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成真：当他终于看向我时》 第156章 这几天高中班级群中热火朝天地在讨论同学聚会的事，终于将时间地点定在下来，班长统计了参加人数，呼吁大家都尽量来参加。 在和朋友聊天时偶然提到，宋央央顿时大吐苦水。 “怎么哪儿哪儿都在办同学聚会啊，我才参加完。我算是明白了，见高中同学、回忆往昔都是噱头，一整场下来都是那几个装货在吹牛，一个说在大学里被白富美校花倒贴，一个说要专升本上哈佛。” 南絮哑然：“这么夸张？” “可不是。”宋央央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看你打扮得普通点，还要对你明嘲暗讽，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童歆月附和：“每个班总有几个爱攀比的显眼包嘛，絮絮你那天稍微打扮一下就能惊艳四座。” 宋央央语气揶揄：“要是带着谢京肆一起去，让同学都知道你拿下了高中时期的风云人物，更是能成为热门话题。” 南絮失笑：“是班级同学聚会，不好带他去。” 她也不是一个希望被关注、议论的性子，更何况参加同学会的主要目的是见见武老师。 宋央央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更是啧啧感叹：“谢大佬竟然放心你一个人去，不怕有男生跟你表白啊？” “还没给他说。” 最近谢京肆参与的公司项目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还挺忙的，但即便如此两人每天还是会雷打不动地打一会儿视频电话。 今天同昨天一样，晚上南絮刚洗完澡出来，接到了谢京肆的视频电话。 她说起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的事，屏幕上的男生乌黑的眸子流转着几分幽暗不明的微光：“好，我送你。” 完全看不出宋央央所说的什么担心她一个人去被表白。 南絮也很难想象得出，谢京肆如此放浪不羁的一个人产生如此细腻敏感的心思会是什么样子。 她怀里抱着柔软的兔子玩偶，下巴搁在上面：“不用啦，就在君悦酒店，我打车很快就到了。” 房间里的灯光是温馨的暖色调，南絮穿着毛茸茸的冬季睡衣，沾染水汽的乌浓长发披在肩头，更衬得皮肤似牛奶泼成的莹润白皙。 谢京肆的胸腔被一种温暖而奇妙的情绪浇灌满了，低沉嗓音本能柔和下来：“不准喝酒，晚上早点回家。” 南絮乖乖说好。 同学聚会当天，她依照平常的打扮前去赴约，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上楼进了包间。 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大家说说笑笑的，隔着门板就已经感受到气氛融洽热闹。 推门进去，众人都下意识地侧眸过来，有人笑着欢呼一声：“来了来了，咱们班的美女学霸来了。”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南絮一一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上了大学后经历各不相同，在座的每一位都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有好几个记忆里跟她一样属于默默无闻类型的，现在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她险些没敢认。 “来这儿坐。”季云云向她招手，南絮先跟武老师问好，再过去坐下。 毕业后严肃正经的班主任变得和蔼慈祥许多，融入同学们当中一起开怀闲聊，说起印象深刻的高中趣事时，笑声打破了好几个月没见的陌生隔阂。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到齐了，还有些同学带了自己对象来的，遭到了强烈的揶揄。 “凭什么你小子都找到对象了？还这么漂亮！” 第157章 “说好单身狗手拉手一起走，你竟然背叛了我们303宿舍。”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叫服务生上菜了。”说话的是班长齐浩言，“我认识这家店的老板，这顿饭给我们打半折。” 旁边的漂亮女生聂晗夸赞：“多亏齐哥了，有你在太可靠了！听说你上大学后创业大赚了一笔？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啊。” “哪有哪有。”班长谦虚道，“比不上你，已经是几十万粉丝的网红了，前几天还刷到你上热门了。”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加入了他们的互捧队伍当中，你夸我前途不可限量，我说你苟富贵勿相忘。 南絮老实本分地低头吃饭，季云云用碗挡着嘴低声吐槽：“他们这是来秀优越感了？本班最该秀一秀的还没说话呢。” 意识到她指的是自己，她杏眸一怔，正要说话却不小心被呛到。 低头捂嘴咳嗽时，另一侧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喝点水缓缓。” 南絮接过水杯喝了点热水，缓了下来，看向身边的男生：“谢谢。” 沈霁轩微微一笑：“跟同桌还这么客气。” 高中时每次月考结束班上都会根据成绩排名重新排一次座位，他俩的确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同桌，但似乎不到两个星期，南絮就被调给了一个上课爱说话的男生当同桌去了。 吃完饭后，众人又转战旁边商场的KTV唱了会儿歌，她原本犹豫要不要去，季云云可怜巴巴拉着她：“你去吧，咱们还能说说话，不然我只能听他们吹牛了。” 南絮这才点头答应。 “高中我就觉得沈霁轩挺帅的，刚才看到你俩说话了，是不是有情况啊？” 沈霁轩学习很好，当了三年的学习委员，对来问问题的同学温柔又有耐心，人长得清隽儒雅，当初也有挺多女生喜欢他的。 她摇摇头，压低声音：“没有，我有男朋友了。” “什么？！！”季云云兴奋劲儿上来了，“也是京大的？” 南絮点头。 就在这时，包厢里爆发出一道起哄声，沈霁轩被几个男生簇拥着推搡着，让他唱歌。他半推半就地站了上去，点了一首曲风温柔的著名校园老歌。 《同桌的你》。 不知是不是才和他提到过“同桌”两个字的缘故，南絮总觉得他轻声唱歌时，目光一直朝她这边看。 光线昏暗的包间里，长相温润的男生低声吟唱，目光一直落在沙发上的清冷女生身上，周围有几个同学隐隐约约看出了什么，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些位置，兴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离。 