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和年代文大佬假结婚后》 1、第 1 章 《八零家属院来了新嫂子》 第一章 “人要脸树要皮,女人一辈子最重要活一张脸,脸没了什么也就没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任谁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外头不知根底的人,只会认为苍蝇不叮无缝蛋,一定是你做姑娘的不自爱,才会招惹那流氓混子爬窗偷窥……” 苏麦麦躺在一张发硬的床上,床只有一米二左右的宽度,是那种摇晃的简易木架结构。遮盖的被褥也带着一股质朴的年代尘土气息,像是许久不曾有过住户了。 这和她自己卧室的软垫床一点都不一样。苏麦麦记得她昨夜还在电脑前,专攻她那已改了十五遍的新闻传播学毕业论文,导师要求变来变去,改到她抓狂。眼看着马上就能定稿了,通晓达旦的困倦让她扑在桌上睡了过去。 …… 可就算怎么躺,也不会躺在这种膈骨头的地方。 耳边吵吵嚷嚷着一个女人说话,她挣扎着动了动发沉的肩膀和胳膊,这才发现自己像是在发烧,嗓子也焦渴得像被抽干了津液。 如果不是那聒噪声实在吵得厉害,她恐怕根本没有力气醒来。 她这是到了哪里?苏麦麦被迫地睁开来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个四五十岁梳劣质短烫头的陌生妇女,穿枣红底青蓝格的平棉布上衣,典型的七八十年代打扮。说烫头也只是额头前面的一撮刘海用火钳卷了几个弯,看上去有点油腻腻的,聒噪的声音就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只听她先用娴熟的口吻贬低了一番苏麦麦的人格: “亲事是我们两家十年前就定的,谁会预料出这种肮脏事儿。现在怎么办?你孤身来到伊坤市,丢了清白,名声也变味了。我们刘家可是祖宗十八代正经的人家,伟民更是从小本分规矩,都过二十了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哪能叫他头婚就娶个不清不白的姑娘,这要传出去,我们在当地都没脸出门了!你是个有良知的好姑娘,看来你也不忍心为难他,要不然咋能病躺下了。” 中年妇人特地加重了“当地”二字,好像只要苏麦麦不留在当地,一切事儿都容易解决,透着想要赶她离开的意味。 暗示她就算有脸嫁他们都没脸敢娶。 先别说妇人嘴里喷溅的唾沫让人反感,只单她这一老套的pua话术,就对苏麦麦毫无用处。 苏麦麦忽略她刻薄的眼神,挣扎着坐起身来,哑着嗓子淡道:“给我来杯水,我口渴了。” 葛翠平兀地一楞,本以为就她这柔柔曼曼的软包性子,醒来必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巴巴的先哭出眼泪寻死觅活。 竟然平静地问自己讨水喝?? 葛翠平不情不愿地扭过身,找到开水壶倒了半杯递过去。 又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心知配不上我们伟民了,这婚恐怕你也没骨气再结。可我也心疼你,你洗澡被人偷看,这事就柳树镇的一些人知道,你不便久留,还是等烧退了买张车票先回去。当年的定亲自此就算了,我给你守口如瓶,回去定准没人知道,你再找个老实的二婚男人一嫁,你说是不是?” ……呵,真替自己想了个“好主意”。 不仅白耗她几年青春,pua她嫁二婚,还要挟她一辈子拿捏她把柄。 苏麦麦晃了晃开水,屋子里没有杯子,葛翠平用的是开水壶盖盛了半杯水。 苏麦麦涮了涮铝制的壶盖,涮洗完倒掉,又让葛翠平重新盛一杯。葛翠平翻着眼白,只好重新倒了过来。 水已经温凉了,能把开水壶的水放到温凉,可见在自己发烧的几天里,根本无人过问。 苏麦麦颔首咕噜噜喝了几口,这才算把嗓子润过来。 刚才妇人话里的“伊坤市”和“伟民”两个词太过突兀,苏麦麦发现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看了看四周七八十年代的环境布置,还有墙边的煤炉烟筒,她应该穿进了白天刷到过的一本年代文里。 这本年代文很火,苏麦麦点进去看了几章又去搜了下完结推文,觉得挺感兴趣,正准备论文定稿后追全文,结果竟然一觉睡醒穿书了。 原文说的是个军干家庭的炮兵中尉连长,追求卫生院护士一枝花的故事。作者擅长酸甜拉扯,一篇文下来甜饼叠满,写得颇为带感。 苏麦麦的这个原身名字和自己只差一个字,叫苏麦,只是文中一个出场即挂的炮灰路人甲。 苏麦出生湖北小乡镇,祖父当年是生产队的干部,在她九岁时给她和同镇的刘家小子定了亲。 后来祖父过世,父亲又另娶了后妈,对后妈言听计从的。 刘家擅长投机倒把,七八年改革开放后没过多久,一家子就问苏家凑了钱,跑去西北疆省捣腾土特产生意了。去了差不多三年,只在刚去时来过一封信,也没提亲事,给苏麦愣是拖了年龄,拖到现在都二十岁了。 夏天镇上涝了水灾,收成不好,后妈就说服父亲把苏麦转嫁给县里糖厂厂长的侄子,好让自己和前夫生的亲儿子能进厂做事。 后妈还跟苏麦说,这厂长自个没儿子,只有一个亲侄子,那可是把侄子当儿子养的,苏麦嫁过去了吃穿不愁。 苏麦悄悄打听过那厂长的侄子,既吃又喝还嫖,吃得满脸横肉的,靠近了隐隐一股浓劣的香水味,还不知道有没有脏-病。 打小迁就顺从的她,头一次豁出了胆子,找小学同学红燕当支书的爸爸开了介绍信,一个人跑北疆省伊坤市找未婚夫来了。 这虽然是苏麦的身世,但她的作用只是为了在下火车时人生地不熟,向男主打听地址。原文为了突出男主的热心肠,还为给男女主的感情制造冲突与进展,男主贺辞琅就顺道载了她一程。 事后护士女主坐上男主的车,却发现一根乌黑的头发丝,两人引起了轩然误会。相貌堂堂的中尉男主追妻无底线,拉下身段卑微讨哄,两人一番磋磨进而感情加深。 为了突出戏剧效果,原文作者还把苏麦描写得冰肌玉骨,水眸红唇,身段更是窈窕玲珑,简直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回头多看几眼。并借助司机士官小梁的嘴巴,说出对搭车女子容貌的震惊,引得护士女主更加地吃醋误会。 …… 温凉的开水流进五脏六腑,原身的记忆也从苏麦麦的心里翻涌上来。 苏麦麦记起原身刚进伊坤市的场景,男主贺辞琅的车停在农贸市场外,她就走进去打听到了刘家的铺面位置。刘伟民的母亲葛翠平当时正站在店门头,跟一个二十岁左右扎折辫的姑娘说话,满脸笑盈盈地堆砌着讨好。 忽然一看见她出现,吓得脸色刷白,赶紧三言两语把那姑娘打发走:“改天来家坐啊,伟民和他爸最盼着你来了”,并闭上嘴拉着苏麦走出了批发市场。 听说苏麦是前来找伟民投靠的,连忙说家里堆砌杂物,不方便住人。又说城里的招待所住满了,只能去附近的郊外。 然后就找到了这处柳树镇的小招待所。 柳树镇是个过路的村镇,因为途径附近的几个军区,老百姓常过来和驻地的军兵军属们做点小生意,便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开了饭馆子小卖铺,还建了个中转的招待所。 除了常有家属探亲落脚点,或者外地批发农货的商人,平时床位都比较空余。前接市区外接驻地,卡在半中间。 苏麦从小就老实巴交,最怕人说她长得美,放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可以恃美行凶的容貌,她却因此感到自卑不敢抬头挺胸。她对北疆地区的风土也不熟悉,就以为城里可能真的住不下,就在柳树镇小招待所住着了。 路上颠簸几天风尘仆仆的,她也不好意思打听哪里洗澡,自己问前台的女招待员大婶弄了盆热水,准备在房间里擦擦身子。 结果才刚把上衣扣子解开两颗,忽然就听到有妇人大喊:抓流氓啊,有流氓偷看一楼的姑娘洗澡啦,玷污姑娘清白啦! 然后窗外扑通一响,不知道是谁扑棱在地上跌了一跤。 苏麦也不知道怎么办,下意识就扣上衣服冲出去,却撞到了在窗外站着的一道魁梧高大制服身影。她伸手抓花了人家脖子,又从那衣兜里扒下来个什么,然后被撞晕了过去。 等第二天清早醒过来出去端开水时,就发现有当地的村民围在招待所大门外,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哟,这就是昨晚一楼那姑娘!”,“看那胸,恁鼓,一看就不是清白身”,什么“人家军官好心帮她赶人,还把人抓伤了”,“不要脸,失清白,呸。” 原身苏麦独在异乡为异客,哪里能够承受得了这些。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被逼无退路,才主动来找刘伟民结婚的,现在遭流氓一害,还有什么脸见他们。 气怒伤心之下,回房就卧倒了。 烧了几天没人管,醒来苏麦麦就穿了过来,听见葛翠平聒聒噪噪一番人格贬低。 只是她现在透过原身的角度去想,却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比如这年代出门不方便,不像她自己的二十一世纪,想去哪里高铁飞机速达。伊坤是个北疆小城,招待所哪那么容易住满。 别说她衣服都没脱,她回房就把门窗都关紧了,谁能精确地预判里面是个女人正在洗澡? 大晚上发生的一幕,流氓没抓住,村民就围观起来了? 还有,这里既是军区驻地附近,招待所又常有军属落脚,哪个不要命地敢耍-流氓? …… 除非这一切都是预谋! 苏麦麦用手梳了梳自己头发,看见葛翠平忽闪的眼神,冷声诘问道:“我昏睡几天了?谁说我没骨气嫁伟民哥,他知道我来了吗?” 2、第 2 章 “记得翠平姨年年和我家唠叨,说伟民哥能娶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我这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没骨气嫁了?那天晚上我端了盆水进屋,衣裳扣子都没解,哪个烂嘴皮子的诬蔑造谣,这事我要找派出所查清楚。”苏麦麦又说。 葛翠平一听这话,险些震惊得要厥过去。 不对呀,在她印象里的苏麦打小就柔弱腼腆,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葛翠平习惯了大嗓门,常常要靠近点了,才能听得清她说什么。 偏还是个绝顶绝的美人胚子,越长越美的那种。尤其等月经来了之后,那身段拔高抽长,变得玲珑有致要啥是啥的,她更加害羞得走路都下意识拘着肩膀。 本以为苏麦发烧昏睡几天醒来,怎么着总该哭几句以后没脸见人了,竟然却是平静悠哉的说要嫁伟民? 哪儿来的厚脸皮,这是烧坏了吧?! 葛翠平心里暗地有鬼,听到派出所几个字心里就发慌。 说来话长,她和老公刘铁柱都是湖北宜镇的。当年苏麦的祖父是生产队干部,葛翠平出工的时候就经常捎带儿子,故意在苏麦的妈身边晃悠,一口一个大妹子长大妹子短的,时不时河里捞了鱼虾还让伟民往苏家送。 有一次苏麦的妈割稻子伤了手,葛翠平着急得当场撕了自己身上布衣给苏麦妈包扎上,愣是麻利地帮苏麦妈干了几天活。 苏麦妈过意不去,等关系熟络起来后,听葛翠平提议说凑个亲家。苏麦妈是个不会说“不”的性子,瞧着刘伟民这孩子长得也白净周正,就去说给苏麦爷听。苏麦祖父就做主让两个定下了亲。 前两年刚刚改革开放,葛翠平凑了钱跑来北疆做农产批发。在这边偶然又盯上了市监局的一个监管主任丁建刚,听说他夫妇俩就一个女儿丁卫兰,二十二岁了,和刘伟民同岁,因为挑挑拣拣到现在还没结婚。 葛翠平计上心头,既然都来了北疆做生意,那湖北小镇的苏家也没啥用处了。 可这丁建刚不一样啊,老婆罗梅还是国营商店的收银员,如果娶到丁卫兰,不仅对自家生意有好处,将来丁家就一个女儿,什么房子、存款的好东西还不都是归自个儿子的! 没准还能给伟民塞个好单位,正好伟民孝顺归孝顺,却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葛翠平于是又故伎重演,趁着丁建刚带队来抽查市场的时候,故意弄了只鹅朝丁建刚冲过去。然后自己拉着儿子紧急关头把鹅拦住了,母子俩都堪堪划破了点伤。 丁建刚过意不去,之后特地来她店里探望过两次,还带了伤药。葛翠平嘴里巴拉巴拉能说会道,就成功哄得丁建刚注意上伟民了。 之后又埋伏在丁卫兰上下班的路上,制造了几回偶遇,比如下雨天遮伞护送单位,让全单位的人都看到,遇到“小流氓”英雄救美等等,让认识三个月的两个人正式定了亲。 这件事让葛翠平好不洋洋自得,俨然他们老刘家的大功臣。祖上积了德才能娶到自己,又能生个周正孝顺儿子,又有能耐攀关系谋高枝。 哪想到,正筹备着两个月后的婚礼,老家的苏麦竟然自个找上门投靠来了。如果不是葛翠平眼尖早一步瞟见,让丁卫兰撞上那可就惨了! 放在之前,葛翠平还想湖北苏家和伊坤丁家两头吊着,实在钓不成丁卫兰或是别的公家饭碗,那就等儿子再长几岁了勉强娶了苏麦。 现在可不一样了,订婚了还怕什么? 葛翠平只想弄个法子赶紧地把苏麦打发走,顶好走了再也不敢踏足伊坤半步。 还要想个招,把丁卫兰某天晚上留在家里回不去,让儿子先把人睡过了才能踏实下心。 葛翠平因此还提前暗示了儿子一些方法和话术,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呢,怎么能让苏麦这乡下丫头搅和? 她想起近郊的柳树镇,就撒谎把苏麦安置在了这里。又让相熟的招待员王二婶给自己找个人,故意爬窗去吓吓姑娘的清白,等找来的人下了窗就大喊抓流氓,隔天再雇几个村民围观羞辱两句。这姑娘脸皮儿薄,一准被吓得灰溜溜跑。答应事成后给王二婶四十块,爬窗的二十,围观的一人六块。 王二婶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四十,贪小便宜,寻思有外块赚,答应得痛快。 万万没料到啊,自个儿子刘伟民知道苏麦来了,心想马上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妈最近每天提点他留住丁卫兰睡下,搞得他本来没啥想法,最近却紧张不已,就生怕自己做不到。 见过那么多姑娘,就没哪个有自己这前未婚妻苏麦漂亮的。他妈却偏说苏麦克夫,是祸水,拖着不让娶。那之后就要便宜别的男人使了,舍不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算了,总要沾点什么好处。 他心有不甘地傍晚独自溜出城,对自己的外貌品相也有信心,想好言好语和苏麦劝劝,没准还能感动到她自愿付出,让自己先试练一下。来到招待所里,问王二婶打听苏麦在哪个房间。 王二婶认得这是葛翠平的儿子,之前出城收农货的时候见过,就随口说:“一楼第三间靠窗那个,刚去外面小卖铺了,还没回来。” 刘伟民存心在小饭馆喝了半瓶酒,等到入夜了再上门找。结果正巧看到苏麦端着一盆热水回屋,他一个犯抽,脚下的步子打弯,忍不住扒去窗外看了看。 王二婶本来找了自个侄儿过来应付,只给侄儿说过来爬个窗就走,几分钟不到的事,只给侄儿十块钱,自己还能从中捞十块的差价。 忽然往院子里一看,侄儿没来,哪来的烂痞子臭流氓竟先爬上窗了。好噻,给自己把十块也省了,白赚二十! 她似乎觉得那流氓侧影有点子眼熟,人也白净,寻思要不留神瞅瞅,怎么好像有点像葛翠平那儿子啊,但又怕等下侄儿来了二十块钱保不住。 她忙立时扬着嗓门大喊起来:“抓流氓,流氓偷看人洗澡光身子啦,玷污姑娘清白了!” “扑通!”那流氓混子看来也是个没经验的怂包,慌得啪嗒一下跌在地上。 眼看着一个军人往窗边过来,笔挺的身躯正步凛冽,吓得他又是一栽楞,顾不得崴了胳膊腿啥的,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也得亏苏麦那会从屋里冲出来,挡住了军人的去路,不然恐怕他就被当场逮住。 刘伟民藏在草堆里半天不敢现身,下半夜好容易雇了辆驴车回到了家,葛翠平这才知道自个儿子干了什么蠢事。 但看刘伟民摔伤了膝盖、折断了胳膊,脸上还挂了彩,又心疼得不得了。直怪苏家那丫头就是红颜祸水,克夫克命不知臊的狐狸精! 这几天刘伟民都窝在家里养伤,葛翠平恨铁不成钢,生怕他伤口留疤,影响了皮相。但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只懂得看脸。丁卫兰虽然不算多么好看,可也能打八十分,还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上的关系,不知珍惜! 前两天王二婶打电话到市场的门卫处,告诉葛翠平事情办成了,但姑娘躺下后发烧了,大概需要人照顾。葛翠平就故意拖着不去看,甚至暗暗想着,让她多烧上几天,烧糊涂了更好打发。 谁料到苏麦麦这番醒来,虽然烧得脸颊苍白,嘴唇失色,眼神却变清澈了,甚至冷冰冰的还有点震慑人呢! 听见苏麦麦说要去报派出所抓人,她都快吓心虚。 这年头偷看人洗澡是犯流氓罪,要重判的,搞不好还要挨吃子儿,那老刘家可就断子绝后了,自己成罪人! 葛翠平的气势顿然没刚才那么牛哄哄了,只好慢吞吞道:“这……你说好巧不巧吧,苏麦你才刚来一天,伟民搬货的时候就被箱子压伤了,现在伤了膝盖折了胳膊在家养着呢。” “要不算命的怎么说你们八字相克,凑一起了谁都不安生?要我说,现在都改革开放时代发展了,以前的婚约倒也不用强求,这婚结不结的都再说,先把你们各自的伤养好,身体和名声最要紧。” 她特地重重地强调了下“名声”,想吓唬苏麦麦别去报派出所。 呵,苏麦麦有了原身的记忆,自然记得当年葛翠平在苏家献殷勤跑腿巴结的模样,现在倒来说八字相克。 而且这妇人把她那儿子宝贵得像刘氏门脸招牌,竟然舍得让刘伟民搬重箱子? 伤的位置也有些巧了,胳膊、膝盖……那天晚上扒窗的氓痞也这样摔的。 学新闻媒体传播这行的都心细,尤其留意细节,对一切表象保留怀疑。 苏麦麦心中疑虑更重,先不动声色,只润了润干涸的嘴唇。 她的嘴唇生得极美,形似樱桃饱满柔嫩,刚刚饮过温开水的口唇滋润起来,整个人也看着多了几分气色。 苏麦麦偏坚持道:“既然是新时代,何必在乎八字相克,婚是当年两家定下的,结不结也要当面听听伟民哥的意见。” “不过这事情有蹊跷,我在屋里还什么都没动静,外面就造谣乱喊。事关名声,非查不可。镇上的居民不多,那人跌了膝盖摔了胳膊,抱我回房的军官还见过他的脸。正好我联系那军官,让派出所把可疑的人抓来认认,包括招待员大婶也得说清楚,该抓抓该判判,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她有意加重了抱她回房的军官几个字,其实心里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那军官什么模样,只记得似乎当时鼻翼间有一抹舒适的甘草气息。 苏麦麦攥紧藏在被子里的一本小册,那天晚上冲出房间去时,她下意识以为那高大魁梧的制服男人是流氓,从他身上顺手抓下来个什么,后来撞晕了过去。他胸膛真是硬朗。 估计是他兜里的证件吧,一会儿等葛翠平走了再仔细看看,现在先用他来糊弄糊弄。 好个小-娼-根-骚-媚狐狸精,哪这么把人逼的! 葛翠平倒吸了口凉气,听王二婶说过,那天晚上的确是个部队干部抱她回房的,她自个倒是软绵绵晕在他怀里。 王二婶还说,隔两天干部又派人来打听过苏麦的消息,王二婶因为怕麻烦,就骗他说出去了没回来,那军人就暂时先走了。 你瞅瞅,真别怪葛翠平刻薄,是个男人都被她吸了精气魂! 这苏麦要是真到派出所报了案,那分分钟就能把自个儿子扯出来。丁家的婚事不仅告吹,自己生意也没法做了。 千万不能让她去! 葛翠平瞥了眼苏麦麦白皙的颈子,乡下丫头进城穿得朴素,白色小碎栀子花的棉布上衣,深青蓝色的长裤,和白底黑面的布鞋子,却遮不住她的娇色。 这年代不像他们年轻时候,饿得刨树皮吃,瞧瞧苏麦养得皮白肉嫩的。尤其那胸脯,人虽苗条,那胸脯长得真个是翘,纯纯的祸水儿啊。 但苏麦既然是逃跑出来投靠的,还不如尽快去信给湖北,让她后母把她弄回去。只要能拦着她不让她报案,眼下她名声清白已经坏了,就怪不得刘家悔婚了。她后妈不会让她嫁得好的! 想到此,葛翠平心里又嘚瑟起来,嘴上连忙关切地安抚道:“报派出所还得从长计议,毕竟事关名声,你又是从家里跑出来的,等下话问详细了不好回答。女人活就活个清白脸面,本来没多少人知道的事,这一闹出去反而人尽皆知了。” “这样吧,咱们先换去城里找间好点的招待所住着,我做长辈的也方便照应。等你烧退了,养好了身体再商量看怎么办。” 多等几天,那流氓摔伤都养好了——葛翠平这是还把她当老实丫头哄骗呢! 苏麦麦越发笃定这妇人有猫腻,但一番话提醒了她,关于原身的家庭苏麦麦要彻底摆脱。 原文没有再着墨她一路人小炮灰,谁知道原身后来结果如何。狗急了跳墙,小心葛翠平真去通知那卖闺女的亲爹与后妈。 她既然穿过来了,命运就由她自己说了算,还得活得痛快舒适。 苏麦麦心里有更多盘算。 她就假做让步地说:“行也行,但这恶人我是一定要揪出来的。等找到那天晚上的军官,我会让他亲自作证,也会把这件事和伟民哥当面澄清楚。” “但是,”她顿了一下。 葛翠平腿软又站直,磨着牙等待,脸上表情五颜六色的。 苏麦麦这才继续悠然道:“这里我就先不住了,还是听翠平姨的,换去城里的招待所。只是我连烧几天没力气,今天就暂时还歇歇,明天你再来接我。” 葛翠平忙不迭地点头:“行,那明早我忙完市场的生意,傍晚就来接你。你可记着别去派出所,人生地不熟的,别自己被抓起来了。” 苏麦麦没把这吓唬当回事地哼哼一笑,看见葛翠平要关门,又叮嘱道:“对了,湖北老家那边翠平姨先别急着通知,我那后妈看我碍眼,恨不得早点把我卖了多捞点钱。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的算盘打了水漂,你要是告诉他们,他们会更催着我嫁定伟民,还要敲你更多彩礼钱。” 呼…… 眼看着葛翠平面如菜色地关门出去,苏麦麦这才舒了口气。 想了想,又连忙悄然下了床,站去窗户旁,轻轻地掀开一角帘子。 3、第 3 章 外面的前台招待员王二婶看见葛翠平出房门,急忙紧贴着拽上她,连问道:“怎样了那丫头,怎一句哭腔没听见,烧哑嗓了?她肯放过你们伟民回老家了没?” 这三天姑娘发烧,王二婶打电话催葛翠平来管管,葛翠平推说儿子搬货受伤了,要晚点来,让王二婶把人放着别管。 王二婶只想收钱不想担风险,每天都去屋里看看姑娘还有没气,刚才葛翠平进屋,她就后脚紧随着上去贴在门外听。 谁想葛翠平是个诡诈多端的,进屋就把门反锁死紧。王二婶以为总该听到几声姑娘哭泣吧,结果竟隐约说了什么“派出所”,叫她也心慌起来。 那天葛翠平找她办事时,给的借口是说湖北老苏家仗着生产队干部的身份,看上了她长相标致的儿子刘伟民,逼着他们娶苏家的闺女。 葛翠平被逼无奈之下,只好举家借债躲来北疆做生意,万万没想到风声走漏,那苏家女竟然不要脸的追来了! 都是改革开放新时代了,眼瞅着自己儿子才和市监管丁主任的独生女订婚,怎能接受这种破坏? 葛翠平因为有时来村镇收农货,天晚了就留宿在招待所,一来二去的就和王二婶闲话认识了。 王二婶既有外块赚,再说葛翠平能跟市监局主任结了亲家,没准自己以后还能巴结巴结,自然就行侠仗义地答应了。 等到领来苏麦麦一看,嘿哟,上哪去都没这么动人漂亮的仙女,水灵得就跟刚从水里涤出的芙蓉似的。 就这水准,可比刘伟民高出了多少档,还用的着逼葛翠平他们家强娶嘛? 王二婶心里虽然有不解,可还是按计划照办了。当晚那姑娘被她大喊“抓流氓”,衣裳整齐的就从房里跑了出来,却不料被部队干部撞晕了。 那会已入夜,住客们都在各自房里,也没人敢轻易去掺和这种事,生怕受牵累。都是过路的旅客,若被派出所找去问话求证,还得耽误几天行程;若这姑娘是军属,那还更要麻烦了。 军官就蹙了蹙眉,弯下健挺的身躯,长臂探过姑娘的腰肢和腿窝,将她揽了回去。长得还挺年轻的,个很高,却冷飕飕的,叫人看了敬畏发怵。 放到床上后他还给盖起被子,晾了半盖子的开水在那。叫王二婶照顾一下,风一般就踅出去了。 那姑娘大概半夜醒来又愁又吓就没再睡着过,第二天清早眼圈红红的,再被王二婶雇来的人戳指头羞辱几句,回房就蒙着被子嘤呜哭泣起来。 瞧着倒是个老实的脾性,不像葛翠平描述的那么骚-浪黑心肠。 等到晚上了也没出来,王二婶过去一瞧,脸颊发红该是发烧了。她给弄了颗退烧药放姑娘床头,没多管闲事。 好容易盼来葛翠平,怎么是这副死灰猪肝脸色,别故意装出的想赖账吧? 两妇人站在院子角落的自行车棚下,见葛翠平没出声,王二婶撇嘴斜眼的摊出手掌说:“既然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你之前答应我的钱该给结了吧!” 钱,还给她结? 葛翠平从苏麦麦的房里出来,气都快气得呵不上了,这王二婶还有脸问自己讨钱? 她干这种勾当干多了,可谓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明确告诉王二婶,等找来的“流氓”下窗子快跑走了再大声喊,这样就不怕万一被抓住,到时再把自己供出来。 结果呢,王二婶不等人下窗就乱喊,偏偏那个爬窗的还是自己儿子,吓得伟民都快摔成了半残废。有些男人经不住吓,吓狠了以后一紧张就软,之后还怎么娶媳妇传宗接代? 见王二婶摊开发红油燥的手掌,葛翠平心里鄙视她忒没点职业道德。 只得不情不愿地拍出去三十块钱,怨怪道:“还要钱?事情被你搞成这样,人家姑娘要报派出所了,到时候把我俩都审出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三十块算你的辛苦费,今后别提了!” 她也不敢说那军人干部见过爬窗流氓的脸,只敢先逮着王二婶吓一吓。 才三十?打发穷叫花子都没这么敷衍的。 啐,王二婶沾了沾口水,把几张纸币一拨拉,不满意了。 说来这王二婶生性就好贪占便宜,本来在国营食品厂上班,因为浑水摸鱼扣扣拿拿的,被点名通报处分过好几次,最后一次被辞退了。之后去人饭店里帮活,又吃不了苦干不动,好不容易托了许多关系,才来这个小招待所上班,这要闹去派出所,工作又得搭进去。 王二婶不干了,兀地竖起脸来:“怎么就给这点?你让我找人的时候可没说这么大风险,只说姑娘经不起吓,转头就得回老家。还有那天早上我找了十个人围观,一人按你说的六块,我自己都先搭进去六十,本都收不回来。” “再说了,我那天也是因为看见你儿子来招待所找过她,看见爬窗的臭流氓多了个人,多出的那个身影有点像你儿子,我为了保险才提前喊的……对了,怎么刚好你儿子在这时受伤了?” 为了多赚雇“流氓”的二十块,王二婶试探着瞎编道。 嚇,一听这话葛翠平想掐人的心都有了。怪儿子色迷心窍,马上就要娶老婆的人了,睡丁卫兰不行?就非得去爬人苏麦的窗? 当然更恨起忽然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苏麦麦了! 她葛翠平吃这几十年盐巴,就从没翻过跟头。就连苏麦妈当年割稻谷割伤手,都没人怀疑是她故意在背后顶撞了她一下。 竟然这次被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要挟! 但看着王二婶贼溜溜打量的眼神,葛翠平只得收起心思,又从腹兜里扒拉出几张钞票:“十、二十、三十、四十……七十块,账都清楚了,嘴上把紧点,不是的话别瞎猜。我家伟民那晚跟他爹搬货搬到夜里九点钟,他准老丈人加班路过都瞧见了,司机也可以作证。” 这时候还没流行用钱包的习惯,钱包对大多数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饶是葛翠平做生意赚了点钱,也仍然还是习惯在穿的裤子的腹部位置,用扎实的布片缝上个兜子装钱,位置还更保险。 不对啊,八点过还见到刘伟民在招待所前晃过,九点就能在城里搬货了? 王二婶本来也只是顺口试探一下,没想到葛翠平竟心虚了……看来这里头有些猫腻。 几张大团结还带着体温,王二婶用指尖沾口水数了数,又把手伸出去:“还差雇人爬窗的那二十。” 葛翠平差点就脱口而出爬窗的是自己儿子,凭什么收钱。幸亏险险地掐住了气没说,只好哑巴吃黄连又添二十。 想了想,朝苏麦麦睡觉的窗子一望,做狠又拍出了三十块,说道:“那姑娘说要去报案抓人,去了咱谁也没好果子吃。我倒好,顶多损点名声罢,你就得丢工作了。这些钱是另外给的,你盯牢点她,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就别让她走出院子太远,我明天就来接。” 说着三步做两步地回去了。 呵,要真是她儿子做的事,那可不止损点名声这样简单喽。 王二婶当下憋着话,点了下钱,一共一百五。她其实只找了六个村民,每人给四块,扣除掉之后还赚了一百二十多。苏姑娘明天就走了,吃不了多少,这桩买卖划算,就是得看着她点! 王二婶哼着秦腔,喜哉哉地甫一转头,却差点撞到了人。 但见眼前似笑非笑地站着个大姑娘,浓密乌黑的长发用手绢在脑后系起马尾,一身白棉布上衣、青蓝色长裤亭亭玉立的。 时下的女孩们要么齐耳短发,要么扎辫子,就算有人也扎马尾,却没谁能扎得像她这么松软惬意的。 记得住店那天是扎着双辫含羞温吞,这会儿却气质突变,像整个人都发着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和气势上的震慑感。 吓得王二婶手里的钱都差点抓不稳,急忙下意识拍住胸口:“苏姑娘……醒来了啊?醒来的好,这几天可把婶子惦记坏了。” “可不惦记坏了嘛。我翠平姨不来,王婶子这钱没处收呀。”苏麦麦故意弯着唇角,笑若桃花地附和道。 果然葛翠平和招待员之间有问题,那天晚上知道自己端水进屋的只有王二婶一个。刚才她悄悄站在窗帘缝里看,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可隐约也看出是在说自己,两妇人动不动还往她的窗子瞥。 谁敢设计害她,苏麦麦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王二婶其实是被部队干部的突然出现,扰慌了手脚,不然她本来是打算变着嗓子喊的,免得被人怀疑自己。 被苏麦麦晶清的眼眸打量着,莫名骨头难受。嘴上又解释道:“怎么不是呢,葛翠平个做生意的婆娘,却也忒小气。之前住招待所拖着账没结,我这是一点一点从她催回来的账。” 一边拍着钱,一边赶紧往兜里藏。 苏麦麦做了然状:“原来如此。据我所知,招待所是公家的账,客人住店当面结清公事公办,王婶子竟然还有特权,能私下给困难个体户赊账,真是热心周到哈。传出去要上大喇叭表扬宣传了。” 八零年代初住招待所一天大概只要两三元钱,王二婶手里这一沓百来块,少说能住个五六十天了。 招待所每月对账,她如果能赊欠给人这么多住宿费,可见瞒账贪污了有多少。 哎呀这,要人命了…… 王二婶心肌都快梗塞,连忙扯开话题说:“不是,我都给你绕糊涂了,你才刚醒,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葛翠平说你肯定饿了,让我带你先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我这就让食堂大厨给你做!” 拉着苏麦麦就往旁边的小食堂走。 4、第 4 章 招待所的小食堂在自行车棚的对面,是个两开间的砖瓦平房。 走进去迎面是堂食的大厅,墙上贴着“勤俭节约,浪费可耻”的标语,约莫六七张圆桌子,每张饭桌配五把椅子,右边则是玻璃窗亮堂的大厨灶房。 招待所不包住店的伙食,但早中晚都有师傅在,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前想吃就来。 北疆比内地时差约莫晚两个小时,内地人们五六点就起了,这里稍微晚些。 还没到饭点,壮硕的厨师正握着大勺站在灶房案板旁发闲呆。 王二婶过去给苏麦麦要了一份二两的毛细牛肉面,师傅见人少,量下的很足。 一会儿端过来满满一大碗,白瓷蓝花的牛肉面专用碗,汤汁清香浓郁,漂着翠绿的葱叶蒜苗和香菜沫子,萝卜片和牛肉片都盖在面条上,表面还浮了一层鲜亮的红辣子油。 这时候的食材和二十一世纪满世界的预制菜可不一样,尤其公家食堂里就更是用料扎实了。 一碗牛肉面,从牛骨汤头到各种香料佐料纯纯的新鲜大锅熬煮。闻一闻就让苏麦麦胃口大开了,更何况她这具身体干烧了几天早就饿坏了,她揩起筷子不客气地就下嘴。 泛着草果桂皮香味的滚热牛肉汤流进了五脏六腑,她感觉整个儿都鲜活生机起来,这才有了穿书的真实感。 苏麦麦初中时父亲就再婚了,这点和原身还有点像,之后一直跟奶奶生活。奶奶洁癖,对她吃穿用度很严格,以至于苏麦麦上了大学之后才有机会吃外卖。 独自生活后,她就经常到处走街串巷吃美食,没舍得在吃和穿上为难过自己。而且对吃她还有独到的天分,基本吃过的东西回到家她就能自己做出一样的来。 她吃掉了一碗牛肉面觉得还不够,又叫王二婶去加了份煎蛋,再要一碗牛腩汤、三串烤羊肉。 饿几天了,这俩婆子一看没少算计自己,不吃白不吃。 吃饱才能养好体力踩碾奇葩! 王二婶拨拉着钱抠门,一份牛肉面两毛八,煎蛋一毛五,一碗牛腩汤三毛五,羊肉串两毛七……仅一顿就去一块多,这姑娘看着苗条,吃得忒糟蹋! 可眼瞅苏麦麦吃得那么香,连王二婶也忍不住嘴馋了,把东西端给苏麦麦后,就也给自己买了块酱香饼。 走过来的时候地板打滑,差点把她跌个狗扑食。苏麦麦眼尖,出于怕她碰翻自己的美食,便伸出手臂托了她一把,王二婶才堪堪坐稳了。 不免吃惊:“姑娘咋手劲还挺大?” 苏麦麦顾着吃没应她,小时候她妈带她去练过几年跆拳道,说女孩子要有自我保护能力。 苏麦麦一点底子是有的,纯属下意识反应。 王二婶又觉得这姑娘还不赖,想起葛翠平那含糊发虚的语气,就想套出几句话来。 一时啧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像朵花一样,哪里用愁找婆家,远的不说,这附近的几个驻地,大院里那些干部官兵们都急着娶媳妇。你想,他们工资拿的又稳,受人尊重,平时哪也不去,下了班就回院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的挑选!那刘家小子既然要攀高枝,让他去就是了,怎上赶着非要强嫁呢?” “攀高枝,攀谁的高枝……”苏麦麦留意到了话中的漏洞。 王二婶惊觉自己说漏嘴了,匆忙弥补:“啊这,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人家出来做生意,眼光高了,你再强嫁也没啥意思了。我这是看着你条件好,才好心好意的劝你。你若是愿意,赶明儿我就给你找个部队的官兵过来见见,没准还能排起长队来!” 苏麦麦没那么容易敷衍,目露惆怅:“如果伟民哥对我没意思,他那天来柳树镇找我做什么?该叫他送我回招待所的,没准流氓也不敢爬窗了。” 其实她根本不确定刘伟民来没来,权属套话。 王二婶果然上了套:“你知道他来找过你了?” “知道啊,我们还在面馆里吃了饭。就是奇怪怎的那么巧,他回去就搬货受伤了。”苏麦麦大言不惭地忽悠。 啐,什么东西,都要娶丁主任的独生女了,还到别的女人跟前充深情! 饶是王二婶自己干了昧心事,都替娇花一样的苏麦麦不值。只好嗫嚅地附和:“那谁说不是呢,时间也赶不上趟。” 苏麦麦顿时就有谱了。 正说着,门外进来了一对儿姑侄样的外地女人,有两个勤务员模样的小伙子,身穿绿军装蓝军裤陪着走进来。柳树镇附近既有空军驻地,也有陆军驻地,应该是刚刚从车站接来的,先在这里落个脚,吃顿饭。 大院里男多女少,很多嫂子会去信给老家,找适龄的亲戚家姑娘来部队相亲。 苏麦麦正在啃羊肉串,那滋油冒香的孜然味儿散开,引得两名官兵都不自觉目光看过来。 这个年代还没有后来的文胸款式,女人们穿的大多数是旧式的白棉布背心款,没有钢圈和海绵,但透气舒适性足。 苏麦麦弯着肩膀吃,肩背就印出了淡淡的白色条痕,把浓眉大眼的官兵立刻羞窘地背过身去,看都不再往这边看来。 王二婶瞥见这一幕,本来只是随口一说,顿时就又想赚苏麦麦的钱了。 如果真给这姑娘说门亲事,自己还能赚笔媒人费! 苏麦麦俨然没发觉身后瞬时而去的这一幕,她只观察了好半天,寻思着王二婶也不是个轻省的,不如把她推出去给葛翠平添点麻烦。 苏麦麦就做出一副诚恳柔弱的模样,慢声说道:“王婶子怕是在哪听岔了,当初我爷爷是生产队的干部,翠平姨频繁上我家热络关系,是他们主动攀的亲。就算来北疆做生意,也是问我家凑了钱,怎能说我要强嫁?” “我这是亲爹找了后妈,想把我卖给吃喝嫖赌的厂长侄子,无路之下才逃出来投靠的。没想到却遇到这种糟心事,不管怎样,我都得把背后作恶的坏人抓住,为自己澄清,也为了给伟民哥的情意负责。” “还有你啊王婶子,那天晚上就只你知道我端了热水盆子进屋,这事到派出所里你也有干系,可得做好心里准备。翠平姨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在湖北老家都传开了,你帮她的未婚儿媳澄了清,她那么大方,一定要大笔的厚谢你。”苏麦麦意有所指正话反说着。 还情意,还大笔,这都担了多大风险,连商量好的钱都想赖掉不给…… 黑心烂肺脸比屁股大的葛翠平! 话听得王二婶心里那叫个猛打鼓,好啊,果然就看出葛翠平没说实话,明明自己上赶着巴结苏家,现在做生意赚钱了又想赖婚,改攀市监局的监管主任。这是把她儿子当配种,哪里有利可图就牵去哪家配呢? 敢情自己拿这一百多块还拿少了,如果那晚爬窗的是她儿子刘伟民,值的就是一条命。 王二婶心里的小九九又转起来了,当下想的只是赶紧照葛翠平说的,先把这姑娘哄走,其余的就剩自己来打算! * 吃完了面还套到了话,苏麦麦闻闻衣袖,发烧了这几天得洗洗了。 走出食堂门的时候,那两名官兵还远远地瞥了瞥。原以为是哪个驻地新来的家属,长得竟比画报上演员还漂亮,却已经有婚约了,就挺可惜。 招待所只有两层楼,每层最角落各是一个男女混用的卫生间和洗澡间,原身苏麦那天晚上没敢去,拿了水准备在房间擦擦。 但这里的女员工有单独的洗用间,轮到上夜班时就会在这洗漱。苏麦麦便让王二婶给自己买来了干净的水桶,去她们员工间舒舒适适地冲了两桶澡,搓干净头发后,回房整理思路。 还叮嘱王二婶晚饭七点钟给她送到房间里,要两荤一素一汤,她食量大。 一顿又吃掉一块多钱,半天就花了三四块。王二婶直磨牙,又觉得苏麦麦话里有话,被拿捏得只有照办。 苏麦麦这才躺在咯吱作响的木床上,掏出那晚从军官兜里扒下来的小册子,果然是一本干部的证件。 她拿起来打量,只见封面是鲜红的塑料壳,正中一颗五角星印着“八一”的标识。翻开里面,左边是一张单人寸照,用黑色钢笔写着部队的编号职级等信息。 还别说,男人长得真是挺英俊的。不仅是她所感知的那种端正伟岸的军人形象,还有一丢丢不同。照片中的男人二十七岁,浓眉高鼻,眼尾略微上挑,唇线轻抿而冷冽。 他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严苛冷肃感,尤其是左边的眉毛,隐约在眉中有个断档。这样断眉的人一般心性都坚忍,轻易难以接近。 竟然那天晚上还会好心揽起自己呢,真是突兀。 诶,等等,这种气质,且叫什么贺衍? 贺衍…… 和本文男主贺辞琅一个姓。 苏麦麦只看过这本小说的前几章,剩下的剧情本来打算论文搞定后再看的,就只从网上刷了几篇推文总结。 在前几章讲的内容里,是男主贺辞琅挂了点伤去卫生所包扎,值班的刚好是从军区医院调来卫生所轮岗的女主,而女主去给一个孕妇输液了,没及时过来。 男主是人所周知的高-干出身,某炮兵营连职干部,平时对军纪军风严格自律。看着候诊区还有几个老人家等候,以为护士玩忽职守,就给投诉了。 女主知道后,却觉得男主在仗势欺人,两人就不打不相识地开始了酸甜咸虐的拉扯。 现实里苏麦麦拒绝恋爱脑,不过不妨碍她喜欢看这些酸溜溜喜滋滋的恋爱剧情,弥补被论文虐待的残酷心灵。 她记得推文还提到过一笔书里男主的大佬小叔,好像就是这个又凶又冷的贺衍。大佬小叔是老爷子第二任夫人所生的,因为是老来子,只比男主大了五岁。 老爷子对他过于严苛,因此父子之间说不上几句话,大佬十七岁就当兵打仗去了。在部队里隐瞒身份,凭借自己一腔热血与实力立下战功,二十几岁就做到了副团级军官。 却是人们眼里冷冽无情的人,家属院给介绍了多少个姑娘,大佬都没对上眼的。后来在部队干到约莫三十岁,就受伤转业去地方经商了,有过两年假结婚的经历,之后一世单身,是男主最敬畏的小叔。 …… 如果真是这么个狠人大佬的证件倒好,苏麦麦正可以利用他一把以达成目的。 既然穿进书来她就得好好活着,名声首先不能白遭人诬蔑! 苏麦麦拿了大佬证件,贺衍应该会尽快找她还,当晚苏麦麦等到了九点多种没等到人,干脆舒心美美地睡了个大觉。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来,她便去买了五根烟和一包芝麻酥送给门卫大爷,让门卫大爷等有驻地军人打听一楼第三间的姑娘时,让他去市里的农贸批发市场找葛翠平或者苏麦麦,她手上有他在找的东西。 到上午十点多钟,葛翠平竟然提前来接她了。 这几天葛翠平都留了丈夫刘铁柱在家照顾儿子吃喝拉撒,生怕儿子皮相留疤留痕;又对丁家那边说伟民为了护住司机,搬货时被碰受伤了,不忍心卫兰担心,叫她先自己上着班。 丁家那边越发觉得这小伙憨厚可靠,还叫了丁卫兰去市场送药探望。 葛翠平只觉得总算有点弄巧成拙,反博取了丁建刚的好印象,不算太亏。 但从柳树镇回来后,半夜里竟梦见儿子被抓去吃了子儿,做贼心虚的她惊吓得连出几身恶汗,隔天就着急忙慌提前来接苏麦麦了。 进城的班车两个小时一趟,人多的时候塞得满满当当的,车上有鸡鸭鹅笼子,还有各类农产品,弥漫着朴实的年代气息。一些少女和小孩,脸上洋溢着笑容,笑起来漂亮又可爱。 苏麦麦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戈壁平川,伊坤是北疆城市,现下才八月初,在湖北还热得出汗,在伊坤已经有点入秋的微凉了。 半路上车子抛锚,司机跳下去查看,不知道搅动了什么,浓烟呛人。 忽然一辆军绿色的212吉普车就朝这边开了过来。 5、第 5 章 正是上午十点多钟,通往柳树镇的道路上洒满阳光,军用吉普车轮子驶过路面,带起干燥的尘土,听见碎石被碾压而过的声响。 勤务员陈建勇一连开了八个小时的车,人倒是不见疲惫,眉头却拧着愁云化不开。 为他后座的副团长贺衍婚事发愁啊。 当事人副团长贺衍托着手坐在车窗旁,一贯的寡言冷肃。从昨天半夜启程到现在,也不见睡着,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动过。 想到贺副团对老政委和彭老师撒的谎话,勤务员陈建勇都替他擦把冷汗。 这事儿要是被老政委知道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老政委一生为国奉献,在战场上抛洒热血,到了年纪就容易火爆子脾气,一火爆脾气就血压蹭蹭地往上涨,医务员都叮嘱过多少次了。 他们副团长贺衍是老政委最小的一个儿子,除了总军区的个别人知道这一层关系外,也就只有跟随贺衍身边的勤务员陈建勇晓得。 陈建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掐了几片饭盒里的苹果片,放进嘴里嚼了嚼。苹果片是在出发之前,彭老师的保姆姜阿姨给贺副团切的,除了苹果片还切了库尔市的香梨片,脆脆甜甜的特别生津润喉,是贺副团从小就爱吃的水果。 不过昨晚贺副团一口没吃,全都叠在了陈建勇面前。 陈建勇咽下果核,酝酿了嗓子,说道:“以往都是老政委逼贺副团你结婚,彭老师在旁边还总帮你解围,从没主动催过你一句。这次彭老师突发心梗送进医院,老政委、贺师长、主任和总工他们一个都没能喊醒,只有副团你站在床边告诉她一句,说你同意结婚了,已经有了人选,彭老师那会人都没全醒,霎时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可见最关心、着急你婚事的,除了老政委,还有您亲妈彭老师啊。” 陈建勇说着,想到当时那一副场景仍觉得于心不忍。就连一贯最强势的贺家三嫂——机场气象员周茜都红了眼眶。 还有政委老爷子那么声洪如钟的一个人,也都哽了嗓子,看着儿子想说又说不出话。 副团长这次被架上梁山,这婚再不结都捱不过去了。 “贺副团昨夜临时跑回来,之后彭老师如果要看人,你上哪去给她找啊?要是再气过去……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怕彭老师兴奋过头又忽然失望。”陈建勇连忙抓了几片苹果一把塞。 贺衍看着窗外,浓郁的眉峰蹙紧,光线打照在墨色军车窗上,勾勒出他英俊有型的侧脸线条,一种疏冷的正气。 他沉声淡道:“三周后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全旅战术演习,有京部领导来审查,为了给后续示范性演习做考核。旅长说排布要深研,得紧急赶回来开会,我负责作战方案,更不能缺席了。” “结婚就是个幌子,等到妈她休养好出院,她应该能想通,我会给她解释清楚。” 从北疆全军区的范围来说,贺衍可谓是个天生的战略奇才。哪怕这奇才从当兵起就只是从最基层的排级做起,也能屡屡在实战表现上一鸣惊人。 全疆军区有多少人都看着这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贺副团长。 本是件令人光荣的事儿,但很奇怪,老政委从不往自己身上贴金。每当开会时,听见不明所以的人夸赞伊坤驻地贺衍的能力时,老政委时常还板着个脸,仿佛事不关己。 而贺衍已经二十七岁了,从十七岁参军到现在十年,也从不提及家庭出身和个人婚事。 也许并没人能理解,婚姻的参照物在他眼里,就是老政委和他母亲彭老师的鲜明写照。 贺政委比彭老师大十一岁,彭老师二十五岁嫁给贺政委,与此同时,还接管了他已故前妻留下的三个孩子,分别是大儿子十五岁,二女儿十二岁,还有个十岁的老三。等把孩子照顾大些,自己快三十了,这才生下的老四贺衍。 为了照顾好几个从农村接来的娃,彭老师把自己工作都调到清闲的文化馆了。家里的钢琴都落了灰,一年到头没掀开过两次。 贺衍生下来后,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她反而对这个孩子不敢像别的正常母亲一样好。 贺衍从小比较有主见,彭老师总叮嘱他各种内忍。被三哥欺负了也不允许吭声,免得三哥被父亲罚站。发烧没胃口吃不下饭,都舍不得单独给他褒一份粥,生怕哥姐仨有意见,又或者贺政委误会她偏心。 老爷子就更是严苛了,唯恐溺爱,看见儿子就教训。任凭贺衍生得多么俊美讨喜,上学后取得多好成绩,他总是不满意总要严厉批评。 贺衍默默忍受着。直到少年时有一次,看见几个大院的纨绔子弟欺负附近工厂的一个女生,那女生父母都下放了,家里就只有老人。 贺衍出手护了一下,揍了那群子弟,回头那些纨绔子弟的妈们便领着孩子,上老爷子门前一顿告状,说什么仗势欺人、官大一级压死人等等。 老爷子把贺衍一顿追打,打得擀面杖都折断了,一根木刺还插在贺衍的肩背上。那段时间贺衍连夹筷子手都发抖。 从此贺衍就跟老爷子没啥话可说了。后来女孩的爷爷奶奶上门致谢,老爷子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拉不下脸下台阶,父子俩只要一碰面难免大动肝火,要么就冷场。 贺衍参军打仗,更是从来不提出身,整个伊坤军区驻地几乎没谁知道他的来历。 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和女人通过相亲结婚,说不上多有感情,只是各方权衡,再生下一窝孩子,吵吵嚷嚷养大,疲惫不堪。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试问他母亲彭老师,为了家庭舍弃了最爱的钢琴事业,她就能真正感到快乐? 还不是为着某个年代出身问题而做出的权衡。 贺衍不需要这种婚姻,也不希望哪个女人为自己做出牺牲。 他晃了晃手上的表,正要点燃一支香烟,忽然前方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只见一辆载满人的客车在路边抛了锚,车上鸡鸭声、说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军民一家亲,团结铸辉煌。陈建勇打住方向盘,热情地探出头问道:“老乡,这车出了什么状况?” 班车司机是个才上岗的新手,缺乏经验,见是个解放军,连忙回答道:“我刚从镇上开出来没多久,不知道咋就突然抛锚了。浓烟滚滚的,我也在看怎么回事。要不同志你来帮我瞅瞅?” 说着把扳手递给他。 陈建勇调来贺副团身边前就在司机班,对这些很是熟悉。他弯下去看了看排气管冒的烟,是白色的,基本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应道:“估计是发动机的汽缸垫出了问题,你让他们先下来,我给你鼓捣鼓捣。” 司机一吆喝,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都下来了,只留了那些鸡鸭鹅和农副产品。 苏麦麦也跟着人群走下来,唯有葛翠平还赖在车上不动弹,下去做什么,多晒啊,反正她一个人能有多重分量? 估摸着得十来分钟,贺衍也推开车门走下来疏通筋骨。 一路赶程,在车上持续坐了八个小时。 微风吹着旷达的疆土,苏麦麦深呼吸了一口气,闷在车上的困倦感顿时散开许多。 在二十一世纪的国家,基建蓬勃发展,科技水平更是突飞猛进,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了。 说实在,还挺新鲜的。 不过原文已经八零年代初,这个时候人们虽然还在小心谨慎地尝试如何开放,但再过几年的东部沿海可就到处是机遇了。 她学的是新闻传播方面,八、九零年代港媒港影席卷了大陆,她有的是施展拳脚的机会。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葛翠平、原身家庭等奇葩,之后就能一身清爽地离开。 苏麦麦忽地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辆军车旁站着个魁梧挺拔的男人。男人瘦而健硕,宽肩长腿,将一身军装衬得有棱有型,黑色皮鞋铮亮,跟周遭的氛围显得突兀耀眼。 那英俊与气势妥妥的人中少有啊。 她稍愣,忙掏出裤兜里的证件对比了下。 没错了,就是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然在这儿遇见了传说中的大佬小叔。 鉴于推文里形容的又凶又冷肃,苏麦麦还是谨慎地理了理头发,清清嗓子走上前去问道:“你好,这位是贺衍同志吗?” “我是那天晚上跑出房间逮流氓的人,当晚误会你真是抱歉,多谢你送我回房。”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一个清白女孩遇到这种事,稍有想不开都可能做些傻事。她却是大大咧咧直白平述,毫无任何自卑与自轻。 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南方小桥流水涓涓淌过般的柔滑。 听得贺衍下意识掐灭烟,转过身来,低头看到了面前娇靥如花的女人。 他还记得苏麦麦。 见多了一与自己对视就目赤脸红的女同志,少有这种双目坦坦荡荡的直视,甚至那闪闪水眸里莫名隐匿着一缕肆意洒脱,叫他意外刮目相看。 那天晚上贺衍接到总军区家属院打来的电话,听说他母亲急性心梗,叫上陈建勇就急匆匆往乌市赶。半路想来招待所要个手电筒,进院就听见那前台招待员大婶高喊抓流氓。 要知道,柳树镇连通伊坤几个军区驻地的中间段,时常有部队家属前来落脚住宿。出了这种事,有一次难免就能有第二次,情况属实恶劣。 贺衍二话不说就向爬窗的流氓走过来,却没想到,被冲出房门的苏麦麦撞上了。 女人衣裳带着疏淡的花香,踉跄地猛扑进他的怀里,他下意识伸手一扶,却被她误会了。下一秒两爪子就朝他抓过来,他向后侧闪,抓伤了脖子,还扒拉掉了他衣兜里的干部证件。 不过还要谢她恰好抓伤了他脖子,等到去了乌市部队总医院,连一贯苛刻挑剔的老爷子都难得没怀疑他要结婚、有人选的假话。 彭老师在苏醒过来之后,看见他颈上明显有女人抠破的痕迹,甚至还露出了了然欣慰的笑容。 十分包容地嗔怪他说:“就你这脾气,能有姑娘可以和你过下去,就已经很知足了。平时对人家体贴一些,多哄哄,别欺负。” 二姐贺涵是总医院的主任医师,语重心长地说,这次要不是他终于肯结婚了,妈哪能醒得这么快,一顿还喝掉半盅鸡汤。 在军用机场工作的三哥和三嫂,一贯看不惯贺衍行事,乍听说他已有结婚对象,就怂恿着彭老师派车去接人过来瞧瞧。 正好团里来电说紧急开会,贺衍就推脱回来了,差点都忘记了证件这档子事。 贺衍看着眼前的女同志,约莫二十岁。乌黑的长发松松系着马尾,额前耳鬓的碎发吹得毛毛絮絮,撩人眼花。低下头,又看到她黑色长裤衬得身段亭亭玉立的,不自觉又浮起和那晚相似的茉莉花香味。 原身虽然发了几天烧,但苏麦麦可是生龙活虎地穿过来,昨天吃得好睡得香,还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今早换了身干净衣裳,她的衣裳都用干花包做熏香,不同的季节花香味不同,这个时候的是茉莉花香。 贺衍眼帘微敛,便淡道:“是我。不必谢。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大佬果然就是大佬啊,说话单刀直入。 这可省事多了! 苏麦麦整个儿精气神十足:“那天晚上的事有蹊跷,我想问问你,还能不能认得出爬窗流氓的模样?” 贺衍知道当晚苏麦麦根本没开始洗澡,屋里水盆的水是静止的,而她身上也是干爽的。且他进屋后看了下窗户和帘子也都紧闭着,只是当下匆忙,没曾细究。 隔天派手下连长去招待所打听,连长说姑娘出去了,他就暂作罢了。 既然有蹊跷,他自然要帮忙,这种事关系着女同志的清白名誉。 贺衍冷声道:“隔个百米有人形我都能揪出来,那天晚上不是你撞我,早就把他抓住了。我傍晚还有个会要开,你要认我现在就陪你去镇上。” 6、第 6 章 昨天套完王二婶的话,苏麦麦越发怀疑葛翠平母子了,本想直接请求贺衍去认一认刘伟民的。 但想到他在部队公务忙,那就先去镇上报个案也好,不管是不是刘伟民,也能先把镇上的嫌疑人过滤掉,或者把王二婶先揪出来受罚。 当下她点头,贺衍便绅士地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那边小巴上的葛翠平一直眼睁睁盯着这一幕,车底下陈建勇在修理,她也跟没看见似的,还磕着瓜子往下吐皮。 苏麦麦突然和一名军官说了半天话,葛翠平心口紧张得扑腾跳,做贼心虚。 眼见苏麦麦说完话,还要上人家的吉普车,慌得葛翠平连忙跑下来,追问是怎么回事。 “苏麦啊,这人是谁,你怎能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呢?”语气里随时充斥着对她的鄙薄。 葛翠平就算赖婚,可也见不得苏麦麦和更优秀的男人勾搭,她要嫁只能嫁那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家才舒爽! 贺衍回过头来,看到面前臃肿的中年妇人,额头的刘海烫得一撮一撮的泛油光。 他以为是苏麦的妈或者亲戚,毕竟附近部队多,有很多亲戚带着老家姑娘来相亲。 家属院里百儿八十的官兵都这么结上婚的。 他侧着宽展的肩膀,仍做有礼貌地问:“这位是?” 苏麦麦压根就没想催葛翠平,料定她必定焦心气短地跟过来。 军车里整洁而干爽,隐约水果香气,是司机放在前挡玻璃旁的果盘。 后座还别着贺衍黑色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和德制钢笔,一丝不苟中透着某种讲究。 苏麦麦不觉得突兀,做为穿书人士,她对大佬人设接受度很高。知道他出身成长在非一般家庭,和许多农村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相比,自然在气度举止方面有着不同。 只暗暗惊叹贺衍似乎并没“又凶又冷”啊,还是挺有风度和人情味的。 苏麦麦一语双关的解释说:“翠平姨是我未婚夫的妈妈,我从老家出来投靠,怎想遇到了这种事。翠平姨说我怕是没脸再嫁了,嫁了也有辱刘家祖上十八代名声,让我静悄悄找个二婚。我心想,这事既然能辱到他家十八代,怎么也得查个清楚,翠平姨就跟着我们一块去报案吧。” 她这话说得犀利,干净利落把自己摘了出来,听得葛翠平脸上红绿斑驳的,感觉凭空被反挖苦了一番。 呵,男人何等敏锐,眼神顿然凌厉了许多。 贺衍最不喜欢那些物化女人,贬低捆绑女人的行径。 不过他看着苏麦麦,表面是个温柔似水的姑娘,做事倒很能豁得出去。 那天晚上苏麦麦栽进怀里软绵绵晕倒的一幕浮现,反差感让贺衍觉得结痂的脖颈处略刺挠。 他整了把领扣沉声道:“那就上车吧。” 这个部队军官一身正气,威严冷肃地罩下来,令葛翠平犯哆嗦。 竟然让他们在这碰上了,葛翠平就是因为害怕苏麦麦找到军官,这才一大早忙不迭地来接人。 唉,要不怎么说苏麦麦是克人的狐狸精呢! 葛翠平不太愿意跟去,反正镇上也搜不出她儿子,但不去的话又不放心王二婶,只好坐上前面的副驾。 陈建勇刚好修完了班车走过来,提起后备箱里的水壶冲了冲手,看见车里多出来两个人,乍然一愣怔。 “这是哪个院的家属,一道回驻地吗?”陈建勇二十四岁,血气方刚大小伙子,下意识瞟了眼靓丽窈窕的苏麦麦,言语里些许揣测。 这么美的女人上次还是在燕京出差时的大海报上见过,不对,比大海报上的漂亮多了! 莫非这是他们贺副团隐藏的对象,所以才敢对老政委说已打算结婚,那可太好了! 他倏地兴奋激动起来。 贺衍一眼看穿他腹诽,没多废话:“那天招待所里的,往镇上开,先去派出所。” 似乎特意为了将苏麦麦与葛翠平的关系分开,他又解释道:“这是苏同志的亲戚。” “哦,明白了。”陈建勇泄气,不自觉地从脸腮到耳根微微泛红。 他没见过苏麦麦,上次贺衍进招待所要手电筒,陈建勇坐在驾驶座等待,听到有人喊抓流氓,他就立时冲了进去。却只看到贺副团托起个女人,抱去了房间里。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唉。 却又想,还好这对儿不是母女,就说这婆子怎能生个冰肌玉骨的好姑娘。也还好不是家属院的,不然陈建勇以后对她家的有偏见。 家属院里最泼辣的要属张营长家的兰嫂子了,张营长夫妻先生了个儿子,一直想再要个闺女凑个好字,结果二胎生了双胞胎儿子,隔个几年实在忍不住,豁出去又怀了一胎,生下的还是双胞胎儿子,一家子七口人,五个儿子一个老公成天嗷嗷响,愣是把兰嫂子逼成了大嗓门子的泼妇。 但再泼辣也不像葛翠平那么不讲究! 刚才陈建勇在修车,葛翠平瓜子壳磕得都吐到了他的身上,陈建勇时不时就得晃荡一下甩开去。 * 军用吉普车速度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柳树镇的派出所。派出所离着招待所很近,平时就一个所长、一个副所长,还有两名坐在窗口的干事。 乍然听见车轮胎刹住的动响,走下来两名威武挺拔的陆军官兵,身后跟着军属。乔所长连忙亲自迎了出去,问最前面气宇轩昂的干部道:“你好,同志,什么事?” 地方和军区驻地属于不同的行政类别,军区很少有找到派出所来办事的。乔所长说完,下意识就看向了站在贺衍身边的亭亭玉立姑娘,以为要办什么介绍信或者找东西的。 贺衍也低头睇了眼苏麦麦:“有重大事件,让苏同志和你说。” 苏麦麦把当晚的事情经过做了简单陈述,记录员迅速做着笔录。她是学新闻学专业的,说这些话很懂得掐拿要点,听得乔所长和翟副所长都纷纷擦起了汗。 竟然闹起了流氓事件?! 这个年代偷看人洗澡社会影响非常严重。 乔所长管理柳树镇一片区域,柳树镇因与部队相接,向来治安还算可以,顶多也就是谁家抓鸡赶牛偷人之类的琐碎,什么时候出过如此恶劣的案件!这要传出去不仅有损全镇声誉,还影响自己的工作政绩,上头批下来怎么给部队一个交代。 乔所长连忙义正严词地说道:“这件事影响很不好,我们这就去把人找出来,一定给同志和您爱人一个交代!” 毫不意外地把两人当成了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 爱人。 苏麦麦抿唇,干脆不打算解释,这样的话派出所也许更能重视问题。 贺衍睇了她一眼,看到女人翕动的眼睫毛,还有眼里明知故错的泰然。 从小他在军区大院里就总是被各家大人诋毁,说他冷酷狠辣,冷若冰霜,连自己父亲都苛刻盖章他,见谁在他面前如此放松过? 既然她都这么装着了,身为“丈夫”的自己也不能没担当。他嘴角一哂,就郑重地对乔所长说:“还请尽快,我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找起人来很方便,镇子不大,爱搞事的就那么几个刺头子。当晚爬窗既然摔伤了胳膊、腿和脸,只要是镇上的居民,马上就能捉到。 两个所长带了干事分头出去,半个小时就把那几户人家挨个搜了遍,结果没一个受伤的,近期也没有谁离开镇子不回来的。 只得把比较可疑的都集齐到派出所里,让解放军同志当场辨认。贺衍严肃审视了一番,都说不是。 刚才派出所搜人时,就引起了村民们的跟随围观。乔所长正要说,会不会是外地路过的住客干的,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责任就小了。 苏麦麦却忽然注意到了人群里一个缩头缩脑的女人。那女人镶了颗银色的大门牙,苏麦麦记得很清楚,隔天早上对自己戳戳点点最狠的就是她。 她快步冲上前去,那女人惊慌得就想夺路而逃,却已经被同样发现不对劲的贺衍拎到了跟前。 银牙妇女在解放军面前根本不敢说假话,撑不住五分钟就把王二婶招了出来。 说王二婶让她清早在招待所前,说几句侮辱人姑娘清白的话,就给她四块钱。除了她以外还有五个人,每个人都说了不少,不能单抓她一个,她家里还有婆婆老公和孩子! 说完往人群里这指、那指,来不及逃窜的另外五个很快也都招认了。 刚才苏麦麦来报案,王二婶就被派出所提前叫过来问话了。起初还嘴硬,这会儿想抵赖都赖不掉。 王二婶看着葛翠平,简直恨不得抠出洞来,还说什么姑娘胆子小,吓唬吓唬就跑回老家了。 这是个“胆小”的么?人家根本不把名声清白当回事,就不怕被人知道! 葛翠平也对王二婶唾弃不已,好个贪心腌臜烂肠子货,居然才找六个人每个人才给四块,骗自己多掏了几十块钱。 可她这会儿不敢惹毛王二婶,否则别说丁卫兰的亲事了,就连儿子刘伟民都怕保不住。 葛翠平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苏麦麦的心机了,她这在故意装作和军官是爱人,才能让派出所这么尽心尽力。 啊啐!葛翠平忽然嚎了一嗓子,上前呱呱煽王二婶两巴掌,拍着大腿哭骂起来:“好个王二婶,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把老家亲戚放在你招待所里住,你就这么诬蔑人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安的什么好心?” 边哭,她又冲王二婶若有似无地捋着自己手上的大金镯子,说道:“也是嫌弃这里工资低,才想出这种害人的招数吧!这要是去市里上个好班,我看你哪里还有心思算计人!你就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干,人家姑娘连夫家都没找,诬蔑人清白!” 啪啪! 王二婶被煽得两眼冒花,知道葛翠平在暗戳戳的记帐报私仇。但也听明白了,姓葛的在暗示,如果不把她供出来,之后就介绍个市里的工作,让自己拿高工资,还送给她大金镯子。 这样好。 王二婶被银牙妇女供认出来,这份招待所的工作注定要丢了,如果把葛翠平再拖进来,两人都没好处。但如果葛翠平和市监局丁建刚结了亲家,自己还能有好处沾沾。 王二婶决定忍辱负重舍车保帅,就一口咬定自己那天晚上看到有人爬窗,好心大喊提醒。但事后记起自己侄子还是个光棍,那姑娘嫩得似小葱,如果把姑娘名声诋毁了,没准能说服她嫁给自己的侄子,这才鬼迷心窍花钱让人泼脏水诬蔑清白。 葛翠平这一番提醒,乔所长才明白过来苏麦麦并非军属,诧异道:“你们不是夫妻?” 王二婶的解释暂时挑不出漏洞,毕竟爬窗之人没抓到,那么乔所长的处罚就可轻可重了。 贺衍身着四兜军装笔挺,英俊的脸庞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苏麦麦和他并排站着,抬头凝了两眼,温柔道:“现在不是,以后未必。” 话落,身旁军人特有的嗓音响起:“这件事情还望所长同志慎重处理,毕竟招待所出了这样的事,之后还有更多的军属入住安全需要保障。” 哦,乔所长低头想想也是,去驻地相亲,如果看上了自然以后就是了。 看这位团级干部如此用心照顾,两人又般配。乔所长没再疑虑,对涉案的几个人加大了处罚力度。 派出所当即联系了招待所领导过来,决定对参与诬蔑的村民没收赃款,一人罚款二十块,扣除十天工分,在镇上广播连续通报批评。 王二婶过错尤其严重,其行为若一个不慎,很可能损害一个姑娘一辈子的命运。故而做开除处理,立刻写检讨通报处分,罚款五百元做为给苏麦麦的名誉赔偿。 鉴于从她抽屉里搜出一百五十块解释不清楚的钱,这笔钱就充当罚款的一部分给苏麦麦,另外的三百五招待所先垫付了。王二婶拘留在派出所,几时交清楚罚款几时放出去。 王二婶一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眼睁睁盯着葛翠平离开。 苏麦麦痛快解气,惹她的绝不轻易放过! 想想葛翠平和王二婶眉来眼去那番场面,下一个就轮到城里的老刘家了。 不过煽的两巴掌真够带劲啊,以葛翠平的抠门无赖程度,这两人的自相残杀还没结束呢。 好戏继续开场。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本来要请贺衍在面馆吃顿午饭,但大佬急着赶回部队。 眼瞅着他长臂拉开车门,苏麦麦贴近他跟前,压低声音说:“这件事还有内情,我猜爬窗的是葛翠平儿子,想请贺同志再去认认他。当然我不会叫你白帮忙的,欠你的人情,你可以任何时候叫我还。” 她现在所有家当就五百来块钱,以大佬的出身自然看不上,不过她崇尚有来有往,利益至上。 贺衍低头看了眼苏麦麦,那天晚上抱她回房,记忆里只是温温软软。没想到谋略得当,还有胆识也够狠。他忽然想起他那刁钻蛮横的三嫂周茜,若遇上眼前这位女同志,估计有够势均力敌了。 贺衍淡道:“这件事和军区家属也有关,处理好了福利大家,你不必谢。不过我大概后天上午才有空,怎么联系你?” 苏麦麦出乎意料他的配合,连忙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我到了市里的招待所后告诉你地址。” 贺衍掏出纸笔给她写了几个数字,勤务员陈建勇凑过来悄悄一瞄,哟嚯,给的是贺副团自己宿舍的私人电话。 她那未婚夫一家不是善茬,一个人住市里还须防患。 “你自己住旅馆小心,有事可以随时联系。”贺衍微蹙眉,迈上军绿色吉普车,回驻地去了。 “好。我叫苏麦麦,苏州的苏,麦子的麦。”苏麦麦挥了挥手。 这才记起干部证竟忘还给他了。 7、第 7 章 被苏麦麦这连惊带吓的,葛翠平也不敢再把什么清白不清白搬出来说话了。 正好一辆班车要启动,两人就上去找了座。 下午进城的人少,回镇上的人多,因而班车里还不算太挤,抢到了尾巴的座位。 葛翠平看着苏麦麦包里的五百块钱,心里都在滴血,那可都是自己的钱啊。 王二婶虽被拘留了,可这钱明摆着要葛翠平来出,不然万一王二婶反悔了,说出个什么,葛翠平的打算就泡汤了。 早知道要被罚款五百块,当时就不该暗许王二婶金镯子,也不知道她听懂没听懂,顶好是没听懂能赖掉。 等到下了班车,在车站饭店吃面条时,葛翠平就换了副卖惨诉苦的嘴脸,假惺惺关切道:“还好一桩事解决了,你先休养两天,等身体恢复了其余再做打算。” 苏麦麦问:“伟民哥的伤怎样了?我想买点水果去看看他,或者就住在翠平姨家里帮着照顾照顾。住在不好的旅馆里,我也怕不安全。” 言下之意,再住旅馆得住好的了。 葛翠平心疼得暗自掐掌心肉,但更怕苏麦麦去家里住。这姑娘发烧睡醒突然厉害得跟个人精似的,葛翠平怕穿帮。 她想了想,干脆把这一路上的打算都说了出来,叹道:“还是就住旅馆吧,家里他和他爹两个大老爷们,平时转个身都费劲,再多个人还麻烦。” “你别怪姨说话直,这两天我仔细想,你和伟民怕是真的八字相克。你才刚来伊坤,伟民就受了重伤,你也差点被人害得破坏名声。我们刘家几代单传经不起,这桩婚事实在不行我看就算了吧,我给你在城里再找一个,让你安顿下来,你看行不行?” 敢不答应就去告诉她那黑心后妈,把她揪回去嫁糖厂侄子。 苏麦麦盯着妇人脸上的细微变化,把她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在认出刘伟民前,她假装能屈能伸,答道:“如果翠平姨真是这么想,那婚约算了就算了吧。不过我对男方要求很高,长相要过得去,还得有稳定工作,能落户口的。” 葛翠平见她能松口答应,顿时舒了口气,回去就给她说媒。她要看上了必定早早结婚,那么两个月后刘伟民娶丁卫兰,也就没得怀疑了。 正说着话,忽然一个胖大嫂从饭店外面经过,看到葛翠平面前坐着个俏生生的姑娘,便招呼道:“哟,葛大姐,你家伟民的好事就要近了,你从哪又带来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葛翠平暗怪,怎么到处都是熟人打招呼。 连忙冲对方道:“老家来的亲戚,你先忙你的,回头去你店里坐啊。” 苏麦麦假装没听到那句“你家伟民好事近了”,只作随口问道:“这是谁啊?” 葛翠平不耐烦道:“市场的熟人,家住的近,平时说大话说习惯了,张嘴就爱乱侃。” 苏麦麦回头盯了眼胖大嫂,见胖大嫂的手里拎着八角、桂皮等香料袋子,另一只手上还挂着羊排扇,看起来像开餐饮店的。 苏麦麦对她弯起眉眼笑了笑。 哎哟,真俊的丫头呐。瞅得胖大嫂也乐呵呵地咧起嘴来。 * 吃完面,葛翠平给苏麦麦安排去住了东方珊瑚宾馆,然后回家和刘铁柱商量起这事儿来。 这个刘铁柱,虽说夫妻俩一块做生意,可平时刘铁柱在市场里不是看人下棋、就是和人打牌,没个正形。 接连几天,葛翠平都叫他留在家里照顾儿子,他也去不了市场了。 刘伟民那天晚上膝盖摔了个大淤青,还磨破了皮,隔天脓肿起来,膝盖弯着都吃力,只能直挺挺地放着。 胳膊也在骨科大夫门诊里正了骨,挂了绷带。还有面上磨破的皮,葛翠平让刘铁柱在家给他捻芦荟汁擦涂,怕留下疤来。 刘铁柱伺候得心烦,恨不得葛翠平能早一天把事情搞定,自己也就不用窝在家里做娘们活了。 听葛翠平说要给苏麦麦说门亲事,他倒是很同意,只又叹气道:“我们做生意快三年,认识的人都在市场里,除了丁家算是有单位的,上哪去给她说那么好的亲事?” 刘伟民更是满脸怨言,她妈不同意娶苏麦麦,却要给苏麦麦介绍好人家,到底谁是她亲儿子? 还知道只有丁家算是有单位的,那不都是自己功劳? 葛翠平气得窝火,起先也没头绪,被父子两这一提醒,嘿,还真想起个人来! 他们的准亲家母罗梅,听说娘家小姨母有个小儿子,今年三十岁,叫林继东,正好前些时候刚离了婚,正在找老婆。 说来这林继东长得人高马大的还可以,工作在机械厂当后勤工,就偏偏有个嗜酒的毛病,一喝醉酒就打老婆,连续打跑了两个老婆。 若是把林继东介绍给苏麦,估计看外表她能看得上,至于婚后打人之类的,葛翠平到时候推说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躺在靠椅上听母亲这么安排的刘伟民,想到苏麦麦嫁得不如自己,受伤的憋屈感也就淡了些。 葛翠平越想越觉得方法可行,激动得临睡前还往脸上涂了层面油,想着第二天去国营商店里找罗梅问问。 * 苏麦麦住进了东方珊瑚宾馆,东方珊瑚宾馆算是伊坤数一数二的条件了。 葛翠平一开始可没如此大方,准备带她去另一家招待所入住,苏麦麦一看离市场挺近,就说正好可以过去帮翠平姨照顾生意。 葛翠平一听就又继续往前走了,再往前就剩下东方珊瑚宾馆了。 别的招待所一天三四块,这家普通单间就要六块,葛翠平咬着牙掏了钱。 宾馆一共三层楼,进门大厅里铺着八十年代那种绿边的碎点子石英石地板,红木漆的整洁前台,招待员也都穿着整齐的工作装。 苏麦麦的房间在二楼带窗子的,推开门是一张一米五的床,床单整洁白净,还有个床头柜、挂衣架、穿衣镜和书桌。 走廊两边的尽头则是男女分离的洗手间和洗澡间,墙壁贴着三角形的浅绿色瓷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据说三楼的每间房还有自带卫生间,不过那一般是领导或者公务人员出差时住的。 二楼这样的条件苏麦麦也算满意。她洗漱了一番,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原身从老家出发时为了不被后妈怀疑,只带了个简单的挎包,里面塞上三套薄薄的夏装。都是清一色的白衬衣搭配军绿或者黑蓝色裤子,其中一套还是短袖,并不适应北疆的天气穿着。 苏麦麦寻思着改天去商店里买几套应季的,她眼下有了五百多块钱,暂时还不用愁生计。 也许此时的一些大城市已经放开了政策,但在八零年代初的大多数城市,出门去哪都还是要介绍信的。她的介绍信内容是到伊坤来结婚,离了伊坤市连坐车旅行都不方便。 身份,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在床上补充了个觉,一看醒来竟已经夜里八点,便下楼去食堂里找吃的。 八点还不算晚,食堂里也有三三两两才从火车站过来住宿的旅客,各自在吃着饭。 苏麦麦问厨师要了一份烩面和胡辣羊蹄,又从前台招待员那里拿了一份报纸,就找了个座位边看边吃起来。 这个时候还不像后来的餐饮种类那么丰富,打开软件各种夜宵美食名目繁多,看得眼花撩乱。但胜在食物新鲜劲道,口感也是很不错的。 苏麦麦有个本事,看她吃东西,能把人看得充满食欲。曾经住寝室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姐妹厌食症,愣是和她同寝三个月后吃嘛嘛香了。 她吃着吃着,没留神周遭,忽然却听到了“吧唧、吧唧”的小小声响。抬头一看,才发现报纸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圆圆小脑袋,小脑袋的主人正在不自觉地舔着嘴巴,像是跟着她馋坏了。 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穿着白色小t恤和绿色的小军裤,怀里抱着一本儿童画册,正巴巴地盯着她看。 苏麦麦估计他是和家长走丢了,附近的几桌也有人,他站在她这桌,大抵看她就一个人,比较有安全感。 她就问他说:“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贺昀不回答,委屈地卯了下嘴巴不说话。 苏麦麦看看钟表八点多了,就拉起他的手说:“我带你去前台吧,那里工作人员很快就能帮你找到爸爸妈妈了。” 然而在手攥住小男孩手指的瞬间,小男孩却抗拒地缩回了手。 “我要找爸爸。”他委屈地瘪着嘴巴说。 再问他什么,就只是重复“我要找爸爸”这一句了。 苏麦麦瞥见他怀里的儿童画册,竟是本五十年代版的格林童话。一时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想看看这时候的童话书是什么模样的。 她就伸出手,友好道:“那可以给我看看你手上的画本吗?” 小男孩稍稍犹豫,便伸出手递了书。 * 贺军和贺涵两兄妹七点下了火车,入住了伊坤的东方珊瑚宾馆。 这一趟来得匆忙,全拜老三夫妻俩所赐。 昨晚听说四弟出发回伊坤驻地开会去了,老三贺钊和三弟妹周茜,就劝说爸妈把四弟的女朋友请来家里坐坐。 又说既然四弟都快和人家结婚了,竟不打算带回来大伙儿见上一面,未免显得太待薄了人家。小心下次回来,四弟又说告吹了,那咱们做哥哥嫂子的可都有责任呢。 彼时老爷子靠坐在沙发上,攥着茶杯沉着脸不说话。就连才从特护房转回家来的彭老师也都敛起了神色。 贺军是家里的老大,北疆军区的师级干部,脾气沉稳厚道,最有责任心。 连忙帮着解释说:“四弟在部队一向不提家里,知道的没几个人,姑娘估计也还没听他说起过。他特立独行习惯了,等他觉得合适时自然就带回家来。” “是啊,这时候突然把人姑娘请来,也怕会冒失,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二姐贺涵也在旁边帮腔。 但老爷子抿了口茶叶,忽然就指着兄妹俩说道:“你们两都跟去看看,亲自见到人了再回来,这样才能给你们妈一个交代。不用带公务,就都穿便装去,就说家里知道他谈了恋爱很高兴,让来见见面认个脸熟。” 其实老爷子言下之意还是怕老四又拿借口糊弄人。 尤其是自从他把贺昀领回家来以后,更是直接当做给老爷子和彭老师送了孙子,之后没打算婚姻大事了。 彭老师慢悠悠嘱咐道:“把贺昀也带上,让人家先相处看看。” 其实贺涵知道,妈这是也不放心呢。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见到没见到回来一问就知道了。 …… 贺涵和大哥入住了东方珊瑚宾馆,贺昀说要大伯给他讲故事,就留在了贺军屋里。 一会儿他抱着图画书走出去,贺军以为他去找二姑了就也没管,等到快九点钟过去问问睡了没,才发现走出去一个小时了。 他们这次来都穿着私装,只带了个勤务员小魏,三个人连忙上下里外的找,都没找到。 入住时刚吃过晚饭,没想到小孩会去食堂。 也是贺涵想起还没去食堂看看,这才推开食堂的玻璃门走了进来。发现贺昀竟然站在一处沙发旁,靠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在听讲故事。 只见一贯生人勿近的小贺昀,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牵着一角姑娘的衣料,小脑袋还下意识地抵着姑娘的肩窝处,听得聚精会神的,时而伸出手指向他想听的位置。 那姑娘约莫二十岁,乌黑的头发扎着松软的辫子,面容清爽明丽,正把书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描述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海边住着一个忠厚善良的渔夫,他和他的妻子住在肮脏的小茅屋里,他每天都去钓鱼,从不休息。有一天他在大海里捕到了一条很大很大的比目鱼,这条鱼有魔法……” “这条鱼它有那么那么大吗?”贺昀张开了双臂,眼里像有星星闪动。 “有的,它很大很大,还有魔法,会变出渔夫想要的东西来。”姑娘做着夸张的语气点点头。 贺涵听得不免有些诧异,她丈夫老余是大学老师,这个全英文版本的格林童话是他偷偷存下的,这几年才敢拿出来给孩子看。 而看苏麦麦的年龄,那十年间她应该不太可能会接触到,而新版的童话现今还没再版,没想到她却能把故事讲得这么生动。 “小昀。”贺涵冲小侄子叫了一句。 