问个清楚。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们养育了你十八年!十八年的心血,不是让你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谈情说爱的!你现在立刻跟那女子断掉,之前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还是水云剑宗的大弟子。” “我意已决,师叔不必再劝。” 转身之际,殷仲民忽然口吐鲜血,暗红色的血触目惊心,一看便是中了毒。 “师叔!师叔!” “这血……颜色这么深?难道?”徐镜荷隐隐约约看见殷仲民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吓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