看起来仿佛是一对互相暗恋的同学终于在此刻明白了彼此的心，其他人衷心祝福似的。 “砰——” 谢京肆面无表情地退出江烈刚发来的视频，把手机往桌上重重倒扣。 铃声响了十几秒，他才又捡起接通，凌厉的眉宇充盈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说。” “亏我还从朋友的妹妹的同学朋友圈把视频给你偷过来，你就这个态度啊？” 谢京肆捏了捏眉心：“我现在没空跟你扯。” “你前天不问我查查南絮那一届的有谁考上了京大吗？”江烈说，“真没有，考京大又不是烤地瓜，哪儿来的那么多人。”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个人没考上京大，但十分可疑！就是视频里那个男生，沈霁轩，他们班的都知道他学习数一数二的好，肯定是考京大的料，但他高考那天没发挥好，滑档去了A大。而且他高中时期有女朋友，一直谈到半个月前才分手！” 第158章 谢京肆眉眼沉郁，心头更是被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着。 虽然江烈平时很不靠谱，但今天的猜测很合理。 他和南絮是一个班的，还在那个最容易知慕少艾、对异性产生懵懂好感的年龄阶段当过同桌，以他的成绩不出意外能稳上京大，南絮想和他考同一所学校也正常。 她暗恋他，却不敢表明心意是原因是沈霁轩有女友。 沈霁轩。 四季雪。 就那么巧，南絮的微信名和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都是SJX。 太多的巧合重叠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 想到这一层，如同被一道闷雷劈中，难以言喻的火气和酸涩腾腾升起，令人窒息的闷热在撕扯他的胸膛。 谢京肆望向窗外沉默的黑暗，墨色的死寂似乎透过玻璃窗蔓延到他身边，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自卑内耗的人，相反他一直带着股不可一世的张扬范儿，觉得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不可能得不到。 南絮有暗恋对象的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但他觉得既然他们能够在一起，那就代表着她已经放下了心里的他。 即便他再次出现，也对他们的关系造不成任何威胁。 而如今，谢京肆却不敢如此笃定了。 没由来的，他脑海中浮现出前几天南絮聊起考京大时的场景。 ——我高中可是要考京大的。 ——我不爱聪明，经常学到很晚，有一次因为写不出物理题着急的差点哭了。 她考京大的决心，为达到目标付出的努力和其中的艰辛，在此刻响彻耳畔。 每一声都是在说，她有多喜欢那个人。 南絮真的能放下长达几年的悸动，平静地听暗恋对象为她唱歌吗？ 听到沈霁轩和女友分手的消息时，她有没有后悔过在除夕夜答应他的表白？ 真要论起那一晚，南絮在遭受到原生家庭的打击后情绪波动极大，这时忽然有一个长相不错的男生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她面前，为她放烟花，哄她开心，她会不会因此一时上头答应了表白？ 也许，她答应和他在一起，根本不是喜欢他。 越往下想，谢京肆的心里越是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喉咙一股滞涩感，连呼吸都发疼。 电话那头，江烈不甚唏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谁能看出平时乖巧的南絮心里还有别人，就跟你在一起了啊，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你也算是遇到对手了，吾辈楷模啊！” “闭嘴。”谢京肆扯了扯领口，艰难沙哑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行行行。”江烈扶额叹气，“我算是看出来了，都这样了你也听不得一句别人说她，再说我这也不是说她坏话啊。” 他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把一旁的陆知洵拽过来：“你来评价一下。” 后者问了句关键性的话：“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谢京肆拿起外套穿上：“接她回家。” 江烈催促：“快点儿吧，不然他俩都要好上了，你肯定又舍不得分手。到时候南絮学妹一女迎娶二夫，沈霁轩当宽容大度的初恋正宫，你是后来者居不上、又争又抢、靠皮相肉体讨欢心的二房，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谢京肆动作蓦然一顿，眉锋下压：“凭什么老子是二房？” 陆知洵沉默良久：“……现在已经妥协到争这个了吗？” 江烈竖起大拇指：“……肆爷你无敌了，谈个恋爱脑子都谈坏了。” 挂断电话，谢京肆给南絮打了一通电话。 半分钟后对面才接通，她声音很轻：“包间里太吵了，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怎么啦？” 他语气如常，听不出情绪起伏：“快结束了么？我来接你。” “好呀，你不忙了吗？”南絮也有点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自从沈霁轩唱完那首歌后，有几个同学不知是误会了什么，竟然调侃起他们俩来。 她认真地说自己有男朋友了，但似乎被当成了托词。 谢京肆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地点，匆匆上楼，在走廊看到了南絮。 她身上没有酒味，朝他眉眼弯弯地盈盈一笑：“这么快就来了？我先进去跟他们说一声，你等我一下哦。” 正要转身，纤细腰肢被谢京肆劲瘦有力的手臂一把搂住，只是眨眼之间，她就被带进了消防通道里。 感应灯光亮起，映照男生冷冽的漆眸，他滚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脸怎么是红的？” 南絮用手背贴了贴脸颊：“里面太闷了。” 他又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今天好玩吗？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或人？” 她想了想，如实说：“不是很好玩，也没什么很有趣的。” 就在此时，转角那边有一道男音由远及近：“南絮？” 