贺昀抬起头来,看到了二姑,眼神里顿时添出了几分不舍。 苏麦麦顺势看过去,看到两位四十多岁的男女,便站起来招呼道:“你们是孩子的爸妈吧,我说要带他去找你们的,他不肯,只是嘴里重复找爸爸,好在你们总算来了。” 贺涵已经习惯了贺昀的不爱说话,上前牵过他,解释道:“我们是他的大伯和二姑,带他来找爸爸的,他什么时候跑出去也没注意,找了好久才想起到这里。多谢这位小同志帮忙照顾。” 又认真地凝了苏麦几眼,诧异道:“这书……你熟练英文?” 那些年间学校基本不怎么上课,更别说外国童话书了。 苏麦麦默了一下,随口敷衍说:“之前我们镇里有个下放的教授,我从他那拿的外语辞典,自己自学过英语,能看懂听懂一些。” 贺涵这才了然地点点头,本来要抱贺昀离开,才发现贺昀紧紧攥住苏麦麦的手,竟然舍不得分开。 “我不想和小麦姐姐分开,我要每天和她在一起。”小家伙难得的说了一整句长话。 要知道,贺昀平日在家里,也仅是和奶奶、爷爷、爸爸亲,几乎不和别的人讲什么话。有时别人给四弟介绍对象,先带来家里看看,贺昀更是见到人就躲。 眼前的这小姑娘不仅模样生得好,有学识,竟然还天生的讨孩子喜欢。这真是……如果四弟没找到已想结婚的对象,这姑娘倒是相当不错的。 贺涵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叫小麦呀,姑娘家在哪里,有没对象了?” 旁边的贺军已经看穿了二妹的想法,他们这些军区大院的女同志,看见年轻适龄的姑娘,就想着打听这些。 难道他还看不出二妹也联想到了四弟吗? 贺军也有些遗憾地说:“人家小姑娘头一次见面,就问到这些,怪不礼貌。” 苏麦麦听这样说,正好就不用回答了。 贺涵抱着贺昀走出食堂,还在咕叨:“我这还不是想着四弟,这姑娘多好啊,小昀难得也喜欢……” 贺昀趴在二姑的肩膀上,大眼睛还在依依不舍地看着苏麦麦。 * 第二天一早,葛翠平安排好了店铺里的事,叫刘铁柱看着店,自己就捎上两斤春风牌毛线,兴冲冲地去找丁建刚的妻子罗梅了。 罗梅在伊坤市中心的国营商店当收银员,她梳着短发,用黑色带彩色碎花的发卡卡住左右耳鬓的头发,快五十岁年纪,不用风吹日晒保养得皮肤光滑。 因着丁建刚的工作,平日里人们多是吹捧她的,罗梅眼光一向很高。她这个独生女丁卫兰,之前本来有过一任未婚夫,谁知道那烂人在结婚前夕,被发现和单位的临时女工搞出了肚子。 丁卫兰气不过,果决地撤销婚礼,还被对方倒打一耙说脾气不好、腰粗之类的。之后再有人给介绍,罗梅就都给女儿严格把关。 说来这刘家,罗梅也不是特别满意。但丈夫丁建刚却偏偏很喜欢,说小伙子勤快老实,孝顺周到,更知道对丁卫兰好,年龄又相当,错过了再找就没这么合适的了。 再加上刘伟民频繁去送丁卫兰上下班,搞得单位上下人人都知道,有些老邻居见面了还打听,问罗梅什么时候办喜酒。 罗梅看自己闺女对对方也还满意,心想刘家三口人在北疆做生意,人际还算简单,也就答应下来了。 葛翠平拎着毛线袋子走到收银台,看到罗梅便亲热地打招呼。 这过分的热情周到,总让人觉得有些精明计较的成分在。 罗梅微皱了下眉头,关心道:“伟民伤怎么样了?好几天没见他,听老丁说是为了护司机才受的伤。” 葛翠平忙说:“可不是嘛,我这个儿子就是心肠好,人善良,当初在镇上,哪家老人顺手帮个忙什么的,他二话不说,见到他的都夸赞。这几天好多了,就是还得养养,辛苦卫兰自己上下班了。” 罗梅心说,到处帮忙的人也不见得太好,女儿跟着吃亏。 葛翠平似乎看出来了,这才调转开话题,问起了正事:“对了,我听说你家小姨母有个儿子正在找对象。正好,我老家来了个亲戚,姑娘年龄二十岁,长相那是没得说,见过的都忘不掉,正好想找个在市里有工作单位、没孩子的男人结婚,我就想起来是不是让见见?” 罗梅听得脸色就舒展开了,她这个小表弟林继东,三十岁就已经结过两次婚,有喝酒打人的癖好。偏偏相貌又长得还可以,她小姨母家也有点钱,使得林继东也爱出去花天酒地,外面的女人不断。 因此对挑老婆的眼光就高,一定要长得漂亮的。 那本地知根知底的长得漂亮的,瞧不上他;长得不漂亮的,他又看不上。 正好,葛翠平这老家姑娘如果长得好看,倒是一桩婚事,自己还能在小姨母那赚个人情。 当下罗梅就放松姿态,酝了好脸色:“他的毛病是有的,但也不是不能改。那姑娘如果愿意,就先见见,明天下午我正好轮完班休息,不然就安排明天吧。” 葛翠平听着满心舒坦,连忙应下来:“那挺好。姑娘我安排住在东方珊瑚宾馆了,就在宾馆里见面吧!” 她还特意加重了宾馆的名字,意即自己对待亲戚大方周到,听得罗梅笑了笑。 葛翠平一路兴冲冲地走出国营商店,忽然想到还要拿三百五十块钱去赎王二婶出拘留所,脸色又僵了。 算了,先把这桩婚促成最要紧! 葛翠平到了宾馆,告诉苏麦麦要和林继东相亲的事。只说人在机械厂上班,家里有果园,经济不错,长相不赖,还有亲戚在市监局当官,不过人家要求也高,如果不是苏麦麦长得好看,这门亲事葛翠平也没敢介绍。 先还花钱诬蔑她名声,想把她赶走,转身就突然好心,飞速给她介绍个条件这么好的男人? 苏麦麦面上不动声色,顺口就答应了下来:“好啊,那麻烦翠平姨了。” 葛翠平看到她答得干脆,暗道果然年纪轻还是嫩,总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快要落地。 * 苏麦麦等葛翠平一离开,就自己去了农贸市场。 这个市场很大,有全国各地过来批货的人,也有些卖卤味、面食等日常小吃店。 苏麦麦避开葛翠平的店铺,在里面绕了半圈,果然就看到了昨天车站碰见的那个胖大嫂。 胖大嫂是开羊肉面馆的,面馆挂着简易的招牌“乐嫂小吃店”。 苏麦麦就笑盈盈走过去,打声招呼:“乐嫂,你店开在这里呀?我伟民哥受伤了,惦记着你家的羊肉汤,让我过来给他捎一碗回去。” 乐嫂听着温软软的声音,只觉得莫名舒坦,记起来是和葛翠平坐在车站饭馆的那位姑娘,不疑有他。 热情地回应道:“啧,葛大姐她家儿子是真有福气,马上就要娶市监局丁主任家的独生女,捧铁饭碗了。现在躺在家里养伤,又有人来给他买饭,多好的命啊。你来了也好,回头让他们家给你也介绍一门好亲事,工作没准都给你安排上!” 市监局……这么巧的嘛? 刘伟民都要做市监局主任的女婿了? 苏麦麦:“听你说得,翠平姨是真有福气。对了,也不知道丁家那边,还有没有哪个亲戚儿子要找对象的。” 乐嫂和葛翠平在一条街上住着,各家的八卦都了解,闻言连忙说:“丁家那边有应该是有,不过也不是谁都适合。比如亲家母罗梅的姨母有个小儿子,虽然长得不错,却是个喝花酒打老婆的!” 8、第 8 章 “市监局主任的亲戚可是真抢手,现在国家号召改革开放,鼓励市场经济,你看咱们农贸批发市场这生意,”乐嫂往羊肉馆外面的铺子摊位指了指,又接着继续说:“谁不想和他丁主任攀上关系?” “就说这葛大姐,那也是因为运气好,帮丁主任挡住了大鹅,自己和儿子被大鹅啄伤了,这才结交上的丁主任。也是真会来事哈,刘伟民每天去他家闺女单位门口接上下班,扛着米袋面粉袋往他家背。刚好丁家闺女又是个订过婚退了的,正想要个这种老实憨厚的女婿。该他们攀上这门高枝,要换我,半辈子可能都没这副讨好劲。” “但丁主任的亲戚,也不是谁都合适的。就拿他老婆罗梅那边的姨母说,那个叫林继东的小儿子虽然长得不错,却喝花酒,在外面带女人,回家就撒酒疯打自己媳妇。接连打走了两个,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最近听说又在忙着找新对象呢!你好好一个头婚的漂亮姑娘,千万别打这主意。”乐嫂既艳羡又酸溜溜地说着这些话,转而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好呀,原来中间的弯弯绕绕在这里。 就说葛翠平怎突然大义凛然起来了,原来还在谋算给苏麦麦挖坑,想骗她嫁给家暴男,再拿她的婚事去讨好未来亲家。 在前天王二婶说漏嘴“攀高枝”的时候,苏麦麦就已经怀疑了。 乐嫂从浓香腾腾的大锅里捞出羊肉块,又给搪瓷饭盒里盛好汤:“给,拿好了。” 苏麦麦结完账,假意道:“刚才出门急,只知道往市场方向走,忘了去记路标。我初来乍到,还不太熟,乐嫂可知道翠平姨他们家在哪嘛?我记在心里做个备份。” 南方来的小姑娘说话温温软软的,再配上原身极美的外表,听着真叫人舒服。 乐嫂十分爽快地伸手一指:“喏,往这里出去,一直朝前走,第二个路口往左拐,再往前转个弯,六十七号门牌号就是他们租的院子了。我和他们住一条街,改天有空来玩。” 果然葛翠平提防心重,给安排的宾馆是与刘家相反的两个方向。 苏麦麦谢过,出门看了看公交的站牌,这时候的公交车多是红白或者蓝白相间的,圆润的长条车身,像个面包似的别有一番风趣。 苏麦麦提了一饭盒汤汁浓郁、肉味软香的羊肉萝卜汤,先回到宾馆饱餐了一顿犒劳自己。 午后出去坐上公交,按着乐嫂说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刘家租的那个平房小院子。还见到刘铁柱在院子里一边打水,一边唠唠叨叨的身影:“放着主任女婿不好好当,爬什么窗,现在舒坦了?” 苏麦麦冷哼一声,回到东方珊瑚宾馆后,便拿出贺衍给自己留的纸条。按照上面写的电话号码,给他拨打了过去。 叮铃—— 贺衍书桌上的电话声响起,能知道这个电话的人不多,他下意识顿了顿嗓子:“你好,是哪位?” 男人嗓音磁性沉润,正在与大佬通话的苏麦麦不自觉调整了呼吸,问道:“喂,请问是贺衍同志吗?” “是。”贺衍的回答听起来无波无澜的。 昨天苏麦麦说入住宾馆后会给他打电话,时间已经隔了二十多个小时。这二十多个小时里,贺衍几乎都在开会,不在开会时就回到干部的单身宿舍研磨战术方略。 苏麦麦说道:“我住在珊瑚宾馆二楼203,你明天上午可有时间来宾馆找我?我带你去认认刘伟民。” 东方珊瑚宾馆? 贺衍稍沉默。 今早上大哥贺军和二姐贺涵也来过电话,说他们昨晚到达伊坤了。家里老爷子和妈商量了一下,让他们来驻地见见那位将要和他结婚的姑娘。都要结婚了,如果家里都没个人出面说不过去。 又说,他如果还未和人家摊牌老爷子的身份,那就穿私服,给个见面礼给姑娘就行。顺便让贺昀也和人姑娘相处相处,熟络一下感情。 前些天彭老师突发心梗入院,谁都叫不醒,贺衍连夜赶去乌市后,大夫建议他尽可能说一些最能刺激彭老师,让她醒来的话。贺衍就只是临时想到那么一句,没想到竟然全部人都当真了。 但能怂恿到老爷子和彭老师派人来“检查”的,也就只有老三夫妻俩能干的出来。 想到这几个月团里忙的,都把贺昀放在乌市照顾,几周后又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战术演练,这时候大哥二姐把人送来倒是刚好,否则又得隔上许久才能见面了。 贺衍就回答二姐说,明天上午还有其他事,忙完下午再去见他们。 他正考虑要不要找侄子贺辞琅,让他从卫生所找个护士,先帮忙应付一下场面。毕竟贺辞琅跟他都在同一个伊坤驻地,部队离得并不远,打个电话就过来了。 贺辞琅从小就敬惧自个四叔,平时在人前都只叫他贺副团长,没敢敞露关系。 整个伊坤军区驻地就只有少数个别领导,才知道贺衍和总军区老政委之间是什么关系。 结果正在这时候,苏麦麦的电话就拨打了进来。 知道她竟然也住在东方珊瑚宾馆,贺衍稍瞬犹豫,想到苏麦麦昨天说过的,任何时候有需要都可以还他人情。 但他又不希望她觉得自己的请求是为了还人情,贺衍的初衷并不把为苏麦麦澄清当做人情,这是一名军人应当尽的职责。他就掐断了念头。 男人沉着地应道:“好的,我九点半在宾馆门前等你。” 电话那边的姑娘道了句“谢谢”,隐约语气间还掖着一缕轻松的惬意感,令他从作战方略的紧张思绪中也感到莫名放松。 他想了想,再度拿起话筒,给贺辞琅打了电话。接通后,简略地说了一下贺军和贺涵来伊坤的情况,让贺辞琅帮忙找个女同志,先在大哥二姐面前应付过去。 又说,记住不必太温柔娴静,顶好他们看了不太满意,之后“告吹了”也没话说! 炮兵连长贺辞琅早上也刚接到他爸贺军打来的电话,自然已经知道了四叔贺衍“快要结婚”的这件大事。 啧,整个伊坤军区里,四叔贺衍是多么耀眼的一个存在啊,他要是准备结婚,贺辞琅保准在第一个时间知道,还能轮到父亲和二姑通知吗? 用指头想,都知道必然是个幌子! 贺辞琅这几天自己也在焦头额烂,他和四叔不同,军区大家都知道他是老政委的孙子、贺师长的儿子。 他追求护士徐丽的事情传得谁都知道,没想到爸爸贺军突然这一趟来伊坤,不仅要看小叔的未婚妻,还说要替他妈来看看小徐护士。 说来也都怪贺辞琅自己,那天出差回来在火车站外,看到一个问路的外乡女同志,他寻思顺路就把女同志带到了农贸市场。 结果让徐丽看到头发丝,徐丽误会了。她们做护士的情感洁癖尤其重,徐丽当场问贺辞琅是怎么回事。贺辞琅还没出口解释,可恼司机小梁,竟然还缺根筋地跟她说是连长主动邀请人上车,一个劲描述那姑娘多好看,徐丽听完更黑脸了。 天知道,贺辞琅只是一时热心肠。他想过去市场找那女孩来澄清,结果路过市场时进去找了一番,人影子都没找见,这让他如何解释? 贺辞琅用心良苦追了好几个月,总算才让徐丽刚刚答应做自己女朋友,一下子又冷战起来。他每天忙完连队事务就去卫生所找徐丽,徐丽理都不理他,给她送信送饭也不看一眼。 贺辞琅正无计可施呢,这便接到了四叔的电话。 刚好找这个借口去见见徐丽。他四叔贺副团长在驻地鼎鼎有名,作战精英前途无量,徐丽之前就很崇敬,说四叔拜托她帮忙,她一定乐意帮。 而且带徐丽去见见爸爸和二姑,也能表达自己的诚意。贺辞琅听完贺衍吩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又问四叔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一定给他带个美丽大方又会来事的女同志,保证完成任务! 贺衍随意道:“过得去的就行,把我的情况大致和她说说,别问起来像个陌生人就行。” 喜好、习惯这些,四叔除了忙部队的事还有什么?顶多暴露了他是贺政委的小儿子,四叔都不介意怕啥? 贺辞琅满口应下。 贺衍挂完电话,耳畔又浮起刚才苏麦麦那声温柔里含带笑意的“谢谢”。莫名冷硬的胸腔泛过一丝柔和,站去镜子前整了整军纪扣。 勤务员陈建勇进来汇报事情,看到这一幕,猜不透副团长心思。 这次的演练任务重大,旅长特意点了贺副团身上的担子,他怎么更显坦然了? 果然有些人的人生就是喜欢挑战啊。 * 晚饭时间,苏麦麦去了一楼的食堂吃饭。 食堂里的厨师正好包了一筐芹菜饺子,个个皮薄肉馅大。 八零年代初的人们,大多数吃饭用餐仍在关注饱腹阶段,花样不多,能煮熟了吃到嘴里管饱就行。 苏麦麦发烧刚退,舌头味蕾复苏,却是紧急需要美食来犒劳自己。在穿书前她就是外卖大户,几天不吃就觉得馋得不行了。 她就给厨师多付了点钱,然后让厨师照自己说的方式,用饺子做了一份川味红油抄手。正宗的抄手是用肉馅包成菱角形的,但饺子形也一样能吃,关键的是调汤底调配料。 先在白瓷大碗里盛上鲜浓热腾的猪骨高汤,淋入辣椒红油、芝麻、蒜苗葱花和香菜末,撒一把紫菜丝,然后把煮熟的饺子一个个捞出来,滚进汤碗里,最后加入一勺子盐炒去皮花生。吃之前,再加几滴正宗的山西老陈醋,呐,味道真是绝了。 苏麦麦喝了口汤,麻辣鲜香爽进五脏六腑,把周围的客人都吸引得频频往这边看。 当即也有人跑到窗口,让食堂师傅照着做一碗,紧接着又来了几个人也要照做。 食堂师傅今晚多卖了这么多饺子,心情很好,还特地送了苏麦麦一小盘切牛肉。 苏麦麦再把牛肉片往抄手碗里一搅拌,牛肉顿时染上了红油的香辣,味道更好吃了。 她心想,如果用自己满肚子的二十一世纪外卖食谱才华,搭配上八零年代的原生态食材,那日子可谓天天美食不断了。想想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再到大学研究生,卷学业卷到精疲力尽,要是能躺下来吃吃喝喝一段日子,也实为不错的享受。 食堂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贺军和贺涵也正在用晚饭。贺涵看到苏麦麦这一幕,打心里越发认可了这个小姑娘,大大方方接地气,看起来虽文气温柔,没想到胆子还挺大,敢跑进厨房教厨师做菜。 别说,隔着这么远自己都闻到了那股又酸又香又麻又辣的汤饺味儿。就算贺涵跟随彭老师生活多年,不会吃辣,也觉得一定好吃得不行。 眼瞅着身旁五岁的贺昀,又眼巴巴望着苏麦麦那边想靠近。想到小家伙今天白天想下楼找苏麦麦,结果到二楼没找到人的那股失落。 贺涵就招呼苏麦麦,挥手笑道:“小麦同志,过来一块吃吧。” 苏麦麦端起碗走过去,坐在了桌对面,摸摸贺昀的小脸蛋说:“小家伙还没找到爸爸啊?” 贺涵宠爱地看着小孩:“他爸爸工作忙,明天下午才能忙完来接他。我这个四弟也是个工作狂,心里眼里只有军队,没儿女私情,忙到现在了才准备成家。” 贺昀挑着苏麦麦碗里的花生粒子,用筷子拨拉到碗边,抿起小嘴含了进去。 竟然不怕辣,苏麦麦可是加了好几大勺的油泼辣子呢,他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苏麦麦暗自腹诽:都有孩子了怎么还没成家。嘴上没问。 贺涵在部队多年,甚识人心,大概看穿了她想法。等贺昀跑去一边玩耍时,便解释道:“这是四弟收养的战友的孩子。说来那战友牺牲前好像就是川蜀一带的,小昀两岁来我们家里,老爷子和妈饭菜清淡,平时他胃口不好不坏,没想到他还是喜欢吃辣的。跟你也是投缘。” 说完眼里含笑地看苏麦麦,几分难得的欣赏又难免遗憾。 苏麦麦应道:“原来是这样。” 贺涵:“可不是嘛。四弟没结婚,平时就都放在我妈身边照顾。孩子也是想爸爸了,这次听说四弟要结婚,就带来试着相处相处。要不是他已经有了对象,我还想把你介绍给他呢。他人话不多,责任心却是一等的。” “对了,你有对象了没?听你口音像南方的,怎么一个人来伊坤这大老远之地。我们部队里小伙子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没谈对象,想要文职的还是武职的,我都给你介绍。别看军区大院里管得严,其实里面也自有热闹。” 苏麦麦可不想提葛翠平那破事,就只简单回答道:“本来是来结婚的,因为有些事变卦,就退婚了。正准备办完扫尾的事就离开,涵姐您也是部队的?要是能有工作介绍就更好了。” 她穿到这个世界,总要有个立足之处,眼下到处还未彻底开放,先找个工作干两年,等到旅行乘车不再到处需要介绍信了再说。 况且若能在部队里找个类似商店营业员之类的伙计,既轻松,还不会让那黑心后妈打听到。 贺涵唏嘘,长这么漂亮大方的姑娘,竟然有谁舍得退婚。 不免关切道:“那婚不结了啊?” 苏麦麦:“是啊,不合适就不结了。国家早就主张婚姻自由了,女同志不必再拿古板的一套来捆绑束缚自己。” 说得也是,贺涵赞许地点点头。 吃完了晚饭,贺昀又黏着苏麦麦要听她讲故事,小脸蛋被辣得红扑扑的,却显然很高兴,比平日表情生动了许多。 贺涵对苏麦麦很放心,就让她带回房里去玩了。等到下来接的时候,贺昀竟已靠在她的床头睡着了,又让贺涵惊叹一回。 隔天早上,苏麦麦吃完早饭,又教会了厨房的厨师学做苏南灌汤小笼包,约定了傍晚回来吃。 而后整理了一番,就站在窗户前等贺衍出现了。 大佬果然很守时,约好是九点半,九点二十分的时候那辆212军绿色吉普车就出现在楼下。 男人身穿笔挺四兜军装,身量高大伟岸,威风而俊逸。 苏麦麦拿了写好的字据和笔装进挎包里,正走到一楼大厅,却见到一道飓风般的身影忽地掠过面前,扑向了刚从左边房里走出来的一对男女。 “贱人负心汉,骗我外地出差,躲在全市最好的酒店里偷偷摸摸!要不是我妈隔壁家大婶来这送菜偶然撞见了,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结婚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就连骗我出差睡贱女人的钱都是用我的,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也不管了,你要脸不要脸?!” 前来捉-奸的女人边骂边哭着,猛虎般扑向了那戴眼镜的男人,一边向围观的人群诉说着经过。原来这男的一年前开始交笔友,这次借口说馆里让出差,几天没回去,竟然是在外面和笔友睡上了。 他一个一无所有没啥大本事的下乡青年,要不是和自己结婚,现在还在戈壁上放牛,哪来本事进城生活。现在嫌弃自己老婆没文化了,当年干什么去? 那笔友万没料到是这种场面,本来脸上还带着崇拜,一下子吓呆,躲在了男人削薄的肩膀背后。 气得女人撕扯得越发厉害起来。 那男的竟然开始推搡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的老婆,还满脸嫌弃地说要离婚,财产分自己一半走。 女人哭得坐在地上:“家里都靠我娘家来支撑,房子、自行车、缝纫机,连你这副眼镜都是我买的,你凭什么分走?” 苏麦麦看着这一幕,出声提醒道:“你先别哭,八零年《婚姻法》重申了保护妇女和子女的合法权益,以及夫妻的财产制度。他过错在先,今天在场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给他单位写信,拿上住旅馆的登记做证据,走法律判离,他什么也拿不走的。” 正好住店的有个是妇联的干部,立时气愤地附和起来,声明让女人站起来,跟自己去妇联解决,妇联一定为她做主。 气得那男人抡起拳头就要来打苏麦麦,大骂她多管闲事出主意;小三本以为自己崇拜的男人经济优渥,才能够一连多天住这么好的宾馆,一时羞怒得也脱下鞋子要凑上来。 苏麦麦可非好惹,一脚没客气地踹在了男人身上。那男人正要歇斯底里,贺衍忽地伸出手臂在苏麦麦面前一拦,将两人踉跄地捋去了一边。 他赞赏地凝看了她一眼,护住她说:“走吧,上车,先去办事。” 差点没站稳的苏麦麦,下意识地挂住了他手臂的衣袖。 传说中又凶又冷的大佬没有挥开,微微地放慢了步伐。 大哥贺军和二姐贺涵也看到了这场面,尤其是刚才苏麦麦一脸淡定冷静地出主意,还有贺衍护着她的那一幕。 两人就面面相觑: 这姑娘好胆识,难得啊。 四弟说下午才来找我们,上午要办点其他事。什么事?拍结婚照、登记、买新婚用品…… 等等! 小麦姑娘说,来结婚的,因为不合适退婚了,准备退婚了走。 莫非,竟是咱妈的事耽误了?老四连夜出发来乌市,把姑娘一个人孤零零落宾馆里,所以那天抓伤了四弟的脖子,生气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姑娘觉得是贺家怠慢了。正好中午贺辞琅也要带女朋友来,还有机会挽留。 兄妹俩连忙回宾馆三楼,贺军当即给儿子打电话,打听起了订饭店吃饭的事。 9、第 9 章 一会儿车就开到了刘家租住的那个巷子口,陈建勇把吉普车停在拐角处。 路上贺衍并没怎么说话,下车时亲自绕过来给苏麦麦打开车门。 他的身量很魁梧,双腿修长直,估计超过一米八五,苏麦麦一米六多穿白底黑面的软布鞋,就只够他肩头处。 三个人往前走着,看到有个赶驴车的小商贩东张西望着,频频往葛翠平六十七号门牌以及旁边的几个平房看。 忽然撞见苏麦麦和两名解放军过来,商贩嗫嚅着嘴,想要开口问话又不知道怎么问。 苏麦麦看到他板车上的化肥袋子,上面有磨淡的“柳树镇生产队”标识。她就留了个心,驻足问道:“请问你找谁?” 赶驴车的商贩抬头,只见姑娘面容白皙,有如春风含笑,而旁边的军人更是英姿勃发,顿时踏实了。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打听下,就是前几天有个小伙子大半夜雇了我驴车,让我拉他进城里。进城后他忘记付钱了,还把手表落在我车上,我本来寻思拿表抵了车钱,这几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决定来找他归还手表。” 原来是个拾金不昧的好公民。 苏麦麦下意识就想到了刘伟民,便说:“是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较白净,一米七二左右,从柳树镇回市区的路上叫你拉他的?他膝盖和手臂或者脸受了伤?” “诶,对对对!看来你们认识他了,他住在哪里?我把表还给他,顺便把车钱要回来,这便宜咱不贪。”小商贩忙不迭地点头。 好嘛,这下凭空又多了个人证,看葛翠平一家还承不承认! 苏麦麦笑起:“我们正是来找他的,你跟着来吧。” * 路边巷子的平房里,葛翠平正在和儿子刘伟民说话。刘铁柱在家待了几天实在待得烦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去市场看店,葛翠平寻思下午安排苏麦麦和林继东相亲,自己还得准备准备,干脆就跟丈夫换岗在家里了。 那林继东平时花天酒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苏麦虽长得绝顶绝的美,但乡下来的总是朴素了些,得带些化妆品给她添添时髦感。 她一边翻找东西,一边问儿子道:“上次让你送给丁卫兰的口红你放哪里了,让我拿去用用,用完了再给她送。” 那美芳牌口红一支十几块钱,是葛翠平买来准备讨好丁卫兰的,结果刘伟民爬窗跌伤,暂时就还放在家里。 刘伟民闷耷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不是你让我送给丁卫兰,留她过夜的吗,用过了口红还怎么送人?” 葛翠平骂道:“怎么就不能送了,我就拿去给苏麦嘴唇沾沾色就拿回来,谁能看出来用过?这还不都是你闯出的祸,你要不去扒人窗户偷窥,我犯得着给王二婶付那五百块钱?她苏麦麦要是嫁给林继东,我还能赚回来些媒人费,你丈母娘那边也能讨好到!” 刘伟民听得就酸不拉几的,眼瞅着娇花一样的苏麦要配个打老婆的酒鬼。虽然解气,但又不得劲。 他怨怪道:“一个打老婆的三婚男,你也介绍给她,缺不缺德。” 啪!屋子里一声啪响,估计葛翠平拿起鸡毛掸子打人了,聒噪的嗓音紧随而来:“我缺德?我不缺德哪能有你刘家现在的好日子?我不缺德,当年苏麦她妈就受不了伤,你和她定不了婚,你爸就沾不到生产队那么多好处!我不缺德,那丁建刚哪来的大鹅冲撞,你哪来的铁饭碗女婿当?吃饱了撑的说这昧良心的话!” 刘伟民吃痛咕哝:“丁卫兰是个被人退婚的二手货,再是铁饭碗,长得也没苏麦好看……” “让你不知好歹!让你不辨是非!我是你妈我缺德不?” “哎哟哎哟别打了,结痂破了!”屋里鸡毛掸子起起落落。 院外,苏麦麦轻蔑地听着。 身旁贺衍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过一丝阴翳,兀自按捺着军人世家的素养。再看向苏麦麦吹弹可破的脸颊时,男人那深邃的眸底多了微不可察的柔和。 “走吧,进去。”苏麦麦果决地说。 砰—— 木板房门被推开,里面斗嘴的母子俩呆若木鸡。 葛翠平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本以为派出所那事儿告一段落了,她就没怎么提防苏麦麦。结果这丫头竟然能把威武的陆军团长,使唤到自己的平房来认人! 刘伟民也看到了一张商贩的面孔,晓得这下怎么抵赖都没用了。 旋即又看到了三年没见的苏麦,苏麦出落得竟比想象中还要更美。但她跟这军人是哪门子关系?为什么军人靠她这么近?她哪来的胆子! 酸意就像泔桶里的馊水一样往上汹涌,刘伟民无脸见人。 驴车商贩是个老实人,眼瞅着这一幕乍然僵冷,连忙举着一枚手表说:“我是来还你表的。小伙子前几天半夜摔伤,雇我从柳树镇驼回家门口来,车费你还没给我算。” 葛翠平唯恐自家的勾当被更多人知道,急忙从兜里扒拉起钱来,掏出一张五块也顾不上给多给少,赶紧先把商贩打发走了。 …… 处理的过程很简单,苏麦麦字句简明条理清晰,刘家母子无法抵赖。 贺衍在旁边,健硕身影如泰山般压下,要提溜刘伟民上派出所处置。 葛翠平吓得瘫坐在地上,连连哭着“我的儿,刘家的命根不能断啊!” 最后拿出两千块钱,央求给苏麦麦做为赔偿,还在写好的坦白书上签字盖了手印。 若不是苏麦麦穿过来,原身都不知要被这对黑心母子怎么算计,这两千块苏麦麦痛快收了。 为了避免葛翠平反悔,她让他们摁手印的坦白书上,写着葛翠平承认雇用王二婶设计诬陷、刘伟民承认当晚爬窗偷窥,做了违背社会主义治安良序的事,现自愿给苏麦两千元做为名誉赔偿,并把订婚的婚书当场烧了,答应之后苏麦的后妈打听她消息时,回答没见过她。 这年头暂时还没开始使用身份证,很多人出个门,如果没有后续消息,基本就打听不到了。苏麦麦也就能甩脱原身家庭的干扰。 从巷子里出来,陈建勇唏嘘不已,这都什么糟心母子啊!甩脱得好,甩脱得妙! 在军区大院里有很多贤惠的嫂子,也有泼辣刁钻的嫂子,却很少见苏麦麦这样利落果决又聪敏冷静有手段的女同志,陈建勇连说佩服。 陈建勇一边拨着方向盘,一边问苏麦麦之后打算怎么办? 苏麦麦看向窗外低矮的带着北疆特色的土房子,空气与阳光在这一片土地都格外开阔与明亮。 她的眼睛也澄亮亮的,含了含嘴唇说:“应该准备去南方沿海,不过暂时还想在北疆多住上一阵子。以前总向往北疆的风景,难得来一次看什么都新鲜,想到处走走看看。不过没介绍信,这点挺不方便的。” 她声线婉转温柔,说到向往北疆的时候,贺衍转头凝视,眼里似乎也掠过耀光。 陈建勇从后视镜上看,窥着了贺副团长冷漠的脸色。想起贺副团昨天下午搁了电话后,站在镜子前整理军纪扣,早上出门前也把军装熨得展直。 小伙子不禁鼓起勇气,自作主张道:“喜欢北疆那还不方便?既然你是来伊坤结婚的,现在甩了那黑心一家子,不如嫁给我们贺副团长好了!” “当了部队军嫂,部队里开证明,想去哪里走走都方便。等贺副团有空了,让他亲自开车带你去,想去哪里去哪里。” 陈建勇边说着,他的耳朵边警觉着身后的风动,察觉到安全,他就继续壮胆道:“我看我们贺副团对你很上心,对别的姑娘从没这样过。正好他家里催婚催得紧急,你也孤身一个人回不去老家,干脆佳偶天成登记结婚,两个人的事就都能解决了。” 苏麦麦抿着唇,她自己年龄和贺衍没差几岁。之前也谈过恋爱,大学里她姿色撩人,追求者不少,但委实没想过忽然跟谁结婚。 原文里这位大佬因着催婚,让贺辞琅的女朋友徐丽介绍,找了个正好想假结婚躲避老家强行说媒的护士协议结婚了。 没想到那护士结婚后打着他的招牌,各种私下放风声、背地收礼,往部队里塞人。一次演练失误,上头查到犯错之人是以贺衍名义安排的,追责摊在了贺衍身上,贺政委大发雷霆,受伤的贺衍就申请转业了。 转业后护士觉得无利可图,就整天和大佬吵闹。大佬起初也不是真的一直假结婚,他从小家庭冷薄,若是头一年与护士互相熟悉考验,能过下去也就过下去了。 结果护士不思过错,反怪大佬冷漠无趣。大佬就给了一笔优厚补偿,之后对婚姻再无念想,只一心经商创业暴富了。 苏麦麦原本的打算是问问涵姐部队里有没工作,比如不需要编制的商店、书店等等。 如果能找个清闲工作干两年,等两年多之后,全国开始普及身份证了,到时候她从部队里办一张,就真正与原身的家庭脱离关系了。 苏麦麦说:“催婚紧急,如果贺衍同志需要帮助,我不介意扮个身份应付一阵。” 上午的阳光已经出来,打照着车窗玻璃,贺衍浓密的剑眉下,墨眼微敛。他的脸庞线条堪称英俊完美,本该是威风凛冽的军人,却莫名有着疏离的寂冷感。 贺衍看苏麦麦,她是个令自己赞赏的好姑娘,但婚姻在他心中意义重大,并不想借着这个忙而让她为难。 他道:“专注开车,我已经让辞琅找人装了,应付过大哥二姐这关就好。” 一会儿车就开回了东方珊瑚宾馆外,贺衍拉开车门送苏麦麦下车。本想看着她上楼后,再去三楼找大哥和二姐。 不料那宾馆大门外,竟然赫赫然地站着贺家的不少人。 大哥贺军、二姐贺涵、儿子贺昀,还有侄子贺辞琅以及两个面生的女护士,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与苏麦麦这边。 而此时,贺衍的长臂正搭在车门框上未收回来,苏麦麦站着的感觉,就如同是被他簇拥在胸膛里,亲昵地颔首低语。 连苏麦麦蓦然一抬起,看到男人宽阔的肩膀和唇角时,也都生出这种错觉。 还是大哥贺军先开了口,类似怒其不争的语气:“怎么不给苏同志撑一把伞,这太阳晒的,她初来乍到不习惯。” 暗道老四难怪单身,一点不会讨好女孩子。都快要结婚这么大的事了,竟把女孩子一个人孤零零扔在酒店里。 二姐贺涵也说道:“就是呀,以后结婚了就得学着点,体贴照顾好妻子。” 又转向苏麦麦,满面欣慰笑容地说:“没想到小麦你要结婚的对象就是我们老四,老四要结婚的人是你,真实是有缘了!那天咱妈突发心梗,老四急着回乌市,把你一个人落在了宾馆里,是他的失误……刚才我也把这事儿和妈说了,都把妈给心疼的,叮嘱我们要请吃顿饭,一定代她给你赔赔礼。” 贺师长严肃地端起兄长的态度:“老爷子说了,我有公务明天先回总军区,贺涵恰好在休假,让她留在伊坤驻地,等帮你们把结婚的事办妥了再回去。至于小麦同志,老爷子听说后很欣慰,让你们一会饭后先去照两张相,一张相底你们留着洗结婚照,一张我带回去,洗出来给咱妈看。” 10、第 10 章 苏麦麦乍听有点懵,顷刻明白过来了——敢情他们是把她当做贺衍即将结婚的女朋友了。 她想起路上陈建勇说的话,贺衍正在面临被紧急催婚。 而自己在宾馆里认识的这对年长兄妹和小崽,竟然全都是他的家人。 传说中的军干家庭原来挺平易近人的,穿着朴素涤纶拉链衫的贺师长,还有笑脸迎人的主任军医贺涵,日常相处起来,她是一点儿没往贺家想。 反而贺涵,因为五岁的小昀频频想找苏麦麦讲故事,而觉得给她添麻烦了,又给她买水果和糕点什么的。 如此看来,应该是贺衍他母亲病急,他为了宽慰长辈的心,就先把话放出去了。 难怪原文里他找了个护士假结婚呢。 此刻两人还站在吉普车旁,保留着刚才那近在咫尺的类似环拥画面。苏麦麦含唇仰视,看到男人深邃的眼眸,似镌刻军人刚毅的聚光般能力,她的脸颊微不自然,从他的臂弯桎梏中绕了出来。 苏麦麦看了眼站在贺辞琅身边的两名女同志,挨着贺辞琅而站的短发姑娘,估计是他正在追求中的女友徐丽了。徐丽正在两眼汪汪亮地锁着苏麦打量,不过目光是一种释然,没有敌意。 另一个把长发编成双折辫,特地涂了口红,穿紫色及膝短裙子的,应该是徐丽的护士同事。 原书里与贺衍假结婚的好像就是徐丽的同事,但那护士背地做了许多事,把他坑得扛下不属于他的锅。 苏麦麦这次多亏了有贺衍帮忙,才能把葛翠平那群人狠狠收拾。 在跟贺衍的相处中,虽然这位大佬表面冷漠话不多,但实际很懂得照顾人。总是不经意站在苏麦麦身后,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在她需要的时候带来助力与保护。 秉着利益交换原则,苏麦麦装一装他的未婚妻,让他避过这一茬又无妨。 苏麦麦便露出舒心一笑,冲贺衍眨眨眼,面含稍许羞赧地说:“原来涵姐是贺衍同志的二姐,这位是他的大哥贺师长,那小昀的爸爸可算找到了!” 她做戏是真厉害,堪称天衣无缝,宾馆台阶上的人全都未发现异样。 贺衍对她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随即瞪去陈建勇,陈建勇生怕穿帮,一开车门便瑟瑟发抖。 别让自己的勤务员坏事了! 二姐贺涵摸摸贺昀的头:“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有缘分呢,他见到你难得活泼了一点。遇到别的女同志,可都缩在大人身后不露面。” “刚才在等你们的时候,小徐和小邱逗他,他就抱他大伯腿去了。”贺涵指了指旁边。 贺昀两岁多时被贺衍领回家里,圆乎乎的,奶气稚嫩。因为部队忙,平日多由老爷子和彭老师来照看。 老人家宠爱孙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奈何小家伙拘谨认生,基本只认爷爷奶奶和爸爸,上机关幼儿园后更是每天自己待在角落,也不和谁玩闹。彭老师体谅,经常留在家里自己教。眼下正是放暑假,下个月才开学,还不知道送不送去继续上呢。 五岁的贺昀看见贺衍打开吉普车门起,眼里就闪出了光芒。此刻连忙蹦跶过来,一把挂住了贺衍的手喊道:“爸爸!爸爸!” 说着,小家伙又腼腆而欢喜地转向苏麦麦,试探地牵住她的手,放到了爸爸的手上:“以后小麦姐姐会做我妈妈了吗?我想要她做我妈妈。” 小声小语的,生怕被拒绝掉。 苏麦麦的手指触上军官略带糙茧的掌心。 女人的皮肤柔嫩纤滑,毫无预兆地滑进贺衍的五指间。他因着挂住孩子而俯下-身躯,便与苏麦麦站得更近了。 从未触碰过的柔软感觉,电击一般穿过他的心胸。那柔软还带着微暖体温,好似他若稍微一摁紧手掌,她就要化在了他身体里。 贺衍感到陌生的紧促。 苏麦麦倒是落落大方,一脸自然地晃晃贺昀的手臂说:“唔,我想想,如果你和你爸爸都希望的话,我可以。” 贺衍目光凝顿,这下他的手掌就完全地将苏麦麦攥紧了。 看懂了,她在帮自己解围。 他沉声附和道:“小麦说是就是了。”言辞举止做得滴水不漏。 小麦? 哎哟我-草,陈建勇唏嘘:这可是他们专心事业、无意风情的贺副团长啊!他若是有心拒绝,就算贺昀央求也没办法。 贺涵点头道:“真是太好了!可昨天我听说小麦打算退婚回去,你们上午这是去哪办事了?不会嘴上哄我,私下却商量着买火车票吧。” 不愧是从小到大的一窝姐弟,怀疑得相当有根有据。 陈建勇连忙两步冲上前来,抢着圆话道:“之前犹豫退婚,主要是那天晚上贺副团走得急,苏麦同志又才头一天到伊坤,就以为两人没看上眼了。今早我们贺副团亲自道歉表白,实在最近太忙了才……过三周还得战术演练,未免让苏麦同志误会,就想及早结婚。上午我们去家具市场看了看家具!” 紧盯着老四冷俊的侧脸,直看到陈建勇说完了话,老四仍然一副笃定地牵手苏麦麦。 大哥贺军紧锁的眉头这才松开。 开窍了,会知道跟女同志表白,太阳打西边出来。 旁边的贺辞琅也赶忙附和起来:“原来如此,别的先不啰嗦,去饭店里再边吃边聊吧。” * 贺涵和大哥这次来伊坤是以私人名义,只带了个勤务员小魏,没有开车。当下几人便分坐两辆军用吉普,去了伊坤市中心的五一饭店。 在包间里订了一张大圆桌,苏麦麦自然而然被安排坐在了贺衍的身边,贺昀挨着她坐着。小家伙在外人面前不爱说话,不吃东西,这会儿却自己攥着筷子吃得香喷喷的。 贺军提前问师长夫人支了一笔“报销款”,这顿饭是他掏腰包做东。 吃得都是北疆招待客人的传统菜,先是一大盘地道烤全羊端上来,但见烤得色泽黄亮,皮脆肉嫩,鲜、香中充溢着孜然、胡椒、咸盐的口感,看得人胃口大开。 接着又是一道烤包子,馅料多汁,咬一口,汤汁立时在嘴里溢开,味道香得简直让人飙泪。 再接着又上了爽滑麻辣的大盘鸡,手抓饭,拉条子,馕包肉,还有用小藤盘装着的哈密瓜和马奶提。 苏麦麦动作矜持,眼睛却没客气,赤果果的食欲。 难怪她去过北疆旅游的同学们回来后个个夸,这里简直太好吃了。苏麦麦真后悔当时太卷,没早点出来玩一趟。 她夹了一块馕包肉,边吃边对贺衍说道:“这馕包肉的羊肉炖得酥软,馕块吸满汤汁,真是绝配。冬天来一盘,绝对暖到心窝里!” 贺衍原本担心她对北疆饮食不惯,见状唇角微掖。 他也曾相过外地的亲,很多贺政委在外地的老战友,听说他家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未婚,便提议给他介绍。但女同志表示不愿来边远的北疆,怕生活不惯,而苏麦麦却是这般自然热爱。 贺衍给苏麦麦和儿子切了几片烤羊肉,又为她添满茶,说道:“你如果喜欢吃,今后我带你去牧区的当地小馆子,味道更绝。要经过戈壁,我开车带你。” 苏麦麦咽下茶水,想都没想就答:“唔,好啊。” ……不对,今后,他带我? 她的脸颊稍红,暗道这人观察真仔细,怎么就看出她是吃货了。 对面的二姐贺涵望见这一幕,暗自欣然舒坦。她这个四弟向来有勇有谋,颇有自个主意,不像大哥沉稳厚道,也不比三弟嘴甜会说。他不肯结婚,多半原因也跟家里有关。 其实在贺涵看来,老爷子严苛归严苛,心里却很是重视这个儿子的。但也气恼他的不服从,故而关系甚僵。如今贺衍终于能有个可心意的人,贺涵也替他高兴。 贺辞琅坐在四叔旁边,暗道四叔对小四婶照顾得可真周到。他以为四叔让自己找人装扮对象,是根本没对象才要敷衍家人,谁知是因为差点退婚。 没想到啊,之前分军区的秦旅长、庄参谋说要给四叔介绍,他不是找借口推脱,就是去野外带团拉练,忽然就冒出个结婚对象来了。 贺辞琅羡慕地看着“准一家三口”,笑问道:“四叔,你们俩咋认识的,快给大伙儿说说。” 贺衍面色沉敛,他这个侄子一向嘴比脑子快,别被他瞧出什么来了。 他就应道:“在南方的战友老家妻子介绍的,通过几次书信,就确认了结婚的想法。” 这个借口果然很使人信服,大佬就是大佬啊,做事游刃有余,都不用苏麦麦临时编词了。 苏麦麦也点头。 贺辞琅可算解放了,那天顺道送陌生女同志去农贸市场,只听说她是来伊坤结婚的,要先去市场找亲戚,却没想到要结婚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四叔。 炮兵连长便对苏麦麦感叹:“这叫一是一家人不上一车门,若非今天见到小麦四婶你,我任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他这就已经改口叫四婶了,又转头对徐丽哀怨道:“现在你总算相信我了吧,给你送去的饭盒都被扔出了窗子,就因为这事儿误会我。” 他说话心直口快的,倒把徐丽窘得答不上来话了。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也不晓得给她收敛收敛。 徐丽在当兵前有过一任青梅竹马的恋人,但那恋人考上大学后就对她说层次不一样了,他准备找他们院长的女儿,别怪他残忍分手。 徐丽出身普通的工人家庭,人长得也不说多美貌绝伦,比清秀更好一些罢了。与前任分手后,她就只想着努力上进提高自己,没考虑她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因而对出身高殊的贺辞琅不抱奢望。对贺辞琅追求自己,她只以为是他一时兴起,私下难免患得患失。 那天在车上看见姑娘掉的头发丝,她自然就多想了,以为贺辞琅那般家庭的眼光,果真是玩玩,就想着早断早收心。贺辞琅追得她越猛,她就越干脆决绝。 万没料到今天贺辞琅带她来见家长了,见到的姑娘竟然是要嫁给贺副团长的。 贺副团长在整个军区鼎鼎有名,可谓战略奇才,包括徐丽在内的多少护士都敬慕不已。而贺副团长还是贺辞琅的四叔,如此一来,徐丽又因着这份崇拜,在心里给贺辞琅加了分。 爱情笃定下来的徐丽,眼里溢出幸福感。 再又听贺二姑介绍苏麦麦高中毕业,还自学了英语,会做菜会英文流利读写,叫初中学历的徐丽暗自欣赏,觉得被鼓励到了。 徐丽压低声音嗔贺辞琅说:“还提这,都怪你不把话说清楚,差点误会大了。” 贺军在旁边注意这一幕,却对小徐护士挺满意。徐丽出身普通,虽不及他战友家里那些大院子女,但在部队勤奋钻研,年年是护士标兵,自考证书,可见是个上进的姑娘。 他这个儿子顺风顺水、性格耿率,找个心思细点,能管住他的就挺好。 倒是坐在徐丽身边的护士同事邱小芳,眼里的笑意有些僵涩。 邱小芳一直很羡慕徐丽能被贺辞琅追求,谁不知道炮兵连长贺辞琅是贺政委的孙子啊。 正好昨天邱小芳和徐丽一块值班,徐丽让她陪自己去吃顿饭,让她装成贺辞琅四叔的女朋友。 邱小芳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全旅最出色的贺副团长,竟然是贺政委的儿子! 那如果在装扮女朋友的过程中,能够哄住他家人,是不是自己就真的能嫁过去了? 可传说贺副团一心部队,无意成家,又怎么说服他呢? 为此邱小芳还想好了托词,就假装说自己正被父母要求退伍回家,与村霸相亲,借以能和贺副团长假结婚,帮他避开催婚,又让他觉得自己不会拖累他。 这样就等于一步踏进了总军区的门槛,至于日后,再图别的打算。 没想到今早兴冲冲精心打扮了来,却看到贺副团长已经有了结婚对象。 而眼前这个差点退婚的结婚对象,竟然过分漂亮,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无力。 邱小芳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太不是滋味了。 * 吃完了午饭,贺军先与贺辞琅、徐丽他们回宾馆,贺涵就催着苏麦麦和贺衍去照相了。 照相馆离五一饭店不算远,照相师傅看见部队干部来,态度十分热情。 先在一块红布面前摆好了凳子,让苏麦麦和贺衍并排坐在凳子上。起先两人离着大概一掌距离,照相师傅几次拨着手说:“再靠过来一点,对,头都往这边偏。” 苏麦麦侧着不稳,贺衍忽地伸臂环过她,在她肩下轻轻一搭。最后的成像是,穿着白棉布上衣的姑娘和绿军装的干部贴近,亲昵含笑地面对镜头。 好极了!照相馆师傅还从没拍过如此般配的夫妻合照,赏心悦目呀。 贺昀站在一旁看,蠢蠢欲动地也想参与进来,苏麦麦起身,干脆将他揽到了膝盖上。于是一家三口照,与二姐贺涵的四人合照又分别多了两张。 隔天早上贺军就要启程回乌市了,挑出来两人、三人、四人的各一张底片,由贺军带回去洗了让彭老师瞧瞧。其余的等照相馆洗好照片了,苏麦麦再拿回到贺衍的十一旅驻地去。 这个年代结婚很简单,尤其部队更是如此。女方家乡打了结婚介绍信,部队审查通过,搬张床凑个房就算正式成家了。 从照相馆出来的路上,贺涵催着四弟回去后就赶紧打结婚报告,哪能总把小麦一个姑娘扔在宾馆里。 在回部队驻地前,贺衍把贺昀哄睡了送到二姐房里,就下楼来找苏麦麦。 男人高大的身躯站在203号门前,先整了整肃挺的军装和帽檐,而后抬手敲门。 他没往屋里进,对苏麦麦说道:“今天的事多亏你帮忙应付,只是二姐这边不太好敷衍,可能要你随我去部队里待上几天。或者就,一直住着。” 他目光熠熠,顿了一下言辞。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有些想法踌躇在唇齿间。 苏麦麦似乎能看懂了,但很意外。 她的脸颊略微泛红,想了想,其实跟贺衍结婚也不错。在军区大院里不愁吃不愁穿,就当做给把自己卷死后的一种犒劳,先躺两年嘛。 两年后大佬要离婚了,她还能够有钱拿。到时候国家推行身份证了,她办了身份证想去哪里去哪里。 而且就冲着大佬这副绝佳的颜值身材,吊打自己追过的任何明星,苏麦麦也乐意享受。 她就直言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可能要真的跟我结婚?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解这个燃眉之急,等想离婚了,咱们就再离好了。” 一番表达实在有些超前,对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仍然还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觉得一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很少会有女人主动提离婚,而且还是在结婚之前就提离婚预警。 这几天的接触里,贺衍已经看出苏麦麦是个很不同的女孩了。她颇有主见,做事保持底线,能忍能攻击,让他十分欣赏。 他不希望找个像他母亲彭老师那样,事事以丈夫为主心骨,为了人前人后的名声而隐忍操持的妻子。 苏麦麦是偶然闯进他世界里的,就像一只梦幻的精灵,可能错过就没有了。 贺衍只能把她说的离婚,理解成她对自己还不太满意。 他便郑重地说道:“如果结婚,我们就组成一个家庭,是一个共同体。做为军人以及丈夫,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你。但如果一开始你不熟悉,我们可以先相处,我会努力做到符合彼此想要的样子。” “好,那就住进你驻地去吧。”苏麦麦卷了卷头发,颔首没看他。 想起来什么,走回到小桌旁,掏出包里的证件说:“这是你的干部证,上次忘记还你了。” 贺衍接过来,挺拔的身躯忽地退后两步,并起五指向苏麦麦行了个军礼。 这是做为一个部队军官最崇高的承诺了。 看着男人笔展的肩脊,郑重的氛围,让苏麦麦一个内壳身经百炼的大女孩都羞窘了,她点头一笑,阖上了门。 贺衍大步往楼梯下去,勤务员陈建勇等在拐弯处,见着贺副团长连忙问道:“怎样了?” 贺衍简练地说:“回去打报告,结婚。” 把个陈建勇高兴的,路上都旁若无人般哼起了军歌来,哼着哼着下意识又想掐几片水果来吃,才想起水果早就没了。 那热乎的劲儿,搞得比正要结婚的当事人贺衍都飘,让贺衍瞧着莫名其妙。 隔天上午,他和秦旅长打报告时,秦旅长问都没多问就同意了。 做为十一旅最年轻的副团职干部,贺衍是秦旅长认为最有前途的人才。干部能在部队安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把根扎得更深更久,这样秦旅长就不用整天担忧他被别的分军区要走了。 整洁的办公室里,木框的窗棱漆着浅黄色的油漆,秦旅长问贺衍准备怎么安置,新军嫂可要后勤部安排个工作? 这时候贺军竟然直接一个电话打来了,提醒老战友秦旅长,多督促督促三团副团长的婚事。 贺军虽然没直接说穿两人的关系,但秦旅长已经感觉出来了,只是没挑破。 都姓贺,且炮兵营那边的贺辞琅与贺衍关系也熟络,人们都听说老政委的夫人还生了个儿子,想必就是贺衍了。 不过贺衍的能力却全都是靠自己挣来的,这点更让秦旅长佩服。 秦旅长挂完贺军的电话,对贺衍的住房就更加重视了,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下全旅在建的新家属院有三栋,每栋各两层楼四个门洞,也就是一栋十六户。其中先建好的那栋,大概两个月后就能搬进去入住了,但这批房子已经事先安排给了那些人口多、困难的干部。其余两栋也都在报名、抽签,到时看情况而定,你看这是?” 家属院现有的一批房子,都是六几年、七零年的老平房了,秦旅长自己也还住着老平房,这次的第一批房子他也没给自己分名额。 贺衍就说道:“平房干爽接地气,就在现有的空房里选上一套吧。” “那行,现有的平房还有三个院有空的,其中一个刚搬走的宋参谋的还不错,我领你去都看看,你挑一个。”秦旅长站起来说道。 11、第 11 章 十一旅驻地面积很大,从部队大门口进来是两排白杨树,往前直走一段再往左拐,再直走到底就是一片家属区了。 家属区内又分为东西两部分,东区是正在建的新家属楼,有设计好的两室一厅,都带有独立卫生间。西区则是六几、七零年代早期盖好的平房,个别有独立的院子,大多都是两个平房共用一个院子这种。 正是上午十点多钟,各家的嫂子们有的在厨房揉面,有的在院子里择菜,孩子们聚在道路两旁玩踢毽子或跳皮筋、打仗游戏。 秦旅长领着贺衍走过来,二团团长的媳妇苗素莲在院子里探头看到,连忙打招呼问好:“秦旅长好啊,您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哟,这是三团副团长吗?” 秦旅长住的平房在另一个方向,平时无事都没往这边走。 见状回应道:“自然有喜事才来,贺衍马上要结婚了,过来寻间院子给他和爱人安置。” 苗素莲一听罢,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的。 分军区谁不知道贺副团长前途似锦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头重用的两杠一了。 十一旅五个团就属他长得最俊朗,尤其那皮相怎么都晒不黑。旁的官兵在日头下晒几天就成炭了,他站过去就区分开一个度。窄挺的鼻梁,浓眉毛长眼眸,笔挺的军装再往身上一衬,莫名一股道不出来的隽贵气。 苗素莲刚生下第三胎没半年,去年冬天她肚子大了,喊外甥女姚红霞到部队来帮忙。瞅着姚红霞生得不错,还是中专幼师毕业,苗素莲就跟自己男人陈团长说,不如试试把红霞配给贺副团。 苗素莲让陈团长以干部同事的名义,把各团几个团长都请到家里吃饭。放在平时,贺衍一般很少参加这种喝酒聊天的饭局,但那会儿刚好陈团长得了先进表彰,如果不来怕被误会对表彰不满,也就来参加了。 苗素莲让外甥女姚红霞穿了簇新的橙红色运动衫,就是那种流行的白色翻领,胸前还有两颗圆扣子。 一整晚,姚红霞在堂屋里端菜递酒忙得不亦乐乎,眼睛瞟向方桌角落的贺衍,亮闪闪的都快溢出火星了。贺衍则始终坐在椅凳上,没怎么抬头关注。 隔天苗素莲让老陈去打探口风,问说:“我媳妇那外甥女姚红霞,你瞅着咋样?我看人挺合适。” 结果贺衍神色无波:“没注意。别耽误人家。” 姚红霞听说后扑在床头直哭。 过后再给她介绍,就都拿贺衍来作比,没一个看得上的。痴怔了都。 苗素莲想起来就不甘心了,自个外甥女哪就不好?听说这贺副团还有个孩子在老家让父母带着,姚红霞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生完孩子百天后,苗素莲把姚红霞介绍去部队的奋进幼儿园当教师了。本还想找个机会再试试,没想到啊,这贺副团忽然就结婚了。 她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人,能叫他动心。 苗素莲僵了一下,扯嘴笑起:“哟,这么快,是哪家嫂子介绍的亲戚啊,都没听谁说起过。” 贺衍到这个院里吃过饭,记得她是二团陈团长的家属,就答道:“南方战友老家介绍的,通过几封信,这就结婚了!” 只通通信就准备结…… 苗素莲心里泛酸:“那定是很不一样的姑娘了,几封信就能把咱们贺副团给拿下。” 秦旅长挥挥手要走了:“先不说了,我带他去找找院子。” 苗素莲瞅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去的应该是一团的廖政委那家院子。别看院子表面上收拾得干净,住起来可不舒坦。 想到廖政委爱人马妹花,那真叫一言难尽,整个家属大院谁敢惹,一点她就像烟花筒冲出的火星子乱窜。去吧去吧,看新娘子来了能吃得消?让你夫妻觉都睡不好。 * 西区这头的院子,一般每院两户,每户一个平房。 每个平房共有三间屋,中间是堂屋兼厨房,左右两间做寝屋。院子里再搭个杂物间、鸡鸭家禽棚子什么的。 严格的说,现有剩下的空房还有两个半。 那半个在张营长的院中,张营长媳妇连生下三胎五个儿子,最大的十岁,中间的七岁,小的才四岁,照顾不过来把丈母娘接来了。自己两间寝屋不够住,把同院的房子占去了一间。 剩下的一个堂屋一个寝屋,倒是适合新婚无孩的小夫妻住。但贺衍考虑到之后贺昀若随着,还要空出一间房留着比较好。 另外还有两个,一个是之前存放过粮食的,闹耗子频繁;一个窗棱门框坏了,临时修整时间紧迫。 再要等别的空房,那就得等至少一两个月了。 看了一圈,还是刚调走的宋参谋那个房子最合适。 与一团廖政委同个院门,从院门进去,只见院子被木栅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宋参谋这边,听说宋参谋爱人有洁癖,收拾得很干净。 另一半是廖政委在住,廖政委没孩子,他爱人马妹花在院子里种着一些菜,养了几只兔子和鸡,也挺利落的。 贺衍走进屋里看看,东西都搬走得差不多了,留下几样不要的藤椅、矮桌什么的。只是炕上的墙面报纸显旧,要重新糊一遍,东西挑挑拣拣该扔掉的扔掉。 从屋里走出来,贺衍就决定要这套。 到下午的时候,东方珊瑚宾馆的招待员给三楼贺涵转了线。贺衍打来电话告诉她和苏麦麦,说结婚报告批准了,房子也已经落实。他先让人收拾收拾,后天上午派车来接她们。 贺涵听得意外,这老四可以啊,不到一天就速度搞定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诚心结婚! 正好,腾出的时间她还要和苏麦麦在市里置办结婚用品。 比如苏麦麦入秋的衣裳鞋袜,睡衣裤,结婚当天穿的裙子,还有床单被面和枕套之类的。又买了两副景德镇的新茶具,几本小说。 回来的路上,苏麦麦把结婚裙子拿去缝纫店里修改了下腰线,又去掉袖子和裙裾边上的蕾丝花边。在当下可能算流行,但用后来的眼光看就是土气。 还别说,连裁缝师傅听着她的指挥修改完之后,都不禁啧啧夸赞大气了。 走出缝纫店,看到一个工厂职工宿舍的门口,有间窗子贴着“卖剪纸”的字样。苏麦麦临时兴起,又花两块钱让人剪了几个大红的喜字。 既然是结婚,那就结得有模有样的吧。 贺涵不动声色看着小姑娘包好剪纸,暗道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属老四命好,那般冰冷的一个人,碰上暖和温柔有烟火气的媳妇儿。 隔天早上九点多钟时,贺衍的军绿色吉普果然早早就到了。勤务员陈建勇把买来的物品都搬去车上,等车开到国营百货商店的时候,贺衍让停下,与苏麦麦说进去买样东西,让二姐他们在外面等着。 贺涵没跟进去,得亏老四自己能想到。看来不用她操心了,她私下买的就当做礼物送给新弟妹吧。 正好是周末,百货店里人流量还是挺多的。部队提倡廉俭朴素,太花里胡哨或奢侈的不能买,贺衍给苏麦麦试戒指。苏麦麦伸出纤细莹白的手指,挑中了一枚中心雕刻爱心形的银戒指。 贺衍便让售货员包装好,有搬货的职工晃荡而过,他攥着苏麦麦的手护在身侧。大佬也不像传说中的冷漠嘛,苏麦麦蠕动了一下,没挣开。 两人走出商店的时候,没想到还碰巧看了出好戏。 离开柳树镇五六天,苏麦麦就把那些人抛之脑后了,竟会在这里看见王二婶和葛翠平当众掐架。 人群密密匝匝包裹着掐架中心,里头还有个梳短发的中年女性,穿着青黑色的商场职工装,听旁边的人说,是葛翠平的亲家母罗梅。 苏麦麦看到的,正是她几人撕得最狠的时候。王二婶揪着葛翠平的两只耳朵,分别往左右两边拖,拖得耳朵皮都扯薄了。葛翠平却不甘示弱,只恨不得把王二婶的一对鼻孔戳穿: “就你那两手拎不住鸡的儿子还想吃绝户捞铁饭碗,屎壳郎打哈欠,你配?” “配不配干你鸟事,个烂肠子贪心货,你想要镯子多大的脸,休想从老娘身上抠半毛钱花!” 葛翠平粗嘎着嗓子,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个脸黑成炭的罗梅。 原来葛翠平把王二婶从派出所弄出来后,王二婶当即就问她讨要金镯子和工作了。 葛翠平刚赔出去五百块,说什么也不愿意买,最后讨价还价成了两只银镯子加一份市里的工作。银镯子过两天让王二婶到市场来拿,但工作可能要晚些,等刘伟民和丁卫兰结婚了之后。 王二婶干巴巴盼了两天,等到市场找葛翠平,葛翠平嘴皮子上火烧得结痂起皮,又推说她刚给了苏麦麦两千块,实在匀不出钱买镯子。又说被苏麦麦放了相亲鸽子,得罪了亲家母,弄不好儿子婚事都得泡汤。 反过来怪王二婶没把事情办好,竟然还有脸来找自己狮子大开口!如果还想要市里工作的话,就滚回去老实等自己通知,要镯子没门! 两千块?她葛翠平娶个公家媳妇定金一千六百八都能吹得王二婶在柳树镇知道,还舍得给个不相干的姑娘两千? 王二婶为她丢掉招待所的工作,还在派出所拘了两天,名声臭了,结果竟然被耍了。她忍着这股气,等到今天进城,听说葛翠平正在和未来亲家罗梅,在商场外面的小菜馆吃饭,王二婶就找来堵场了。 料定葛翠平不敢丢这门亲事,想趁机当面逼迫一番,就得乖乖进商场把镯子给她买下来。 没想到啊,撕起来了! 12、第 12 章 罗梅这几天本来就对葛翠平在气头上。 那天葛翠平提着羊毛线去找她,嘴里把话说得多好听,老家来的亲戚姑娘,二十岁,生得模样俊身条好,要主动介绍给林继东做老婆。 罗梅下班就当即去和小姨母说了相亲的事。 她小姨母家有点钱,罗梅在嫁给丁建刚之前,得过小姨母家帮衬。后来虽然丁建刚当上了市监局的监管主任,可罗梅还总在小姨母面前低了一等,一直想扳回这种感觉。如果介绍能成,那就相当于小姨母家承自己一份人情了。 她小姨母听得果然高兴,儿子林继东接连打跑两任老婆,名声传了开去,才三十岁,知道底细的人家根本看不上他。肯嫁的女人呢,又是跟他花天酒地那种不正经的,可把人愁的! 这南方来的姑娘一定水灵,又是黄花大闺女,娘家在大老远没人帮衬,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啊。 罗梅见她高兴,趁机又多渲染了几句,诸如美貌如花,人见人爱,勤快贤惠会生养之类的。把她姨母听得激动不已。 隔天小姨母特地叮嘱儿子别喝酒,领了一身崭新的儿子去东方珊瑚宾馆。结果你说荒唐不荒唐,从一点直等到了三点钟,也没见葛翠平带人出现! 林继东母子俩质问怎么回事,罗梅哑口难辨,只能急忙去市场找,市场里却是刘铁柱在看店。问他葛翠平人在哪,刘铁柱不明所以地答道:“哪会没去宾馆?她都嫌山芋太烫手了,巴不得早点把姑娘说上媒,比这店铺生意还着急。” 听得罗梅心下起狐疑,一个亲戚家姑娘说亲事,为何叫烫手山芋?怎么也不会比自个的生意重要吧? 罗梅屁颠颠又去家里找,葛翠平上午才痛失两千块,心口疼得躺在床上不想动。鸡毛掸子打刘伟民打了几棍,飞得桌椅上都是毛屑。看到罗梅才突然记起来,下午还有相亲这一档子事! 相亲,相踏马哪门子破亲,让她上哪里找人去? 却不知道,苏麦麦那会儿正在照相馆和贺衍拍合照呢。 葛翠平阴谋败露,只好硬着头皮,胡扯说对不住亲家母和亲家姨侄,姑娘昨天下午收到紧急电报,一早就坐火车回老家了。 哼,罗梅黑了脸扭头就走。 回到宾馆,又被从希望的高空跌落的小姨母一番阴阳怪气数落:“还是改不了门面,这都交的什么不靠谱亲戚。” 这两天罗梅都不让丁卫兰去市场了,也不允许老公提刘家。刘伟民膝盖好了给丈母娘送蜂蜜,罗梅一下撇开去,门都不让进。 葛翠平为了娶进丁卫兰,订婚时一口气搭出去一千六百八十八的礼金,哪里舍得泡汤了? 今上午就特地跑来找罗梅,请了罗梅在商店门口的炒菜馆吃饭,没想到竟然撞见王二婶当面要挟。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说话间,王二婶兀地蹦出一句:“别说你给那定亲的姑娘两千块了,为啥给你心里还不清楚?因为爬窗下作的是你儿子,你做贼心虚!” 罗梅听得警觉道:“哪来两千块,订婚不是一千六百八吗?” “伟民不是护司机碰伤的?爬的谁家窗,心虚什么?” “好你个拉屎没屁-眼的,叫你嘴不把门!”然后葛翠平就八爪鱼一样扑上去,跟着王二婶打起来了。两人你来我往,你抠脖子,我拽鞋的,吸引来一大群看客。 等苏麦麦经过的时候,正是进行得白热化的程度,有些“热心”的看客生怕后来的围观人群错过剧情,还边看边讲解着前情提要。 最丢脸的要属罗梅了。 眼下结婚彩礼一般都是六八八,或者八八八。女儿丁卫兰退婚后,罗梅心里意难平,等到刘家给了彩礼一千六百八十八,她就逢人都“不经意”地提上一句。看着同事们惊羡的模样,让她甚觉扬眉吐气。 她丈夫丁建刚单位吃香,平时人们都捧着她,百货商店里又都是同事。今天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去这么大笑话,原来自己女婿是个爬墙偷窥的玩意,简直不齿! 人品拙劣是万万不要的。 罗梅气得怒吼一声:“都住嘴,这婚退了不结了,想都别想!” 什么?这可是葛翠平苦心经营的算盘啊,岂能作罢! 王二婶揪着葛翠平的耳朵,葛翠平正死戳她嘴巴鼻子,霎时没过脑地回应道:“你说不结就不结?收礼金的时候倒很痛快!就你那退过婚的二手闺女,除了我家谁给这么多!” “你……我姑娘怎样还轮不到你羞辱!”罗梅上来就是一巴掌呼过去。 好嘛,有得热闹了。 之后的苏麦麦没兴趣再瞧了。 这葛翠平是咎由自取,她既赖婚了,按照原身苏麦的性子,把实话跟人家讲清楚,再安排个落脚的活计,原身也就理解了。她偏一个接一个的龌龊诡计端出来。 她家既愿意花双倍礼金娶人丁卫兰,又嫌弃是退过婚的二手姑娘,这下遂意了,照罗梅的性格,这事儿的结果不言而喻。 苏麦麦自己才准备结婚,无意去关注扫兴事。 一时攥着纸盒,与贺衍从商店台阶并排走过来。人堆里待久了,脸颊被熏得泛起红晕,瞧着那桃花姣好的面容,越发是即将奔赴婚姻的羞俏与喜庆。 车后座上,贺昀正在舔着刚买来的糖葫芦串,糖葫芦颗粒大,舔得他费劲张嘴。 苏麦麦捎带了几盒饼干给他回驻地吃,有海鲜味的,还有香葱和钙奶味的,她自己也能当小零食。又秤了些当地的坚果和酸杏干、牛肉干。 贺衍算是看出她小嘴馋的爱好了,男人俊逸脸庞上风轻云淡,伸手拉开车门。苏麦麦先探进去,贺衍便跟着坐进来。 都才刚打完结婚报告而已,老四就随时护全了,还得让媳妇坐在他身边。 呵,贺涵不露声色地靠在前头副驾笑笑。 心想这老四还真是老四,那股劲儿只他自个才有。他觉得或认可是自己的,他就护食得紧。女人嫁给他无须操心。 这是作为二姐多年的解读。 * 军用吉普车往柳树镇方向开去,过了柳树镇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就望见前方庄严肃穆的十一旅部队驻地了。 驻地大门前站立着身姿威武的哨岗士兵,看见贺衍的车开进,立时并指敬礼。 一队巡逻兵荷枪实弹地迎面正步而来,绿色的军装如一条直线,陈建勇放慢了车速,等到巡逻队走过去,便往左侧的家属院方向打弯。 前天上午敲定院子后,贺衍便叫了几个勤务兵过来抓紧收拾。 车停在院门前,苏麦麦牵着贺昀走进去。 这个平房是砖房,外墙漆着干涸的黄泥,冬暖而夏凉。只见正中的堂屋里摆着一张四方的饭桌,是原木色未上漆的新桌子。几张板凳,角落靠墙有建房时统一砌的老式烧火土灶,还有一个煤炉、碗橱。 走进左边和右边卧房各看看,墙上新糊着墙纸,把青灰色的砖头遮盖住了。 用的是贺衍从哪买来的统一规格牛皮纸,糊得紧贴墙面,直角对齐,比用花花绿绿的旧报纸看起来顺眼许多。 睡的土炕,炕上叠着几床崭新的棉被和绿色的军用被套枕套,还未套起来使用。每个房间各有一张方桌,一把靠背椅和一个衣柜。主卧是木头推出的新家具,另一间的应该是从他部队上搬过来,有使用痕迹。 既然是正式成婚,贺衍自会对生活各方面考虑周全。 他说道:“时间仓促,能配的暂时就这些,看着简单实际耐用。你想想有什么不满意或者需要添补的,给我列张条子,我回头去补充。” 陈建勇在旁边张口:“这些有从镇上木器厂买的新家具,也有从团部替换下的。昨天我们贺副团来来回回张罗,部队供销店跑了好几趟,大伙儿都知道咱四团要办喜事了,都好奇新娘子!” 苏麦麦环扫一眼,连灶上的锅碗勺、洗脸盆子水桶毛巾都准备齐全,一时她还想不起来什么。 哦,要是再有个沙发就好了。她最喜欢窝在沙发上捋猫。但这里是八零年初的边远军区,她便掩了心思,有这样已经挺舒适。 苏麦麦忽地想,幸好自己睡前看的是八零年代文,这要一不小心穿到六几年,连吃的口粮和肉都是问题。 她便含笑道:“辛苦贺衍同志了,暂时还想不到,等有需要我们再一块添补吧。” 贺衍目光深深地滞了一滞,又移开去看别处。 对他二姐说道:“我午后还有个会议要开,先得回单位准备材料。中午饭菜我让人送过来,你们先休息休息。” 说着魁梧身躯便携着风走出院子去。 过一会儿,果然士兵小吴和自强就打来了午饭。 各团部官兵有团里自己的食堂,也有面对全旅的对外家属食堂。家属食堂的菜品会更多一些,还有小炒可以点。这就是贺副团特地嘱咐,让他们去买了现做现炒的饭菜过来。 三份铝盒装的大锅蒸米饭,一盒牛肉焖土豆块,一份鸡丁,两样素的胡萝卜煨冬瓜和炒青菜。 大概想到苏麦麦是刚从南方来,有喝汤的习惯,又用搪瓷缸盛了虾米紫菜汤。 贺涵拆着盖子,苏麦麦把角落剩下的报纸往饭桌上铺。忽然想到该买上几张桌布才好,饭桌用防水防油的,房间里则用刺绣粗棉麻的,更有感觉。 刚才来军区的路上,听陈建勇说起,附近村镇每个星期都有一次赶集,集上什么都有,到时自己去看看。 贺昀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以前对吃饭没概念,自从这两天和苏麦麦熟悉了,一到饭点就积极起来。 部队里的饭菜虽有荤素搭配,可味道着实平淡,小家伙倒难得不挑食。一口接着一口吃,吃几口,瞧一瞧碗,再扒拉进嘴里。 贺涵边吃边调笑道:“以往我们老四性格强势,颇有主见,冷冰冰的,女同志见了都紧张。没想到这回真结起婚来,操办得有条有序。之后他要惹到你难受,就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号码我都留给你了,爸妈都不会舍得让你受委屈。” 大佬虽然描述得又凶又冷,但为人处世的做派苏麦麦却是放心的。再说他们还只是搭伙凑日子呢,扯不上多复杂。 苏麦麦礼貌客气:“贺衍同志他考虑得很周全,我认为挺好的。” 考虑周全就不会大晚上把才见面的姑娘扔在宾馆里,一个人赶回乌市了。不过看苏麦麦也是个有主意有原则的,应能镇得住老四。 贺涵嗔怪:“多见外呀,今后结婚了不用再叫同志。” 旁边贺昀捧着快要见底的碗,兴奋地大眼睛扑闪:“现在爸爸和小麦姐姐有房子了,我可以搬来一起住吗?” 苏麦麦寻思着大佬克禁情-欲,孤男寡女的住一起,多个人正好能分散注意,相处起来更自在。 她便给贺昀舀了勺汤,边答道:“好啊,北屋就是给小昀住的。你要是睡前想听故事,我就每晚和你讲。” 贺涵可不这么想,一则姑娘才刚来北疆,生活习惯还不太适应,怎么好就让人迅速当妈;二则又与贺衍才刚认识,该让新婚夫妻俩先接触着,培养培养感情世界。 贺涵便接过话题道:“你忘了你是带任务来的了?奶奶还等着你回去向她报道呢。爸爸下个月要演练,正好等开学后看看怎么安排,到时再给你送过来。” 提起彭老师,贺昀顿时又想念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了。反正总能过来,小家伙还是很高兴地点头,饭吃得更香了,米粒都挂在了嘴巴上。 “好,那爸爸定要看紧小麦姐姐,不许让她丢了!” 13-20 第13章 第13章这发式一改,真有八零年…… 吃过午饭,贺昀就犯困了。 估计第一次见到苏麦麦时,她正在吃酸汤饺子,看她吃东西的样子惬意又可口,之后每次用饭时他和苏麦麦一起都很放松。但其他时候哪怕很喜欢她,小家伙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小i人一个。 瞌睡了也不说,自己坐在凳子上小鸡啄米。 苏麦麦可i可e,瞧着有趣极了,就把贺衍拿来的被子先铺开一床,让他躺着睡下,自己和贺涵也午休了一会儿。 睡醒来开始收拾屋子。 昨天战士们过来搬东西贴墙纸,事后把垃圾都清理出去了,需收拾的主要是被子和衣物等琐碎物品。 堂屋大门开着,看见对面的邻居在探头。是个三十来岁的嫂子,盘着农村常梳的那种已婚圆髻,穿枣色涤纶上衣,粗灰布裤,稍显壮的身材,手里拿着个瓜瓢子,正在给地上的鸡鸭撒喂玉米粒。 苏麦麦记得昨天贺衍提过,应该是一团廖政委的家属。廖政委出身于农村,当兵提干一路升职,始终没把包办婚姻的原配淘汰。这几年把老婆领来随军了,两人没孩子,收拾得挺利落。 苏麦麦就从桌上拿了一包绵白糖,走出去笑着打招呼道:“这是马嫂子吧?今后我和贺衍同志住这里,我们就是邻居了,互相多照应。” 她声音甜润,带着南方水米之乡的那种软糯,气质却光彩大方。水做一样的细嫩皮肤,单薄肩膀,窈窕身段,前凸后翘的要啥有啥。站在栅栏外,白得能发光,偏偏眼角还有一颗细小的痣,将那双杏眸衬得盈盈秋波。 马妹花正在喂鸡鸭,说喂其实也不是该喂的时候,她就想出来瞅瞅动静罢了。 昨天见到年轻干部领着几个战士过来收拾,进进出出的,她就觉着有人要搬进来。她还挺不乐意,那鸡蛋里挑骨头的宋参谋两口子刚调走没多久,不及喘口气又来一邻居,马妹花受够够的了! 她平时也不屑搭理人,没几个能说上话的。晚上廖政委回来,她就问男人新邻居是谁。廖政委答说,是四团副团长贺衍,全旅的战略精英,跟他住一个院子沾光。 马妹花顿时骂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马上要开始的战术演练,四个团里选两个参加,一团和四团是竞争关系,一团没选上,机会让四团抢了,他还吹捧别人! 这次的战术演练还有燕京军代表视察,不仅上级重视,更是个多么好的表现机会!难怪一棍子闷不出个屁来,白长那么大个子,生吃多少鸡蛋黄都生不出娃,连累自己跟他遭殃! 大半夜越想越气,气不过,马妹花又把丈夫捞起来狠狠拧了几把。今早上廖政委是捂着发酸的胳膊,青着腮帮去上班的。廖政委也是对这恶婆娘无语,这次的战术演练挑了三团和四团,下次就轮到一团二团了,都一样。 去到单位,马妹花想起他早上那两颗生鸡蛋黄还没吃,又用搪瓷碗装到了机关大院前,吆喝着“满仓,满仓下来吃”。 廖政委大名叫廖赴延,满仓是他早多少年就不叫的乳名。马妹花是比他大一岁的包办媳妇,叫顺嘴了改不了。 早两颗鸡蛋黄,晚上生姜炖花椒,单位同事都挺同情的。 不过大伙儿也都习惯了,就他家那马嫂子,整个驻地大院没谁惹得起。 现在看苏麦麦这么漂亮招人,还不知道有没洁癖。别像宋参谋那个“太太”,城市人嫌弃这看不起那的,一簇鸡屎都能要掉她命,跳脚得跟夜里叫-春似的,俨然资本主义尾巴没割清。 马妹花上下打量,不冷不热地问道:“就是你们要搬进来住,你老家哪的,普通话听得像广播站播音。” 苏麦麦的普通话考试一级,标准程度还用得着说嘛。 她答道:“湖北来的,我和贺衍通过他南方战友介绍认识。对了,这是马嫂子养的鸡吗,一只只可真精神,比我老家生产队养得都要好。” 说着看向马妹花栅栏内的肥壮母鸡,上午进来时没注意,竟然还有几只胖鸭子。 啤酒鸭、蜜汁烤鸭、香辣干锅鸭、椒麻口水鸡、炸鸡块……一串串名字又像app界面一样在她眼前划过。 这种纯天然玉米谷物喂养的鸡鸭,饲养时间久,肉质鲜美,炖汤、爆炒、下火锅味道都是绝佳,在二十一世纪就算城镇里也未必买得到。 苏麦麦看了看自己这边的院子,没有种菜也没养家禽,收拾得很干净,正适合闲暇之余支个架子做烧烤了。天空辽旷,还能边吃边看星星,秋天时吃完油腻的烤肉,再切一盘瓜果,说不出的享受! 想着想着,她觉得躺平的这个选择还挺不错。 ——得和家属院的邻居们搞好关系,以后方便问她们买现成的食材。 马妹花一开始心存戒备,听到说苏麦麦竟也是农村来的,这才细看她的衣着和鞋子。笔笔直的长腿儿,穿一双白底黑布鞋,姑娘态度热情,毫无宋参谋爱人那副一言难尽的嫌弃劲,还夸自己的鸡养得好。 天晓得,马妹花养鸡背地里遭人怎么叽歪。 她语气顿时舒坦了不少,咧嘴叹道:“那可不,我当年可是全村饲养标兵,附近十里八乡没谁比我强。是没地儿养猪,不然我还想再养几头猪!那二团的苗翠莲坐月子生三胎,她娘家给她捎来的鸡,都比不上我院里随便一只……偏偏还有人整天嫌七嫌八,想怎么把我这鸡处置了。” 她说的是宋参谋的爱人,宋参谋爱人天生洁癖,闻不惯家禽味,也不喜欢在院子里种菜 。几次纠纷下来,干脆互相把院子用木栅栏隔开了,连厕所都各建了一个。 听见大人说话,贺昀往这边过来,揪着苏麦麦的裤腿,仰头看马妹花。 马妹花忽地瞧见个四五岁的男孩,圆圆的脑袋,白嫩脸蛋,忽闪的大眼睛透着机灵,还有颗酒窝。她顿了一下,再一看小家伙眼里对自己的生怯,脸色就变化了:“这谁的?你儿子?” 苏麦麦牵过贺昀:“是的。小昀,叫马婶婶。”又解释说:“他怕羞,熟了就好了。” 马妹花脾气粗咧,肤色暗沉,目光发涩。 贺昀于是紧往苏麦麦的背后躲,嗫嚅着没叫。 马妹花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年轻就生娃了,你个姑娘家才几岁。” 贺涵拭着手,忙从屋里走出来,悠悠地解释道:“是我四弟贺衍的,他结婚前就带有孩子了。” 哦,不是这漂亮姑娘的。 马妹花紧绷的气场这才松懈开来。 回到屋里,贺涵低声提醒说:“老四怎找的院子,我看你这个姓马的邻居不太像善茬儿,你别被欺负了。” 实在她自幼生长在军区大院,什么样的军属都见过,贺涵自认为看人还是挺准的。 苏麦麦想的却不是这方面。再说了,她连葛翠平、王二婶那种级别的都能对付,还怕什么。 她想的是之后要问邻居买鸡买鸭,炖大鹅。 便宽慰二姐道:“可能还不熟悉吧,相处着就好了。” 傍晚六点钟,贺衍从单位机关步行回来。 团里知道他要结婚了,商定明天中午在团部食堂办个酒桌,新郎新娘走个仪式,大伙儿也恰好在参加演练之前高兴高兴,鼓舞士气。 明天正好周日休息,不影响正常办公,贺衍便答应下来。 在家属食堂让师傅现做了一锅羊肉烩面,借了食堂的汤盆端回来,又买了几块烤馕饼和香油拌凉菜。 男人修挺的身躯走进院子,家属院对他而言尚算陌生,他参军多年,平素基本都住在单位的干部宿舍。 抬眼就看到自己那间平房的大门上贴了喜字,不仅如此,屋里的橱柜,两边卧室门和炕墙上也都贴起了。 主卧叠着的棉花被,多余的被苏麦麦折到了炕头的台子上。此刻的睡炕,铺着大红色喜庆的锦绸床单被面,被面带着花边,正中一朵同色大牡丹花刺绣。还有两颗并排的枕头,映入眼帘是婚姻逼近的真切感。 这被面已经是苏麦麦在商店里能买到的最色调统一的款式了,一整个全红。其他的款式,正中刺绣是那种绣着粉色、蓝色花瓣,或者花好月圆字样的花花绿绿图案,更显土气。 等结婚礼俗走完后,她得换成纯棉的简洁款。 大佬俊冷脸庞如雕刻,剑眉入鬓,也不晓得在想什么,深邃的眼眸凝着一缕柔和。 苏麦麦问道:“瞧着怎样,我把你拿来那几床军绿床上用品放去北卧了。” “部队结婚还要注意什么?” 傍晚落日霞光透过半旧的玻璃窗户打照进来,衬得女人姣好的脸颊也粉扑扑的。贺衍心弦悸动,但知她结婚的同时也在考察自己,只是为了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他伸出手,理理她肩头的棉线,温声淡道:“这样就很好了,你不需要为我注意什么,自己喜欢最重要。” 言罢走去堂屋,把带来的晚饭摆上桌。 还未正式结婚,今天晚上不住在一起。吃过饭贺衍就单臂架着贺昀,一起回了单位宿舍去睡。苏麦麦和二姐贺涵在北间的次卧里休息,睡前闲聊,又同她说到了不少贺衍与他爸妈的事儿。 她才知道,原来军-干家庭亦有柴米油盐的经,大佬的成长竟挺周折的。 隔天早上八点左右,雷四团长的爱人乔秀芬就领着几个团干部的家属过来,给苏麦麦凑热闹、梳妆打扮了。 张营长老婆小兰的娘家妈也过来了,她妈之前在老家就是梳新娘头的,部队里哪个小伙娶亲,她都上门给梳头。 苏麦麦本来想自己随便扎个马尾就行,没准两年后贺衍转业就要离了,不必太郑重。饶是推拒不过一群热情的嫂子们,只好坐下来任由伺候了。 兰大娘抚着她的长发,啧啧地直夸她头发长得又黑又柔顺。一定要给她盘起来,再插上一些珠子假花做的发饰,等苏麦麦再换上修改好的红色半袖连衣裙,自己对着穿衣镜打量。 还别说,这发式一改,真有八零年代新娘子出门的味道了。 十点钟。贺衍身穿一袭崭新军装,带兵从团部里开车过来。他的新郎车上黏着大红花,几个营连干部则开着另一辆吉普随着,院门外噼里啪啦地放响一串鞭炮,来接她去食堂。 进门望见苏麦麦站起身,白皙无暇的天鹅颈,红裙腰线收敛,盈盈不堪一握。裙边摇曳中,露出一截修长细腻的小腿,高跟皮鞋衬得窈窕玲珑。 贺衍蓦地都愣怔了一下,执着地望着她未动。 战友们前两天就在打听新嫂子消息了,先前多少人给贺副团介绍过都没成,以为贺副团要一直单着,哪来的姑娘写几封通信就要结婚了。 奈何陈建勇偏是只字不漏,喊他们到时见了就知道,连他自己都佩服! 这会儿争先恐后挤上前一看,先被新娘子美到惊艳,目眩得说不出来话。 还是陈建勇反应最敏捷,眼见贺副团长一贯冷漠的眼神里漾出微不可察的柔情,便带头起哄起来,要贺衍抱起苏麦麦上车。 男人稍沉默,便倾下-身躯,长臂托起苏麦麦将她揽抱了起来。 女人的腰肢软若无骨,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自前几天那个相撞的夜晚起,他便没来由记下了。 兴许这就是突如其来的缘分,他从未考虑过个人家庭,竟然此时起就结婚了。 有了需要守护的另一半。 第14章 第14章大佬怎么会主动吻她?…… 团部食堂里都已经布置好了,摆了四张大圆桌,天花板的电灯和风扇都挂上了喜色的彩条,墙壁也贴着大大的囍字。 