是沈霁轩的声音。 南絮想也不想开口要答应，温热柔软的薄唇却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唇。 蝴蝶骨被迫抵在谢京肆的大掌上，两只手腕被他另一只手轻松扣住，按在墙上。她毫无反击之力，溺毙在汹涌无边的情潮中。 第159章 感应灯在一瞬间熄灭，明暗切换过后，南絮的视野陷入一片漆黑，触感却被骤然放大数倍。 唇与唇的触碰、碾磨，谢京肆的强势入侵、勾缠都好似被拆分成了细微的无数帧，一寸寸、一分分地感受。 沈霁轩的声音越来越近，距离他们仅有几步之遥，倘若他一时兴起进入昏暗的楼道，就会一眼看到拥吻的他们。 这一假设让她大脑中的神经紧绷起来，被束缚住的双手也开始轻轻挣扎。 覆盖在唇瓣上的温热离开，继而紧贴上了她的耳廓，炙热呼吸几乎要将她灼伤。 谢京肆薄唇微张，低哑的声线灌入耳蜗：“再挣扎，不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南絮果真顿住，一动不动了。 掌心洇出一层薄薄湿汗，她用气音说：“别这样，我不想在这里……” 要是真被认识的人看到她跟谢京肆接吻的亲昵悱恻画面，往后她还怎么面对他们啊。 可今晚的谢京肆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他听后非但没有松开自己，反而加重力道，更加牢固地扣住她的手腕。 粗粝的指腹慢条斯理地压在她柔软的耳垂上，把它当成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轻轻揉捏着。 “是不想在这里，还是不想被他知道？” 有什么区别吗？ 南絮没太明白他为什么在乎这个，索性道：“都有。”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环境，她能看到微弱光影将谢京肆立体深邃的五官切割，半明半昧地掩着他暗藏凌冽锋芒的眸子。 男生了然地点了头，圈住手腕的力道松开。南絮舒出一口气。 然而那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谢京肆青筋暴起的手臂径直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托住后脑勺，再次落下铺天盖地的、比刚才还要横冲直撞的吻。 毫无征兆，南絮被惊怔了下，本能地发出轻声的惊呼。 很短促且戛然而止的一声，被走廊上的沈霁轩捕捉到，他试探性地往楼梯间望了望：“南絮，是你吗？” 南絮的心脏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 同时，沈霁轩的手碰上半掩的大门，推开。 力道没控制好，门板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头顶的感应灯亮起，照亮楼梯间的一切。 他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场景，眼睛睁大。 身影挺拔的男生大半个身体背对着他，肩背到手臂间肌肉线条弧度流畅，严丝合缝地搂抱女孩，凶狠热烈地吮吸、舔舐。 而他怀里的人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 察觉到有人打扰，男生将女孩的脸按入自己的颈窝，掀起凉薄的眼皮，漆眸中的视线宛如寒冽冰棱化作的利剑朝着他射过来。 深暗浓郁的眸光如同蛰伏着危险猛兽的沉寂幽海，抛出气势凌人的警告。 沈霁轩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立马匆匆退了出去，慌乱道歉：“不好意思。” 贴心地给他俩关上门后，他往包厢的方向走去，越想越觉得刚才的男生很眼熟。 刚回包间坐下，他大脑一个激灵。 “怎么了？”同学问他，“你不是出去找南絮表白的吗？” “没找到她。”沈霁轩压低声音，“我刚才看到了谢京肆，你还记得吗？他和一个女生在楼梯间接吻。” “什么？！！”旁边的女生震惊地猛转过头来，“谢京肆学长？咱们附中的谢京肆也在这家KTV，还跟女朋友接吻？呜呜呜呜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第160章 “大帅哥没有女朋友才奇怪嘞。”季云云说，“不过我挺好奇他女朋友长什么样的哈哈哈哈，肯定得美若天仙吧？” 正说着，她手机收到南絮发来的消息。 “沈同学，你的告白计划落空了。”季云云晃了晃手机，“南絮说她临时有点事，已经回家了。” “送你回家？”谢京肆沉沉地俯睨着女孩，晦暗不清的瞳子里分辨不出此时心底的情绪。 但南絮现在的心情极好辨认，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沾染湿意的眼睫垂下，看向旁边，闷声不说话。 天知道当沈霁轩进来，楼道里灯亮起的那一刻她有多紧张羞赧，手不断地往外推谢京肆，可他就跟失去理智似的，继续搅动、深入。 导致她现在都没法去面对包间里的那些同学，只能通过手机跟季云云告别。 心底正怨怪着，垂在身侧的手倏地被冷白修长的手指松松垮垮勾住。 谢京肆脊背弯下来看她的表情：“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脸颊烫得厉害。南絮抬起湿漉漉的杏眸瞪他：“刚才你怎么不放开我？” 视线碰撞几秒，后者的眸底似有什么复杂情绪千转百回、几经波折，最后藏匿到了暗色之后。 他莫名像妥协似的，嗓音滞涩：“你被我挡住了，他没看见。” 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也彻底消散，南絮勾着干净的眸子：“哦……” 谢京肆改为握住她的手：“回家。” 阿斯顿马丁在宽阔道路上稳当行驶，南絮低头给季云云回复消息，忽然沈霁轩的信息跳了出来。 【这么着急回去是出什么事了吗？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吗？】 她礼貌回复：【没有，就是累了，想回家休息。】 想起在KTV时沈霁轩的言行举止，南絮又补了一句。 【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毕竟人家也没表白，他对自己有点好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这样提上一句，显得不是那么刻意且表明了态度。 半晌后对方才回：【你有男朋友了？没有别的意思，我以为你也会像高中一样，满心都是学习。】 不只是他，就连南絮本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没想到命运如此难料，她竟然能和暗恋几年的男生越走越近，成为了男女朋友。 沈霁轩：【好吧，祝你们幸福。】 南絮侧眸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谢京肆，唇角情不自禁漾开一抹清软笑意，低头回了句谢谢。 没注意在她敛眸的后一秒，目不斜视的他飞快朝她手机瞥了一眼。 屏幕上方的备注映入眼帘。 握住方向盘的手骤然握紧，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腾升而起的郁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谢京肆的下颔紧绷。 跟他聊天，就这么开心么。 目送南絮上楼，谢京肆开车离开，路过便利店，他停车买了一包烟。 他这人定力和执行力都强到可怕，自从说戒烟开始就真没碰过一支烟，压力再大也都是摸出颗薄荷糖压压瘾。 但今天不一样，沉甸甸的、难以形容的情绪像蛛网一样攀爬依附，弥漫在五脏六腑的每一处角落，缓缓绞紧。 “咔嗒”一声，淡蓝色火焰摇晃着点燃烟头，猩红一点在指尖闪烁，夹杂凉意的寒风拂乱他的细碎的黑发，略显出些阴戾颓靡的厌世感来。 手机铃声响起，是迫不及待问清楚现状的江烈和旁听的陆知洵：“咋样？你问没问？” 谢京肆吐了口烟圈，青白色烟雾模糊了五官，嗓音有些哑：“没敢问。” 第161章 对面两人被这三个字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不可一世的谢京肆，从来就没有他不敢想、不敢做的事，今天竟然能从他嘴里听到“没敢问”！ 江烈长叹一声，完全不懂：“怎么不敢问了？” 谢京肆反问：“问了之后呢？是误会也就算了，要真是我想的那样，你觉得南絮会怎么办？” 拆穿了这层玻璃窗，她会顺势跟他道歉，说当初是一时冲动，没有考虑清楚才答应了他的表白，两人好聚好散。 说不定沈霁轩还能见缝插针表明心意，他倒成为了他们爱情道路上的推手了。 在楼梯间，沈霁轩推门进来的那一霎那，他脑海中有个念头疯狂叫嚣着—— 不要管，吻她。 让别的男人看清他们在做什么，斩断多余的可能。 但南絮抵在他胸膛推拒，在抵抗，从客观角度来说男女力量悬殊，她那点儿力气对他来说犹如蜉蝣撼树。 可在谢京肆心里，她无声的抗拒犹如有千斤重，悬悬欲坠地吊在他的头顶，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重落下。 不能逼她。 这是千思万绪挣扎过后仅剩的念头。 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用自己的身躯完完全全挡住了南絮的身影。 从前没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总觉得自己也会像其他方面一样随性不羁，义无反顾，但真正陷入情河后才知道，二者完全不能想相提并论。 事业、前途出了差错再来就是，可感情不能。 偌大的世界只有一个南絮。 他赌不起。 唯有慎之又慎，再三权衡利弊。 陆知洵推开母胎solo至今、情窦未开的江烈，自己抢过手机：“所以就这么算了？” 谢京肆轻嗤：“怎么可能算了？” 江烈对着手机大喊：“那能怎么办啊？人家心里有人呢，不是说校园时期的初恋是最难忘的白月光么？” 谢京肆半眯起狭长凌厉的眸，摁灭烟蒂，“管他是谁，都得给我腾地儿。” 南絮觉得谢京肆这几天有点奇怪。 最初只是在某天清晨起床后接到谢京肆的电话，让她下楼一趟。 他昨晚为工作熬夜到凌晨才睡下，还说第二天有事要忙，怎么会忽然来找她？ 她带着疑惑匆匆下楼，男生从头发丝到衣角都刻意打理过，还用了薄荷柑橘调的男士香水。 随后一束花递到南絮手中。 奶黄色玫瑰花瓣层层叠叠，柔润细嫩，每一朵花苞都饱满娇艳，雪柳和喷泉草点缀其间，灵动明媚。白色的蝴蝶结丝带垂坠，花束中间还有一张简约精致的卡片，上面用遒劲潇洒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我想给你，早在你出生前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南絮读过博尔赫斯的书，喜欢他笔下荒芜又温柔、理性与浪漫结合的世界。 这句诗和映入眼帘的玫瑰化成石子，坠落心池，荡起一片涟漪。 她眉眼漾开细碎的盈盈笑意：“谢谢。” “喜欢就好。”谢京肆抬腕看了眼表，“快上去吧，外面冷，我还有个线上会议。”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南絮惊愕。 难道他专程过来就只是为了给她送一束花？ 此时的南絮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头，未来几天每天都有新的鲜花送来，从洋桔梗到百合，绣球花到郁金香，花样各不相同。 舅妈和妹妹揶揄的眼神也越来越明显。 南絮难得升起一股倾诉欲，在和室友们视频聊天时忍不住说起。 宋央央抱头哀嚎：“絮宝你变了，你竟然也学会秀恩爱了！” “没有秀恩爱，我只是觉得他有点怪。”南絮扳着手指细数，“每天送花，见面的时候都特别特别精心的打扮自己，很注意形象管理，我偶然提起想吃什么，他马上就去给我买。” 回应她的是其余两人的沉默，童歆月扶额：“你这不是秀恩爱是什么？” “真的不是。”南絮没法准确形容她的感觉，“他对我有点太好了。” 好到她有诚惶诚恐，总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回馈，也时常疑心地审视自己真的能配得上他的好吗。 谢京肆对之前的女朋友也是这样吗？ 这一局聊天以俩女生齐齐摇头表示不懂而告终。 晚上八点。 谢京肆发来消息：【吃夜宵吗？】 南絮才吃过晚饭，一点也不饿，但并不妨碍她回：【要。】 【下楼，等你。】 她将这几天赶工织好的围巾装入袋子里，匆匆下楼。 小区的路灯年久失修不太明亮了，借着昏黄的光，南絮看清不远处树下站着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 她小跑着靠近，嗓音温软：“谢京肆。” 男生回过头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在叫谁？” 是孟铮。 脸上的清浅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疏离防备：“你来做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你不用怕我爸和你妈逼你跟别人相亲了，他们不会了。”孟铮靠近一步，“但是你把我拉黑了，我只能来找你。” 南絮实在不懂他在想什么，冷淡道：“不用你管，他们逼我我也不会去的。” 他又走近些：“你和谢京肆谈恋爱了？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第162章 南絮面色更冷，不想跟他说话，抬脚就走。