平日贺副团长冷峻严肃,难得趁他结婚仪式上随性一次,大伙儿都吆喝着要新郎和新娘子喝交杯酒。 苏麦麦落落大方,笑容漾在脸上,经得住场面。 刚才要表演节目,苏麦麦已经和贺衍合唱了一首《打靶归来》。这种军歌最容易带动气氛,贺衍起头唱了两句,苏麦麦跟着哼调调,战友们就一块儿大声把歌唱完了,把记不住歌词的她都淹没过去。 然后觉得不过瘾,又要求新娘子单独表演一个,苏麦麦便朗诵了《沁园春。雪》。 适度的可以,过于出挑的要求贺衍就不会惯着了。部队严整军风军纪,交杯酒这种在大庭广众不适宜,贺衍须做好干部表率。于是给苏麦麦带上银戒指,两人面对面,一起对碰了酒杯。 吃过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到连队里给战士们分发了糖果,便回到家属院。 各家嫂子们都听说了今天四团的贺副团长结婚,纷纷意外,这全家属区最受看好而又最不可及的年轻军官,到底能被谁家的姑娘打动?谁家姑娘又能受得了冷漠无趣,一心只扑在军队事业上的男人呢? 晓得他们办完仪式回来,大人带着小孩就都往院子这边讨喜糖来了。 只是一个个往院里瞟了瞟马妹花那边,瞧见她正半开着门嚼西瓜,就都聚在院门口,没往门里进。 苏麦麦和二姐贺涵前两天在市里就已买了喜糖,没想到住进院子后,发现贺衍也备好了这些。眼下分量十足,她把瓜子、向日葵、冬瓜糖、花生等混合在红色的塑料盆里,见人就抓上两把。 看见女人孩子们都堆在门口,还以为是客气,便笑着招呼道:“大伙儿都进来吧,小朋友们都来凑个热闹。” 谁敢把孩子往廖政委的院里带啊,万一点了马妹花的霉头,那就跟冲天炮一样火苗簌窜,好好的一场婚礼都要给搅合了! 不进去是为了新娘子好。 各家嫂子瞥了瞥旁边,马妹花往外凑了凑头,关上门不露面了。 瞅这湖北小姑娘不错,一个人从南方只身来北疆随军,还愿意当人后妈,不受欢迎的自 己大不了闭嘴就是。 嫂子们这便开始壮着胆儿,走进来捧了喜糖,带孩子回家去。 张营长家的五个儿子排成排站在外面,垂涎欲滴地瞅着红脸盆里的喜糖。有橘子味儿的,也有玉米棒形状的,还有外壳包着糖浆里面是花生酥的,竟然还有几颗是奶油的呢! 再不进去等下就没有了,都被分走了。 早上姥姥过来帮新娘子梳头,梳完头回去做饭洗碗,给五个男娃做饭可是个力气活,姥姥这会儿已经睡午觉了。 他们妈叫兰青,兰青疼老公爱老公,从相亲写信起就很喜欢张营长,偏是一看见五个一模一样的娃就脾气躁。 今早兰青去镇上给娃们买鞋底了,这种千层底自己纳根本纳不过来,但买现成的胶底鞋一个月就坏几双,只得去镇上买别人手工纳的,结实耐穿。 没有大人带,张大仔不敢进去拿糖果,生怕里面的那个马大巫婆。 马大巫婆自己生不了孩子,却记恨别人家有娃。她不仅虐待自己的老公,天天逼政委生吃鸡蛋黄,烧鱼骨,晚上吞花椒粒,听爸爸和妈妈私下说,政委不交公粮还要被她拧。她还会吃小孩,刚来家属院随军,就把李教导员的孩子扔锅里,差点都生火了,被人当场瞧见,人证物证俱在,无法反驳。 张营长家儿子最多,马大巫婆最不待见他们几个,老远看见就黑黄脸子。前一次拧过四弟的后脖颈,都见血了。可怜儿四弟他才四岁。 大仔吩咐身边七岁的二弟说:“二仔,派你进去拿。” 二仔半步都不挪,转而吩咐更小的四仔和五仔。 五仔皱着眉头:“我不,我怕她也吸我的血。” 大仔恨铁不成钢,只得重重地吸一口气,舍生取义般往前走去:“怕什么,我去拿,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迅速跑到苏麦麦身边,苏麦麦给他抓了一大把,他又用下巴努着外面说道:“还有他们几个,都是我弟弟。我姥今早还过来梳头了,她正在家里睡午觉。” 原来是张营长家的五个儿子啊,长得还怪像的,除了大小高矮有差异,模样儿看起来都差不多。 早上兰大娘过来梳头,苏麦麦特地给包了个红包。 贺昀也发现他们站很久了,递过来两张报纸,说:“给,小麦妈妈拿去包。” 他刚才还习惯叫着小麦姐姐,二姑贺涵告诉他说,爸爸和小麦碰过酒杯是夫妻了,以后得改口叫妈妈。 贺昀终于也有妈妈了,还是个吃饭香喷喷的漂亮妈妈,小家伙乐得迅速改口。 苏麦麦半蹲下来,用报纸折了两个三角圈,给他们装满上糖果瓜子。 张大仔对贺昀比手指:“你真仗义,以后这院里我们就是朋友了。” 收到友情邀请的贺昀难为情,呐呐地露出一笑。 张大仔高兴地跑出去,路过马妹花的栅栏前,还冲门里的她调皮地吐了舌头扮鬼脸:“坏人,马大巫婆吃孩子!” 马妹花气得直龇牙,作势呼起手上的瓜瓢子,眼瞅着臭捣蛋小子跑走,这才又放了下来。 不过就是那张四仔脖子后面趴一只花绿大蚊子,报纸上说这种蚊子有剧毒,她过去把它捏了下来,捏了一指头血。到家张四仔脖子肿了个带血迹的大包,家长一问,张四仔就说是马大巫掐的了。 马妹花对这些婆娘屁娃一概不屑,她都懒得解释。 有几个孩子了不起啊? 还不稀得生了咋的! 二团陈团长的媳妇苗素莲也和外甥女姚红霞过来瞧热闹,本来是带着印证挑剔的态度来的,但站在那看了好一会儿苏麦麦的迎来送往,还有军装威赫陪同在旁的贺衍。苗素莲自认挑不出东西,只好悄默地上前领了两把喜糖回去了。 倒是姚红霞,涂了口红,穿着橙红色的连衣裙,站在院墙外睨了许久。她比照苏麦麦的脸,皮肤,水晶晶的眼睛,樱桃娇艳的嘴唇,还有身材,胳膊和腿。想了想,这口喜糖是吃也惆怅,不吃也惆怅。还不如不吃算了,吃了倒意味着自己吞咽下这堵气。 姚红霞攥了攥手心,最后没领喜糖就离开。 到晚饭时间,食堂那边把摆喜桌剩下的一些食材做了,陈建勇给送过来。 吃过晚饭,贺涵早早领着贺昀回北屋睡觉,就留下苏麦麦和贺衍在堂屋里。 这年代全国用电紧张,地方上居民停电是家常便饭。部队会好些,但秉承勤俭节约、人人有责,家属院统一到晚上十点半过后就熄灯了,早上七点后通电。半夜就只能用手电筒、油灯或者蜡烛打光。 两人拾掇了一会儿屋子,洗漱完毕,贺衍对苏麦麦说道:“要不早点歇了?” 四十瓦的灯泡发出黄光,映照着男人隽冷的脸庞,眉浓眼深,如精心雕刻。 苏麦麦应:“嗯。” 应酬了一天也是真累了。 彼此不约而同背过身去脱衣服,贺衍行动利落,很快就脱得只剩下部队发的一套制式背心短裤。 男人身高颀健,锻炼出的硬实臂膀,窄劲的腰腹和长腿,腰间肌肉和腿上肌腱张弛有力,在灯光下映出清朗的型迹。 苏麦麦就麻烦了,她裙子背后的是扣子不是拉链。这条裙子试穿时,是二姐贺涵帮她扣扣子的。当时没想太多,觉得是商店里最适合修改的一条,只需要调调腰线、去掉累赘花边就可以了。 但一个人解后面的扣子却难解,何况她今天手酸。 贺衍褪完衣裳等着她回应“可以了”,好一会只听到身后呼吸吃紧,他还以为莫非自己听误差了。 在他的印象里,苏麦麦可谓冷静果决,并无多少儿女情长。 他对结婚自是认真诚意,她要做什么他都可配合,但不强迫,凭她心意为先。 等到忍不住回头一瞥,却发现她还在纠结脱连衣裙。只见一只纤细的胳膊别扭地绕过身后,在拆解第三颗扣子,刚才那半天只解开了两颗。 贺衍干脆转过身道:“我来帮你吧。” 他高挺的身躯站在苏麦麦背后,苏麦麦就不折腾了。盘了一天的头发这会儿散开,松软地垂在肩头上,带着自然卷。发尾遮住了她秀巧的颈骨,一片肌肤如雪一样洁白。 贺衍闻见头发上的香气,手掌触及她白皙柔嫩的蝴蝶骨肌肤,直觉有些发烫。他稳了下心神,将下面的三颗扣子全解开,然后没多看就侧过了视线。 裙子瞬时从肩头滑落至腰际,苏麦麦连忙捂住自己目测了得的软胸。棉布胸衣撑得沉甸甸的,舒适是舒适,但得注意托型呀。 好像要到八六年国内市场才有进口的新式胸罩,且价格昂贵,九三年开始才有国产的。对了,还有卫生巾,这些事儿都要解决才行。 她换上纯棉的纽扣睡衣,对贺衍说道:“我换好了。” 贺衍凝了她一眼,淡淡垂下眼帘:“你先睡上去。” 苏麦麦拉开大红色的喜被,躺到了里面。贺衍确定她躺好了,便扯下电灯拉线,也跟着上床了。 黑暗中男人劲朗的身躯在床边躺卧,无所动作。苏麦麦呼吸有些微紧张。 她承认自己并非善男信女。 能克制她保持操守的,应该是眼下并不普及的计生概念。在没有TT之前,她是绝对不动非分之想的。而在有TT的前提下,如果大佬也有意思,她不会拒绝,都是成年人了,她有权享受肉-体原始的情-欲。 不过按照书里的剧情,贺衍显然是敛色屏息,不屑风情的角色。 苏麦麦闭上了眼睛睡觉,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唇上方似乎有些咸,还有些热。 不对,她不是恋爱脑。 大佬怎么会主动吻她? 她蓦地睁开眼睛探了一探,果然看到黑暗中一抹深色的液体,吓得一声低叫:“呀,我流血了。” 都怪自己,道心坚定,但眼神管不住叛逆。在刚才熄灯那一瞬间,恰巧往贺衍的某处扫了一眼,又结合各种数据统计估测。 活该喷鼻血啊。 贺衍听闻 她说话,立时拉起了电灯,侧身问道:“怎么流血了,我看看。” 苏麦麦窘迫而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估计是太干了,白天又喝过酒,劲太大了。” 贺衍虽然奇怪,她来北疆已经多日,先前都好好的,怎么忽然觉得干了。但听她说喝过酒,又觉得情有可原。 他取过床边的手帕给她擦拭,说道:“刚开始不习惯,之后久了就不觉得干了,习惯就好。如果等下还干,就拿水润润。” 说着走过去,给她倒来一杯开水。 “等下还干……”(gàn) 不是,这、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啊? 窗外蹲在地上听新房的陈建勇等战士:卧草,看不出来他们贺副团长还有另一面,还生怕他们新婚夜无趣来着! “散了散了……”陈建勇静悄悄张着口型,催促战友们弓着膝盖离开。 屋里的灯再次熄下,陷入一片黑暗中。苏麦麦这次清心寡欲的躺成直线,两手平伸至腿侧,很快就睡着了。 女人微弱均匀的呼吸声漫溢,贺衍仰头看过去,月光下她的五官被打照得越发芙蓉娇面。他给她掖起了被子,自己也睡下。 第15章 第15章抱了就抱了吧,都结过婚…… 隔天早上,苏麦麦竟睡得迟了,到了八点多钟才醒来。 七点整部队的号角就响起,远远的听见战士们操练的口号声。在军区大院有个好处,永远每天醒来都是壮志昂扬、朝气蓬勃的开始。 但兴许是昨天忙得太累,也兴许这土炕睡得实在安稳,把骨头都拉伸平展开来,温度又适宜,一不小心就睡多了。 不过在贺衍看来,却是另一番解释了。 苏麦麦伸了个懒腰,忽一缩手臂,竟然打到了人,硬邦邦的。 她抬头一看,贺衍清隽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男人墨发短浓,眉眼深睿,像是已经醒来且打量了她很久。 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哀嚎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整个儿半趴在贺衍身上,尤其一条腿还跨过他的下腰腹,把脸颊都拱在了他怀里。 男人的体温适宜,胸膛宽阔,她睡梦中缱绻不已,还以为是抱着自己的睡枕玩偶呢,舒适得不停地把脑袋在“玩偶”上面蹭。 没想到这个玩偶竟会是贺衍! 苏麦麦赶紧瞥了眼他的青绿背心,被自己蹭得皱巴巴一团没眼看。 她又下意识地瞥向了他那处,嗯?没有动静,果然得是大佬的做派。 看着男人俊朗脸庞无风波动,只是任由自己那么躺着。苏麦麦连忙撑起手臂来,抱歉道:“不小心睡沉了,以前这么抱着睡习惯了,下意识就……对不住,耽误你起床。” 贺衍皱了皱眉,坐起身来,长眸凝着她看:“以前这么抱习惯了?” 为何竟从大佬眼中读出一缕威迫的意味。 苏麦麦可不想被误会,原身之前和刘伟民那小白脸订过婚,苏麦麦压根看不上,比起贺衍简直是天上地下,她一定要彻底撇清关系! 她赶紧解释道:“是床上的抱枕,之前有抱着睡的习惯。昨晚太累了,睡着睡着估计就误把你当成抱枕了。” 她说着脸颊染起红晕,看了眼男人胸膛被自己印出的枕痕。既然他对她没想法,她理应该保持距离。 贺衍却并未因此介意,反而苏麦麦醒来后那乱瞟的眼神,都被他悉数捕捉到了。 她既没结过婚,看起来却像是什么都懂,懂婚姻法现在还懂生理构造的反应,表现得十分镇定坦然。 这位女同志真是让他处处意外新奇。 半夜苏麦麦就已经滑进他怀里了,起先贺衍还未惊醒,后来苏麦麦越发地栽进来。竟两只手臂环过他腰腹,把穿着碎花纯棉睡裤的大腿都搭了上来。 贺衍从未和女同志有过近距离接触,他是做了就必负责的人,以往不考虑经营婚姻家庭,自然洁身自好。可与苏麦麦既结了婚,女人软软香香的触感贴近,却令他陌生到完全没办法推开。 中间虽有难忍的悸动,但过这几个小时也已经定力平稳了。 听到苏麦麦说是抱枕,贺衍那冷峻神色才微不可察地缓和开来。阳光从窗子打进,他回答的嗓音便带着柔和:“抱了就抱了吧,都结过婚了。我要真想起床,并不会被耽误。” 只是不想打断她的酣睡罢了。 苏麦麦:大佬脾气真好,不生气。 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愿意被她抱,特意为了陪她醒来? 她抬起头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表情,男人却已经侧过身去穿衣了。 贺涵是过来人,清早见四弟他们没起床,就带贺昀去家属食堂吃了早饭。新婚燕尔的,他们贺家都是开明军人,没有什么新媳妇一定要起早之类的封建规矩。再说了,老四这次不孤家寡人,是真的过日子了,当二姐的为他们高兴。 贺涵从食堂回来,拎回了两笼肉包子、花卷馒头、油条和豆浆。 苏麦麦好久没吃过现炸的传统油条了,她小时候最喜欢早饭吃油条沾豆浆。 撒了些白糖在豆浆里搅拌,再把油条扯成段,然后沾着豆浆吃,香酥的油条融入了豆浆的醇甜味,是她一直觉得的美味,一顿早饭吃的十分满足。 贺衍见她吃得香,就把油条都留给了她,拿起个馒头倒了半杯豆浆解决了。 团里给贺衍放了两天新婚假,上午夫妻俩就带上贺昀,一起去给秦旅长和庄政委那边问好。 贺衍结婚的房子是秦旅长找的,身为下属过去他家问好,自然在情理之中。 苏麦麦给两家分别带了一盒甘蔗红糖、一包茶叶,还有一个塑料小红篮装的喜糖和瓜子。礼物若拿重了,未免被别人瞧见,觉得是去找领导套关系,这样的准备刚刚好。 贺衍有一辆红旗牌自行车,他平时都放在单位,结婚了就拿到了院子里。苏麦麦把两份礼物挂在他的车把手上,贺昀被爸爸架在前杠,推着出发了。 北疆清爽微风掠过耳畔,吃得香睡得香的女人伴在身侧,贺衍忍不住恍惚,他竟然突地就结婚有家了。 因为去领导家拜访,苏麦麦还穿着昨天的新娘裙子和高跟鞋。贺衍低头睇一眼,对她说:“你上来吧,坐后面我推你。” 苏麦麦:“不用,我正好熟悉熟悉环境。” 秦旅长和庄政委都住在家属区的另一头方向,两家都是六几年给上级领导专门建的独院和平房,房子虽不新,但院子很大,得有一百五六十平米了。 秦旅长的院子打理得井然有序,一边种着蔬菜,中间铺了石头路,两旁架起个葡萄藤。正是八月瓜果成熟季,一串串紫红的葡萄垂落下来,长势喜人。院子另一边则是水井,还有个洗衣池和卫生间。 正团级以上干部的院子允许单独挖井,还有连通自来水管。其余的家属则去澡堂那边,澡堂每周二周四周六和周日开放。 澡堂外面是两排洗衣池和自来水管,也有水井,大伙儿统一都去那边打水。每家都用小推车或者自行车,一趟两趟就接满水缸了。 听说正在新建的家属楼每套都配有卫生间和自来水,报名抽签的人还不少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苏麦麦他俩。 秦旅长的爱人陶向红正在客厅里打毛衣,面前坐着军区生活画报过来的记者陆韬同志。 陆韬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戴一副无框眼镜,文绉绉的知识青年打扮,今天是来对她进行采访的。 秦旅长夫妇多年连续被评为部队模仿夫妻,这次的军区生活画报十月刊主题是优秀军嫂,陆韬负责采编人物专访。 上回原本要来采访,不巧陶向红感冒嗓子说不出话,眼看着后天就要交稿在即,陆韬再来采访,结果相机竟临场出问题了。这些技术维修有专门的同事,他今天赶时间一个人过来,自己弄了半天没解决,正架着眼睛在鼓捣。 陶向红坐在旁边,也不想给他太大压力。瞥见四团的副团长小贺和新娘子进院问好,便匀出笑容,站起来迎了出去。 正好也能给陆记者分散一下压力 。 “小贺、小苏来了,正惦记着你们的喜糖呢!” “陶嫂子您好。”苏麦麦露出微笑。 哟,真漂亮呀,这身材,这气质!看得陶向红眼睛都亮起一亮,难怪叫老政委的四儿子都动心了呢。 “别叫嫂子,叫我陶大姐好了。”陶向红亲热地接过苏麦麦手中的礼物,将她牵进了客厅里。 那天秦旅长给贺衍找婚房,回来就给老婆吹枕头风了,说了总军区贺军打电话督促贺衍结婚的事。 秦旅长和贺军是战友,早听说过贺军还有个四弟,但一直没细说。秦旅长按着年龄一推算,估摸着这贺衍应该就是了,暗叹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啊,竟然这么个人才在眼皮底下没认出来! 但考虑到老政委对这件事也从来不提,两口子便也缄默不出声,只是态度上对此更加热情了。 看见小两口登对地坐在沙发对面,陶向红接连对苏麦麦夸赞不已,夸小贺有眼光,这么俊的姑娘往那儿一站,是军中一朵花了。 又问了两人昨天婚礼仪式上的情形,告诉苏麦麦军嫂是一个光荣的职业,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组织上都会尽力给解决。 陶向红啧啧地提点道:“小贺初婚,部队里的男人难免大条,生活上柴米油盐若有不懂的只管过来问,你陶大姐都闲着。” 贺衍瞅着陶向红格外热情的态度,寻思大哥贺军那一通电话,估计让自己出身被看穿了。 但看穿也无妨,终究在自己当兵最基层的时日已过去,他靠的都是拼搏的真材实力。再说,只要是在这北疆军区的事,总会有天瞒不住! 他便与苏麦麦客气回应着:“多谢陶大姐关心了。” 忽地苏麦麦一抬头,看到饭桌那边的陆韬了。小伙子挺年轻,国字脸,架着一副眼镜,应是军区的文职人员,正在焦灼地鼓捣着相机,鼓捣得脸腮耳根都发红。 苏麦麦便问道:“这位同志是相机出问题了?” 陶向红见状,替着解释起来:“可不,也是我给添麻烦了。军区生活画报来采访,前几天我感冒不舒服,耽误了陆记者工作,今天相机临时又坏了。这次的优秀军嫂报道很重要,听说各省军区都还会往燕京方面报,唉,瞧这整的。” 陆韬连忙愧责地说道:“哪能是您的错,是我给您添麻烦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了,距离调不了焦距,我再瞅瞅……” 扶了扶镜框,越发把眼睛往相机上凑。 苏麦麦瞥见他手上的机型,顿了一顿,问:“是不是相机距离旋钮调不动了?” 陆韬连忙抬起头来:“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苏麦麦大学里参加过摄影社团,社长有一次活动的主题就是了解各个时期的相机,不知道还从哪弄来了一批老式的机械相机,从60年代到00年代都有,请来了老技术师现场讲解。 苏麦麦因为专业的关系,对相机知识有需求,还在活动中当场实操过,知道老式机械相机常出现的哪些基本问题。 看这记者急的,不妨先试试看。 她站起身来走过去,伸出手说道:“我听你说距离调不了,就想到的这问题,你不介意的话让我帮你看看。” 一台相机价格昂贵,每次出来采编材料,都需要报备单位申请审批,如果拿回去坏了,虽然应该可以修理,可难免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 陆韬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把相机递给了苏麦麦。待凑近了看清她模样,莫名脸庞一红,低下头来。 真是个腼腆的书生气呀。 苏麦麦拿在手上翻看,是海鸥的牌子,据说参考了德国的技术。她试了一下对焦,发现是距离旋转钮只会空转但实际距离不动,应该是固定距离的大螺母松动了。 这个正好是她之前在社团操作过的,她将松动的大螺母摁住,调整了光圈和快门,一阵操作后,对着窗外景致试了试:“好了。” 为了验证能照相,她朝向陶向红坐的沙发方向,对焦照了两张,将相机交还给陆韬说:“应该没问题了,你试试。” 第16章 第16章小苏和我们贺副团长在书…… 陆韬拿起相机调整焦距,果真可以了,不由惊喜道:“这位女同志你竟然懂修理相机?这么快就搞掂了。” 他扶了下眼镜,军中的文职自有一种属于军队特有的儒雅。文职平时也要列队和体能训练,因此比单纯的地方上记者要干练许多。 就是每次在陆韬抬眼看苏麦麦的时候,都有一刹那的凝滞恍惚,像不太敢直视她的面容。 苏麦麦随意扯了个借口道:“我舅舅家在县城开照相馆,之前常去他店里摆弄相机,时间长了就熟悉了。” 好像也不算编谎,原身的舅舅的确是开照相馆的,只是在苏麦母亲去世后,因为气苏麦爹不到三个月就再娶,而后不和苏家来往了。 陆韬感慨着:“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耽误后天交稿不说,还耽误旅长爱人的时间,或是别的同事使用。对了,你能给我讲讲嘛,下次我自己也好应付!” 眼前青年记者求知若渴般的闪亮眼神,都叫人不好拒绝了。 而且苏麦麦自己学的就是新闻传播专业,之后跟贺衍离婚后肯定要自谋出路,认识些同行也有帮助。 她就爽快答应,走上前和陆韬讲起了一些常见的问题解决。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距离还是很敏感的,就算处对象的年轻人也都保持着适度距离。等到八五年之后,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便逐渐才能看到牵着手或者公园里拥抱的男女同志了。 陆韬近视,只顾专注地看着苏麦麦的解说,不自觉把头俯低。苏麦麦说得认真,更是没注意其他方面。 贺衍坐在侧座的沙发上,眼尾余梢瞥见这一幕,不晓得为何心里却似生出爪子抓挠。 他并不该有这种想法,苏麦麦和他结婚前已明确说过是解他燃眉之急,而且在他眼里,她是个有主见有主权意识的女孩,并非结了婚就没交友自由了。 贺衍便不动声色,兀自垂敛眼帘地坐着。 他没想到苏麦麦还有更多他未知的一面,高中毕业的她,不仅自学了英语,还自学了摄像技术,甚至原还打算去南方沿海发展。 贺衍青春少年时也衷情于照相,总拿着相机去照军区的训练场景,喜欢在战士们飞跃障碍的瞬间按下快门,记录空旷的戈壁上橙红的落日,或者拍街景和厂房。 老爷子常皱着眉头怒斥他不务正业,军人之家拿的是枪杆,不是轻飘飘的相机。 他长相英俊清朗,在总军区大院里多少姑娘放学后相随,老爷子因此根深蒂固的认为,倘不约束严苛,他怕是变成那旧时代的公子哥。 这一点上彭老师通常无语反驳,为着自己的出身,还有角落里那台蒙灰的钢琴。贺衍能说什么呢? 有一次贺衍从学校放学回来,刚走进自家院子,就看到垃圾桶里一堆被撕碎的相纸,零碎中看到自己拍摄和冲洗过的画面。 那一瞬间,好似少年身上的洁白衬衣都被破散开的显影液染成了深棕色。而后贺衍就没再碰过相机了。 虽然过去了至少十年,现在想来已觉得没有必要。自己喜欢的东西,若认为值得便坚持追寻下去,但部队平时工作忙,他也不惦记了。 既是苏麦麦喜欢,之后他就把自己珍藏的那几台相机都送给她,有的还是德国和苏联产的。 男人一向冷寂无波的心弦,被苏麦麦那边的柔声细语牵扯着。笔展的军装衬托着修挺身躯,外人看了却是隽贵与冷毅。 好在苏麦麦很快就说完了。 正在吃饼干的贺昀连忙抬头,跑过去拉住她说:“小麦妈妈过来,坐在爸爸身边。” 小家伙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苏麦麦,可他先前坐在沙发角落,苏麦麦一屁股坐下去就略显拥 挤了。 那娇弹的触感让人想起昨夜亲密无间的拥眠,他从未设想过她有多么的软和,但实际告诉他如此。贺衍匀一匀空间,给她沏了杯茶水:“说多了,润润嗓子吧。” 大佬真是体贴入微啊。 “好。谢谢。”苏麦麦接住杯子,没注意男人冷俊的神情。 陆韬看着面前的副团职军官,还有茶几上的结婚喜糖,不免好奇道:“你们是才结婚?那这孩子……” 年轻记者说话直,陶向红听得着急。说来也是不懂什么情况,这小贺吧,自己才二十七岁,儿子已经快五岁了,也没听说他之前有过婚史之类的,他并未解释过。也有人说是他收养的战友的,但这怎么好解释,不管是不是亲生,当着小孩面都不能议论。 再则新婚燕尔的,别叫新娘子听着别扭了。 陶向红连忙帮着解释道:“可不是,小两口昨天才刚结婚,今天过来送喜糖。小苏和我们贺副团长在书信中确立了爱情,从湖北千里迢迢到北疆随军,真是个好姑娘呀。对吧,小贺同志?你说说你是怎么求婚来的?” 贺衍的确是求婚过,在东方珊瑚宾馆的二楼房间外,他向苏麦麦郑重地行了军礼。 这可以直说。 他就应道:“小麦温柔大方,品格优秀,还有一颗丰富的灵魂,这些都令我欣赏。通过信,见过两面,我就确定了要结婚的想法,生怕把她错过了。并以作为军人的承诺,愿对她尽自己身为丈夫的职责与守护!” 哎哟,瞧瞧这话说的。老秦那榆木疙瘩真应该在现场听听。 在不知道贺衍是老政委第四儿子之前,秦旅长和陶向红也给贺衍介绍过。可人家姑娘见了他便冷场,都说他太严肃了,不敢接触。这叫哪门子冷和严肃,多真诚啊。 陶向红满意地转向苏麦麦,又问:“那小苏呢,你是怎么看上我们小贺的?” 苏麦麦是个强烈的大俗人,当然是看上他英俊,人好看,身材健挺,还是那离婚后会给打钱的大佬…… 她默默腹诽,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既然贺衍如此夸奖她,她就有来有往吧。 她便作温柔模样,一本正经描述:“贺衍同志保家卫国,仗义行侠,讲分寸,负责任,我信任他能给我带来幸福的婚姻。” 身旁的男人眼尾微动,意味深长地哂了哂唇……讲分寸。 贺昀也赶紧害羞地说道:“我可太希望小麦妈妈和爸爸在一起了!” 一个和睦的三口之家,听得陆韬好不激动。 眼下部队战士们的婚姻问题是个难题,尤其是驻疆部队,有些驻地还与地方单位进行联谊,比如集体相亲什么的。军区生活画报也要抽一期主题进行相关宣传,这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啊,不仅结婚,还和孩子相处得这么融洽。 陆韬说道:“那太好了,我们之后有一刊主题就是关注部队的婚姻问题,鼓励地方上的姑娘军婚随军,到时找你做一期采访?” 苏麦麦心想,这不太好吧,等两年后她与贺衍离婚,到时宣传的内容不就成了自打脸。 她便开口推拒:“我们才刚结婚还没多久,要找应该找那些已经结婚好几年的嫂子才合适。” 但身边贺衍则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最近要准备演练,恐怕没空。” 话说着,长臂伸出,在陆韬面前温柔地揽了苏麦麦的肩侧。结了婚他就没打算过离婚,虽然苏麦麦现在还对自己考核,但他会尽努力打动她。 陶向红一拍手掌:“瞧瞧,人家小贺同志都答应了,小苏别不好意思。这事儿简单,陆记者要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带你过去找她就是。” 相机既然修理好,他们就要继续开始采访,苏麦麦和贺衍告辞了出来。 陶向红回送了一网兜的陕西猕猴桃,挂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是那种小个头的猕猴桃,一颗颗和核桃差不多大小,苏麦麦吃过这种。以前同寝室的室友放假带回来一小袋,味道酸酸甜甜,可口多汁,算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猕猴桃了,超市里根本买不到。 生活在这个纯天然无公害的时代,还是有福利的啊。 接下来就往对面的庄政委家走去。 两旁白杨树哗啦啦的响,映照下影影绰绰的阳光。 苏麦麦忽然后知后觉地问:“你没不高兴吧?刚才看你好像挺沉默。” 她竟然边说话还边关注自己? 贺衍纠结的某处心窝立时舒坦:“没有,怎么会,我是在听你说话。” 贺昀举手回答:“我作证,爸爸柜子里锁着相机,他也想学习。” 哦,原来如此。就想怎么莫名觉察到了传说中那个又冷又凶的气场。 苏麦麦鼓了鼓脸蛋:“原来贺衍同志也会照相,那我刚才算是班门弄斧了?” 贺衍非被她追根问底,干脆伸出手攥住她小手道:“没听清,要不休假去了我家你给我再讲一遍。” “以后喊我名字,都结婚了。” “好的,贺衍。”苏麦麦耳际微微烫,爽快地说。 其实庄政委的爱人吕娟刚才就已经趴在窗眼里打量这边了,老远瞅见贺副团两口子进了秦旅长的家,吕娟就赶忙在自己家收拾了起来。 先换上体面的薄线衫和直线的西装裤,梳了头发,往两鬓别上发卡子,然后又拿一卷羊毛团坐在沙发上先打了一排起针。 那天秦旅长亲自带贺衍去找结婚住的院子,庄政委回来也说了这事,说总算解决了一个精锐干部的婚姻问题。 吕娟联想到最近私下里有传说,炮兵营那边的贺连长管贺衍叫四叔,那么贺衍必然就是……是老政委的小儿子了! 乖乖,吕娟忍不住吐槽秦旅长城府深,多少年的老搭档了有这种大事还瞒着自己老庄。 吕娟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庄政委,让多笼络笼络。庄政委却训斥她思想退步,那没证据的谣言能信?都是姓个贺而已,姓贺的人部队里还有很多。就算真的是,老政委都对此只字不提,你在琢磨个啥劲,工作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吕娟可不这么想,自家老庄真是闷头干事的驴,可她一直希望丈夫能再往总军区升调,总在伊坤到底是分区啊,不那么耀眼。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吕娟连忙起身迎了出去,蹲下去一把搂过小贺昀说道:“哎哟,小家伙真是越长越伶俐了,上次来还小着咧。可把小贺小苏你们盼来了,快进屋坐。” 沙发上铺着崭新的布罩,等苏麦麦他们坐下来,吕娟也照例过问了婚礼仪式和生活上有什么需要。 都是些客套上的对话,闲聊中吕娟不时织几下针线,动作还挺显眼的。 苏麦麦见状就找话题道:“吕嫂子您这是打算织毛衣?” 吕娟正中下怀,忙接着话就说:“可不正打算嘛,我闺女去当兵了,她爹也是心狠,把一个姑娘弄去吉省那么远。我想给她织两件毛衣,往年都是她姥姥给她织的,我这一时也把不准她的尺码。哦,对了,我看你们个子差不多,你能起来让我量量吗,我好做个参考。” 简单的事儿,苏麦麦这就站起身来。 吕娟过来,先用手掌攮了下她的肩和手臂,又量了下她的上身,还用笔在纸上把长度都记下来了。 问苏麦麦会不会织毛衣,大院里的军嫂们平时闲着无事都爱织几下。要是会织啊,也给小贺改天织一件。要是不会织,今后可以来她家,她教她学。 第17章 第17章行动比嘴巴诚实。 四周空气似乎安静下来,贺衍眼眸漆黑,神情从容,像在听回复。 苏麦麦不会织毛衣。 她唯一织过的仅是一条小围巾。高中时笨手笨脚地织完,倾注虔诚与热情地送给年段的校草,校草惊诧地收下了,转角一个拐弯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隔几天苏麦麦偶然看见学校小卖铺喂养的几只猫,在撕扯一条有点眼熟的东西,她走上前才发现竟然是自己那条千辛万苦熬夜织完的围巾。 再然后就听隔壁桌告诉自己,校草和三班的班花在一块了,还说他们似乎是青梅竹马互生 情愫而告白。 苏麦麦糗得啊,简直当场都要抠出个三室一厅,暗恋破碎,之后老远看见校草和班花并排经过,她就迅速地绕道走了。 像个小丑一样。 不,像小丑的才是校草。明明有喜欢的人就果断拒绝收围巾好了,凭什么收下又扔,浪费别人劳动果实! 苏麦麦主打一个不内耗,之后她再不干这种蠢事儿,省下宝贵的时间搜寻美食、睡觉玩游戏不好么?! 听见吕娟问起来,苏麦麦瞥了眼贺衍,咧着嘴角惭愧道:“我对织毛衣不太感冒,实在要说的话,也就能勉勉强强织条围巾了。还是吕嫂子您厉害。” 她这话说得圆润,夸赞的话说了,但没说想问人家学。 吕娟本来是想趁机和老政委的疑似小儿媳拉拢关系的,不由露出微微失望。 按理说是不应该的,小苏一个农村来的姑娘,虽说漂亮是漂亮过头了些,但能嫁给首长儿子,那就是身份层次的飞跃,怎能不寻着法儿的讨好一下丈夫呢? 可瞧瞧苏麦麦竟然一点儿也没讨好或诚惶诚恐之意,倒真是叫人意外了。 贺衍稍默,在旁适时启口道:“我就不用织了,部队发的够多,保暖又耐穿。国家提倡勤俭节约,军人以身作则,织了也未必穿得上。” 好嘛,一句话把苏麦麦的尴尬都化解开来。 苏麦麦暗自欣慰感激,虽然一开始就说好的是假结婚,但大佬真是个体贴人的好老公啊。 贺衍轻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其实吕娟自己也这样想的,所以她都不给庄政委织。大院里的家属们一般要织也是给自个或孩子,男人们糙兵莽将的凑合凑合就过去。 贺副团爱护包容媳妇儿,吕娟过来人看得清楚。心叹有些人就是好命啊,晚生几年,轻轻松松就攀上了高枝。 吕娟遂便呵呵笑道:“说得也是,当做兴趣打发时间还行,特地织一件没那必要。部队发的确实是好,那毛巾啊、围巾、袜子呀,织的棉又舒服又耐用,一条能用好久呢!” “吕嫂子说得太对了。”苏麦麦弯起眉眼笑着附和。 眼看聊的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 从庄政委家出来,自行车后座上又多了四瓶黄桃罐头。 正好到午饭的时间,苏麦麦经过院门口便叫上了二姐贺涵,一起去食堂吃饭。 迎面碰见几个四团的战士,齐齐立正敬礼,问候一声:“副团长好,嫂子好!”瞥一眼贺衍和新嫂子并排走,联想昨晚在墙外听到的对话,叽叽咕咕红着脸互相推搡走远。 没想到贺副团冷峻的表象下,是个那样虎狼猛烈的人啊。刚才你看着没有,新嫂子的脸像桃花一样娇俏。 苏麦麦莫名其妙,新婚的是自己,她个新娘子都没脸红呢,这些战士窘个什么劲。 各团里谁结婚,连队的士兵都爱去凑个壁脚听热闹。 贺衍蹙眉思想,记起了熄灯后与苏麦麦关于流血和干燥的话题。估摸着这群士兵蛋子是想歪了,他扯唇一笑而过。 谁又知他克制了半宿的正人君子,今天上午得了个“讲分寸”的“好评”! 在食堂吃完饭,路过打菜窗口时,苏麦麦瞥见师傅手边的保温箱里有卖酸奶。透明的宽颈玻璃瓶上面贴着手写的字条:牧场新鲜酸奶。 想到陶向红送的一兜猕猴桃,苏麦麦食欲上头,买下来三瓶酸奶。 眼下喝酸奶的人很少,这种黏稠味道发酸的奶味多数人都不习惯,且价格贵,没冰箱难保存,基本没什么市场。 食堂也是跟牧场合作,促进牧场开拓新产品,就随便帮忙代卖的。通常都是从早上放到傍晚,然后又被牧场的人回收了回去。竟然这个家属一口气买三瓶,卖了有提成,打菜师傅高兴,还给小贺昀送了一块蜂蜜发糕做为赠品。 每个玻璃瓶押金要两毛钱,喝完送瓶子回去时再退还。苏麦麦付过钱,便提上了走。 正好后勤发给家属院的物资到了,工作人员特地给才结婚的贺副团通知了下,生怕他不知道。 苏麦麦就一块儿顺道去领物资。 后勤部位置在机关单位的区域,一路上战士们新奇打量的目光不断,苏麦麦暗自告诉自己要淡定,脸上便挂着微笑走在贺衍身边。看在旁人眼里,旁人都觉得夫妻登对,琴瑟和鸣。 贺衍冷峻的气宇难得透出柔情,牵了苏麦麦一把又放开。 部队每个月给家属院发的补给,固定的有十斤面粉,两板鸡蛋,五斤肥瘦不等的肉,其余的就随季节发,比如这个月的还有一包红豆、一包花生,几颗大白菜和芹菜、一网兜芋头。 幸好推了自行车来,把前面篮子和后座都扎得满满当当,手上还提着鸡蛋以免打碎。 之前住在院里的宋参谋夫妻都吃食堂,厨房的灶台估计很久没用过了。后勤部的房管员提醒贺衍开一开火,试试烟囱,不行的话尽快安排人来修。 贺衍马上要去九旅出个几天短差,便准备下午试试灶膛通火。 既然要烧灶台,那就顺带做点儿吃的吧。食堂的饭菜虽然管饱,有荤有素,多吃几顿却没啥滋味,苏麦麦这几天馋坏了。 到家后,她拿出贺涵送给自己新婚礼物的一套玻璃小碗,将酸奶分装在几个小碗里。这种老式的酸奶浓郁醇厚,还会拉丝,正好有黄桃罐头,苏麦麦把罐头汁在表面上淋一层,就稠度适中了。 然后再撒上她用案板和刀背碾碎的花生粒、坚果仁,将猕猴桃切成四方的小果丁,和饼干碎、几颗葡萄干一起在表面嵌上一层。 酸奶独特的口感中,融入了饼干酥脆的香味,坚果的嚼劲儿,还有水果的酸甜滋味,不仅养眼还勾引味蕾啊。 苏麦麦:“铛,绝味酸奶碗已就位,你们谁先来尝尝?” “我先,我先。”贺昀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挤上前来。小家伙用勺子舀了一口,陶醉得眯起眼睛,把脸扑近碗边:哇—— 他在乌市时,奶奶每天催他喝牛奶,可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酸牛奶呢! 贺昀吧唧着嘴巴:“太好吃了,小麦妈妈好厉害啊,我要和奶奶报告。” 贺衍工作拼命,两岁多把他领回家来后基本都是彭老师在照顾。小孩儿认人,他出来几天,又开始想奶奶了。尤其今早上醒来,张口闭口就是爷爷现在干嘛,奶奶现在干嘛。 苏麦麦调配成品优秀,心满意足啧叹:被美食唤起的多巴胺兴奋起来了,便宜儿子说话真滴甜。 贺涵瞧着这一幕,也好奇地凑过来端起一份试试。她原本是喝不惯酸奶的,因为觉得像变质。也不咋会做饭,部队总医院太忙,平时在家的时间少,吃个什么基本都是丈夫余老师掌勺。 也不知道小麦怎能弄出这么多吃法,一个小姑娘家,上回在珊瑚宾馆食堂里她教大厨做的酸辣饺子和苏州灌汤小笼包,都成宾馆旅客必点的新菜品了。 贺涵吃了一口,又舀了一勺在舌尖细细琢磨,那酸奶的稠腻感与变质感竟然在苏麦麦的调配下,越发地品尝出诱人的滋味儿来,她心里对苏麦麦的赞赏就又更多了几分。 贺衍到家就换下军装,挽起衬衫袖子,马不停蹄地开始试灶火了。再往后天气转凉,洗脸用水都该要烧热的,到时候他在战术演练不能回家,要趁早把这事儿给苏麦麦解决了。 先用木屑子在灶膛里生起火,试试锅灶能不能导热,再看是否能正常排烟。 柴火是他那天买家具时在木器厂一块儿拉回的,木屑起火容易,废木头块则格外耐烧,哪怕烧成炭了还能维持很久的热量。 贺涵深知她这个四弟,平时不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里劝他结婚,他就哼两句知道了事。没想到现在做起这些却有板有眼,熟门熟路啊。 看他站在外面的长梯上疏通烟道,浓烟熏得那洁白的衣领和肩头一片黑灰,呛得轻咳。 贺涵端着碗走出去,调侃地问道:“怎么样,结婚有家的感觉还不错吧?” 贺衍低头扫了眼她的碗,漠然答:“没结婚与结婚,各有各的过法 ,谈什么可比性。” 切,行动比嘴巴诚实,没见过他对家务事悉心照应的时候。 那都是护他的媳妇,成了婚他就罩起来了,舍不得自己的人辛苦。 贺涵又说道:“我明天就回去了,小瑗想我的不行,催着我赶紧回。我想了下,贺昀我就先带回去,一方面妈也舍不得一下离开他,上午在电话里还念叨呢。另一方面你和小麦刚结婚,生活上还需多磨合,你又要去演练了,我怕她忽然之下太辛苦。先带回去,等你演练结束再商量吧。” 余小瑗是她八岁的小女儿。 贺涵还想说的是,就他们院里的这个马大嫂,看着不太像个善茬。昨天分喜糖,那么多嫂子孩子愣是杵在外头踌躇不敢进院子,还隐隐有听说马大嫂不待见小孩,都避着她走。 贺涵便担心,苏麦麦温温柔柔的,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贺衍自然是希望能让贺昀留在身边的,但这必须经过苏麦麦的同意。遂应道:“这样安排也好,到九月开学后再看看情况。” 贺涵一笑:“我走后你可对媳妇儿好些,这是妈一再嘱咐的,不能凶不能太严肃。” 没想到酸奶碗果然好吃,贺涵走回屋,准备向苏麦麦讨教讨教,回头也让老余试着做一做。 苏麦麦教完二姐,其实方法很简单,酸奶是基础,至于搭配的罐头汁和水果、坚果等食材,就可以看个人的口味灵活搭配了。要是能冰镇下吃则更美味。 她听着外面屋顶上的轻咳,贺昀这会儿已经吃饱满意地上床午睡了,卧室门窗都掩实起来。苏麦麦走出去,看见贺衍站在梯子上的两条长腿,蓦地联想到昨夜抱了大半晚,被自己大腿搭着的男人硬朗身躯。 苏麦麦脸一红,但本着犒劳出力者的意图,便递着玻璃碗说:“给,这是你的,慰问辛苦的贺副团长,不知道符不符合你口味。” 贺衍跳下梯子,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但苏麦麦给的,据说还是什么绝味酸奶碗,他就接了。 只是那清劲手掌上的烟灰,握在玻璃碗边沿,把碗得握黑了。 他说:“谢了。你做的我都习惯。” 苏麦麦抿唇,见男人脸颊和肩膀都是灰,看起来像刚在训练场滚过障碍堆似的。她就垫起脚尖,拿毛巾给他擦了擦:“别马前炮,先吃了再说。” 家属区各家的院墙都比较矮,大约一米三左右,抬抬头就能看见里面了。 二团陈团长的媳妇苗素莲和邻居柳嫂子经过,瞥到了这一幕。苗素莲心里就酸溜溜地不成滋味,要是自己的外甥女姚红霞嫁给贺副团该多好。 那样一来,不管是二团还是四团发展得好,反正都是自家的。 这次各旅部队联合战术演练,一团和四团是竞选关系,二团和三团是竞选关系,最后决出了三团和四团参加。苗素莲直替老公陈团长可惜,多难得的一个表现机会被别人拿去了。 苗素莲就酸溜溜地说道:“你说这小苏啊,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年轻又有气质,干什么不在南边嫁人,跑到咱们这边角旮旯的北疆随军,还甘愿当人五岁娃的后妈。” 柳嫂子:“我听人说是姑娘向往北疆的风土,喜欢这儿来着。” 苗素莲又指了指贺衍手上那枚玻璃碗里的食物:“喜欢风土,为何偏要当后妈?再你看她吧,做的那是啥玩意,跟电影里以前那资本家吃法一样。别不是什么糖衣炮弹,故意潜伏进来包裹贺副团长的吧,那可就犯错误了!” 虽然秦旅长和庄政委两家猜测到贺衍的出身,但部队里大多数人目前还是不懂的。庄政委爱人吕娟也是偶然在卫生所那边听到有人叽咕,再联想到秦旅长亲自带贺衍找院子,这才推导出来的。 柳嫂子平时最爱跟人私下嚼舌根,还是越嚼越有料的那种,哪哪儿的八卦都能被她挖出来。听了苗素莲的话,不由也向苏麦麦认真盯去。 诶,你还别说,哪有谁见过贺副团用这种温柔熠熠的眼神看人啊? 这变化未免也太快了。 而且听说昨晚上贺副团长一连干了几次,你说夸不夸张? 但想到分喜糖时苏麦麦给自己多抓了几颗奶糖,柳嫂子就帮衬道:“瞧你这话说的,姑娘漂亮些怎么了,咱们贺副团是很差的人吗?配不上吗?我看你是自己家外甥女没被他看上,心里酸的吧。那什么糖衣炮弹的,可别给人瞎扣帽,问题可不小,走走走,别站人院门口叨叨。” 嘴上虽如此说,但望着苏麦麦那玻璃碗里的东西,还真觉得像外国电影里才会有的。而且这姑娘也真是美得绝顶绝,你瞧瞧那身段儿,啧,难怪惹得贺副团长竟都…… 农村姑娘连牛奶都喝不上,谁会做这种养眼的东西。 第18章 第18章嘿嘿。苏麦麦嘴上谦虚了…… 疏通烟管后,要把灶膛一次烧透,之后就都能通畅了。既然开火,苏麦麦就干脆弄起了吃的,里面大锅煮茶叶蛋,外面用来炼猪油。 煮茶叶蛋听着简单,但要煮得清香入味,就格外考验各人的功夫了,最重要的是熬卤汁和掌握火候。 苏麦麦煮茶叶蛋的手艺得益于她奶奶,苏奶奶最擅长煮茶叶蛋,有时煮多了拿到巷子口去卖,两下就被抢光,还有回头客前来打听什么时候再卖。 苏麦麦在旁耳濡目染,自然无师自通。 她先把一板鸡蛋洗干净,放入锅中加水煮,水大约漫过一半的鸡蛋高度,煮个七八分钟,放着备用。 然后重新在锅里加入适量清水,逐一放进茶叶、八角、生姜、桂皮、香叶,又加了少许花椒、大蒜瓣、冰糖、葱段,还有老酒、盐和酱油。 这些材料多是中午从部队供销店里临时买来的,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生抽老抽的,但国营酱油厂里大缸发酵酿出的酱油绝对真材实料,浓醇扑鼻。之后用来做拌面,淋上酱油,撒点花生碎粒和葱花,一定香翻了。 好了,盖上锅盖等它焖煮出香味来,这就是卤汁的灵魂。 等到卤汁煮成,再把备好的鸡蛋放进去,让它们焖上几个小时,中间记得逐个敲一敲鸡蛋壳,好让滋味渗透到蛋壳里面。 她苏家茶叶蛋的绝妙在于,卤汁焖得越久,香味就越醇厚,很招人惦记。 搞好鸡蛋,苏麦麦就开始炼猪油了。部队后勤补给的五斤猪肉,有一边比较肥,苏麦麦把这部分切下来,切成小丁,煸出猪油后盛进搪瓷碗里晾着,等凝固后就成乳白色了,用的时候舀一勺子就可以。 肥瘦相间那部分她则用老酒和盐巴抹匀,挂在屋檐下晾。 炼油剩下的猪油渣,色泽金黄,酥脆适口,炒菜贼香。她洗了把芹菜切成段,用油渣一起做了锅炒面。再把二姐贺涵早餐买的四个包子在油滋滋的铁锅里一煎,包子被煎出表面一层酥皮,沾着蒜末调制的酱醋吃,一顿晚饭几个人用得心满意足。 二姐贺涵边吃边羡慕她能耐,怎么一样的食材被她折腾出来,味道就格外美味呢。 嘿嘿。苏麦麦嘴上谦虚了几句。 她倒不是勤快,但美食能催使人行动啊,为了一口吃的她会把做饭当成一种享受。 只是她这边吃得痛快了,对门的廖政委家却纳闷住了。 廖政委自傍晚回到院里起,一会儿茶叶香,一会儿卤汁香,接着炸猪油喷香四溢,炒面的香味又起,还有什么煎炸的肉包子味儿飘出,就没停止过。 家属区各家的饭菜味道都差不多,拿食堂的来做标杆的话,也就是有的人家味道稍微好些,有的稍微差些而已。做饭嘛,不就下锅炒炒焖焖煮煮,材料都是一样,能管饱就行了。 还没见谁家做得那么香的,贺副团真有口服。 夫妻俩面面相觑,闻着越来越浓郁的香味,有点像 是茶叶蛋,又不太像。三十来岁人,从没吃过这种香味儿的东西。 他们晚饭做的西红柿面片,按说刚吃饱不该惦记,却偏偏管不住那馋劲儿。 窗户都舍不得关,多闻几口是几口。 廖政委就对老婆说:“既然想知道煮什么,过去问问不就成了。” 马妹花纹丝不动:“要去你去,叫我去干鸟啊。” 她一说粗俗话,廖政委就不吭气了。 知道马妹花这号角色在整个家属院里人缘不好,跟谁都不搭嘎。但他不敢拿这话戳她,谁若戳中了她的某些点,那火苗就跟烟花筒似的蛐蛐蛐,辐射广泛,别想能消停。 廖政委对马妹花的态度就是放任,她想咋过就咋过,她自己能糊弄过去就行。 马妹花比他大一岁,廖政委在部队当兵,三年没回老家,一次休假回去,家里说给他找了个媳妇,就是马妹花了。 廖政委的家庭比较复杂,他伯父伯母没孩子,他被家里过继给伯父伯母做儿子。 马妹花这婆娘粗鲁又暴躁,但做事麻利,为人人品是可以的。 廖赴延在部队,马妹花一个人在老家照顾了他养母也就是伯母过世,又照顾了他养父过世,之后也时常帮衬他亲生父母那边。就冲着这个,廖赴延心中对她有愧,更须负责,从未想过在部队提干部了离婚换老婆的事儿。 但马妹花唯一的执念就是没能给他廖家生个一儿半女,她当年逃荒被廖赴延的养父母收养,才能有了个续命的安生之所,于是一心念着要报答。 之前村里指指点点她怀里没动静,马妹花暗怪自己生不了,廖赴延则觉得是部队长久分居的原因,就把马妹花接到大院里来随军了。 结果住一块了还是没动静,廖赴延就说大不了不生了,反正他父母还有别的儿女,断不了子嗣。马妹花则意难平,狠狠心豁出脸皮,带上丈夫去找老中医把脉了。 中医诊脉后告诉他俩都没问题,回去调整好心情和心态,可以怀的上。 心态?呵呵,好啊! 谁心态不好了,是有人表面敷衍了事实际在打花花肠子! 从此,这就成了马妹花逐渐走向变态的导火索。 明明都没问题,身板也壮实,做也能做,为什么生不了?还说不生了? 只因为他廖赴延升官提职后心变卦了!一定是在部队看多了年轻媳妇和女兵,开始嫌弃她老黑没文化又粗鲁! 廖政委辩解无效,马妹花根本就不信,还开始怀疑他交公粮时藏着掖着。说要去单位盯他上下班,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抢人老公,唬震得廖政委是一句话不敢再说,生怕波及到无辜。 马妹花盯梢了几个月无果,盯梢得整个十一旅无论男女兵无人不知她大名。在这几个月里,她在家属院的口碑已经崩得一塌糊涂。 廖政委知道她不是个心眼坏的妇女,但粗蛮不堪是真的。 以至于人们说她要生火煮李教导员的儿子,这种荒谬的话都有人信。 那次李教导员的儿子爬仓库外面的废灶台玩耍,滚进了生锈的大锅里。马妹花连忙扶了一把,结果李教导员的妈来了,他妈担心孩子衣服弄脏,回去要被儿媳妇骂,就干脆推说是马妹花把孩子丢锅里。 正巧有个不对付的家属也远远瞥见了这一幕,直说她看到马妹花准备生柴火,好嘛,全家属院一夜之间孩子们都收到叮嘱:远离马大巫婆! 马妹花窝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觉得不过瘾,又戳着擀面杖站在院墙下大骂了一整天。从此干脆做个母夜叉,谁还非得去伺候这群蠢婆娘了! “有个孩子了不起啊!” “一窝蹦五个仔,瞧那能耐的,加班生产的兵乓球机都没你能蹦!”连无辜的张营长和兰嫂子都受到了连累。 最苦的还要属廖赴延,马妹花嘴上不屑一顾,并越发趋向于给她自己制造怒对孩子的人设。 私下里却迷上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偏方,逼着他吃这吃那。烤黑蚂蚁,醋炒鱼骨头,不知名头的仙草…… 廖赴延也不想看她这样,只要不是那奇葩得离谱没原则的,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吃下算了。比如生吞鸡蛋黄,他连吞了快一年,还有晚上的生姜炖花椒粒,喝得他连拉出的尿都是花椒味。一顿不吃,马妹花还得端着搪瓷碗去单位机关找,值夜班都不放过。 他知道她没脸皮去问对门,再香也就按捺下来了。 过一会儿,马妹花嗅嗅鼻子,又忍不住戳他:“真去问,空着手去啊?” 廖政委瞥了眼地上的鸡蛋篮:“这么多,送出去几个不就有借口了。” 没想到又捅到了马妹花的痛处。 家属院都在取笑她给男人吃生鸡蛋黄和花椒粒,还有些调皮的孩子不叫她马大巫了,放学后在路上看见她,就老远喊着“蛋黄嫂,生吞蛋,熬花椒,生不了娃。” 听得马妹花贼气愤,谁唱就去谁家敲门找人,反而闹得人尽皆知了。 她的鸡养得好,每天都能从鸡窝里掏几个蛋出来,她家人口少吃不了那么多,但家属院里谁她都不想送,给钱都不稀得卖。 再而且,每天看着老廖生吞鸡蛋黄那难以言喻的表情,马妹花也实在没食欲,对鸡蛋祛魅了。 她积攒一篮便拿去集市上卖,但又不想摆摊慢慢卖,免得被家属们赶集瞧见了。基本就是便宜批发给摆摊的摊主,那低廉的价格对比她养鸡的质量,实在不值当。 她才不给那苏姑娘送呢,人刚嫁过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品格。万一跟那些人是一伙的,过几天在背后说自己为了笼络她给她送鸡蛋,马妹花还不成了笑柄,自讨没趣? 她也不去问了,把窗门关紧,再香也别闻了。 苏麦麦这边饱餐了一顿,一家人出去散步消食回来,茶叶蛋正好也焖得入味了。剥开茶褐色的蛋壳,蛋壳从细纹处裂开,黏起一层膜,里头卤汁恰到好处的沁入,连蛋黄都带着香味。 她给每人捞一颗出来,收获了赞不绝口的好评。 想了想,又给对面的马嫂子夫妇装了六个过去。 这会儿才七点钟,北疆的天还没黑呢,廖政委家的门却已经关了,苏麦麦敲门。 屋里马妹花正在盯着男人喝花椒粒,那加了熟地、生姜的花椒粒水黑不黑黄不黄的,在碗里头荡漾。她今晚煮得早,是为了抵消茶叶蛋的香气。 听见敲门声,马妹花狐疑地打开来,竟然是对门的漂亮小媳妇。她就连忙擦了擦手,问:“小苏什么事?” 第19章 第19章贺涵看着四弟妹白里透粉…… 苏麦麦被马妹花的郑重其事惊诧了一下,举着手里的白瓷碗说:“下午煮了茶叶蛋,焖入味了,拿几个过来给马嫂子和廖政委尝尝鲜。” 啧,家属院里竟然会有人给自己送东西来。 马妹花意外得受宠若惊,嘴上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万一也不够。” 那大手掌却已经扣住碗边,抓着不松手了。 苏麦麦整个人都差点给她拽过去,暗想这马嫂子力气还真大,她本来自恃力气也不算小的。 苏麦麦便笑着告辞:“够的,后勤今天发的鸡蛋我煮了一整板。” 咻——趁这个紧要关口,廖政委已经瞅准机会把碗里的汤泼去了灶灰里。 马妹花关门进来,看见丈夫碗里空了,愣住道:“就喝完了?这么快。” “嗯。”廖政委回答。 马妹花迅速绕了堂屋一圈,一个平房就三间房,堂屋和厨房是共用一间。她凑在馊桶里闻闻,又盯着地板瞧哪块有溅出水珠子:“泼哪里了?” 廖政委早已对她的做派了如指 掌了,暗暗庆幸泼的是吸附能力强大的灶底灰。 面不改色道:“泼肚子里了,还能泼哪里?要敢泼别的地方,今晚你能让我合眼?” 果然马妹花闻不出来,整个屋子都被新出锅的茶叶蛋香味熏满了。 她把碗在桌上一搁,颇有得意劲:“对面送我的,尝尝吧。” 那个“我”字的音调加重。 得亏这两天贺副团长刚结婚,躁婆娘收敛了两天,廖政委日子好过了些。 贺副团长不仅在十一旅,乃至在全军区都属业务能力精锐的干部,能够将他打动的女同志,应该是个优秀的女同志。 廖政委唏嘘道:“刚才还怎么说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后跟人家好好相处,别再像上一个宋参谋爱人那样僵着。” 马妹花别扭撇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送一次食就想把我收买了?” 她心里觉得,怕是小媳妇刚来,还没融入集体,等到过几天和别家嫂子熟了,到时候该要后悔给自己送吃的。 话虽这么说,食欲已然被吊起来。只见面前的茶叶蛋煮得灰褐色,融合着茶叶与卤汁的奇妙香味,皲裂的蛋壳好像在勾引他们剥开似的。 夫妻二人剥了蛋壳先尝一个,在吃蛋黄的时候,廖政委微微迟钝了一下,但很快就把整颗蛋吃完,又拿起了一个。 马妹花揶揄他:“哟,现在不嫌弃吃蛋黄了?” 廖政委扫了她一眼:“你要是能煮出这个味儿,我一天给你吃十个。” 马妹花:“我是煮不出来,但你也别小瞧人,没准哪天我就会了。再则说,这熟蛋黄和生蛋黄的功效不一样,生蛋黄还是得生蛋黄,你别偷换概念!” 廖政委就无语,为了给她扫盲,他订了几分报纸。这婆娘倒好,正经的消息报道没咋看,偏对那犄角旮旯里骗人的江湖小广告深信不疑。 他说:“总有哪天把我噎得胃都吐出来。” 换在平时,他这话憋心里死都不敢抱怨。 换在平时,他敢抱怨,马妹花能撸起袖子拧他个神魂俱灭。 但今晚上她心情好,可能茶叶蛋的香味熏得迷糊,她就放过了老廖一把,免去交公粮早早歇息了。 * 贺涵明天要赶火车,也带着贺昀提早睡下。 贺衍下午通烟管,通得身上都是灰,提了一桶水去厕所里冲澡。 之前住的宋参谋爱人洁癖,和马妹花互相不对付,不仅一个院子隔成了两半,厕所也各建各的。 这个厕所很干净,四面墙和地板都涂上粗粝的水泥沙,两边踩脚的台面,中间凹进去的下水道还给贴了瓷砖壁,用完后拿盆水一冲就干净了。 但用粗沙涂的水泥地和墙面在浸了水之后,看起来黑乎乎的。 苏麦麦心想,得再弄些瓷砖来,把整个厕所从上到下都贴了,到时候就能晋级叫卫生间了。 她随时想洗澡都方便。 她上次洗澡还是贺衍接她来部队的早上,在东方珊瑚宾馆里洗的,已有两三天过去。明天周二家属院的澡堂才开门,等贺衍冲完,她就也进去洗了个热水澡。 二姐贺涵在北屋听见外面小夫妻俩轮流着洗,暗暗抿嘴笑。年轻人热情足,可以理解,谁不是从新婚燕尔走过来的。 所以老四别说什么不想结婚了,这结了婚看他以后没媳妇儿还能习惯? 苏麦麦洗完澡进屋,贺衍已经换上了制式的背心和短裤。还是那副高大魁梧的身躯,才洗过的头发略带着湿气,宽肩窄腰,正在整理着柜子的物品。 睇一眼走进屋的她,蹙眉诧异:“没洗?” 这么个完美做“运动”的体型在自己跟前晃,苏麦麦很难长久充当坐怀不乱的女圣人啊。 但大佬严于律己,对她心思正直,她不能带他入邪途。 苏麦麦纳了口气,作面无表情地说:“洗完了,刚忘记带上睡衣了。” 所以才穿着原来的衣服走进来。 她的那身白底碎花的纯棉布长袖睡衣,不晓得怎么着,提起来就让人心底生出柔和。 贺衍淡道:“以后没带叫我一声,我给你拿过去。”自动背过身去,给她腾出换衣服的空间。 二姐就隔着窗子,旁边还有邻居,苏麦麦怎么好意思,被人听到了多不好。 她迅速地套上了睡衣裤,扣起小小的每一颗圆扣,唤他道:“好了。” 贺衍转过身来,抬起头看她,怔怔地一楞。 苏麦麦下意识捂住:“你怎么这样看我?” 一捂住她就发现了,五指从紧握到摊平,自己说道:“哦,没穿内衣。”这大晚上的,风从窗缝吹进来,一旦没穿就很明显。 昨日新婚,第一晚比较警觉,她内衣从白天穿着就没脱下来过。刚才洗完澡却忘记了,像寻常一样不爱穿。 苏麦麦有个习惯,在家的时候不穿内衣。甚至若在冬天时,她经常罩一件大羽绒服就出门,没谁看出她穿没穿着。 现在是八十年代,自然情况不同。但她适应性很强,今夜对这个男人就没有了那般陌生的距离感。苏麦麦没打算穿上,为难自己的事情她不爱做,再说勉强穿了,她也坚持不了几天。 她把松散的长发从肩后拂过来,解释道:“女同志睡觉的时候要释放开来,才能更促进血液循环,是对身体的负责任,你别介意。” 蓦地一想,又从炕台上抓起一颗多余的枕头,在床的中间搁下:“这样摆,今后用枕头隔着,就不会影响你睡觉和起床了。” 女人神态自若,说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一如她解决退婚事宜,敢说敢做,直截了当。 这也是贺衍所欣赏的地方,只觉得她的特别,就像谜一样,想了解她丰富的内心深处。 他见她落落大方,便也克制地稳下心境,俯身问道:“我早上说过的你忘了?并没说你影响我睡觉和起床,你遵照自己的心意生活,我们结婚不必拘束。” 苏麦麦脸一红,想起来,他说的是:抱了就抱了吧,都结过婚了。 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有在暗示?还是说抱不抱都不影响他——难怪是全篇禁欲的大佬啊,在部队时专注事业,转业后仍搞事业,他对这些世俗是没感觉的。 是苏麦麦以己私欲度君子之心了。 靠近了的大佬袭来压迫感,他本是一群肾上腺素很浓烈的群体,尤其是他这般线条清健俊朗的,苏麦麦怕的是自己扛不住。 她眨了眨眼,说:“那怎么好呢?孤男寡女抱在一起容易出事,就算你对我没感觉,我对自己也不放心。还是搭个枕头吧,安全距离。” 贺衍见她坚持,也就不说什么。扶正他外面的一颗枕头,肃着脸问她道:“这就是你对陶大姐归纳的,我‘讲分寸’了?” 苏麦麦保持镇定点头:“算是吧,英气凛然临‘危’不‘乱’的军人。” 一顶大帽子呱当扣下。 …… 贺衍尊重她,于是扯了电灯的拉线开关,正色道:“小麦同志,不管其他事项如何,我求婚时和今天上午说的所有话,每一句都是真诚的。对这场婚姻我会用心呵护和经营,等到你点头认可的那天。” 话毕他在黑暗中也躺了下来。 苏麦麦紧了紧呼吸,似乎有点没听懂,什么叫等到她点头认可的那天,认可什么……她也是奇怪,估计穿书前太卷了,一躺到这炕头上就犯困。 大约北疆怡爽的夏末季,就很适合舒展筋骨入眠吧。 贺衍侧躺向外,硬朗脊背抵着枕头:“我马上要去九旅出趟短差,估计得近一礼拜。你一个人在家如果不适应,我就让二姐多待几天再走。出发前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有事就去供销店里给我打,就算别人接到,我也会给你回过来。” “水缸我会灌满,另外再挑两桶你备用。如果用完了,就用自行车去洗衣池那边自来水管接,别用手提。” 他年龄比她大七岁,在他看来这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既嫁给了 自己,就要护及周全。 苏麦麦眼皮子打架,爽落道:“放心吧,请贺副团努力工作,我会吃饱喝足,精神饱满,在后方默默支持你。” 贺衍却听说,别家的媳妇若知道丈夫第二天要出差,难免-流露出别扭的依依不舍小情绪。 虽然她和旁人不同,暂时没把婚姻当真,却也想知道自己把她一个人留在部队大院里,她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 结果仰起头一看,女人已经把脸抵着枕头睡过去了。 他不由想起昨晚被她脑袋拱着胸膛的酥柔感……做她的枕头真荣幸。 男人目光凛冽,扯唇一笑,也掀被子睡下了。 隔天早上醒来,苏麦麦果然趴着整颗枕头上,不过还是搭了半条腿在贺衍那边。白嫩的脚丫子戳着他的膝盖,他也没说什么。 七点钟军区广播吹起号角,操场那边照例传来操练的口号声。两人对着镜子整理完穿衣,拉开门走出去。 北卧的贺涵也早早起来收拾了东西。贺昀则坐在桌上剥着猕猴桃,见状兴奋地举起手来:“爸爸,小麦妈妈你们醒了,我要回去向奶奶报告了!” 才来伊坤几天而已,肉眼可见的变开朗许多。 贺衍把他一臂抱在怀里:“等爸爸忙完演习,就有假陪你玩了。” “有假就带上麦麦,回去让老爷子和妈也瞧瞧吧,可把老人家盼的。”贺涵睇了眼四弟妹白里透粉的脸颊。昨夜苏麦麦挠蚊子,挠得脖子上一簇红点,贺涵明显想歪了。 她送了颗银戒指给苏麦麦,说前两天老四刚给她戴上婚戒,她就不抢新郎官风头了,现在送比较合适。 结婚时,亲戚间送首饰是常事。苏麦麦收下,含笑道:“谢谢二姐。” 贺衍站在旁边看,心知肚明,贺涵提前准备是生怕他忘记买了。 他要么不结婚,既结了就真心结,自己媳妇儿绝不怠慢。 贺衍一语双关地感激:“二姐有心了。小麦是我妻子,婚姻是对彼此的负责,该怎么做我会安排。” 意思也很清楚,在表明领地,他的婚姻并非为了成全老辈的期望,而由自己主观抉择。老爷子休想拿这做为要挟。 贺涵听出来了,果真一对冤家父子,担这不必要的心。小麦多讨人喜欢啊,大哥贺军把照片洗出来,老爷子看了好几遍,电话里彭老师就想见真人了。 苏麦麦送了彭老师两条丝巾,送贺政委一把钢笔。老爷子字写得一般,但偏偏就很喜欢用钢笔。 至于家里的其他人,她还是个新媳妇,人都没见着,二姐就让她都别送了。 昨天煮的茶叶蛋吃了几颗,又送给马嫂子六颗,还剩下十六七颗,苏麦麦用饭盒装起来,带着让他们火车路上当零食。 剩下的卤水还能再用,倒掉可惜,她就又搁进去半板鸡蛋焖在锅里,回来应该就熟入味了。 这次没叫勤务兵陈建勇,贺衍自己开车送去火车站。军绿色212吉普车跑在公路上,扬起干燥的尘土与石砾,贺昀嘟着嘴巴说:“我会想小麦妈妈的,你可别把我忘了。” 苏麦麦攥他小手:“真可惜,不能和你分享美食了。还没和你讲睡前故事呢。” 贺昀仰起小脑袋,望着前面开车的俊朗男人:“和爸爸分享也可以。” 贺涵瞅着这和睦的一幕,欣慰道:“老四的嘴也讲究。他只是到了部队,自己把日子过糙了,不在意这些。” 苏麦麦想想也是,好像自己不管做什么,大佬总是很给情绪价值。 她笑道:“那就等小昀想我了再来吧,记得多带几本故事书哦。” 火车站在伊坤汽车站的旁边,只有一栋简易的两层楼房,走几步台阶进入门庁,买过票就可以进去了。 绿色的铁皮火车开动,发出呜呜轰鸣,玻璃窗里的人们逐渐变得模糊。 苏麦麦和贺衍站在看台上,冲着他们挥舞手。一会儿等到车尾巴远去了,周遭安静下来,莫名竟有些道不出的空落感。 贺衍低头看苏麦麦,语气温和:“去把照片取了吧,好几天了。” 苏麦麦点头。 她纤长莹白的手指碰到男人常年训练的粗粝手掌。贺衍下意识地将她牵起,牵住他就攥紧不想放,两人并排走出了火车站。 照相馆师傅看见他们走进来,头一眼就认出了,笑着招呼道:“解放军同志总算来了,我还生怕你们忘记拿洗出的照片。这是我近些年照得最为满意的结婚照和合照了,来,你们看看!” 这时候就算在燕京和上沪等大城市,也仍然多数是黑白的照片。有些照相馆师傅会给调调颜色,调成那种带着点棕色的色调,看起来又比纯黑白的多了些彩意。 贺衍当日要求每张底片各洗两张,其中结婚照再洗一张十二寸大的,相馆师傅就分别洗了黑白的和带着点棕色感的。 只见照片中的男人英武冷隽,女人明眸巧笑,当真是一对很吸睛的璧人。 在照相馆师傅的建议下,两口子买下几个玻璃相框,又赠送几颗墙钉,准备拿回去挂起来。 取完照片的时间还早,苏麦麦还要去那家裁缝店拿一下衣物。 裁缝店位于国营商店后面的一排街道再拐进去的两间,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同志,长头发扎成两根辫子盘在脑后,店里的衣物都做得挺有感觉的。 苏麦麦那天在试结婚裙子的时候,商店营业员推荐给她的。说店主姓周,叫周杏花。周杏花手艺巧,想要什么和她说一下就通,她就能改到人满意。 苏麦麦修完裙子得腰线后,便给周杏花画了图纸,让帮忙做两套休闲衣裤。今天看看效果,如果做得好的话,之后再叫她多做几种其他款式。 在去裁缝店之前,她先拐去商店里采买了些需要用到的物品。比如白棉布、白棉纱、棉花、拉链、摁扣,还有浅色的三元混纺布。 结账时,国营商店里的收银员正在闲聊八卦,没想到还让苏麦麦听着了一桩消息。 原来市监局主任丁建刚的妻子罗梅,暂时告假停职在家了。 出了那档子奇葩事,罗梅说什么也不能接受人品拙劣的刘家。葛翠平再三争取之下都没门,就跑去商店里闹了几回。 葛翠平要求丁家退还一千六百八十八的彩礼,可罗梅却不愿退,过错方是刘伟民,而自家丁卫兰又被连累成了两次退婚的闺女。葛翠平冲动之下砸了收银台的玻璃,不小心伤到了罗梅。 商店领导不得已出面调停,让罗梅暂时先回去养伤,且退还葛翠平一千块彩礼钱,剩下的就给丁卫兰当做补偿。就这两家都不满意,派出所的干事都赶过来了,最后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听说葛翠平因为痛失六百八十八块娶媳妇钱,心痛得当场赖在商店地板上抡臂大哭,还是让保安人员用担架给抬回去的。 收银台处,新得了岗位的收银员讲起来喜滋滋的。忌惮着丁建刚的关系,罗梅铁坐收银台不挪窝,好容易因为这件事才算让她挤了进来。 不过为了表面功夫,新收银员又帮着罗梅挤兑了刘家几句,说那刘家母子把事情做得如此难看,人尽皆知,今后她儿子在本地是休想娶到老婆了。生意怎么着不晓得,想要娶老婆那就得换城市。 苏麦麦听得冷笑,可真解气! 这刘家十八代祖宗的名声都让葛翠平从头到尾自己败完了,为了续上那珍贵的香火,必然得换城市。从此苏麦麦在伊坤更舒心了,那黑心的后妈一家子没人知道她的消息。 她走路都轻快了起来,下意识地晃起贺衍的手臂,心想今天回去要吃点什么庆祝一下呢。 买只烧**,烤得酥黄焦脆肉嫩的徽州烧鸡,前面那道街口就有卖。 第20章 第20章她仰起脸颊,嘴唇都差点…… 国营商店后排的一条门面街道,有卖吃的有卖用的。 伊坤这儿的房子多是砖泥结构,一层两层的矮房,在午后耀眼的阳光下打照出白光。 与贺衍在一家面馆吃完午饭出来,苏麦麦便戴上了刚买来的草帽。 裁缝店门口挂着“美丽裁衣”的牌板,此刻老板娘周 杏花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缝纫机。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和她略相像,比她大了三四岁的女人,是她的姐姐周枣花。 还有个十八、九岁的烫卷发姑娘站在她们跟前,叫曹琴。 显然这里头曹琴的气场最盛,指着桌上一本杂志文摘的封面说道:“就要这种绸面的,艾草绿色,上衣翻花瓣领,裙子做成筒裙,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儿。” “料子就嫂子你去买吧,这方面你最擅长,你亲手挑的我才能放心。记得给我紧赶着些做,三天后我要来拿。咱妈好容易安排的相亲,对方可是电厂的技工,听说每个月工资能有五六十呢,成不成就押在嫂子这身衣服上了,真成了记嫂子一份大功。钱让我哥给你哈。” 说得好像她哥曹远和她曹琴才是两口子,而与曹远结婚六年的杏花却是个外人。 小姑子买布做衣裳,却叫大哥给嫂嫂付钱,那跟白做有什么两样? 绸面布料可不便宜,想做出杂志那种的效果得买好料。 周杏花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淡淡地垂眼问道:“你哥呢,他人回来了没?” 这样冷静的态度,仿佛心若止水。 曹琴一顿,有点看不惯嫂子的疏离,厌烦地应道:“呃……你是他老婆,他回不回来问我怎么晓得,又不是我和他过日子。嫂子你莫非不想帮我做套裙吧?从你来我们家六年,我们可从没把你当外人,怎么看我就要嫁给电厂技工了,你嫉妒了?” 呵呵,现在知道周杏花是曹远老婆了。 周杏花表情纠结了下,应道:“行了,你去吧,三天后过来拿就是。看到你哥最好告诉他,别藏着掖着,敢把人带回来,那就光明正大带到我面前,有事解决了干净。” 那怎么可以,全家还指望着你多赚钱呢。 曹琴面色一讪,僵笑着告辞了……也不晓得嫂子整天待在裁缝店里,能从哪听说到这个消息,爸妈明明口风瞒得死紧,哥回伊坤藏在外面都没露面。 都怪嫂子自个性格不讨好,她如果像那个带回来的一样会来事,曹琴肯定站她。 曹琴走的时候,狐疑地瞪了眼在部队当军嫂的亲家阿姐周枣花,别是她炊事班的老公看见了吧? 店铺安静下来,周杏花表情终于绷不住,咬起嘴唇红了眼眶。 看得旁边的大姐周枣花直心疼,早知道应该再想想,要不要把老刘看到的一幕告诉她了。 都怪她们妈,当初因为中暑坐在路边,被曹远载了她一程,就瞧上眼人家运输队的了,非要上赶着说服二妹嫁给她。 结果那曹家一家上下都不是好东西,平日里曹远出去跑运输,一个月难得回来几天,婆婆和小姑子瞅见曹远回家,就可劲霸着儿子/哥哥。好像非要把杏花排挤在一边,才能证明她是个嫁进来的外人。 就连晚上睡觉,她婆婆都借口嫌弃她公公打呼噜吵,非要睡在儿子儿媳妇床边。气得杏花只能自己抱一床棉被,改去地板上躺卧。 排挤就算了,煮了好东西藏起来公婆姑子私下偷吃,也算了,偏偏一边挤兑,一边还贪占杏花裁缝店的便宜!每个月上交生活费,更是动不动过来做几身好衣裳好料子,说什么让儿子/哥哥掏钱。 那曹远就更一言难尽了,五大三粗个男人,竟然愚孝!听不得一句老娘不好的话,老娘和老妹但凡说杏花的不好,他反而一个劲点头嗯嗯是。 这次还带了个人回来躲在外面租房子,要不是周枣花在部队当炊事班长的丈夫老刘偶然看见了,他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 看着二妹单薄的身板,周枣花都不忍心泼冷水,叹气道:“唉,早知道,我就先打探清楚再说。这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看不错的,姐夫的视力那么好,怎能看错。”周杏花咬断线,换掉了被碾断的针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咱妈可有说啥话?” “还没跟她细说,她问我怎么不高兴,我说不想过了。她就怪我冲动,觉得运输队跑车有面子,曹远带回来的特产都记得给她送。” “呸,那曹远对你敷衍,倒是知道在咱妈跟前装孝顺。”周枣花啐道。 忽然看到一对年轻的解放军夫妇走过来,又连忙闭上嘴巴,别影响了二妹生意。 周枣花快速嘱咐:“你别他们讨什么就次次给什么,多给自己存点私房钱。” 苏麦麦和贺衍走进店里,周家姐妹俩已经恢复了常态。周枣花一眼认出是贺副团长和小苏新娘子,乐呵地打招呼道:“呀,这巧了不是,小苏你可能不记得我,我就住在你们隔了两栋的斜对院子,那天还去讨你们喜糖吃来着。” 竟然撞见柳树镇驻地的军属了。苏麦麦笑着回话道:“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见到,我就记得周嫂子了。” 周枣花连忙摆手:“别叫嫂子了,大院里她们都直接喊我名字,叫我周枣花。这是我妹周杏花,你们也是商店里介绍过来的吧?我二妹做衣服手艺好,到这儿来找她的新客老客每天都有。” 周杏花调整了心绪,站起来对苏麦麦客气地笑:“你来拿衣服了?我按你说的做好了,先试试吧,看看出来什么效果。” 她对苏麦麦印象很深,实在这姑娘过于娇艳夺目,就像会闪光一样突然出现在面前。 苏麦麦那天要定做两套休闲装,裤子是用三元混纺布,做成牛筋式的松紧腰、宽松长直筒,一件藏青色的,一件军绿色。 两件长袖T恤则是纯棉圆领的宽松套头衫,一件烟灰色,一件白色。 这种基础款纯色在二十一世纪相当普遍。 而现在的衣服,却大多板板正正的,肩是肩,腰是腰,前面一排扣子扣下来,苏麦麦觉得不方便。 周杏花把熨好的衣服取来给她,她瞥一眼就觉得对味了,连口袋处的线条都处理非常到位。 不用试穿她就知道能合身。 可周杏花想让她穿上看看成品。那天苏麦麦画出图纸,周杏花一看她搭配的颜色,心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能穿这种色调呀,麻袋似的一圈往头上套下,什么花样也没有,那不是跟地里的农民似的。苏麦麦却自信满满,鼓励她只管做出来。 “你们试,我在外面等。”贺衍身为男同志,自觉地退去门外。 等苏麦麦从试衣的挂帘子后面走出来,周杏花眼前豁然一亮,再次信服了苏麦麦的眼光。 分明看上去色调偏黯的烟灰色T恤和藏青色休闲裤,怎么搭起来那般好看。穿在她身上竟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时尚感,自在宽松却又挺直精神。 “妙极了,我还生怕做得你不满意来着。”周杏花欣慰地说。她只要专注于工作,就忘记了刚才曹琴带来的不快。 苏麦麦也很满意,夸赞道:“是周老板你手艺好,对了,我还有一件东西要麻烦你做,你先看看。” 她说着,从军绿的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稿纸。部队补给的挎包质量优良,背在她身上也有和谐相衬的气质。 只见画稿上的像一个长颈圆肚花瓶,一段长条形,后面跟着个大圆弧形,长条形的两边还有羽翼。正面是用白棉布做,中间是棉花与白棉纱碾实的填充,底层是浅灰色的混纺布,有着一定的防水能力。 苏麦麦用实线和虚线分别标注了总长与厚度,哪里需要滚线、压实,两侧羽翼则用活的摁扣,方便固定位置和拆解。 周杏花瞧着似眼熟又陌生,不由狐疑道:“好像月事棉条?但不对啊,这是什么形状。” 眼下女人们过例假,要么是自己做的长条形一段棉布条,用过后洗晒干净下次用。有些懒点的干脆省事,直接用卫生纸卷一条,但卫生纸粗糙,吸收也不好,容易渗漏。 苏麦麦知道,这时的国内好像即将引进第一条卫生巾生产线,而就算产品正式进入市场了,估计也只能是一些大点的城市才能买到。 所以她根据自己世界的夜用卫 生巾设计了这个款式,一次做十条,轮流换着用。 周枣花也凑过来,赞叹道:“还别说,这如果真是月事条的话,应该舒服多了。把大半屁股包圆实,翻哪边都不怕漏出来,还不膈应肉。小苏你年纪这么轻,咋想出来的呀?” 苏麦麦笑答:“是月事条,但叫卫生巾更准确。至于怎么想出的,生活有需求,多琢磨一下需求是哪些,就能想出来了。周老板你能帮我一口气做十条吗?” 别人都叫杏花,或者老板娘,只有苏麦麦叫她“周老板”。 但周杏花喜欢这个称呼,她具体还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有种莫名的独立掌握感,她很爱听。 周杏花答应道:“卫生巾,这名字稀巧。我当然能做,不过这几天要先赶一套衣裙,估计周六才能给你,可以吗?” 贺衍后天就去九旅出差了,再说也不好总用他吉普车进城。部队大院里有专门给家属们使用的班车,周一到周五用来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周六和周日则可以进城,上午十点钟从大院出发,傍晚四点半回程。 苏麦麦答好啊。 正好周枣花也要走,就坐上贺衍的车一道儿回部队了。 路上,周枣花看着军装笔挺的贺副团,一边开车,一边用长眸下意识地凝看苏麦麦。周枣花就忍不住感叹:这嫁人是真重要啊,嫁得好,男人把媳妇儿捧在心尖尖上疼,生怕漏看了媳妇一秒。 倘若嫁错了人呢,像她二妹当初也是妙人儿一个,如今被消磨得肩膀和脸子都单薄了。啧。 * 回到驻地家属院,已经是下午近五点钟。纠察队身穿整洁挺括的军装,沿着白杨树旁的机关大道雄赳赳迈正步,号角声悠扬,军区的清晨和傍晚都充满着生机。 苏麦麦早上出门时焖的茶叶蛋已经每一颗都入味了,这次的十五颗留着自己吃。她用藤编篮子装了,挂在了平房外面的小储物屋里。 这间储物屋在院子角落,用大石头搭起来的,阴凉干燥,只有两三平方米。梁上有横杆,可以用来挂腊肉,挂苞谷、干货、水果等东西。 眼下他们的婚后日子才刚开始,储物屋里是空的。 苏麦麦就对贺衍说:“这周我去赶集,想买几个架子搁着。” 两人站在窄小的储物间里,贺衍稍一低头,就触闻到她馨香的头顶。 周末他不在,男人敛眉答道:“你一个人不好搬,明天我从单位拿几个旧铁架回来,能放更多东西。” 机关单位替换下的架子,比外面买的都要结实,苏麦麦就交给他去办。 蓦地转过身来,身后就是一堵硬朗挺拔的高墙,她仰起脸颊,嘴唇都差点与他下颌碰上了。她脸一红,一副淡然地走出屋。 当晚二姐和贺昀不在,入夜就感觉空了下来,等到关上卧房门,苏麦麦看着男人脱衣换服,心跳又扑腾停不住。 她就翻身面朝墙里睡,免得再淌一次鼻血就糗了。 北疆的夜晚清静,呼吸声好像都能够听清。 贺衍想起昨晚她洗完澡没穿内衣的一幕,也本能地涌出冲动。 可他性情冷沉惯了,黑暗中男人瞥了眼苏麦麦的背影,苏麦麦手臂枕在脑袋底下,露出莞尔起伏的腰和臀线。 她自己却不自知,还睡前懒懒地拱了下碎花棉布包裹的腿——就算她知道,那又怎样,原著就是把她描写的娇美婀娜啊。 怎么如此接地气的睡衣,每次却看得贺衍都嗓子灼燥,他闭上眼肃清思想。睡觉。 20-30 第21章 第21章这新婚燕尔就像麦芽糖一…… 隔天清早,贺衍结束婚假去上班。 部队军人结婚,老家在外地的会给一个月婚假,在驻地结婚的也有七天假期,贺衍二十七岁属于晚婚,额外还加几天。最近正值联合战术演练前夕,特殊的任务忙碌情况,便只休了三天。 家里就自己一人,苏麦麦倒是不急着起床。 清早号角声吹过一阵,她睁眼醒来,已经快九点钟了。 吃过早饭,拿起从裁缝店取回来的两套休闲装,还有这两日换下的衣物,她就提了盆和水桶往澡堂那边的洗衣池走去。 上午十点钟,正是嫂子们聚集在这块地儿洗衣服洗菜的时候。洗衣池号称八卦发酵池,这里每天盛产着军区从机关单位到家属大院里,各团、各家的各种琐碎八卦。 大到哪天考核,小到几班的士兵跨障碍栏时勾住皮带之类的糗事,在家属院都能津津乐道的传开。更不必说谁家的那些鸡毛蒜皮了,几乎没啥秘密。 就算哪天缺少新鲜事儿,把提过多少遍的旧料再溜出来咂吧一遍,也是很有味道的。 这会儿正在聊吃的呢,近两天也不知道哪家厨技见长,在家属院上空飘着一股奇妙的香味,像卤汁又不像卤汁的,熏得大伙儿肚子里直犯馋。 李指导员的媳妇儿正在给光屁股的两岁崽洗尿裤子,边搓洗边问宋连长的妻子:“别是你家吧,我嗅着味道是从你家方向传过来的。给我儿子馋得呀,口水淌半天又吸溜回去了!” 宋连长妻子连忙摇头:“哪能是我,要是我的话,我家那口子还用天天窝在食堂吃,到饭点了不回家来?” 李指导员的媳妇儿想想也是,她去过宋连长妻子家吃饭,那菜品就不恭维了,比自己都差点。 可到底是谁呢,一群人探讨着探讨着,推导到了廖政委家的院子。再又一想,那院子里住着一户是新搬进的贺副团长和小苏,年轻夫妻刚结婚哪会做什么饭。再就是马妹花了,大烟花筒子更加不可能。 正猜度着,说曹操曹操到。 苏麦麦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抱着两个大脸盆往这边走过来。