孰料孟铮却大步上前，企图攥住她的手腕。 那个昏暗小巷里发生的一切如同决堤潮水般涌来，引起胃部翻腾的恶心感和烙印在骨子里的恐惧几乎将她包裹。 完全出于本能反应，南絮在他的手伸过来的那一瞬抬脚就踢。 孟铮的五官霎时扭曲在一起，捂住不能言说的地方痛苦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微地发着抖，她面上却依旧平静：“我已经不是之前任由你欺负的出气筒了，以后别在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把你当出气筒！”孟铮强忍着疼痛抬头望着她，“我喜欢你。” 他喜欢她？ 南絮的表情僵住，试图思考喜欢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含义。令人作呕的厌恶感在胸腔中搅动，散发出浓重腐烂的恶臭。 她淡冷地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离谱荒谬的笑话：“从我跟她进孟家那一天开始，你嘲讽侮辱我，针对孤立我，最后还意图侵犯我，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 比孟铮讨厌她还要恶心。 “是，一开始我是讨厌你。” 孟铮承认，最初他的确抗拒南絮这个便宜妹妹，所以对她开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当时毕竟还小，小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呢？ 太久远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几个朋友到家里玩，南絮被继母逼着来给他们送水果，好友黏腻的目光从她的脸滑到露出的纤细小腿。 等她走后，朋友露出揶揄调侃的神色：“这就是你爸给你找的童养媳啊？长得真挺好看的。” 童养媳，童养媳，从那天之后这三个字就一直在他耳边盘旋。 仔细想想南絮确实长得不错，尤其是哭起来，眼皮下薄薄的雪白皮肤都红透了，眸子湿漉漉地盯着你，我见犹怜。 而且她还听话，对他百依百顺。这么一想当他的童养媳也勉强够格。 至于后来的“欺负”，那能叫欺负吗？只是为了引起她注意的小手段罢了。 “我不是喜欢你才欺负你吗？”孟铮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解，“那天我想牵你手，你不让，还表现得那么怕我，我一激动才想亲你，最后不是没亲到吗？” 南絮悲哀又憎恶地注视着他，宛如在看阴沟里的老鼠：“你还是这么无可救药。” 什么时候欺负也能和喜欢划上等号？ 莫名其妙的论调好似让男生拥有了豁免权，他一句喜欢、没有恶意就能被大众理解纵容，甚至说出去会被当成一件感情方面的趣事。 而她却要去宽容，迎合他变态扭曲的表达。 欺负就是欺负，霸凌就是霸凌，不会因为一句喜欢就将她所有遭受过的伤害一笔带过。 “我那天不是跟你解释了吗？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孟铮希冀地看着她，“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感情？” “有啊。”没等他高兴一秒，南絮紧接着说，“我恨你。” 不是普通的排斥抗拒，是一旦回想起来就祈祷他后半辈子生不如死的恨。 孟铮愣在原地，眼眸不可置信地紧缩。 南絮轻轻一笑，平静又残忍地陈述：“你知道导致你被附中开除的匿名邮件是谁发的吗？是我。” 拳头猛地攥紧，牙关被他紧咬出咯吱声：“竟然是你！” 孟铮极度愤怒之后反而了冷笑出声：“你以为谢京肆有多好？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有多喜新厌旧你难道不知道？你不会天真地觉得你是他爱的最后一个女人吧？醒醒吧，浪子哪有那么容易回头，你太蠢了。” 第163章 拎着袋子的手攥紧，南絮呼出一口气，冷漠转身：“与你无关。” 在她背过身的刹那间，孟铮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扭曲的光芒，他兀地起身朝她冲来，将南絮一把按在角落里。 “砰——” 夹杂凛冽寒风的一股大力径直将孟铮掀翻了，谢京肆眉目阴沉：“你想死是不是？” 前者撞上了被丢弃在角落里的铁架，发出叮当哐啷的巨响，半天都爬不起来。 男生扶着南絮的肩膀，语气着急：“没伤到哪儿吧？” 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她出来，原以为是她要打扮会儿，就没打电话问，怕她以为在催。 后来不知怎的心底有一股隐隐不好的感觉驱使着他进来看看，谁曾想竟看到这一幕。 耳边如同响起一阵被拉长的白噪音，谢京肆一顿，总觉得画面和经历都似曾相识。 静谧的夜晚、昏暗的环境，图谋不轨的男生，和惊魂未定、清软声线发颤的纤弱女孩，每一帧都那么眼熟。 漆黑的长眸轻眯起，视线定在狼狈的孟铮身上，和印象中慌忙逃窜的人准确重合。 谢京肆嗓音冷寂：“是你？” “又是你，又是你来打扰我们！”孟铮眼底燃烧起熊熊怒火，“我和南絮是一家人，我们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插手？” “她继兄是吧？”谢京肆慢条斯理脱了外套，扔给南絮。 从天而降的黑色大衣将她的脑袋恰好盖住，视野顿时一片黑暗，她的指尖刚碰上布料，就听他嗓音沉沉道：“盖住，别看。” 南絮听话地放下手，随后便听见拳拳到肉的碰撞声，和孟铮吃痛的惨叫怒骂混合在一起回荡在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遮盖视线的外套被取下，谢京肆深邃的眉眼近在咫尺，湛黑的瞳子似晕着漩涡的幽潭。 “没事了。” 南絮的鼻尖凝结酸意，她毫无征兆地扑进他怀中，脸颊紧贴着紧实有力的胸膛：“你又救了我一次。” 后者的身体一怔：“你认出我了？” 那晚谢京肆虽刻意回避没去看女生，但借着月光不小心隐约看到些模糊的侧脸。就在刚才电光石火之间，两段画面并列在一起，他才恍然发觉，南絮可能是那个女孩。 这种揭人伤疤的事没办法确认，总不能开门见山问她，所以他没想提。 南絮仰起干净潮湿的眸，语气又轻又软：“我早就认出你了。” 一池平静的湖泊被投掷进一颗小小的石子，清脆地“咚”一声，谢京肆的心池也漾开一圈圈波纹。 南絮很早就认出他是那晚帮她赶走孟铮的人？什么时候？ 上大学后，还是更早？ 似乎有什么一直被他忽略的、很重要的细节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却稍纵即逝，来不及捕捉深思，在须臾间消失不见。 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谢京肆喉结微滚：“那你当初还那么怕我？” “没有怕你。”南絮摇头否认，“一直都没有。” 她早就解释过，可他却不太相信。 男生沉默，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又回想起江烈转述的发生在篮球场的事，难怪她那么内向害羞一女孩，也会在其他人说他张狂桀骜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反驳、讲道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昏黄的灯光落在南絮眼眸中，仿佛一隅星河都坠落融化进去，而她闪着细碎光芒的瞳仁里清清楚楚映着他的身影。 她字字诚挚：“我早就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第164章 一句酷似发好人卡的夸奖，让谢京肆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算了。 短暂的心理摇摆过后，他敛起所有扫兴的思绪，任凭心脏被这句话融成一滩春水。 “南絮。”谢京肆暗深的视线和她的眸光对上，蓄满柔意的语调从喉间溢出，“你也很好。” 真诚、坚韧……仿佛世界上所有褒义的溢美之词放在她身上也不过分。 从前的他永远也想不到，看似纤弱的南絮会经历那么多波折和痛苦，寄人篱下的委曲求全，亲生母亲的偏心和视而不见，还有继兄的欺辱觊觎。 曾经那一幕的场景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不会忘记的是当时女孩控制不住发抖的身体，和滚落出眼眶的眼泪。 她还那么小，却遭遇最恶心的事，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安慰她、帮助她。 除夕夜里寥寥几句带过的只言片语，却藏匿着足以摧毁一个人意志的深渊。 难以想象南絮是如何顶着狂风骤雨一步步挺过来，在悬崖峭壁上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朵柔嫩不屈的小花。 无法言喻的心疼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慢慢席卷上来，好似一把锤子在敲击心脏，传出一阵接着一阵生闷的痛楚。 南絮被谢京肆拥入怀中，他们的身躯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彼此的体温和力量隔着冬季衣服向对方源源不断地传递着。 两颗心也因此紧紧相依，安静地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擂鼓，加速的、稍显剧烈的心跳搏动声混合在一起，分辨不出哪一个是自己的。 这是一个不掺杂任何狎昵情欲的柔软拥抱，温暖的感觉如水般包裹上来，舒服到全身心都发出喟叹。 嗅着鼻端充盈的薄荷香，南絮紧绷的弦线放松下来，所有恐惧的、后怕的、排斥的情绪都随风而去，漂泊的灵魂找到了属于她的归处般安心。 “我要回京市了。”谢京肆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明天晚上。” 他负责的项目出了一点问题，最迟大后天得做出解决方案，他得早回京市处理。 另一方面，今晚对孟铮下手时没控制好力道，他刚才带着满身伤跑了，必然要在病床上躺十天半个月才行，以孟家的背景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没想放过孟家。 欺负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是他如今还没有强大到能完全避开谢家人的监管，倘若要对孟家下手，那爷爷奶奶定会听到风声，一定会让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他必须回去。 怀中的女孩倏地抬头，语气萦绕着几分失落：“这么快……” 其实想一想，他也的确该离开了，现在已经初八了，甚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开学了。 京市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事业，总不能一直留在宁城陪她。 谢京肆低笑着抬手，指腹轻捏了下她脸颊绵柔细腻的软肉：“舍不得我？” 南絮不是一个将直白热烈的话放在嘴边的人，她耳尖晕开绯红一片，那个“想”字在唇齿间来回翻转，难以说出口。 就在她决定强忍着羞赧表达心意的前一秒，鼻端捕捉到一丝微不可闻的血腥味，她下意识低头，看到了谢京肆渗出鲜血的手背。 凸起的凌厉指骨擦伤一大片，泛着触目惊心的红。 “又受伤了？”她的胸口发闷，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疼不疼？” “不……”刚吐出一个音节，谢京肆顿了下，到了嘴边的话临时转个弯，“有一点。” 南絮顿时更担忧着急了。 他可是不轻易示弱的性子，竟然能张口说疼，那一定是真的很疼了。 “去医院处理一下吧，万一感染就不好了。”她认真道，“孟铮身上可能有病毒。” 男生的薄唇微微绷直了些。 现在忽然夸她可爱有点破坏气氛，可实在很可爱。 谢京肆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头散发的缕缕痒意，声线压低了些：“有个能瞬间止痛的办法，不然我们试试？” 南絮丝毫没有犹豫，万分信任地点头：“好，是什么？” 他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你亲我一下。” “……”她乜他，“在说正事呢，你又这样。” 谢京肆散漫一笑，语调莫名有些诱哄的意味：“我也在说正事，对我真有用，不信你试试？” 南絮腮帮子鼓了鼓，她又不是三岁小朋友，才不会相信这种无厘头的鬼话。 不过—— 下一刻，她主动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吻。 谢京肆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躁动的心跳犹如密集的鼓点敲打着胸腔，清晰又强烈。 扑通—— 扑通—— 四下的晚风和摇曳的枝桠都在这一瞬静止，世界静默，他心跳如雷。 南絮灵动地歪了歪脑袋，眸底盈着些揶揄笑意：“不疼了？” 谢京肆喉结下哑出声轻哂：“不疼了。” 感觉还能再把孟铮拖回来打十次。 第165章 第二天，谢京肆坐上了回京市的飞机。 南絮原本想去机场送送他，奈何遭到他的强烈反对，因为航班是在晚上，担心她一个人回家途中不安全。 