因为要拎盆,她提前就把袖子挽到了胳膊肘。脸盆大,她的身姿侧弯,明明穿着朴素的白色衬衣和黑蓝色布裤子,怎么却把姣好的曲线毕露。好个青春洋溢,貌美如花的姑娘啊。 有嫂子就问了:“贺副团长那么严肃冰冷一个人,每天专注忙部队,这姑娘瞅着活泼靓丽,两人能过得下去嘛?我听说贺副团长原已结过婚,有个五岁儿子,别白忙活一场,到时候又被甩单了。” 说来贺副团才二十七岁,且他气质卓越,英俊高挑,不像是那年纪轻轻就从农村包办婚姻出来的,许多人的确好奇他哪来那么大儿子。 另一个家属打断话:“他可没结过婚,我听人说孩子是收养的。这两人都是新婚,好着呢。” “你怎就知道好着了,你和他们又不住一院子,能听到动静?” 谢嫂子瞥了瞥周围,无效地压低声音,其实谁都听得见:“我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带的兵知道。你就别瞎操心了,有些人面冷,那是没遇到对心窝的,遇到了喜欢的可管不住热烈。一晚上就没容新娘子歇过,劲大得小苏都叫唤了,好家伙,就这势头分不开的。” 部队大院没有秘密,男人们白天在单位操练,晚上到家了就爱搂着老婆儿子热炕头,吹一吹枕边风。 孟嫂子也连忙凑近过来:“这个我可以作证,前天晚我上屋顶收苞谷,看到两口子轮流洗澡进屋来着。要我说,这么讨巧的姑娘谁不喜欢,我瞧着都稀罕呐,士兵们从食堂经过,一个个也推推搡搡争着看。贺副团再是冷静克制,他也是个正常的纯爷们。” 孟嫂子的平房屋顶正好能看到苏麦麦家的小院,前天孟嫂子晒了一屋顶苞谷,到天黑才想起忘记收了。她爬梯子上去一看,小夫妻俩轮流着洗澡呢,他先她后,洗完澡就直接进屋子了,瞧这热乎的劲儿。 一时大伙们都好奇打听起来,苏麦麦俨然成为了八卦的新焦点。 正在洗菜的大梁嫂艳羡感慨道:“还是年轻好啊,想当年刚结婚,劲头足,有兴致,日子过得新鲜。等有了孩子,今儿上梁,明天揭瓦,吼完这个吼那个,躺到床上看着男人就心烦。” 旁边深有所感地附和:“可不就是。你瞧当初张营长和兰青那得多恩爱,张营长人长得端正,兰青喜欢他,没结婚前就紧着写信给部队了。结婚后每天送张营长出院子上班,傍晚在院门口等他下班,用帕子擦擦脸拍拍肩什么的。现在一连生了五个仔,她倒是还爱张营长,可白天晚上孩子缠,哪还有私房事的情调。” 逗得人们捧腹直笑:“就是有情调,小兰嫂说她也不敢了,万一再蹦出来两个,都能组足球队了。” 兰青的两条裤管,正被四仔和伍仔一人扯着一边,扯得她不时就要上手拽一拽。 嗔怒道:“说就说,又扯我做什么?是缺了我家这份佐料,你们的菜洗着没味了还怎的!” 刚嫁进家属院来时,兰青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多看男人一眼都脸红,现在每天吼张营长和儿子吼得声大,隔两条道都能听见。 张营长和兰嫂子家就是八卦池的灵魂,不管夫妻感情、家庭生活、一顿馒头或一双鞋袜,都能够把他们家抬出来做个比照。 有时别家吵架吵着吵着,忽然还能蹦出他们家打比方:“有本事你也像小兰生五个带把的?”,简直哪里需要哪里搬。 就这样,兰嫂子都冤枉死了,哪还能不泼辣脾气。 另一个讪笑地揶揄道:“未必全是,也有那结婚了好多年的,人家不还是每天忙活着嘛。” 众人只稍微一愣,顷刻就明白说的是马妹花了。 连忙在她屁股后一拍:“打住,活腻歪了,又想被蛐蛐!” 马妹花管束廖政委那简直声色俱厉,不仅烤蝎子黑蚂蚁、生吞鸡蛋黄伺候,更要雷打不动逼着交公粮。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交得没消停。 这可是廖政委亲自说的,没人敢栽赃她。 有一次廖政委在二团陈团长家喝酒时,三团季团长一看手表到时间了,就说得回家了,不然要挨媳妇训。旁的战友调侃他:“就为那点事,有多急着回去啊。” 此时廖政委喝得醉意微熏,张口来了一句:“那事儿能有什么意思,就跟每天大米饭、白菜豆腐似的,一天一交差,都交麻木了!” 啧,一个个回去就立马和老婆说了,还把老廖那苦涩又无奈的表情添油加醋形容了一遍。 计算起来,洗衣池的八卦之所以能日日翻新,男人们的功劳占据一大半。 隔天,整个家属院都知道马妹花天天催逼老公要粮了!哎呀,嘴上说什么“有孩子了不起啊”“一口气蹦五个比兵乓球还能蹦哒”,原来私下最惦记生娃的还是她。 但大伙儿明面上不敢取笑。 马妹花有个外号叫马大巫,廖政委又姓廖,于是马妹花就经常在洗衣池旁听到:“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这五六估计不合,要不怎么没动静”之类的话。 久了马妹花琢磨出那五啊六的指代,晓得老公竟敢在战友面前数落自己,回去就连掐了廖政委好几大爪子,骂他“廖满仓你想做陈世美就早说!!”,声音吼得大傍晚各家炒菜的铲子都钝了。隔天廖政委青着腮帮上班去的。 苏麦麦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嫂子们都在洗啊,聊什么呢,我也来凑凑热闹。” 俨然不知,那天晚上她与贺衍关于流鼻血的事儿被误会了。 张四仔和张五仔认得这是给自己分奶糖的新娘子,嘟着脸蛋唤道:“小苏阿姨好。” 还别说,虽然一屋子五个娃,但兰青嫂子和张营长的颜值结合下,每个仔子都俊极了。 用家属院嫂子们的话说,那是将来不愁娶媳妇的,有闺女的可以提前预定女婿了。 那天兰青去镇上买东西了,孩子们没大人带,后来知道苏麦麦竟给他们特地包了两报纸包的喜糖,里面橘子糖、花生糖、奶糖啥都有。 兰青热情地答她道:“在说羡慕年轻的时候呢,刚结婚没生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做什么都有兴致。” 边上的赵嫂子说话最露骨,家属院没人比得过她,侧着头添补道:“在聊贺副团长有多喜欢你,听说接连几晚上都整活。啧,这新婚燕尔就像麦芽糖一样,粘丝儿的甜蜜。” 旁的掐她:“你臊不臊,说这么直白,人家姑娘刚结婚呢。” 就连几个不怎么说话的连队家属年轻媳妇儿都听得红了脸腮。 孟嫂子解围:“你就给大伙儿说说贺副团好不好吧?我看他性子冰冷,你们平时都怎样相处的?” 苏麦麦兀地明白过来了,敢情在说贺衍一晚上和自己做好几次……看来是真不了解他们的关系有多纯洁无瑕。 但既然已结婚,与其被人发现是解他被催婚燃眉之急,还不如就干脆误会是真的好了。再说了,她和贺衍相处这几天下来,的确过得挺舒坦的。大佬富有责任心,他好像总是悄无声地站在自己身后,让人倍感觉踏实。 苏麦麦双颊不由一红,抿唇答道:“贺衍同志能干负责,哪方面都挺好,虽然话不多,但会体贴照顾人。过日子嘛,相处自在就成了。” 她这般落落大方,却又朴素的回答,听得大伙儿很满意。嫂子们要的只是听她说句“好”就够了,至于哪里好,自然都晓得脑补。 一时不再调侃她,只看着她的盆子又问:“都是夫妻睡一张床了,怎么洗个衣服还分开两盆呐?衣服放一块洗,怀不了孕,放心。” 一位士官提着个瓶子,凑近前装了些水,听到对话下意识扭头瞥了眼苏麦麦,脸色丰富又窘然地低头离开。 苏麦麦一开始只打算洗自己衣服,忽又想起贺衍通灶膛,惠利的是她,就都拿来了。打算洗完自己的再洗他的,他们可不是真结婚了…… 她就随口答道:“前天贺衍通烟囱,通得衣服沾了灰,得单独拿个盆泡上。”说着把脸盆和水桶往空的水龙头位置一放,拧开开关。 哦,才通烟囱,那可以排除香味是她院子里飘开来的了。也不知到底哪家开了窍,忽然做出那般浓香四溢的吃食来,真令人流哈喇子! 柳淑芳一直在暗中瞥着苏麦麦的动作,观察到苏麦麦洗衣服竟然要用橡胶手套,她心里的起疑顿时更重了! 那天被苗素莲说了糖衣炮弹后,柳淑芳回去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悬。她侄子的小学课本上就讲过这个内容,干部要严格要求自己,防微杜渐,抵制各种诱惑。特别是经过巧妙伪装使人乐于接受的进攻性手段。①糖衣炮弹就是这种进攻性手段了,用精美的“炮弹”来一步步诱惑干部的革命意志。 柳淑芳自诩思想警觉性高,她仔细琢磨起来,这位新军嫂小苏简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身段有胸有腰的,掐得恰恰好紧致,偏偏穿得却很朴素,说话又谦虚和气,外表上就符合巧妙伪装的糖衣炮弹特征了。 再看她做的那个玻璃装的资本家酸奶碗,还有刚结婚就让贺副团长沉溺于美色,等等。 哦,对了,昨天还听隔壁院子的周枣花回来和她说,在市里遇见小苏姑娘了。戴着顶草帽,做了两套衣服那真叫好看,从来没见人穿过,还会设计卫生巾呢。 卫生巾?卫生巾是个什么玩意儿,全军区就没人这么个叫法。 柳淑芳琢磨得一晚上冷汗直冒,这会儿见苏麦麦洗衣服戴手套,就更觉得像那资本主义的作派。 她丈夫是三团的教导员,这次三团和四团一起参加联合战术演练。去参加演练的都是重点培养的干部啊,是国家储备的军中栋梁,如果被帝国主义的阴谋糖衣炮弹腐蚀了,那可就太可惜了。而自己身为一个知情人、一个光荣的军属,却没能在发现苗头时及时提醒,也要担负很大的责任! 柳淑芳就赶紧压低嗓子,对旁边的二团团长媳妇苗素莲说道:“我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如果她真是糖衣炮弹,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糖啊衣啊炮啊弹的,部队结婚都要政-审,人家小苏是贺副团南方战友介绍来的。 苗素莲早把自己说过的话抛掷脑后了 。前天不过是看新婚夫妻和睦,想到外甥女姚红霞没能嫁给贺副团,心里酸涩得跟啥似的,就随便蹦出一个名词嘴上图个痛快,但说完也就忘记了。 这会儿听着苏麦麦和贺衍感情好,颇不是滋味,被柳淑芳一提醒,才记起来自己是说过这个。 苗素莲正中下怀,一时模棱两可地附和道:“早就提醒你了,平时的政治觉悟去哪了,现在才反应过来。你看像吧,这皮肤嫩得,跟雪似的,分明就是赤果果的糖衣伪装,让贺副团能抗拒得了吗?搓个衣服她还戴橡胶手套,帝国主义大小姐都没她讲究。” 果然不止自己一个人注意到手套有问题。 柳淑芳更紧张了,有种舍生取义的慷慨油然生出:“这事儿得再观察观察,不冤枉也不放过。正好贺副团明天要出差,利用这段时间试探一下。不过我们自己也得警惕,太危险了,仔细不小心被她的糖衣腐蚀了。” 第22章 第22章这小苏姑娘没洁癖,不嫌…… 今天幼儿园刷墙壁,姚红霞不用上课,开完会就回来了,到洗衣池这边来找苗素莲拿柜子钥匙。 听着隐隐约约像在说苏麦麦,便凑过来问道:“姨,你们在聊什么啊,什么糖不糖衣的?”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苗素莲当然不会说。但柳淑芳分析得也有道理,退一步说万一苏麦麦真是帝国主义伪装的糖衣炮弹,那她跟贺副团的婚事就算作废了,组织上为了降低影响,肯定会尽快重新安排贺衍结婚,那么自己根正苗红的外甥女姚红霞可就顶上机会了。 多好啊。苗素莲训她:“嘘,正经大事,你个姑娘家别插嘴。” 姚红霞便忍不住去看苏麦麦,越看越觉得人家哪哪都吸引人,难怪魁梧英俊的贺副团会选择她呢。 见苏麦麦正在给贺衍洗衣服,用刷子刷着他沾了黑灰的领子,姚红霞心里酸涩不已。她忽地计上心头来,便绕到这边问道:“你是麦麦姐吧?我叫姚红霞,二团陈团长是我姨夫,我在奋进幼儿园当老师,今后我们就是一个院的邻居了,常串门啊。” 她声音里带着笑,有幼师那种温柔体贴灵俏的感觉。 听得苏麦麦转头看,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便应道:“好啊,我住在马嫂子那个院子,你有空来玩。对了,奋进幼儿园是在二奎镇上吧,你对镇子熟不熟?” 奋进幼儿园是围绕柳树镇这片区域的几个驻地共同筹办的部队幼儿园,不过不在柳树镇上,而是在旁边更大点的二奎镇上。赶集也是在这里,苏麦麦想挑个周末赶趟集,去买几块桌布,顺便看看哪有卖瓷砖的和泥瓦匠。 姚红霞见她是个这样好打交道的平和性子,心底不免得意几分。热络地答说:“正是在二奎镇,我熟着呢。麦麦姐是打算赶集?你初来乍到不熟,那就叫上我给你做个伴吧。” 苏麦麦才来家属院,人际尚未打开,有人作伴当然好了。当下与她约定,周六上午坐大院的班车去镇上赶集。 姚红霞凑近苏麦麦的头发闻了闻,情不自禁抚上她松松扎起的辫子,眼红道:“对了,麦麦姐你用的哪个牌子洗发香波,能把头发养得这么好?” 苏麦麦拧着洗净的衬衣,几滴清水溅开来。贺衍平时的衣裳估计都他自己洗的,洗得澈白如新,苏麦麦搓了好久才把烟灰的痕迹搓没。 她拭了下胳膊,答说:“只是普通的香皂,上沪牌椰子香皂,洗脸洗头都挺好用的,在商店里就能买到。” 上沪牌,椰子。 姚红霞默记在了心里,继续问:“怎么洗衣服还戴手套呐?”盯着苏麦麦手套外露出的一截白皙无瑕肌肤,一眨不眨眼的。 苏麦麦又晃晃手说:“习惯了,这样洗可以护手。” 姚红霞想,今后也要买双手套洗东西。 ……护手,勤劳的劳动人民哪个洗件衣服都要忌惮损伤吗? 柳淑芳听见了,暗暗冲苗素莲使了个警惕的眼色。 苗素莲那天其实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柳淑芳竟越分析越玄乎,搞得自己都有点不确定起来。但深知柳淑芳向来具有这种八卦是非的本事,就随她挖去了。就算最后不是,给小苏姑娘整点儿风浪也挺痛快! 苏麦麦洗完衣服提回院子,在晾衣绳上摊开晾晒,就回屋做午饭去了。清风飘着她晾洗的衣服,一展一展的,散开肥皂的淡香,她用竹夹子固定起来。 她早饭吃的地瓜粥和油条,是贺衍早起给她从食堂买回来的,用保温壶装。买回来后他才去团部机关上班,男人进屋关门动作轻微,没吵扰到苏麦麦的睡懒觉。 午饭苏麦麦就做了份肉沫蒸蛋和猪油拌面。 鸡蛋打散后倒入料酒增香,葱姜切碎放入剁好的肉沫中拌匀,然后平铺在碗中。倒上调理好的蛋液,搁在大火上蒸熟,最后再淋上鲜香的酱油和芝麻香油,既简单又嫩滑爽口。 猪油拌面就更是一道经典面食了,拍点蒜末和酥炒花生粒子,拌好后加几滴陈醋味道真心超赞。 她坐在堂屋里吃着,边吃边翻看着报纸。 没有手机当电子榨菜,那就只能刷刷报纸了,苏麦麦心想,这个年代已经有各种电影杂志或者画刊了,改天去供销店那边问问能不能订购,不仅用来当榨菜,又可熟悉当下文学的风格。她自己学的就是新闻传播学,闲了的时候可以试试投稿,还能赚上一笔稿费收入。 对门的马妹花一边嚼着西瓜,一边杵在窗户后面盯,盯得她黑黄的脸皮不禁一抽一抽的。 心里想,同样都是蛋和面,怎么人家做出来的味道就能这么香啊。比那食堂大厨做出来的都勾人,她中午嫌麻烦就烙了两块饼,她烙饼就跟拿筷子似的,手法麻利娴熟,自认味道不错,结果刚吃完就被对面的香味儿勾得又饿了。 马妹花杵在窗缝看苏麦麦,心想这南方姑娘真娇气,洗个衣服、晾晒一下都得戴手套,好像皮肤碰到就要被皂碱灼了似的;吃个饭吧,又要看报纸,拿乔得有姿有势的。 但这小苏姑娘没洁癖,不嫌弃自己养的鸡养的鸭,路过这边栅栏还学她的鸡“咕咕咕”逗了两声,刚才还给她的兔子窝丢了一片绿叶青菜呢。 果然比之前那宋参谋的爱人顺眼多了。 马妹花嘴上这么咕叨,偏偏却还喜欢暗戳戳地往对门那边瞅,瞅苏麦麦一整天都干些啥,看得她新鲜劲儿起的。 苏麦麦吃完了饭回房午睡半个小时后,又拿了一本厚厚的小说,戴上草帽,把先前宋参谋家留下的藤椅搬出来,靠在树底下看起来。 这股悠闲作派,娇里娇气美滋滋的,有时候怎么又那么接地气呢。马妹花杵在窗户后面,心里忍不住又吐槽。 她转头看了眼地上的一篮子鸡蛋,再瞅瞅墙上的挂钟,两点多了,再晚点廖满仓得下班! 食欲勾缠着马妹花长达几十个小时了,马妹花吸一口气,从篮子里仔细挑拣出二十颗模样最精巧的蛋,放进了另一个铺垫着白纸的小篮中,走出去找苏麦麦了。 “小苏啊,我看你上次后勤的蛋吃得差不多了,不嫌弃的话这些鸡蛋我送你,都是院子里的鸡生下来的。” 马妹花说话的嗓子还带点干涩,手指暗暗扣紧着篮子边,这可是她头一回在家属院给别人送东西。还是在暗中观察判断了苏麦麦好几天,没发现她跟谁有嚼耳根子的习惯后,才试探着送的。 然而在苏麦麦看来,这些鸡蛋可都是好东西呀,纯纯谷物散养走地鸡生的有机蛋。 苏麦麦摘下遮阳的草帽,连忙起身道:“马嫂子太客气了,你家这么好的蛋我怎能白拿,我按市价算给你。” 眼下鸡蛋一斤市价一块二毛 钱,篮子里大约二十颗鸡蛋,两斤多一点重量。苏麦麦起身回屋里,给马妹花递来三块五毛钱。 平时低价批发给摊贩这些差不多就一块二三毛,马妹花怎么说都不肯收:“我这些鸡每天能收几颗蛋,自己都吃不过来,拿去集市批发也卖不了这个价,这钱不能收。” 苏麦麦笑答道:“我还想以后常问你买呢,马嫂子要是不收钱,我就不好意思要这蛋了,今后也不问你家买了。” 见苏麦麦执意要给,不仅不嫌弃,还那么识货夸自己蛋好。马妹花深受感动,她一狠心,豁出去说道:“这样吧,这次的蛋算我送你的新婚礼,你先收下,之后的再拿钱买。要是不介意的话,你能把那天煮茶叶蛋的方法教我下吗?” 她忽地变扭捏起来:“我、我家老廖啊,那天吃着嘴惦记上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问,就催着我来向你讨教个方法。” (咳咳,正在一团写文件的廖政委猛地一声咳嗽: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不是你每天睡前都要咕叨好几遍?) 苏麦麦乐于分享苏奶奶的茶叶蛋技艺,便说:“可以啊,这简单,我给你写张条子,把方法写上。” 转身回房拿了本子,写下材料、步骤和焖煮时长,撕下来递给马妹花:“第一次我教你怎么操作,之后你多练几次就能熟练了。” 马妹花的好感度更加了,接过纸张一看:“行,我这就去准备,在老廖回来之前就给他煮上。” 她是个农村没读过书的妇女,来部队这几年在廖政委的督促下,学了不少报纸上的字。苏麦麦娟娟流畅的字迹她一看就能懂,话毕,推了自行车便往部队的供销店方向去。 苏麦麦心想:好像也不是洗衣池八卦的那样,看起来对廖政委挺好的嘛。 斜对处的平房屋顶上,柳淑芳和周枣花正半弯着腰,藏在一道晒笤后面探头探脑。住这套平房的孟嫂子尚且一懵一懵的,还没从柳淑芳刚才说的“糖衣炮弹”中回过神来。 柳淑芳看着苏麦麦买下马妹花的蛋,又给马妹花一张条子出去办事,顿时握紧了拳头。 对周枣花和孟嫂子低语道:“收买被边缘化的人群,给钱贿赂,递纸条对外传递暗号,全中了!……还说这小苏姑娘没问题,那就是执迷不悟矢口抵赖。” 周枣花也很震惊,昨天和苏麦麦从市里一道坐车回驻地,路上瞧着她和贺副团夫妻俩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还心里赞叹不已。可经不住柳淑芳刚才反复的一番掘底推敲,细想之下竟也觉得万一有可能呢,那可就害了贺副团长这个精锐干部了。 “书。”她说:“她看的好像是革命历史小说,不像是帝国主义伪装炮弹会做的事啊?” 孟嫂子蓦地回过神来,插嘴道:“听我家男人说过,兵法里好像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啧……高端的炮弹不仅有高端的外貌包装,还有高端的腐蚀手法,专挑驻地里最有前途的年轻干部,这太可怕了。 这阵子家属院娃们快开学了,一个个都在屋子里快马加鞭奋发赶暑假作业。柳淑芳每天做完三顿饭、洗洗衣服也着实没别的事儿忙,顿时越发觉得自己正在成就一项光荣的任务挑战。 瞅见那边苏麦麦搁下封面熟悉的书,转身回屋倒开水的朴素窈窕背影,柳淑芳咬了咬牙关说:“准备明天实地去打听打听,探查她看的到底是些啥书,你们谁陪我去?” 第23章 第23章她兴奋地问贺衍:“这些…… 一会儿,马妹花就按苏麦麦给的纸条,买回来了煮茶叶蛋要用的八角、桂皮、香叶等材料。像老酒、生姜、冰糖、茶叶这些,她原本就常备着了。 眼瞅着挂钟指针到三点多,连忙招呼苏麦麦教她方法,想在廖政委回来之前把东西煮上。 苏麦麦走去马妹花厨房那边,第一步是教她先煮蛋,把洗干净的鸡蛋煮个七八分钟,然后开始熬茶叶卤水。 卤水煮成大约半个小时,煮成后还得学会把蛋壳轻轻敲破,之后就只须放在锅里焖着了。 纸条上已经把每种香料的份量,每个步骤的时长都写清楚了,第一次按部就班操作之后就能熟练起来。 马妹花摊开一把老家寄过来的白晒水煮花生,让苏麦麦边等边吃。 苏麦麦最爱吃这种白晒花生了,淡淡的咸味儿,很有嚼劲,吃了还不口渴。大学住寝室的时候,宿舍里有个妹子丰胸细腰,皮肤奶白,据她说就是从小爱吃白晒花生,话传开去,还在隔壁几个宿舍掀起过一阵吃花生的热潮。 苏麦麦则纯粹就是爱嚼白晒花生的咸糯味儿。 说来马嫂子和廖政委的院子收拾得也挺整齐利索的,东西满满当当,墙上挂的,柜子上摆的,瞧着就是家常过日子的氛围,能看出是个操持家务的好能手。 而先前住在这的宋参谋爱人,在苏麦麦看来应该是个极简主义,家里不怎么开火,家具简单,连墙上挂东西的钩子都没几个。她和贺衍搬进去后,基本不用做卫生。 就是不同的生活观念吧,所以两家才合不来。 苏麦麦属于适应性强的一挂,比较世俗化,有卷的力量,也有吃喝玩乐睡的俗欲,怎么样都能看得入眼。 锅里的茶叶卤水逐渐溢出香味,她查看了下火候,瞧见墙角靠着好几株晾干的花椒枝,枝杈上挂着一串一串的花椒粒。 苏麦麦不免好奇道:“马嫂子很喜欢吃花椒呀?” “那花椒又麻又涩的,谁爱吃那玩意,是给廖政委补身子的!”头一回家里来客人,马妹花脑袋冲涌着亢奋,随口就是一答。 忽而想起家属院婆娘们背地里议论自己的那些闲话,脸上表情暗暗尴尬。 见苏麦麦没反应,又添补着解释道:“听集市上卖药的老药农说,花椒温补,入肺肾经,我就买回来给他补补。每天都得和生姜一块炖,干脆一口气多买点回来。” 其实马妹花还听那卖药的说,花椒和生姜一起煮水可促进男人生育,而且植物要采集天地自然的精华,吃起来才更能补益。 比如吃凉性的药草就清热解毒,吃热性的就补阳气壮阳,马妹花笃定只要足够壮阳,就一定能够生孩子。 他们夫妻两人都没问题,她自己月月例假准时,更不可能怀不上。所以她就专门去当地农民家里连着花椒枝杈一起买回来,每到炖煮的时候摘一小把,这样就能吸收更多精华了。 但她也自知不好对外头说,怕部队一群婆娘说她迷信。 尤其那个满嘴簧段子的赵晓群,谁知道她能编出什么好话来! 苏麦麦的奶奶注重养生,平常爱煲汤,她跟着奶奶耳濡目染对中药材也有浅显了解。 便笑着说道:“没想到廖政委挺强壮的体格,还是个畏寒忌冷的体质呢。” 廖满仓才不畏寒,他冬天还能冲凉水澡,每次冲完冷不丁地钻进被窝,让马妹花好一通踹。 马妹花听得纳闷,忙问:“这话怎么说的,喝花椒炖水跟畏寒有哪门子关系?” 苏麦麦答说:“花椒虽说温补,不能单独做药,畏寒怕冷、食欲不振的人当药喝还行,普通人喝久了,反而容易虚火上扬,阴虚火旺,用生姜炖就更温燥了,把好好的体质都喝虚了。” 啊,啥?还能壮阳壮虚的? 听得马妹花一阵心虚,她给廖政委吃这个,单纯是为了给他壮阳。那些鹿茸之类的太贵,部队里又不允许铺张奢侈,廖赴延身为团政委就更要以身作则了,马妹花买回来他也不会吃,还得挨他教训,于是就买了这些普通的食材。 但没想把他补得更虚啊,不然老廖家还咋生后代? 她忽然想到,封建社会的昏君好像吃壮阳药吃多了也会变虚的。哎呀嘛,怎么早 没想起来呢! 马妹花连忙紧张道:“那阴虚火旺有哪些表现?这都快吃了大半年了都。” 苏麦麦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口干舌燥,心苦气闷,呼吸吃力等等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是听我奶奶说过,我们那的老一辈都懂一些基本中医道理。要不你找卫生所的军医问问去?” 马妹花哪里敢去问军医,传开被别人知道了,一不小心就该说成虐杀亲夫了。要不就先赶紧停了,问问老廖有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说。 等到廖政委下班回屋,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扑鼻的香味,他太知道自家婆娘那厨艺了,不说多难吃,就平平淡淡日复一日。 廖政委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门,直到在大锅灶的烟雾重重中,看到农村泼妇马妹花同志头上别着发卡,嘴角咧着陌生的讨好笑意。还有桌上摘了满满一大碗的花椒粒,他喉头一痛,才恍然进的是自己家门,没进错。 “怎么,今晚要喝这么多?干脆噎死我算了。”廖赴延生无可恋地说道,做好了硬要吃就只有反抗到底的狠决定了。 他在家庭上习惯脾气迁就忍耐,虽出身农村但有学识,一般不跟她计较。要突然对马妹花翻脸,就必须做好准备,顶住她第一嗓子那扯破喉咙的震山吼。 马妹花则殷勤地把花椒粒往橱柜里一搁,擦擦手说:“想哪去了,今后都不用喝了,那玩意确实也没啥效用。我清炖了萝卜汤给你润润肺,这锅里炖的是萝卜,那锅煮的茶叶蛋。” 无事献殷勤。廖政委不说话,按照这婆娘一贯的表现,估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果然马妹花自顾自的解释道:“隔壁小苏说这花椒做药是温补的,不能一直补,补过头就补虚了,你最近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她还是很关心丈夫身体的,毕竟部队里工资补贴高,如果吃坏了身体转业复员,那自己就犯大错了! 竟然这落后婆娘还会跟邻居主动打交道了?迈出去了突破的一大步。 廖政委往地上一瞥,发现鸡蛋篮子空了,还有锅里她说的茶叶蛋,那不正是小苏之前煮出的味道吗? 前两天还说不去打听、不送鸡蛋,关她鸟事,这行动起来比谁都利落。 嘁,廖政委就隐隐想笑,但不能这时候点她,不然马妹花准得像爆仗一样蛐蛐一通,然后再次龟缩起来。 他心里暗自感激,还好贺副团一家搬进来,若没有小苏的话,这花椒粒都不知道炖到什么时候。 马妹花又催着问:“说你有哪不舒服的?比如心口苦不苦,喘气吃不吃力,赶紧说。” 其实廖赴延身体很好,三十好几正当头。鸡蛋是食物,每天早上他被马妹花盯着不得不吞,但中药材这类可不能随意喝,得对症下药,所以他经常趁婆娘不注意就泼掉了。 但廖政委还想吓唬吓唬马妹花,让她以后别再听信那些不靠谱的江湖秘方,于是就说道:“你才知道啊,我每天心里苦得喝水都呛喉,再咽几天花椒就快把血烧干了。但你非逼我吃,我也只能豁出去舍命陪君子,大不了身后青灰一扬,给你留一笔抚恤金。” 他说着,一边痛皱眉头捶胸。 “呸,你这张烂嘴,是逮着我心虚故意吓我的吧!”马妹花心里越发虚,佯装凶狠道。 廖政委连忙见好就收,转而去掀锅盖:“你记住现在说的话,之后都不许搞这些虚头巴脑!这茶叶蛋味道怎么闻着怪熟悉的?” 马妹花坦白:“问对面小苏现学的方法,那天不是说我不会吗,我这就给你煮出来。”气汹汹说完,取过他脱下的外套挂了起来。不给廖满仓任何提出质疑的机会。 男人比她小一岁,又是个部队政委,识字有文化,她对这身制服爱护得紧。 * 五点半钟,贺衍也从单位回来了,高大的身躯迈着笔直长腿,一手提个大网兜。 网兜里装着海带干、头水紫菜、海虾和海鱼干、虾米、干贝。眼下八月多正是南方海岛物产丰富的时候,这些都是难得的好货,还有一提子绍兴老酒。 苏麦麦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北疆风清云淡,晾衣服干得特别快,上午晒的,到傍晚就差不多干了。她挂到屋檐下继续晾着,免得入夜被露水打着。 看见贺衍提东西回来,苏麦麦上前接过,刚接过手就闻到了浓浓的海鲜味,都把她闻馋了。 她兴奋地问贺衍:“这些宝贝从哪来的?” 晓得她是个吃货小馋猫,男人绿色的军装挺拔,噙唇轻语:“老家在海岛的战友休假回来,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刚结束婚假上班,一整天没见,回来看见女人垫着软布鞋,小腰细细的站在院子里等自己,他还怪想念的。大佬俊冷的脸庞浮现出连自己都陌生的柔和。 苏麦麦脸蛋泛红,心悸悸地跳动,故作镇定地应道:“那今晚又能改善伙食了。” 勤务员陈建勇也来了,贺衍从炊事班借了辆三轮车,一起推着两个旧铁架子回来。 说旧其实还不算多旧,只是团部统一替换成新发的一批了,旧的贺衍就跟后勤折价买回来。一个是带门的三层铁柜子,一个是四层的铁架,够放很多东西。 陈建勇漾着笑,看到苏麦麦站在院子里等贺副团下班,还给他把衣服都洗了。陈建勇感觉就跟肩上卸了重担一样,比自己结婚都高兴,之后再见到老首长和彭老师,不怕再有那股泰山般的压力了。 他心想,贺副团这个婚结得真的好啊真的妙,难怪他那张千年冰霜的脸上,都能隐约挂着笑弧了。 陈建勇乐呵呵地打招呼道:“小苏嫂子好,在等我们贺副团长回家来?” 部队里不管认识不认识的,看见已结婚的女同志都唤嫂子。 苏麦麦刚来还不习惯,这几天走在家属院,路上随便个战士都会礼貌地问声“嫂子好”,她也就适应了。 苏麦麦弯起眉眼,答他道:“是建勇来了,辛苦你跑一趟。”把贺衍的东西接过来,让他匀出手去搬架子。 贺衍默默有点吃味,觉得苏麦麦和别人说话自然又温柔,就算对陈建勇都比过与自己热络,与他说话却客气得好像同志间的套路。 但知她还在考察自己,只得又把这种酸意按捺下去了。 偏偏陈建勇一边抬架子,一边还兴冲冲回应道:“不辛苦,给小苏嫂子帮忙心里美!” 第24章 第24章大家小家都要兼顾! 今天下午陈建勇还接了彭老师打来的电话。 知道贺衍结束婚假开始上班,明天又要去九旅出差,彭老师下午便从乌市总军区大院拨来了电话。 电话先是陈建勇接通的,陈建勇照例问了声好,彭老师在电话里夸他工作认真尽责,说等他下次到乌市时,让姜阿姨给他做红烧鱼吃。 又问了他一些儿媳妇小苏的情况,比如相处得如何,贺衍有没欺负她,平时对她冷不冷凶不凶之类的。 陈建勇自然实话实说,答道:“苏嫂子性格好,和气大方,见人就笑,他们相处可贴心了。贺副团坐在办公室里,嘴角都挂着笑意呢。”至于贺副团有没欺负人家,有些事儿陈建勇也不知道算不算,这些是不能说的。 听得彭老师那边放心不已,让他去把老四贺衍喊过来接电话。 贺衍走到电话机旁,魁梧的身躯靠在桌台面,叫了声:“妈,什么事?” 彭老师舒心地笑道,收到小麦送的丝巾了,颜色搭配得好,这个季节系着正合适。钢笔老爷子也很喜欢,藏到办公桌抽屉里放着呢。小苏真是个有心的姑娘,我们做长辈的还没见到人,她就准备了这么贴切的礼物。 因想到老四一贯冷漠严肃,专注部队心无二用的行事态度,彭老师又特地叮嘱贺衍,必须对小苏再好点,人家小姑娘刚来北疆不习惯,日常应多关照体贴,别只顾忙工作,忽略了家庭生活。老爷子也提点说,结婚就不是单过了,是个军人就要肩负起责任,心里多装些份量。 贺政委总是对这个英隽清朗的小儿子过于严厉,明明把人三口之家的结婚照,搁在了书桌正后面的柜子里,嘴上还要极苛刻地表达不满意。 好在贺衍已经身经百炼,他启口淡道:“这些我都清楚,妈就不用操心了,你和爸 多注意身体。” 贺政委听到儿子提及他,终于便抢过彭老师的话筒,考问了一些联合战术演练的情况。 两周后的六旅、九旅和十一旅联合演练,总军区非常重视,而这次的战略指导是由贺衍领头负责的。老爷子私下甚觉骄傲,开会时听到老伙计们夸赞贺衍的话,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一点风吹草动都关注。 贺衍与贺政委之间虽父子如冰,就算没有太多情绪表露,但态度是上下级一般谦逊的,把父亲所问的都逐一解答了。 贺政委满意地递出话筒,最后点一句:“以结束后的演练报告作为最终评定。另外,大家小家都要兼顾!” 彭老师便接着感慨起来:“听你二姐贺涵回来谈起这事儿,没想到真是有缘分的。刚巧住的就是一个宾馆,不爱亲近人的贺昀见面就粘上人家小苏了,缠着要讲故事,一有空就想下楼去找她。你说这几年给你介绍过的女同志,哪个让贺昀这么亲昵的?” 彭老师本来还寻思,以自家老四那冰川般的作风,倘若能找到合适的姑娘结婚,就算姑娘不同意一块儿生活,把小昀留给自己带也可以。没想到竟能相处得和睦融融,贺昀回到乌市后念叨了小麦妈妈许久。 再说到这么好一个姑娘,差点因为自己心梗住院而退婚,彭老师就后怕不已。直怪贺衍不提前说明,没准提前说了,她都不发心梗了。这次多亏了老三贺钊和周茜两口子,提醒家里安排人去亲自见见姑娘,才挽留住了这桩亲事,还得是兄弟之间互相了解啊。 贺衍心下冷笑,老三分明就是想拆台,三哥跟三嫂一贯兴风作浪,哪回不是把小事闹大,非搞得老爷子与自己怒发冲冠水火不容的。 贺衍就说:“你让老三消停消停点,军用机场那么忙,别总惦记着我这点事。” “老四诶,怎么说你三哥呢,小时候不对付,大了还这样!你爸叫你一个月之后战略演练结束,必须带小苏回乌市一趟。”彭老师传达了老政委的指令,然后挂断了电话。 勤务员陈建勇在门外适时探了个头,刚想躲起来,贺衍喊住他问:“刚才都跟我妈说什么了?” 陈建勇瞒不住,只得挠头说:“就讲了一句,贺副团你结婚后脸上表情都柔和了,嘴角不自觉挂着笑。” 贺衍高大身躯笼罩着阴影,严肃道:“我有吗?今后在老人家面前注意言辞规范!” 陈建勇胆大豁出去:“你自己拿镜子照照就知道了,这个婚你结的满意与否,我可编不出假的来骗长辈。” 刷地就跑掉了,揶揄贺衍上次扯谎说准备结婚的事来着。 贺衍站去军容镜前整理军纪扣,分明就是那张冷峻的面孔,怎么竟觉得嘴角是真有点笑弧。 一定是先入为主了,他正色坐下来办公。 忽而又瞥见陈建勇探出的脑袋,小伙子用手指托了托唇线。贺衍侧过头狠瞪了他一眼,吓得陈建勇赶忙溜走了。 这会儿站在家属区的院子里,把铁架子搬进储物屋,陈建勇笑着对苏麦麦说道:“彭老师下午打电话来,还专门过问了小苏嫂子呢,让我转达问候,不许贺副团长欺负着你!” 贺衍不让他再说更多了,就想办法把他轰出去:“今晚团部食堂加餐,有你最惦记的那道红烧排骨,还不快去,去晚被抢光了。” 这群战士一旦遇着啥新鲜事,就爱传播些有的没的闲话。刚才下班前,四团雷团长忽然走过来,拍拍贺衍的肩膀说:“可以啊贺副,平时对个人大事漠不关心,突然结了婚表现得异常突出!” 雷团长比贺衍大将近十岁,两人搭档几年,工作上配合默契。尤其身为副团长的贺衍,在战略规划、部队训练和管理,还有与上级的沟通方面都能力卓越,让雷团长日常工作如虎添翼,因此说话时经常流露出老大哥的亲切感。 贺衍刚开始不明所以,只问发生了什么? 雷团长眨眼说:“还装糊涂啊,你家小苏同志都当场承认了,说你接连几晚上整活,没容人歇过。放心好了,咱们驻地哪个战友结婚没被调侃过,年轻干部别谦虚!”说着又拍拍贺衍的肩膀走了。 贺衍在路上一问陈建勇,好家伙,原来是团里的一名士官,上午去洗衣池那边接了半瓶水,听见家属们正在议论,说贺副团喜欢极了小苏嫂子,两口子到晚上就轮流洗澡回屋。最关键是,苏嫂子竟然还落落大方亲口印证了,把个士官听得一整个脸庞刷红的就紧忙撤了。 贺衍便有些无语,他与苏麦麦结婚这几日,最近的一次距离就是那天把他当抱枕蹭了一夜,之后就一直保持所谓的“安全距离”。 竟然说他“贺衍同志能干,哪方面都挺好,会体贴照顾人。” ……她对自己客套,对外却是分外热烈。 但这事儿贺衍还不好不承认,毕竟已经结婚了,正常夫妻都会有也都该做的事,他便只得任随他们说去了。 贺衍可不许陈建勇脑袋一冲动发懵,再当着苏麦麦说出些什么话来。 陈建勇最爱吃的菜系便是红烧了,一听说有红烧排骨,口水就直往外涌。团里那群兄弟吃饭狼吞虎咽的,去晚真没了! 听到贺副团提醒,果然跟火烧屁股似的,蹬着三轮车就往团部的食堂飞赶。 苏麦麦端着茶水走出来,正想邀请陈建勇留下吃晚饭,她今晚原本准备做一道拿手的红烧肉,再加上贺衍临时提回来的海货,又能加餐了,结果抬头一看只剩下一阵风。 苏麦麦问贺衍道:“人呢,怎么这就走了?还想留他吃饭呢。” 贺衍低头,看她手里仅握一只茶杯,魁梧的身躯稍俯:“只有他的,没有给我的?” 苏麦麦仰起下颌,望见男人深锐的长眸里某种执着,抿了唇解释道:“你是自己人,又不是客人。” 好吧,话听得贺衍刚才那稍纵而逝的酸意就彻底不见了。一天没见,发现她今天穿的又是初次遇见时的一套白衬衣黑裤子,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两人在储物间里调整了下铁架子的位置,然后把一些需要干燥储存的东西都给搁了进去。厨房里能用来放东西的柜子本来就不多,把东西搬去后顿时宽敞了不少。 晚饭苏麦麦就用海虾干,做了一盘海虾焖豆腐。把切成薄片的紫茎蒜苗和葱头撒进锅里,与鲜橙色的海虾干一起爆炒出油汁,等到海鲜味满溢时,再放入老豆腐加水焖煮,出锅后只见整盘豆腐鲜香四溢,色泽鲜翠诱人。 再有一道用五花肉和葱、姜、八角、桂皮,加上半碗绍兴老酒煮出的红烧肉,肥瘦相间,香甜松软,入口即化。 又拌了一盘绿色的小青菜,蒸了红豆米饭。入夜六点多钟,厨房里的白炽灯打出澄亮的光芒,苏麦麦和贺衍在脸盆里净净手,两口子的晚饭就开动了。 今晚正好风向往这边过,前所未闻的奇异菜香味便顺着窗户往外飘散,不仅飘到了院子里,还被风吹得飘到了更远处。 首先就把对门的马妹花和廖政委香迷糊住了,好在两人事先煮了茶叶蛋,还不至于互相干瞪眼子。 嗯哼。廖政委咳咳嗓,低头望着桌上的馒头夹菜:“不错不错,蛋煮的不错,再接再励。” 阁老子的,竟然这廖满仓还懂得表扬人。马妹花别扭得,在桌子底下狠踹了他一脚。踹完又心虚,今晚开始先不用交粮了,等吃花椒粒补过头的虚火去了再说。 其他家院里也闻到了这出奇的香味,正在扒饭的娃们舔唇咂嘴地问家长:“是什么这么香啊?”“老香了!从明天起,我也要吃这种味道的饭菜!” 还有男人咕叨说:“瞅瞅人家,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嫂子们不甘心,一叶扇子拍过去,有的 吃就不错了,还挑剔上来!嘴上这么说,自己也实在馋得不行。 孟嫂子离得近,就顺着香味往院墙下找着,走到廖政委家的厨房墙外,终于闻见了这两天一直飘香的卤水味。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香气扑鼻的饭菜竟然是从马妹花窗户飘出的!不对啊,家属大院谁不知道各家那点能耐,莫非马大巫是被什么点化了,怎就突然开了窍? 孟嫂子猛地想起白天在屋顶上,看到疑似糖衣炮弹的小苏给马妹花递出过条子,心口一紧,连忙奔着柳淑芳的家里去了。 第25章 第25章她这算吃了大佬的豆腐吗…… 四方的饭桌上三盘菜、两碗饭,苏麦麦吃得正香呢,俨然不知道香味飘出多远。 贺衍吃饭讲究,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狼吞虎咽,实则速度快。一会儿苏麦麦就见他吃完了一碗,又起身去添了一碗,修长身躯坐到凳子上,夹起一筷子海虾焖豆腐。 去火车站的路上听二姐贺涵说过,他在总军区大院生活长大,吃着姜阿姨做的饭菜,对食物口味也精细,只是在部队工作忙顾不上了。 苏麦麦就好笑地用筷子碰碰碗边:“好吃吗,我的厨艺,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贺衍平日在团部食堂吃饭只叫“管饱肚子”,今晚这样的才叫“用饭”。 他庆幸刚才把陈建勇打发了,否则眼前这一盘香气四溢的红烧肉根本放不了五分钟。 男人隽朗眉峰微挑,他冷冽严肃惯了,忽然竟有些局促,沉声道:“你做的我都喜欢,能一直吃到是一种幸福。” 白织灯下的军官鼻梁高挺,棱角分明,英俊容颜看得苏麦麦赏心悦目。 但哪来的一直啊,两年后按剧情大佬就要转业经商离婚了。 苏麦麦咬唇得意道:“说那么远去干什么,做一天吃饭搭子是一天。那今天我做饭,你负责洗碗。” 做饭是乐趣,而洗碗则是麻烦。 贺衍却不苟同,他既然结婚,就愿意付出行动把这样的时间一直复制,直到尽头。 他爽朗道:“好。”瞥见屋檐下晾挂的衣物,又看了看苏麦麦白皙似雪的手腕,说道:“从今后碗都归我洗,衣物也归我洗。有我在的话,这些家务力气活你别干。” 苏麦麦疑惑:“我的衣物也给你洗吗?堂堂贺副团不怕人家笑话,说我使唤你,妻管严?” 贺衍并不把这放在心上,他只希望苏麦麦和自己结婚,过得是舒心惬意的。 淡声应道:“你能帮我洗,我也能给你洗,没规定家务活一定要女同志承担。包括如果你不想做饭,那我们就去吃食堂,别累着自己。” 快看看!谁说的大佬又凶又冷没人情味的,分明是个多么好的顾家老公。工作上能力精锐,不代表在家不优秀啊。 “看来我选了个好男人了,辛苦贺衍同志。”苏麦麦便顺水推舟地卖起了乖。 吃饱餍足的她拿起下午看的小说,横在藤椅上一躺。 那天和二姐贺涵在市里买结婚用品时,她顺便也买了几本厚厚的小说,用来消磨时间用。 三本革命历史小说,四本众所周知的世界名著。名著她初中时早就看过了,隔了这么多年内容忘得差不多,正好相当于重新看。革命历史小说是头一回看,竟看得扣人心弦,一看就停不下来。 不过这藤椅和沙发没得比,薄薄的藤编椅背,靠起来还没有人体受力承托。苏麦麦搁了个睡觉的枕头在藤椅上,心里想,周末去拿卫生巾时,顺便再叫周杏花做几个抱枕好了。 她一边看小说,一边用余光瞄着灶台旁魁梧挺拔的男人。 当兵的就是不一样,大佬洗碗也井然有序,白色衬衫袖子挽起来,窄腰长腿,基本不发出什么碗勺磕碰声,但是洗得很熟练。 哪怕不吃不撩,也是真养眼啊,看得苏麦麦都快要打瞌睡了。 忽而被贺衍发现自己在偷瞄,她又故作正经地清清嗓子转去了另一边。 贺衍凛眉笑,瞥见女人窝在藤椅上,像一只卷成圈圈的小猫,他的目光便轻易不舍移开。 苏麦麦这身材就纯粹看着瘦,实际柔柔肉肉的,穿上纯棉睡衣后更是圆圈的一团,很让人莫名有种掐掐捻捻的欲。 贺衍克制着自从遇见她之后,就经常从胸腔涌起的灼燥,沉声提醒她:“今晚澡堂子开放,要去洗澡吗?” 去啊,做了红烧肉,感觉身上一股饭菜味儿,苏麦麦正打算冲澡呢。 她迅速地翻身爬起。 两人便各自拿了脸盆、毛巾、香皂和替换的衣物,往家属院的澡堂方向出发了。 澡堂一般从下午五点钟开到晚上九点关门,这会儿七点刚过,已经有不少人家洗完了在往回走。 苏麦麦白天在洗衣池唠过嗑,脸熟的嫂子就多了起来,路过身边熟络地打招呼道:“贺副团和小苏也去啊?” “瞧你们,小两口走哪都形影不离的。” 个个笑容里透出一股暧昧的气氛。 苏麦麦自然心知肚明,那是因为她默认他们已做真夫妻了。但她仰起头往旁边的贺衍看去,发现男人熠熠的眸光底下似也藏着了然。 苏麦麦就干脆明说道:“白天她们调侃你喜欢我,我擅自承认了,还夸了你能干负责,体贴照顾人。你不介意吧?” 贺衍在部队待久了,知道刚结婚的战友都难免会被调侃,他倒是没什么。 只听到苏麦麦大方泰然地说出自己喜欢她,便不自觉地深凝了她一眼。却看到她神色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 他目光敛沉,发问:“就只说了这?听着是实话。” 什么意思,哪句是实话,莫非他指的是他喜欢自己? 苏麦麦紧忙拨动心绪,吞吐道:“还承认了你接连几个晚上整活……” 咳,虽然已从陈建勇嘴里听说,但被苏麦麦这样直白地形容出口,贺衍还是猛地一呛。 他应道:“你夸我能干,他们就能想到别处能干去了。你不介意的话就无碍。” 苏麦麦可没说介不介意,她只是觉得与其被发现假结婚,还不如认为是真夫妻更方便。 “也不算介意,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苏麦麦脸颊泛起红晕,两人对望了一眼又错开视线。 二团团长媳妇苗素莲带着十一岁的闺女,还有外甥女姚红霞,也从另一条道上往这边走过来。 苗素莲先让陈团长带八岁的二儿子去洗完澡回来,在家照顾还未满周岁的老三,自己这才又带着大闺女和姚红霞再来。 姚红霞穿着一条向日葵花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一飘一飘的,抬眼瞥见对面自己朝思暮想的年轻军官,心口便是收紧。 再看见只穿白色栀子花底衬衫黑布裤的苏麦麦,不知道为什么,穿得这么朴素的苏麦麦看着都能和贺副团那么搭。 姚红霞润了润唇上的口红,然后露出笑脸迎上前来:“麦麦姐好巧呀,你也去洗澡?”又特地顿了一顿,转向贺衍:“贺副团长好。” 贺衍对姚红霞没多大印象,陈团长虽然提过一次,后面他就抛之脑后了。家属院他在结婚之前也几乎很少来。 他回了一句“你好”,见苏麦麦有伙伴儿,就对她温和道:“那你们一块,我先过去了!” 男澡堂在女澡堂子的对面一座。 苏麦麦点头。 姚红霞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往左边的大门拐进去。 澡堂里是一个长条形的砖房,四排花洒,谁要洗就站在花洒底下,自己把开关拧开,热水就洒了下来。 雾气氤氲的室内都是女人们在谈笑,苏麦麦是南方人,从没进过澡堂,起初还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兜着掩着。一会儿看大家都在各顾各,就放松开来了。 嫂子们也只是透过雾气,时而往她这边瞅上几眼,露出“哟,贺副团家的媳妇儿这身段叫好”的喟叹。 倒是姚红霞,自己在旁边的花洒洗着,下意识却总往苏麦麦的这边瞥。苏麦麦乌黑的长发在水龙头下撒开,眼角的一颗褐色小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莫名显得娇憨妩媚,姚红霞几次忍不住瞥。 看苏麦麦果然用的只是普通的上沪牌椰子香皂,姚红霞就记在了心里。 从澡堂子出来,贺衍已经洗好等在外面了。男人高大的身躯穿着制式白衬衣,挺展地站在空地上,燃了支香烟,看见苏麦麦过来,顺手就在指尖掐灭掉了。 姚红霞还黏着苏麦麦一起走,苗素莲在对面委实都看不下去。她亲姐的亲闺女,苗素莲还能看不穿姚红霞心里想的是什么? 痴怔了都。 出来洗个澡还要化几遍口红! 贺副团要能钟意你,当初老陈想介绍时早就表态了。眼下苏麦麦被柳淑芳怀疑身份,最好先别和她扯得太频繁,就算想嫁,也得等到贺副团先离了这段婚再说。 苗素莲就在那边喊道:“红霞,红霞你过来,你带着大妹一起走。我得先赶回去,出来这么久,怕老三肚子饿见不着我该哭了!” 姚红霞只得不情不愿地过去牵起表妹陈蔷。 洗完澡散步回去,八点多钟的北疆开始有了入夜的黑朦感,天空中的月亮近得就像挂在树梢上一样,仿佛伸出手就能够得着了。 在昏暗中的白杨树下,各院的灯泡黄澄澄的透出亮光,人们往来穿梭着,有穿各色衣物的家属孩子,还有挺括的绿色军服。听着耳边热络的招呼声,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真实感。 苏麦麦眼中露出新鲜的诧异和陶醉。 贺衍低头窥去,望见女人刚洗完澡出来的脸颊,肌肤莹白柔嫩中泛着粉。他莫名深受触动,就牵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能喜欢这里就好。等忙过这一阵我带你四处看看,满足你游览疆省的愿望。” 怎知苏麦麦尚在陶醉之中,被男人孔武臂膀一托,就轻盈托去了他怀里。他本是稍倾身,苏麦麦乍然仰起头,嘴唇便擦过贺衍的下唇,严严实地在他唇上触划过。这就好像亲了他一口,空气一下子凝顿住了。 苏麦麦糗极了,她这算吃了大佬的豆腐吗?千万别是什么初吻呐! 察觉某人一瞬臂力加重,她的手被攥着抽不开,只得迅速地润了润唇,岔开注意说:“没事。你忙你的工作要紧,有空了再说。” 这却是贺衍非正式意义上的初吻,女人的红唇柔软无比,带着馨香味儿迅速划过的一刹那,那无可言喻的悸动就遁入了他冰冷的心底。 这下有事了。贺衍在心底默然腹诽。 结婚后的正式夫妻可以牵手了,他牵住就没放开过。 苏麦麦的确挺喜欢北疆的人文,尤其是在这里,还能体会质朴积极的军旅生活。她任由贺衍牵住算了,但因着男人粗粝的手掌,而痒痒的在他掌心里磨了磨。 “贺衍,你手掌怎这么粗糙啊。”路上,苏麦麦问道。 贺衍直言不讳:“十七岁就当兵上部队了,拿过枪打过仗。” * 晚上睡觉,苏麦麦换了一件套头的睡衣,又把之前大红色的结婚被套换下来,换成了八十年代流行的纯棉国民老床单。浅蓝色印着简单花草的图案,这种床单又厚又耐磨,睡着还舒服。 她把多余的一颗枕头搁在中间,贺衍瞧着怎的忽然不自在。 经过这几天,他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只要苏麦麦不主动提出,他便不会再往别的方面想。 男人凝着苏麦麦忙里忙外的动作,便道:“之后别放了,我说过不介意被你抱,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放着个枕头睡不舒服。” 苏麦麦也觉得不舒服,这时候的炕宽度不到一米八,再搁个大枕头,感觉翻身的空间都被限制了。 再而且,她每天早上醒来其实都还搭着半条腿在贺衍那边呢,搁枕头跟没搁枕头并无太大区别。 但她望着贺衍魁梧的身躯,这男人看着瘦,其实全身肌腱硬朗,体格健壮。苏麦麦只要一想起新婚夜某个瞬间估测过的数值,就觉得自己还是别煎熬那点儿薄弱的道德与意志了。 大佬不会做什么,可她忍不住馋啊。在没有TT计生保护的情况下,这种馋就是考验道心。 尤其大佬还这般克己自律、豁达坦荡,苏麦麦若再心怀不轨,可就太那什么了。 她就还是把枕头隔着,应道:“就放着吧,我介意抱住你。” 还是不愿意与他亲近,都向她承诺过不会逾界…… 贺衍容色微沉,稍许落寞,然后淡哂地扯了电灯线。 …… 清早起来,苏麦麦却踢飞了枕头,发现自己整个儿埋进了贺衍的胸膛里。 她思来想去都琢磨不透,她是哪里飞出的一脚把枕头踢地上了。但看着贺衍随意她四俯八叉地扑在他身上,正气凛冽地巍然不动。 她又觉得难为情极了。 不好冒失地抬起头来看他。 昨晚还说介意抱他,结果今早上扑得比什么都紧。两条大腿夹着他硬实的腰腹肌,两只胳膊也扒着他的脖颈……苏麦麦,你的矜持呢?! “唔,我好像睡得有点过头了。”苏麦麦在贺衍的胸肌上啮了一小口。 贺衍才答“没事,习惯了。”只觉浑身绷紧,紧接着就见女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床溜走了。 贺衍耳际灼烧,低头看着被她留下的细小牙印,唇边掠过一丝冷笑,随后也穿了军装起来。 ——抱他的才是真实的她自己,每天晚上若非贺衍给她拾枕头,苏麦麦都不知踢飞过多少次。昨晚不过存心没给她捡起来、掖回去罢了。 男人一早上憋着未语,从洗衣池那边连续打几趟水,把水缸灌满了。又用自行车驮来四桶搁着给她备用。 简单吃过早饭,他就要出发了。这次是六旅、九旅、十一旅的三旅碰头研讨会,估计要出差一周。贺衍做为主要的战术指导,和三团的季团长,还有庄参谋长,以及三名营级干部一块出发,一共派出两辆车。 出门前,他在镜子前正了正威严的帽檐,提起整理好的军用拉链行李包,对苏麦麦说:“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苏麦麦假装若无其事,轻拍他领章,落落大方道:“去吧,我吃好喝好睡好等你回来。” 贺衍迈步出门,绕到车副座驾,拉开车门前又望了院子一眼。苏麦麦正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含进嘴里,冲他挥了挥手。 贺衍薄唇一哂,吃货小馋猫,先记着这笔账。 勤务员陈建勇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贺副团才刚分开,这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最近这小子嘴皮子越来越溜,贺衍正想削他,瞥见后座上的季团长和两名干部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按捺住了,应道:“开车。” 第26章 第26章闻一闻都快要堕落了,怎…… 爬到床上睡了半小时回笼觉,苏麦麦把屋檐下的衣服挂出去再晾晾,便提着小菜篮子去了驻地的供销店。 供销店大概五六十平米左右,进门的左侧是一排漆着与部队颜色相衬的绿格子玻璃柜和货架,主要卖些日常的生活工业用品和零食,比如肥皂、开水壶、塑料桶、毛巾牙刷、饼干、糖果之类的。 还有几个卖蔬菜肉类水果的台架子,东西不算多,有时会闪现一些新鲜紧俏的货品,得看运气才能恰巧撞见。 比如苏麦麦发现竟然有卖碎散的黑焦糖,她想起自己好久没喝奶茶了,顿时嘴馋得不行。 在这个年代买糖需要凭糖票买,好在票据方面,一直单身的军干部贺衍是很充足的。 听售货员说这黑焦糖是偶尔才进的货,平时没有的,因为价格贵,一斤就要一块六毛钱,比猪腿肉都贵上五毛多了,不知道进货了会不会有人买。 苏麦麦毫不犹豫地叫售货员称了两斤,放着备用 。 又买了两把红薯粉条,三斤冻鸡翅,还有半斤鲜豆芽和小葱、香菜等配料。 付过钱后,提着菜篮子去了旁边的报刊亭。 负责报刊亭工作的是个年轻家属,叫汪婷,二十三四岁左右,正怀着个大肚子呢。听说是娘家和婆家都没啥人了,所以就申请来随军了。随军前汪婷是县里的图书馆馆员,后勤部就给她安排了在报刊亭的工作。 苏麦麦买了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妇女文摘、人民文学等几本大众知名的刊物,准备研究研究文章风格,试着投投稿,还能赚点儿稿费存着。 又向汪婷打听报刊的订阅,汪婷说下半年的订阅时间已经过了,明年的订阅还没开始,估计得到十一月份。苏麦麦便暂时搁着了,另外又买上几本解放军的杂志,想了解一下军旅文学。 汪婷见她一口气买这么多本书,还提着一篮子菜,就热心地拿来细绳子,把书摞齐系了个结,方便她路上提着。 苏麦麦谢过,笑着往家属院回去。 隔壁的供销店里,柳淑芳悄默默地站在蔬菜台子前,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土豆,眼睛却时时在关注苏麦麦的动向。 等苏麦麦前脚一走,柳淑芳就立刻跑到了报刊亭前。柳淑芳凭着自身八卦无敌的属性,和大院里的谁都熟悉,跟汪婷打了个招呼,就热络地问道:“刚才小苏过来都买了啥啊?我瞅她像个有文化的,也想跟着她的品味看书学习学习,提升一下自己。” 汪婷没多想,便把苏麦麦买的几本书都指了指,应道:“一口气买了好多,家属院属她单次买书最多本了。” 部队里大多数嫂子都被柴米油盐和孩子绊着,还有的嫂子不到小学文化水平,平时没啥闲情逸致买这些杂志,倒是给孩子们买几本优秀作文选集更常见。 汪婷因此打一眼见到苏麦麦就印象深刻,说起她的语气都乐盈盈的。 这在柳淑芳怀疑的眼神看来,越发觉得苏麦麦的伪装水平是相当高端的了。 她一看,好嘛,妇女文摘、人民文学……这是要深入打入群众内部啊。 还有解放军刊物,这些内刊在外面是买不到的,小苏随军进来可没闲着,天时地利了,转头就开始研究起来! 柳淑芳越想疑虑越深,把书一搁,佯作讪讪笑道:“不算便宜哈,我拖家带口的和她们没娃的年轻人比不了,先不买了,等她看完我问她借阅吧。” 话说完,紧忙颠着步子往孟嫂子的家里去碰头。 昨晚孟嫂子闻到马妹花窗外那阵奇异的茶叶卤香后,就喊上柳淑芳、苗素莲,还有周枣花一块来商议了。 苗素莲洗完澡回去,才给老三喂完奶,本来无意掺和。在她看来,这事儿很大概率是柳淑芳揪着芝麻粒当棒槌,闲着瞎折腾。 那贺副团得有多少人给他介绍过对象?漂亮身材好的更不是没有,比如她外甥女姚红霞就条顺盘亮的,比谁差了?可他眼皮子都没抬过,哪能是轻易被忽悠蒙蔽的角色? 但事情就怕万一,万一真被柳淑芳怀疑对了,那么贺副团娶了有问题的小苏,就变相等于犯了错误。组织上为了弥补损失,必然要催促他尽快再婚,这个时候根正苗红在部队幼儿园上课的姚红霞就可以接进来了,苗素莲就能趁机给外甥女谋好处了。 苗素莲便也架着毛线针,顺便过来听听进展怎样。 她心眼子多,只听不说话,周枣花则是个实诚的,孟嫂子呢听风就是雨,于是就都由着柳淑芳大肆发挥了。 几人从晚上八点多叽咕叽咕到九点多钟,眼瞅着十点半就要熄灯,才被各家老公给喊了回去。 今天她们分配的任务就是,孟嫂子继续靠着位置的便利,在屋顶上随时监督苏麦麦的一举一动;柳淑芳当面去跟踪打探苏麦麦;而周枣花则负责从疑似被动摇的马妹花嘴里挖出信息。 扑通—— 上午十点钟,马妹花把一扎花椒杆往垃圾站丢掉,拍了拍手上的灰。 假装跟过来倒畚斗的周枣花,做着恰好遇见的模样,笑问道:“哟,马嫂子怎么把花椒杆子都丢了?” 家属院里没秘密,谁不知道马嫂子逼廖政委吃花椒粒的事儿。就算明面上没人敢提,马妹花也心知他们个个都知道。 她才无所谓呢,别人爱咋想咋想去,日子是自己的,她乐意咋过就咋过! 她转回身来,看到是周枣花,满腔的脾气就顺下去了点。 周枣花在家属区人缘挺不错,还有个很会做衣服的二妹周杏花,大家要做衣裳经常去她妹的店里。她男人老刘又是炊事班的班长,有时也帮着廖政委代买些东西。 马妹花也不遮掩,就直说道:“吃了没啥用,听小苏说这温补的热性东西也不能长期乱吃,正常人补过头反而补虚了,今后都不用了。” 老天鹅啊,这家属院就没人敢戳马妹花的霉头,谁都怕点爆她的烟花筒,就连廖政委拍桌子都无济于事。竟然小苏敢开口提起这个,提了不仅没事,她还听进去了!! 周枣花惊愕不已,暗道小苏姑娘真胆大啊,顶着这么大火力解救廖政委。 周枣花故作平常地问道:“那怎么不劈成柴火烧了,扔掉多可惜呀。” 马妹花做贼心虚,不愿意拿来烧。她总觉得这是自己把廖满仓补过虚的物证,烧了做饭吃到肚子里,心里更不安妥,她就咧咧嘴角含糊道:“不、不烧了,味得很。”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茶叶蛋,当着周枣花的面,把那焖煮得整颗皲裂细纹的茶褐色鸡蛋剥开,悠哉悠然地吃了起来。 顿时,浓郁的茶叶和卤水混合的香味溢散开来,周枣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太香了吧! 茶叶蛋常见,大多数人煮茶叶蛋就在茶叶里加鸡蛋和酱油、盐巴煮熟就好了,当真没闻过这么香的!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只有马妹花吃东西的声音。马妹花自然知道这香味的魔力,吃得更是满脸骄傲起来,越发旁若无人地嚼着。 周枣花瞅瞅四周没别人,实在受不了便咽着口水问道:“这是茶叶蛋吧?怎么闻着像又不像的,怎么煮出来的呀?” 马妹花刁蛮粗鲁惯了,也不会跟人客气,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当然是茶叶蛋了,想知道?这是独门秘方,我同院的小苏教我的,你要尝尝?” 好像结交了一个新伙伴,让她底气顿升了几百层,她说着又掏出一个来。 整个家属院没人吃过马妹花家的鸡蛋,都知道她家鸡蛋好,但一则她家的鸡蛋是被用来嘲笑的,二则她也没打算分享给谁鸡蛋。 可这香味实在香的厉害,周枣花又不放心地凑近前道:“小苏给的啊?是用什么材料煮的,别掺些怪材料吧?” 有怪材料才怪,在家属院能买到什么怪材料,每天供应的就那些! 在马妹花的眼里,苏麦麦的日子过得仔细又有滋味,小姑娘笑眸笑面多招人喜,实在要挑剔也就是有点儿娇气,但哪能是什么坏人。 她自然一点也想不到苏麦麦被怀疑身份了,却认为大伙都当她是马大巫,怕她下毒害人。 马妹花就不耐烦地黑了脸:“人小苏写在纸条上的,八角、桂皮、老酒、姜和冰糖,啥啥都当我面做的,没毒,不吃拉倒。” 话还没说完,茶叶蛋已经被周枣花抢了过去。 直到周枣花吃完了茶叶蛋,香迷糊地走回到孟嫂子的院里,还在唇齿留香着。几个人讨论重点,她心不在焉,张口就答说:“好吃,真好吃,还想再来几个。” 那剥蛋壳的手指残留的香味,也把柳淑芳和孟嫂子都唬住了:“你吃她东西了,啥味道?” “叫你去盯梢马妹花的,你竟然也被她腐蚀了?” 本来叫了苗素莲一块过来讨论,但苗素莲推说要带孩子,没空过来。柳淑芳也不想有太多人分去功劳,就没勉强她。 “没过够嘴瘾,吃完一个还想吃下一个,咋整,要不我问问她是啥方子。”周枣花只记得好吃,俨然忘记了昨晚柳淑芳的任务分配。 这下柳淑芳更确定了,糖衣炮弹小苏给她们用了迷魂香!用轻巧的食物就把两个光荣的家属腐化了。如果她真 是潜入的坏人,那这段数也未免极其高超! 几人商量了一下,这事儿恐怕还得找个思想觉悟更高的家属参谋参谋才行,当下便马不停蹄地去找四团雷团长的爱人乔秀芬了。 乔秀芬是伊坤市的妇女代表,平时遇到什么事儿都比较端得住气。 听完几个家属一说,本能的觉得不太可能。 人家贺副团是个多么优秀的军人干部,眼光锐利,炯炯有神,岂能轻易被人蒙骗吗? 而且也知道柳淑芳就是个咋咋呼呼的性格,但这事儿既然她们提出了,自己同为四团团干部的家属,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有义务亲自去打探一下虚实。 乔秀芬刚好才听雷团长回来吹过枕头风,说人贺副团最近几晚上可忙着呢,所以男人不是没感情,是没遇上对的人。 乔秀芬起初还觉得挺好,贺副团是老雷的得力搭档,在部队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过日子,以后和自家老雷在工作上更加心无旁骛了。 她可不能让人破坏了家属院的和谐。 乔秀芬做为妇女代表去市里开会时,知道很多厂子、社区都有家属委员会之类的自体组织,用来处理居民生活上的问题。但他们部队家属院目前还没有,大家都各顾各的三瓜两枣,遇到问题了也没个可商量的地方,都只能私下去解决。 于是下午两点多钟,乔秀芬就带着孟嫂子和周枣花、柳淑芳一块儿到苏麦麦的院子来了。 原本也叫上苗素莲,但苗素莲圆滑,这事儿她乐见其成,但不跟着掺和。 大家过来的理由是,小苏这才新婚燕尔,贺副团就出差去,怕她孤单,陪她唠唠嗑。柳淑芳还贡献了自家院里刚摘的一颗大南瓜,抱着过来说送给苏麦麦尝尝。 苏麦麦正在厨房里不亦乐乎地煮奶茶、捏香芋圆子呢。 上午看到卖黑焦糖的,她就想着喝奶茶了,没有珍珠粒没关系,自己蒸芋头,用米粉和芋头一块搓香芋小圆子来代替,没有椰果也行,可以用坚果嘛。 她还在盆里泡了红薯粉丝,煎着鸡翅。 贺衍不在家,她准备给自己来一顿躺平快乐堕落套餐,加倍甜的奶茶,鬼畜麻辣粉丝,再来一盘孜然香煎鸡翅。美翻了,吃完往床上一躺,拿起小说看看,然后摸着肚皮睡个觉。 乔秀芬几人刚进院子,顿时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多层次香气。有红茶香,牛奶香,芋头香,孜然香,还有奇妙的鸡肉香…… 要人命了! 乔秀芬首先纳闷,默默看向柳淑芳:“你不说她是潜入的坏人吗?怎么人家好好在家做吃的呢?” 柳淑芳尴尬对口型,挡不住香味萦绕,她才刚进门就觉得自己重心已经被熏得有些不稳了:糖衣炮弹,糖、衣,首先得拿吃的收买人! 一边示意口型,忽然瞥见对门的廖政委家,开了个小窗缝,马妹花正暗戳戳探着个脑袋也往这边瞅。 不确定马大巫是否在帮小苏望风,马妹花这没立场的动摇的叛徒,枉自己还以为她骨头硬到难磕,暗暗还有些佩服她那股劲,结果几颗茶叶蛋就给她放倒了! 柳淑芳立刻闭嘴。 乔秀芬就只好整理精神,谨慎对待了,冲门里喊道:“小苏在家呀,我们过来找你闲聊会儿天。” 苏麦麦捏完香芋小圆子,正打算下锅开煮,见到院子里来了几个家属,连忙迎出去招呼:“是乔嫂子,你们来得正巧,一会儿有好吃的了。” 热情地把人让进来。 只见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厨房里,一口铁锅上滋滋冒着酥油的鸡翅膀,还有汤盆里浓浓香气扑鼻的红茶。多闻一闻都觉得快要堕落了,怎么办,还进不进去? 咕噜,饶是柳淑芳意志坚定地想拔腿离开,脚步已经迈出去了,还生生地咽了口口水。 第27章 第27章看来那个军嫂真是福气来…… 刚摘下来的新鲜大南瓜,圆滚滚的青绿色瓜皮上带着点儿黄,一看就饱满肉厚。可以用来清炒南瓜丝,或者蒸熟了做成南瓜饼、搓南瓜小圆子,口感都是很美味的。 苏麦麦听说嫂子们前来陪自己聊天,怕她寂寞,心里感动到了。 在家属院躺平不仅吃得好,睡得香,名义上的丈夫还是个工作优异又顾家的好男人。今早出差前,贺衍把昨天的衣物和换下的被褥先洗晒了,挂到晾衣绳上然后才去的,把个对面的廖政委夫妻俩瞧得都呆怔了一下,他挽着袖子倒是面无波澜,风轻云淡。 现在东家西家的邻居们也这样温暖热心,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苏麦麦一定会在家属院度过舒心愉快的两年,直到贺衍转业提出离婚后。 苏麦麦拿出钱夹,要给柳淑芳付南瓜钱。 柳淑芳哪里肯收,顺口就道:“一个南瓜而已,我那院子里结了不少,吃腻了送人,这几个嫂子都收到过。” 话说完,又生怕孟嫂子她们误以为自己被香味熏动摇了,想跟小苏姑娘套近乎,连忙又正了正色。 苏麦麦便没再推来推去的塞钱,邀请几位嫂子在堂屋坐下,一会儿尝尝自己的手艺。 她抱宝贝一样地捧着南瓜,放去了旁边的储物屋里。心说,等过几天贺衍出差回来,再做了一块儿吃。 于是嫂子们便看着小苏姑娘热完黑焦糖牛奶,搅拌融入到浓郁的红茶里,又从锅里捞出煮好的香芋小圆子晾凉。她再用筷子把焦黄的鸡翅翻一翻面,转而开始往锅里下红薯粉条。 不一会儿功夫,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就大功告成了! 角落有一张先前张参谋夫妻留下的折叠圆木桌,苏麦麦瞧着还能用,就没叫贺衍清理去。 她把桌子在院中支开,拿出二姐贺涵送的那套玻璃碗,一套十二块碗。苏麦麦把黑焦糖芋圆奶茶分装了六碗,盛起满满一盘焦香扑鼻的孜然煎鸡翅,再有她的重头戏鬼畜麻辣粉丝,就招呼嫂子们开吃了。 奶茶是加倍甜的,黑焦糖自有一种独到的焦糖香气,口感甜腻软醇。鸡翅煎得酥黄溢油星子。麻辣粉丝里则加了肉沫、豆芽、海带丝和千张丝,油泼辣子撒在汤面上,热气腾腾泛着诱人的红光。 嫂子们平时吃惯了手擀面、拉条子、蒸馒头等家常主食,这种做法的还是头一次见,一时都忘记了来的目的。 苏麦麦拭干净手,走到对面,热络地邀请马妹花过来一块儿尝尝味道。 马妹花起初一边吞咽口水,一边推脱不来,扶着门把说:“我就不用了,我过去还扫大家兴,不自讨没趣!” 乔秀芬笑着扬声道:“人多了才更有兴致,马嫂子也都过来吧。” 她同为团职家属,还是妇女代表,有责任搞好团结,而不能单独孤立哪家邻居。平时马妹花不爱搭理人,乔秀芬不常见到,今天是难得的一次好机会。 耐不过院子里实在太香,马妹花就走了出来。不过和柳淑芳四目相对一眼,又互相尴尬地冷了场。 柳淑芳的嘴里什么八卦都能传,一支鹅毛都能被她传成大铁柱,马妹花和她撕过嘴仗。记得那次李教导员的儿子贪玩掉进废锅灶里,马妹花好心抱起,就是柳淑芳传言马妹花要生火的,气得俩人差点儿都干仗起来,最后还是被各家男人硬生生扯开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咳咳嗓子,凶的凶,理亏的理亏,都把座位拉开坐远了一些。 不过一开吃就忘掉这些不快了,又麻又辣的烫嘴劲儿直冲脑门,上头得很。吃得大伙儿嘴皮子火辣辣的,眼睛也泛泪光,偏偏却还好吃得停不下来。 辣到两边脸蛋发麻时,喝一口甜腻浓醇的奶茶缓缓,甜到齁就再啃一块鸡翅,立刻又被鸡肉的香味馋迷糊了, 越吃越带劲。 你说啊,啧啧,都是些平常的东西,怎么在锅里捞捞搅搅就能做出这么绝妙的味道来呢!尤其像鸡翅这种部位,都没啥肉,平时大伙儿都不爱吃,有的人家就拿去喂狗了。没想到在小苏的厨艺下竟能这么香,恨不得把鸡骨头都给吮光了。 苏麦麦也吃得心满意足,她吃辣等级早就锻炼得很强了,不像嫂子们吃得面红目赤的,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暗道,这是没有可乐,不然可乐鸡翅也好吃。下次给贺衍同志试试,好队友应该有口福同享! 改革开放后,可口可乐就进入了国内市场,虽然伊坤买不到,但还是能买到本土的国产可乐,改天她去市里的国营商店找找看。 孟嫂子捞完了碗里的最后一根粉条,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又把汤都端起来喝。 吃得舒坦,唠嗑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忘记了平时的嫌隙,连柳淑芳和马妹花都边吃边讨论起了怎么养鸡更能下蛋。 孟嫂子向来容易墙头草,一时嘴快地说道:“我就说小苏这么热情好客的一姑娘,怎么能是糖衣炮弹……唷,不是误会吧。” 被柳淑芳在桌子底下紧急掐了一把,她最后的那句话倏地收了口。 苏麦麦:??纳尼? 糖衣炮弹?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她来说,是个比较陌生的词汇,苏麦麦诧然之下没明白怎么回事。 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原身爷爷是生产队的干部,根正苗红农村乡镇出身啊。 咳咳哼!趁她还来不及仔细琢磨,柳淑芳赶忙重重咳嗽,接过话题道:“今天可惜苗素莲没来,错过了这么爽口的一顿。被孩子绊住了她是,这二娃都八岁了,儿女双全,哪儿想又生了个三娃当宝宠着了。” 完了完了,一个个都是吃懵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轮到周枣花使劲地挤眼睛:别提孩子。别提孩子。 柳淑芳完全没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千万别被苏麦麦听出口风了。 女人们凑在一块不就聊男人和孩子嘛,于是又改问乔秀芬道:“家属院独生子女的可不多,乔嫂子你就算一个,怎么不继续生呐,就一个闺女多寂寞?” 这时候还没开始狠抓计划生育,各家两三个孩子的很常见。 乔秀芬三十二了,就生了个女儿今年十岁,没有往下生。 她心里是觉得生不生都行,便答道:“一个就够了,也不是我特意不生,就是没再怀上。” 话音未落,气氛顿时怪异。都知道这里有个人最热切盼望生娃,又偏偏怀不上而最仇视孩子,千绕万绕还是戳到人烟花筒子了! 马妹花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发现谁都在看自己。 她知道这群人心里咋想的,当着小苏的面她也不搞事情,就干脆豁着嗓门道:“咋的,都看我做什么?我就不会生了能咋?不就生孩子嘛,乔秀芬你有一个就是一个吧,关我鸟事!” 大伙儿连忙岔开话题,都怪刚才吃得热火朝天,差点就破坏了难得融洽的气氛。 一时总算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过来找苏麦麦的目的。 说句心里话,其实乔秀芬觉得不太可能。刚才进院子后,只见着贺副团和小苏的新居收拾得干净利落,家具也简单,墙上挂着两人微笑的结婚照相框,以及军装、军帽。 就连小苏穿得也朴素,二十出头的姑娘穿一身灰蓝色,口红都不涂。小苏脾气热络,还能把马妹花和柳淑芳一对大冤家弄在一块聊天,促进家属院和谐,这能是什么敌对的坏人潜伏? 唯一她与众不同的点就在于,她实在是生得过于明艳动人了,连女人们看了都挪不开眼睛。 但不能因为人家天生漂亮,就怀疑人身份。 而柳淑芳口中那什么迷魂汤,更是子虚乌有。刚才苏麦麦下厨的过程中,大伙儿都围在灶膛旁看着,放的只是平常见惯了的配料,是她自己调的味道好,才能让人吃到这么可口的。 但不能因为人家厨艺好,就怀疑她别有意图吧?地方上都改革开放了,国家鼓励各行各业发展优秀人才,厨艺优秀的也算人才,如果因为这个打压,那还怎么进步怎么发展呢? 从苏麦麦的院子出来,乔秀芬想了想,又带上几个家属拐去秦旅长的家里,向秦旅长爱人陶向红讨主意了。 陶向红正在墙下浇花,听到这个便搁置花洒,回到了客厅里。 刚刚昨天总军区记者陆韬打来电话,汇报了他按时提交稿件,等样刊出来后第一时间拿来给陶向红过目。还顺带夸赞了那天的小苏同志帮了大忙,修好后的相机更好用了。 如果柳淑芳她们没说,陶向红绝不会多想。但忽然想起苏麦麦竟会修相机,连德国技术的相机都会修,也是觉得惊讶。虽然小苏也解释了理由,但综合这几件事,还是要客观看待才妥当。 改革开放才刚刚迈开试探的步伐,广播里提示广大群众既要发展,又要注意思想意识的端正,不被忽然席卷的浪潮所迷惑动摇。 陶向红是十一旅旅长的爱人,这方面的警惕又比妇女代表乔秀芬来得更为敏感。 只是这件事必须要谨慎处理,毕竟万一误会了呢? 人家小苏一个温柔白净的南方小姑娘,千里迢迢来北疆结婚随军,多么值得宣传的高尚情操。如果误会了人家,传出去影响不好,今后女同志哪还敢来嫁军随军啊?还会伤害贺衍和小苏同志的心。 陶向红就安抚了一下她们,先夸奖了她们做为家属,有思想觉悟是对的,但暂时不要对外声张,也不许搞孤立,这件事等她问过秦旅长再说。 正好这时候秦旅长下班回来,当即听说了这些。 那天贺衍提结婚报告时,拿来了苏麦麦老家当地的介绍信,上面清楚盖着镇上公社的公章,写着来伊坤结婚的。 再加上贺军亲自打电话来督促贺衍结婚,让秦旅长怀疑他是老政委的第四子,秦旅长就没去审查了。 先不论已经有了镇上的结婚介绍信,如果贺衍真是老首长的第四子,那么他们家都同意了,肯定就是知根知底的。 过去那个年代特殊,有些干部的子女为了一些不方便的原因,会寄养在地方群众的家里。 虽然贺衍说是南方战友妻子介绍的,但谁又能知道背后有没有别的关系呢,比如这个战友其实是老政委的老战友? 所以这个审查,可能又比较牵涉敏感。 秦旅长就说道:“等小贺出差回来,我亲自问问他再看。你们先别声张,我自会有安排。” 家属们被鼓励了一番,出了秦旅长家的院子,暂时就先把这事儿按捺住。尤其对于柳淑芳的八卦技能,乔秀芬更是加强提醒了几遍。 等几位嫂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又开始流连起苏麦麦下午那一桌喷香四溢的美食了。 辣的孩子们未必吃的了,奶茶也麻烦,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还怕甜蛀牙。但鸡翅可以做啊,鸡翅还便宜。 于是隔天早上,供销商店的冻鸡翅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十好几斤,一连来了四五个家属,直奔着找鸡翅买。 市里刚成立不久的肉联厂,每天会派员工进军区驻地的供销店卖肉,到点卖到点下班回去。因为肉联厂有鸡肉灌肠,所以这些没啥肉的鸡翅、鸡爪、鸡内杂就做成了冻品出售,价格还便宜,当然买的人平时也不多。 自从昨天那个皮肤雪白,漂亮窈窕的军嫂买过之后,诶,今天竟然多了这么多人买!肉联厂员工不免感慨,看来那个军嫂真是福气来财的大美人啊! 第28章 第28章有备受看好的前途和向往 …… 周六早上,姚红霞就梳着大辫子,精心打扮了一番,来找苏麦麦去二奎镇赶集了。 周末家属院的两辆班车,其中一辆去镇上集市,一辆则开往市区。 班车是白色的车顶棚,下半部分漆成绿色的车身,挂着驻地的军牌。有需要买大件或者办事的就去市里,买家常物品、凑热闹的直接就近去二奎镇了。 比如一团郭团长的爱人李娜,就提着一台卫星牌收音机要去市里修。 郭团长的爱人李娜据说原本是地方上一个单位的文艺骨干,一直不愿意来什么也没有的北疆生活,是被郭团长三番五次地求请来随军的。来随军后李娜一般独来独往,鲜少与家属院的嫂子们说话,嫂子们都觉得她高傲,默认敬而远之。 她打扮得很时髦,烫着大波浪卷,用丝绢绑上,高跟鞋和黑色鎏金的连衣裙,实际三十岁,看上去显得更年轻些。听说她经常收音机里放音乐,一个人抱着空气跳交谊舞,粗糙不会跳舞的郭团长想学她也不愿意教。 李娜迈上那趟去市里的班车,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她的打扮顿时与周遭形成了格格不入的氛围。其他家属和军人礼貌地点头,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打搅她。李娜淡漠着脸,对此习以为然。 再有张营长和兰青嫂今天也要去市区一趟,带了七岁的二仔和三仔一块儿去。这两个娃九月开学就上一年级了,准备给他们挑个书包,买双新布鞋。留了兰大娘和大仔在家里陪着四仔伍仔。 八月多的北疆阳光晴朗,兰青挽着张营长的胳膊,走在通往军区大门的灰白色水泥道上。 不得不说,张营长外貌当真很周正,个挺拔,宽肩膀,浓眉大眼的,难怪兰青嫂会那么爱他呢,还一连气生下来五个崽子。 这会儿只带了二仔和三仔出门,两兄弟穿着蓝白条纹的套头衫,军绿色裤子,俊模俊样搭着肩膀走在前面。 每个娃兰青嫂都疼都爱,都是自己与张营长爱的结晶,然而全部凑成堆的娃就让人脑壳颇疼。 兰青嫂因为出门而松了口气,莫名竟有种恍惚感,如果只生下两个娃,那现在的夫妻俩就真是岁月静好了呢。 兰青嫂这样想着,挽着张营长胳膊的手便越攥越近,把脑袋都倚在了男人的肩头上。让张营长好生感动了一瞬间,想起刚结婚那阵子温柔似水的小媳妇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这瞬间的刹那还未能回味够,便被身后一阵高低起伏的呼叫声斩断了。 “妈!妈妈妈妈!爸爸!等等我!” 夫妻俩齐齐一个震慑,往后瞧去,原来是张大仔、张四仔和张伍仔在向这边奔跑而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捻着竹鞭追赶的兰大娘。 “什么事?不是说好了回来一人一串糖山楂,谁叫你们又跟来的?”兰青嫂乍然拔高了嗓门。 唬得张大仔哆了一嗦,有时他实在迷糊,为什么站在爸爸跟前娇小体贴的妈妈,能发出那般高亢的嗓门。 但张大仔还是举着手里的军绿色斜挎包,英勇地说道:“我书包也坏了,妈也给我买个新的!” 张大仔眼看要上四年级了,男娃这个年纪是最调皮的时候,几个书包都经不起摔磨。兰青就干脆用张营长旧掉的绿军裤,剪下布料来给他缝制成书包,既能装,又随便他折腾。 听儿子这么说,结果兰青嫂走上前一看,那书包的正中被戳开了一个洞眼,一看就是用铁剪子捅的。 兰青嫂立刻就河东狮吼了:“出门前一分钟还老结实了,这转头就破洞,你故意戳的吧!找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糖葫芦串也别吃了!” “看我揍不烂你屁股!张宸望!!”捡起路边一根枝条,撸起袖子就往前冲。 妈呀!吓得张大仔紧忙把书包一丢,猴子般溜上了树,边上树边央求道:“就给我买一个吧,好妈妈,我都用爸爸的旧军裤改书包两年了!陈蔷还老拿这事跟她同桌叽咕,说我背的是裤桶子包!这次你给我买新的,我铁定不摔坏!” 兰青嫂自己不会爬树,又担心儿子摔跌下来,或者再把衣服袖子什么磨破了。气得冲张营长大喊:“你瞅瞅你儿子,快把他给我捻下来!” “爸爸!你不能偏心二仔、三仔,劝劝妈妈给我买一个好吗?” 四仔和伍仔也在旁边呜央道:“他们给买书包,我也要加两颗大白兔奶糖,光糖葫芦吃不饱。” 糖葫芦是给你们解馋的,不是给你俩当饭管饱!兰青嫂正要说话, “捻不住,捻不住,你们快走吧,车要开了,这里留给我来。”兰大娘总算追上来了,手里的竹鞭子如同用来赶小猪的。 那边班车开始发动,兰青嫂只得答应下来。短暂的风花雪月散尽,她和张营长一人提起一个娃,上了去市里的车。 