她只得乖乖待在家里，收到他登机前发来的信息。 孟铮的事谢京肆走前应该提前打点过，他那位强势的父亲没有来找南絮的麻烦，但叶婉君打了一次电话来。 刚一接通，就传来她劈头盖脸的质问：“你现在长大了就不听话了是吗？竟然还敢在外面交不三不四的男朋友，伙同你男朋友打自家哥哥，有你这么当妹妹、当女儿的吗？说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南絮平静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心底再也没有一丝难过，只觉得荒谬。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最在意的还是外界对她、对孟家的看法，生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一句她成为孟太太这些年操持得不好。 等到对方发泄完，她才一字一句：“谢京肆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从来没想过当一个听话的、像傀儡一样的女儿或妹妹。” 南絮报出一串银行卡号：“这张卡你还在用吧？等我工作后会每个月往里面打钱，权当还了你和孟家对我的养育，以后都别再联系了。” 叶婉君难以置信地拔高音量：“你要跟我断绝关系？是谁唆使你？是不是你那个不学好的男朋友！他是哪个学校的？我倒要问问校领导他是正经学生还是土匪！” 南絮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继续说：“当年因为孟铮和你对峙时我留了录音，你要是再来打扰我、打扰我男朋友，我会把它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看表面和谐的家庭剥开光鲜亮丽的虚假外壳是什么样。哥哥欺辱继妹，孟太太和稀泥，这种丑闻是大家最喜欢议论的。” 不到万般无奈她不太想用这件事来威胁谁，但既然母亲还在咄咄逼人，又紧追着谢京肆不放，她必须得拿出足以威慑她的底牌。 谢京肆已经为她做得足够多了，南絮不想只成为被他保护的人。 她也想凭借自己单薄且微不足道的力量保护他。 果然，一番话精准地戳到了叶婉君的死穴，她惊怔得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恍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变得十分陌生，记忆里那个怯懦拘束的、最听她的话的女儿竟然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你、你竟然录音了？” 难以想象那个哭哭啼啼着说要报警的女孩，竟然会想到全程录音，并且还保留至今。 南絮嗯了声，淡淡道：“可能是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失望透顶了。” 跟叶婉君提起前她就有预感，冥冥之中鬼使神差地录下了对话。 显然她的直觉没错。 “再见了。”南絮轻声道，这辈子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她：“妈妈。” 挂断电话后，一直挂在头顶的摇摇欲坠的石头终于消失，深深扎入身体很久的一根毒刺被连根拔起。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拉开窗帘，望向天幕闪烁的满天星辰，像被揉散成无数块的碎银，镶嵌铺陈在融融夜色里，放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二月下旬，全国各地的高校都陆续开学，京大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寒假放得早，开学比周边的学校都要提前几天。 南絮乘坐高铁回到了学校，回宿舍放下行李，她先把寝室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番，刚清扫完坐着休息，宋央央和童歆月一前一后来了。 第166章 “絮宝！！你也太贤惠了么么么。”宋央央备受感动，豪气万丈地说，“晚上请你吃饭犒劳一下我们辛苦勤劳的南絮同志。” 一个寒假没见，三个女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你一言我一句兴奋地聊了一会儿，童歆月忽然伸手掐了掐南絮的脸颊。 “谈了恋爱是不一样，小脸都红润了。” 博览群书的宋央央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小脸通黄，意味深长地：“哦~~~~” 南絮：“……” 提起她恋爱的事，两人更是有话要说。 宋央央骄傲叉腰挺胸：“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喜欢！你！” 童歆月啧啧感叹：“不愧是谢京肆，表白时机氛围都整得那么好。” “话说你俩到哪一步了？”宋央央苦口婆心地叮嘱，“你现在还小，未来可是要保研读博的人，千万别怀了，我还不想当干妈。” 童歆月点头附和，提出简单粗暴的建议：“让他吃药，你别吃，对身体不好。” 南絮的反应慢了好多拍，从脸颊到指尖都红了个彻底，羞愤欲死：“你们在说什么呀？” “哦看来还没到那一步。”宋央央好奇，“亲嘴了吗？要是嘴都没亲过，那我真怀疑谢大佬不行。” 她整个人都快熟透了，猛地站起来，干巴巴地结束话题：“我要去整理行李了。” 两个女孩也没继续逗她，她们打开行李箱边分享带来的特产零食，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童歆月咬着牛肉干，倏地想到件正事：“你俩谈了将近一个月了，是不是还没正式官宣过？” “没有。”南絮摇摇头，轻笑：“不用官宣，身边的朋友知道就好啦。” 宋央央“嗐”了声：“你俩官不官宣完全没差别嘛，很多人早就默认已经在一起了。” 吃完午饭没一会儿，班级群收到通知，有部分教材到了，让每个宿舍安排两个人去图书馆领。 南絮和宋央央结伴领好教材，抱着往回走。 她正听后者吐槽着厚得能当板砖的教材，并没注意不远处有一道沉沉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好好考虑，读个研出来好处不少。”庄教授正晓之以理劝说谢京肆，“你看你这些师兄师姐，哪个不是争着抢着要报我的研究生？” 谢京肆单手插兜，长腿闲散地支地，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庄教授还欲再说，就见他突然一顿，视线一瞬不动地定格在某个方向。 