苏麦麦和姚红霞并肩走过来,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浅笑。这五个仔的家过得真有烟火气息,闹闹哄哄的,生动又鲜活,只是把个兰嫂子也操心的呀。 姚红霞望向张营长健展的背影,心里涌起了羡慕,怎么好男人总是在别人身边,却不能在自己的身边呢? 姚红霞这么想,口中便咋舌说:“真真羡慕呀,老公事业有成,夫妻成双成对的。” 苏麦麦客观地应道:“羡慕吗,你看这些娃把咱们小兰嫂子缠的,一般人真招架不住。” 姚红霞眨着描了眼眶的眼睛,猛点头:“虽说如此,但我羡慕的是他们的感情,要是感情不好,这五个娃也蹦不出来呢。” 话说完,自己忽然意识到了话中的内涵,待嫁姑娘的脸上不禁染起红晕,开始春思萌动。 其实已经不止一次春思萌动了,部队里那么多年轻官兵,哪一个都可以作为睡前思-春的幻想。 但也只是思-春的幻想而已,姚红霞最想要的却是像贺副团那样隽贵英冷的军干部,有能力有气魄,有备受看好的前途和向往得到的爱情。 所以即便她在部队幼儿园当老师的工作,可以让她有许多相亲的机会,但姚红霞轻易都不会点下头,总还想再等一等,既有职级又有展望的。 偏偏她小姨苗素莲就看不惯她,今早知道姚红霞出来陪苏麦麦赶集,还在旁叨叨她道: “刚来部队那阵儿,也不见你这么爱打扮啊,对象也不打算踏实找,打扮做什么,存心招惹人眼球?” “三团连长你不要,说人矮,那个开军卡车的班长倒是个高,你又瞧不上他只是班长。你妈要是再催,那我就只能把你送回去了。” “还有少和人小苏姑娘接触,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他们夫妻好合,你再怎么学人家,他贺副团也不是你的。再说她可能有点问题,别怪我没提醒,你先离着远点。” 姚红霞被揭老底一样面红耳赤,心里又惊愕小姨说的“有点问题”,小苏能有什么问题?细问起来,苗素莲却缄口了。 但即便有问题姚红霞也不怕,她还偏要来观察观察问题在哪了,就当做是为了维护贺副团长而做的努力吧。 姚红霞昨天已经在部队供销店买了上沪牌椰子香皂和塑胶手套了,手套被苗素莲看见,又训她:好的不学,这些娇气的讲究倒学上了,自来水是有毒咋的,沾一沾能把你怎么着了。 此时,姚红霞瞧见张营长和兰青夫妻相携的一幕,忍不住探问道:“麦麦姐,你和贺副团是怎么就决定要结婚的呀?之前听说很多人给他介绍过,他瞧都没瞧上,一门心思都放在部队工作。” 陈团长那次意图给外甥女说亲的请客,做得相当隐晦,外头知道的人没几个。 并不知情的苏麦麦暗道:这就要归功于穿书者的优势了。 如果不是她恰好穿书在这个紧要关头,她又哪里知道未来大佬贺衍正在被催婚呢,而她也未必在柳树镇通往军区的路上恰巧遇见他。 所以她跟贺衍的结婚,实际是件两相受益的事——贺衍不必与原文中的护士邱小芳假结婚,避免被她算计出错;苏麦麦也教训了葛翠平和刘家一干恶人,日后还能从部队办理身份证,从此开启清爽人生。 苏麦麦就答她道:“说来也是碰巧赶在时候了,贺衍母亲紧急住院,催着他结婚,我俩互相看对眼神,觉得可以就打报告结婚了。” 她的言语中流露出一种自然悠然,好像与贺衍结婚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孰不知在旁人则是难乎其难。姚红霞叹息,心心念念的不如人家天时地利。 回忆当时与贺副团的见面,那天晚上姨夫陈团长请了六七个干部来,堂屋里坐满了人,炒菜的油烟,电灯的光晕,孩子的吵闹,贺副团可能都没能留意到姚红霞“忙碌”的身影,更别说什么了解了。 要是换到前些天,没准他一着急就能和自己结婚呢。 真可惜。 姚红霞走了神,见班车发动,便随口道一句:“那是麦麦姐运气真好,走,我们上车吧。” 第29章 第29章刺痛是她的尖牙利齿,咬…… 去赶集的班车一会儿就到了二奎镇。 柳树镇虽然距离各个军种驻地都较近,但二奎镇相比之下更大了许多。 柳树镇靠近戈壁,二奎镇的镇后方向开车过去,则到了牧场和绿洲,因此物资更为丰富些。 眼下改革开放三年多,正规的村镇集市已经允许自由摆摊了,只见集市上面有当地居民宰杀的新鲜畜肉,还有河里打捞的活鱼虾,价格实惠还不用凭票买。 不仅有全身绿军装的陆军与家属来买东西,也有上身绿下身蓝的空军和家属,一个镇子看上去竟也人山人海的很热闹。 苏麦麦从集市的这头逛到了那头,买了羊肚丝、一块熟牛肉、几只巴掌大的河鱼干。竟然看到有从南方运来的香蕉,她又买了一串,都放在了出门带的大篮子里。 还买了两块厨房用的塑料桌布,这样就不怕吃饭的时候汤汁渗到木头里。原本想把卧室的棉麻桌布也买上,但没挑到合适的,准备明天去了市里再看看。 姚红霞在二奎镇上班,平时想买什么都方便,今天她空着手,主要是陪苏麦麦来熟悉环境的。 石材店就在她们幼儿园拐过去的第二道街口,苏麦麦看中了一款白底浅褐色边的瓷砖,和店老板商量好周二上午安排匠工到部队来贴墙。 外部人员进出部队需要打“出入条”,苏麦麦周一要先到后勤处去开好条子,匠工们隔天才能进得来。 逛完集市,中午她请姚红霞在一家饺子馆吃了羊肉饺子和炖羊汤。恰巧姚红霞遇见了同事,那同事要做新衣服,又陪她同事去扯了两身布料。 今天出来的路上班车漏了油,平常三点半要开回驻地,等车修好,便拖到了四点半才回。 车上坐满了挎着大包小篮的家属们,闹闹哄哄的,有的在讨论今天买了啥,有的在叨叨物价和斤两,有的在训娃。 两人坐在中间段,姚红霞好奇地问道:“麦麦姐买瓷砖做什么?这不都是男人操心的活儿嘛。” 苏麦麦答说:“贺衍工作忙,再说只是请匠工来贴砖,谁请都一样。我是想给厕所里的墙面贴上瓷砖,今后随便什么时候想洗澡都方便了。” 姚红霞忽然想起那群嫂子们的调侃,说贺副团和小苏新婚燕尔,每天晚上轮流洗澡回屋,一整晚都不消停。还有贺副团很猛烈,叫出声等等的……她忍不住就往苏麦麦丰盈娇俏的胸脯和细腰上瞄了眼,苏麦麦露出的锁骨皮肤雪色泛光,瞄得她心里酸涩涩的。 怎就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呐,还偏偏就住进了同一个家属院里。 姚红霞一时间话便脱口而出:“要这样看来,麦麦姐是打算在部队住很久了……可是我以为,哦不是,是她们说……说你是什么,就以为你不会待很久来着。” 后半句变得吞吞吐吐的,眼神欲言又止,蓦然地收住了声。 姚红霞到底十八、九岁,脸上眼里藏不住事。苏麦麦这具身体虽才二十,可在另一个世界已经卷成了精,顿时听得警觉起来。 八零年代初的人们对婚姻观念尚保守,更而且军婚还受到保护,没有原则问题,轻易是离不了的。 她既已和贺衍结婚了,那自然是在他部队里随军的,不住部队难道打算离开? 苏麦麦兀地想起在院子里吃麻辣粉丝时,孟嫂子说漏嘴的那句“糖衣炮弹”。 这个时期社会逐渐开放,但在某些外部形势上仍然严峻,苏麦麦记得以前在论坛或ap上看的帖子,贴主回忆说小时候父母担心打仗,一袋一袋的往家里买粗盐,或者囤米面粮食。 广播里也有经常宣传,在促进改开的同时,干部要提高警惕,保持为人民服务的初心等等。 而所谓的糖衣炮弹,则指的是,要提防金钱、美色、权利、物质等各方面的伪装腐蚀和诱惑。 苏麦麦扪心思考啊,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哪儿跟这个词扯上关系了。她在部队穿得朴素低调,就煮的几顿饭香一点罢了。 她自然不晓得,家属院里有一个顶级八卦的柳淑芳,其无中生有的本事已经修炼到了登峰造极。 她便没继续询问下去,只在心里寻思着,这事儿敏感,得赶紧找贺衍商量商量。 班车开出去十分钟,有个嫂子忽然惊诧买的一只鹅落在了人家店里,旁的嫂子们着急回家看孩子,怪着她做事粗心。于是司机又在闹闹哄哄中,把车开回镇上一趟。 直到了五点多钟才回到部队驻地,下了车,姚红霞要去供销店拿东西,苏麦麦就自己提着篮子往家属院走了。 临近院子的小道上,看到张营长家的四仔儿小嘴巴油乎乎的,似乎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拿起小手舔了舔,舔得两只手也油油的。 张营长家的几个孩子生得是真讨喜呀,四岁的仔儿更是脸蛋圆圆,又白又嫩的。 苏麦麦弯着眉眼和他打招呼:“张四仔儿,吃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没没,我没吃她东西呢。”张四仔认识苏麦麦,紧张得连忙把手往身后背,稚着声儿叫了“小麦阿姨”就跑走掉。 苏麦麦好笑地走进院子,对门邻居马妹花正搛着一双大筷子,往门外探着头。筷子上油油的,还带着点儿孜然的味道。 猛然撞见小苏跨进院里来,窘得立时拨拉起头发,左看右看的。 苏麦麦边走边好奇道:“马嫂子今天煎鸡翅啊?” 一早孟嫂子、周枣花几个家属就不约而同去供销店买鸡翅了,马妹花也特地早起去买来几斤,准备煎了等傍晚廖政委下班回家吃。 听见苏麦麦问起,马妹花脸上遮掩几分尴尬,假做若无其事应道:“额,是、是啊。对了,我按着你的方式去煎,怎么感觉肉香是香了,就是味不够透呢?” 苏麦麦问:“我在煎之前先用老酒和香料抹过,腌一个小时入味了才下锅煎的,你是不是忘了这一步?” 马妹花经此提醒,果然还真没想到这一步。 她见苏麦麦没问自己刚才在干嘛,总算放松下来,想起了正事:“对了,你不在这半天多,贺副团一口气打来三个电话,早中傍晚,次次都让人过来喊,我说你出去没回来。刚五分钟前食堂的伙计又才来过,你看用不用给他回一个过去?” 这小夫妻俩感情真好,人才刚走,转头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不像廖满仓那个陈世美未遂,去出个差十天八天的,连个屁都没有! 苏麦麦听得狐疑,她跟贺衍明摆着是假结婚,大佬可不会单纯因为想念打电话。 他才不懂惦记她呢,她清早醒来扑在他怀里,扑得荷尔蒙狂冒,结果咬了人胸膛一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大佬是寡情无欲的,心中装的只有事业。 想了想,她便把东西往堂屋一放,转身去了食堂。 部队的家属食堂和供销店都有公用电话,家属食堂距离近一些,但电话就在打饭的窗口旁,说话没距离间隔;而供销店则有个专门的格子,比较有空间感。 不知道贺衍在搞什么,听马妹花说,他前两个电话是打到供销店的,刚才最后一个却是食堂的。 把苏麦麦都给整着急了,到了食堂窗口, 拿起话筒就照着他说的号码给拨了过去。 * 九旅的部队招待所二楼上,傍晚的霞光打照进窗子,贺衍坐在床前望着报纸。 说望着报纸,是他显然没在意看报纸上的内容。修长手指压着纸页的边缘,眉宇间的熠光却飘忽甚远。 这会儿同来的几名战友都下去打篮球了,贺衍原准备去,想了想又还是留下给苏麦麦拨了个电话。 这栋招待所是很久前的指挥办公楼改建,因而每四个房间共用一个中间的客厅。刚好他们同来出差的几个都住在旁边的屋子。 抵达九旅的当晚,只见各个房间的战友一个个轮流出去,一会儿又进来,换一拨出去。 贺衍起初以为他们是去洗漱,他自己洗漱后便一直在翻阅笔记。直到了晚上八点钟,三团的营长才诧然道:“贺副,咋就没见你出去啊?别吵架了么,电话都不给小苏打了?” 三团营长是粤省人,来北疆后普通话又受到东南西北各省战友的影响,尤其是影响力超大的东北口与粤普底子的相融,说话腔调逐渐进化得很醒目,一时间把所有人目光都吸引起来。 贺衍听了解释才晓得,原来他们个个轮流出去是下楼给媳妇打电话报备的。这是部队已婚的不成文规矩,基本出差在外都必备要打的电话。 他从前单身,去哪到哪都习惯一个人,没想过还有这种讲究。 但一看挂钟,想来苏麦麦那个吃饱爱蜷窝的姑娘,估计都已经换睡衣上床了。她上床又不穿内衣,万一人供销店传话的是个男同志,被看到了他可不舒服,贺衍就忍着没打。 今早九点多钟时,寻思着她已经起床,贺衍便给拨打了过去。结果供销店员工跑去喊话,回答说:小苏嫂子人出去了,不在。 贺衍开完短研会,十一多钟再打了一个。供销店又回答说:邻居马嫂子说她坐班车出去了,还没回来。 第三次,贺衍不好意思再麻烦供销店跑腿,便改往食堂的公用电话打。但都到这时候了,苏麦麦还没回来,她如果坐部队的班车早就应该到了。 贺衍整了整洁白的衬衣领子,男人冷漠惯了的心里,头一回领略了牵肠挂肚的感觉。 两道浓郁的眉宇微蹙,面色不自觉冷凝。他猜想苏麦麦会去哪里,她一个小姑娘在伊坤并没有朋友,还能待去哪里不回驻地?又担忧该不会是葛翠平那无良一家子,从哪打听到她的消息,又寻她麻烦了。 正在此时,门上传来了轻敲声:“贺副团在吗?” 是个清润的嗓音,贺衍下意识凛神,走过去把门打开。 楼下的招待员小林露出脸,望着面前高大挺拔的军官身躯,羞涩地抿了抿唇说道:“贺副团长好,您爱人小苏打来电话了,喊您快点下去接听。” 又忍不住小声道:“她普通话说得真温柔呀,可好听,就像广播里一样。” 贺衍听说是苏麦麦,一瞬揪紧的心便释解了。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女人竟已经开始那么能牵动他的情绪。 但这种高低起伏的担忧落下,莫名却升起一种霸道的控制欲漫延。贺衍哂唇压下了,理智占据上峰,他知道与苏麦麦之间应是平等的婚姻关系,岂能用男人天性的占有欲来要求她。 更何况在她目前看来,他还只是在考察期的丈夫。 一楼的招待员姑娘们对这位年轻的副团长印象深刻,刚开始贺衍下楼打电话时,她们还不晓得他已然结婚了,还暗自春心芳动。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想这想那的。 等到贺衍挂完电话,叮嘱她们说:“如果我爱人小苏来电话,麻烦上楼告诉我,谢谢。” 言语里,像在特别对人们强调自个已婚的身份,真是人-夫表率啊! 招待员们的内心里更加好评了。 听招待员小林夸赞苏麦麦声音温柔好听,贺衍凛眉淡笑。她温不温柔他不确定,临出发前在他胸膛的那一啮,可是着实叫他记忆刻骨! 贺衍这两天只要一想起苏麦麦,就忍不住回味起一刹那间酥-软与刺痛交汇的绷紧感。 酥-软的是她贴近的娇嫩脸颊,或者还有锁骨以下她没穿内衣的那块;刺痛是她的尖牙利齿,咬得他心魂都震颤了。若不是他隐忍得好,她怕就要为他的某些反应承受责任。 偏偏她竟还能狠得下心,装作无事发生。呵。 贺衍浅浅戏谑,但心底却莫名泛过一丝温柔。把电话接起来,习惯性低沉嗓子道:“喂?” 苏麦麦熟悉的音调果然在话筒那头响起:“贺衍同志,你打来三个电话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第30章 第30章分房睡,分房睡,下次必…… 苏麦麦以为贺衍有什么要事,刚才走得快,她薄底的布鞋踩在军区的水泥地上,感觉轻飘飘像要飞起一样。这会儿呼吸吃紧,讲话不由带了几分嗔意。 让贺衍想起了女人半夜睡着时的呢喃,他正色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了?他们说,婚后出差要例行给爱人打电话报备。你去哪了,一整天不在院里?” 莫名的,苏麦麦似听出一点审问的酸意。好比新婚次日,和他解释,她习惯搂抱枕睡而不是搂人时的气场。 苏麦麦知道大佬是个负有责任感的军官,她一个人初来乍到,出去逛他不放心也正常。 还一打打三个,若传到嫂子们嘴里,又是另一种笑谈了。 她于是抿唇解释:“我去了趟二奎镇赶集,买了桌布,约好匠工下周过来贴瓷砖。司机修车比平时晚了些回驻地,没事儿,大活人丢不了的。” 贺衍听得这才宽下心,叮嘱说:“不仅怕你走丢,还怕那姓葛的婆娘和刘家又找你麻烦,回来就好,其他事等我回来再办。我这边最快大后天就能启程。” 苏麦麦轻轻一笑:“我嫁给贺衍同志,就是光荣的军嫂了。在军区大院里如铜墙铁壁保护着,他们就是想怎么也打听不到我在哪呢。再说你那么忙,我能搞定的就自己搞定了。” 这倒是,从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同志。 只一想到近几天,苏麦麦一直花费的都是她自己的钱,贺衍便提起了正事,说道:“你回去后在卧室左边抽屉翻翻,我放了两本存折,一本定期一本活期,是这些年的存款。平时你需要什么就拿去买,结婚了就都花我的,我负责养家和养你。” 在另一个世界里,苏麦麦进化成了卷精,把自己卷得命都没了,也没听到谁这么豪放地说养她。 虽然她自己也能自食其力,但大佬这句话听得心里还是酥酥的。 苏麦麦把心意领了,客气道:“当时大哥和二姐误会,场面临时紧急,我们才顺水推舟结的婚。既然之后可能要离婚,就还是各花各的吧,你的存折自己收着就好,我不拿。” 贺衍沉默一瞬,俊朗脸庞浮起冷意:“小麦同志,在你看来我们之后非离不可?如果我没打算离,你是否愿意给我一段表现的机会?” 苏麦麦:嗯? 大佬离婚不是原书的基本设定吗? 其实贺衍已经对她明白地提过好几次了,他对这段婚姻是真诚而用心的,只等苏麦麦点头许可,他就与她做正式夫妻。 偏偏苏麦麦每次都听得似懂非懂。 苏麦麦就踌躇地咕叨:“……我还想着,等你这趟出差回来,我们就分房而卧。免得每次一不小心都趴你身上,让你误会我轻浮。” 咳。 饶是贺衍在部队里什么兵都带过,也被她的一句话听得差点呛出血。夫妻之间抱不抱,这跟轻浮哪来 的关系? 他锐利长眸往旁边一扫,服务台前的几个招待员晓得他在和爱人打电话,已经知趣地退开去另一边忙碌了。 贺衍兀地压低声音,好笑道:“突然要分房睡?那我走的早上,你咬我的一下怎么算账?” 啊…… 苏麦麦都以为他忘记了,或者说以为他根本没感觉到,结果他竟然记仇了,还在电话里算起账来! 不是不是,你也知道,有时候女人清早睡醒欲-望是很强烈的,她那天跟个八爪鱼一样趴贺衍身上,两条大腿还夹着他硬朗的腰腹。 谁叫她本质里是个大色-迷呢?这叫她哪能受得了啊,心黄黄的苏麦麦一边欲-望升腾,一边更加羞于抬起脸来,只怕两颊的腮红被他看穿。 偏偏男人还正气威肃地无动于衷,苏麦麦只得强忍着,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啮一口逃窜了。 而贺衍竟任由她逃窜,一早上对此只字不提。枉费苏麦麦酝酿了一腔说辞,还以为他并没感觉呢,没想到他知道。 她的脸颊顿时烧得通红,迅速朝身后的打饭窗口望了望。好在这会儿刚好是吃饭时间,食堂里人多热闹,没人在意她在说什么。 苏麦麦被激将得忘了正事,弱弱应道:“那你说怎么办,咬都咬过了。我也不是故意咬你那的,无奈脸压得发麻,好像咬咬才能舒服一些……电话费贵,我们要不就先挂了?” 这时候的电话,接、打都要钱,接电话十分钟要两毛,打电话则一毛五一分钟,并不算便宜。一般人都会选择长话短说,很少有谁会褒电话粥的。 但很显然,总军区老首长的第四子,年轻英武的贺副团长是不介意时长的。 “你说你咬我哪了?”贺衍挺拔的身躯靠在服务台前,侧过肩膀。 他竟然偏要强调。 苏麦麦声如蚊蝇:“咬那。你胸肌。” 她不仅“不是故意咬他胸膛”,她还“不是故意地与他贴了初吻”,就这,贺衍怎可能不计较。 男人薄唇勾起一道弧线:“以牙还牙,有账算账。分居而卧暂时没必要,要么今后不用放枕头隔着了,随便你光明正大抱,或者以相同方式扯平,选择权在你。” 以相同方式扯平?苏麦麦怎么敢?她下意识胸口发紧,她怕他一咬她就饿虎猛扑,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可不可,没有计生措施,道心必须坚定! 苏麦麦也想起澡堂洗完澡那晚,不小心亲过了的贺衍嘴唇,那清润的滋味真叫人有撩拨的冲动感。 她急忙扯开话题说:“等你回来,我煮好吃的犒劳你吧。对了,想和你商量件事,好像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我身份有问题,你说怎么办?” 她便把请乔秀芬几个嫂子吃东西的一幕,简单描述了下。提了提莫名冒出的“糖衣炮弹”称呼。 贺衍也觉得不可思议,男人墨眉蹙起。 他打结婚报告时大哥贺军来电话催,秦旅长没做审查就同意了。要是有谁故意捏造话题,暂时的确不好解释。 但苏麦麦比较特殊,她本就是躲避黑心后妈而结婚的,一旦去户籍审查就等于暴露她现在的行踪了。 贺衍是绝不会给那卖女儿的刻薄家庭,任何关于部队方面便利的。基于苏麦麦坚定划清界限的意愿,他会帮她把关系分割清楚。 贺衍温声宽慰道:“好在雷团长爱人乔秀芬做事有分寸,在事情尚未明确前,她应该不会说什么。你先别担忧,我给秦旅长打个电话,等我回去马上会和组织说明!” 苏麦麦信任他的办事能力,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家常,听着大佬低醇的声线,竟叫人心里感到一丢丢思念还有安妥。 苏麦麦差点就露出女孩子本性,忍不住想问他有没想自己了。幸好理智憋着没说,不然又要扯到她咬他的那个话题上。 等到挂完电话,食堂的胖阿姨一结账,笑容便挂了起来:“哟,小苏嫂和贺副团长说不完的话哈,新婚的热络劲就是不一样。” 苏麦麦心想:分房睡,分房睡,下次必须得这样了! 一路往家属院走,竟看到秦旅长的警卫员小许兜着几根黄瓜站在院门口等自己。小许说是陶大姐让送过来给她尝尝鲜的,陶大姐亲自种的蔬菜,结的多,自己也吃不完。她才来随军,不像别的家属有种菜种瓜,就给她拿来几根。 苏麦麦知道,部队如果有什么口风传开,身为领导爱人应该很快能知道。陶大姐这样,约等于是在宽慰她的一种表现,她的心便安然下来。 晚饭吃的是爆炒羊肚丝,又把买来的熟牛肉切成薄片,做了道香拌黄瓜牛肉,再熬一锅小米粥,吃完看会儿杂志便上床睡美容觉。 第二天上午她改乘去市里的班车,找“美丽裁衣店”的老板周杏花拿卫生巾去。 上周周杏花说要先帮人急做一套衣裙,约了苏麦麦周六再来拿,今天周日,想来应该做好了。苏麦麦准备再和周杏花预定几个抱枕,把每天蜷着的藤椅捣腾舒适再说。 上午十一点多钟,正是接近午饭的时间,以为店里应该没啥人,不料竟看到一对母女站在店中央咄咄逼人。 年轻小姑子曹琴烫了发,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用力跺着穿高跟鞋的脚。 旁边和她面目肖似的妈叫麻季红,五十上下,穿着花衬衣,瞄着又细又弯的眉毛,一脸刻薄相。 而店老板周杏花仍和上次见到时一样,长发扎成辫子绾在脑后,穿着素色的对扣修身上衣,脸色平淡地看着母女两人。 曹琴愤恨地磨着牙,质问道:“亏我还一口一声喊你嫂子,你再怎么不满,你也在我家屋檐下吃穿住行了六年。我能相亲嫁个好人家,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你非要在我马上就要相亲这档口,去到人家面前戳穿我哥带女人同居这事?!我哥他那样,我能管得着他?你怪他也别把我坑了呀!那可是电厂的中级技术工,一个月工资五六十块钱,丢了再去哪里找!周杏花你这虚伪贱人别装哑巴,你赔我!!” 那电厂的技工一家姓宋,人技工的长相也标致,文文气气的,干净偏瘦。母亲则是老师,姐姐返城后考上了大学。家里就想挑个踏实本分的姑娘,不要那种多事儿的。让媒人介绍,麻季红刚好听到消息,对宋家的条件垂涎上了,就给媒人推荐自己的闺女曹琴。 媒人收了麻季红塞的钱,就去找宋家母亲说了。说曹琴比人宋技工小了五岁,长得利落,虽说是棉花厂的临时工,可哥哥曹远是跑运输队开大卡的,爸爸也是铁具厂的门卫,都有正经工作,嫂子还在国营商店的后面开了家裁缝店,名声和手艺都好。 说得宋家母亲也挺心动,觉得曹家人口简单,就答应了下周三先相个亲看看。 本来说得好好的,可这宋家母亲不晓得哪根筋忽然提了醒,又想在暗中先打听打听人品。 不料这一打听不要紧,宋家一个开杂粮店的亲戚说,发现曹琴的妈麻季红连续几天都在巷口的家禽店买老母鸡。老母鸡也贵啊,不是坐月子养胎的话,一般人哪会连着买。但没听说他家儿媳怀孕,反倒经常听她在外面说媳妇这不好那不好的坏话。 宋家母亲让自个老头子去跟着瞧瞧,竟又发现麻季红并没把鸡往家里提,而是去了车站后面一条巷子的一间大杂院里。 住在那附近的人员都挺复杂,有许多外来没工作的人口,据说还有捞不干净生意的。 宋老头硬着头皮尾随了进去,竟然是给那曹琴的大哥曹远送的,曹远在外面偷藏了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年纪比曹远大,还故意挺着略微起伏的肚子,应该怀孕了! 如果单单做儿子的不堪也就算了,竟然麻季红这做妈的不仅没阻止,还背着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出来给那见不得光的小三姐送老母鸡! 可见这家人是什么糟粕思想,宋家母亲真是万 分庆幸还没开始相亲。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媒婆,说取消相亲了,觉得不合适。 媒婆去告诉麻季红,麻季红问原因,媒婆都不稀得说出口。被催问得没办法,只得嫌弃道:“你说说你,放着杏花多么标致的儿媳妇不要,跑去做的那些什么事。” 消息一传到曹琴耳朵里,曹琴当即就拍腿大哭起来。她被她妈从小养刁了,就想找个能够混吃混喝的人家嫁过去,就算在棉花厂干临时工,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这次为了相亲,曹琴不仅烫头发,买高跟鞋,还买了整套新的化妆品,还从嫂子周杏花那蹭了一套杂志上的古典式荷叶领套裙。结果竟然吹了,不相了!! 买东西的钱都是她问棉厂里一个暗恋她的同是临时工的混混借的,曹琴占着会说模棱两可的骚心话,哄人借出钱来,本想等相亲成了,再哄宋技工拿钱给自己还给混混。这下打了水漂,哪来钱给那混混子还账,还不上钱该被他赖上了! 曹琴嚎着大嘴巴:呜呜妈呀,这都什么事儿啊! 母女俩因着媒婆的话,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被儿媳妇周杏花搅了局。 自从前些天周杏花不晓得从哪里听说,曹远偷偷溜回了伊坤,在外面租了房子不回家。周杏花就开始板着个冷脸,不是她还能是谁?这几天更是家都不回来住了,听说都宿在裁缝店里。 麻季红最看不惯儿媳妇那打压不动的气场,别的儿媳妇都是给婆婆端茶送水的,她倒好,连句讨好的话都不爱说,真遭人恨。 麻季红当即领了闺女曹琴,就杀到裁衣店里兴师问罪来了! 周杏花可真是无语啊,上周她大姐周枣花和姐夫老刘告诉她,说好像看见曹远在车站附近带了个女人。 周杏花因为要赶曹琴相亲穿的套裙,还有别的顾客生意,这几天紧赶慢赶还没来得及腾出时间去关注。 只是心里想到这事儿恶心,就也不爱回曹家去,自己在店里用板凳和木板支了张床睡。 昨天上午总算把衣服做好,曹琴试穿了很满意,连说了几句多谢嫂子。周杏花只想着赶紧把她打发了耳根清净。等到傍晚,婆婆麻季红可能良心发现,又或者觉得到底是白蹭了她一套绸料的衣服,就给她送过来一碗鸡汤。 ——这当然是麻季红熬给曹远那怀孕的三姐儿,多出来的一碗下脚料罢了,汤里的肉只有鸡脖子、鸡翅尖、鸡爪和鸡肝。 周杏花倒是没多想,她都习惯了。但只舀了两勺莫名泛呕喝不下,就给搁去了一边不喝了。 这汤都还没馊,婆婆妯娌倒先馊了,说出的是些什么腌臜话?! 曹远跑运输,一次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这次去了一个月没消息,竟然果真是早就回来,还领了个怀孕的女人? 周杏花身板晃了晃,一口恶心劲散不出来,兀自拧着眉头问:“你相亲不成怨我做什么,我每天在店里踩缝纫机,还能有时间去哪里?反而他藏了女人在外面,你们明明知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虽然声音不够大,莫名却有一股震慑力穿透出来。 麻季红听得一愣,不是她搅乱的局? 再认真瞅儿媳妇的脸色,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莫非怀疑错了? 麻季红暗自后悔刚才女儿嘴快,没能替她大哥瞒紧实,这下惨了!这周杏花看着不声不响,实际她很难拿捏得住。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只好硬着头皮豁出去先发制人。 麻季红又细又弯的眉毛翘起,叱道:“你还有脸说?你也不算算你进门六年了,你跟我儿子同房过几次?曹远跑车一个月回来一趟,你竟冷着个脸睡地板。人家母鸡一天能下好几个蛋,你连只鸡都不如!你如果能下蛋,我儿子何必在外面找人去生?你看看你,你还把床都支到店里来了。你想怪我儿子的错,还不如先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啪! 婆子话音还没落,脸上就被周杏花愤怒冲动之下煽去了一巴掌。 周杏花顾不上手指发麻,咬着嘴唇道:“老虔婆,你还有脸提这个,明知你儿子一月回来一趟,你们母女两个不知羞耻,一个恨不得连吃饭刷牙都黏着大哥,一个晚上抱着枕头过来和儿子同床睡。现在怪我不会生?我该庆幸没和你儿子生,滚出去。” 麻季红捂着火辣辣的脸,没想到看起来单薄青白的周杏花,掌上力气还不小。 她气得上前就要撕扯周杏花的头发:“你看不惯你不会提醒我出去,谁还逼你睡地板了?我睡床边上,碍你们两口子啥事!敢打老娘,敢煽老娘脸,老娘我今天非叫你分清什么叫婆媳尊卑!” “扑通——”相亲泡汤的曹琴也恼羞成怒地拂碎桌上的插花瓶,要向周杏花扑过来:“恶毒嫂子,你敢打我妈!我让你赔,赔我的亲事!” 拂碎花瓶,又扑向周杏花的小木箱子去开钥匙,想去拿里面的钱。 那破碎的玻璃花瓶底淌出水来,苏麦麦全没料到竟然撞见了如此奇葩的一幕。眼见水就要流向自己订做的一叠卫生巾上,她连忙眼疾手快地把卫生巾全揽在怀里,大声喊道:“住手,派出所来人了,查重婚来了!” 30-40 第31章 第31章才刚结婚呢,贺副团就明…… 今天炊事班刘班长和后勤部的干事李峰开车出来采购,周枣花惦记二妹,就也一块儿跟车出来了。 路过柳树镇时,在柳树镇顺便捎带了一篮子白马奶提。这种白品种的北疆马奶提,个儿小颗粒圆,口感香甜,但不易保存,也就是在当地才能买得到最新鲜的,她二妹周杏花爱吃这个。 没想到吉普车才停在门口,就见二妹店里乱糟成一团。尤其那刁钻的亲家小姑曹琴,竟然抓了钥匙扑向二妹的木箱子取钱。 那可是她二妹成天坐在裁衣店里,缝缝剪剪,一针一线赚出的辛苦钱啊!结婚这六年,它曹家榨去的还不够多?这都过火得欺负到杏花头上来了! 埋了巴汰的,一家子不消停。周枣花可不像二妹那么能忍,气得几步猛冲上来,抓起曹琴的胳膊就甩一边去:“干嘛呢,干嘛呢,这钱也是你配拿的,你脸皮厚得铜墙铁壁啊?” 刘班长也搁下葡萄篮子,怒吼一声:“捣乱呢这是!!” 刘班长是炊事班的,身高虽然中等,可两只眼睛圆溜,胳膊粗壮,中气十足,一声怒吼震得墙壁都似颤了三颤。 后勤干事李峰趁势大步踅来,扳开麻季红准备掐向周杏花的大爪,把婆子两胳膊扳得像断了似的嗷嗷叫:“打人啦,部队官兵欺负老弱妇女啦!” 李峰乜斜了眼周杏花苍白秀净的脸庞,这才隐咬牙,轻蔑地撇开力道。 军人一身正气的作派,唬得曹琴母女两个慌忙抱成团。 周枣花攥紧钱箱钥匙,询问二妹怎么回事,咋转个头的功夫,这俩母女连做人都不做了? 周杏花愤慨地扫了眼满地的狼藉,这间裁衣店是她用心经营的全部心血,不管婚后那曹家多无理不堪,周杏花只要打开自己店铺的门,就觉得可以把旁它的都置之在外。 她晃了晃身子,差点就歪倒在旁边李峰孔武的胸前,李峰伸手托,但她迅速地站稳住了。感觉厌恶到底了,竟然连眼泪都不稀得流出来。 她就把曹远在外面偷藏女人怀孕,被人发现后曹琴的相亲取消了,麻季红怀疑是她搅扰的局,到店铺来闹事的经过都大略说了一下。 这是她还不知道麻季红偷着买老母鸡呢,要不 昨天送来的那碗杂料鸡汤,周杏花都得呕出来。 周枣花听得“啧啧啧啧”,简直都没耳听。她们妈也真是个糊涂的,偏就看重了那曹远跑运输有面子,却没管二妹过的是什么日子。 周枣花嫌恶地转头:“看看你们做的这猪狗不如的邋遢事,还有脸来寻我二妹不是。” 麻季红这会儿也知道是误会周杏花了,心里也悔得不行。早知道不该让女儿曹琴冲动,结果本来瞒得好好的事,全给捅漏个干净。 麻季红底气不足地嘶吼道:“亲家大姐你还有脸说我?你看看她,她结婚这么久不仅不下蛋,还把床都搭到店里来,有这样做媳妇的吗?杏花她刚才甩我巴掌了,天底下哪个敢这么恶待婆婆的?我今天非让她当着大伙的面给我三叩九跪道歉!” “呸,恬不知耻。”周杏花低啐一口。 李峰在旁冷笑道:“新中国成立多少年,都改革开放了,你还来封建社会那一套糟粕。再说了,杏花同志不会无缘无故煽你,你先想想自己够不够资格。” 周枣花问二妹今后怎么办? 周杏花直接咬牙道:“离婚。” 之前周杏花早就已想过很多次,可每次回去和她们妈说,她们妈就一个劲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跑运输的女婿多有面子,磨合磨合几年攒够钱买房子搬出去另住就好了。 要不然就是哎哟这里疼那里痛的,多听周杏花数落几句,她就呼吸上不来了要掐人中,要用曹远从长白山送来的药酒擦骨头。 这次周杏花可不管谁谁怎样,原则问题她是铁定不让步的,那个曹家她从此不想再踏进去。 麻季红醒过神来,心里可舍不得离婚,周杏花的裁衣店一年能赚不少钱呢。每个月周杏花还得上交十八块生活费,平时麻季红母女俩还能到店里蹭上不少衣服等好处,贵一点的一套就得十来块,离婚了去哪里捞便宜。 麻季红便放缓了口气说:“就算刚才是我冲动了些,可你也别提离婚呐。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结婚六年你不下蛋你也有错,现在你和曹远各退一步,你俩就扯平了。等那女人把孩子生下来,你拿出一笔钱来打发走她,你就还是我们老曹家名正言顺上族谱的正经儿媳,那孩子放在你名下养,长大认你做亲妈给你养老,你也没吃亏……哎哟,怎么泼人呢!” “放你的屁,滚出去。”周杏花端着半盆熨衣服用的水赶人。 麻季红扫了眼边上两名人高马大的部队军人,晓得今天撒泼也没用,只好携着哭啼撕骂的闺女曹琴先走了。 边走边扬着嗓门叫嚣:“你再想想,白送你个孩喊你当妈!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耽误我儿子六年没生娃,你得付我们精神损失费!” …… 母女俩一走,感觉空气都清澈多了。 裁衣店里立时安静,周杏花一屁股坐在椅凳上,眼眶红了整圈。甫一抬头,这才发现苏麦麦一直还站在角落里。 周杏花连忙擦了擦眼角,抱歉道:“是小苏来了,刚才幸亏你抢快了一步,要不然你这么好的材料就都浪费了。十条我已经做好了,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多年练就的心理素质,只要提到工作,周杏花都不会被那家人影响情绪。 苏麦麦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自己当时只是画了图纸,解说一遍,周杏花就完全做出了她想要的样子。 苏麦麦关切道:“我看过了,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周老板,你没事吧?” 周杏花泯然一弯唇角:“我能有什么事,这件事戳出来也好,省得再被蒙在鼓里。你既是大姐部队的家属,以后就叫我杏花吧,不必客气。” 她既然这样说,那苏麦麦就改口称呼杏花了。 此刻姐妹俩有私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苏麦麦便把做卫生巾的工钱付过,从店里出来拐去了国营商店。 在商店里买了几张棉麻的桌布,又剪了四块混纺布料,两块浅蓝色的,两块浅粉色的,准备找镇上的裁缝店车两个抱枕。 周杏花必然要解决生活琐碎,不好再麻烦她做抱枕,还是换别家做吧。 商店里还有卖收音机的,八零年代的人们最讲究“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一台收音机普通点的也要将近两百块钱,还得凭工业票券才能买到。 抚着四方的机身,让苏麦麦很心动,等她赚到稿费了她就去给自己买上一台。平时用来听听广播和音乐,生活也能够丰富多彩些。 从信息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穿书过来,相比之下,这个年代的精神生活委实贫瘠了。既然环境如此,苏麦麦就只好自己来改善吧。 逛完商店慢悠悠的出来,她在一家牛肉面馆慢悠悠地吃了午饭,又去书店猫了一会儿,一看时间才到下午三点,离班车回驻地的时间还早。 苏麦麦正准备再去哪儿打发一下,忽看到路边停着军绿色的吉普车,是正打算回部队去的周枣花和刘班长他们。 周枣花打开车门,唤道:“小苏,我们准备回去了,你要不上来一块儿走,等班车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苏麦麦便上了他们的吉普车。 前排坐着刘班长和李峰,李峰挺直端坐的望向前方,有着军人的浩然严肃。 中午撞见了那尴尬的一幕,一般人家都不愿意私事被别人知道,尤其是家属院人多嘴杂的地方,话传来传去容易变味。 苏麦麦便主动问道:“杏花姐的事儿怎样了?今天无意撞见,我不会把这事对外说的。” 周枣花倒不介意,在家属院待久了,久而久之就无所谓谁说什么了。 她笑了一笑道:“瞧把小苏担心的,一看就是才随军的小姑娘。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咱们大院里的嫂子经常找杏花做衣裳,都撞见过多少回了,拿我二妹当取账本,动不动就来店里讹这要那,嫂子们自己都看不过去,到我跟前咕叨呢。” “还能怎么的,我二妹是坚决离定了。离了也好,早早离了那吸血的一家,后面几十年再找个靠谱的过好日子。你是不知道那曹远多不做人,中午我让老刘开车去车站转了一趟,曹远那家伙刚好出去跑车了,要到明晚才回来。我听邻居说,麻季红老虔婆主动往他们租的房子送过几回老母鸡了!这是没撞见曹远,不然我非让老刘当场揍他一顿。” “刘班长如果不方便揍,我都能替嫂子姐妹俩揍他!”前座的李峰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 周枣花叹气:“怕就怕这曹家几口人,吸惯了我二妹的血,轻易不肯离婚。这事儿想来还挺麻烦。” 苏麦麦默了一下,说道:“婚姻法里有个重婚罪,指的是行为人违反刑法的有关规定,在已有合法配偶的情况下,又与他人有事实婚姻、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的行为,这种不仅法律判离,而且还可能判刑或者拘役。枣花嫂如果能取得那曹远和别人同居怀孕的证据,这婚就离定了,不过得尽早去取证,免得他们把人藏起来,那就耽误时机了。” 哟!说得周枣花立时都醒了一神。 虽然说国家提倡婚姻自由,可在大多数人眼里,遇到了这类穿破鞋的破烂事儿,只会想着这是两个家庭要解决的私事,想不到利用法律来保护权益。 周枣花一想,连忙问刘班长说:“老刘,你是不是有个退伍的战友在车站派出所里,赶明儿叫他来和我们一块去蹲点,当场抓他曹远个人赃俱获,看他还怎么耍赖。” 苏麦麦又提醒道:“如果可以,把街道办、妇联或者居委会的干事也叫上一两个,证人越多越抵赖不掉。” 正好今天曹远出去跑车了,到明晚才回来,还来不及知道消息。周枣花让刘班长明天下午请个假,他们晚上住在市里,天擦亮就去当场逮人。 一件事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周枣花顿时放松了许多,这就又想到问苏麦麦:怎么自己买了鸡翅回去,让老刘照着她的方法煎了,却没她的香酥入骨呢? 苏麦麦猜着估计和马妹花一样,没有提前用老酒和香料腌制,一问果然就是。 老刘啧道:“我就说要腌了好吃,这婆娘非不听,还得是我们会做饭的才知道门道。对了,小苏你瞧着白白净净的,咋这么会做饭呐?就去你院里吃了一次,我媳妇就总跟我念叨你手艺精良,还说我不如你。” 老刘的语气颇有些冤枉,他可是部队有资历的炊事班长了,竟然能被老婆嫌弃。 苏麦麦听得忍不住抿嘴笑,忽然想起那糖衣炮弹的荒谬议论,正好借这个机会解释一下,方便以后自己继续做好吃的。 她就说道:“大概是我妈教的吧,我个儿还没灶头高的时候,她就让我搬着板凳看她做菜,时间一久我就无师自通了。我们镇上之前有几个下放的教授,有大学英语的,还有留过苏的工程师,那会儿我爷是生产队干部,负责安排他们伙食,也听他们说过许多不一样的吃法,我给记在了心里。” 在原身的记忆里的确是这样,原身苏麦的妈是个老实传统的女人,虽然疼苏麦,但总想从小培养苏麦以后也成为贤妻良母,才五岁就和她念叨“锁住男人的胃就是锁住男人的心”。 正好苏麦麦就拿这个来当借口。 啧,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难怪了。 恐怕是柳淑芳猜错了,柳淑芳那八卦精啊,多么好的一个新军嫂,硬把人分析成潜伏的帝国主义。 想到自己还在房顶上监视过小苏,结果人小苏却给自己教这许多好办法。周枣花暗自惭愧,忽而又说道:“对了,那天吃了马妹花一个茶叶蛋,香得不得了,她说也是用你的方法煮的。不如你把方法告诉一下我们老刘,改天我让老刘也煮一锅尝尝。” 话说完,周枣花又有点糗。马妹花的鸡蛋在家属院是用来群嘲和调侃的,自己吃了她一个鸡蛋,被柳淑芳她们好生奚落。 苏麦麦便又大方地把茶叶蛋的方法一说,正好回部队的车里多了话题,气氛挺放松的。 刘班长是个内行,一听就懂。听完觉得这煮法好,之前怎么没想到哇? 刘班长说:“那我不得在炊事班先煮上两锅,给战士们都尝一尝鲜,改善改善一下伙食了!” 李峰听了一路这鸡翅香,那茶叶蛋香的,早就嘴馋了,便在旁边道:“这都还没开始煮,已经说的我冒哈喇子,煮了可得给我留几个!” 逗得周枣花和苏麦麦都笑了起来。 回到家属院,苏麦麦把东西一放。隔天早上,她就去后勤处开了出入条子,周二镇子上的匠工过来,让他们把厕所的瓷砖都贴上了。 匠工贴瓷砖的时候,对门马妹花问贴了做什么,一个上大小号的地方何必弄多漂亮,那不糟蹋精力嘛? 苏麦麦解释说:“这样想洗澡的时候,就方便多了,亮亮堂堂的,洗起来也清爽。” 晓得他俩小夫妻感情好,才刚结婚呢,贺副团就明晃晃地宠起媳妇儿,洗衣物都包揽了过去。出门出差拉开车门,两口子老远还含情脉脉眼神拉着丝。 马妹花深以为然,能理解能理解。 然而等到贴完瓷砖,马妹花过来一瞧,看着从屋顶到墙到地板都那么的白,顿时心里也挺痒痒起来。 马妹花骨子里是个好强的人,之前和宋参谋爱人住一院的时候,宋参谋爱人洁癖,马妹花也不想让人小瞧了,就也把卫生做得干净利落。但她再怎么做,都达不到宋参谋爱人那个程度,也不想达到那种不食烟火的程度,所以就主动提出了划分院子一分为二,各住各的。 她现在看苏麦麦年轻姑娘过日子,觉得很新鲜,就也想学着点儿别人都是怎么生活的,免得廖满仓那个陈世美未遂总埋怨她顽固不化、不思改变。 她倒是也想改变啊,可也得先知道从哪改变吧。 廖政委夫妻俩没生娃,老家也没负担,平时钱都存着,过得挺宽裕的。看苏麦麦把厕所贴成了“卫生间”,马妹花不由得也心动了,暗想过阵子就和廖政委提提,把自己这边也贴上。 贴完瓷砖,苏麦麦对小家庭的改装就暂时歇一歇了。她还得做正事呢,无论两年后她是否与大佬和离,现在就得为之后的事业打基础。 晚上灵感来的时候,苏麦麦先写了一篇散文。写的内容就是那天洗完澡之后,走在部队家属院大道上的情怀和感慨。 当然,为了更加迎合杂志的风格和时下的口味,她把散文的立意写成了一个热爱新婚随军生活的家属,“英俊魁梧的丈夫走在身边,像是北疆挺拔的白杨,无论风沙雨雪,他都坚守在这片富饶的土地,她忍不住欢喜自己的选择,也想在这片土地里扎下根来。” 苏麦麦准备投去给一家大众文学杂志。 部队里就有邮箱筒,每天邮差都会定时来收,十分方便。不过得等贺衍回来后,解决好了她的身份猜疑再投递,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猜想。 苏麦麦就先把稿件放在了抽屉里,上面压着一张装结婚照底片的牛皮信封。 等到周四下午,陈建勇开着那辆熟悉的212吉普车出现在院门口,贺衍果然按时出差回来了。 苏麦麦正在屋檐下看书,听见陈建勇嗓门乐呵地喊道:“嫂子,咱们贺副团回来了!” 她抬头一看,贺衍一手提军绿色拉链旅行袋,一手提装公务文件的黑皮包,身穿挺拔的四兜军装走进院里来。 想到电话里聊的内容,苏麦麦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脸,不由得暗自脸红。怎么出差的时间这么快呢,一个星期过得也太飞速了,说回来就回来。 她都还没想好怎么应答他。 第32章 第32章既然你满意我,对我躯体…… 陈建勇从吉普车后备箱里拎出两根羊排,还有一小菜篮的鲜蘑菇,双手满满当当地往院内走。 说是开车途径牧区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卖,贺副团想起结婚前说要带苏麦麦去牧区吃羊肉,就给她买了两根回来先解解馋。 小院里衣物洗晒,隔着轻拂的微风,好似闻见女人身上特有的幽淡清香。 贺衍墨眉浓郁,看向她补充道:“就半只羊,庄政委、季团长他们也分别都买了,不然还能再多买点儿。等休假后我再带你去牧区吃现成的。” “好呀。”苏麦麦声儿低低的。 ——这人怎么看起来正气凛肃,和电话里不太一样。 啧,贺副团一回家说话都温柔了,当兵的真是不能结婚啊,结婚就成了两面派。 陈建勇咧着嘴角意味深长笑。 笑得苏麦麦都不好意思了。她搁下书,掩饰着脸颊的红晕,对陈建勇说道:“那正好,今晚你就留下吃晚饭吧。上回做红烧肉,想留你一块吃,结果走到院里一看,你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暗自思忖,留下陈建勇,也好给自己和大佬一个独处的缓冲过渡。 听得陈建勇直嚷嚷后悔,那天分明是贺副团催他走的,说什么团部食堂加餐,去晚就没得吃了。 但看小苏嫂子温润白皙的模样,竟然还会做红烧肉?很是让陈建勇好奇起来。 勤务员便厚着脸皮敬礼:“请示领导,这可是小苏嫂子亲自留我的,我不能不给面子。” 算了,一趟出差这小子也辛苦。贺衍没赶他,不给他吃上一顿,怕是不甘心走的。 他哂唇:“想留就留,仅此一顿。” 自个媳妇儿做的饭菜,他都还没吃够呢,舍不得分食。 男人魁梧身躯走去卧房,解开军纪扣换下军装。 床上摊着苏麦麦洗过未收的内衣,白色纯棉的背带式,还有一叠奇怪的棉条带,他把它们收进柜子里,又 把行李袋和公文包里的物品拿出来收拾。 忽然瞅见结婚照底片下有几张信笺,像是刚写好的,钢笔的墨汁透出了纸页。他不由得仰起眼眸望向苏麦麦,女人自从他一回家,就没正眼看过他,躲躲闪闪的。 她该不会是想不告而别,离开这里吧? 莫非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纸张上。贺衍想起挂完电话那天晚上做的梦,梦见苏麦麦被电话算账吓得不见了,他一直站在军区大门口等,都等不到她。 虽然不排除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打过几个电话她都不在,夜里潜意识地便担心她不见了。 所以今天回来,贺衍就没准备再提被她咬胸膛那件事,但苏麦麦这小半天的功夫,却是分明故意不直视自己。 男人拧起眉宇,下意识掀起纸页的一角……想了想又按捺下去未动,走出去给水缸提水去了。 晚饭苏麦麦做了一盘红烧羊排,椒盐蘑菇,一盅海米豆腐汤,她特地用地瓜粉勾芡了汤汁,撒上切成碎断的小葱花点缀。再有蒜蓉拍黄瓜,还有爆炒花生米粒两个小菜盘子。 心想着吃人家嘴短,先把贺衍的口腹敷衍住了,夜里算账时他也不方便咄咄逼人。 那盘红烧羊排,她用香叶、草果、八角、桂皮等香料,加上冰糖和食醋一块儿烹饪。烹得羊排味道鲜咸,肉质软嫩,刚出锅还在盘子里滋滋地冒油响。 贺衍咬一口,心里便直叫绝了,但勤务员就在旁边,他便克制着含蓄,悠然地享用着。 不能叫人看出自己的反应,免得回头开车这小子更加地嘴碎让人想削。 “太香了!太香了!”陈建勇埋着头狂吃,虽然食堂的红烧肉也不错,但大锅做出的菜,哪有嫂子这种精细烹饪出来的美味啊。 吃着吃着,陈建勇冷不丁还蹦出了个成语:“小苏嫂子这厨艺,估计在咱们整个十一旅都能独领风骚。” “有这么夸张嘛,好吃你们就多吃几碗饭。”苏麦麦被夸得美滋滋,舀着汤勺好笑。 她把舀到八成满的海米豆腐汤先端给贺衍,又盛了一碗另给陈建勇。 看这两人出差在外,被饿了一个星期似的。贺衍虽然吃饭用度有条不紊,有着他出身军干世家的讲究,但明显速度也比出差前快了许多。 一顿饭吃完,除了花生米的盘子里还零星剩下几颗,其他盘子全都清空了。 贺衍当仁不让,挽起袖子负责洗碗。 陈建勇看到分外讶异,心想,等下次彭老师打电话来,他又有的内容汇报了! 政委老首长的第四子可不像他们以为的冷漠,分明很懂得顾家顾媳妇儿的。陈建勇把地扫了,又推着自行车再提来两大桶水,心满意足地回单位去了。 今天刚好周四,洗完碗收拾后,两人便拿上脸盆、香皂和毛巾衣物去了澡堂子。 走在路上遇见张营长和兰青嫂子,后面跟着一排张大二三四五仔,差不多的模样儿,身高从高排到矮,俊溜溜的一个个。 这几天也不晓得怎回事,苏麦麦时常在院外水泥道上瞧见张四仔儿,赫然一瞅,怎的感觉小家伙脸蛋圆圆,像长了些肉。 看得苏麦麦也想起贺昀了,超能给情绪价值的小饭搭子。等贺衍休假回家时,问问他想不想来伊坤生活,多个人生活更热闹一些。 兰青嫂像个过来人透过时光看的模样,笑盈盈地说道:“副团长回来啦,两口子真美满。” 苏麦麦估计又该被多想了——部队里都直球,新婚燕尔的,出差回来大家默认都会整几出那事儿。 但苏麦麦和兰青嫂不同,苏麦麦绝没打算生崽儿,她意志坚定忍得住的。 入夜把窗帘子一拉紧,她在床上整理被褥,就寻思该怎样开口和贺衍说分床睡呢。 结果一抬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眸光。贺衍五官英俊,鼻梁高挺,眼神冷锐,不说话的时候自有一种巍然严肃。 苏麦麦气息收紧,启口道:“要不……我们今后还是分房睡吧,你北卧我南卧,反正你知我知,别人不会议论什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摊平被角,贺衍看到她的纯棉睡衣跟着手臂动作一晃一晃的,屁股撅得老高。 没原由地睇了她锁骨一眼,发现她今晚上没脱掉内衣。便知是有备而来,为了防备自己。 分明之前大大咧咧说为了促进夜间血液循环,并不顾及他的视觉影响。 他只觉无奈又好笑,那天不过逗她一逗,竟然记这许多天。 他偏存心问道:“要分房睡的理由在哪,抱你也抱过,咬你也咬过了,那天说的账,你准备怎么还?” 苏麦麦其实事后梳理分析,大佬对自己的举止表现大抵是有察觉的。毕竟在原文里他谋略深沉,精锐冷酷,她那点儿颜色黄黄的小心思,成年人哪能一直感觉不到? 他如果当真未察觉,或者不关注,那他大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忽略不计。 ……还是说他为了杜绝她之后再色心起意,所以才和她明算账,告诫她适可而止。 苏麦麦觉得后一种更符合贺衍的作风。 苏麦麦咬了咬唇,干脆拿起不怕不羞的勇气,试探一下他的心思。她实际年龄可没比他小多少,更而且有过经验,成年人不必绕来绕去的麻烦。 女人两颊酡红地问道:“要是不分房睡,我怕再对你动色心,到时该怎么办?我承认我对你的躯体存在肖想,但我们暂时不能发生关系。” 好像要到明年,国家卫生部门才开始通过公共卫生项目,推广计划生育以及TT的使用。还得忍。 咳! 贺衍全然没料到苏麦麦会是这样反应,就算想过一百种可能也想不到这种回答。但她一向出离自己的判断。 他颔首一默,魁梧身躯逼近,略显窘迫:“你说对我动过色心?” 苏麦麦临危不惧,点头:“是。每晚都不止一次。” “……” 贺衍忽想起抽屉里她的那几张信笺,俯下宽肩问道:“既然你满意我,对我躯体有肖想,又且不介意我风沙雨雪都守卫边疆,为什么却偏不愿像每对夫妻那样,做自然而然的事?” 苏麦麦听着这话怎的略显耳熟呢,下意识便往书桌的抽屉瞄了过去,发现似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一时从床上蹦跶起来,险些撞上了贺衍的额角,被男人适时地偏开去。 苏麦麦着急道:“好啊贺衍副团长,你偷看过我的稿子了?” 贺衍稍噙嘴角,正色抱歉道:“傍晚想整理账本给你,发现有几张纸,误会你想对我用纸写字说话的方式,就掀了一角。真的就只掀一角,刚好看到了那两句,其余的都未看。” 难怪他后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苏麦麦倒也不介意看,反正发表了是全国各地谁都能看。 她便解释:“那是我为了过稿能发表才特意渲染的,为了过稿故意凝造的爱情美满气息。算了,你不想分房就继续一块睡吧,但我得确定一下你不难受?” 贺衍沉声低语:“能忍。忍到你愿意。” 苏麦麦下意识往他硬悍的腰腹那里一瞥,贺衍本来没反应,瞬时觉得枭雄灼燥。他哑声道:“前提是,你管好自己别乱瞟!” 好吧…… 苏麦麦转开去不看,安分守己地仰躺在枕头上。有个人伴着睡也好,心里踏实。 贺衍扯下电灯拉线,两人掀被子睡下了。 苏麦麦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告诫自己清心寡欲,忽然地翻身面向墙角:“我要睡了。” 贺衍看着她背影,前凸后翘的,腰肢蛮蛮一小握。因为梦见她要离开自己,莫名担忧了几天,今晚却忽然知道她这些小心思。 不论现在行不行,她至少还惦记自己。 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但能这么躺着也已知足。在外面出差几天,还怪想她的,以往结婚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思念感受。 第33章 第33章有空常过来玩啊,正好还…… 隔天早上苏麦麦忽然来了大姨妈,庆幸前几天就把卫生巾拿回来,洗晒干净放着了。 院子一分为二有个好处,她自己的半边小院靠着里侧,架两根晾衣绳。苏麦麦在外面一根绳上晾普通衣物,遮挡里面一根晾着卫生巾的,并不会被谁看到,还是挺方便。 她来大姨妈从来不痛,不知是否要与这具身 体磨合,这次竟然痛得厉害。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脸色苍白地往藤椅上一窝,咬着嘴唇就说不出来话了。 女人那一贯红润绝美的脸颊上,顿时现出梨花般的柔弱,看得贺衍心弦一紧。贺衍在厨房柜子里翻翻,翻出了红糖块,就切上两片生姜,在锅里加水煮了起来。 他烧煤炉还挺熟练的,衬衣袖子挽起,露出青筋鼓起的手臂,引火点燃蜂窝煤,控制火门,一会儿就闻到了红糖生姜水的味道。 男人高大身影走近苏麦麦,体恤道:“用不用我给你暖暖?” 既然昨天说过还在一起睡,随便她抱不抱,他能忍住,苏麦麦也就不想拒绝了。 这种肚子痛麻的感觉真的好难忍啊。 苏麦麦贪婪地看了眼他魁梧的体格,点点头说:“用。” 贺衍便把她架到膝上,伸出手掌在她腰际放妥。苏麦麦的腰是真软,腰谷处还有凹进去的涡涡,往下翘弹起来是屁股,像两座漂亮雪山。她牛皮筋的睡裤因着蜷姿而弯出了弧度,被贺衍无意间瞅见了,贺衍的手指尖顿了一顿,又豁然摊平下去。 从军多年的男人元气强劲,隔着衣物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粝和热力。 很快苏麦麦就舒服许多,无力又舒服的感觉让她说话都软绵绵的,问道:“贺衍,你怎么知道我来例假了?” 贺衍绷紧弦,心无旁骛应道:“部队里有女兵,有时来请假就类似你这副样子。” 哦,原来如此……苏麦麦心底那一丢丢陌生的酸意便退了潮。她霸占欲乃是很强的,尤其是自己预谋要睡掉的未来大佬。 凝着男人冷俊的面孔,忽然还想问他一句:那你从前可有帮别的女人暖过腰? 她才稍这么一想,嘴上已经问出来了。 贺衍稍顿,磨着唇角淡漠笑弧,一腔正气地说:“澡堂出来的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碰女同志嘴唇。更从未碰过别的谁这里。” 话罢,摁住她腰涡的掌力更灼烫起来。 “这里”指的是苏麦麦媚惑的纤腰。 她一激动:“那是你初吻嘛?” 贺衍:“唔。如果算吻的话,是非正式意义上的初次。还想考察我什么历史,只管问?” 她脸颊泛红晕,赶忙答:“没有了,没有了。就想确定下你有没别的旧情,我好权衡调整距离。” 大佬哼哼浅笑,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目标达到的苏麦麦满意地缄口了。 吃过贺衍从食堂打回来的早饭,又把红糖生姜水喝完,休息一会儿便缓和过来。 他刚出差回十一旅,单位放了半天假,两人便去了一趟秦旅长的家。 前几天陶大姐给苏麦麦送了几根黄瓜,苏麦麦便从贺衍拿回家的海货里,挑一罐子的银鱼干,带上一网兜橘子送过去。都是家常的食物,别人见了也不会多想。 秦旅长像是提前知道他们要来一样,已经和爱人陶向红坐在沙发上等待了。陶向红高兴地收下苏麦麦的礼物,拿去放到柜子里,又切一盘新鲜的西瓜,洗了自家种的紫葡萄端过来招待。 那天苏麦麦跟贺衍提过糖衣炮弹一事后,贺衍就立即给秦旅长挂去电话,把两人从相识到结婚的经过都如实汇报完毕。 贺衍没有明确说明与贺老政委之间的关系,但也没刻意隐瞒。当年他十七岁参军上部队,骨子里傲气,不想借助家庭的关系,所以对外从不提这些。但现在的他靠自己能力从一名普通战士走到了副团的位置,已经无需计较什么身份出身了。 贺衍只说道母亲突发心梗,为了能让她醒来,他听从大夫建议随口说了句准备结婚。后来家里派大哥和二姐过来监督结婚,又恰逢苏麦麦被后妈暗算,到北疆来退婚的一系列经过。 在相处过程中,他们两人初步了解,决定边结婚边互相增进感情。 没想到竟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猜测,现申请组织上予以背景审查程序。 但他提了一下,苏麦麦不想再与原生家庭牵扯,希望组织在审查时能给予相关保护。 秦旅长听得是既意外又不意外。在贺军打电话来关照贺衍结婚一事时,他就已经隐约笃定贺衍是老政委的第四个儿子了。 但秦旅长万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相貌清隽,能力卓越的年轻干部,在自己十一旅待了这么久,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他的出身。 也没料到,贺衍并不从总军区选择大院领导的女儿,而是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地方女同志结合。 当年贺军也是如此,在部队基层很久了人们才知道他和老政委的父子关系。贺家的廉俭作风,让秦旅长发自内心敬佩啊。 秦旅长鉴于苏麦麦的退亲遭遇,便给转业到湖北的老战友打去电话。老战友工作单位正好对口,让他以调查户籍人口的名义去到苏麦麦的老家宜镇上了解情况,但别走漏消息。 结果老战友这一去了解,竟然还打听到一出笑掉大牙的糗事来! 原来苏麦根正苗红的出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那个家里却有些一言难尽了,她后妈在没把苏麦“嫁”出去之前,就已经背着她爸,私下先收了糖厂厂长的一千二百块礼金。转而又把这些钱,给自己头婚生的亲儿子说了门媳妇,还交了彩礼。 听说在苏麦出发北疆的那天早上,她后妈本来在桌上放了半瓶药酒,邀请了县里糖厂厂长的侄子到家来玩。准备以治痛经为理由骗苏麦麦喝下药酒后,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就算不嫁也得嫁了。 结果苏麦在那天早上刚好跑了,而后妈的娘家老母亲又刚好来家里串门。 老母亲六十多岁老来俏,还涂着口红爱打扮,平时最喜欢咩一口酒,和村里的老光棍们撩几把荤话。 老母亲闻着黑心闺女桌上的酒香,暗骂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平时让她给两个喝酒钱舍不得,自己却私下在家享这么好的福。气得老母亲一口气就把酒喝光了,头晕得躺在床上睡,越睡越热还把衣服都脱个干净。 等到后妈领着糖厂厂长侄子来家,进门看见床上已经躺着人,还高兴万分,觉得不用骗苏麦都已经把酒喝了,这下自己都省了借口。 后妈就赶紧把门从外面闩上了,糖厂侄子早就得过授意,心神领会地去掀开被子。他身心猴急,看都没仔细看就趴下去乱啃一通。 结果亲着亲着越发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被窝里竟然露出那黑心后妈的亲娘的老脸,糖厂侄子瞬间就萎在了裤子里。 羞愧得亲老娘啊,醒来直呼没脸见人哩,不活啦,糟践我老太婆一世的清白!赔钱,必须给老娘赔礼加赔钱!! 亲老娘在门上拍了半天喊“开门,流氓强煎人了,救命!” 黑心后妈躲去买东西了没听见,外面邻居还以为屋里出啥事儿了呢。平时就知道黑心后妈对继女不好,没准把苏麦锁屋里了。邻居就上来把门栓打开了,亲老娘一栽跟头跌出来,衣衫不整,满脸红红紫紫的。邻居再往里探头一看,好嚒,赫然看见糖厂侄子正好用毛巾擦着裤-裆布…… 然后屋里尴尬的一幕,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亲老娘哭爹喊娘的维护着名声,还和闻讯而来的自家老头子打了一架。老头子骂她早就不安分了,撩-骚-老光棍不是一天两天,这次还有脸跑来隔壁镇偷情! 吵着吵着,终于怀疑那酒被下了药,老两口子又齐齐找苏麦那黑心后妈闹了一架,闹得隔壁两个镇都当做笑料调侃。 糖厂厂长侄子自觉吃了亏,发铁誓没碰成老太婆,要黑心后妈退还礼金钱。黑心后妈的钱都给儿子当彩礼送出去了,哪来的钱退?她自己亲老娘还差点被睡了呢! 几番算计之下,黑心后妈就只好牺牲她亲老娘的名声,上县里状告糖厂厂长侄子玷污了老太太的清白……于是,这事儿又闹去了县里。 她儿子定下亲的那家听闻,不仅不打算退彩礼了,更是觉得 丢脸,果断地退了婚,然后全家趁着黑心后妈没注意,迁居下南方去了。黑心后妈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意识到苏麦好多天不见了人影。 那后妈又气急败坏地跑去支书家里闹,支书的女儿燕红是苏麦的好友,愣是半字不吐漏,只说不知情。 在这样没有身份证的年代,自然是难查到人消息的,何况苏麦麦现在住进了部队里呢。 秦旅长听说这些后都忍不住感叹,如果她那个黑心后妈知道她嫁给了部队的军干家庭,指不定还会跑来吸多少血。 还好苏麦麦有反抗的勇气,挣脱出了命运的桎梏,也因了这份勇气,她能碰到心意相通的小贺同志。 看着坐在沙发上登对的新婚夫妻,秦旅长暗暗庆幸,幸亏这事儿处理得早,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不然怎么对总军区的老政委交代。 贺衍脸色阴沉,他自幼出生生长在军旅,很少接触到地方愚蛮的另一面。若非苏麦麦已经和自己结婚,并排坐在部队家属院安稳的沙发上。 如果现在只是素昧平生,并不相识,那他真无法想象她会遇到怎样的遭遇。 贺衍从前没有正式思考过婚姻,因为无法确认是否能遇到合意的姑娘。但既是结了婚,苏麦麦就是他的另一半,他是决意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的! 贺衍眉宇凌厉,沉冷道:“这件事麻烦秦旅长和项所长了,如果没去审查,我们也不会知道背地里竟然这样奇葩。之后小麦就算彻底和他们斩断牵扯了。” “是的!”苏麦麦跟着点头。她是穿书者的身份,自然毫无失落,唯有坚决。 秦旅长温和地宽慰道:“那些私下的议论真是莫须有,险些让你们两个中伤了,几个家属我会让向红找时间和她们谈。小苏审查已经通过,今后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我和贺军是一块扛过枪的战友,不介意的话你们就把我当老大哥,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只管过来说。” 贺衍和苏麦麦起身道过谢,便从秦旅长的家告辞了出来。 庄政委的爱人吕娟早就猫在自个院门口等着了,瞅见他们俩人身影,连忙招手唤道:“小贺,小苏,来来来,你们也过来坐会儿。” “正好想找你呢,帮我试试毛衣的宽度,我闺女身材和你差不多,她去吉省当兵,我也指望不上她来试,恰好看见你了。”吕娟亲热地拉着苏麦麦的手走进客厅。 贺衍迈着修长的双腿随后走进,好笑地蹙眉头。苏麦麦平时又能吃又能蜷的,没见她多么走动,人缘却是很好。 但也不排除吕娟也觉察出了风声。 只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墙已经透风了,估计之后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过他表面上没显露心思。 吕娟自从苏麦麦和贺衍新婚上门拜访后,就在家里紧赶慢赶的织毛衣了。北疆这块地儿,夏天和秋冬的过渡只是一刹那,差不多转头九月就能穿上毛衣了,她当然要织得及时些。 才不到半个月她就已经织到了胳膊下的那一大截,让苏麦麦给自己试试合不合身。 她用得是上好的那种带细绒的羊毛线,特地选了芋紫的时髦颜色,照着上沪出版社专门出的百种织毛衣手册上的针法,织成宽松外穿的款式。 不得不说,吕娟的手艺是真的好,就连见惯了另一个世界二十一世纪机械针织的苏麦麦,都忍不住赞叹道:“吕嫂子真厉害,不仅织得快,这种织法估计二十年后还是时髦的呢。只是您女儿在部队,这毛衣平时要怎么穿呢。” 她只是下意识地发问。 吕娟早就想好答词了,吕娟当然要想好了,那边院子的陶向红真会做人,要么派警卫员给小苏姑娘送黄瓜,要么又把人叫到家里来热络关系。瞧小夫妻两个进进出出的,这样传到乌市总军区去,老政委都该夸秦旅长夫妻会做人了。 自家庄政委就一榆木疙瘩,只会闷头做事,吕娟指靠不上他,只能自己想主意了。 她这件毛衣就是照着小苏身板和穿衣风格织的。 吕娟说笑道:“哎呀,叫吕嫂子多生分,你既叫向红陶大姐,今后就也叫我吕姐好了。我闺女比你稍小两岁,她不在我这心也怪空的,有空常过来玩啊,正好还能帮我试试毛衣。” “这毛衣平常是穿不上,但我是想着她一个人去吉市当兵,平时周末放假出去,也能换件好看的,毕竟正是爱美的时候嘛。就她去到那么远,我也没办法叫她当场试,还得麻烦下小苏你了。小贺副团不介意我麻烦小苏吧?”吕娟笑眯眯地问。 第34章 第34章小苏思想活跃,让她想想…… 贺衍微笑道:“这你得问小麦自己,家里的事儿多归她做主。” 什么时候就把家里大权都交她了? 苏麦麦嗔他一眼,大方地说:“就是试试衣服,不算麻烦的,吕姐您太客气了。” 吕娟看他俩这样,暗自琢磨着,看来小贺很宠媳妇儿呢! 自己和小苏姑娘笼络好关系准没错。 你瞧瞧小苏温柔又亲和,应该很容易热络的。等关系熟了,到时候吕娟再和人小苏提一嘴,让帮忙在老政委面前关照几句,对自家那闷头干活的庄建民也能有帮助。 苏麦麦试完毛衣出来,吕嫂子给她摘了几颗番茄放在自行车的篮子里。说是自个院子种的,帮着吃吃。 那番茄个个又红又大颗,带着新鲜原生态番茄所特有的气味,微微有些辛辣,却又不是辛辣。 苏麦麦好多年没吃到过这种番茄了,闻一闻就知道是那种沙瓢饱满的,咬一口下去必定滋味丰盛,都能曝出汁儿来。 她一路攥着最大的两颗,心想拿回去做成番茄鸡蛋面,口感超美味。 但她今天来大姨妈,贺衍不让她沾冷水下厨,两人便去食堂里吃了顿饭。中午伙食不错,有姜片炒鸭肉,干煸四季豆,红烧茄子,来食堂打饭的人也比平时多。 回到家后,苏麦麦就把挑出的那两颗番茄,切成片摆在盘子里,撒上一层绵白糖,当做水果零食吃下了。 * 关于个别家属私下议论糖衣炮弹的事儿,解决宜早不宜迟。下午陶向红就让警卫员叫了乔秀芬、柳淑芳、孟嫂子和周杏花过来,在客厅里选择性地把审查结果复述了一遍。 大概是苏麦麦后妈收了钱逼她嫁混子,她逃婚到边疆,机缘巧合之下与贺衍相遇,共同解决了一些难题。又恰逢贺衍被家里紧急催婚,两人商量一下觉得互相都有意愿,就先结婚再增进了解了。 因为觉得解释起来太长,对外就说是战友妻子介绍认识的。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桩误会。 秦旅长派人去做审查,人家小苏可是根正苗红出身,爷爷当过生产队干部,负责镇上下放的教授和留苏工程师们伙食。 还好议论的范围较小,没弄出什么乌龙来,今后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谁也不许再乱嚼是非。 听得几位嫂子们唏嘘不已,没想到热情开朗的小苏姑娘,竟有这种遭遇,简直都要怜爱了! 而且小苏不仅没被压倒,反而还勇敢坚强,更让人感叹不已。现在她遇到和她这么般配的贺副团长,才是真真的有缘人终成眷属啊。 乔秀芬攥了攥手心,首先检讨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可能,只是听淑芳既然提了,这种事儿我也不好忽视,一个人没个主心骨,还是认为得找陶嫂子和秦旅长汇报一下才放心。既然没什么,那可就太好了。” 陶向红对此也理解,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一个敏感的名头 ,谁都不敢轻易忽略。 陶向红就看向柳淑芳说道:“有些家属思想敏锐,神经敏感,这本不是什么错,但要注意分清猜测和事实之间的区别。不仅这件事,还有别的,说的就是淑芳你们几个,你有觉悟是好事,但要注意掌握尺度。之后要是哪里有疑惑,可以找小乔或者直接找我,先商量个主意,别把消息私自就往外放,免得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和误会。” 柳淑芳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为情极了。 其实前几天周枣花从市里回来,告诉她小苏姑娘五岁就搬着凳子趴灶台旁边看做饭,还热心地给她二妹周杏花出主意,抓奸夫三姐儿逮证据,人家可勤劳能干、大公无私着呢! 就算用橡胶手套洗洗衣服咋了,不兴年轻人爱美爱惜自个吗?都改革开放,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柳淑芳听完就觉得可能真是误会小苏了,心里暗怪苗素莲。如果没苗素莲提那几嘴子,自己也不会往下想那么多,必然就是苗素莲自个外甥女没嫁成贺副团,酸溜溜的存心乱扣帽。 但这事也不能对陶向红说出来啊,柳淑芳只好抱歉唏嘘道:“是我欠考虑了,陶大姐教育得是,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陶向红和秦旅长结婚多年,早已深谙了打一棒槌给个枣子的方略,这就转而和她们亲切地拉起了家常,暖暖气氛,家属们就告辞出去了。 乔秀芬走到院门口,又被陶向红喊了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陶向红有正事找她商议。 秦旅长开会回来和她说,这阵子总军区号召扎根军营,努力建设美好边疆。既要关心部队战士们的个人婚姻问题,尤其是正连级以上的大龄干部;同时也要提高随军家属们的生活质量,丰富随军大院生活的内容,让已婚官兵们踏实安家北疆,军民共同建设祖国繁荣。 陶向红做为全旅首长的爱人,这个担子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她私下也听过一些消息,这项任务据说是由于近二年改革开放春风刮起,有些军属回家探亲后,看到了商店里、报纸上各种时鲜的东西兴起,不愿意再带孩子回部队来了,觉得部队太寡淡无趣,有的探亲回来甚至闹起了离婚,所以部队也要与时俱进,跟上步伐,抓紧精神文明建设。 远的不说,比如他们十一旅郭团长的爱人李娜,据说最近就跑组织部要求提离婚呢。郭团长每次堵着她求着她不让进去,逼急了都三十多岁人了,还能当场把老婆扛起来走回家,这才生生把事情压下来的。 李娜当初崇拜绿军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非郭团长嫁了不可。谁料结婚后又觉得男人粗糙,和郭团长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对付,也不愿生娃子。本来还没什么大事儿的,最近不知道怎的回去探亲一次,突然又闹起了离婚要走。 在部队里离婚可是一件大事,何况还是并无什么过错的团级干部。从侧面可见提高随军生活质量,抓紧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 陶向红了解到,有些分军区已经开始成立家属委员会等自体组织了。四团团长的爱人乔秀芬,做为家属里觉悟比较高的,又是市里的妇女代表,就把她留下来想问问有什么主意。 其实乔秀芬一早也有这个想法,她去市里开会看到别的工厂、社区都有妇女工会什么的,觉得家属院应该也成立一个类似的。就好比这次遇到柳淑芳这样的事,至少能有个商讨的地方,而不会在私底下悄悄扩散。 乔秀芬一向稳重,思考了稍瞬便说道:“还要多谢秦旅长和陶嫂子信任我,这事儿我心里最近也想过,成立一个家属委员会,把家属们零零散散地聚起来,一则促进各家邻居团结,二来还能组织一些学习和文体活动,促进思想觉悟的提高,丰富生活乐趣。比如节日里聚个餐、周末教会儿舞蹈什么的,免得外头都觉得咱们在部队与时代脱节了……就是这场地,还有委员会的负责人选,就比较麻烦点呢。” 陶向红听得深以为然,连连夸赞好主意。就单说周末学舞蹈这个,她自己就很感兴趣了,让家属们不仅跳舞娱乐,还能疏通筋骨锻炼身体。 陶向红就笑叹道:“你还别说,等真办上周末跳舞活动了,还可以在部队礼堂也教教战士们跳。每次和地方上的单位搞联谊啊,那些单位的年轻姑娘一个个蝴蝶似的翩翩起舞,咱们部队的官兵却连站出去邀请的都没几个。不会跳啊,能有啥办法?跳得不是踩人家脚跟就是僵硬如木头,很影响效果,能有这些活动丰富一下业余生活是好的!” 陶向红想了想,存心暗示道:“这方面问题,你可以找几个年轻思想灵活的家属们探讨探讨。至于场地,你们先把家属委员会的成立方案拟出来,我让老秦去批,部队一间空的活动厅还是能匀出来的。” 乔秀芬踌躇张口:“那还得有收音机、灯光之类的配合。还有这教跳舞的人,如果从外面请,来去麻烦还得付费花钱,咱们院里倒是有一个李娜适合,就是不知道人愿意不愿意来。” 说起李娜,平时高傲,不理睬人,也不和谁说话打交道,就连她自己的丈夫郭团长让她教跳舞她都不愿意,宁愿自己在家抱空气跳。但李娜随军之前是一个单位的文艺骨干,人在这方面肯定是专业的。 陶向红琢磨着就说:“这事你找上小苏一块去试试,小苏思想活跃,热爱北疆,年轻姑娘主动随军生活,性格也讨人喜欢,让她想想办法怎么说服李娜。她和贺衍结婚,总军区的贺军师长都亲自打来电话给老秦督促呢,这事不找她找谁合适你说?” 乔秀芬初听这话还纳闷,找小苏去挺好的,但和贺师长什么关系? 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陶嫂子这是在给自己抛彩蛋呐!贺副团长姓贺,跟贺军师长一个姓,贺师长是疆省总军区老政委的大儿子,那么贺副团就是…… 乔秀芬顿时来精神了,觉得事情有把握,满口应下。 陶向红笑了笑,她就是存心这样说的。一则小苏年轻有能力,二则既然她和贺衍结婚了,之后跟贺老政委一家的关系肯定瞒不住,早说晚说都是说。那么叫她来负责家属委员会,之后有啥子需要的地方,就能更便利一些。 只是又特地叮嘱了乔秀芬一句:“晚两天再去找她吧,人家小贺刚出差回来,夫妻团聚,先让两口子相处够再说。” 乔秀芬一脸过来人明白的样子,笑着告辞了。 …… 隔天柳淑芳去找苗素莲,就把这糖衣炮弹的误会说清了。说完又埋怨苗素莲因为自个那点子芥蒂,就利用她给小苏找不快。还弄到了秦旅长那里,本来都想立个什么大功,给自家臭男人瞧瞧本事,结果糗得呀,难为情死了。 苗素莲暗地庆幸自己隔岸观火,没跟去掺和,不然丢人的也算上自己。 只嘴上推诿道:“我就不过随便提了一句,后面不都是你自己扒拉出来的,你越分析越真,我还哪敢说其他话?好了好了,人陶嫂子不也夸了你有思想觉悟嘛,又没严厉批评,反正都过去了,今后就别提呗。” 嘴上这么说,苗素莲心里却觉得希望落空了。贺副团长不仅人长得英俊,能力手段都优越,原还指望这一波把他和小苏有机会分开,促成自个外甥女,看来是痴人说梦。 苗素莲看着正在对镜梳头发的姚红霞,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去教表妹陈蔷写作业,也不帮自己抱老三,成天不上课就知道化了妆在驻地晃悠。 可别把陈团长的名声都带撇了,说他妻外甥女怎么怎么的。 苗素莲就数落道:“人家苏麦麦品格优秀,贺副团看重的是灵魂,你就是再描眉画眼也没机会了,消停点死了心吧!” 姚红霞的手一顿,本来寻思贺副团出差回来,想去找麦麦姐聊天的,顿时觉得一颗石头扑通落进了谷底,再浮不起来了。 姚红霞把口红搁下,扑倒在床上嘤呜起来:“亏你还是我小姨呢,我妈以前多么照顾你,你却瞧不上我。我就不信了,我就非得嫁一个既长得好又有潜力的军官给你们看看!” 苗素莲没理睬她,部队里就这么些人,她要能找到也好,能找到都省得她亲妈每次在电话里催了。 打个电话还得多花闲钱。 姚红霞一不做二不休,嘤呜了一阵子,就翻身一坐,拿起纸笔把十一旅可能单身的、连职以上干部全都列了出来。包括那些三四十离了婚的,通通都列上筛选! 第35章 第35 章明天就出发演练了,得多…… 贺衍这趟出差回来,待不了几天,下周一马上就要奔赴战术演练区域了。 部队里每周休息一天半,这周的周六全天和周日上午,他们都要进行战术安排巩固复习。等到周日下午,全旅才可以放假休息半天,用来调整准备周一出发。 苏麦麦两天前把散文投稿寄出去后,又马不停蹄地写了三千字的短篇军旅爱情。写的是一个城市姑娘奔赴远方,与军中笔友结成伉俪的故事,打算投给一本知名的《故事汇》杂志。 这个时期的杂志风格都比较朴实接地气,稿费收入也相对于其他收入来得要高。 其实若按她的兴趣,她更喜欢信息时代五花八门的风格。但怎么说呢,活在当下,她最近研究了好几本刊物之后,结合经验调整文风,再不着痕迹地掺入一些苏文概念,写起爱情故事来得心应手。 她给自己起了“麦钱钱”的笔名,就是希望能够尽快过稿,这样就能买收音机、电视机了。不仅要躺平,还要快乐地咸鱼躺啊! 当然,得等贺衍有空时,让他给弄票券来。 之后她再继续琢磨怎么写稿赚钱,顶好就是在与大佬离婚的时候,加上那笔离婚费,能够在北上广深挑个城市买一套房子,将来坐等房子起价了。 午睡醒来后,贺衍在屋檐下整理柴垛和蜂窝煤。柴火是上回从木器厂买回来的,还剩很多,蜂窝煤也垒起来高高的。 这次演练将持续一个月,等结束都到国庆了。演练场地在不远处的一个戈壁,开车大约不到两小时,然而无事也不能经常回家,他得提前把这些给苏麦麦都准备周全。 傍晚阳光晴好,树底下影影绰绰的,一辆车牌号像六旅的吉普车开进了大院,贺辞琅领着对象徐丽来做客了。 贺辞琅在炮兵营,虽都隶属于伊坤分军区,但不在一个旅里。他明天也要去参加演练,寻思从四叔结婚到现在,他还没正式拜访过呢,趁下午休息就带徐丽过来了。 贺衍结婚时,贺辞琅正在应付连队突击检查,等忙完检查贺衍又出差九旅一周。 鉴于上次开车载苏麦麦一事的误会,贺辞琅这回可长了记性,没敢趁着四叔不在时单独过来。 以四叔那副冷肃寒铁般的作派,估计误会的后果比徐丽都要严重。 徐丽和卫生所的一干女护士们,向来仰慕赫赫有名的贺副团长,前来做客她很激动,特意带了两瓶白葡萄酒。 贺辞琅则送的礼物是一个挂钟,红木的外壳,上面是刻度表,下面是银色的金属垂摆,看着挺别致的。 徐丽一路埋汰他怎么四叔结婚能送这个,寓意不对啊。贺辞琅则胸有成竹道:“你还别说,我这挂钟保准比你的葡萄酒实用,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小叔平时专注部队工作,那么匆忙结婚,肯定屋里布置简陋,啥家什都来不及买。单他那副冷寒的脾气,没准漂亮的小四婶儿已经想跟他离婚了。 你别瞅他人长得帅,他就不是个有烟火气息的凡人,不然能拖到这年纪才成家? 自从知道那回坐贺辞琅车的大美人,是他的未来四婶,徐丽就一点儿也不介意贺辞琅用什么词形容苏麦麦了,反而觉得越美的才与贺副团长相配。 是个姑娘应该都会很欣赏贺副团那种精锐威严的军人,哪会离婚呢?徐丽要眼见为实,才不相信男朋友的话。 结果两人肩并肩走到苏麦麦的院子外,却看到贺衍正俯身拾掇着煤球堆,而苏麦麦手攥毛巾在给他擦汗呢。 四叔生得浓眉凤眼,高大英气,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缕浅笑,显然夫妻两个日子过得有情有爱。 贺辞琅惊讶得险些磕一跤,他那不苟言笑、无意私情的四叔去哪了!平时不沾烟火气,岂料结了婚像变个人,还会主动做家务! “咳咳,大白天秀啥恩爱在这,给别人留条活路吧。”贺辞琅清嗓子。 苏麦麦扭头看见他俩来,便搁下手帕把人热情地迎进了家里。 “是辞琅和徐丽,快进来坐。” “你小子怎的来了?”贺衍则看见年龄相差没几岁的大侄儿就头疼,觉得被他扫了兴致。 就半天跟媳妇相处,明早上天擦亮就出发,一个月不能见到。 男人凛眉瞪去一眼,唬得贺辞琅不敢造次,连忙敬个礼:“报告贺副团,六旅炮兵连长贺辞琅带女朋友前来拜访!” 暗暗地嘀咕,婚前去找小四叔时,那会儿四叔住干部单身宿舍,也没见这么不欢迎自己。难道真如二姑所形容的,四叔可护媳妇了,连坐车都要挨着小苏婶边上,不让人打搅…… 被正式地介绍为“女朋友”,把个徐丽害臊得呀,满脸通红地暗拽他袖子,嘴上又崇敬道:“贺副团长好,小苏婶子好。” ——原书的男女主,甜饼叠满的一对情侣,果然出场就冒粉红泡泡。 贺辞琅军装笔挺地转了一圈,发现厨房里锅碗瓢盆整齐利落,卧室有炕有桌有柜子和椅,还挂着令人眼红的大相框结婚照,铺着漂亮的桌布。虽然说简单是简单了些,但布置得已经很有生活氛围了。 贺辞琅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小家,上次他父亲贺军和二姑贺涵来伊坤,见过徐丽之后很满意。他妈陈雪就催着他俩打结婚报告,但徐丽觉得还不踏实,一则她在轮岗期,证也还在考;二则她想休假的时候,让贺辞琅也去趟自己老家看看,如果到那时都还觉得合适,再结婚来得及。 贺军他们听说后,不仅没责怪,且一致体谅徐丽做事周全,懂得尊重自个父母,是个好女孩子。 贺辞琅的结婚欲望就暂时还不能达成,看着四叔这个三间的套房,那心里委实老羡慕了。他知道他四叔就是这般性情,负责任讲原则,既符合部队副团级干部的廉俭作风,又必定要给身边爱人尽力呵护安排。 贺辞琅嘴上偏还数落两句:“奶奶一直念叨让你对四婶好一些,你就让我四婶住这样的地方,连个沙发、连台收音机都没有,平时你不在该多无聊啊。就这条件,我小苏四婶她也乐意和你过?” 贺衍可太知道这小子尿性了,之前被徐丽黑脸那几天哭丧个脸,整天忙完连队的事儿就往人卫生所装病装伤。 最近苏麦麦帮他化解了误会,感情一好他小子就飘了。 三转一响他本来就打算买的,贺衍薄声应道:“忙战术演练的事,的确疏忽了这些,等休假我会尽快把家里布置妥当。你别去我妈跟前说,劳她担忧。” 苏麦麦跟贺衍结婚,一则是喜欢北疆风情,二是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大佬颜值令人赏心悦目,生活习惯讲究,会干家务,夜里还能当抱枕,涤荡一下荷尔蒙,她就觉得挺好的。 苏麦麦笑着附和:“日子是越过越热火的,东西可以慢慢凑,心贴着才要紧。我没觉得和你四叔生活无聊,你就别担心了。” 这话是帮着贺衍解围的,本来父子就不和,免得他父亲母亲真误会他了。 贺辞琅听罢,心想难怪彭老师电话里说喜欢小苏呢,果然是个好媳妇儿。听二妹说,三叔三婶都可嫉妒了,又在暗暗较劲儿等四叔休假带媳妇回去,到时候就不知温柔的四婶能否招架得住。 还没到吃晚饭时间,贺辞琅也待不到那么久,正好苏麦麦蒸了南瓜和红豆,准备搓成南瓜米粉团。她就给他们煎上南瓜饼,又烧煤炉煮了红茶,用贺衍在食堂买来的牛奶和上回用剩的黑焦糖,做了个红豆坚果仁黑糖奶茶。 贺衍说她例假期间要多补充营养,中午都从食堂买一瓶牛奶回来,也 不允苏麦麦沾冷水动厨,她都嘴馋好几天了。 她做奶茶喜欢放高甜,贺辞琅和徐丽都爱喝,就着奶茶吃南瓜饼,一边喝一边不停夸赞,觉得四叔找到个宝了。 贺衍不喜吃甜,上次配合苏麦麦吃过一次酸奶碗就够了。他就用简单的红茶配南瓜饼,红茶的浓郁醇香,配着软糯酥弹的南瓜饼,味道也是相当不错。明天就出发演练了,得多尝几块。 “哎哟!瞅瞅这孩子怎么了?……怎的说不出话来了?卡住了这是,我给瞧瞧。”安静的院子外面忽然传来马妹花惊吼的嗓门,像是在猴急地跟谁对话。 “呜呜呜。”一阵低低的闷音。 “你从哪到这来的?这是吃了啥,干啥吞得猛急?这么大块就给干进去了!”马妹花又吼起。 “咳咳咳咳!”紧接着是一阵孩子痛苦憋闷的呛咳声,隔着窗户都仿佛看见憋红的脸蛋和脖子。 “你稍等,马婶这就给你去拿筷子夹着试试!别跑啊,你别乱动。”马妹花着急地转身回屋开门。 “呜呜……咳咳咳!咳咳咳!”孩子的咳嗽声继续痛苦着。 …… “哎哟,怎么不行啊?谁给你吃的蛋了?”马妹花蹲在地上,将筷子往张四仔儿的嘴里探去。 但那颗鸡蛋黄却卡得太深,筷子根本不管用。眼瞅着孩子的小脸都快憋变色了,她一着急,干脆伸出两指头想掏进去弄出来。 “马妹花!马大巫!光天化日之下你施展啥妖术呐?这可是兰青嫂的儿子,她家就算仔多,可也个个都当宝儿,哪能由你这么糟践?” 隔着院门口,恰巧路过的柳淑芳两眼瞪直,背过手藏起几根新鲜茄子,大声指责起来。 周五柳淑芳被陶向红委婉批评之后,一直心感惭愧,熬了两天等把自己种的茄子熬熟了,这才摘了几根过来,准备送给贺副团和小苏姑娘尝尝,变相当做误会过后的道歉。 毕竟人小苏热情,之前又是请自己吃好吃的,又是教她方法做好吃的,日后还得继续打交道呢。 么想到啊,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马大巫在作妖了!! 柳淑芳的八卦体质瞬间被激活,嘴上不过脑子的就大喊出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这会儿是傍晚,刚好家属院里比较安静,各家孩子都在奋力追赶暑假作业,家属们无聊得大河里洗煤——闲着没事干。听见她豁地一喊,往常这种力度的喊声必定有大事,个个全都从院子里冲出来看热闹了! 竟然是马妹花和张四仔儿…… 苏麦麦微蹙起眉头,听着不对劲,也把筷子一搁,和贺衍起身走了出去。 第36章 第36章准备挑一只肥母鸡送给小…… 院子里,张四仔儿张大着嘴巴,吃力的咳嗽伴随着憋闷的呼吸声,把一向圆乎乎的小脸蛋憋到发红。 而马妹花屈膝半蹲在四仔儿面前,动作正被人们盯得僵硬,两只指头便停在了四仔儿的门牙边。 嘴快的周晓群大声说道:“马妹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个没孩子,干嘛掐别人家孩子的喉管子?你看看啊他才是个四岁的小萌娃,你忍心下得去手?” 因为有马妹花生火煮李教导员儿子的传闻在先,这回看到她伸手掐四仔儿的喉管子,大伙们也深信不疑。一个个满脸愤慨,都把屁股后头随出来的自家孩子护在怀里。 马妹花被围观得都结巴了,楞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她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视娃如仇的模样,孩子们见了她就跑,她也不屑搭理一群小屁娃。 偏偏那天在家煎鸡翅膀的时候,煎得滋滋冒油星子,张营长家的小四仔就嗅着味儿趴在了栅栏外。 要说别的娃就算了,张四仔儿是马妹花绝对不想招惹的,之前帮他捏过毒蚊子,回去后就被说成是吸他后脖颈血了。 呸,马妹花闲得发慌了才稀罕吸他那芝麻点子血。 马妹花看他懵哒哒地站在院外,就凶他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我掐你脖子了,嗅到好吃的就不怕我了?” “看啥看,再看毒死你!我这鸡翅膀有毒,吃了翘辫子见不着妈了该!” “你要有你二哥张二仔精明,都不敢再来我这院里!……再好吃也不稀得给你尝,走走走,赶紧走一边去。” 结果话还没说完,小四仔儿的嘴里“吧嗒”掉出了一滴口水,晶灿灿的,然后他伸出舌头舔起了嘴巴,把再掉出的口水都吸回去。 “我能光嗅嗅味儿吗,嗅味儿不会被毒死。” 小漂亮的娃儿,伸出手指头往隐约冒油烟的灶台正正地指了指,看得马妹花不忍心,就用筷子搛了一块鸡翅给他。还怕被邻居瞧见,直盯着他走远了才放心。 也不知道吃没吃鸡翅膀,反正后面这孩子就馋上了,隔三差五又跑来院子栅栏外晃悠。马妹花一面嫌烦,一边瞅着他嫩嘟嘟的脸蛋却又管不住手,上午塞两块冰糖糕啊、傍晚夹一块炖肉、饼干什么的。 但今天这鸡蛋黄当真不是她给的唉! 马妹花窘迫地站起来,叱道:“周晓群你那张破嘴也就说说簧段子得了,管得了老娘什么事?你们自己看看,这孩子吃蛋黄吃得噎住了,找上我这儿来,我能不帮着给解决吗?” 有人诧异:“这院子里哪个孩子不是看到你就躲,怎么偏还找上你了?” 另一个邻居凑近闻了闻四仔儿的嘴,仗义地说:“他吃的是茶叶蛋吧。我给大伙说句实话啊,这茶叶蛋就是马妹花煮的,你最近院子里飘出的香味还少吗?周枣花都说吃过你煮的茶叶蛋了,我在隔壁就能闻见这味儿,不是你给他吃的还能是谁?大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心里几斤几两都清楚,别装蒜了。” 还有的说:“就是,我说最近怎么总见张营长的四仔往这边道上拐呢,这是存心给孩子喂小食吃惯了。心可真黑,还想抵赖!” “她自己没孩子,嘴上无所谓,心里却可想生个一儿半女呢。要不然整天逼廖政委吃这喝那的,都三十多岁人了,一点也不知收敛。这是看着四仔儿眼红吧,上次还把四仔儿后脖子掐出血,人兰青嫂心地善良不和她吵架,她倒还欺负上瘾了。” 话听得马妹花顿时心如刀绞怒火腾升,就跟被戳到了肺管子似的,袖子一捋胳膊一挥,扑上去就照那说话的家属一巴掌。 啪—— “敢打我?我可不白打!和你拼了!”那家属也不是个好拿捏的,白挨一巴掌哪能忍得下气,立刻也揪起马妹花的肩膀,眨眼扑成一团撕扯起来。 “咳咳咳……呜……咳咳……”四仔儿咳嗽咳不出,憋得脸色越不对劲,眼泪盈了满满一眶,偏还掉不下来。 “哎呀这孩子,是不是快不行了?都发紫了你看!”有人提醒道。 马妹花才撕扯那家属的袖子,听得动作一顿,抱起四仔儿不顾一切要送卫生所。 刚看明白情况的徐丽连忙冲出来拦住,说道:“等一下,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再晃荡孩子,再晃荡得窒息了,得想个法子让他把东西呕出来,保持住呼吸。你们派个人去卫生所那边紧急叫军医过来,我先试试。” “你是谁呀,凭什么听你的?耽误了孩子咋整啊?” “人家那可是双胞胎,还有个五仔儿,少一个都凑不成双胎。”人们质疑道。 徐丽抿着唇虽也很着急,可她凭着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再冲动,她就从口袋里掏出用塑料壳包裹的工作证说:“我是炮兵营那边过来的,军区派下来轮岗的护士,请大家相信我,与其把孩子颠簸去卫生所,不如赶快让军医过来。” 徐丽边说边按经验拍打四仔儿的后背,四仔儿咳嗽的气稍微顺了些,至少眼泪能 掉下来了。 有人见她这样淡定,觉得她的话也有道理,把孩子颠簸过去万一半路颠没气了怎么办?谁也负不起责任。 都是一个院里瞧着长大的娃,多可惜啊,就有两个腿快的军人拉着儿子赶去卫生所了。 人群中的气氛伴随着孩子稍微舒缓的咳嗽松弛了些,马妹花本就灰黑的肤色更黑了,俨然一个蓄势待发的炮仗,却到底忍下来没和刚才那家属继续打。 平时吃东西噎着很寻常,当真谁也料不到四仔儿会呛得这么严重,还是很少见的。 苏麦麦忽然记起了海姆立克急救法,有段时间微博的热搜上好几个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关键词,苏麦麦点进去看过。后来宿舍里一个姐妹早餐空腹吃红薯卡喉咙上不来气了,她们还用过这个法子。 但这方法七十年代中期才在国外正式命名,现在恐怕还没传到国内,叫出名字来解释不清。 她就说道:“我们老家有一种方法很管用,让我来试试吧。” 苏麦麦前腿弓起,后腿蹬着,把张四仔儿抱坐在前腿上。还别说,兰青嫂虽然整天吼来吼去的,却把孩子养得结结实实的,抱着还挺沉。 苏麦麦让贺衍扶稳自己,而后环抱住四仔儿的腹部,一手握拳,放在肚脐上面两厘米的位置,另一只手快速地按压起腹部。 旁边大伙儿都不太敢相信,本来就上不来气了,这么压着肚子岂不是更憋得慌? 徐丽自己也有点将信将疑,她知道有心脏起搏法,然而这种压肚子的她真没见过。但望着苏麦麦自信从容的态度,她便选择了继续观望。 倒是贺衍在旁边看懂了,他参军时分配的是陆军特战队,在部队的业余培训学习中,对人体组织构造也很有了解。 虽然苏麦麦说是老家土法子,但这种方式利用的是按压腹部,增加腹腔内压力,形成一股气流从而将气管咽喉部的堵塞食物冲击排出。 果然刚开始四仔儿难受掉泪,很快就咔地一声,从喉咙里蹦出那团鸡蛋黄了。 新鲜的空气一下子顺进了他的气道,四仔儿害怕得大哭起来:“我刚才差点没气儿,见不到妈妈了…………我爸爸呢?我要见大仔儿……” 旁边人总算把心落地,安慰他:“小四仔你就说,刚才谁喂你吃的鸡蛋?是不是马大巫她拿蛋黄噎你? 四仔儿好一会了才恍过神来,一啜一啜地哽着嗓子说:“不是马婶儿,是食堂……”然后张开手,被贺衍瞬时抱了起来。 苏麦麦起身,动了动快发麻的双腿。 家属们好不诧异,竟然是一桩大误会,个个都糗了。 别是孩子吓得不敢说实话吧? 马妹花激动得发抖,今天要不是有小苏的办法,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洗脱不清了。 她也不顾廖满仓劝那些没用的“大人不记小人过”“清者自清”之类的狗屁酸话了,她干脆痛骂着大喊道: “不止今天不是我,还有上次,我也没掐他脖子吸他血,那是一只毒花蚊子趴他后脖颈我给摁下来了!我就算给他吃过东西,也是瞅着孩子站在院外嘴馋,但今天这蛋不是我给的,不是的我绝不认。都麻溜给老娘散开,老娘谁家娃都不嫉妒,能生生不能生拉倒!今后谁家嘴馋我都不给,管他是旅长儿子还是团长闺女,屁都没!” 马妹花粗鲁地发泄完毕,狠瞪了柳淑芳一眼,摔上门不见人了。 柳淑芳想起之前造谣她生火煮李教导员儿子的八卦,暗自心虚瘪嘴。 悄悄地攥着几根茄子后退回家去。 苏麦麦没想到自己院里飘出的香味,让马妹花险些背了黑锅,便也解释道:“还有茶叶蛋和煎鸡翅的香味,起初是我做的,后来马嫂子学了方法去。大家闻到的香味也有部分是从我厨房飘出的,希望不要引起误会。” 家属们瞅着新媳妇娇俏白皙的模样,尤其手指嫩得像葱白,没想到小苏竟然这么会做饭。那些红烧肉啊、烧羊排之类的味道飘得大伙儿直犯馋,赶明儿真得问小苏学学怎么做饭才行。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五班炊事班长和张营长从小道上飞快跑过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另一条道上也来了卫生所的军医,车子近在眼前。 炊事五班长前几天看见隔壁连的刘班长煮的茶叶蛋极香,今天就赶紧学了来,想着也给自己连队兄弟们改善伙食。正好四仔儿晃悠到窗户外面,舔着小嘴巴讨食,炊事班长就给他吃了一个,又得兜里揣了四个,让他回去给其余几个仔儿都分分。 哪儿想,竟然因为实在太好吃,吃急噎住了,兜子里的几颗蛋早不知道路上滚去了哪。兰青嫂去镇上不在家,张四仔儿噎得出不来气,就寻来找马妹花帮忙了。 小孩子能在最危急的时候找来帮忙,可见在他心里这个人是值得信赖的。 张营长做爸爸的当然了解儿子,只是听到这娃竟然学会了满军营蹭吃讨食,气得就想打他屁股。 张四仔儿迷糊糊地紧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睫毛轻颤。 张营长隔着门给马妹花道歉:“我这个仔子平时就爱嘴馋,今天这是给马大姐添麻烦了,也给邻居们添了麻烦,对不住。” 马妹花在屋子里把鸡毛掸子舞得呼呼响,到处扫灰尘。 张营长又给苏麦麦和贺衍道谢,苏麦麦笑答说:“都是这一个院里的邻居,这都是应该的,张营长您不用客气。” 徐丽瞅着脑袋搭在贺衍肩膀上昏昏欲睡的张四仔儿,对贺辞琅小声嘀咕:“你四叔当爹的样子挺好的,你将来也会懂照顾孩子嘛?” “废话,我能不会吗?我做得要比我四叔好。”贺辞琅连忙表明心迹。 “四叔?”张营长接过贺副团递来的儿子,诧异道:“贺连长怎么也在这里?” 两人之前在出差学习中认识的,张营长自然晓得他是总军区贺师长的儿子了。如果是他四叔,那么贺副团可不就是……贺师长的四弟? 这么年轻!根本想不到竟然会是。 上次徐丽带同事邱小芳去见过贺衍、苏麦麦后,邱小芳回去就私下里嘀嘀咕咕,说跟贺副团长吃过饭,把四叔的身份跟人说开了。徐丽劝过几次都没用,邱小芳就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好让别人以为她跟贺总政委家有点关系。 贺辞琅也就没必要隐瞒,干脆道:“这是我四叔,我过来做客的。” 张营长“哦”了一声,顿时明白了,再次客气地感谢,抱着儿子回去。 徐丽第一次晓得还有这种土办法,只是刚才匆忙看苏麦麦操作了一次,过程步骤还没看清,等大伙儿都散开,她就向苏麦麦讨教起来,说以后遇到情况可以拿来用。 贺辞琅也想学,但又纳闷:“就是肚子附近摁一摁,怎么就能从气管喷出来。” 贺衍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体会解释:“利用的是腹腔受力增压法,压迫膈肌以下的软组织,进而使肺部残留的空气凝聚,形成一股气流将气管食物冲出。” 竟然不懂医学的陆军都能看明白这些道理,不愧是自己相中的大佬啊。惹得苏麦麦不禁瞄了贺衍一眼,忽而四目对视住,她便又脸红错开。 他们这几个晚上都抱得很紧,虽然睡觉之前苏麦麦是规规矩矩的,但睡着后总会滑进他怀里。好在大佬很能忍,基本上都任由她搂抱,弄得苏麦麦还怪不好意思的。 明天贺衍就要出差一个月了,单身躺平的快乐又要到来,她肯定不会想念他呢。 海姆立克急救法实用性很大,危急的时候可救很多人生命,苏麦麦便给仔细讲解了两遍,然后徐 丽又箍着贺辞琅现场实操了几次。 她一米六的个子,贺辞琅一米八,从后面箍着他,把贺辞琅箍得都当众脸红了。两人最近才刚刚进展到接吻这个程度,本来还能保持含蓄一段时间,徐丽再这么下去,他可真就熬不住了。 偏偏徐丽一心只为工作,根本没往其他方面作想。 贺辞琅眼瞅着时间差不多,还得回去收拾明天的行装,到连队再巡察几遍,就连忙找借口告辞了。 晚上张营长和兰青嫂带了礼物前来感谢,送给廖政委和贺衍两家各一个西瓜、一挂猪肉。 苏麦麦把西瓜收下了,张营长家人口多,她把肉还回去了,又给拿了三包钙奶饼干送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廖政委那边也只收了西瓜,马妹花出去倒垃圾,回来就见到院子里多出几个人。 她就手攥畚斗,黑着脸杵在那里。 还是兰青嫂走上前来,亲热地拉过她的手说:“白天的事多谢马嫂子和小苏了,不然小孩子一个都不知咋办。还有上次的事儿,四仔嘴不懂说话,回去问他,他给大仔形容得一吓,脱口就说你掐的了,也是我们做大人的疏忽,没想到去纠正。希望马嫂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真是,偏就他一个嘴最馋,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马妹花哪里觉得麻烦,她瞅小四仔儿一直讨喜得紧,瞅得她都忍不住疼爱。兰青嫂软乎乎的态度,说得她态度也缓和下来,就说道:“不算麻烦,我屋里就两口人,平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孩子爱吃,我就分一口。四仔儿正长个,肚子饿得快,你若不介意,我这里的鸡蛋拿一篮子去吃着吧。” 说着走去屋里,把这周攒下的鸡蛋端出来,想了想,又给篮子上面搭了一包白糖,拎来给兰青嫂。 兰青嫂受宠若惊,谁不知道马嫂子的鸡养得又肥又好啊,简单煎个鸡蛋都香得不行。 白糖她是怎样也不能收的,就把一篮子鸡蛋提走了,边走边回头说了好几句谢。 廖政委点着烟坐在屋里,想到自从贺副与小苏两口子搬进来后,先是花椒粒不用吃了,如今鸡蛋又有人收了,明天早上不用生吞鸡蛋黄了,暗暗的脸上就绽出了笑意。 马妹花回头瞪他一眼,她忽然发现并不是没人要她家的鸡蛋,而是稀罕她家的鸡蛋啊。 哼,她现在不仅有小苏这个好邻居,还有了个兰青嫂打交道,还能再让廖满仓把自己看贬么? 马妹花对廖政委的笑意不屑一顾,表面臭脸实际得意地回了屋子。既然老廖不想生吞鸡蛋,之后不逼他吃就是了,反正生娃也姓廖,自己急没用,爱生不生。 准备挑一只肥母鸡送给小苏,这次得亏有她在,救了自己好大一名声。 第37章 第37章五点半要集合,七点钟出…… 周一清早出发,奔赴战术演练基地。 不到五点钟贺衍就睡醒了。 天刚蒙蒙亮,虽然是在北疆,但伊坤地区的气候并不算干燥,尤其部队大院里绿化做得好。黎明天未全亮这段时间,空气中静谧而带着点清凉意,正是睡眠的好时辰。 苏麦麦梦中香甜,一手搭在贺衍肩膀上,一手抚着他健硬的腹肌,白嫩娇美的脸颊更是趴在他胸膛。她是真把贺衍当成抱枕抱了。 贺衍是个定力很强的男人,无论在事业上亦或生活上都一样。起初新婚夜苏麦麦搂他,他难忍灼燥一整晚,但后面既然知道她暂时没那层意思,他也就克制下了。 贺衍看着苏麦麦放松又怡恬的睡眠,他初醒的眼眸溢出几许柔情。他要爬起,虽然不忍心打搅她好梦,但还是挪了苏麦麦一把。 动作极轻微,苏麦麦却下意识地卡着他不让动弹。贺衍嗓子发出低哂,苏麦麦迷里糊涂地瞄开一只眼睛,这才看到男人清朗含笑的俊脸,她惺忪的问:“唔……几点了?” 贺衍答:“四点四十五,五点半要集合,七点钟出发,我得提早过去。” 不到五点啊……在另一个世界的苏麦麦,很可能这个时间还在刷手机,对于她来说俨然算半夜。 她吃力地往墙上那个贺辞琅送的挂钟上一瞥,这才想起贺衍今早要出发了。 听贺辞琅说过,贺衍是上过战场的陆军特战兵,这种演练任务能让他的肾上腺素都激活飙升,整个人像散发着熠熠生辉的锋芒。 苏麦麦昨天还庆祝又要过单身快乐的日子,说必然不会想念他。但这会儿揽着男人挺括的体格,感觉着被窝里暖和的舒适,竟突然又有点舍不得了。 她默念:这不是爱情这绝非日久生情,感情不可能这么快产生,这只是贪图安逸的一种习惯。苏麦麦如此作想着,手搭在贺衍的肩膀上却没动弹,反而似樱桃饱满的嘴唇湿湿的抿了抿。 她睡得浑身香喷喷的,衣襟前面褶皱,就显得更加的柔软了。贺衍靠得近,在光线半朦半亮之间,忽然呼吸紧促……苏麦麦的警铃大响:他还说他没感觉,能忍得住。结果她还不及拉紧领口,贺衍目光锐利地与她相交,然后唇就碰到了一起。 大佬的嘴唇温润而十分有力,苏麦麦的心一瞬突突地打起了鼓,瞬间放开之后,她很想再尝尝是什么滋味,就又仰起下颌含咬了过来。 贺衍本来就是凭她做主,在这件事上他充分尊重她的选择。既然苏麦麦这样主动贴紧,他就顺其心意,只觉得胸腔里的跳动似乎快要炸裂开来。 苏麦麦就像一株刚从池水里涤出的芙蓉,连耳际都带着柔美的色泽,像是不谙人世般纯然美好,然而她的动作却又分明带着某种鼓动顽皮。男人猛地一俯下去,再也不想隐忍克制了,他沉重地箍住苏麦麦的腰肢,就深含浅啄起她的红唇。 “这是你主动的,小麦。”贺衍磁性低醇的言语,带着凶灼的诱惑力攻击。 苏麦麦发出轻轻地“嗯”声,手臂漫无目的地箍紧男人的后背。她的腰下被他揉来揉去,掌心带着训练的粗粝和暖热,把苏麦麦的皮肤揉得发麻。 放在平时,他一贯隽贵冷肃,不解风情,可苏麦麦分明察觉到了某种生猛霸道。能力、实力与实体的凶猛,苏麦麦真不吃素啊,她此时竟然内心黄黄的漫延开一大片。 苏麦麦连忙呢喃道:“贺衍……不要再继续了……你该出发了。” 贺衍其实犹在克制,否则场景早已一发不可收拾。闻言他也停止了动作,炙热气息抵在她耳畔:“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吗?” 苏麦麦瞬时又理智了起来,红唇酸肿地说:“要看情况。” 她的衣服被揉得皱巴巴的,锁骨下隐约的起伏若隐若现,贺衍克制地睨了眼,立时错开。 他恢复温柔,只把上次没问完的话继续道:“等到什么情况下,才是你觉得合适的?” 苏麦麦很想问他,可知道哪里有卖计生用品的?有TT随时都可以啊,一天几次都没意见。 有安全保障咱们就不用忍。 咳。 结果外面的巷道上闪起了车灯,是陈建勇来接车了。 这会儿各家各院都还在深睡,不宜闪灯打扰,贺衍拿起手电动冲窗外回应了一下,便把苏麦麦的衣襟拉好。他又亲了亲她,坚硬下颌磨得她疼痒:“等我回来,再告诉我这问题的答案。有事打电话,电话号码我写在书桌的卡片上了!”然后穿上军装,提起行装出发了。 他是副团长,更是此次战略部署主要负责人,得早点到团部。家属院里也有别的三团四团战友的院子,陆陆续续亮起了发黄的灯光。 陈建勇抚着方向盘,看到贺副团迈开大步走过来,又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副座驾上。 异常沉默,气势轧顶。 陈建勇悄悄转头一瞥,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咱就是说贺副团浓眉薄唇,鼻梁高挺,帅是真帅,冷也是真冷,但那冰冷严肃的气宇里又有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氛围,像发生过了什么大事。 陈建勇就是个初中没毕业的文化,实在找不到词儿形容,反正就 有啥特别深刻的变化。 可能是贺副团对此演练持高度重视,已经进入高度警觉转态了吧。 一会儿驻地操场上便遥遥响起了紧张有序的吹哨和口令声,还有战士们整体划一的踏步与跑步声响,庄严而肃穆。 这次的战术演练是三团和四团参加,一团二团虽不用起这么早整队,但三团四团不在旅部的期间,他们也要加紧步伐,开春后的下一次作战训练就轮到一团和二团了。 * 贺衍一走,苏麦麦胸口迅速起伏了好久还难以平复,她感觉她可能要坠落了。她动摇地想,那一定是段十分美好的体验,她既然穿书了,当真不必难为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男女朋友确认恋爱后就可以发生关系了,何况他们现在都是正式夫妻。 她调整思绪,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却没能再睡着。接近七点钟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笃笃的,苏麦麦隔窗一看,是四团雷团长的爱人乔秀芬,带着她女儿雷敏站在门外。 雷敏和陈团长的女儿陈蔷、张营长的大儿子张宸望一样大,都是十岁。乔秀芬把她放在了市里上学,平时寄住在老师家里,周末才接回来,今早为了送爸爸出发,昨天周日就没送去市里。 苏麦麦连忙披了外衣起身,问道:“乔嫂子找我有事?” 她刚从被窝里出来,肌肤还带着香皂特有的香味,还有一种莫名旖旎的气息。 乔秀芬下意识凝了眼她脖子上的一颗红草莓,暗暗不着痕迹地把闺女的视线错开——新婚夫妻,一分开就要一个月,很正常很正常。何况还是众所周知的,刚结婚就能接连整几晚活的贺副团长呢。 乔秀芬压低声音问:“小苏用不用和我们一快去主道上看他们出发?好多家属都去。” 雷敏也说:“可威武了,我们都喜欢看。” “好,那你们等我一下。”苏麦麦点了点头,回去换衣服。 她的衣服基本都是单色系列,原身的三件白衬衫,还有自己做的灰色和白色的套头衫,刚到九月已经入秋了,苏麦麦挑了一套换上,又在外面罩一件拉链的运动外套。 这是之前在市区和二姐购置结婚物品时买的,买了两套运动衫,一套鹅黄色的;一套白上衣,蓝裤子,手臂两侧有同色的蓝条纹。还有一款黑色的西装外套,但这个时期的外套都是那种硕大肩垫的,苏麦麦觉得丑,她想改成法式休闲风,还没找机会去叫周杏花改呢。 苏麦麦走到门外,乔嫂子嗔她说:“怎么年纪轻轻的穿这么素呐,太素了,叫人家贺副团哪看得见你。” 苏麦麦一瞧,乔秀芬果然穿着一件苹果红的双排扣上衣,闺女雷敏也是橙色的花瓣领外套,果然都很喜庆的颜色呢。 她懒得再换了,正好避免了与贺衍同志的对视,今早说到底也不知道算谁勾引谁或者谁反扑了谁。 苏麦麦就回屋补了一圈口红,对镜子抿嘴唇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颈侧被他啄出了红印子。想起刚才乔嫂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苏麦麦羞得脸一红,急忙找来一条丝巾在脖子上系好。 七点钟整,随着一声军号响起,军绿色卡车载着两个团的战士,一辆一辆地从驻地大道上开了出去。车上的战士们个个正襟危坐,身躯挺拔,飒爽英姿,威风凛凛。 开在前面的是三团的几辆,随后就到了四团,雷团长的车开过去时,乔秀芬和雷敏激动得直挥手,雷敏眼睛里更是盛满了崇拜。 贺衍的车随在四团大部队的中段,勤务员陈建勇开车目视前方,表情严肃,一改往常的话痨调侃模样。 贺衍余光扫过人群,看到了乔嫂子身旁站着的苏麦麦。其实这样的演练或者部队任务,经常会有家属站在路边目送,但他本来是想让她继续补觉的,没想到她竟然也出现了。 他下意识往苏麦麦的嘴唇上看去,发现她涂了口红。她肌肤似雪一样白得发光,涂了口红越发娇艳得动人。 贺衍敛眉微笑,收起了目光。 大部队的车都开过去后,家属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家去。 柳淑芳也来了,她也穿着鲜亮颜色,紫底带花瓣纹的涤棉上衣,站在离苏麦麦不远不近的地方,看见她和乔秀芬在一处还怪不好意思。 昨天那事儿闹得柳淑芳不光彩,事情解决了就算小事,但若四仔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可就相当于诬蔑了马妹花一辈子。 关键是结果并没有三长两短,所以现在人人都知道柳淑芳诬蔑了马妹花,往后柳淑芳再说个什么,估计没谁敢随意相信了,她就更觉得犯糗了。 她男人孙毅是三团二营的教导员,昨天那事儿闹得家属院沸沸扬扬的,秦旅长和爱人陶向红肯定也听说了。 孙毅很是批评她一顿,说马嫂子再怎么也是一团团政委的爱人,她如果还想继续在部队待就必须管住嘴,管不住自己那张大嘴就是破坏团结,就是拖累他前程! 孙毅还让柳淑芳设身处地想一想,解设被误会的是她自个,还解释都没法对人解释,那会是什么样感受? 柳淑芳真的往那样一想,如果昨天后果严重,而自己被冤枉害了个孩子,她简直都要窒息。 但她没有勇气再去马妹花院子里了,上回在那院子里吃酸辣粉和鸡翅,吃得都和马妹花聊上了天,结果昨天撞见那一幕,刹那间又管不住八卦起来。 一大早她看见苏麦麦就又是惭愧又感激,路上鼓足了勇气主动打招呼说笑:“小苏,我院里种的茄子熟了,上午你过来我这边拿。我可给你都摘好了,不拿就该放坏了。” 苏麦麦前几天来大姨妈,贺衍都没让她动厨沾水,吃的是食堂。听到柳淑芳提起茄子,她顿时就想到了鱼香茄子,油多又带劲。 住家属院真心好啊,这家嫂子拿个鸡蛋,那家嫂子摘个果蔬,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她还不知道,马妹花正在酝酿给她送肥母鸡呢。 苏麦麦就微笑道:“好,我回头补个觉就过去,谢柳嫂子。” 乔秀芬也拍拍她手说:“傍晚我去你院里,有件事儿找你商量商量。” 然后就上前并排走在柳淑芳的旁边。 乔秀芬是四团团长家属,按理说管不到她三团家属身上,可上周五陶向红刚刚提醒过,柳淑芳转头又管不住了。 柳淑芳被乔秀芬提点的更加不好意思,咬着下嘴唇别扭:“昨天的确是我冲动,一遇到事就嘴急,话不过脑先出口。我家孙毅也已经严厉批评过,还请乔嫂子替我和秦旅长爱人说说,我会和马妹花道歉的。” 乔秀芬看她这回的确有诚意改正,也就安下心来。心里越发觉得成立一个家属委员会的必要性,共同读书学报,抓紧提高整体家属的思想和精神文明素质。 …… 苏麦麦到家终于睡了个回笼觉,九点多就去了趟柳淑芳院子里。 柳淑芳准备了两个网兜,分别装着四根胖乎乎的大紫茄子、一把长豆,还有四颗土豆,说是一份给苏麦麦,一份给她同院的马妹花。 苏麦麦提起来沉甸甸的,往网兜里一掏,竟各掏出来一盒港岛牌的珍珠霜。 这个年代大多数的女性护肤品都用雪花膏,虽然苏麦麦皮肤底子好,怎么样都雪白细腻,但也想用点好的呀。保养要从年轻时候就开始。 珍珠霜里面含有水解珍珠技术,上脸好推开好吸收,还能补水美白提肤色,她倒是真心想要收下的。 只是这也太贵重了,尤其还是香江港过来的更难得,苏麦麦就和柳淑芳说要给她算钱。 柳淑芳的弟弟是海员,常年在外跑, 她弟妹考上大学去念书了,侄子就放在部队里跟她自个儿子一块上学。 她弟弟深表感谢,在外面买了好东西就会给她寄过来。 柳淑芳难为情地说道:“我弟能买到,一共寄了六盒给我,送你们两盒,我还有四盒呢,够用到猴年马月。这次多亏了你小苏,要不然我心里也过不去,之前我还怀疑过你身份,想想真糊涂了……就是你拿去给马妹花的时候,跟她说一声是我对不住,算是赔礼道歉。免得她以为我在挖苦她皮肤糙黑,回头还要记恨上我。” 苏麦麦听得好笑,其实柳淑芳人不算坏,但的确八卦过头,放到信息大爆炸时代,应该很适合做标题党娱圈营销-号,希望这一回过后能改改。 苏麦麦计上心头,她倒不认为因为被柳淑芳怀疑身份就要翻脸,反而是柳淑芳弟弟能有渠道弄来这些港岛的好东西,今后她可以来个“代购渠道”呀。 她在穿书前看过不少年代文、香江文,对八零年代物价有个大略估计,就按着市价把自己的这盒珍珠霜给了柳淑芳二十元钱。 多给点,下次再问人家就好开口了,人家也乐意帮忙带货。 柳淑芳起先推脱不收,推不开就收下了,听她弟弟说这东西在广州三盒四十九块五,她自己一分钱没花还额外多赚了。划算。 苏麦麦拿着蔬菜网兜回去给马妹花,把柳淑芳的话转述了一遍。 马妹花把珍珠霜掏出来,看见银色的圆圈盖子,白瓷印有繁体字儿的瓶身,瞧着就是挺精致的稀罕东西。 马妹花喜欢稀罕东西,也喜欢自己能变化,变新变跟上步伐,但她总是压抑自己的这种想法。 她在窗缝瞥见小苏姑娘洗完脸后,站在堂屋的镜子前面抹,都那么白了还要抹。马妹花瞅着挺羡慕的,但叫她买,她又不知道能买啥,还怕被廖政委取笑什么“进步,鸭子白天鹅”的,听着气人! 现在有这么一盒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马妹花就说:“仇人送的,当然要收,和柳淑芳那大嘴巴子说我收了,下次再胡扯我照样撕她。” 回屋关上门,自己赶紧对着镜子抹起来。还别说,她皮肤本来是灰黑有点干裂纹的,涂上去之后一开始丝丝凉凉,还辣辣的发麻,但一会儿手抹上去当真感觉舒服了。 ……先藏着偷偷抹,别给廖满仓看见! 就不爱看他瞧不上自己的模样,多识几个字写几篇公文了不起啊?看把他能耐。 到傍晚的时候,乔秀芬就过来找苏麦麦了,把要筹备家属委员会的事情和她一说。苏麦麦听完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以前她住奶奶家的时候,奶奶家的小区就有那种类似的家委会,过年过节包个饺子、写个对联什么的,很有生活气息。 苏麦麦也想丰富丰富咸鱼躺的生活,一边给乔秀芬沏红枣桂圆茶,一边说道:“好啊,需要我做什么工作,乔嫂子请说。” 乔秀芬抿着滋味香甜的桂圆茶,叹道怎的啥食物在小苏手里一弄,都这么可口呢。 她想起陶向红关于贺副团与贺老政委父子关系的暗示,计上心来,便又提议道: “我看家属们对你做饭的香味感兴趣,正好拿这个做噱头,到时候你也分享分享怎么做菜的,让委员会的活动更吸引人……不然我看这样吧,你就当委员会的负责人之一?” 第38章 第38章电器真全呐,看得人直流…… 叫自己当家属委员会负责人? 苏麦麦听乔秀芬说完,一下子想起了居委会、街道办的工作,第一印象就是拉不完的架、操不完的心……不太合适,她是来躺平两年的,不想再卷了,这两年就让自己安稳舒适地享福吧,前世卷得太累了,得养精蓄锐。 再则说,当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难免和嫂子们打交道最多,万一苏麦麦再说漏什么,比如对这个年代众所周知的东西不熟等等,再被人怀疑一次身份怎么办? 苏麦麦想了想,先表达了两句乔秀芬对自己看重的谢意,然后说道:“我初来乍到大院里,很多人面孔都认不熟,一来怕不能服众。二是负责人要有能解决家属日常生活问题的能力,最好是那些随军多年的嫂子比较合适,对各家之间的关系知根知底的,更容易应对,我目前还是太生疏了。” “不过我很支持陶大姐和乔嫂子的建议,不仅带动生活积极向上,还能团结融洽感情。和大伙儿分享厨艺当然也是好事一件,等我列一列食谱就可以每周开始了。我看不如这样,乔嫂子挑个时间把家属们召集起来开个选举会,可以选举他人,也可以自荐。得票最多的前五位来当负责人,大伙自己选出来的也心服口服。当负责人其实不一定非要有文化,有时候能处理家常琐碎的能力和魄力也很重要的。” 乔秀芬倒是全没想到这一点,她刚开始只想选几个有文化有才艺的,比如李娜,部队小学当老师的孙庆红,庄政委的爱人吕娟,苏麦,再加上自己。苏麦虽然年轻点,毕竟是总军区政委的小儿媳,传到贺总政委的耳朵里,也表达一下咱们十一旅对小苏的重视。 但细琢磨之下吧,小苏说得其实很有道理。家属素质参吃不齐,有些时候光有文化是行不通的,反而是那种会落地会摆平琐碎的才管用,但这样的人一时也想不起来谁合适。看来投票选举是个好主意,得亏小苏一下就想得出。 乔秀芬便又皱眉道:“好是好,但家属文化水平有高有低,个别家属虽然扫过盲,却只会认字不太会写,你让她们不记名投票,她们觉得为难,这怎么选呢?我和陶嫂子商量过,小苏你年轻思想活跃,还是认为你来当其中之一的负责人比较好。” 苏麦麦听这么一说,估计在秦旅长做过背景调查后,不少人已经知道贺衍的身份了。越是这样苏麦麦越要注意规避风险才行。 她又建议道:“这好办呀,让被选举的家属们站在前排,每人面前拿一个数字牌,大伙儿只要写简单的对应数字投票就行了。我虽然不做负责人,但我很乐意配合乔嫂子你们做事,你们有啥活动喊我一声就来了。” ……这样既能够显得积极,又不用操心拉架日常,还不容易暴露底子。 乔秀芬由衷赞道:“还是你主意多脑子灵活,一下子就把问题解决了。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就好比前几天家属吵架,一言不合就能扑成一团打起来,光有文化是拉不动的。小苏你一个姑娘瘦胳膊细腿的,哪里招呼得过来。是得找个对各家谁跟谁有过节、谁跟谁关系好都清楚的负责人。” “那这样吧,我们先写个通告出来,开会投票选举五个负责人,家属区包干分片负责,有要紧事再聚一块商量。小苏你刚随军,还需要再熟悉熟悉,就先当我们委员会的顾问,你看怎样?” “嗯,乔嫂子这样安排好,我觉得很光荣。”苏麦麦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又约好后天一起去郭团长的家里,找李娜做动员的工作。 乔秀芬回去找陶向红一说,陶向红暗叹,难怪贺副团长挑选小苏做媳妇儿呢,贺家在总军区一贯低调廉俭、公私分明,绝不利用职务走便利,就连大孙子贺辞琅也都是放在炮兵营的连队里从基层做起。你瞧瞧小苏这处理事情的能力,既能敏锐地考虑周到又有条理性。美酒配新囊,佳偶一对啊。 晚上陶向红和秦旅长说了进展的情况,说三天后要先开个全院的家属大会,得找地儿开。 刚好柳淑芳冤枉马妹花陷害张营长儿子的事情一闹,还有家属互打巴掌,秦旅长也觉得事件虽小,但影响很不好,要把家属们的思想觉悟紧快地抓起来。秦旅长就让后勤部腾出一间空房,做为家属委员会的活动场地先 用用。 后勤部倒是正好有一处空房很合适拿来用,那房子一排三间,就在家属区通往部队驻地的中间,本来是用作设备存放的,其中一间屋顶和墙有破漏,还待修,就把东西都搬空了出来。最近都没下雨,可以先拿来用着,边用边修,而且电灯、电线什么的拉起来很方便。 于是苏麦麦就帮忙草拟了一份广播稿,大概内容是:为了改善随军生活质量,跟上社会发展的步伐,军区鼓励在大院成立家属委员会,委员会既有读书看报(包括新颖杂志,社会热点)、兴趣交流(讨论服装款式、美食菜谱、带娃经验),更有文体活动(比如交谊舞、音乐会等等),给大家丰富生活的同时,带来更多幸福的体验。现向全体大院军嫂发出光荣的邀请,欢迎莅临三天后晚七点的首届家属大会! 虽然只是一次闹哄哄的选举大会,但要包装得充满正式感一点,给人带来参与的荣誉感。这对于学新闻传播学的苏麦麦而言,可谓拿手小菜了。 乔秀芬看了广播稿连声说好,当晚就在喇叭里播出通知了。还在播出时加了一句,有小苏嫂独家秘方的茶叶蛋煮法分享。 “播报,注意,现在播报一则通知——” 喇叭筒就挂在驻地总道拐进家属区的前面一根电线柱子上,面朝着家属大院,平时只有面临检查,或者播报重大通知时开启,或者建军节、国庆节、春节等喜庆节假日用来播放歌曲的。 因此喇叭一响,每家每户,包括正在洗脚的男人们都支起耳朵听得仔细。 这两天学校正好开学注册,三团和四团又奔赴了演练基地,感觉全旅都空了许多。家属们正闲得慌,听得一下子来了劲。 多好啊,从来都是他们男人开这会那会的,女人们就围着锅台和孩子转,什么时候也有专门给她们开的会了。还有那茶叶蛋,前些天熏得人们直嘴馋,那可是把周枣花都吃迷糊、张四仔儿急噎着的好味道,大伙儿都挺期待的。 军人们也期待,呵,倒是看看一群家属们能开出个什么新鲜会议来,拭目以待。 * 马妹花挑了一只肥母鸡送给小苏,又担心她细皮嫩肉的不会杀鸡,特地处理好了才给她送过来。 苏麦麦就用葱姜蒜、小米辣、八角芝麻花椒,和白糖、老酒等佐料,做了一锅椒麻口水鸡。贺衍不在,她一个人也听不了整只,端了半锅送到对门给马妹花和廖政委尝尝鲜。 正好廖政委夫妇俩在吃饭,瞧着小苏落单,就干脆留下她一块儿吃了。 苏麦麦本打算向廖政委打听一下李娜和郭团长离婚的事情,就没推辞,先问点原由出来也好打有准备的动员战。 郭团长和廖政委都在一团共事,两人是老搭档了,廖政委还真知道不少情况。 说这个李娜原本在一个大单位工作,还是文艺骨干,不知道为什么和家里赌气。刚好那会儿郭团长休假期间来看望单位的亲戚,亲戚听说他单身,就跟单位的邻居们说,帮忙给军官侄子介绍个对象。 九年前郭团长还是连级干部,生得憨厚端正,军人气质淳朴威严,被正在赌气的李娜瞧见了,李娜就说要嫁给他了。 当时两人还没相处过呢,可谁让李娜长得漂亮呐,郭团长农村出来当兵提干,平时女同志都没打交道过几个,看见李娜后瞬间动了心,见李娜坚定要结婚,想也没多想就结了。 郭家亲戚也没跟他细说过,当时李娜是为了什么和家里赌气。但那个年代,单位的子弟青年下乡,家里几个孩子名额分配之类的,很容易闹矛盾,赌气正常。郭团长心态耿直,自然也没多问。 休假期结了婚,之后李娜就一直住在娘家。郭团长父母早逝,老家只有亲戚老辈,刚开始郭团长每年休假,四分之一时间回老家,四分之三在李娜娘家待。老家没人后,休假就都在李娜家里,对李娜和岳母家那是好的没话说,要啥满足啥,体贴入微,夫妻俩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 前几年李娜家的二哥下乡返回城里了,带着老婆孩子,家里没地方住,天天吵,还要让李娜把工作名额让给他,李娜妈也说七说八的,搞得她不快。 郭团长好说歹说,总算把李娜劝来随军了,说离远点耳根清净。李娜来部队后挑这挑那不得劲,本来过得不冷不热也还能行。但前阵子她回去探亲后再来,就铁了心气闹着要离婚了。 一开始的理由说是单纯过不下去,想离,组织上问她具体哪里过不下去。她脸一红,又说不上来,被郭团长扛了回去。 过些时第二回又来,就说是夫妻不和,感情破碎了。可郭团长这边明明觉得夫妻俩过得挺好啊,而且郭团长工作勤奋,端正威武,工资账本都交给老婆管,好好的一个干部没犯错呢,无缘无故怎能能批离婚? 就又给劝说了回去。 廖政委一边说,一边琢磨着道:“估计是在外边有人了,除了这个没别的原因。” “都说要对媳妇好,部队军人更要对媳妇好,可对媳妇好过头了也惨,分分钟被欺凌得没有家庭地位。,唉” 言语里夹杂着一股压抑的怨气。 苏麦麦听得暗自抿唇。 果然,八卦并非女人的专属,男人们八卦也是很有天分的。别看廖政委一个经常写报告的有文化干部,那都是把八卦闷心里,一说出来就暴露了。 被马妹花粗暴地吼了一句:“唉什么唉,你说有就有啊?!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在外面有了?有证据摆出来,没证据别瞎哔哔!不给你饭吃还是没帮你洗衣服了咋的,还怨上了?” 经常被没证据造谣的马妹花,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廖政委被她一顿吼,赫然怂了,低声道:“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这么想,是团部大伙背着郭团长分析出来的。你想想,郭团长对她有多好,你要是去过她娘家就知道了,她娘家买电器多少便利都是郭团长帮她办下的,收音机、洗衣机、电冰箱、电视机……啧,这几年来随军了,也一样没委屈,谁过得都没她舒坦,穿得比那画报上的女明星都时髦。你说有个对她这么好的丈夫,她离婚干嘛,没准真是外面有人了。” 说得马妹花心里一个咯噔,她这两天偷着涂港岛的珍珠霜,她那张从未保养过的缺水的脸,刚开始用的效果那是立竿见影。昨晚睡觉前,廖赴延突然没忍住往她脸上看几眼,说:“怎么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出,以前也长这样吗?” 呸,就是嫉妒老娘变年轻了,马妹花心里得意。 自从扔掉花椒杆子,不用给廖政委补阳气之后,心虚惭愧的马妹花把夫妻那事也停了,让廖政委养养底子。廖政委每天一入夜就关灯,跟特赦似的看都没看她,难得关注到她变化。 继续继续。 但东西是柳淑芳给的,要是被廖满仓知道自己收人东西,又该批评。 马妹花顿时又吼道:“女同志爱打扮就是有问题了?!那天广播里还说了,要丰富家属的生活,要从穿衣吃饭舞蹈活动上丰富。许你们男人个个精神抖擞,训练、跑步,不许我们女同志追求进步?亏你还天天给我说,没有求证就不能下定论,谁给你这么说的,我找领导去告他?” 苏麦麦在旁边听得好笑,她忽然发现,马嫂子这口才很好的嘛,字句掐在点上。虽然话糙但理不糙,透过现象看本质。 家属院的负责人,没准就缺个像马妹花这样的角色。 苏麦麦就建议道:“马嫂子说得有道理,这一轮我站你。开会那天晚上你主动自荐一个吧,就把你这套理论说一说,大伙儿估计都能鼓掌。” 马妹花擦着袖子别扭:“那哪能呢?全大院里没几个看我顺眼的,我站出来不是自讨没趣?” 苏麦麦鼓励道:“可不一定,你刚自己都说了,没有求证就不能下定论,平时嫂子们 也就嘴上调侃,至于顺眼不眼神你也没求证过。比如鸡蛋,你看那天兰青嫂收下鸡蛋后,不是满脸感激嘛。再说了,真当上负责人,遇到那些你讨厌的造谣生事儿你还能管管,多痛快你说是不是?” 苏麦麦照着她的痛点说,说得马妹花也有点心动了。就算站出来没人选,反正掉不了一块肉能咋的,当上了还能让廖政委看看她能耐。 不过不能表现出来,先去了再说! 隔天苏麦麦就邀上乔嫂子,一道去了郭团长的家里,找李娜做文体负责人的动员工作。 还别说,去了一趟真开眼界,电器真全呐,看得人直流口水。 要是贺衍也能整这么多家伙,苏麦麦还想多咸鱼躺几年。 第39章 第39章难怪这么漂亮,比她见过…… 李娜住的位置比较僻静,和报刊亭的营业员汪婷住同一个院子,汪婷的丈夫是副营职干部,在军衔上属于郭团长的下属,平时小夫妻两个都对李娜挺敬着的。汪婷白天去报刊亭上班,院子里就安静得没啥人。 “李娜在家吗?我们过来坐坐。”乔秀芬边走边朝里说道。 苏麦麦随着乔秀芬走进去。 李娜正在屋里放唱片听呢,粤语的流行歌曲,在这北疆的军区大院里略显突兀。她声音放得不大,走出院门就不太听得清了。 苏麦麦觉得调子略感耳熟,像是港台武侠剧的主题曲。她只会听懂一点粤语,感觉在唱“往日意,今日痴,他朝两忘烟水里……” 李娜听得如痴如醉,神色宛然沉浸在某种情愫中,身姿跟着音乐独自舞动,忘记了周围。 看见乔秀芬与一名年轻军属走进来,下意识就觉得是为了自己离婚的事情来的。 她丈夫郭强是一团团长,叫了四团团长的爱人过来劝说,也算是同级别的好说话。 李娜脸上淡淡的,便停了动作,把粤语磁带取出,换了另一副纯音乐的带子,调成低低的背景音。 说道:“乔嫂子来了,请进来坐吧。”把沙发上的电影杂志拿开,用鸡毛掸子扫了扫并不存在的灰,表示待客礼仪。 苏麦麦坐在一侧,打量了眼四周,卫星牌收音机,长城牌电视机,洗衣机,电风扇,还有院子里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除了因为家属区夜晚十点半过后断电而用不了的电冰箱,基本的时代大件都有了。 看得苏麦麦真心动啊,不行,等贺衍演练结束后她也要跟他商量一下。 虽然提倡干部要节俭,不能铺张奢侈,但事实证明,在工资水平能达到的前提下配置这些家电,并不会被人说的。 苏麦麦细听收音机里的音乐声,笑着问李娜道:“李娜嫂放的这是《蓝色多瑙河》吗?听着耳熟。” 说完跟着音乐轻哼了一下旋律,她平时熬夜卷学业的时候,经常听钢琴曲释放压力。 李娜不禁诧异,她在部队里几乎遇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尤其郭强,觉得她听这些绕来绕去的外国曲子有毛子趣味,听得耳朵不麻得慌吗?一跳一跳的。 她刚才特地把声音调很小了,苏麦麦竟然都能一下辨别出曲子名。李娜两眼意外地亮起,问道:“你也喜欢听世界名曲?还会背诵曲调?” 额……一不小心又露多了。但为了动员工作,拉近距离,咱就再扯个借口吧。 苏麦麦收敛了一下,措辞道:“之前我们镇上有下放的留苏工程师,他们休息时候就拉手风琴、吹口琴放松,还有《白桦林》、《斯卡布罗集市》、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圆舞曲》等等。我不会拉琴,只是听多了对曲子就熟了。” 她说着,又哼了几句《天鹅湖圆舞曲》。 顿时把李娜的脸色都暖和起来了,好像终于遇到了能说话的人一样。 李娜眉目间露出点儿久违的喜色:“手风琴我倒是也能行,不过会拉的曲子不多,我主要擅长舞蹈。对了,你是……哪家的军嫂,之前没怎么见过你?” 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盒咖啡罐,给苏麦麦和乔秀芬冲上了咖啡。 李娜平时家里很少来人,家属们知道她高傲便主动识趣的不打交道,战友们知道郭团长惧内,一般也不来她家串门。偶尔来坐坐,泡的也都是茶水,泡咖啡可算稀罕了。 乔秀芬欣赏地望了眼小苏,这个李娜平时对人不冷不热,基本独来独往,难得小苏熟悉几首名曲,让她态度热络起来。有了这个开场白,之后的谈话就好找切入点了。 乔秀芬接过话道:“哦,还忘了介绍,这是我们四团贺副团长的新婚爱人,叫苏麦麦。我和小苏今天过来是有件事儿想找你商量商量,瞧我这一坐下来啊,光顾欣赏你家布置的情调,差点忘记介绍了。” 乔秀芬很懂周旋,看来也提前打听过李娜的喜好。 褐色的咖啡粉在杯子里溢开浓郁醇香,苏麦麦陶醉地猛吸一口香气。 看到咖啡罐子新颖,外包装则是粤省的字样,她不禁打量李娜,发现她墙上的海报、咖啡牌子和磁带都是和广东相关的,可李娜是苏省人啊,哪买来的许多粤省的新东西。 李娜泡好了咖啡,直起身来,眉眼细致地打量起了苏麦麦。 二十出头的姑娘,身段姣好,齿白唇红,冰肌玉骨的。难怪这么漂亮,简直比她见过的所有文艺演员都要美艳,原来是贺副团长的妻子。 前几天大院里就私下传开,说贺副团和小苏是总军区贺老政委的儿子儿媳。那天马妹花跟别人掐架时,有人听见炮兵营贺连长管贺副团叫作“四叔”,兰青的丈夫张营长是二团的,张营长回去透口风给二团的陈团长,陈团长又和郭强也通风了,所以李娜就也知道了。 她估摸着这是组织上故意派乔秀芬和贺总政委的小儿媳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神色就又淡了下来。 李娜冷淡道:“如果你们是来劝我别和郭强离婚的,那还是不必麻烦了。我和他离婚是离定了,他也还年轻,没孩子拖累,趁早离婚再去找一个,谁都清爽,强行拖拉没意义。” 乔秀芬和苏麦麦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郭团长的处境堪忧啊。女人只有真打算放下了,才会用这种冷淡空洞的眼神谈离婚。 可是不对啊,郭团长明明那么好一个男人,这整个军区大院哪家能把所有钱都给媳妇儿花在这些东西上的。除了农村出身,其他真挑不出毛病。 乔秀芬就笑笑说:“我们不是为这事,是有别的事来找你商量。但说起这事儿来也是好奇,李娜你别怪我多嘴问一句,你和郭团过得好好的,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呢?要说过不好平时也没见你们吵过架、斗过嘴啊,突然就坚定要离?” 李娜听得脸色稍赧,她和郭强是吵不起来,一旦吵架郭强那乡下人出身的,他就啥话不说扛起她扔去了床上,等一番折腾完哪容她剩下力气说话。 李娜最无语就是这个,想起来就有气无力且恼火。 李娜眼神像飘去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收回来,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腕上新戴的广州制造的彩宝手串。 一下子,她心意又坚决下来:“说离就是离了,谁劝都没用。越早离越清爽,谁也不必耽误谁时间。他人好,就让他找欣赏他的人去吧。你们既然是为别的事,那就直接说别的事。” 苏麦麦与乔秀芬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苏麦麦就接过话说道:“是这样的,军区号召我们提高部队家属生活质量,关心战士婚姻生活问题,踏实安家北疆,共同建设祖国繁荣,所以我们近期准备成立家属委员会。” 苏麦麦把家属委员会的大概内容介绍了一下,除了日常的分片包干负责,节庆日聚餐表演等,主要还有周五晚上的读书学报,周六日晚上各两个小时的交谊舞蹈活动。 “只是现在的大部分家属和部队官兵们暂时都还不会跳,刚开始一段时间需要有人来教,李娜嫂子在地方单位上就是文艺骨干,我们一致觉得请你来教最 合适了。不管之后你和郭团长离婚与否,部队大院也是你生活过几年的地方,在这段时光里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你看呢?” 苏麦麦观察了这一会儿动静,发现说起郭团长来,李娜并没多少厌恶,也说不出具体的不满,就只是一味力图迅速地撇清关系。看来她离婚的原因比较复杂和隐晦,并非纯粹的感情破碎。 所以她并不劝她别离婚,只说在大院里留下一段回忆,这就让李娜听得舒畅了,没啥抵触心理。 李娜知道郭强人品挺好,憨厚稳重,但决定离婚就是心意已决,她是不会改变的。 但面前这位小苏既然是总政委的儿媳,如果自己答应下来,也能旁侧帮着郭强热络一下关系。 就算李娜还他的一笔情账。 她才这么稍微一想,立时又担心,如果万一自己答应教跳舞了,组织上就会以她还愿意留下为借口,不给批准离婚。 “……打你,看我不打烂你屁股!一个暑假不做作业,别个孩子都注册完了,你连册都住不了!”对面一个院子内传来女人打骂孩子的叫嚷和哭嚎。 李娜眼里顿时又闪过一丝倦怠,而后坚定绝然道:“不好意思,我虽然会跳几步舞,但没啥教人的经验,也教不好家属,你们再去找找别人吧。” 说完转过身去这擦擦那擦擦了,暗示赶客的意思。 …… 从李娜院里出来,乔秀芬发愁地皱起眉头。如果李娜不答应,那就只能去外面请人来教了,要打出入报告、来回接送麻烦不说,还得额外花钱请。 乔秀芬睨了眼苏麦麦,苏麦麦雪白的颈子就像白天鹅一样,前两天小苏出门都系一条花丝巾,今天才解下来了。 你说哈,这小夫妻俩新婚缠绵的,都马上要启程出发了,大半夜还在那整活。是要吻得多重,才会两三天才消淡下去呐? 想想自己跟雷团长老夫老妻的,革命同志一样拍拍肩膀就出门了,真是说不出羡慕还是感慨。 乔秀芬看着苏麦麦窈窕的身段就说:“小苏,要不干脆你试下能不能教吧?” 苏麦麦:啊,我? 苏麦麦可不行,她四体不勤,吃饱了最喜欢蜷着了。别说交谊舞不会,广播操都未必记得住。她想象一下自己在人群里张牙舞爪的样子,自己都不忍心看。 不过说起广播操,她忽然想起了广场舞,广场舞就非常适合家属院的嫂子们每天跳跳练练啊,而且也很简单。 早知道她穿书前就该多趴窗户上看看阿姨们怎么跳舞了,对了,有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苏麦麦记起了姚红霞,姚红霞在幼儿园做教师应该能歌善舞,可以找她重新编排一套动作看看效果。 如果暂时交谊舞不能解决,那就先让嫂子们学跳广场舞吧。 苏麦麦心里有了主意,忙脸红道:“我农村出来的,哪会这么高档的舞蹈艺术,乔嫂子看把你心急的,都高看我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李娜嫂子不愿教交谊舞,到时候家属区就先跳跳健美舞,这也很有吸引力的,既有韵律,又能提高精神状态,健美身形。这个我倒是可以和姚红霞一起商量着来编编,等找到交谊舞的老师了,再把交谊舞安排上。” 她把广场舞改了个名字,叫健美舞,毕竟乡下小镇没有广场。但国家号召发展体育,叫健美舞还行。 乔秀芬听她这样一说,也是,下放的工程师能拉个世界名曲已经算很宽松的了,那个年代谁还敢跳舞?也是这几年开放了才逐步又把交谊舞提上来的。 只怪小苏实在长得太漂亮,很难让人联想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 乔秀芬想起之前关于糖衣炮弹的谣言,越发觉得无中生有,一个农村姑娘哪会跳交谊舞呢? 但交谊舞是一定要学的,不仅因为当前社会喜欢这种新鲜时髦,而且还是秦旅长爱人陶向红亲口表达过感兴趣的活动,又能促进部队战士们出去和地方单位搞联谊时的表现。 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好在有健美舞也能先有个吸引人的噱头来! 乔秀芬就安下心说:“那好,你得抓紧和姚红霞对对口风,我好去跟向红嫂子反馈。” 说着两人就回家去了。 这几天姚红霞都不来找苏麦麦了,一开始苏麦麦以为是糖衣炮弹的风波要避嫌,但现在没误会了,竟然也不见人影子,等开完会去苗嫂子的院里找找她。 * 很快就到了周五晚上开会的时间,由于广播喇叭通知到位,今晚上来的家属还挺全,一间四方的大屋子里坐了满满当当几十号人。 这本来就是之前用于存放设备的场地,面积宽敞,后勤部收到通知后也已经提前做了布置。 靠黑板前面的一排桌子和靠背椅,坐着主持会议的乔秀芬、陶向红和吕娟,对面是几排大长板凳,分别坐着各家的嫂子。之后如果搞活动,就可以把长板凳移到墙边放着,场地使用很方便。 苏麦麦已事先把需要用到的选举卡片、纸条和铅笔,都准备上了,统一放在三个纸盒里以备分发。 乔秀芬本来要留她坐在主持会议的桌前,苏麦麦想了想,低调行事地坐在了对面家属们的第二排板凳上,挨着马妹花旁边。 只见柳淑芳在打毛衣,一改往日的八卦针线戳不停;周晓群在讲段子,讲得边上几个年轻嫂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谢嫂子则把孩子带过来了,边坐着边继续喂饭……军嫂们都热情高涨,毕竟是第一次属于她们自己的委员会啊。 窗户外面还有一些男人在好奇观看,部队战友的八卦属性再一次得到体现。 “好,现在大家安静一下,我们有请陶向红嫂子把成立家属委员会的主旨讲解一遍,然后再由大家共同选举出委员会的五名负责人。关于负责人,大家可随心意推荐,也可以自己上来自荐,最后不记名写上投票对应的数字,票数最多的五名家属就被当选为我们的负责人。” 乔秀芬清了清嗓子,把小苏跟她说的策略重述了一遍。 陶向红便接过话筒开始讲起话来,讲话的腹稿她在家就练习过,讲得自然又流畅。 庄政委的爱人吕娟听得,不禁暗生羡慕,什么时候自家老庄才能出人头地再往上跃一跃,那时候就能轮到她带头讲话了。 吕娟只把手上的毛衣织来织去,心想等会儿当着很多人面叫苏麦麦试试,也好显得关系亲近。哼,老庄只会闷头干活太老实,那就别怪她自作主张为母女俩的未来拼一拼了。 陶向红讲完开场话后,家属们便陆续站起来推荐人选了,被推荐的人选走去黑板前面。 也有人起身自己站上去,比如在部队子弟小学当老师的孙庆红,她觉得每周五晚上的读书看报活动自己可以起带头作用。 还有人站起来推荐苏麦麦,说道:“就小苏吧,小苏做的菜恁香,顶好每天都给咱们推荐一两道菜谱,大家的饭桌上也能跟着香一香,省得光闻吃不着!” 逗得大伙儿一顿笑,几个跟来的熊孩子哦哦地拍手又跺脚。“对对,我也要吃香喝辣,让妈妈学着做!” “还吃香喝辣,你都胖得三层下巴了,滚回去让你爹把书皮包了!” 陶向红是很希望小苏能当选的,奈何听乔秀芬说小苏拒绝了,宁愿当后勤忙碌的顾问。 陶向红就笑着说道:“小苏是挺合适,咱们今晚开会的广播通稿,选举的方式和材料都是她想出来的呢。” 第三排坐着的苗素莲,听了心里就暗暗地不舒服,没想到贺副团竟然是总军区政委的小儿子。难怪气质生得那般卓绝,普通家庭出身的干部哪来那股宠辱不惊、遇事豁达镇定的做派,藏得太隐秘了。 真便宜了苏麦麦,怎么刚好就在人被催婚的路上遇到呢?真懂得抓机会。这要是换姚红霞遇上,现在自己就是军干世家的亲戚了,唉! 苗素莲又想起这次如此重要的演练,选择让三团和四团去,没准就是看在贺副团与总政委的父子面子关系,不然怎么自个老陈的二团去不了? 苗素莲忘记了是部队上级层层综合能力考评的,只觉得心里酸涩,听见有人推荐苏麦麦,就给坐在角落的二团家属使眼色。 知道这个二团家属和一个三团的家属 闹不和,私下里正嫉妒人三团参加演练出风头呢。好话赖话苗素莲自己不说,又让别人去说。 那二团家属会意,便喊道:“这部队里的事儿咱没法说,怎么选个家属委员会还得套关系呐?人姑娘刚来就选上了,没带这样玩闹的!” 第40章 第40章她基本已经瞄定了六个目…… 孟嫂子悄悄在为上次误会小苏抱歉呢,听见这话便回了一句:“刚才大伙儿吆呼小苏分享做菜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来着,一到推荐她,这还没选上就嚷嚷起来了?只许人家出力是吧?” 实在小苏做的饭菜太香了,大伙儿都眼馋嘴馋得不行。 立刻也有不认识的家属帮腔道:“对啊,向红嫂子都说了,让我们大家自由推荐。” 苏麦麦是真不想担这个事儿多的负责人呢,况且家属委员会最要紧是促进团结。 她忙笑盈盈地站起身来,作谦虚的模样道:“几位嫂子抬举我了,只我初来乍到家属院,人名都还认不全,这个负责人的确更适合成熟一些的家属,我就不参与竞选了。不过我很乐意和大家分享做菜,以后就每周五晚上读报结束后,我来分享一道菜谱吧!” 瞧瞧人家姑娘大方的,不仅没往心里去,还依然热情地为大伙儿开解。众人纷纷啧叹起来,真是人美心地善呀,好招人喜欢。 小苏谦虚温柔,丈夫贺副团又去演练不在身边,这次的演练贺副团付出甚多精力,甚至把新婚休假的时间都挪用出来,千万别让他爱人受什么委屈了。 乔秀芬便适时解围道:“家属委员会的筹备工作都有小苏的参与,还提了很多落地的宝贵意见,我和向红嫂子本来也希望她当负责人,既然小苏这样说,之后就当我们家委员的顾问好了。” “同意。”“我也同意。”人群里传来附议声。 苗素莲只好不咋乐意地向那个说话的二团家属瞥了瞥,示意打住。 ……呵,怎么说都有挂个“顾问”的名义。人家贺总政委的儿媳妇嘛,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群爱拍马屁。 乔秀芬扫了扫周围,发现李娜果然没来,心里略感失望,又大声地问道:“谁有才艺的也可以自荐和推荐,比如会交谊舞、会唱歌这样儿的。我们现在紧急缺的就是会跳交谊舞的家属。” “会唱二人转算不算,算的话我上去了!”有个东北嫂子发问,逗得会堂里一阵大笑。 旁的就调侃她:“广播里都说了,是让跟上时代的步伐,你这都多老掉牙的了,我可没兴趣学,我就爱学那新鲜的,时髦气儿的!” 人群里的姚红霞纠结地抿了抿嘴唇,犹豫要不要站起来,她们学幼师的基本都学过跳健美操和交谊舞。 但姚红霞不是特别想教别人跳。 自从知道贺副团和苏麦麦两人拆不散之后,姚红霞为此伤心了好几天。尤其在澡堂洗澡的时候,她悄悄瞥见麦麦姐的雪颈和锁骨都被男人吻出羞涩-草莓,臀位还有被揉捻过的微微痕迹,可见感情是有多么好啊。她就更伤心了,伤心之余还有求而不得艳羡,更加坚定了她择夫的信念。 她基本已经瞄定了六个目标。 有两个是士官,长得挺帅,还有个样貌不咋样的排长,但嘴甜能哄人,哄得耳朵都麻呼麻呼的,就先不说了。 主要是这三个: 一个是副营级的参谋,个不太高,人长得还行,侧面打听过好像没结婚; 一个是刚提干上来的连长,虽然暂只是连长,但看他戴的手表和气质,感觉像南方那边家庭宽裕的类型; 还有一个……就是正在闹离婚的郭团长了,别说姚红霞老惦记别人老公,是那李娜自己不知足,先提出要离婚的。 那郭团长才三十二三岁,又没孩子,男人年龄大一点懂疼人。如果离婚离成了,姚红霞就能享用李娜留下的满屋子好东西,还能一跃升为团长夫人,看她小姨苗素莲还敢再叨叨自己? 姚红霞也是在某个灵光一闪的刹那,才注意上这个正准备离婚的郭团长。 最近她正互相瞒着每个目标,酌情挑选呢。 如果她站起来说自己会跳交谊舞,那之后的周末活动上,她就只能去教一群已婚妇女跳,不能把精力匀出来,去给男同志展现自己曼妙的舞姿了,还怎么能吸引未婚的军官呢? 总之,她就装作不会,她非得找个有职级有魅力的男人结婚不可! 之后别人如果问她明明会跳,为什么之前不说,她大可以撒谎说刚练出来的。 “二人转也行啊,你想上就先上来,大伙儿投票选举。”见没有会跳交谊舞的站起来,吕娟嫂子就边笑边鼓励道。 其实她也会一点,但她是旅部政委的爱人,哪能去干教别人跳舞的卖力差事。 接着又有几个家属被推荐了,刘班长的媳妇儿周枣花也自己走上去自荐。 周枣花是有私心的,为人民服务顺便再帮着安排自个二妹的一点点私心。 上两周,她和老刘、李峰带着派出所的民警,还有街道办的妇女工作人员,去车站后边的出租房里堵住了曹远和那个怀孕的三姐儿。 大清早的,跑车出差半夜回来的曹远还在睡觉,光着上半身穿着条裤-衩趴在简陋的床上。三姐儿先起床了,打开门倒洗脸水,他们几个人就冲进去,当场抓了个正着。 周枣花和丈夫刘班长先二话不说,一人提起一个,先照着脸上哐哐煽几巴掌解气。 彼时曹远懵逼没全睡醒,被煽得两眼冒金光。地板上搁着他的拖鞋,民警质问他为什么有媳妇了还在外面跟人怀孕同居? 曹远到底是个跑运输久了的,打交道也比较圆滑,就解释说三姐儿是他在跑车路上救下来的女人,因为觉得可怜就帮着租了个房子,当做干姐姐看待。 他妈麻季红也是为了照顾干女儿,才过来给她送老母鸡的,坚决咬定不是重婚。 街道办事员是个女的,找周杏花做过衣服,委实看不下去,放着那么标致能干的妻子不要,跑外头偷腥! 听曹远这泼皮无赖的话,气得当场大骂:“还说不是重婚?你睁开狗眼看看,一个出租屋里就一张床,你们枕头都摆在一块,穿着裤-衩睡了,这还能撇的和你没关系?” 周枣花:“呸,不要脸!该把我那不辨是非的妈叫来现场看看!叫我妹来我还怕污了她眼。” 好在民警也有办法,把两人都拘了回去,分开盘问。果然曹远和那三姐儿的口供对不上一致,一个说是在这里认识的,一个说是在那里认识的,一个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和这人怀的,一个说是和那人怀的。 民警再唬唬三姐儿套几句话,说:“你最好说是和别人怀的,他就彻底把你撇清关系了,到时候人生地不熟,谁来给你的生活负责?” 三姐儿担心曹家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当场一着急,就把什么话都说穿了。 街道办很利落地给周杏花办理了离婚手续。 曹远和三姐儿都被拘了起来,具体怎么判定要看半个月后的法官怎么说了。 三姐儿可能得拘半把月,而曹远既要罚款,还可能要拘半年左右。他得庆幸他和三姐儿认识的时间短,没重复办理结婚证,不然就得判两年。 但这样一来,运输车队的工作就算丢了。 麻季红和曹琴俩母女捶胸顿足哇。眼看着儿子的工作打了水漂,闺女攀高枝的相亲泡汤了,能赚钱的儿媳妇也果断离婚了,麻季红气得呀,三天两头就跑到周杏花的裁衣店里,母女两个轮流拍着大腿坐在地上撒泼大哭。 骂周杏花心眼歹毒,置她儿子/哥于死地,白吃白喝他们曹家六年,转头二话不说就绝情离婚了;还说周杏花故意不生孩子,想害曹家绝后,这才逼得曹远没办法在外面拣回来个怀孕的女人照顾,结果还被周杏花诬赖说重婚!不下蛋的母鸡心比煤炭黑啊! 麻季红还跑到周杏花的娘家,一口一个“亲家母 可怜可怜我,还有你那孝顺女婿吧“的央求周家妈劝劝杏花,去帮曹远说几句让步的好话,让曹远少拘个把月就能放出来。 周杏花干脆连自家妈都不见了,每天吃住都在裁衣店里。 麻季红和曹琴一看骂不管用,就在店里拿着剪刀到处乱剪,谁来做衣裳就朝谁的布料乱戳,搞得周杏花店也开不下去了。 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左邻右舍的心里都清楚,但谁都不想招惹这对奇葩母女俩。谁胆敢帮杏花说上一句公道话,麻季红就能一屁股坐在谁大门口骂半天,生意都没法做。 恼得周枣花带着老公刘班长和战友进城,报派出所把乱戳剪刀、危害居民治安的母女俩抓走。又让周杏花把已经做好的衣服账结了,店也先别开了,直接把缝纫机抬上车,暂时住进了自己的部队里,先躲过那群奇葩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周枣花心里想着,自己把一个离婚的妹妹弄进大院里来,万一别人问起了总是不方便。不如她也竞选一下负责人,帮大伙儿多做点事,也好有底气一些。 周枣花和刘班长夫妻俩在家属院的人缘不错,选她的人倒是不少。 周枣花都上去了,马妹花也该有动静了。苏麦麦坐在旁边,鼓励地说道:“马嫂子真不试试?错过机会下次可不知道啥时候能有了,你连廖政委都能镇得住,还怕站上去几分钟嘛?” 小苏说话音调温柔,像果汁儿甜甜润润的。马妹花听小苏一鼓动,那种想要学着变积极变进步的心情生起,原本就酝酿着的勇气顿时大幅增长。 马妹花两手攥了攥拳头,又揩揩衣服领子,做一脸底气十足的模样站去了讲台前:“我也来自荐一个。” 她一亮开嗓门,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几个吵闹的熊孩子都忽地卯住了嘴。 有魄力。苏麦麦暗赞:唔,自己眼光不错。 马妹花站在那一扫对面乌压压的脑袋,竟忽然有一种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空旷感。 她心里想,反正站都站上来了,还怕个毛球啊。就算出了糗,外面那群爷儿们顶多事后去老廖面前掰扯几句,她又不是没被人编排过,她无所谓,只要别是廖满仓站在外面当场听就好了。 结果她往窗外一瞥,麻了个蛋的,以为廖满仓没来,他却竟已经赫赫然坐在了外面的石头上,两眼看着里面呢! 这个廖满仓,最近体谅他不必办那事儿,他是闲得慌了吧还跑来看热闹,回去看不拧碎他胳膊! 马妹花再打退堂鼓是不可能了,她就干脆整了整嗓门粗嘎道:“我知道我上来了,大家也未必会选我,回去还得被那陈世美未遂的廖满仓好一顿笑。但是我既然敢站出来,老娘我就直说两句,在整个家属大院里,谁和谁家关系好,谁和谁家有过节,那都没我马妹花的份,我既不和谁关系好、也不和谁瞎几把嚼舌根,谁的边都不站,选不选我大家看着办。” 说完然后闭嘴,接过了乔秀芬递来的号码牌,挺胸扩肩地站直了给大家投票。 本以为没人会选的马妹花,但投票统计出来,马妹花的票数竟然排在第四名,看来很多人都是看中了她一句“谁的边都不站”这话的。 于是家属委员会的五个负责人就选出来了,乔秀芬是主要负责人,还有小学老师孙庆红,周枣花,马妹花,以及一个会唱歌和扭秧歌的家属叫丁琳。 苏麦麦往会场门口望去,李娜的身影始终未出现,看来离婚心意已决,不用再等她了。只好找姚红霞和丁琳一块儿商量看,怎么编排出一支广场舞先给大伙儿跳起来。 投票选举结束,苏麦麦便如约分享了茶叶蛋的煮法,等到散会已经快九点钟了。 吕娟织了一晚上毛衣,眼见大伙簇拥着往门口挤,正是人人都看着的时候。她就连忙笑盈盈地走过来,对苏麦麦亲热道:“哎哟,小苏小苏你等等,来来,我这几天又织了不少了,就差两节袖子就能织好,你来给我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门外的场坪上光线黄澄澄的,苏麦麦讲菜谱的时候嗓子扯得大,这会儿都有些晕乎乎的。就也没多想其他,吕娟把毛衣套上来,她就帮着给试了试,还夸赞了几句:“吕姐手艺真不错,我上回就说你这件毛衣织得好看,二十年都不会过时的。” 陶向红让苏麦麦喊她“陶大姐”,吕娟便也改口让她喊“吕姐”。苏麦麦答应了前者,后者自然也要改口了,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觉得关系热络。 苏麦麦没留意到吕娟话里的技巧,吕娟之前说的都是“帮我闺女试试”,今晚大庭广众下说的却改成“你来试试大小合不合适”。 家属们不明就里,都以为是给小苏织的呢。 有知道贺副团身份情况的,就觉得这首长家的小儿媳就是好啊,刚到家属院随军,连旅部的政委爱人都主动笼络起来了,好会做人; 有不知道的呢,就纳闷了,吕嫂子平时都不给自家政委织件毛衣,怎么好端端热情地给小苏织起来了。 吕娟察觉洞悉,偏却不解释,笑眯眯地和苏麦麦打着招呼回家去了。 夜晚入睡前,陶向红就和秦旅长说起了吕娟套近乎的举动。陶向红私下觉得吕娟不必这样,贺总政委一家子就不是那种喜欢拉关系的做派,小苏刚到部队随军还不熟悉门门道道,这样容易给小苏惹非议。 秦旅长更加觉得吕娟是多此一举了,他和庄政委共事多年,老庄的努力和能力上级都看在眼里,职级上的升调自有安排。这次的战术演练,所以秦旅长也特意让庄政委去主管,也是想给他多一个展现,吕娟这样咋咋呼呼反而不好了。 贺总政委就算看重庄政委的业绩,也不愿意让人误会是通过与自己小儿媳拉关系,才升调的。 更何况,听人说贺衍和贺总政委父子俩关系不太和睦,这样反而给贺衍招上说不清的麻烦。 “妇人之见。”秦旅长就叹口气没说什么,关上灯休息了。 “诶,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妇人之见?有你这么偏见的吗……明早上别想给你做蛋茶汤喝了!”陶向红躺下去又爬起来,不乐意地数落。 * 隔天正好是周末,苏麦麦就找来姚红霞和丁琳,一块儿讨论怎么编排广场舞了。哦,是健美舞。入乡随俗,之后就都叫健美舞吧。 按乔秀芬的计划,最好是在这几天尽快地把舞蹈动作编出来,下周六晚上家属们就可以直接跳上了。 苏麦麦说健美舞适合在室外跳,正好她们家属委员会的活动厅外面就是一块空坪地。要用到的电路设备和收音机,后勤部已经让人去安排了,之后还会从后勤补给中每个月给家属委员会拨一笔活动款项,具体多少还要等月中他们的例会开完后决定。 姚红霞是能唱会跳的幼师,丁琳在老家则是秧歌队的队长,正好后世的广场舞步其实与秧歌的步伐有相似之处。再让姚红霞加入健美操的一些动作,改良之后就能出来一套既简单好跳又有新鲜活力的“健美舞”了。 苏麦麦用《请你到天涯海角来》做为音乐背景,让姚红霞和丁琳现场跳了一段给陶向红和乔秀芬看,两位嫂子看了直说好。 乔秀芬又把苏麦麦好一顿夸:“你说说咱们小苏啊,这是什么好用的脑子 ,看得我现在就想跳起来了。” 的确很欢快,有一种莫名吸引人融入进去手舞足蹈的冲动,奇妙的动感美。 陶向红也很高兴,唏嘘道:“这要不是摊上个后妈,没准小苏都上大学了……不过没上也不打紧,要去上了大学怎么还能遇上我们贺衍副团长啊,当军嫂也是件光荣的事。” 那当然了,苏麦麦听得心里得意呀。广场舞的魅力可不容小觑,你别看简单,那是连刚学会走路的小baby都忍不住跟着跳的动作呢! 只被陶向红这句话说得,又想起了大学……她还没去考虑过大学文凭的事儿呢,穿书前就是被论文卷死的,她现在暂时不想上学了,等和大佬离婚后再说吧。 苏麦麦这几天一想起那日凌晨,与贺衍压在枕头上气息灼热的一幕幕,她心里就砰砰砰地直跳。如果下次贺衍再那么吻她,她怕是撑不住防线了,她两手挂住他就想直接索要。 然而原文里大佬结婚期间始终保持禁欲,这要破了禁之后离婚还能按剧情走么? 打住打住,清心寡欲,嗯咳。收回心绪,苏麦麦就谦虚道:“两位嫂子别夸太多,免得我飘起来了。还要感谢红霞和丁琳嫂子领悟快,基础扎实,这么两下就磨合成一整套动作。” 陶向红和乔秀芬深以为然,又把姚红霞和丁琳一顿表扬。 接下来就是挑选适合健美舞配乐的磁带了,得买活泼明快、旋律感强的配乐,这个好办,眼下的很多民乐歌曲和流行歌曲都是这种明快的。 周三的下午姚红霞不用排课,就叫来一辆吉普车,约上苏麦麦和丁琳一块儿去市里挑磁带。 开吉普车的是个司机班的小伙子,叫张垒,中等个子,长相挺不错,根根竖起的头发,阳光开朗的性格。 苏麦麦认得他,之前结婚时跟陈建勇一块来搬过东西,就跟他打招呼道:“小张班长,怎么是你开车啊?你和红霞认识呀?” 丁琳也挺好奇的,按说不应该认识,姚红霞的姨夫陈团长是二团的,和张垒不怎么打交道。 红霞是陈团长的妻外甥女,又正值说亲的时候,平时经常在驻地晃悠,很多小伙都盯着呢。