他顺着视线扭头看去，就见图书馆门口，有两个青春靓丽的女生抱着书说说笑笑地走来。 联想到自己这位学生的风评，他只觉得头疼，怒斥道：“收起你不值钱的样子！怎么一副流氓做派呢，看见漂亮学妹就直勾勾地盯着，难怪你……” 还没骂完，站在面前的男生大步朝女孩走过去，晃悠悠地横跨半步，直接挡住了路。 谢京肆狭长多情的漆眸微勾：“学妹，需要帮忙么？” 两人有大半个月没面对面见过彼此了，视频电话倒也打过，但小小屏幕上的人远不如现实生活中的鲜活生动。 咫尺之遥的谢京肆眉目依旧凛冽张扬，薄唇勾着，吊儿郎当耷着些眼皮，下面的眸子幽暗深沉。 宋央央自觉闪到一边，时而看树下蚂蚁搬食物碎屑，时而仰头望天。 南絮唇角情不自禁上翘，正要回答，却感受到来自旁边好几人直勾勾的打量视线。 “金融系的庄教授，还有研一研二的师兄师姐，我们刚聚餐回来。”谢京肆简单介绍完，看出她的不自在，“别理他们。” 第167章 她还是抬眸对着他们遥遥一笑打招呼。 “书给我，送你回去。”他伸手来拿。 南絮躲开，轻声道：“不用啦，就几本书，又不重。你们是不是还有事要聊呀？快点去吧。” 谢京肆暗暗用舌尖抵了抵牙关，眸底的深色晦暗不明：“跟我还这么客气？” “没有客气啊。”南絮茫然，她又想到什么，眼睫轻颤下，嗓音放轻，“你晚上有事吗？” 他克制地落着眼：“有，怎么？” “想请你吃饭。”她脸颊微热，提醒道，“放寒假时你送我去机场我们说好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声线听不出起伏：“不去。” 南絮怔然一瞬，心头蔓延上一分失落，但仔细想想，刚开学大家的确有很多事要做，谢京肆更是比普通学生要忙碌得多，他今晚难得有空，想独处休息一下也正常。 安慰着自己，她哦了声：“好吧。” 谢京肆逼近一步，被情绪染得湛然的瞳子攫取住她，唇间炙热的呼吸往南絮敏感的耳廓迫近。 “能换个词儿么？” 语气听起来跟打商量似的。 她睁着写满疑惑的干净眸子：“嗯？” 谢京肆喉结滚了下，低低的笑从薄唇溢出，他纠正道：“想‘和’我吃饭。” 说到第二个字时，咬字明显更加清晰加重，起到了着重强调的作用。 南絮的思绪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雪白脸颊沁上落霞似的绯色，她小声道：“差不多的意思。” 难以想象，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一句话其中的字眼而计较。 谢京肆一板一眼地分析，宛如语言学课堂上最严格的教授：“不一样，前一句听起来挺客气的。” 南絮问：“那你会来吗？” 男生哂笑：“女朋友想和我吃饭，我哪儿敢不来。待会儿给你发消息。” 看着南絮和宋央央抱着书离开，谢京肆才慢悠悠地回教授身边，庄教授被他随意挑逗女生的“流氓”行为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问：“人家女生没把你骂跑？” “哪儿能啊。”他理了理袖口，笑得恣肆张狂，“学妹挺喜欢的，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庄教授痛心疾首：“现在的小姑娘只知道看脸。” 几个师兄师姐都闷闷地笑开，教授不明所以。 谢京肆也跟着笑了会儿，才为他解惑：“放心吧教授，我没瞎撩小姑娘，那是我女朋友。” 庄教授：“……” 倒是师兄师姐们惊了下，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什么在一起的？论坛上说的都是真的啊！” “怎么也没发朋友圈官宣啊？你可别不懂事，现在的女孩子喜欢仪式感。” 到了晚上一起吃饭，谢京肆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天同门之间的聊天内容，后问：“你不介意吧？” 火锅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顾客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桌旁，锅中就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食材在鸳鸯锅里上下翻滚。 南絮咽下口中的虾滑：“不会呀，我能介意什么？” 他用从锅里捞起几片肥牛放进她的碗里：“我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我不是很在意这种事。” 她只觉得这种事随缘就好，既不用大张旗鼓地刻意宣扬出去，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闭口不谈，要是有人提到了这方面，坦然回答就是。 只是太隆重的宣告方式会让她受到太多关注，感情生活被时刻窥探的感觉她并不喜欢，更不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赌注，仅此而已。 谢京肆盯着她几秒，倏地点头：“知道了。” 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过段时间有场篮球赛，你要来看么？” 南絮听人提起过，这是京大和周边几所高校每年的必备节目，四校篮球赛，京大的篮球馆举行，届时不仅有四所学校的学生来观赛，就连当地电视台也会来采访。 去年谢京肆只打了上半场就下了，最后是华大摘得冠军奖牌，两所学校互怼时，这件事一直被华大学生拎出来嘲笑他们。 她脑海中浮现出谢京肆在球场上奔跑的耀眼画面，点头：“我会来的。” 他眸底浮出几分浅笑：“行，到时候我帮你占座。” 京大的体育馆是四所大学里场地最宽阔，能容纳最多人数的，但每年前来观赛的学生人数不少，视野好的座位得提前占。 南絮眉眼弯弯：“好。” 谢京肆挑了下眉：“就这样？不打算礼尚往来，给我送水么？” 没由来的，她想起曾经在篮球场外目睹的一幕，洛安然穿着漂亮的裙子给他送水，他的朋友们发出起哄声。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好似贪婪是刻在基因里的本性，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南絮竟也不再只满足于和谢京肆在一起，她变得爱胡思乱想、吃醋，把自己和他的前女友们放在一起比较，希冀于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非常不好。 可她无法控制。 话想也不想就说出口：“有那么多人想给你送水，也不差我一个。” 黑涔涔的眸子撩起，啜上南絮姣好清丽的眉眼，谢京肆哑着嗓子哼笑声。 “可我只想喝女朋友送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