话听得张垒脸一红,扶着车门边说边上车:“小霞要去市里,我就开会儿车的功夫,那能不答应吗?” 低沉的嗓音,配着那被日光经常曝晒的麦色皮肤,很有性张力的样子。 普通士兵转士官后,也是能在部队继续干挺多年的。尤其司机班这种有技术的,立了功还容易提干,职级再往上升。 姚红霞广撒网,因此不介意谁都沾一丝蜻蜓点水的关系,谁又都不深。 姚红霞夹了嗓子含羞道:“谢谢张垒哥了,我们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丁琳:哟,苗素莲这外甥女行,还叫上哥了呢。 嘴上道:“那我们还真是沾红霞的光了哈,走吧,去买磁带。” 40-50 第41章 第41章土黄色西装上衣,喇叭管…… 买磁带不需要用票,几人到达市里的国营商店,买完两张旋律活泼明快的歌曲磁带,看看手表,大概下午两点半钟。 还算挺早。 苏麦麦想拐去后面的一条街上,秤点儿蜂蜜软糕带回去,这样早上偷懒的话,就不用跑食堂吃早餐了。 姚红霞本来也打算跟去买些,姚红霞管不住自己这种酸涩的心理,她一边偷偷嫉妒苏麦麦能嫁给英俊能干的贺副团长,一边呢,又看见苏麦麦干什么都想学去。比如学她用上沪牌的椰子香皂,比如洗衣服戴手套,还比如她吃什么喝什么,好像跟着吃就能也变得像她那么美。 正往台阶走下来,姚红霞却忽然瞥见商店大楼另一道侧墙边上,停着一辆白色的苏联进口拉达轿车。 虽然改革开放三年多了,但在边远北疆的伊坤小城市,洋气的私人轿车还是很少见得。所以姚红霞印象深刻,这辆轿车她见过! 而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轿车的车主和郭团长正在闹离婚的妻子李娜有关。 一个月前姚红霞就碰见过这辆拉达轿车,也是停在国营商店没啥人走动的侧墙边。那时李娜刚探亲回来不久,站在车门旁,和一个粤省味十足的生意人面对面说话,表情格外专注。 刚开始姚红霞还没多想,但半个月前这车又停在这里了。那个生意人用手臂揽过李娜的肩头,李娜趴在他身上擦了几滴眼泪,正好家属院里议论郭团长闹离婚的事儿,所以姚红霞坚定他们两人必定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她还不能太确定,万一是人家哥哥或者亲戚什么的呢?还是继续观察观察看,如果真是奸-夫-淫-妇出轨,她再告诉郭团长,那么郭团长必定会感谢她,之后互相接触起来就方便多了。 今天并非周末,来逛商店的人比平时少,姚红霞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有遮挡,再走几步就能听到对话了。 姚红霞顿时扶住额头,难受道:“哎呀,我头突然晕得不行,去不了了。” 这几天有空闲时她们都在编舞,苏麦麦虽然自己不会跳广场舞,但对动作的特性记得很熟,所以也就跟着一边跳一边调整和修改。她穿书以来躺惯了,乍然一增加运动量,有时也会觉得头晕。 苏麦麦就停下脚步,关心道:“怎么了,红霞是低血糖吗?要不我们先去买点糖吃。” 姚红霞却不想让麦麦姐留在这里,这事儿她就不想让更多人掺和,她得自个独自揽功。 姚红霞咬住嘴唇,忽略苏麦麦的关切,假装吃力地扶住丁琳的胳膊:“不用了,麦麦姐你去买蛋糕吧。我让丁嫂子陪我站会儿,吹吹风就好,可能是刚才商场太闷了。” 丁琳的丈夫和郭团长关系好,这事儿最好让丁琳看到。姚红霞深得小姨苗素莲的真传,啥事儿都躲在背后使劲,这种八卦就让丁琳去扩散开好了。 苏麦麦看她忽然嘴唇咬得发白,以为是真的难受,就嘱咐丁琳说:“丁嫂子麻烦照看下红霞,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啊。” 丁琳说让苏麦麦看着买就好,她买啥就也跟着带半斤。 眼见麦麦姐走开了,姚红霞这才搀扶着丁琳,故意将站立的姿势转向了拉达轿车那边。 只见白色的轿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三十三四岁左右的男人,五官长得还可以,梳着时下流行的八分头,但有点啤酒肚凸起来。 男人穿着土黄色的西装上衣、喇叭管的长裤,深棕色尖头皮鞋,腋下还夹着一个看起来很贵的鳄鱼皮包。 虽然啤酒肚,但因为有粤省的车牌,一看就是到北疆谈生意的大老板,派头十足。这些便遮盖了他身材上的缺点,散发出了有钱的魅力。 男人张望了一会儿,忽然看到有女人高挑的身影走过来。大波浪长发披肩,高跟鞋踩出韵律的轻响,虽然是在边疆,可这身气质这时髦打扮,即便放到广州那都是很靓的。 三十岁女人最有韵味啊! 男人眼睛顿时豁然亮起,迎上去唤道:“小娜,娜娜,你总算来了!行李呢,怎么没带行李出来?……你还没跟那土鳖老公离成婚嘛?” 李娜听这样的形容,微微不适地皱起眉头。郭强再土再糙,那也是个守卫边疆的军人,和她结婚生活了近十年,她不喜欢被这样形容。 可是盯着眼前商业派头的吴茂,大金项链,西装,鳄鱼皮带皮包……又觉得从他嘴里说出“土鳖老公”,是无可厚非。 李娜前次回苏省探亲,特地去旁边的上沪市烫了个时髦的大波浪头,加上她那黑底金丝的连衣长裙,私下让家属院的嫂子们好不羡慕。 大家想学着她烫头,想问她裙子能不能借来模仿一下款式,但因为她和谁都格格不入,便没有一个人敢来打听的。 丁琳的丈夫虽然和郭团长关系熟,但丁琳也只敢悄悄欣赏,这会儿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李娜。 想起李娜正在闹离婚,此刻又私下见陌生的男人,莫非……丁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 姚红霞暗自得色地抿住了嘴角,和丁琳同院住的就是爱说簧段子的周晓群,这下还怕消息传不开么? 李娜脸上溢出惆怅,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她是假借去柳树镇买东西,然后再从柳树镇搭民用班车出 来的。但平时周末出市区的部队家属人多,她又不方便与吴茂见面。 看着吴茂双眼热切盼望的模样,想起了昔年的初恋,山盟海誓,棒打鸳鸯。虽然年华已去,身材也变化了,但感情还是一样的感人。 李娜不免歉意道:“还没离成,去组织部提了三次,他都不同意离。” 吴茂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我这一个多月是专程借着来乌市谈生意,顺道到这里带你走的。下周我就得回粤省去,一回去就忙团团转,你不跟我走,下次到啥时候还能再见面?那要怎样你才能跟我走?” 李娜攥住他的手,皱眉为难道:“要离婚才能和你走。郭强他没犯过错,在婚姻中也一直包容我,组织上不肯批准。那还能怎么办呢?破坏军婚是要判的,我总不能和你私奔。” 私奔? 要判的啊,丁琳听得心都蹦出了嗓子眼。 姚红霞则更兴奋了,部队军人都讲究作风纪律,若真出了这种事,那郭团长必须离定了。 那边,吴茂听得咬牙切齿,眼里冒出嫉妒的火花,破当兵的占有了自己的初恋情人近十年,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没生成孩子。 小娜的心还是在自己身上的! 吴茂气愤道:“他一个军人怎能够这样自私?明知道你对他没感情,他还不肯放你走?他能给你什么,是给你这个连歌舞厅、正经影院都没有的大边疆?还是给你吃土喝沙啃馒头?娜娜,你看看我送给你的画报、裙子和彩宝首饰,南方沿海都在大发展了,马上就要翻天覆地变化了!你跟我去了粤省你会很开心的,那里要什么有什么,就适合你这种有理想有才华的女人待!” 吴茂说:“……要不然你就和我私奔吧?你不是说他对你好,舍不得你吃委屈吗?你跟我私奔去粤省后,我们先怀上了孕再给他打电话,他肯定也舍不得为难你,到那时他不离婚也得离了。等你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会赚多多的钱给你花!如果你想去香江港生活,我也想办法,把你和大胖小子搞去香江港。只要我们先在一起,什么事都好说,我真的……分开这么多年,娜娜,我越来越发现以后不能没有你。” 李娜听得,眼泪又哗哗地泉涌出来。 …… 苏麦麦在蛋糕店里秤了一斤蜂蜜松糕,半斤核桃酥饼,又给丁琳嫂和姚红霞各秤了每样半斤,便提着袋子往回走。 她想起周枣花拜托自己的事儿,让拐去周杏花的“美丽裁衣店”外面瞧一瞧,看麻季红和曹琴俩母女还在不在店门口继续蹲点撒泼。然后便从国营商店的另一道侧墙边绕回来。 不料走到拐角处,却看到一个腆着小啤酒肚的男人在给李娜擦眼角,那男人的口音听着有几分苏省语调,又夹着粤语味儿,正在说着“生大胖小子”。 不是……李娜和郭团长才是夫妻,跟这啤酒肚生什么大胖小子呀? 苏麦麦这会儿都走到了墙后头,再往前再往后都容易打扰到人,让人难堪。原始的八卦求知欲,让她便留了个心眼站在那不动。 只听见男人说道:“不然就下周三私奔吧,我乌市那边的生意谈完了,就过来顺道接上你。等我们去了珠市,我先给你租个房子,等怀了孕再给他打电话,他不离到那时都得离!” 李娜抬起下颌,迟疑道:“你的生意不是在广州吗,为什么去珠市?吴茂,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直都是单身吗?就从没结过婚,一直都在等我?等到了现在还孑然一人?” 吴茂眨巴两下眼皮,看着路上的两颗碎石头粒子:“那当然了,你听过我送你的磁带吧,‘往日意,今日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去珠市是因为珠市马上要开始发展了,我先把你安顿过去,也省得之后再搬来搬去的。” “当年娜娜你父母反对,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南下去打工,打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最早我没混出头来,不好意思回来见你,后来又听说你跟部队干部结婚了,我也不敢多想别的。直到这次你探亲,我偶然看见你,我才发现我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过。” “你当年既然是违心嫁给他,现在我还是单身,不如离开他和我在一起!我们生个大胖小子,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靓,生的儿子一定又漂亮又可爱,到那时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我带你去香江港,跳不完的舞,穿不完的高跟鞋,喝不完的咖啡,你喜欢的东西应有尽有!” 持有二十一世纪冷静恋爱观的苏麦麦,抱着蛋糕袋子狂吐槽:这啤酒肚怎么一口一个大胖小子,如果是真爱的话,不能生女儿么?好像和李娜嫂在一起,就为了生儿子传宗接代似的。 而且说“现在单身”,可没说前几年一直单身啊,避重就轻。 男人撒谎的一贯套路,李娜嫂子可得担心分辨了。 一番用情良苦,听得李娜终于下了狠心,然后硬着声说道:“下周三不行,下周三他生日,我再给他最后过个生日,当做报答他这些年的感情和照顾吧。下周四下午两点钟你来这接我,我和你走……到了珠市再打电话告诉他,我知道他不会为难我的。” “那行,我乌市的生意谈好就过来。不过你记住……这几天别和他,免得怀孕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希望从现在起,就是我和娜娜你再续前缘的正式开始。”吴茂赶忙解释道。 苏麦麦一肚子腹诽吐槽,就悄悄地退开来了,从另一侧走回到国营商店的门口。 根据互联网各大论坛AP帖子总结推论,这个啤酒肚男至少百分之七十五概率是渣男,在这渣男概率成立的基础上,百分之八‘九十还结过婚的。真那么十年如一日的自律,脸上的挂肉和啤酒肚都不会那么快长出来。 这件事过于敏感,关于郭团长和李娜的隐私,她便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把蛋糕递给姚红霞和丁琳,说道:“刚拐去杏花姐的裁衣店门口看了看,没什么事,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姚红霞刚才听得很满足,她一则想借丁琳的口传出去,让家属院别的嫂子们都晓得;二则想自己去给郭团长通口信,笼络笼络印象,所以也故意不和麦麦姐说起。 几人便都假装没遇到刚才那一幕,坐上了张垒开的车,回到家属大院。 丁琳则是以为姚红霞背着身蹲在地上头晕眼花,没看见李娜和大老板要私奔的事儿。 这种一个人担着秘密的感觉,太有压力了,丁琳最受不得刺激,一回到家属院就猛拍胸脯。 看得同院的周晓群好奇起来,一边喂孩子吃西瓜,一边频频瞥着丁琳看。不是,就说到底什么稀罕事儿,出去一趟回来把她刺挠成这样了? 第42章 第42章两人刚亲过,通电话竟生…… 姚红霞近阵子经常涂着口红,画上眼线,跑到部队驻地区的操场外头晃悠。她差不多十九岁年纪,又是陈团长的妻外甥女、奋进幼儿园的老师,正值说亲的时候。每次一到操场外卷着大辫子晃悠,就惹得一群战士们张望不已。 张垒其实也意外姚红霞会主动联络自己,但他在司机班开车和修车技术都是优等,领导说他争取再立个三等功以上,就能等到提干了,这样一想,姚红霞看上他也能理解。 虽然暂未挑明,但听着姚红霞一口一个“张垒哥”的叫着,他也很想问问能不能把关系确定下来。 当兵的心里都装着抱负,他觉得自己既然有理想有拼劲,就一定能够在部队干一番事业。 特别是他不那么太喜欢姚红霞老去操场晃悠,吸引人眼球,如果能把关系确定,他就让她以后别去了。时间久了那些战士们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她偷着跟人亲嘴的,听着就可气。 从市区买完磁带回来,张 垒本来想开车送姚红霞到陈团长家的院门口。 姚红霞虽然觉得他开车有技术,可到底还垂涎着郭团长离婚,还有另一个参谋和连长、排长呢,对比一下张垒只算基本垫底……这要是送去院门口,让一群嫂子们、特别是她小姨看见,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 姚红霞就推辞道:“今天就不了,等下我姨问起来麻烦。” 张垒暗感难为情,但仍踌躇壮胆问道:“那咱俩的事啥时候能大概有个谱?” “什么谱?处、处对象的谱吗……”姚红霞觉得他这就是大傻比,才开车送自己两次就想处了,要能这么简单她早就嫁出去了。 姚红霞连忙做羞赧模样,说自己没经验,支支吾吾再等等,又说和张垒哥认识没多久,现在问这种问题人家受不了呢。 张垒也就实诚地没再追问下去了,把姚红霞放到部队大院的分岔路口下了车。 结果却从车窗玻璃看见,姚红霞提着蛋糕往家属院走,一营三连的史排长老早站在树底下候着她。然后姚红霞又冲人家咧嘴笑起,那矮个史排长开口称呼她叫“小霞好妹子”。 好妹子…… 张垒单手拨着方向盘,闷闷地挑了挑眉头。 * 苏麦麦回到家后,琢磨下午看到的事儿,便决定找马妹花商量。 一则这是郭团长和李娜的个人私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在最近的相处过程中,苏麦麦已经发现,马妹花虽然时而粗鲁暴躁,但关键事情上却是很明理的,讲究用事实求证,不人云亦云,这件事可以找她商议。 二则郭团长和廖政委都是一团的老搭档,让廖政委去提醒郭团长也符合情理。 六点多钟,苏麦麦就去敲开了马妹花的院门。马妹花和廖政委正在吃晚饭呢,看见小苏过来,顿时热情地招呼她一块儿吃点。 苏麦麦推说不用了,她今天逛完市里回来,直接就在食堂吃了二两炒饭,又要了一份乌鸡汤,饱得不行。 部队食堂的味道一般,但菜里多油,分量给的那是够足。尤其打菜的师傅和阿姨,看她姑娘家白白净净漂亮得像娇花一样,都爱给她多打点儿,握铲子绝不手抖。 苏麦麦还怕自己多吃几顿吃胖了呢。 贺衍去演练的当晚,照老规矩给她打了“出差报备电话”。那会儿两人刚亲过,通电话竟生出些拉丝的陌生感,仿佛两人唇舌交缠,坚硬胸膛抵住她柔软的情愫仍近在咫尺。 后面还有别的干部在排队,他就长话短说道:“照顾好自己,多吃点长肉,太瘦了。” 瘦个毛线啊,明明他握得是她没啥肉的腰窝,要是捻别的地方他肯定说不出这句话。听得苏麦麦站在供销店公用电话旁脸都红惨了,仿佛她若真的吃胖了,就是特意为他而长肉一样。她才不,该长肉就长,不长肉就不长,她可没身材焦虑。 这会儿,苏麦麦客气地说道:“马嫂子不用忙活,我已经吃过了,就有件事儿想找你们两位商量一下。对了,嫂子最近皮肤用得不错嘛?” “嘘!嘘嘘,别提!”听得马妹花连忙冲她挤眉弄眼,让别继续说这个,等下被廖满仓那贼眼发现了。 马妹花一开始拿到柳淑芳送的那瓶珍珠霜,还不知道怎么涂,吃完每顿饭洗一次脸涂一次,过两天被苏麦麦看到了,说她那样太浪费。马妹花就学着小苏说的,早上洗完脸涂一次,晚上睡觉前涂一次,啧,用了这十天,用手摸着脸都顺溜了。 为了涂脸不被发现,马妹花把镜子挂去了厕所里。这还得多谢前阵子看苏麦麦把卫生间贴了瓷砖,贴得干净亮堂的,跟宾馆似的。没几天马妹花就也让人把自家厕所给贴上了瓷砖。 你说哈,贴个瓷砖花不了多少钱,可这蹲起坑来,档次顿时都不一样了,屁股都值钱起来。 镜子再一挂,不仅擦脸光明正大,厕所都用出了高级感。 马妹花可太喜欢和小苏做邻居了,就那句廖赴延总说的名言,怎么说来着,近黑墨水者黑,近红墨水者红。同样都是爱干净的人,上一个宋参谋的爱人那是两不往来,马妹花也不敢学她的好,怕遭她嫌弃;这次换成了小苏,小苏大方和气,不仅不介意,还主动教人这啊那的,却是互相都把日子过好! 进屋坐下,马妹花就给苏麦麦塞来个大芒果,说是廖政委在海岛上的战友寄来送给他的。 苏麦麦好久没吃过芒果了,当即不客气收下。又把白天在国营商店看见的那一幕,和马妹花夫妇说了出来。 廖政委听完,得意地剜了一眼婆娘:“我分析的没错吧,果然是外面有人了。” 话音未落,就被马妹花拧了胳膊,低吼道:“廖赴延,这是你该得意的事儿?人的家都快散了!快想想该怎么办,我现在可是家属委员会代表,我有权利批评你!” 关于马妹花能当选上负责人,廖政委是很意外的,没想到这丝毫没人缘的恶婆娘,还能投票排在第四名? 隔天遇到战友们说起这事:“行啊老廖,弟妹被选上了!”“最近日子过得舒坦,生吞鸡蛋黄也免了,嫂子思想觉悟进步快啊!” 他嘴上谦虚:也就随便给她选选,谁知道她能当得了几天。 心里却是挺美滋滋的,这样一来,恶婆娘也能不把精力花在生孩子上面,多些别的事儿分心出去。 廖政委深感欣慰,他把这事儿归功于苏麦麦。自打这小苏姑娘搬进院里来,马妹花倒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有时候他瞅着她竟莫名感到生疏。 特别是最近几天,每天睡觉前就猫在她把“茅坑”改名的卫生间里,不知道鼓鼓捣捣个啥,偷感十足的。 虽然郭团长和李娜闹离婚,已经闹得全十一旅人尽皆知了,但听完苏麦麦一陈述,还是把马妹花和廖政委都震惊住了。 但同时也认为那叫吴茂的不是东西,偷拐军人老婆不说,这还什么都没兑现,就要担着被判的风险,一口一个让李娜给他生大胖小子了。 廖政委说道:“一个男人如果真对一个女人好,那必须先把女人挂在嘴边,哪怕不要孩子都是可以的。” 听得马妹花浑身别扭。他知道个屁咧。 马妹花则是觉得这吴茂像骗子,说他们老家镇上就有骗女人肚子生娃的,也是安排住在别的地方,生下来当私生子。没准吴茂就是这种货色。 这种分析十分符合苏麦麦的推测,毕竟如果真爱李娜,应该脱口而出的是,生“我们的孩子”,而非不停地强调生“大胖小子”,更没提结婚。那如果生下的是女孩,难道还不跟她结婚,不明不白的了? 这让苏麦麦忽然想起了以前刷到过的帖子,说闽粤那边有些地方的风俗,不生下儿子就不能领结婚证,直到女方生下了儿子才能领。一些回复里还有人说,生下三个娃了才办的结婚酒席。 于是经过商量后决定,先不对任何人声张,由廖政委把这事情私下告诉郭团长,让郭团长决定怎么办。 苏麦麦提醒廖政委,顺便让郭团长打探一下吴茂在粤省的生意和生活情况。 隔天一早,廖政委就委婉把这些和郭团长说了。 郭强听完很震惊,难怪从昨晚起,李娜就把他铺盖甩去另一个房间,坚定地拴紧门分房睡了。 郭强一掌撑着办公室桌面,竖起浓眉好半天没说话。他一直知道出身苏省城市单位的李娜,打心眼里并没真正看上过自己,可却从没想到她心里会有别人。 毕竟他们之间话题虽不多,但那事儿上却一直很和谐,结婚十年了频率也和当初一样密,怎么也不像完全没感情的样子。 而李娜不愿意给他生娃,郭强也只以为她是怕影响身材,竟然没想到,她却愿意和另一个啤酒肚的生意人私奔,给人生大胖小子! 郭 强当即就和以前的亲戚拨通了电话,结果不打听不要紧,一问问出来好多陈年旧事。 那亲戚已经调去南陵市的总厂了,不在原单位住好几年。 听郭团长问起来,就支吾着回答他说:“当年李娜本来谈了个厂里的年轻小伙子,那小伙斯斯文文的,两人私下谈了两年才告诉家里,但李娜家嫌弃那小伙是郊区乡下的,条件不好,死活闹着不同意,小伙子就辞掉工作去南下闯荡了。李娜那会儿赌气嫁给你,可能就是被这事气的,我见你对她很喜欢,反正那小伙走都走了,我也就没扫兴提起这个了……咋的了,现在突然问起来这个?” 郭强并没多说,看来症结原出自这里。 那小伙斯斯文文……而自己粗犷当兵的,不仅不算郊区,还是更农村。的确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很多人在感情方面绝望后就容易做出相反的赌气选择。 他就淡道:“最近我两人吵架了,提起这个,我就想起来问问叔你。没啥事,对了,那人老家哪个村的?” 亲戚想了半天:“他叫吴……吴什么来着,哎呀,这么多年我还真记不得了,村子倒是知道,就在苏市外面那个吴亭村。” “好,多谢叔了。”郭团长挂断后,便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 听村委说这吴茂早在南下的第二年,就入赘给一个粤省的本地人做赘婿,后面还连生了三个孩,都是闺女。吴茂他妈一边过着女方家带来的好日子,一边数落他数典忘祖,给别人上门做女婿,断了老吴家的根。 啧……果然啊,瞅着李娜自身条件好,想骗她肚子生娃传宗接代! 话传到苏麦麦和马妹花耳朵里,两人唾弃不已。 郭团长更是攥紧拳头想打人,他本来都想好了,如果李娜真的在和自己过了近十年后,仍然对初恋旧情念念不忘,那不需要什么私奔,他可以成全她。 但这成全,是希望她日后过得顺心过得好,可不是被人骗。 她愿不愿继续和郭强生活,他随她的意,但绝非上当受骗! 当天下午,郭团长便来到马妹花家里,多谢苏麦麦没声张出去,说不想让这件事对李娜有影响,但还要拜托小苏和马嫂子,到下周四那天帮他个忙。其余的事情他自己来安排。 郭团长拜托苏麦麦是有原因的,因为那天苏麦麦和乔秀芬去过李娜家后,李娜和他提过对小苏姑娘印象好,小苏不仅懂得品咖啡,还熟悉世界名曲,竟然是她在家属院第一个能聊得上话的人。 郭强自然也晓得贺副团和爱人小苏,与总军区老政委的关系了。即便落下了人情,但这事儿换别人去恐怕突兀。 苏麦麦倒是听完安排,觉得这个解决方式可行,就痛快答应下来了。她还能顺道带马嫂子去逛逛,给她挑几件新衣裳。只是暗暗感叹,郭强真用心啊,守边的军人真痴情! 第43章 第43章贺衍副团长娶个好老婆了…… 丁琳到底没把李娜要私奔的事儿告诉周晓群。 主要是受到了上次马妹花被柳淑芳误会陷害张四仔的影响,让她觉得万一被周晓群大黄嘴巴传开去,那后果根本不敢想。破坏军婚是要判形的恶劣事件啊。 丁琳晚上告诉了自个老公周主任,问怎么办。她老公是管后勤财务的,做事情比较谨慎。 周主任听了觉得吧,这事儿还真棘手。男人头上戴了顶绿帽子,是个谁都受不了,部队当兵的就更加血气方刚了。周主任虽然和郭团长经常喝茶,但还不到畅所欲言的程度,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找廖政委来说比较合适。 于是丁琳纠结了一整晚加大半天,就找上马妹花院里来了。 平时基本没啥家属到马妹花这做客,都怕她的烟花筒子爆脾气蛐蛐人,丁琳敲门也敲得别别扭扭的。 但进来一看,哎哟,干干净净的。小苏半边院子没种菜养家畜,垒起柴火堆,枣红色的窗户,里头挂着白色碎花的漂亮帘子;马妹花这边养鸡鸭兔子,咯咯咕咕的充满烟火气息,很和谐的嘛。 既然投票选举了马妹花做家委会负责人,至少说明人们本质上还是信任她的,今后打交道的地方也少不了。 丁琳就把这事儿和马妹花一股脑说出来了,还特别地描述了吴茂那个不怎么腆的小啤酒肚,说一看就是酒肉挂肠,李娜咋就会看上那样儿的呢,瞅瞅郭团长宽阔健壮的多好啊。 本以为这消息如同惊涛骇浪,至少该把马妹花手里的瓜瓢子震撼到地上。岂料马妹花一点也没讶异,反而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小苏回来就告诉了我。老廖和郭团长商量过,暂时先观察着,你坚决别对外传,郭团长不想李娜受影响。” 马妹花端着负责人该有的刻板语调——这是她从廖政委工作时的模样学来的。一边撒着玉米粒喂鸡,一边又问:“这事除了你和周主任,还有谁知道?要不你找借口多陪陪李娜,省得她胡思乱想。” 丁琳被她这装模作样的派头端得好笑,但忍着没表露出来。 只是心里一顿,暗想小苏姑娘可以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沉得住气。当时买完蛋糕回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和自己打招呼。丁琳都以为小苏肯定没发现,没想到转头已经和郭团长他们商量出对策了。 啧,真是厉害,难怪庄政委的爱人吕娟亲自打毛衣巴结她呢。 如此处事精明的小儿媳妇,将来那不把总军区老首长公婆俩哄得团团转。贺衍副团长娶个好老婆了,人又美心又精。吕娟是该巴结,早巴结早讨好关系……自己是不是也该巴结起来? 丁琳就说了一下姚红霞也在,但红霞那会儿背着两人方向蹲着,还头晕低血糖,估计没注意,要不要也去问问看?别也像小苏一样,听到了装糊涂。 马妹花觉得没必要,小苏和姚红霞是不一样的,小苏都已结婚了,做事考虑周全,想法主意多,能沉得住气。可姚红霞到底还小些,又是整天和幼儿园打交道,如果听到了李娜准备和吴茂私奔,早就当场吓过去了,还能瞒到现在? 估计姚红霞并不知情,就让丁琳别去问了,免得越问越复杂。 * 这周五晚上的读书学报活动正式开启,晚饭后各家亮起了灯,家属们拾掇完孩子老公,七点钟就聚集到了活动厅里。 八零年代虽然部队的工资普遍比外面高,但各家的孩子也多,还有老家的婆家娘家一堆亲戚要帮衬,因此整个家属院没几家买了电视的。平时要做饭带孩子,更别提闲情逸致去看报纸了,信息相对于外面的社会来说,的确蔽塞挺多。 上周投票时大伙儿就已经商议过,这读书学报活动吧,别搞得像他们男人那样严肃唧唧的。除了必要的一些政策解读,就挑选每周报纸上新鲜好玩的、有趣味的新闻内容,漂亮时髦的画报,一群女人们分享分享、讨论讨论,也好跟外面与时俱进。 所以主要负责读书看报活动的孙庆红,提前就准备好了内容。 孙庆红是教小学的,知道好奇欲乃人之天性,挑选的报刊新闻还真是很有探讨性呢: 比如关注学生家庭照明问题;哪里的古董画送去了国外参展;世界八大奇迹;还有五十一岁个体户女老板与三十岁青年结婚,青年表示遇到了真爱;一家婆婆媳妇早上吵架,气得媳妇傍晚提前产下龙凤胎等等。 尤其最后两个新闻,更是引发了热 烈的讨论,有说老牛吃嫩草,不怕被人戳断脊梁骨的;还有说羡慕的,多好啊有钱找个小老公;那也得把钱看紧些,有些男人就专门熬着等吃绝户; 那婆婆也忒缺德了,儿媳妇是嫁给你儿子,又不是卖给你为奴;该把龙凤胎抱走回娘家,别给老虔婆沾便宜……一晚上热热闹闹的,就连跟过来的小孩儿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古往今来,八卦是全人类的一大爱好啊! 然后轮到苏麦麦分享菜谱了,陶向红借机帮小苏更加澄清一下身份误会,在分享之前特地说了,小苏五岁就搬着板凳学做菜,不仅会做家常菜,还从留苏教授们那也学了许多新式的吃法,可谓很有厨艺天分,把苏麦麦听得都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讲出效果,苏麦麦提前就画好了资料。 她在白纸下面垫上两张复写纸,把菜谱的简单步骤图文并茂地画下来,同样的画了五张,复写纸一垫就出来十五张。分发给各个负责人,大伙儿要是记不住的话,找负责人查看步骤就可以了。 给家属们讲做菜,最好讲一些比较实用的菜谱,今晚她分享了一道宫保鸡丁。 用鸡胸肉、青椒、胡萝卜、花生米、干辣椒等做食材,从切丁、腌制、调酱汁、爆炒到收汁儿,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再画一遍步骤,那是讲得滑嫩爽口、辣香逼人、大快朵颐啊。还把宫保鸡丁的典故也顺便提了一提,乃是古代皇帝的宫廷菜之一! 苏麦麦对吃东西就特别有沉浸式氛围,如果不是她专心卷学,还怕胖,估计她能做个流量吃播赚钱。她在某红薯上的粉丝才一点点,但每次分享哪家店的东西好吃,都能收到大几百个野生点赞。 经过她形容的宫保鸡丁,顿时仿佛呈现在家委会的活动厅上空,冒着腾腾的热气,勾得人垂涎三尺。尤其前来凑热闹的张四仔和张伍仔儿,都忍不住吸溜起了口水,哈次哈次。 食堂也经常做鸡肉,但都是切成块的炒胡萝卜炒土豆,没啥特别的,师傅哪能专门给你把鸡肉切丁啊。 有个家属嘟囔道:“小苏你这就不仗义了啊,大晚上的各家都熄灶柴了,你这么讲一出美食,胃口都被吊起来了咋办!” “就是啊,大晚上吃不着,还让不让人活。” 张四仔儿舔嘴唇:“梦里能吃着。” 苏麦麦忍俊不禁,回答说:“既然要分享菜谱,当然得尽心尽力地把菜说得好吃,这样才有味不是?明天嫂子们就可以做着吃了。” 又有嫂子问她:“对了,小苏你身上那西装怎恁好看?我上周刚去逛商店了,没见到哪有卖这种款式的呀!” 苏麦麦刚来家属院时,才和贺衍结婚,怕被人怀疑身份,新衣服都收着没敢太招摇。最近她在家属区待熟了,误会解除,便逐渐开始照着自己的喜好穿衣打扮了。 今晚她穿的是黑色的法式西装外套,下面搭一条白色的棉布长裙,脖子上系了一方小丝巾。 就很奇怪,明明大伙儿颜色都穿得比她鲜比她多样,她就单单穿个黑的白的,咋就忽然那么好看呢。聘聘婷婷的,比那画报上的明星都要洋气,整个人散发着光一样,让人也想学着做一件。 苏麦麦笑道:“这你们得问杏花姐了,我是叫她帮忙改的衣服,改得好看是她的手艺精巧。你们谁要是喜欢,就问问杏花姐去做吧,我不介意。” 周杏花搬来大姐周枣花的部队家属院里避风头,平时和周枣花五岁的儿子住在一间,缝纫机也搬来了,正闲得慌。 苏麦麦来找她改衣服,她还想谢谢她给自己找件事儿做。只不过苏麦麦让她拆掉大肩垫的时候,周杏花是很意外的,时下就流行这种大肩垫子,很多人还专门花钱来让周杏花加肩垫,肩垫越大越时髦价格越贵。小苏买的这么新的衣服,好好的把肩垫拆了多可惜呐。 但基于上一次,她也是质疑苏麦麦的休闲装颜色太素,结果穿起来那么洋气。周杏花就照做了,做出来后小苏一穿,果然又让周杏花大开眼界。 直问小苏哪里来的那么多主意,周杏花自己也有订杂志,连上沪的杂志也没这种款式呀。 ……那当然咯,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最新款哦。 苏麦麦就嬉笑说,她每天躺着没啥事就琢磨吃啊喝啊穿的,还又给周杏花画了那种有兜底的胸罩款式,订做了三套内衣。 一套浅嫣红色的,一套肉色,一套黑的,薄薄棉垫外还包着蕾丝花边。 她胸型又美又娇,肌肤比雪白,做好后周杏花实在饶不过她,非要让苏麦麦穿着给自己看看效果——啧,看得周杏花眼睛都晃晕了,一个女人竟对女性动了邪念你说怕不怕。这要是给她丈夫贺衍看见了,是个人谁受得了啊。 小苏倒是落落大方的,说这样穿着可以分担重力,舒适多了。仿佛胸长那么满,是一件格外自然的事儿。 这会儿听家属们说起,周杏花就开口道:“那也得是小苏的主意出得好,不然我还想不到这么改呢。” 周枣花知道她二妹一心就是做衣服,但那麻季红和曹琴不像人样,简直跟她的店铺干上了。据说奇葩的用白色封条在店门头贴上,谁来撕就骂谁,店是没法开下去了。 最近杏花住在家属院里待得闷得慌,枣花就想给她找点事儿做,说道:“你们谁想做衣裳的,尽管来找我二妹好了,自己买好布来。还有卫生巾、胸罩什么的,啧,比那棉条带子好用多了,这些都是小苏想出来的,这姑娘脑袋里能装,好东西不断往外冒。” 大家听了觉着好,以前做衣服还得专程跑市里找周杏花,现在直接出个门走几步就到了,方便。 陈蔷问苗素莲:“妈,卫生巾是什么呢?我们老师倡导讲卫生,讲文明,讲礼貌,我能带卫生巾去上学吗?” 十岁的陈蔷是三好学生班干部。 苗素莲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一听就是女人例假用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能好用到哪里去。 酸溜溜地喝道:“去去去,你还小呢,早着,带去让人笑话。” 张大仔在窗户外面张扬脖子:“陈蔷你要是敢带卫生巾和胸罩,我也让我妈给我带一条!” 个臭小子,他怕是以为这些东西跟别在胸前的手绢没区别。气得兰青嫂大吼出声:“张宸望,谁叫你跑来这瞎叨叨的,滚回去做你作业!!” 吓得张大仔把头一低,赶忙跑掉了。 今天晚上丁琳把李娜也拉来参加活动了,丁琳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坐会儿去吧。 周三从市里回到家属院后,李娜记着吴茂的那句,从现在起不要再和郭强那样了,希望现在就是我们俩的重新开始。 她当晚就把郭强的被褥甩到隔壁北卧去了,夫妻正式分房睡。就生怕睡着睡着到半夜,郭强又跟往常一样折腾起那个,每次一折腾她就挣扎和心软。 起初郭强也没说什么,顺从地睡去北卧就是了,早上起来还抱着她肩膀想亲她,估计以为她还在赌气闹离婚,央求她别冲动。 但从昨天开始,却忽然对她客气起来,不再说那些夫妻之间的闲情话了,也没揽着她要亲要讨好的。 李娜不知道是不是伤害到他了,凭心而论,郭强虽然农村粗人出身,但人不坏,对她更是有求必应。李娜自己那个糟心的娘家,平时像把他当成提钞票的机器,要这买那的,郭强也从没埋怨过一句话。 但李娜认为这不是爱情,这只是自己对生活死心的将就,就跟那杂志里的诗歌说的:人若没有爱情,就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了。 做军嫂只是她为了气自己娘家的选择,现在吴茂做生意赚大钱回来,有能力娶她,且真心不变。吴茂形容的广州那么繁华,为了将来的生活如意,李娜就算再狠心也只绝情这一次。 李娜不想待在家和郭强大眼对小眼,就难得的随丁琳过来参加了活动。 没想到闹哄哄一晚上,最后却被小苏的菜谱打动了。她平时是自己做饭吃的,嫌食堂的油太多吃了腻。郭强爱吃不吃,吃不惯就自己去食堂。 想到下周三就是郭强的生日,最后的一顿饭,她就把黑板上的宫保鸡丁做法也记了下来。 第44章 第44章小苏等着吧,今晚被窝里…… 读书学报活动热热闹闹,隔天周六晚上的健美舞就没那么顺畅了。 因为是整个十一旅家属院的第一场文体活动,后勤部格外重视,提前就给拉好电线,安排了一台收音机,又留下一名电工技术兵在现场,以备不时之需。 七 点钟活动厅外面响起了鲜活明快的音乐声,家属们揣着好奇心就往这边聚集过来。 姚红霞和丁琳换上红色的翻领运动服,负责站在最前面领舞。苏麦麦和乔秀芬则邀上其余几个负责人也站了进去,连肢体僵硬的马妹花都给人推上了场子。 但家属们都腼腆得不敢往外站,围一圈在场子外面,别别扭扭的怪不好意思。就连平时开簧腔“夹枪带棍”的周晓群,也跟蔫儿了似的,兜着手臂只顾抿嘴发笑。 听到丁琳的招呼声,便个个推来推去“你上,你上”,你推她、她推她。被推进去的人呢,试图学两下,才张开手臂又臊得跑出来了。 谁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跳健美舞啊,今晚场外还围着不少从单位下班回来的爷儿们呢,跳不好看怕被笑话了。 倒是五十出头的兰青嫂她妈兰大娘最胆大,扯扯衣服摆子嚷了句:“你们不来跳,那我老辈的就先上了。” 还别说,这健美舞又好学又好跳,忒有旋律感了。一会儿人们便看见兰大娘跳得越来越自在,再加上调皮孩子们也蹦跳起劲,勾得有一些早就躁动不已的家属,便也壮着胆儿走上场去。 一辆212吉普车从军区大院的主干道上开进来,透过影影绰绰的白杨树影,老远就听到欢快的音乐和笑谈声。 陈建勇觉得奇怪了,并没到国庆啊,怎的出去十来天驻地反而更热闹了。 他自然不知晓,在他们刚奔赴演练没几天,军嫂们就成立了家属委员会,苏麦麦还是总参谋策划呢。 等车开到那一栋三间的仓储房门前大道,陈建勇就忽然拔高了嗓音:“贺副团,小苏嫂子竟也在里面跳舞呢。第二排第二那个,穿黄色运动服的,你快看!” 贺衍穿一身深绿色作战服,腰板笔直地靠坐在车窗边,正透过夜色的光芒直视着前方家属院的房子。男人鼻梁高挺,浓眉微蹙,眼里盛着几分热切。 想想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媳妇了,便没注意旁边空地上跳舞的人群。 听陈建勇这么说,不由扭头一看,果然望见苏麦麦一身娇俏的运动衫在跳类似健美操舞。很少见她穿得这样嫩黄颜色,她把长发用牛筋简单地盘了个圈,蹦蹦跳的像只小兔子一样。 贺衍这样一瞥,就发现她跟前面领操的丁琳相比,漏掉了两个节拍。想起苏麦麦说的,她最喜欢吃饱了蜷着不爱动,心里觉得好笑,但仍然新奇地观看。 自己虽然不在部队驻地,苏麦麦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贺衍心底里某些隐虑顿时安定下来。 这阵子郭团长和爱人李娜闹离婚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虽然三团和四团在几十公里外进行战术演练,但有通讯兵在两地往来,消息灵通,每天晚上大伙儿休息的话题都在谈论这个。 贺衍本来不用担心,至少苏麦麦对他坦诚过,她不止一日对他的身体保持宵想——那至少证明是有感情的吧? 他出发奔赴演练前的那天凌晨,也是苏麦麦搂住他的脖颈,眼眸潋着春水一般娇憨柔情地不放他走。 贺衍向来心性冰冷,没甚人情牵缠,也不觉得会有谁记挂自己。所以那一瞬间的动容,他才会忍不住俯下去,大脑空白地吻住了她……她就像水一样的回应,喘息嘤咛若有若无。如果不是后来时间仓促,兴许早就已经。 但想起苏麦麦和自己结婚前,就已事先提到了离婚,“我可以帮你解这个燃眉之急,等之后想离婚了,咱们就再离好了。” 贺衍心里便又紧迫,生怕哪天她也要同自己离婚了。他知道苏麦麦也是向往粤省南方的,但他身系部队。天晓得贺衍要么不成家,既然和她结了婚,他整颗心就都放在她身上了。在感情和家庭上,他没再想过考虑别人! 只要苏麦麦能在这里过得惬意,他就放下心来。 陈建勇瞥见贺副团长眺去的深邃目光,眸底分明隐匿着柔情。啧,难怪去参加演练了,军帐的桌子抽屉下面还压着结婚照呢。 陈建勇掖着笑意,便殷切地说道:“要不我把车停下,贺副团咱们过去和小苏嫂子打声招呼?” “嫂子以为你要去演练一个月,肯定没想到我们中途还能回来,看见你出现肯定激动万分!” 贺衍瞪了他一眼,这话痨小子,隔着人群竟然立刻都能分辨出苏麦麦,比自己还敏锐,让他涌起无名醋意。 贺衍说道:“不过去了,直接开回院子,先把东西安上吧。” 陈建勇往后视镜看了看,点头答应:“也行,等嫂子回来看到电视机,更多了个惊喜!” 这可是贺副团长特意拐了路给嫂子运回来的呢。 车轮胎发出轻响,便往家属院的灰白色水泥道上开去。 …… 一会儿健美舞活动就结束了,还别说,平时每天待在家里做这做那的,今晚乍然一活动,真觉得筋骨舒畅啊,浑身都通透了一样。 乔秀芬和丁琳招呼着大家,说每周六、日的晚七点都有跳健美舞活动,明天晚上继续。 陶向红恰好有事没来,吕娟来参加了,只觉得心潮澎湃。 吕娟也面色泛红地劝家属们道:“我真心说,小苏小姚和丁琳这舞蹈编得好。好跳又好学,你们跳跳就知道了,你看把皮肤的颜色都红润起来。” 跳了一晚上的人们果然脸色红润,意犹未尽。那些忸怩到半途终于进去跳的呢,也觉得没跳过瘾,意犹未尽。而纠结到最后也没进场的家属,则又惆怅又羡慕,当然更意犹未尽了,心想明天晚上怎么说也要下场去跳跳才行! 夜色璀璨,天空中的月亮又近圆了。 姚红霞揽着苏麦麦的胳膊一块儿往回走,今晚上她可是大出风头了,在几乎全大院的家属面前领舞,谁也没自己这样风光。 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跳健美舞的时候那些战士们不能来参加,只有等之后的交谊舞开始了,他们才可以过来学学。 自从把目光瞄向待离婚的郭团长之后,姚红霞对麦麦姐便没那么复杂的酸涩情愫。她最近晚上睡觉前的幻想对象,都给替换成了郭强,也或者还有那个副营级的参谋和连长什么的。 对张垒吧,姚红霞虽然也有点意思,觉得他能开车,也有上进心。可很奇怪的是,上周三从市里开车回来后,张垒对她忽然变得不那么热乎劲了。 有时看见姚红霞在驻地操场外面逛悠,张垒眼里的光没有了之前的闪动,反而还问她一句:“哦,你到这来找谁?” 那个史排长倒是越来越殷勤周到了,姚红霞不太喜欢史排长,奈何史排长他偏偏很会给她说好听话,每句都满足她的情绪。偏就太矮了点,姚红霞一米六多点,史排长一米七二,看着就没比自己高多少。 还是嫁给郭强更好,一嫁就是团长夫人了,既然李娜嫌弃郭强土,之后姚红霞带着郭强跳交谊舞! 姚红霞晃着苏麦麦的胳膊,嘟囔道:“麦麦姐,你说啥时候才能开始跳交谊舞啊?” 苏麦麦一住进家属院里,姚红霞就主动热情地贴上来,要和她做朋友。苏麦麦对这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姐妹倒是没有防备。 她笑答说:“乔嫂子还在考虑找个会教交谊舞的老 师,找到就开始了。对了,你会跳健美操,那么也会跳交谊舞吗?” 姚红霞连忙摇头:“我……我不熟练,自己能跳一点,教肯定不行。” 忽地抬眼,看到了前方苏麦麦院子里亮起的灯光,不由扬声道:“麦麦姐你家灯怎么亮起了,不会贺副团长突然回来了吧?” 苏麦麦听得定睛看去,还真是的,不仅堂屋的灯亮着,北屋的灯也亮起了。 她心里一跳,贺衍出去快两个星期了,中间来过两次电话,都挂得匆匆忙忙的。前天晚上刚打过一个,可没说要回来呀,还这大晚上的。 她言不由衷地应道:“怎么会是他?演练的战略负责人就是他,他岂能走得开。肯定不是,估计我走的时候忘记把灯关了……” 另一个三团的家属插话道:“能回来的。部队里有事他们就会安排人过来,上周是我家那位,这周可能轮到你们四团安排人了。小苏等着吧,今晚被窝里肯定睡热乎的。” 苏麦麦白里透红地脸颊刷地红到耳根子。 “哎哟,我看小苏你是真想他了,瞧瞧两句话功夫,小脸都红成了牡丹花。”孟嫂子边走边调侃起来。 周晓群:“那能不想吗?新婚燕尔干柴烈火,说的就是这样式的!” 一群运动过后心情开朗的家属们纷纷笑起。 虽然但是,贺衍走了这许多天,苏麦麦还真怪想念的,枕头抱起来没有抱他的人舒服。 苏麦麦摸一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但有这么明显吗?绝不能被某人察觉到。 心里却是敲小花鼓似的悄悄期盼起来。 那边马妹花走着走着,竟然和柳淑芳挨在了一块,自从上次误会之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了。 运动产生的多巴胺让人有着莫名的豁达感,柳淑芳憋了一下没憋住:“那瓶港岛珍珠霜小苏拿给你了,还好用吧?” “好用。廖满仓都快怀疑我换壳子了,你送就送了,可别跟你男人或者跟他说。”马妹花不冷不热的样子,答话的间隔却是很短。 没冷场就好。 柳淑芳这就放心了些,有意又缓和道:“那能说嘛,我也不是真管不住嘴的,就偶尔无聊了爱乱猜猜。你这次选举,我的票还给你投了呢。” 马妹花:“你投不投是你的事,俺也不单缺你那一票……那以前的就不跟你计较了,再管不住嘴乱说,我照样撕你。” 柳淑芳:“撕就撕,我还能怕你?既然不计较就算过了,有空到我院里来摘茄子,顺便给小苏也带上几根。” 第45章 第45章今晚他除了抱自己媳妇,…… 北屋里,贺衍和陈建勇一块把书桌抬出来,放在堂屋的一侧墙壁边。 最近的确太忙了,先是接连开会,然后母亲彭老师突发心梗,去一趟乌市回来又面临催婚。那时向苏麦麦求了婚,又匆匆忙找到个能住的家属院,一应的布置都像是应急。 现在连一张放电视的桌子都不够,还得把北屋的书桌搬出来凑数。 想起侄子贺辞琅奚落环境简陋,怎么好安顿小苏婶子。贺衍也觉得很有道理,等月底演练结束,他要把东西再添置齐全。特别是沙发,苏麦麦爱躺着,这个必须给自己媳妇儿先满足了。 陈建勇边移动桌角,边好奇道:“贺副团,小苏嫂子不会是和你分房睡吧?我看你的钢笔和本子怎么都在北卧放着?” 如果是同一间房睡,贺副团的东西该在南卧吧。 贺衍眉头轻锁,继而淡道:“她有写稿的习惯,我要整理工作笔记,晚上就一人一张书桌用着。你搬桌子就搬,别琢磨些有的没的,搬好就可以走了。” 一个字答错,这小子都能怀疑他和苏麦麦没做真夫妻。 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苏麦麦写起东西来就把贺衍轰出房去了,说他在会影响她的氛围酝酿。 陈建勇瞪大眼:“啥,小苏嫂子还能写稿子,真厉害。这么急催我走干嘛,我总得和嫂子打声招呼再走吧,快半个月没见了。” 正说着话,院子里传来走路的动静。 陈建勇连忙扬声招呼道:“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小苏嫂子你就回来了!” 苏麦麦跟姚红霞在院门口道了再见,往屋里瞥去,抬眼就看到站在电灯下的贺衍高大身躯。男人半侧身站立,穿深绿色作战服,挺拔犹如青松。 这种作战服就类似后世的迷彩作训服。所不同只在,目前他们陆地演练还没有迷彩,而是比军装更深一些的深绿色。 他肩膀本就宽阔,隽挺而修长,衬得那军装脊线笔展展的。挽着袖子,露出青筋分明的健硬手腕。 屋里多了个男人,感觉光线都暖和起来了似的。 苏麦麦心底也暖起,轻咳嗓子,回答陈建勇一句:“建勇,你们怎么回来了?没在外面演练?” 她声音柔润,听得贺衍转过头来看到她,男人锐利的眼眸里溢出光芒:“小麦。” “唔。”苏麦麦点了点下巴算是打过招呼:“贺衍你也回来了,前天电话里不告诉我。” 她眼皮儿不抬,故作落落大方若无其事的态度。但在两人亲吻过后,似乎有一层道不清划不明的默契,好像不用说什么就特别亲近。 贺衍站到她身旁,低头看着她:“上周是三团的人回来,这周轮到四团,正好有一批物资送到旅部,我负责回来清点,需要运送过去。” 陈建勇帮腔道:“是我们四团雷团长催贺副团回来的,说你俩刚结婚就一直分居,生怕你把他忘记了。不告诉小苏嫂子,这不是为了给嫂子一个惊喜嘛,还给你带来了个大宝贝!” 说着拍拍书桌上的电视机。 只见刚从牛皮纸箱里取出的电视机,四方的格子形状,工业的质感,二十五寸崭崭新新的。 苏麦麦瞥见纸箱上的“牡丹牌”三个字,好不讶异。连忙冲上前,用手抚摸着电视机面板惊喜道:“是电视,贺衍你从哪弄来的?太好了,但你哪来的电视机票呢?” 要知道,八十年代初期电子工业产品简直是稀缺。何况牡丹牌电视是首都产家电的一面旗帜,在这个时候,厂家就从国外引进了先进生产线,能买到一台那是多少家庭的梦想啊。 苏麦麦原本想等过稿之后,先买上一台收音机听听广播和音乐。葛翠平之前赔了两千五百块,苏麦麦手头上的钱自然够买,但她得看到自己有新的流水进账后,才会动用那笔钱。 ——她一直还没真正适应婚后的生活,还是习惯与贺衍各用各的,尽管贺衍已经把工资账本都塞给她了。 大佬果然是大佬啊,闷不吭声干大事儿。苏麦麦眼睛明亮起来,如有璀璨的星光,跳过健美舞的双颊也像牡丹一样娇媚动人。 贺衍很少看见她这么兴奋的时候,看得他都不舍移开眼神。娶个能吃爱睡爱享受的媳妇儿,竟让他心里生出一种拥有的满足感,他还想做得更多更好一些,让她跟着自己过得舒适自在。 这本就是他婚姻的初衷,他曾经抵触结婚,只因不愿娶个像他母亲彭老师那样,为了家庭而牺牲自我。 男人的语气敛了惯常的冷肃,在沉稳中兼含温柔:“早就想买台电视机给你用,之前市里一直没到货。我找人打听过后从乌市进的,拉天线的师傅明天上午过来,拉上天线你就能看了。” 陈建勇笑嘻嘻道:“小苏嫂子你是不知道,咱贺副团把你们结婚照都带在军账里,每天一得闲就掏出来看。” 贺衍敲了他一记:“闭嘴,哪都有你东张西望!” 陈建勇便抱着头改口说:“贺副团找他三哥换的电视机券,为此送出去了三套收集的苏联邮票。今天回来特地开车拐去火车站的寄存处,把送到伊坤的电视机拉回来的。” 贺衍凛眉瞪他:“再多说,下次不允许你踏入家属区半步。” 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不打扰人夫妻团聚了。 陈建勇识相地立正:“那小苏嫂子我就先走了,明天中午来你这蹭饭啊,再给我做顿红烧肉吃吃。可太好吃了,上回都没尝出味道就没了。” 苏麦麦笑着应道:“好,这次我多做半斤红烧肉,再给你来盘可乐鸡翅。” 听得陈建勇东西还没吃到,嘴里就已经冒口水了,两步做三步地出了院子开车离开。 贺衍垂眸,睨看女人耳际绒绒的碎发,问道:“什么是可乐鸡翅,怎不说做给我吃,次次有吃的喝的都端给陈建勇?” 隐隐的一丝醋意,还有某种霸道的气宇。 苏麦麦怎的从未发现大佬还这样在意啊,她收回目光转向贺衍,仰头道:“做出来了,不是大家都吃嘛,哪少得了你的那一口。就是用可乐做的鸡翅,明天你就知道了。” 正好前几天她去市里买了两瓶国产的可乐,买这种饮料还要专用的票券,一次不能买更多。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了,苏麦麦就肆无忌惮地盯着贺衍看。出去近半个月,陈建勇的肤色都黑了几个度,贺衍的看着还是和之前差不多。他隽冷英俊,魁梧体格,衣服和军帽上还带着几分戈壁上的尘土。 苏麦麦揪着他的衣摆,轻轻地拍掉:“你不是和你家三哥关系不好吗,怎么还和他交换邮票?反正你又不在家,何必着急买电视。” 听二姐贺涵说,贺衍和他在军用机场工作的三哥贺钊不对付,两人从小就打架。更小些的时候,他母亲彭老师总告诫他要忍让,等年龄大了点,贺衍就锋芒相对了。 贺衍任她软和和地扯着,几分歉意地淡笑:“你在家,买了是给你看的。我今晚搬桌子,也觉得之前匆忙准备的太简陋了,再容我到月底,我把家里布置得让你更舒适待着。” 苏麦麦心里算账,嘴上嘟囔:“但那邮票放到以后一定可值钱,得想办法把它们都要回来才行。” 毕竟以后苏联解体了,这三套邮票可就成了绝版邮票,不管是收藏价值或者售价,那都是很了得的。 不过这种话暂时还不能够说。 贺衍看她这副斤斤算计的样子,觉得新鲜有趣:“老三打小到大就跟我有仇,换就换了,哪里还能再要回来?” 但某件事,贺衍记老三一功,若不是贺钊唆使老头子派大哥二姐来催婚,他可能就错失苏麦麦了。他的手在媳妇儿肩后一环,下意识想拥住她。 苏麦麦勾了勾他的衣领子,脸色泛红:“你别管,等到休假去了你们家,我自有办法把东西要回来。” 又问:“今晚回来,什么时候走?” 贺衍应道:“周日都是休息的,周一物资运到,清点完毕周二早上出发。” 竟然能待上两天三晚,还以为明儿一早就得走了!苏麦麦高兴地说:“挺晚了,你快去洗洗吧。” 她自己晚饭后冲过凉了,不用洗。贺衍就倒了两壶开水,兑上一大桶凉水,提去卫生间。 隔壁卫生间里,马妹花正在往脸上抹珍珠霜,用小苏教的方法,额头,两颊,鼻子,下巴,眼皮,哪哪都点一撮,然后涂抹均匀。 涂完后,马妹花就把珍珠霜藏在了橱柜里,外面用一大碗花椒粒挡着。一则廖赴延一般不翻捣厨房,二则他看见花椒就头疼,肯定不会去挪那个碗。 然后爬上床,跟廖政委说道:“小贺一回来就开始洗澡了,小苏今晚走路上就在盼着,年轻人真是生活丰富。我跟你说话呢,看啥看?别这么看我!” 啪,胳膊上打一巴掌。 廖政委吃痛皱眉:“你一到晚上就鬼鬼祟祟干啥?最近我看你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皮肤是不是变好了?” 马妹花大眼瞪他:“谁鬼祟了?老娘年年皮肤好,以前怎么不说。赶紧睡,看我我也没兴趣。既然现在不想生孩子了,你当我还稀罕那事?关灯。” 都隔多久没有了。廖政委心底暗暗升起的念头,顿时被她吼得藏起来,拉了电灯线便躺下。 贺衍冲完澡回到屋里,苏麦麦已经换好睡衣在铺床了。 又是那一套小圆扣子的纯棉碎花睡衣,看得人毫无缘由地心底灼燥。贺衍瞥过去,发现她今晚穿着内衣睡,就晓得她必然还记着上次两人的亲嘴。 只是他蓦地一看,竟觉得苏麦麦更挺更娇俏了。分明才出去一个多星期,女人的变化怎就能这样大呢? 苏麦麦的确穿了让周杏花做的新式内衣,不过她自己没去注意有啥区别。 她往枕头躺下,对贺衍说道:“关灯睡吧。”然后直挺挺的躺平,仰头盯着天花板。 “好。”贺衍掀开被子躺床上,她却没等到他关灯。一会儿苏麦麦忍不住瞥过去,发现贺衍用手托着后脑,正在盯着自己看呢。 被窝里滚烫烫的,是男人隔着衣物传递过来的阳刚。苏麦麦悄悄气紧:“贺衍你……盯着我看干嘛?” 贺衍目光深邃:“半个月没见面,想多看看你。” 苏麦麦抿唇,翻过去朝着墙,不给他看了。免得看到他那健悍的体格,她的道心又要动摇一遍。 贺衍望着她的后背,肩膀薄薄柔柔的,腰肢纤蛮,后背也很好看,腰下起伏更是像座雪山。 苏麦麦虽然看不到他,但知道背后正在火辣辣。她忽地转回身来:“再不拉灯,我自己拉了。” 贺衍借势环住她的腰,说道:“我走的那天早上问的问题,想好了没有?” 那两道浓眉长眸盯着苏麦麦,随后俯下去吻住了她的唇。 上一次他起初生涩,后来凶猛,这一次却在凶猛中带了温柔技巧。那热烈堵得苏麦麦呼吸上不来。贺衍的手就勾去了她的肩膀后,解下她的肩带。 苏麦麦连忙低喊道:“还不行,这两天是危险期。” 贺衍顿了一下,问她:“什么是危险期?” 苏麦麦脸红,含着被吻到酥麻的唇角,答道:“就是女人排卵的最容易受孕的时期,我还不想生孩子。” 苏麦麦现在才刚满二十岁,放到后世才上大二的年纪,大把的青春美好时光啊。在后世很多女人不生或者到了三十几岁才生,那多好呢,多享受几年。 她可不想一穿书就带球了,如果可以,就贺昀一个孩子也不错的。 贺衍对生育从无执念,他大哥二姐三哥都生了娃,老头子和彭老师的思想左右不了他。这事儿他并未去思考过,即便现在思考,也是听由与苏麦麦的共同商议。 贺衍忍着炙灼,问她道:“只是因为不想生孩子,所以才拒绝与我同房这么久?” 苏麦麦呐呐点头:“嗯。那你有什么办法嘛?”忽然想起自己在这个保守的年代,吃东西上可以找借口敷衍,如果做为一个农村出身的姑娘提醒他用套,那可就太什么了,她就憋着没说。 贺衍低哂:早不说,枉自己如此辛苦。 他看苏麦麦便觉得她单纯,不知道想避孕是有法子的么?国家当前也在倡导计划生育,虽然还没正式提上议程,但在部队里是有措施的。 只此刻这么晚了,就只好算了。 他望着自己已经解开了苏麦麦内衣的手,那褶皱的睡衣领子下方,赫然映入眼帘一片嫣红色。原来女人的内衣可以做得这么美,贺衍看到了苏麦麦的样子,感觉难以移开双目。 然后他说:“那今晚就忍着,我只亲亲什么也不做。” 苏麦麦发出喘息声,两手环住他的脖颈,摸着他扎人的短发。贺衍越埋越深,她把脖子仰起来了。 扑通,外面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呱当,又一个杯子破碎的声音。 不会有人跑进来了吧? 苏麦麦连忙推开贺衍,让他出去看看。 贺衍从她颈窝抬起头来,男人目光迷离深邃,温柔缱绻。仔细帮苏麦麦揩好小扣,披衣走了出去。 却是一只乱窜的耗子,看到屋里灯光亮起,迅速地掠过厨灶,往窗户上的一个小洞钻了出去。 啊!吓得紧随出来的苏麦麦尖叫出声,往贺衍怀中钻去。贺衍就势把她抱起,匀出一臂抓了团纸张,先把窗户洞眼堵住了。 明天再修。今晚他除了抱自己媳妇,别的什么也不想干! 夜晚的电力足,显得室内光线亮堂,隔着朦胧的玻璃窗,人站在外面也能窥得模糊。 马妹花想起鸡笼忘记关,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了小苏一声尖叫娇唤。 她隐约瞥见对面的堂屋里,贺衍魁梧的身躯兜着苏麦麦双脚离地,匀出一手撑在窗棱上……看得她眼睛发烫,连忙关上门回屋去了。 年轻人真热辣啊,从卧室都能折腾到堂屋,还碰翻这个跌倒那个,叮铃哐啷的……真是不得了,这方面学不来不能学的。 第46章 第46章小苏这是你爱人啊,没想…… 隔天早上周日,休息日驻地那边不吹号角,显得家属区安宁而静谧,苏麦麦睡到了八点多钟才起床。 贺衍先她半小时就起了,把从食堂买回来的豆浆油条和包子,热在了煤炉上。 等苏麦麦睡起来,他便叫上陈建勇在院子里和了些泥巴,把昨晚窗棱上的漏洞给堵住了。又找了找屋里的其他地方,把该堵的都堵上,免得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再闹个耗子乱窜。 女同志们都怕这些,他没想到的是苏麦麦尤其怕,昨晚连上卫生间都是贺衍抱过去的。还要他拿着手电筒,和她一块儿站在里面等,他背过身去等她好了又抱回屋里。 所幸半夜没人看到,而他乐得苏麦麦这样亲昵要求自己,只是不想她下次再吓着了。 马妹花端着盆子,坐在院里择菜叶,今儿一早都不太敢瞥苏麦麦。只要一想起昨晚上,在窗外朦胧瞥见的那副热烈画面,她就生怕自己臊得露馅了。 她可不想被误会有偷窥癖好啊,实在是关鸡笼的门偶然看到的。 看见贺衍挽着衣袖与陈建勇在和泥,马妹花便咳咳嗓门问道:“小贺这是在做啥,怎么好好弄起泥巴来了?” 苏麦麦帮忙答说:“昨晚上厨房和堂屋闹耗子了,硕大只,摔了这个跌了那个的,吓得我好一大跳,连地板都不敢踩。趁贺衍回来,就把屋里的洞口都给堵上。” 马妹花嘴里应着:“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心里暗暗惭愧,原来昨晚不是那啥啊,她还以为是在窗棱上折腾花样呢。 幸亏自己不是周晓群那样的嘴巴,要不话传出去要变成小苏尖声叫-床了,得多害臊呀。 苏麦麦看着贺衍浓眉薄唇,赏心悦目的容颜,心里多少带点儿甜蜜感。想想这人估计在野外演练,半个月没吃好吃的了。 她就提着菜篮子去供销店买菜了。 路上看到邮递员骑自行车路过,她下意识地瞟了眼邮递员后座的绿色邮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投稿的回函呢。 这年代寄信速度慢,她投稿的一家是首都的出版社,一家是上沪的出版社,寄到对方那边基本都得一个星期,对方审稿再快也得一两星期吧,等信再寄过来,估摸着最快也要到下周了。 走到供销店,她先秤了两斤的五花肉,要了十多个鸡翅,忽然想起自己刚讲过的菜谱宫保鸡丁,便又问有没有鸡胸肉买一些? 肉联厂驻部队供销店的员工叫小宋,小宋认出了她。上回苏麦麦来买过鸡翅后,隔天鸡翅就被几个家属接连买光了,最近鸡翅一直卖得很好。 从昨天早上起,鸡胸肉又突然变得大卖起来,刚端上来没多会儿,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全卖完了,接着再来的家属见没了鸡胸肉,只得改买鸡腿或者鸡身来代替。 小宋一问那些家属,咋突然都看上鸡胸肉了呢?家属答说,小苏姑娘周五晚教了道菜谱,家里孩子馋着吃,买回去做宫保鸡丁呢。 苏麦麦虽然刚结婚,可她皮肤雪白,青春姣好,看着年龄偏小,嫂子们都习惯喊她小苏姑娘。 小宋心想,那敢情好,希望这个小苏姑娘多多教菜谱,自己也好能早点卖完肉下班回家! 苏麦麦刚才出门,还是穿着那套鹅黄色的运动衫,柔顺的长发用发带松松扎在脑后,娇美飘逸。 昨晚贺衍一个晚上就老吻她,堵完窗户上的洞后,他就没放苏麦麦下地,直接摁到床上啃咬起来,吻完这里吻那里,把苏麦麦骨头软的都说不出话来。 苏麦麦在原著里只听说这位大佬四叔冷隽禁欲,竟没想到他动起情-欲来那么勇武霸道,吻得苏麦麦都快要不行了才把她放开。半夜里苏麦麦依偎在他怀里,把他当做大抱枕,贺衍睡着了也会下意识俯亲一亲她的脸。 今早上醒来她一照镜子,就觉得自己的气色像桃花绽放一样,白里透着粉,嘴唇也比平时红润多了。 看上去就更像个十八、九岁没结婚的漂亮姑娘。 小宋殷切地问道:“你就是小苏姑娘吧?讲宫保鸡丁菜谱的是你没错吧?” 苏麦麦点头说:“是啊,怎么了呢?” 小宋上下打量,只以为苏麦麦必定是哪家军嫂的外甥女之类的,这么年轻,估计还没结婚。 虽然住在部队里的姑娘一般看不上外面的小伙子,但小宋还是忍不住心花荡漾了一下,他更加殷切道:“哎哟,你可真是我这肉铺的大贵人啊,你讲啥好吃的,我就啥好卖。你这么年轻就这么会做饭,今后谁家小伙要娶了你,那就可太有福气了!就是不知道谁有那么好命来着……” 苏麦麦笑着,还没回答上话。 门外就传来了一声低醇答话:“我就是那个有福气的了,当仁不让的好命。” 竟是贺衍,男人换了一身整洁的军绿色四兜军装,迈着修长双腿走进来。没想到自己媳妇在哪里都如此遭人注目,上次在陶向红家里,那文职记者就跟她凑得老近了,今天偶然撞见这个肉联厂小伙,又两眼巴巴地瞅着她放光! 贺衍接过小宋递来的食品袋子,另一只手体贴地牵住了苏麦麦。 小宋望着面前伟岸的军官,顿时感到心虚,问道:“小苏姑娘,这是你爱人啊,真英俊。没想到你结婚了。”话末隐隐的掖着惆怅。 苏麦麦点头招呼过去,走到供销店门口,莫名在空气中又嗅出了吃醋的气息。 她便扭头看贺衍:“你怎么过来的,墙都堵上了么?陈建勇呢?” 发现他眼里的一丢丢冷执,不是,没听说他还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呐。 贺衍牵着她走几步,这才道:“堵上了,派他去挑水。趁上午我去卫生所拿点东西,下午他们就休息了,你跟我一块过去还是先回去?” 左右无事,就和大佬一块儿散散步好了。 部队白杨树下绿荫丛丛,漫步其中很有感觉,苏麦麦正好陶冶一下情操,找找写恋爱故事的感觉。 她便作温柔语气:“我和你一道去吧,顺便还不知道卫生所在哪呢。” 贺衍没想到她会和自己一块去,他要去拿的东西估计她知道了会羞涩。但去熟悉一下地方也好,正好让战士们都瞧见,她是自己已婚的[敲重点]正儿八经的媳妇儿。他就没说什么了,将苏麦麦的小手儿攥在了自己身边。 十一旅的卫生所在后勤部前面的一栋二层楼房子,以往周日上午还有人上班,到下午就放假了,只安排值班的护士。 但最近三团和四团出去演练,卫生所也没平时那么忙。两口子过来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只有服务窗里的护士坐在那儿。 办公室没人就麻烦多了,有些事只有办公室的主任负责。 贺衍便让苏麦麦站在门厅等自己,他向服务窗走过去。 男人魁梧身躯在光洁的瓷砖地板衬出倒影,看到面前冷隽挺拔的军官,护士认出了是四团的副团长。 卫生所值班一般都要求一个有经验的护士带一个年轻护士。这个护士大嫂叫褚大雁,自己也是军区的家属,认得他,便问道:“贺副团长什么事?是哪里受伤了吗?” 贺衍隐抑着尴尬,兀自在面上做着波澜不惊,应道:“我来领东西的,已婚干部每个月的计生用品。” 褚大雁护士倒还好,她旁边的小护 士顿时脸蛋一红。 部队里结过婚的干部,每个月按例可领两盒计生用品。但一般是问办公室的主任登记领取的,如果是平常时候,护士拒绝掉就是了,反正明天就是周一了。 可褚大雁也知道贺副团才结婚,又连续都在野外作训,这难得回来一次见见媳妇,也是要特殊情况特殊体谅的。 褚大雁正在整理单子,就对小护士说:“你去给贺副团拿一下,记得登记。” 小护士声音低低地颔首,取出抽屉里的钥匙串:“好,贺副团您跟我来办公室领吧。” 贺衍正了正军帽,跟着走进办公室。 小护士看了表格,关切道:“您上个月也没领吧,上个月您刚结婚,按规定就可以领两盒,一共可以领四盒。” 贺衍点头微蹙,继而又道:“那就领六盒吧,下个月我休假,提前一块领了。” ……?? 小护士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刚毅脸庞,脸更窘了:“…好。” 外面台阶下,苏麦麦挽上贺衍的手腕,看他鼓起来的衣兜,问他道:“领了什么,这么多?” 一边说,一边掏出来瞧了瞧。 瞧一眼,苏麦麦脸颊就瞬间刷得通红了。只见上面写着上沪乳胶厂,直径XX毫米,大号,还用拼音备注了产品名。 果然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越是淳朴的年代,人们的广告方式越是平铺直述。 哪向后世,卖一个某某产品,都能五花八门地攀升到艺术表达的领地。 她还很诧异,竟然八零年代初的部队里就有发放计生用品了。而且,贺衍大早上急着去领这个,是为了做什么?昨晚上给他亲了一晚他还不够吗,火急火燎的,是片刻不想耗等了。 苏麦麦盯着大号两个字,心口砰砰跳。眼前浮现出半夜两人肌肤相亲时,感受到的那蓬勃之势,她竟然突然想临阵脱逃了……用不用悟性这么强啊,之前他没想到这个,忽然一夜他就想明白了。 苏麦麦假装看不懂的样子,格外无辜地问道:“这……这是什么啊?” 贺衍垂眸看了看外包装盒,他其实自己也没见过,但做为团干部,他是知道有这玩意儿的。 至于怎么用,要今晚上研究研究才晓得。 男人肃着俊脸,淡道:“避孕措施,已婚干部每个月都有份额可领。之后你不用再凭空肖想了,这些都可以实现。”想起昨晚吻至情到深处时的煎熬,贺衍觉得自己忍不到半个月后回来再说。 “我怕演练回来,你月事又到了,再之后我们就休假回去乌市。” 意外,他竟然还记时间! 毕竟之前放出话来,说肖想他身体的是自己。苏麦麦只能厚着脸皮假装淡定,数了数他口袋里的盒子:“六盒,每个月发这么多,用不了的吧?” 贺衍此时也以为用不了,只应道:“一盒共十二个,两盒用不到一个月。领六盒三个月就不用来了。” 苏麦麦咬唇:“谁跟你说每天都要用了……我们一个月还见不了几次面。你领这么多也不怕人嘀咕啊,难怪刚才那个小护士脸红成那样。” 贺衍攥住她的手指,扣紧:“都是已婚夫妻了,还怕别人怎么想?我和她们说下个月休假,提前把之后的也领了。” 这还差不多,苏麦麦就没再说什么了。回到家把菜洗干净,五花肉切片加大料上锅焖。 再把鸡翅膀打花刀,用葱姜蒜八角料酒等腌制后,再下锅煎至金黄,倒入可乐,淋少许酱油和盐炖煮入味,出锅时撒上一层酥脆的芝麻和香菜。 另外又炒了一盘干煸四季豆、蒜茸茄子,凉拌三丝,还有一份西红柿虾仁鸡蛋汤。 一桌味道鲜美,色泽艳丽,咸甜适中的午饭就做好了。 这顿饭把贺衍和陈建勇吃得都没顾上说话,贺衍加了两次米饭,陈建勇后来直接把米饭锅底都铲干净了,吃完后心满意足地回连队休息去。 到下午,广播电视局的工人就过来给拉上了天线。 第47章 第47章按照原书剧情,谁都知道…… 一台国产的电视机大约三百到五百块钱,部队工资高,攒上半年一年还是买得起的,家属区就已经有几家买了电视的。 部队每次先进评优时,都会根据评优的等级奖励不同的工业票券,比如电视机券、收音机券,缝纫机或者自行车券等。拿到券的就可以去市里买相关的电器了,有些人家如果暂时还没攒够钱,或者不打算买,也可把券跟需要的人家交换。 又或者是老家比较宽裕的人呢,就自己去找门路买了电视从外地运来,都挺方便。 但哪家添了新电视,还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儿。广播电视局的两名工作人员提着工具包走进驻地,顿时就吸引来了一群孩子跟在后面看热闹,也有些家属凑过来看的。 “哟,这小贺行啊,刚结婚就把电视给小苏张罗上了!” “瞧你说的,你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嘛,人父亲是总军区这个……”竖起大拇指。 “别瞎议论啊,贺副团长在部队参军多年,用自个工资买台电视再正常不过了。你家不也有电视收音机,没人说你爹怎么怎么的吧?” “也是,小两口子过日子,把生活过好点是对的,看着高兴!” 叽叽呱呱的,苏麦麦站在房檐下,就笑呵呵地听着。反正没啥可八卦,爱说就说呗。 她既与贺衍结婚,自然就能承受关于他身份的议论,何况按照原书剧情,谁都知道贺家的作风严谨。 家属区这片的房子都结实,拉天线的工序还算简单。贴着屋墙搭个梯子上去,广播局的工人架好天线跳下来,调试了一下电视机。只见原本满是黑白雪花的屏幕,顿时呈现出了一个圆圆的马赛克方格组成的地球图形,这就是天线拉好了。 八零年代初的电视基本只能够收到三台,央台、省台、粤台,有时候运气好,也能够收到一些临近省份的频道。 各台不是全天候有节目播放的,通常几点到几点的时间段才有内容看。没节目的时候,就是这种马赛克的地球形状了,但只要有显示出地球画面,就证明天线拉好了。 广播局的工人瞅着苏麦麦应该是女主人,就叫她上前来操作一下电视。苏麦麦嘴里应“好的”,走上前,那乌黑长发上淡淡的幽香味,把两名穿蓝布工作服的工人赧然的,悄悄红了红耳垂。 实在太漂亮了,没想到在部队家属区里,竟住着个如此娇艳的军嫂。也不知道她爱人得长啥样,该是人中龙凤的气质才能够与她相搭吧。 从苏麦麦记事起满世界就已经是彩色电视了,但这种老式黑白电视操作起来很简单。她摁着右边的频道键,调到了正在播放电视剧的央台,就给孩子们观看了。 然后给工人们倒两杯茶,签完工单送出院子。 平时各家娃都要上学,也就只有周末才能瞅两眼电视机,或者是在驻地的空场上播放露天电影。这会儿一个个聚集在苏麦麦的堂屋里,大大小小的脑袋,看得聚精会神。 尤其张营长和兰青嫂家的五个崽儿,更是齐端端站成一排,就跟军训似的。 贺衍去团部加班处理公务了,苏麦麦左右闲着,就给他们搬来凳子坐。她和贺衍结婚的一应准备匆忙,仅有三四张凳子不够坐,便又从马妹花那边搬了几把过来。 自从知道马妹花两次救了四仔儿,之前的都是误会后,张大仔就再不喊她马大巫了,并且也不允许别人乱喊,谁敢喊一声,被他听到了他打老远就撵上去让人闭嘴。 也敢领着几个弟弟上苏麦麦这儿玩来了。 马妹花背靠着堂屋的油漆木门,望着电视屏幕上闪动的人物,也觉得挺带感。她跟廖政委两口子生活,单调乏味,自觉没必要买啥电视。之前廖政委评选先进得了电视券,她就让给廖政委的战友,交换了一台自行车的票券,让廖政委上下班的时候骑骑。 这会儿她瞅着电视能吸引一圈小 窝窝头围观,心里又有点痒痒起来。 不是她喜欢孩子啊,谁还稀得这群臭娃?是她瞅着有台电视还挺热闹,仅此而已! 马妹花屁颠屁颠跑回自己厨房那边,切来了一大盘西瓜,分给孩子们吃:“毒西瓜来了诶,爱吃不吃。” 还特地给张四仔儿的是一片最厚的,张四仔儿甜甜地稚声道:“谢马大婶儿。” 马妹花瞅着小家伙俊生生的小脸蛋就稀罕,这谁家孩子长这么好看,将来得长成啥样子啊。 张大仔看四弟的西瓜瓣比别人厚,心里就不满了,扬声道:“凭啥给四仔儿的那么宽,我们的比他薄!” 马妹花瞪起眼珠子吼他:“有的你吃都不错了,四仔儿没骂过我,你没骂过吗?” 五仔儿小声嘀咕:“我没骂过,也比四哥的薄。” 马妹花声音稍缓和了些:“你真没骂过,再给老娘想想。” 五仔儿不吱声了,瞥了瞥绝美的笑盈盈的小苏阿姨,他想起来,在小苏阿姨和贺衍叔叔结婚那天,他说过“怕马大巫吸人血。” 张大仔忿忿地解围道:“别和她说,她就是偏心咱四弟。正好咱妈孩子多,把四仔送给她当儿子好了,四弟你说呢?” “我不要。我要妈妈,我要我爸爸。”吓得心地纯善的张四仔儿一紧张,把手上的西瓜跟张大仔换了过来。 “张宸望,你再圆滑算计下去,长大了娶不了陈蔷做媳妇!”马妹花憋闷地吼他。 张宸望才无所谓,他妈说苗婶子不希望他高攀陈家,陈蔷不合适。那就去部队外面找,以后他长大当兵去了外面,肯定还会遇到很多别的女孩子。 只把西瓜嚼得汁水四溢。 等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兰青嫂找了一大圈,找到这边来了。看到五个娃全在苏麦麦的堂屋里,还觉得怪不好意思,人家小夫妻分开都快半个月了,尽凑在这儿搅事! 看到贺衍不在屋里,一问苏麦麦,说在单位那边加班呢。 兰青嫂又啧叹道:“贺副团婚前就一心钻在部队事业,婚后还这么拼呐?也该为家庭考虑,多陪陪小苏你才是。” 苏麦麦心想,大佬长得英俊,吻起人来无师自通,深夜交缠沉浸其中,到白天又觉得难为情起来。老腻在一块做什么,眼神都不好与他交汇过频,看多了想起那些花样繁复的亲昵,让人悸动和羞赧。 还是分开好,他兀自去忙他的吧。 张大仔被自个妈撵出院子时,还满脸的意犹未尽,边走边叨叨道:“妈,好妈妈,你也给我们家买台电视机吧。” 张营长工作很努力,年年评选先进,但发的票他要么卖给了同事,要么跟人换成布票或者粮票了,连自行车都没舍得买一辆。 好在老家没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钱倒是也有存,张营长一个月一百零五块的工资,还是够用的。但那是预备将来给五个儿子娶媳妇的,不现在开始存,将来哪个孩子都容易厚此薄彼。 五个娃都是一样儿的,兰青嫂夫妻俩哪个都不偏心。 兰青嫂应道:“别跟我黏黏糊糊的,没屁用。我倒是想买,你们几个但凡给我安分点,少磨几条裤子少坏几双鞋袜,再给我轮着考三个学期的前五名,这电视我就给你们买了!” 兰青嫂也是有准备买电视机了的,和大仔同龄的陈蔷和雷敏家都有电视。陈蔷是陈团长和苗素莲的闺女,苗素莲不太喜欢别人去她家看电视,还瞧不上张大仔的调皮捣蛋,不让陈蔷跟他玩在一块。 雷团长和乔秀芬的闺女雷敏,则是每周寄宿在市里的老师家,周末才接回来。大仔儿就每周都去她俩家凑,总去也不太好。想想自家五个娃,一台电视机四百块,涨几个月工资还是能买的,买了也有必要,但不能轻易答应下来。 听得张宸望顿时就泄气了,考一次前五名还好说,还要连着考三个学期,妈妈这是存心不想买嘛! 五点钟贺衍从单位机关回来,苏麦麦和他煮了一锅回锅肉炒面吃完,就准备去家属委员会的活动场地跳操了。 舞蹈是她和姚红霞、丁琳编排的,刚开始她肯定得去。苏麦麦真没想到,因为那点儿旁观现代广场舞的记忆,她穿书后竟然还领略了编舞的技能。她还打算,等到这支舞跳熟悉之后,再编几支不一样的,换不同的音乐就跳不同的动作,嫂子们也能够有新鲜感。 今天周日,原本是澡堂开放的日子,为了七点钟到八点钟的健美舞时间,一部分家属赶在七点前就去洗好了,一部分则等到八点钟结束后再去洗。 苏麦麦把自己的毛巾、香皂和换洗衣裳,叠在脸盆里,让贺衍在八点钟提前到活动区那边找她,然后一块儿去洗澡。 想到白天在卫生所领到的计生用品,两人都有些陌生的仪式感。苏麦麦假装淡定地披上运动衫:“那我先走了,晚点你过来。” “好,今晚别又跳漏拍子了。”贺衍睇了眼她娇媚的侧脸,沉声调侃说。 苏麦麦大言不惭:我才没跳漏拍子呢,本姑娘乐感无敌。 第48章 第48章苏麦麦很欣慰,幸福的生…… 经过昨晚首次跳操之后,今天参加的家属明显多了起来。 到了活动厅外面的场地,那些跳过的人跟着音乐开始,自然也带动了蠢蠢欲动的其余家属。一晚上热闹,男人孩子们把活动厅里的长条椅子搬出来,围坐在边上观看着。家属们刚开始怪不好意思,随后就反而越跳越起劲了,偏给大伙看看咱婆娘们的活动有多精彩。 丁琳把李娜也拉过来凑热闹,他们夫妇都没把李娜要私奔的事儿,透露给郭团长。既然郭团长已经有了安排,他们就纯当做不知道,也好给郭团长留面子。 按说丁琳之前较少跟李娜打交道,总来邀李娜未免突兀。但她最近成了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又是文体方面的,这便有名头了。 丁琳跟李娜说:“这健美舞动作活泼有节奏,是小苏带着红霞和我一块儿编排出来的,还别说,不像健美操那么耗体力,又简单好学,跳着也时髦。你去瞅瞅就知道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李娜不愿意和郭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又听说健美舞是小苏编排出来的,没想到苏麦麦不仅熟悉世界名曲,还会编舞,李娜心里好奇,这就过来了一趟。 到地儿一瞧,果然挺带感的,有些家属熟练,有些家属不太熟,但也能跟上节拍。李娜平时看她们掐架打孩的觉得庸俗,跳起舞竟都挺来劲。 苏麦麦正在前面领舞呢,既然贺衍好笑地调侃她漏节拍,她今晚可是全神贯注地跟着音乐跳,可不能让大佬瞧贬了。 转头一看丁琳来了,就把最前面的醒目位置让给她了。 丁琳拉着李娜也去跳,李娜又觉得太明快了,自己是学艺术舞蹈的,氛围不搭调,端着身架放不开,不想跟进去跳。 最近离婚的风波传得沸沸扬扬,尤其组织上不同意离,李娜赖在单位门口不走,被郭强扛回来两次,气得李娜一路捶他拳头。以至于谁看到她都会打量几眼,李娜待着不自在,想快点走了。 姚红霞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走,姚红霞正盯上她老公呢……马上就成前夫了,军婚敢私奔真是做得出来。正好大部分家属们都在,她得当面给郭团长打抱不平,这样也能博个好印象。 自从开始编排健美舞,姚红霞就觉得自己出了大风头,连小姨苗素莲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俨然飘飘然的。 正好中场休息,姚红霞大步走过来,笑脸笑面地说道:“李娜嫂也来了啊,是要教我们跳交谊舞吗?之前还以为你瞧不上咱这群俗人,不愿意教,没想到是大伙儿误会了。” 李娜听了犯窘,她不教是不想让人以为自己同意不离婚,和瞧不瞧得上家属无关,被姚红霞这样一说,不教就成了看不 起人。但看着眼前十八、九岁的姑娘,又觉得没必要计较,反正她周四就彻底永远离开这里了。 李娜皱眉道:“我只是过来看看,这就先回去了。” 说着点点头算告辞,往人群外走去。 话音落下,周围的家属们都开始叽叽咕咕起了郭团长和李娜离婚的私事。 姚红霞瞥了瞥眼,尾音悄然拔高:“麦麦姐,丁琳嫂,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哎呀,瞧我这张嘴,我不知道她那么敏感,不乐意教我们跳交谊舞。我这还不是想让大伙儿都早点能跳上嘛。” 丁琳嫂砸吧着嘴,不知道怎么评价她刚才的举动。 不远处苗素莲听见了也来气,这还没离婚呢,李娜好歹是团长爱人,红霞这么搞的,自己和老陈今后还咋跟人打交道?再下去,幼儿园也别干了,该直接送回老家。 苏麦麦暗暗观察了下姚红霞的表情,不太理解姚红霞是否在针对李娜,或许小姑娘爱出风头,想在舞蹈方面压过李娜吧。 她便宽解道:“李娜嫂子是学艺术舞的,搞艺术的人群大都比较喜欢独立空间,可能还不习惯一下子人多热闹吧,倒并非不想教。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大伙儿都互相体谅下。” “就是,就是,是这样说的。”丁琳紧忙点头,还是小苏懂说话呀。否则自己把李娜叫了来,却让李娜被人非议,这怎么好说得过去。 李娜走在水泥道上,听了这句话,不自觉回头凝了眼苏麦麦,原本落寞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周枣花也扯着周杏花过来了,边走边和大伙儿说:“我这二妹吧就是闲不住,之前还怕住进来没活干,这你看,小苏当晚穿了一套西装裙子,隔天就见家属剪了料子送来了。我看她每天待在屋里也不是事,就给拉来一块儿跳跳舞。” 周杏花倒不觉得要疏通筋骨,她以前每天也都是坐在店里的。 但她住在大姐这,虽然姐夫人挺好,但总觉得不太方便。白天踩缝纫机哐哐响没啥,晚上姐夫和外甥放学回家,再踩就容易吵到他们休息了,所以她就过来了。 苏麦麦问道:“那糟心的曹家,还有市里的店铺准备怎么办呢?杏花姐手艺好,不开店太可惜了。” 周杏花忿忿道:“还没最后判定,我估摸着麻季红那么盼孙子,这小三大抵是娶进门了。” 话音里又有一丝松口气的释然。 周枣花则啐道:“小三也不吃素,听说用肚子来要挟曹家,就是蹲完局子,那老虔婆都要把她娶回去。店估计开不下去了,这还好被我弄到部队里住,不然三天两头找我二妹麻烦。我那妈也不争气,总想把杏花往火坑里推!做女人呐真别太老实,人说什么你就什么,到头来吃亏算谁的?还得是我没听她安排,老刘对我多周到。” 北疆冬天来得早,现在九月中旬,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苏麦麦忽地想,她还少不了找周杏花做冬季衣裳呢。 她便随口说道:“我看咱们家属院这么多嫂子,今天这个做衣服,明天那个做裤子的,杏花姐一天也不闲着,要是能在咱们部队弄间空屋子给她,平时帮着做做衣服,战士们缝补衣裳,生意也是挺不错的。就是这地儿,不知道找哪好呢。” 哎呀,周枣花早就这么打算了,正愁不知道咋开口呢,毕竟杏花不算军属,没名义留在部队里。小苏啊小苏,你咋就这么可人心呢,一句话被你说出来了。 周枣花努力摁住差点拍掌的手,紧忙顺着话风说下去:“找倒是好找的,供销店旁边那好像有空屋,但这不太好说出口来着,我妹不是军属。” 有正在找周杏花做衣服、做卫生巾的家属,便建议了:“那有啥,供销店的员工也不是军属啊。可以找后勤部问问去,行不行的先问了再说。以后我们都不用专门进城找你二妹,多方便呐。” 音乐声响起,大伙儿又继续开始跳舞了。 周枣花心满意足。 快八点钟结束前,贺衍果然拿了两个脸盆过来,站在场外等苏麦麦。附近的树底下,也有别家提前放的脸盆和毛巾等用品,都是等跳操结束之后去冲澡的。 苏麦麦见他来,就上前接过脸盆,一块往澡堂子走。 澡堂子九点钟关门,这会儿不比傍晚时候那么挤,水流也大,很快就洗完了。 回到院里,贺衍就随手把堂屋门关上,苏麦麦把两人换下的衣物堆在一个大盆里,贺衍说他明天负责洗。 她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摸摸没水汽了,便倒了两杯温开水,递一杯给他。 贺衍单手接过,抚着她柔顺的发梢说:“要不早点歇息了?” 苏麦麦抬头看看挂钟,已经九点过半了,夜里十点半就熄灯,她就点了下头。 转过身要走,脑袋却撞上了贺衍的肩头。 贺衍箍住她的腰,抵了抵她的额头说:“天时地利,现在轮到了人和,今晚上我们就把事给办了?” “还说你能忍呢,你不忍了?”苏麦麦咬唇看他,眼眸里闪闪耀耀的,却并无拒绝。 贺衍无奈哂笑:“我倒是想忍,可一旦抱着你,你觉得我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我也是个正常的爷们!” 尤其苏麦麦每次都跟八爪鱼一样挂着他,她身上看着瘦,其实却很会藏肉,那肩膀下和腿上都圆润软乎的,要吞贺衍的命。 男人刚洗过的短发根根竖起,他有着丰俊的额,浓密剑眉下眼神深邃,看人的时候尤为聚光。 那股军人冷隽刚毅的气场中,带着一缕温柔渴慕,看得苏麦麦心头一跳,她颔首作若无其事地应道:“那就,好吧。” 自从上午贺衍去领了计生用品起,这个话题就一直萦绕在彼此的氛围之间,想避也避不开去,索性就自然而然开场了。 贺衍把苏麦麦抵去堂屋的墙壁,薄唇含住她,下意识就把手探上了她的肩后。出差之前那次拥吻,贺衍还只是把手捻住她腰肢,没有乱动,自从周六晚上被他看到了苏麦麦的内衣,他就晓得把手往哪里伸了。 苏麦麦酸软站不稳,仰起下颌回迎着,她的手也抚在贺衍的背上。男人肌腱硬朗,硬邦邦,很有质感,之前她都是当成抱枕,想摸又不敢明着来,假装睡熟了试探手感。 但她此刻却紧张得不行呀,到他腰背后面就没敢再乱动了。 贺衍忽地攥住她,往下探了探,苏麦麦吓得手指一哆嗦。盯着贺衍冷肃的俊脸,轻语道:“我想打退堂鼓了怎么办,我有点害怕。” 贺衍扣住她手心,安慰道:“没什么好怕的,经过这次之后就习惯了。” 他揽起苏麦麦,放去了主卧的炕头上。 苏麦麦白皙的脖颈在电灯下打着光,套头的圆领衫褶皱不已,贺衍魁梧身躯俯压下去,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唇齿就寻找了上去。 他的体格魁梧健硕,是军中男人特有的那种紧实偏瘦感,然而展肩窄腰,挺括修长。 冷俊脸庞贴着苏麦麦的肌肤,苏麦麦的呼吸便逐渐变得紧促。自己心里是又紧张又想逃脱却不愿意停下来。 直等到贺衍取出了枕头底下的用品,她才含羞着问道:“真的要开始这样了吗?” 贺衍早已蓄势勃发,被她问得停顿,可又想想近在眼前的一切,便仍体恤地问她心意:“早就想要的也是你,但如果忽然不愿意,我就停止。” 苏麦麦没说话了。 他也没用过那玩意,但只稍一眼,他就知道怎么用了。男人浓眉凤眼盯着她的双颊,兀自用手托住她的肩膀,然后苏麦麦便感觉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独特一刻。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思考的余力。 贺衍果然如她先前所估测,远非常人的耐力。苏麦麦都忘记自己何时心黄黄过了,她只觉得在海面上沉浮了很久。 大概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翻江倒海,跌宕起伏,剑拔弩张的感觉。 贺衍起先很体恤着她的感受,但后来却管不住自己。还未到熄灯时间,他只见苏麦麦似乎破散地摇曳开来,晃得他头晕眼花。 他从未想过和谁结婚,更未想过结婚之后会有这样的过程,但至此她与他是真正的夫妻了。 直到最后,贺衍才抵住苏麦麦的耳际道:“之后别再跟我提离婚了,咱们两口子继续过下去,都不要想分开,你说呢?” 谁第一回就能持续四十几分 钟啊,大佬果然非一般常人,之后转业了赚钱有魄力,现在搞起事儿也有魄力。 苏麦麦还是很欣慰的,幸福的生活谁都喜欢。但是,但是,原书之后要转业离婚再创业嘛,苏麦麦还想去南方发展呢,八/九十年代港媒粤媒迅速腾飞,她一边说要躺平,一边又控制不住想卷成一代大媒体人。 但苏麦麦这会儿连张嘴都两颊发颤,她眼角挂着不知道啥时候激动出的泪花,脱力地应他道:“可我没力气说话了。” 娇弱无骨的模样,叫人疼爱发自心底。 贺衍把手放在她腰上暖着,两个人都感觉睡不着,熄灯没多久后,贺衍便又起来继续了一次。 这次苏麦麦关于四个字的成语更多了,惊涛拍岸、兵荒马乱什么的,她咬着贺衍的肩头都不敢吱声,结果嗓子竟然还是喑哑了。 隔天早上周一,训练场上的号角声按时响起。运送物资的车辆天亮刚到达,贺衍早早起床去清点,给苏麦麦买了早饭搁在炉灶上热着。 苏麦麦直睡到了九点多钟,才腰酸腿痛得爬起来。 洗漱完吃过早点,院子里马妹花正在洒水扫地,看见她,指了指她栅栏外的几根茄子说:“柳淑芳给的,叫我带给你的。小苏昨晚没睡好啊?听你半夜又叫了几声,是不是洞眼还没堵上,趁贺衍在,得叫他多鼓捣鼓捣,免得他一走,你还要自己来。” 听得苏麦麦脸红,她答道:“是又闹了耗子,中午他不回来,等傍晚他下班了,叫他检查检查。这茄子长的真好,中午正好做个鱼香茄子吃。” 天气转凉了,听说去年十月初北疆就下起了雪。苏麦麦今早穿了一件樱桃粉的衬衣,外面搭一条商店买的黄色羊毛衫,下面是简单的黑色长布裤,棕色的单皮鞋。 马妹花瞅着她的脸颊,怎么觉得气色恁的娇艳呢,好像朵花一样。再又看她半俯着的身段,啧啧道:“小苏啊,你咋长得,肉又多又少的,真知道长地方。” 快别说了,苏麦麦感觉就像是刚经历了八百米和仰卧起坐等体能测试,胯都胀痛了,哪有心思去关注身材。 她含糊道:“估计吃多躺多了,看来得多跳跳健美舞呢。” 上午十点多钟,她正在院里看书,陶向红竟然过来找她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周正的文职干部,身上背一副相机。 苏麦麦仰起头来:“陶大姐来了,这位是……陆韬记者?” 陶向红热情地介绍道:“小苏在啊,可不就是,我带陆记者过来找你了。人家要采访你,上报纸!” 陆韬军装笔直,微笑着扶了扶镜框:“好久不见,小苏。”他看到苏麦麦更加姣丽的模样,先是惊讶脸红,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每次都有那么瞬间错愕的恍惚。 第49章 第49章春天时有刮沙尘暴,冬天…… 九月中旬了,北疆的气候一下子转入秋,而秋与冬之间过渡短暂,不出意外的话,照往年,国庆后就得下雪了。 今天周一,陆韬过来给陶向红送样刊,军区生活画报是半月刊,关于陶向红的那篇优秀模范军嫂的文章放在了下半月刊登出。 陶向红正在织毛线手套,拿过刊物,架起了眼镜看。文字上的介绍她之前就已经看过了一遍样稿,陆韬记者文采斐然,写得让她很满意,某些方面本来是寻常小事,被他描述得都具有典型意义,陶向红还感觉不敢当呢。 做为旅长爱人她比较关注形象,她重点瞄了瞄文章上的三张配图。除了前文是一个大的人物特写照外,还有一张是她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一张是透过她的身影,看到了满院子瓜果蔬菜,显出欣欣向荣的生活气息。 陶向红瞅了几眼,又忍不住再瞅瞅,然后指着配图笑道:“这两张什么时候照的啊,我怎的没点印象?” 陆韬像是正在等她问出这句话一样,郑重其事道:“这两张是上回那位小苏军嫂,她帮我修理完照相机之后,顺手试照的。我也没想到她随手一照,竟然取景这么优秀,我们总编主任看到后夸赞好几句,直接就给用上了。说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军属,照相技术能如此老练,正好我今天过来也要给她送稿费的。” 陆韬的眼睛里和言辞里都透露着欣赏。 听得陶向红心里更对小苏看重了几分,陶向红忍不住说道:“这小苏啊,真是有才干,又修照相机又照相,会这个会那个的。她要不是后妈作梗,恐怕也嫁不到咱们北疆军区来。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才住进家属区来没久,就已经发光发热了。” 陆韬凝眉一顿,似乎对苏麦麦很感兴趣,问起了她是如何发光发热的。 陶向红就把苏麦麦住进家属院来之后,软化刺头烟花筒子马妹花,土方法紧急救治吃蛋噎着的小娃,用行动促使爱编瞎话的柳淑芳改正,写广播稿、促成家属委员会,分享食谱、衣服款式,编健美舞等等都粗略地提了一下。 当然,陶向红很敏觉地没提柳淑芳对苏麦麦身份怀疑的事情,身为总军区政委的儿媳妇,若被平白怀疑身份,传出去还怎么向上级交代啊。 陆韬本来端正地两腿并坐在沙发上,越听唇角越咬紧,渐渐就坐不住了。十月初这一轮优秀模范军嫂宣传完之后,军区报社下达了任务指令,接下来要开展不间断的新北疆新军嫂新生活的宣传内容,内容将同步在收音机广播电台由播音员朗读,部分优质选材还可能在省台的新闻上播出。 陆韬正愁入哪着手呢,眼前这么好的一个对象就送上来,听着他就按捺不住了。 正好要送稿费,陶向红就亲自带他过来找了小苏一趟,一方面感激小苏拍了好看的配图照片,也显得对军区报社工作的重视。 自从上次偶然一见,到现在过去了好几个星期。陆韬睨着苏麦麦,镜片后的眼神忽闪,显得几分惊讶和客套。 怎么小苏军嫂嫁到北疆之后,水土这么服,变得越来越娇艳妍丽了呢。 陆韬笑道:“原来小苏你擅长取景,两张照片我们总编看得非常满意。今天我过来送稿费的,顺便刚才听陶大嫂说了一些你的事迹,我想增加了解一下。” 苏麦麦听完身旁的陶向红介绍来意,显然很意外。她把正在看的小说放下来,连忙谦虚地说:“只是拍了两张试试能不能用,习惯性凭感觉取景了,很多时候都是觉得好看就拍上的,没想到还能有稿费拿,太高兴了。但我就一个刚结婚的家属,哪有什么事迹可采访呀。” 陶向红跟秦旅长结婚多年,在部队生活中也历练出了思想觉悟的高度,还有一些不显山露水的人情世故来。 小苏如果能采访上报纸,能上收音广播,甚至省台新闻,那都是对他们十一旅的大好宣传。甭说总军区老政委那边了,就自个旅部都算一种荣誉。 陶向红笑着说道:“看咱小苏,年纪轻轻的老谦虚了,一点不浮躁,要我说来,照陆记者的写作手法,你的桩桩件件都值得拿出来采访!” 苏麦麦听得这样说,也就不委婉了,伸手接过了陆韬递来的稿费信封。 打开信封讶异 道:“两张照片就能有三十块钱了?” 这个年代的部队果然福利好啊,这个年代的文化事业果然收入高啊。 要知道,一般工厂的新普工每月也就三十块。 她的手指似白玉一样纤长柔美,比名画上的仕女柔荑都要好看,陆韬看得眼神一晃,感觉镜片都被白得起雾了似的。 陆韬收敛心神,下意识取下眼镜擦了擦镜面,说道:“我们总编还让我问问你,有无意向暂时担任编外人员,最近我们人手很缺,如果小苏还没安排工作,不妨考虑考虑。正好摄影并非我强项,后续伊坤这边的采访,可由你协助拍照。” 陶向红见他俩聊起正事儿,就说道:“那你们聊,我先回去。带陆记者熟悉熟悉路,之后再来就方便了。” 两人和陶向红挥手。 苏麦麦抿唇问陆韬:“真的?有工资拿吗?” 她知道家属随军后,可由驻地根据个人能力和岗位实际需求,安排工作上班。就比如报刊亭的营业员汪婷这样的。 苏麦麦刚穿书结婚,还没咸鱼躺腻,原本只想写稿赚稿费,没想到送来一个和自己专业对口的临时工作。 她当然要干了,多有趣味啊,还能多一项履历。这个时代无论在哪里,和军人挂钩的都是备受尊敬的,当过部队的记者,之后出去找工作很有体面的。 陆韬见她第一句不问别的,而问的是有没工资,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觉得小苏真是直白得可爱。 他正经地应道:“当然有的,普通岗位工资加发表提成。只不过是临时编外,后续大约开春后三月,人员补齐了,这份临时工作就要结束了,你仔细考虑。” 原本的驻分军区报社文职,转业或者调离了好几个,新的要等年后才能安排来,这也是总编着急的原因。 陆韬睨了眼苏麦麦看的书封面,《安娜。卡列尼娜》,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他再抬眼看一看她,更加觉得她也像书一样丰富多彩。 苏麦麦往远处的白杨树眺去,又问道:“比如像最近的三个旅联合演练,应该也需要人拍照嘛,像我这样的编外军属记者,可以去参与素材拍摄吗?” 军属都是经过严格政-审调查的,陆韬答说:“只要成为分军区记者,那就可以。不过最好先等我问问,确定后立即回答你。” 又好笑道:“你是不是想趁着这时,去一睹贺副团长的风采?那可要抓紧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结束,如果要这份工作,我今天回去就和总编主任说。” 被看穿意图的苏麦麦脸颊红了红,她的确想去那样热血的场面瞧一瞧,长长见识,当然……顺便看看自个大佬丈夫的风采。 那么苏麦麦就当仁不让地接下这个好机会了。 正好午饭时间,又收到了意外的三十元稿费,苏麦麦大方地邀请陆韬去食堂吃饭。 本来打算自己中午随便炒个鱼香肉丝,煮个粥的,下午再去供销店买菜。一道茄子不好拿来招待人,就去食堂请客好了。 * 贺衍忙完了上午的物资清点工作,正准备从食堂给苏麦麦打点儿饭菜回去。没想到刚走进家属食堂,就赫然望见苏麦麦和一个文职干部,坐在中间的一张饭桌上,正在眉飞色舞地谈笑风生。 女人姣好的脸颊笑得像花一样明媚动人,红唇更是艳艳的,让人想起樱桃水果的津甜。 而那个文职干部,虽然看不清正脸,也能看到侧面上露出的笑容。仿佛聊的格外投入和专注,那眼神里的光都锁着小麦不挪开。 以贺衍的眼力劲,他一下就记起来了是上个月刚结婚时,在陶向红家里遇到的那个陆记者。 不是,这我媳妇,你没事儿过了这么久,又跑来找她聊天? 贺衍英俊的脸庞露出冷意,莫名生出一股霸道的干扰欲。 当然,他应该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妻子苏麦麦,无论在哪儿都是能够大放光彩吸引人的。 贺衍迈开修长双腿走过去,在苏麦麦桌前站定,假装啥事也没有的淡定道:“小麦也在这里吃?我刚想给你打一份回去,看到你和人吃得正开心。” 眼尾余光瞥了眼陆韬,友好示意。 无端端的,一股震慑的气场逸散开来,却叫陆韬的筷子都顿了顿。 陆韬连忙热情地招呼道:“是贺副团来了,我今天是来给小苏送配图稿费的,和小苏正在谈论报社的采访工作。” 啧,这人……都说能干大事的人最大气有魄力,怎么未来的转业首富大佬,看起来是个在感情家庭方面肚量狭窄的家伙啊。 见男人刚毅正气脸庞上的冷肃,竟把个二十好几的陆韬大小伙子唬得紧张兮兮解释。 苏麦麦扯了扯贺衍的袖子,把给军区生活画报拍照的事儿简单说一下,带着几分羞嗔地说:“刚才你们团部的同事路过,说你也要来打饭,我就提前给你打好了,刚打的,坐下来吃吧。” 说着,冲陆韬眨了眨眼睛,让别把她去当编外记者的事儿告诉贺衍。 陆韬会意点头。 原来如此,贺衍心头安定,恭喜了苏麦麦:“我媳妇儿就是能干。”但两人那心神意会的交流,却又莫名让人不自在了。 不过男人面上从容,在苏麦麦身旁挪椅子坐下来。 给他打的午饭是一碗烩面,加一份猪蹄炖黄豆,一份煎带鱼还有青菜,很丰盛的了。 贺衍夹了一筷子剔好的带鱼给她,说道:“带鱼不常见,难得一个月出现一两顿,你该多吃点,别累瘦了。” 旁人不知道意思,苏麦麦却是脸红了,说道:“我刚吃过了,这一份是给你买的。每人或每家最多买两份,一份就两块,你自己吃吧。” 贺衍却没夹回来,仍旧放在了苏麦麦的碗里。附近都是家属,也就别推来攮去的了,反正应付大佬的体力,苏麦麦是该多吃点才是,她就咬进了嘴里。 看得贺衍眉间凝笑,也夹起筷子吃饭。 陆韬望着这一幕,眼里不由露出羡慕感,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忽地豁达笑道:“贺副团长和小苏的感情真叫人羡慕,这么远的距离,小苏也愿意在北疆留下来随军。” 陆韬已经从陶向红那听说了苏麦麦的身世和恋爱背景。 苏麦麦答说:“不管别人怎么觉得,目前我认为北疆挺好的,瓜果香甜,肉类丰富,大伙儿热闹相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陆韬好笑:“那到时的正式采访稿,我一定要把这句话放上,才能吸引更多姑娘来北疆随军了。” 贺衍听得欣慰,但还是忍不住提醒说:“是你来的季节刚巧最好。春天时有刮沙尘暴,冬天会比较冷,零下十几二十几度。不过在咱们伊坤还相对好些,到时候我给你生炉子,不能叫你冷着了。” 苏麦麦抿唇点点头。 贺衍一默,复问:“你们的正式采访什么时候开始?” 陆韬想也没多想,直接答:“估计这一个星期左右吧,还要等小苏考虑入职……哦,总编考虑确定主题。” 差点就说漏嘴了! 苏麦麦佯作若无其事问道:“贺衍,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一个星期左右,自己可不在家属区里,不能看着了。 贺衍不动声色地答道:“我以为要到什么时候呢,演练结束处理完善后报告,就轮到我休假了,别到时让陆记者白跑一趟。” 陆韬扶着镜框,笑得很轻松:“那哪能呢,我会提前给小苏打电话约的,小苏刚才已经把电话号码抄给我了。” 贺衍默:?…… 第50章 第50章两口子说啥悄悄话呢,脸…… 吃完午饭,陆韬就先回他们报社分部了。分部位置在六旅,平时哪有素材就开车往哪个旅跑,距离都挺近的。只是现在人手不够,陆韬才每次一个人独来独往,不然一般都有两名记者出班。 陆韬还热络地冲苏麦麦和贺衍挥了挥手,说多谢小苏中午请客,下次换他请她。 贺衍望着这一幕,英隽脸庞上噙着浅笑。耐心地站在旁边,直等到苏麦麦从陆韬的背影收回目光了,他才问道:“可以回去了?” “嗯。” 苏麦麦和他一左一右走着,男人宽阔肩膀上沾了点物资的尘屑,苏麦麦替他拍掉,咳咳嗓子:“贺衍,你刚才干嘛故意唬人?他一个文质彬彬的记者,特地给我送稿费来的,你拿你陆战队的气势去震慑?” “有吗?我分明对他有礼有节,你们滔滔不绝地说话,我在旁洗耳恭听,都没打扰。”贺衍说。 心里醋酸地想,要是震慑有用,那记者可不敢再说下次回请了。 苏麦麦:“……” 有礼有节,滔滔不绝,洗耳恭听。大佬揶揄起人也很含蓄呀,成语一个蹦一个的。 贺衍颔首,望着女人杏眸里的“凶意”,又垂下眼帘承认:“我也想不通为啥管不住自己这点。可能是怕你被拐跑吧,看你跟人说话就急,今后我改。” 他长着一张冷俊的脸庞,身躯魁梧高大,把绿色四兜军装衬得挺括刚毅。本是肃然的作派,道起歉来却诚意十足,像个听话的好丈夫。 还有一丢丢落寞感。 好吧,态度不错。 苏麦麦就收起脾气,嗔他说:“我要是跑掉,那一定是我自个的主意,否则谁也带不跑我。这下放心了吧?” “放心了。但不会让你丢掉我,要对你好到你舍不得跑走。”贺衍牵紧她纤柔的五指,走在白杨树底下。 自从经历过五指交扣的身心融合,男人的手掌便有了她的肌肤记忆。掌心微微地发烫起来。 贺衍低头问她说:“今早腿还酸吗,要不我背你回去?” 大佬果然是个单纯勇猛的处,昨晚两次都只会做基础的方式。把苏麦麦腰麻得,搁下去都感觉麻到冒雪花了。后来起身倒开水,都差点软下地去。 为了婚后的幸福多姿生活,苏麦麦暗自决定要诱导大佬开发新方式。 这会儿食堂外面进进出出全是军人和家属,苏麦麦臊他:“我没那么娇气,早好了,被人看见卿卿我我的多不好,自己走。” 果然一个嫂子路过,戏笑道:“哟,两口子说啥悄悄话呢,脸红又甩手的。” 说得苏麦麦只好低调下来,任由贺衍牵手走回去了。 上午她就把衣物和床单都用肥皂水泡着了,正好午睡没人,夫妻俩带上脸盆水桶,推着自行车往洗衣池那边去。 床单上有暧昧痕迹,得拿到水龙头下搓洗才能干净。贺衍负责洗他自己的衣物和床单,苏麦麦则戴上手套洗自己的,洗完后推到院子里晾晒。 看着满院子肥皂味飘香的衣服,叫人没来由的放松惬意。 苏麦麦心想,就这么顺其自然过下去也挺好嘛。 记得原书里大佬转业经商,是因为被护士前妻算计。现在和贺衍结婚的是自己,未必会发生。 那么找个活好能干、会做家务又能赚工资的军官老公,就挺舒适的。至于去不去南方发展,等两年后办理了身份证,苏麦麦再做打算就是了。 贺衍不睡午觉,马上就得去单位那边继续加班清点,回来是特意为了洗衣服的。 苏麦麦边替他捋着袖子,边嘀咕说:“什么时候能用上洗衣机,咱俩都能省力些。” 既然睡都睡了,睡得也很“幸福”美满,又没打算什么离婚,她开始有了建设新小家、添置家当的念头。 但用洗衣机得有自来水龙头,十一月初入住新楼房的那批家属,就能够用上了。新家属楼据说两室一厨一卫,通自来水入户,十分方便。 苏麦麦刚结婚,倒没想和谁争房子,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尤其贺衍是老政委儿子的消息传开,这时候如果突然给她挤出一套,反倒要找来非议。 贺衍却道:“买台双缸的也就七百左右,洗衣机票我已经托人去弄了。没水龙头没关系,你把衣服撩进去,插上电让它洗,我负责去提水灌它!” 这方法挺好,即便贺衍不在,苏麦麦自个也能用自行车推。她心情美了,仰起下颌夸奖:“难得副团长百忙之中,还想着家务事,那就交给你办喽。晚饭回来吃吗?我做几道菜等你。” 贺衍是馋她厨艺的,在野外演练时,一到饭点时间就想她做的鱼烧的肉,只舍不得她受累。 他沉声应道:“你不累就做,累就随便食堂吃点。做的话把陈建勇那家伙也捎一份,不给他过个嘴瘾,他得惦记老久。” 苏麦麦:“你不说我也会喊他的。有他在,吃完你俩收拾,我更自在,地都不用我来扫。” 晚上苏麦麦特意做了糖醋排骨,又煎孜然鸡翅,焖了一盅海米南瓜,可把人给鲜的。 味道飘出去,又有家属在院子里吆喝:“谁家啊,大晚上做恁香,就光吸你们的菜味下饭了!” 逗得苏麦麦好笑,周末的食谱就讲海米南瓜吧,供销店就有卖干虾米的。贺衍则一脸满足地搛筷子。 吃完后贺衍负责洗碗,陈建勇扫完地,两个又去提水,先把水缸加满,再留了四桶给苏麦麦备用。 八点多钟他就插上门梢了。 苏麦麦靠着枕头说:“时间还早呢,睡这么早干嘛?外面电视机都还没关。” 贺衍:“不睡觉也能插门梢,电视机不关更好,安静自在。” 什么话,电视机里的声音放着那叫安静?苏麦麦明白过来他言辞里的内涵,所谓的安静自在,是有电视机做掩护,他们两人办事儿更放得开。 她望着男人挺拔健硕的身躯,才关上门他就已经变化明显了,忍都忍不住,她脸红得别过去。 这一晚上两人已有了些磨合的经验,不再像昨夜的脸红耳臊兵荒马乱,但还是挺小心翼翼的,生怕苏麦麦受不住。 贺衍不愿浪费宝贵良辰光阴,想仔细体会。 苏麦麦趁机计上心来,在跌宕中稍稍匀出点儿余力,来诱导大佬了。 她假装一条腿酸得没地儿放,搁在了贺衍的肩膀上。贺衍果然无师自通,立时将她另一边也搭了上去。 吖,瞬时苏麦麦毫无准备地惊呼出声。 后来她又假装架不住,侧卧了一面。 炕上的被褥褶皱越来越紧密了,苏麦麦抓着枕头的两边,把下颌仰得高昂,轻轻嘤哼。 这一次竟然把电视机都熬到没台了,最后结束时静悄悄的,黑白雪花一片,苏麦麦无力地匍在贺衍怀里。 看见贺衍清理,连忙启声问道:“破了没?” 她实在不太信任八十年代的工艺品质。 贺衍像是看穿了她的担忧,安慰道:“单位发的都是靠谱的,放心吧。” 苏麦麦审视地打量一眼,这才安下心来。 两人面对面躺靠在枕上,贺衍手指梳理着她浓密的长发,盯着她舍不得挪眼。咋长的腰,跟没骨头似的,脸更像芍药牡丹开花了,万般好看。 苏麦麦被他瞅得娇羞,没话找话说:“天气逐渐转凉,明早出门记得多带两件毛衣。” 贺衍嗓子还有着沉哑:“你在家也吃饱穿暖,别冷着了。” 苏麦麦咬唇,抚着他硬朗的喉结:“能叫我冷着的只能是你……你说你哪来的那么大劲儿,被子刚搭上又颠落下去。” 贺衍戏谑一笑:“搭被子多累赘。等演练完回来,就该烧烟筒了,到时候冷不着你。” 他听她一字一句呢喃的数落,心里想,自己是挺大劲,可也是因为面对的是她。苏麦麦还不一样挺能的?往他越靠越近,谁也怪不得谁。 忽而他俯下去,没多会儿,又消耗起了另一个用品。 照这种频率,总待在一块的话,一个月两盒不到十天就得用完了。 苏麦麦怪贺衍贪吃。 隔天早上五点多钟,贺衍便早早起床,要出发去演练基地了。苏麦麦睡得根本就没醒,像小白猫一样软乎 乎蜷成一团,贺衍眷恋地亲了亲她脸颊,提上行李走出去。 陈建勇坐在车里等着,只见贺副团又是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车。陈建宇一边开车一边撇头看——但是吧,虽然气势也和上次一样冷肃沉稳,这次却没上回出发时的那种凛冽肃刹感,仿佛遇到了一个多么大的触动。 北疆换季都在一瞬间,忽然间就进入夜长昼短的秋冬节令。五点多钟,天际还是幽暗朦胧着的,驻地大道两旁电灯亮着发黄的光,212吉普车开在前面,后面跟着两辆军用物资的大卡。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车开出大门岗,陈建勇就忍不住问道:“贺副团,你和小苏嫂子该……该不会是才同房吧?要要要我说错了,你当我嘴贱多管闲事啊。” 毕竟挺没面子的,结婚这么久才同房。 他立时说完,瞥见副团长冷冽的眼眸,立时自觉地伸手掌了下嘴巴。 贺衍无语,冷声说:“你小子一天正经的工作不钻研,尽琢磨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给我认真开车。” 陈建勇只好最后又说一句:“主要是吧,你看看你手背上的牙印子,你这次的气场和上次太不同了。如果是吵架,这次你该比上次更严肃,所以绝对不是吵了咬的。但小苏嫂子那么温柔,她可不会不理你,除非你们之前还没同房。” 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贺衍本来想削他,听他说苏麦麦温柔,想了想就算了,他的小麦是真的温柔。 吉普刚出部队大门,他心里又惦念她了。 陈建勇借着车头灯,瞥见贺副团清隽面孔上一闪而过的柔情,也没敢再挑问话题。 说起来,当初还是自己撮合的呢。小苏嫂子惩治完那奇葩恶毒的前未婚夫家,是陈建勇建议她和贺副团在一起,这婚结的好啊,还有好菜好肉吃。 嘿嘿,想到半个月演练完回来又能吃上好饭菜,陈建勇开车都有劲了。 * 周四的大早上,陈团长家忙得团团转。 陈团长抓着八岁的二儿子站在屋檐下刷牙,屋里苗素莲忙着给小老三换干尿布。 小老三是个爱哭包,没吃奶就换尿布可不乐意,哇哇地咧嘴直哭,苗素莲抓不住踢腾的两条胖腿。 十岁的陈蔷早就洗漱好,手里抓着馒头鸡蛋背上书包了。见二弟还在眯着眼睛刷牙,急得猛催促:“快点的呀,再拖赶不上车了,赶上车也没准还要迟到!” 驻地的班车经常都拖到赶点才到学校里,主要是以前都准时,但经常被爱拖拉的家属投诉,说什么司机看人下菜碟,故意不等自个孩子上车就出发。后面司机为了安生,就变得能拖则拖,而且还特别厉害的,每次都能恰恰好赶在打铃前几分钟到学校。 陈蔷是年段的三好学生,她和四团雷团长的女儿雷敏同岁。乔秀芬有能耐把闺女送去市里老师家寄读,苗素莲一则舍不得把陈蔷送走,二则也不愿意额外花钱,就留在驻地小学了。 平常苗素莲就老叮咛着陈蔷,虽然在驻地上学,但不能比雷敏差了,三好学生和班长是一定要当上的。因此陈蔷打小格外的自律,每天生怕被二弟拖累迟到。 苗素莲扫了屋里一眼,诧异道:“诶,这大早上的红霞去了哪里?不见个人影,这么忙也不来帮帮。” 陈团长漱了口水,回答:“说是学校派她去市里买作业本子,刚刚出门去了。” 二弟:“她还描了眼圈子,涂了大口红。” 陈蔷接过来说道:“表姐昨天和幼儿园请假了,说今天有要事儿办。” 苗素莲听得真愁,却也没多想,只咕哝一句:“既是学校派她去买作业本,哪用得着请假,莫名其妙。” 毕竟是妻子的外甥女,不好管太多,陈团长欲言又止:“别不是和连队哪个谁约了出去吧?最近老多人眼熟她,还有问到我面前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答。你得看着管管,不论是谁,问她到底钟意哪个,趁早定下来哪个。” 管管?说得多轻巧,苗素莲岂是能管得住的? 尤其姚红霞领了健美舞,那更是尾巴翘上天了,走路屁股是全院未婚姑娘里扭得最欢的。 听说和司机班的张垒搭车去过市区,还和一团下面的史排长在大树下散过步,给哪个连长送过袜子,还给哪个参谋递了笔记本。 苗素莲怼她,再这么下去,小心名声破烂了,到头来没个人真的敢要你。 姚红霞顶回她说:“小姨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幼儿园里的老师,还说要给我介绍空军那边的呢。哼,你瞧不上我,改天我就去空军那边找,空军也多威风!” 这会儿听了陈团长一半明讲一半含蓄的提醒,苗素莲不由也紧张起来。以前就有听说哪个家属院从老家领来亲戚闺女,姑娘刚进大院不懂事的,最后被搞出了大肚子,发现的时候都五六个月了,之前一直藏着掖着。问是谁,却答不上,也没人出来承认,原来是私下里和几个人都好过。 最后老家亲戚来人,那家属赔了好多钱才把姑娘送走。 真要哪样,苗素莲对自家姐就没法交代了。 苗素莲啐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再这样下去,谁也别找了,赶紧给她妈送回去,我也担不起责。” 此时的姚红霞,正衣裳鲜亮地站在部队大门外,等着郭团长的车开过去呢。 姚红霞这几天特地憋着消息,不把李娜要私奔的事提前说出来,就是要纵容李娜与吴茂见面私奔,逮着郭团长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紧急告诉他去堵住处理的。忽然听说郭团长要出差,姚红霞可紧张坏了。 别说什么作业本,根本屁事儿没有,就是她故意请的假。 50-60 第51章 第51章司机坐在驾驶座上,一口…… 去学校的班车开出了大门,陈蔷看到姚红霞站在外面路上等着,就问道:“表姐还在这呀,我妈刚才找你来着。” 姚红霞也寻思,郭团长怎么还没出来呢,不会自己漏看了吧?应该不会,她可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呢,刚才就没有车出来过。 姚红霞脸上做着镇定答:“我在等有没顺风车去市里,你快和二弟去上学吧。” 班车上有送小孩上学的嫂子,闻言意有所指地嘀咕道:“说顺风车,只怕是和谁约好了去市里闲逛,瞧把她一姑娘忙活的。” 那话里的奚落听得几位家属都懂,有人甚至觉得,苗素莲怎么也不管管自个外甥女,一会和这班长约、一会给那参谋送东西,再这样花哨下去,没准肚子啥时候真给搞大了! 陈蔷虽然不太赞成表姐天天怼着镜子照脸描眉,但表姐对自己还算挺好的,经常给她和弟弟塞小零食吃。 陈蔷见状,皱起眉头起立:“大姨你说谁呢,我表姐进城买本子去的,她忙活啥了?” 那嫂子也不想得罪陈团长夫妇,连忙撇嘴:“也没说谁啊,我刚才指名道姓了吗?要不是心虚,你个小丫头干嘛往红霞身上套?各位评评理,我刚才可没说她。” “算了算了,大早上的都退一步,别这么冲。”旁边的帮腔。 陈蔷只得气鼓鼓地坐下来。心里也为表姐憋闷,表姐如果真跟谁牵手亲嘴,那就直接定下来好了,省得被人说三道四。 好在班车开过去没多会儿,一辆吉普车就迎面而来。姚红霞瞥了眼前面的车牌号,一下子认出是郭团长常坐的车,连忙伸出手臂挥舞。 司机把车停下,郭团长探出头:“什么事?” “是郭团长吗?我是红霞,幼儿园让我去市里买点东西,我能坐你的顺风车去吗?”姚红霞迎出笑脸,一边说话一边重复的垫起脚尖又放下。 昨晚郭强过生日,李娜特地给他下了碗鸡蛋长寿面,做了一桌子菜。今天她说要去市里买衣服了,问他有没什么要代买的?郭强看她平静无波的模样,攥了攥手掌,就借口他早上要去别的旅出差,免得看到她一会儿出门的画面。 他觉得他不忍心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撒谎离开。 而他今天出去,实则是要去火车站接几个人,并不方便有谁随行。 郭强认得这是二团陈团长的妻外甥女,最近经常在驻地操持那边看见。虽然年龄上只差十多岁,但他和陈团长是同辈,看 姚红霞就当作晚辈了。 郭强打开车门,温和道:“我去出差,不经过市里,你再等等后面的顺风车吧。”说着,就要探身回去。 啊,真要出差啊。那怎么行,姚红霞原本的打算是,让郭强亲眼看到李娜跟吴茂私奔的一幕,这样他才会死心离婚,军人很难能容忍脑袋上扣顶绿帽子。 如此把事情揭开,也就没退路了,免得李娜静悄悄跟人跑了,回头过得不顺心,又跑回来找别的理由求他和好。 姚红霞只得佯作支吾道:“不是……郭团长那你等等,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就是关于李娜嫂子的,她今天要跟人私奔了!” 这会儿路上没人,她生怕不够引起重视,把话说得格外重音。 噗!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听得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身躯猛地唬了一唬—— 什么惊天霹雳!虽说李娜嫂之前闹离婚,但最近都没再出动静啊,昨晚去找郭团报告事务,还见李娜嫂问他有没衣服破了要缝的。 这小姑娘哪冒出来的话,搞笑。 “你在说谁?”郭强表情顿沉,从车上站了出来。 姚红霞就把三次在国营商店门口,撞见那辆白色苏联进口拉达轿车的事儿说出来了。 还描述了李娜和粤省老板抱头抹泪,痴情互诉,说对郭强没感情,嫌弃北疆比南方发展慢,想去粤省过花天酒地的生活,给大老板生大胖小子,去香江港安家之类的全部都形容了一遍。 郭强只听廖政委和自己粗略说过,内容没有这么详尽,没想到姚红霞竟然知道诸多细节。 他的脸色沉冷下来:“这件事你为啥拖到现在才说?” 姚红霞心里也暗暗发慌,虽然她一心想当上团长夫人,让小姨刮目相看,可面对郭团长,仍然下意识感觉像上级和长辈。 她以为他在意了,连忙道:“前两次远远看见,不太确定,直到上周距离站得近,我听到他们商议私奔的话才知道的。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犹豫到现在,还是觉得必须说出来。你对她那么好,怎能受这种辱蔑,李娜嫂子也太不珍惜了,郭团长应该换一个对你好的爱人开始新生活,你说是不是?” 郭强不觉得李娜对自己不好,虽然她家里成员尖酸算计,但郭强夫妻俩过得挺自在的,他也习惯和李娜的生活了。在郭强看来,李娜不过是一时糊涂被骗,她如果执意离婚,他可以由她,却不能被骗而离婚。 但这件事郭强要处理得低调,不想让其余人知道,他就兀自压下心绪,做淡定的样子说:“没这种事,你李娜婶昨天还给我过生日,做一大桌子菜。你说的那个大概是她以前的同事老乡吧,见面叙叙旧掉几滴眼泪很正常,我还有事忙就不和你说了。” 郭强说完,转身就上了车,让司机继续往前开去。 姚红霞望着远去的尘土,心里急得要命,想了想,她就只好往驻地单位那边去找人。 * 一团的史排长听到姚红霞说完,皱着眉头不可思议:“这……这事,不会吧,可能是你那时头晕听岔了,谁胆敢军婚私奔啊?郭团长爱人还是个有文化的,肯定不干,万一是误会,跟我们团长还怎么交代?” 姚红霞没把她刚才告诉郭强、郭强不相信这话说出来,只说郭团长出差了,事情紧急,只好来找史排长帮忙。 她看着面前没比自己高多少的史排长,之前他就只在她备选的人里排尾巴,但现在只有找他最合适了。 姚红霞开始说硬话:“怎么不能?我都亲眼见过三回了!你再不跟我去堵可就来不及了,李娜嫂子要跟的那个粤省大老板,挺着啤酒肚,一看就是大骗子!” “草,连部队干部的媳妇都敢拐,那臭老板是活腻歪了吧。”史排长咬牙骂道。 姚红霞:“可不,就说你去不去?平时你甜言蜜语的原来都是装,关键时刻要你帮忙了,你就推推搡搡,看来你根本没啥真心。不如我去找别人帮忙,回头郭团长要感谢的就成别人了,别怪我没把做好事的机会告诉你!” 说得史排长也犹豫起来,他在一团干,肯定也希望得到自己的团长重视。 史排长就说道:“关键这事和你也不直接相关啊,你怎么比我这一团的人还着急呢?” 姚红霞跺脚:“哎呀,我能不着急吗?我们家属院最近成立了委员会,我是领健美舞的,还差一个教交谊舞的,我当然着急李娜嫂子留不留在这了。” 史排长皱眉下决心:“那你得给我一个准话,到底决不决定和我处?咱把心思告诉你老久了,红霞妹妹,你成不成的总得给我句准话。不然我妈老家还着急给我找个媳妇,说我年纪不能再等了。” 姚红霞实在是嫌弃他矮,才一米七二,人一矮再加上猛壮的气质,就更土了。要不是他嘴巴甜,姚红霞真懒得考虑,最近和他走得近,也是为着关键时刻拿来利用一把。 反正等把郭团长的事情解决后,她就直接和小姨、小姨夫摊牌,说自己想嫁给郭团长当二婚老婆。 姚红霞拽住他的袖子边角,开始撒娇起来:“哎呀,你先把人家这事儿办了再说。” 真是莫名其妙的,怎么别人的事比她自己的事还要紧了?史排长心里纳闷,却又被她撒娇挠得拒绝不了,嘴上便强硬道:“反正这事情办完,你不给我准话,我就自己去家属院找你姨家问了。” …… 等史排长安排完车子,另外又拉上了两个士兵,说是人多力量大,给那姓吴的啤酒肚震慑一番! 姚红霞乐得有更多人看到,就算史排长不拉人,她也会建议多带上几个的。瞅瞅时间,去市里还能先吃上一顿午饭,她就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第52章 第52章口袋里可装着和他媳妇小…… 上午的阳光从窗户洒照进来,李娜用鸡毛掸子扫掉桌面上的灰尘,环视着干净整洁的家里。然后走去北卧那边,把给郭团长晾晒好的衣物都叠好,放到了南卧这边的炕上,暗示郭强之后可以睡回到南卧了。 接着又去灶膛里燃了一根柴,把给他准备的炖汤放在大锅保温着,这就准备要出发了。 昨晚李娜做了长寿面,炒了五道菜给郭强过生日。其中就包括上周苏麦麦讲的宫保鸡丁。 自从苏麦麦分享了这道食谱之后,各家就轮流着买来鸡胸肉做着吃,还在单位里感叹味道真好,吃得忒上口。个个都在盼着,这周五贺副团的爱人又要分享什么了,说贺副团真有口福啊,小苏那手艺堪比大厨,逮啥都做得香喷喷! 郭强原本只是嘴馋别人能吃到,未料李娜竟然也把食谱记下了,还在生日这天做给自己吃。 电灯之下夫妻二人面对面坐着,郭强就感叹说:“这宫保鸡丁做得又嫩又辣的,好久没吃过这种做法的菜,等天气暖了,咱们去割几斤牧区的羊肉来,也照这种方法炒着吃。” 郭强是吃辣的地方出身,而李娜则是苏省人,喜欢吃甜食,平时郭强都照顾着李娜的感受,做啥吃啥,比较清淡。 李娜哪能想到,一盘多加了几颗小米辣的鸡肉就让他这么嘴馋,她有点不忍心,但却不爱听他提及以后。 李娜露了个好脸色,淡淡道:“鸡肉是白肉,软嫩易熟,和羊肉不一样,羊肉适合炖煮才更香。冬天的事到冬天再说,冬天我估计回我妈家去探亲了,你自己记得照顾好自己,别为了工作没日没夜的,老了身体累垮后 悔。那膝盖破洞的秋裤我替你扔掉了,以后部队发的好东西都留给自个用,我爸那边他自己买,发的衣物不用寄给他穿。” 郭团长浓眉蹙起,温和一笑:“行,我老婆说什么都成,那就等冬天了我们割上几斤羊肉炖汤喝。如果你不回你妈家去的话,你要回了呢就等你探亲回来再买。” 他说着,也没像以前那样,凑过来强留一屋。老夫老妻的,收拾收拾干净,就回北屋去休息了。 李娜望着那结实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却忽然有些落寞。 此时她打算离开了,李娜什么也没带走,只在手提包里塞了吴茂送给自己的几盒唱片和耳环项链等首饰、化妆品,身上穿着吴茂给她买的黑色连衣裙,搭一件长到膝盖的毛衣开衫,看起来只是出去逛街的装束。 再次环视一圈整个屋子,关上门出去。 她准备找个一团战友开车,带她到柳树镇,就说要做条新窗帘。到时候让那战友先回来,她自己找借口说,做好了搭别的顺风车回。部队每天路过柳树镇的车都挺多,别人也不会多想。 马妹花站在自家厨房窗户的玻璃旁,不停往外张望着。看到李娜背着小皮包路过,就扯扯身后的苏麦麦说:“走了走了,过去了……啧,真走了,也是个厉害人。” 苏麦麦走近一瞥,果然看见李娜的背影晃过去,就对马妹花说道:“廖政委已经给我们安排好车子了,那一会我们也出发。” 马妹花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踌躇道:“小苏你眼光好,再帮我仔细瞅瞅,我这样能穿去逛商场吗?别出去让人看不起,是个乡下来的土婆娘了!” 马妹花穿着灰茄色的立领拉链上衣,蓝色的长布裤,还有簇新的解放鞋。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刚到家属院之后闹出不少笑话,就变得更敏感自卑了。平时的衣服只去二奎镇上裁布做,或者镇上店里卖什么她就买什么穿,几乎没去市里的大商店逛过,总觉得没底气进去。 但今天她是有任务的,不去不行。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和小苏一起,找借口拖住李娜,在商店里假装让李娜陪着买衣服,免得那吴茂一家子出场后,让李娜场面难堪。 上周郭团长知道事情后,当即就给吴茂的老家村子打了电话。听说吴茂入赘粤省工厂老板,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娶的女人叫梁晴,郭强又拜托村委找他家亲戚打听了情况。 然后联系到梁晴,才知道吴茂不久前的确和梁晴离婚了。 但事实是,那婚离得相当龌龊不光彩! 岳父在世时,吴茂当了几年勤快本分女婿。等梁晴父亲一过世,吴茂就在外面偷腥找了女的,还让那女的怀了孕。 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吴茂那心心念念续香火的妈,就赶紧找人给看了肚子。看的人往上下左右一瞅,说肚子里的是个姑娘,吴茂妈就让吴茂把人抛弃了。 那女的也厉害,眼见大肚子没人管,只好找上门来,让梁晴掏钱负责。 啐!梁晴是绝不可能负责的。从梁晴生的才算是梁家的孩子,从他吴茂出的算哪根葱啊? 梁晴一毛钱都不掏,问吴茂打算怎么办? 吴茂从岳父蹬腿后,就开始在他妈的怂恿下,打量离婚的主意了。说他妈年纪大了,一直心里搁着难受,觉得在吴茂这里断了吴家的香火,她是吴家的罪人等等。说了大半天,说白了就一句话,想离婚,再找老婆生儿子,传宗接代! 吴茂妈更是大言不惭骂到:“我儿子是吴家单传,凭什么在你梁家当长工当牛做马?就是因为做了上门女婿损了阳刚,才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闺女,只有离婚了,才能够恢复吴家的香火气!” 俨然忘记这些年吃梁家的、花梁家的,推了老家破屋盖砖房,过的都是好日子。 梁晴很干脆,没为难,离就离呗,反正自己闺女都已经有三个了,长大后上门女婿招进来,生了娃,安分呢就继续过,不安分也离婚,有钱还怕找不到上门女婿嘛? 吴茂既然那么惦记传宗接代,岳父刚死就出轨,将来难保还会继续偷腥。这种男人留着没用,趁早撵出去,免得真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还得跑回来分梁家的钱。 梁晴就像打发狗一样,果断办了离婚。看在三个闺女份上,还给了他一辆苏联轿车,一个小毛巾厂,好聚好散。 没想到不过两个月哇,就接到了部队团长打来的电话。梁晴一直以为吴茂回老家了,听完郭强的话,才知道吴茂竟然跑北疆去了。 梁晴下意识就想到吴茂在挖自己的棉花厂源头商,果然打电话给乌市的合作方一问,吴茂竟然顶着她梁家的名义和他们谈,还私自把利让了。乌市那边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离婚,还在诧异梁家怎么突然给自己让利了,原来是吴茂作梗要挖梁家的墙角,呸,卑鄙。 这还不够,连北疆军人的妻子他都敢拐带了,真拐了被抓到,将来三个闺女考学还得被他连累。 梁晴别的都不想废话,用带着粤语的普通话,当头提醒一句:“他那系着急生儿子急得脸都不要,当年被您爱人家里拒绝,耿耿于怀,骗团长雷的爱人肚子给他生,生不出崽他还会继续在外面找的。雷别急,等我这就杀过去要他好看!” 梁晴当即决定要亲自来北疆谈生意,顺便帮郭团长夫妇戳穿吴茂的真面目。 郭强上午就是提前去市里火车站接人的,他拜托苏麦麦和马妹花路上陪着李娜,拖住李娜,让她站在边上看着就行,以免得她太受伤。 马妹花听了都忍不住叹,多好的男人呐,听到老婆要私奔,第一的反应不是动怒,还想着给人解围。 苏麦麦就出了个主意,说要带马妹花出来逛商店买衣服了。李娜穿衣打扮很时髦,到时候假装偶遇、找她参谋,也显得合情合理。 马妹花心里觉得这主意好,可她来了北疆几年,市里的国营商店就没大胆进去过,总觉得太高档了,她乡下妇女不敢进,还怕糟蹋廖政委的工资。 反倒是廖政委十分鼓励:“去买吧,账本都在你手里兜着,爱怎么花你随意怎么花。” 马妹花最近皮肤变润了,心里琢磨着还能哪里再好点呢,想来想去也就是衣服了。 可临到要出发,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土气。 苏麦麦安慰她说:“马嫂子只管往镜子瞅瞅,那珍珠霜一涂上去,你都年轻了好几岁,再买几件衣服打扮打扮,廖政委都认不出来你。土气也只土气这一回,下次你就胆量大了,何况并不土,这身多新呐!” 嘿,这样好,就要给廖满仓瞧瞧,她马妹花收拾起来,能令人刮目相看! 两人便坐上了提前安排好的吉普车,出发去了柳树镇。 * 上午十点多钟的柳树镇,汽车站的乘客手提大包小包,有的用麻袋拎着小羊,绑着鸡鸭,叫嚷声一片。 苏麦麦和马妹花赶上即将启动的班车,看见尾巴位置的李娜,笑着打招呼道:“李娜嫂子也在啊,你这是也去市里?” 李娜挎着小皮包,不让周围的灰土溅到,往常这样的环境让她很不适应。但她此刻眼睛看着窗外北疆特色的泥土房子,又不想露出排斥。 落落寡欢地收回目光,发现是小苏姑娘,她心窝子只觉一暖。这种暖,是当自己一个人即将孤独做决定时,忽然看见的人情味儿。李娜言语便多了温柔:“哦,前些时想买的衣服没号,让店里再进了一件合适的码,约好了今天去取。怎么,你们也去城里?” 然后看了眼后面的马妹花,示好地点点头。 马妹花跟李娜的风格迥异,虽然都是一团的干部家属,但平时几乎不走动。 见李娜主动,就也乐呵地打招呼。 苏麦麦答说:“马嫂子要去喝喜酒了,她家亲戚在别的旅,过几天结婚,她想挑身好点的衣裳,我和她去市里看看。” 小苏穿衣服的衣品好,上周家属活动会上的法式西装,就让李娜挺讶然的,简简单单的色系,却别具风格。再又和马妹花住一个院子,同去市里买衣服也正常。 李娜没多想,随便笑了笑,就让她们赶紧找位置坐下。 到市区十一点左右,差不多饭点,下了车苏麦麦就拉上李娜,让她和自己一块去吃点东西。 李娜与吴茂约好 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在国营商店的门口见。想想马上就要离开了,小苏是个讨人欢喜的姑娘,跳健美舞那晚还帮过自己说话;而马妹花则是廖政委的爱人,之后还希望照应一下郭强,李娜就点头答应了。 在一家羊肉馆,点了一盘羊肉馅水饺,还有一盘拉条子。 北疆的饭店里,给的菜量饭量都非常大,两盘就足够三个女同志吃饱饱。手工制作的面条,拌上毛白菜炒肉和西红柿鸡蛋,咬一口热腾腾的饺子,再就一口羊汤,滋味鲜香到肚子里去。 马妹花说道:“在咱们北疆,说时髦吧,它虽比不上那报纸上说的南方。但你说土吧,明明风景美,肉又香,水果恁多,比内地挨饿的农村可好多了!在这生活习惯,我都不惦记俺老家那旮沓了,你们说是不是?” 她性格大咧,见李娜心事重重不怎么动筷子,就特地给她夹了个饺子,放在蘸料碟子里。 李娜被她这样说得,忍不住瞅了马妹花一眼,生怕马妹花是意有所指。 其实吧,马妹花就是意有所指。她忍不住想在去见吴茂——那个拐带军人老婆的混账之前,就说动李娜打消主意。 但穿书前看多了各种狗血网文的苏麦麦,太知道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恋爱脑剧情了。李娜这样骄傲的女人,万一被她看穿她们两个的意图,只会令她愤怒地立时掷筷而起,反而把计划往另外个方向推走。 苏麦麦忙冲马妹花暗示:“马嫂子真偏心,咱俩人是邻居,你光给李娜嫂子夹水饺,却把我忘了,我可生气了。” 一脸佯作生气的皱眉模样,白皙姣好的皮肤,明亮的杏眼,惹得对面桌的客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瞅。 过了啊,过了啊,这要让贺副团看见,你男人该吃老陈醋了。 马妹花赶忙给小苏也夹个水饺,发现李娜紧张的审视,她后怕地松口气,借着夹筷子用手臂挡住了自己躲闪的眼神。 李娜就又陷入沉思,其实北疆真的有许多好处,是别的地方没得比的。比如夜晚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又亮又近,伸手就能触到似的。比如这些嫂子虽然粗俗,但个个都挺热心肠的,比她娘家那些只懂吸血剥削的亲戚好多了。还有战士们一口一个嫂子地叫,平时经常过来挑水,送菜……还有郭强,要什么买什么,她以前的高中同学里,没一个过得像她这么好的。 算了,等到去了粤省,和吴茂安定下来后,再给郭强邮一笔钱吧。现在想这些没必要。 李娜低头看着马妹花夹的饺子,她本来不爱吃外面买的水饺,嫌咬进去油汁多,却也吃了进去。 说道:“是挺好的,让人印象深刻。老家的确也没啥可惦记,反倒是你们这些军嫂,更有生活气氛。郭强和您家政委是老搭档了,今后马嫂子还请多照应照应。” 转头又叫店员要来三瓶汽水,说今天的这一顿算她请客,谁都别拒绝,如果不答应她就不吃了。 马妹花腹诽:开始了,开始交代照应的话了,既然放不下那别走了呗。真没感情是过不了十年的,就一时糊涂,被啥子狗屁吴茂的灌了迷魂酒! 苏麦麦瞅着李娜的微表情,她学新闻传播学,对于人物神态、情感等等,都有独特的观察视觉。 也是这样觉得,李娜对郭强还是有感情的,快要走了,却这样惆怅,反而没有那种马上要奔赴新爱情的激情寄盼。 苏麦麦如果不喜欢贺衍啊,想到要和他离婚了,就要开启单身狗的幸福日子,她会眉梢眼角都藏不住激动的。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确切说过喜欢他了?没有没有,她一开始只是被大佬隽逸的长相,健硕的身躯吸引的,现在依然不变。 ——轰!正在戈壁战术演练的贺衍,盯着远处的实况一幕不错,莫名耳根子搐了搐,感觉心窝子有点发疼。 那口袋里可装着和他媳妇小麦的三寸结婚照呢。 第53章 第53章如此镇定自若,丝毫没有…… 出了饭店,马妹花说道:“啥照应照应啊,俺们两家都在一个院里,男人还是一团的,平时李娜妹子你有啥事,喊一声我就过去了,我这边要有个啥,你也别嫌弃我。不然这么着吧,你陪我去挑件衣裳,你和小苏的眼光都好,反正都一块儿出来了。” 还没到一点,李娜和吴茂是约好一点在国营商店门口碰头的。说一块去逛,估计李娜会担心碰到。 苏麦麦灵机一动,想了个说辞:“李娜嫂也在国营商店取衣服吗?是的话就一块去吧,你的衣品在咱家属院排第二,没人敢抢第一。我们一人给马嫂子挑一身新的,她说来部队随军几年,还没正经在市里买过衣服呢,今天就满足她心愿。” 李娜皱着眉头踌躇道:“这……我,我要取衣服的店,不在国营商店里,在另一条街上。” 心里暗暗发愁,怎么才能够把两人甩开,单独去见吴茂。 苏麦麦顺势便说:“那不如就先陪马嫂子去国营店买衣服,买完我们还得去批发市场买些干货,到时和你分开,你去取衣服,咱们约个时间在汽车站见好了。” 果然李娜顿时舒了口气,语气都轻松起来:“这样好,那就先去买衣服吧。” 等买完衣服分开了,她就能和吴茂一起离开,也不会被谁瞧见。 周四的商店虽然没周末热闹,但人也不少,一楼进去都是大玻璃柜台和靠墙的大货架,漆着年代感的蓝色和绿色油漆。 靠右边是卖衣服的,一件件衣服整齐紧密的高高挂在杆子上,基本都是模版款,不用看款式,买衣服的顾客说个尺码,售货员再用叉子叉下来让人们比一比,合适了就拿上。 上到二楼,就有那种单件挂着的时髦款了。 马妹花自打走进大商店里,就觉得目不暇接,看啥都忙不过来。刚开始还小心翼翼有点放不开,等苏麦麦拿起几套衣服给她试,她发现售货员根本没看不起,还热情地问道:“您几位是军属吧,一看气质就和别人不一样,您先仔细挑,有合适的我给你拿。” 售货员边说话,边贪慕地瞄着苏麦麦看,其中一个甚至还记得她之前来过几次。 苏麦麦今天松散着柔软带自然卷的长发,穿着普通双排扣枪驳领外套,内衬淡黄色贴身线衫。 售货员瞥了眼她线衫下娇满的弧度,还有那水嫩莹白的皮肤,忍不住看了眼,又看了好几眼。咋能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呀,在商店工作每年啥样的人都能见到,从未见过美成这样的! 苏麦麦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谁能想到,为了给原书男女主制造误会,把她一个原本的路人甲炮灰写得娇艳欲滴,美艳动人,身段更是婀娜玲珑,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她忽地想起,第一次晚上与贺衍坦诚相对时,男人目中惊愕的星光,还有那小心翼翼却又控制不住凶猛的激情。 走的前天晚上,贺衍抵在她耳边,缱绻地沉声说:“才两个晚上就这样,真怕之后一看见你就控制不住。”他真的一关上门就起反应,听得苏麦麦耳根子发烫,冷肃无情的大佬说起情话来多不真实呀。 苏麦麦代答道:“我们是军属,麻烦您看着有合适马嫂子的,给拿来试试。” 马妹花嘴里说着“还啥气质啊,我没气质,我是沾了小苏和李娜你俩的光了。”试起衣服来却非常利落,刷刷地脱掉,刷刷地穿上,照来照去,还让苏麦麦试穿看效果。 一会儿就挑中了一款小格子、长度到胯部的呢绒外套,枣红色的拉链棉衣,还有呢绒直筒裤、灯芯绒裤子各一条。 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解放鞋,想想不搭配,又让苏麦麦她们选了双皮鞋和棉靴。 大下血本了,回去让廖满仓心疼心疼! 苏麦麦自己也买了两件毛衣,一条毛裤,为入冬做准备。买完往墙上的挂钟看看,已经一点过十分钟了 ,差不多到时间,她就向马妹花点头示意可以下楼去。 马妹花心满意足地提着袋子盒子下楼梯,她眼神犀利,一眼瞥见了大门口停着的那辆白色轿车。 李娜也瞅见了,心里暗暗发急,想暗示吴茂先别和自己打招呼,等把小苏和马大嫂送走再说。 吴茂穿一身白西装,鳄鱼皮鞋,还烫头型了,用摩斯膏梳得油光发亮的。怀里抱一把不知道哪买来的玫瑰花,正腆着小啤酒肚翘首以盼。 李娜原本告诉他要低调离开,没想到他为了迎接自己,竟然这般精心准备一番,看得她心里好不感动。总算苦尽甘来,昔年被拆散的青春爱情,在将近十年之后,最终迎来了双向奔赴。 见吴茂也看向了自己,李娜连忙眨眼睛,叫他别张口。 吴茂看着她旁边的两个女同志,觉得像是部队里的军嫂。从部队里出来的不管军人或是军属,都有一种跟外面地方上不同的气质,吴茂就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正转向门外,忽然地瞥见台阶下走来的一道熟悉身影,大爆的短烫发,高个子。吴茂的心脏就扑腾地跳了一跳,瞬间连花都握不稳了。 “梁晴,阿——阿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之前一副大老板暴发户的豪情壮志,瞬时萎缩得结结巴巴。 又看见梁晴身后跟着的三个小女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一个五岁,顿时更萎了:“你还把迎娣、迎楠、迎根都带来了?!” 梁晴是典型的粤省女人,虽然持家,但因是家庭独女,脾气干脆利落。她两手在腰上一叉,打从看见怀抱玫瑰花束的吴茂时,就露出了盛气凌人的无限鄙夷。 大声叱道:“怎么,雷可以来,我不能来啊?三个女儿已经改名了,改成迎珠、迎贵、迎美。我把三个阿妹带来,正好叫她们都看清楚,自己窝囊卑鄙的老逗什么德行哇!现在这麼卑鄙,将来老了,求到她们面前养老,她们也不要心软!” 梁晴说着又伸手一指,戳过去道:“雷说雷来这里做甚么?当初到粤省找事做,穷到在街边要饭,秋衣都没得换,又脏又破贴到了皮上。是我阿爸看雷长得还算白净,就把雷捡回来做上门女婿!雷嫌我生了三个都是女儿,断你家香火,有这个骨气当初做什么上门女婿?” “雷还出轨找小三,小三找上门离婚后,我看在夫妻一场份上,送雷一台进口车,送雷一个毛巾厂,雷忘恩负义,转头就跑来北疆翘我的生意,挖我的棉花源头商。现在又抱着花、用我的车在这里等谁?是又想骗哪个女人给雷吴家生儿子咩?吴茂雷卑鄙不要脸啊!” 她一口非常明显的粤语普通话,嗓门大,却不紧不慢说得很清楚,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迅速围观。 梁晴更来劲了,她本来就是有备而来的,早就打好了腹稿。 走到看客们旁边,对着人群说道:“来来来,你们都来猴猴认清楚这个人渣的脸啊,他来北疆骗生意,骗人老婆给他生孩子。当初做我家上门女婿,他老母还说女大三抱金砖,是他吴家修来的福气。现在他母子两个嫌我比他大,生不了阿仔闹离婚了!” 吴茂紧张得满额头拭汗,被指摘得百口莫辩,一边忌惮着梁晴,一边频频地朝李娜望:“不是,不是她说的这样的,她胡说八道!” 在后世网络上八卦纷飞,苏麦麦啥奇葩贴都刷过,像吴茂这种看似二五八万的啤酒肚,网友能踩几百楼骂死。真就半分也比不上一身军装、威武正气的郭强。 她收回忍不住吐槽的念头,假装若无其事说道:“那边在吵架,李娜嫂,要不我们往另一边出去吧,别看了。” 郭强的意思是,拜托小苏和马嫂子护着李娜,免得她太震惊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很少人能料想得到。 但李娜却一臂甩开了,非要站在原地继续看下去。她的眼里迸发着惊愕的怒火,瞪着吴茂,咄咄逼人受伤无比。 吴茂正要不顾一切向她跑来,忽然梁晴的背后闪现出一个女人,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大嚷道:“吴哥!你又准备跑去找谁?当初骗我你家没老婆,让我怀了孕,你妈让人算出是个妹仔,你就把我抛弃了。我可告诉你,你敢不要我跑去找别人,我就吊在你门前,让你吴家彻底绝后,呸!” 吴茂最怕就是绝后,死在门前真绝香火了,双腿豁地发软。 “阿、阿翠,你,你怎么也来了?”吴茂话还没说完,怀里的花束就被那叫阿翠的女人抓了个稀巴烂。 “她来又怎么了?她要吊在雷门前,我家现在不是雷吴家,雷自己把她领走!”梁晴说道。 叫阿翠来,是梁晴临时想到的,粤省人好讲义气,既然部队团长让她发现姓吴的翘生意,那就算是给团长一把助力,让他爱人看得更清楚一点。 吴茂再次望向李娜这边,结巴得话都编不出来了。 马妹花看不下去,本来她之前还老觉得廖政委是个企图变心的,相比之下,啧啧,根本不可比,不是一类人! 马妹花粗着嗓门,去牵李娜的袖子:“这咋还又来了一个有身孕的,越吵越热闹了,别看了别看了,买完东西赶紧回咱部队清爽。” 李娜却一把甩开她,大步走了上去。她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原本以为年轻时候是被拆散的凄美爱情,多年再见仍然痴心不改,有生之年一定要不顾一切再相聚。 结果却是骗她借腹生子。 想想自己这些天来,对郭强犹豫不决,于心不忍,狠心欺骗隐瞒的决绝过程,李娜也一定要讨回这口气! 既然她做出了私奔的决定,她就配不上这段婚姻了,所以她甚至无惧小苏和马妹花两个家属在场。 只见李娜走出去,把手上的皮包重重砸在了吴茂的脸上。皮包拉链破开,里面的化妆品首饰和磁带全掉了出来,砸得吴茂脸痛得不行:“娜娜,娜娜,你听我说,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我非常珍惜你!我们当初迫不得已被拆散,你家里瞧不上我,我一直忘不掉你,想证明自己配得上你、比你那个军官老公厉害,我……” 啪!啪!啪! 李娜连甩了他三个巴掌,轻蔑道:“卑鄙无耻,你不配跟我多说半句话。这些垃圾全都还给你,有多远滚多远!” 她说着,就去扯身上的裙子,想扯碎裂下来。 苏麦麦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李娜竟是心性刚硬的,原本郭强还预估以她的忍耐,可能会一声不吭地走开,没想到她直接冲上来开怼。 这样也挺爽,有气当场撒,巴掌打得够痛快。 苏麦麦扶住李娜,鄙夷地挡开吴茂的嘴脸,淡道:“再去楼上买件新的,这件就丢垃圾桶里,不要了。” 李娜浑身发抖,打完巴掌后像是脱了力,半靠在苏麦麦身上急促呼吸。 原本事情这样就告一段落了,安抚完李娜,或者一同回驻地歇息,或者给她先找个招待所整理整理思路。 没想到一辆军绿色吉普却在商店大门前停了下来。 是姚红霞和史排长他们吃完午饭赶来了,几个在饭馆里吃了炖牛肉和手抓饭。姚红霞做东,自掏工资请的客,吃得两名战士兴高采烈的,还问她是不是在和史排长处对象呢? 姚红霞顾左右而言他,脸颊娇滴泛红:“吃就吃,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是因为今天借了你们车才请的。” 战士们只当她姑娘一个害羞来着。 开车赶到国营商店,果然看到门口正在吵成一片,而他们郭团长的爱人站在人群中间 ,怒煽了那个粤省老板好几大巴掌,靠在苏嫂子的怀里委屈抽泣。 战士们火冒三丈:这还怎么得了了?! 姚红霞连忙怂恿道:“我说没错吧,今天要是不来,谁知道出啥事呢,哥几个赶快下去帮忙。” 话音未落,都想为郭团长仗气的三个战友早已开门下车了。 吴茂生怕李娜反悔,正在问她:“娜娜,你不跟我私奔了?我们都说好了的,生完大胖小子我们就结婚,我带你去香江港跳舞喝咖啡!” “私奔?私奔你马个头!活腻歪了,该把你丢进香江港喂鱼,敢拐我们团长的爱人!”他衣领子已经被史排长给拎了起来,甩在了一边。 姚红霞见状,唯恐不乱道:“大家都看见了吧,军属和外地的老板私奔,开眼界了这是,太欺负人了。” “是啊,是啊,自己不要命,连累别人。” “看,都生这么多孩子了,还不安分!” 今天逛商场的,也有个别出来采购的别区驻地的官兵和军属,纷纷也定睛看了过来。 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里,郭强摁掉了手上的烟头:“乱搞事,这群兵娃子!” 司机大冯也觉得很无语,在咱们十一旅,哪个不知道郭团长对媳妇好啊? 早上姚红霞和郭团长说了,李娜嫂要跟人私奔的事儿,不管这是不是真的,郭团长既然在乎媳妇,就都会格外关注一番,或者干脆折回去问问李娜嫂子。 可郭团长的表现,既不问也不急不打听,分明就是不想让人提起,也许已经自己有安排了。 大冯做为跟在郭团身边多年的司机,便识相的一路问都不问。这姚红霞竟然自作主张,带了不相干的人跑来掺和,岂不是知道的人更多了? 史排长也是的,难怪二十好几了还是个排长呢,没点眼力劲! 大冯往后视镜瞥了瞥郭强:“团长……这事,要不你还是出面去管管吧。” 不用提醒,郭强也必须出面的。他原本不打算出面,只是希望以一种最不尴尬地方式,让李娜看清吴茂的真面目,离开那骗子。至于离不离婚,她如果真的确定对他没有感情,他会尊重她的决定,谁料到……半路杀出个姚红霞。 郭强走下车,快步赶过去。冲正在叽叽呱呱煽话柄的姚红霞,冷声道:“小姚,史铁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脸色黑沉沉的,扫量过一群人,语气也冷厉。 史排长一愣,不对啊,不是说郭团长去出差了,不知道这事儿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史排长连忙看向姚红霞,试图解释:“团、团长,你也在?我、我是听红霞妹子的,她说您爱人准备和、和人……” 本来就仅有极个别知道的事情,现在被姚红霞闹得沸沸扬扬。 郭强没有好耐性,一把将话打断,不允说下去:“这男的是李娜老家亲戚,为了分房子闹名额,带了老婆孩子过来和她争。他们争来争去理由瞎编,没事你们跑这乱掺糊什么?请假了吗,回去都给我写检讨报告!” 李娜嫂子的娘家人的确尖酸算计,大姑子小姑子大舅子小舅子都盯着那点儿房子那个工作,吵得李娜嫂子最后才不得不搬到了家属院随军。这事儿部队里都知道。 看郭团长这么镇定,一点也不像差点被戴绿帽子的样子,史排长也犯迷糊了。 他还真没请假,以为马上就要立大功,让团长感激器重自己了呢。没想到却是被姚红霞拖累了,这下年底考评还指望什么? 史排长颓唐后悔不已,并腿立正,紧急找补:“是!我们误会了,不晓得他们是亲戚闹家产,还以为李娜嫂子被坏人欺负了,刚才一时着急,这就走了。” 紧忙领着两个同样颓唐后怕的战士,往车那边灰头土脸走去。 郭团长继而冷飕飕瞪了姚红霞一眼,漠然地瞥开。完了,姚红霞被瞪得心虚,她真的只是想做个职位高的干部爱人,当团长夫人,让小姨高看自己而已。 这下回去,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郭团长一家,还有姨夫和小姨了。 “你呀你,小姑娘……嘿。”连马妹花都忍不住指着她,叹口气。 姚红霞沮丧而无措地撇撇嘴,紧忙也随着跑开去。 围观的一下子恍然顿悟,哦,原来是为了争房子演的闹剧啊,我说刚才这军属怎么跑出来煽巴掌呢,莫名其妙的。 最重要是,人家军官丈夫如此镇定自若,丝毫没有绿帽子的反应,可见说的是真的。 没啥瓜吃了,人群这便逐渐散开。 这边,郭团长转向吴茂,他个子比吴茂高大强壮不少。冷蔑地俯瞰他,提起衣领甩台阶下去:“有你这么做亲戚的,为了两间屋子,这么逼自己小姑子。” 正要和李娜说话,李娜却沙哑得问了一句:“郭强,你不是出差了,从哪赶到这里的?” 他莫非早就知道了…… 而她还来不及问,只觉得心口抽痛不已,然后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小心。苏麦麦和马妹花慌忙扶住她。被郭团长抱上了车:“把车开过来,我们一道回部队去。” 第54章 第54章虽是临时编外,陆韬把她…… 周五晚上的家属委员会活动,大伙儿来得特别早,没别的原因,有瓜吃。 何况这次还是个大瓜! 听说昨天上午郭团长媳妇李娜去了趟城里,不知道为了什么和一个男人大吵一架,还气得当场厥过去了。最后是被郭团长抱回来的,一回来就送去了卫生所里吊葡萄糖瓶。 今天李娜虽然醒来,但她不肯见郭团长。郭团长给她送东西,她都不吃不喝,只说配不上他,让他离婚再找个新的。 别问大伙儿怎么知道,有去过卫生所的都瞧见了,何况个别家属还在里头上着班呢。 吃完晚饭正是精神头十足的时候,一群军属叽叽喳喳地围坐着。 只见石嫂子说道:“我一亲戚在旁边六旅,昨儿刚好进市里的商店,看见了这一幕。好家伙,那男的和那女的闹离婚,带了三个女娃,还有一个腆着肚子的孕妇,说啥传宗接代来着。歘的一下,李娜就冲了过去,把皮包锤在了那男的脸上一顿骂!紧跟着啪啪啪,就是三个大巴掌!” 石嫂子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一边举手在空气中乱煽。 别人问:“六旅离咱们说近也不近,又不是住一个家属院里,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石嫂子忍不住骄傲:“关系好呗。我那亲戚从市里回来,特地坐车拐到十一旅和我讲的,叫她来讲比我说的精彩多了!” 可见这瓜的分量有多足。 旁边的不免纳闷了:“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外地夫妻俩跑到咱伊坤吵架,而李娜气冲冲掺和上去干啥呢?与她何干?” “但我听说,苗素莲那外甥女姚红霞也在现场,哎哟,姑娘跟史排长一块儿在外面呢。接着他们看见这一幕,还冲上去帮忙了,说什么私奔、当年被拆散,嫉妒军官老公之类的……” “你说难道是——李娜要跟有妇之夫私奔?!”惊得旁边正在啃玉米棒的嫂子,玉米粒差点都从嘴里喷了出来。 又有的嫂子则在关注其他:“这姚红霞做姑娘的也是,前阵子还看见跟人廖连长笑嘻嘻的,眨眼又约上了史排长。该不会背地里都睡了吧,躲在城里去睡了回来?我瞅她最近胸脯都圆滚了不少。” “那是她换小苏设计的新内衣用了,她让杏花特地给她把棉垫子做厚,我去拿衣服时瞧见的,有这么厚。”说话的嫂子用手指比了个近两厘米。 “恁厚?难怪大了不少。还以为是睡大的,老早前也听说过,有谁家亲戚乱弹对象,肚子给搞大了的事儿。” “嘘!聊正经的,别扯上苗素莲家,仔细她背后给你穿小鞋。还是继续说李娜。” 马妹花坐在旁边,沉着脸色咳咳嗓子:“嘴上是磕到门牙了还咋的,捕风捉影的事儿越传越玄乎!我和小苏当时都在现场,他们亲戚争房子,专门撵到伊坤来丢人现眼,李娜着实看不下去才豁的巴掌。” 苏麦麦听了这一会,也忍不住唏嘘起来。这件事原本只打算以最小的波及影响结束,没想到一夜之间竟传得谁都知道了。 应该不是史排长几个回部队八卦的,据说史排长昨天到单位就立马写了检讨报告,自己关禁闭去了。两 个战士也只字不提,问就说亲戚演戏吵架。 李娜躺在卫生所里,昨晚上醒来,只喝了点儿粥,不愿见郭团长,除非他答应立刻离婚。 郭团长没办法,上午提了一篮子水果来,让苏麦麦帮忙照顾一下李娜,给送几顿饭。 苏麦麦看李娜靠在床头,一句话不说,也就让她自己想想,暂时没劝慰什么。不过这件事,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马妹花说完话,苏麦麦便随后解释道:“昨天我在场,本来和李娜嫂一块去给马嫂子买衣服的,谁知看到她老家哥嫂来了伊坤。她哥嫂演双簧戏逼她让房子,不让房就要挟离婚,嫂子带孩子改姓,她哥在外面令找,乱七八糟的一堆,气得她上去就开打了。” “那两小间房,是李娜工作连年评先进个人,还有代表厂子进京表演比赛得来的名额,凭什么让,你们说是不是?父母的大房子已经把她挤兑出去了,工作也把她抢去了,连自己的小两间屋都要抢,换谁谁都得吵!” 小苏声线柔润动听,说得却字句清晰,铿锵有力,一下子让大伙儿都听进去了,恍然大悟。 是啊,听说李娜嫂的哥哥当年去粤西插的队,娶个会说粤语的老婆也在情理。何况旁观人群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再结合小苏说的这些,差不多也能对上来龙去脉了。 苏麦麦眼珠子一转,又接着说道:“李娜嫂子分的小两间房也就30平米左右,她家逼她把工作名额让给了她大哥,又接着要把她刚分到手的房,让给她二哥和三姐一家一间,李娜嫂就不干了。她爸妈嫂子和姐姐姐夫每天守在边上寻死觅活,李娜嫂探亲才回来没多久,没想到竟然追到部队驻地来了,李娜嫂不气愤才怪呢。” 啧,小苏这口才呀。 不过说的也都是实话,但能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儿扯得严丝合缝,还得是小苏的本事。 马妹花暗暗笑,配合起来:“我家廖赴延跟郭团是老搭档了,他岳丈家那点儿事多少都清楚,也是实在把李娜逼急了,才来随军的。房子到底是没让,之前房子还没下来时,郭团长就说过,让了就断亲,把他们一屋子电器腾出来,今后啥好处也别想从他这捞着。本来以为消停了,没想到房子刚分到手就来争抢,不要脸的,啐。” 廖政委和郭团长都在一团,果然一番话说完,大伙更信服了,纷纷转而申讨起了李娜娘家。还说没准李娜就是不愿拖累郭团,最近才突然闹起离婚来的,毕竟李娜那么好强,之前两口子连脸红拌嘴都没有过呢。 继而一群军嫂,又迅速展开了关于婆婆妯娌的话题。 苏麦麦和马妹花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口气。她们当时决定把消息告诉郭团长,只是为了让郭团长查查底细,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的。好在一番连环搭配,终于堵住了八卦的风波。 等到读报学习完毕,苏麦麦今晚分享的食谱就是那道香蒜海米南瓜了。 把海米泡软、切碎,金黄肥厚的南瓜切成块,热锅先把海米和虾皮爆炒煸出鲜香,再将蒜、洋葱和南瓜下锅翻炒,加水焖炖十几分钟,撒上葱花香菜大火收汁,完美出锅! 这次分享菜谱,苏麦麦不仅形容菜肴的美味,听得大伙儿直流口水。还介绍了相关食物的营养价值和功效,比如海米富含蛋白质矿物质,南瓜富含维生素和锌,促进生长发育,美容养颜,补肾壮-阳等等。 陶向红平时关注养生,对此很是表达了赞赏。说小苏不仅介绍食谱,还利用闲暇时间学习报纸杂志,给大家普及营养知识,这个创意非常好,大家要鼓掌表扬。 啪啪啪的掌声热烈响起,苏麦麦脸颊红彤彤的,表达了谦虚之意:“嫂子们喜欢就好!” 马妹花则悄悄在“补肾壮-阳”那四个字上,特别地用了用心。南瓜铁定没啥问题了的,是食物,不是药材。他们农村里家家都种南瓜,又管饱又甜又好吃,不就加几颗海米嘛,简单,廖满仓这回没话可说! 活动散场后,柳淑芳过来找苏麦麦一块走,边走边说道:“小苏啊,你上次叫我弟带的化妆品,上午刚寄到了。我整理整理,你和其他几个家属明天上午记得来拿。” 想到贺衍军演结束后就得休假,苏麦麦前两周就托柳淑芳帮忙,叫她当海员的弟弟从广州邮寄几套化妆品过来。 正好到了乌市后,当做给贺衍的母亲彭老师、大嫂、二姐和三嫂的礼物,一人送一套。 再则马上就要进入冬春季节了,在北疆的冬春季普遍干燥少雨多沙,更加要注意护肤补水,寄东西也不那么方便,现在就得抓紧囤着些。 苏麦麦谢过柳淑芳,隔天上午吃完早饭,拿上钱,便喊马妹花一块去取货了。 马妹花自从用了港岛珍珠霜之后,看到灰黄干涩的皮肤迅速变润,跟变了个人一样,她这回是铁了心要继续用的。小苏买,她就买,反正她跟廖政委没孩子花销少,买一盒用两个月,能买得起。 走到柳淑芳的院子里,看到谢嫂子和孟嫂子也在,都是来取货的。 谢嫂子和孟嫂子是听了柳淑芳的鼓动,再对比了马妹花的变化,便相继动了心也要买。 柳淑芳帮忙代买这些,要收一点代买费用,不晓得她收取别人多少,苏麦麦这边是主动给她价格的百分之十,做为代买的费用。 比如十块钱一瓶的,收取一块;十五块一瓶的,收取一块五。这年代,能有代购渠道就很不错了,得给人家一点甜头,人家才愿意长期代购。 苏麦麦这次一共买了十瓶港岛珍珠霜,八瓶皇后牌高级润肤露。她不清楚具体的品牌,但结合看年代文的印象,记得这个年代香江港那边是有卖润肤露的,具体的牌子她让柳淑芳弟弟看着买。 这样一共算下来,提成费用就给了柳淑芳二十六块多,柳淑芳把零头抹去了,算二十六块钱整。 柳淑芳心里美滋滋的,多划算呀,她只需要给弟弟打一通电话,报个数目,就能白收二三十块钱。代买一次,赶得上人家一个月工资了。 小苏竟给自己无意间找了个生财之道了,虽然买的次数不算频繁,但有钱赚都美哉! 不过柳淑芳刚开始做,还是小心翼翼的,只在几个熟悉的家属之间代买。改开之后,在南方的粤省寄这些东西简单,但在北疆仍就比较敏感“捣卖”的字眼,低调点才更放心。 柳淑芳的弟弟听说家属院有嫂子识货,知道香江港的这类好东西,让帮忙代买。这次他还自作主张多寄了点别的,让柳淑芳看着能卖就卖,不能卖自己留着用。 果然,苏麦麦翻一翻她的大纸箱子,里面不仅有珍珠霜、润肤露,竟然还有外文标识的洗面奶。 国内要到八零年代中期才有洗面奶上市呢,这真是意外之喜了!柳淑芳弟弟有点先见之明,有经商头脑啊。 苏麦麦当即又买了三管牛奶成分的洗面奶,一瓶子洗发香波,两瓶香水。 柳淑芳当然乐得她多买了。尤其这三管牙膏一样的东西,能卖就卖,柳淑芳也就没收这部分的费用,按实际价格加上邮资的钱卖给了苏麦麦。 小苏年轻姑娘,花钱大方。已经赚了她二十六块费用,柳淑芳不好意思再多要了。 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苏麦麦觉得从长期主义消费观念看,这些都是值得的。 或者之后就让贺衍掏,反正他说过的,既然结为夫妻,他的都是她的,她自己的也是她的,全部都给她支配。她心里这么作想,又开始惦念贺衍回来。 不过到下周一,苏麦麦就能给 他一个惊喜了。嘿,陆韬把她的文职制服都送过来了,虽然没领章,只是个临时编外人员。 柳淑芳又让她把乔嫂子要的珍珠霜,顺路带过去一盒。 苏麦麦走出院子,迎面遇见庄政委的爱人吕娟提着菜篮子路过,便打招呼叫了声:“吕姐好。” 吕娟望着小苏手里提的大盒子小盒子,又朝柳淑芳的院里看看,暗道:好啊,这些个小干部家属,自从知道小苏是贺总政委的儿媳,一个个竟都明目张胆巴结起来了。你瞧瞧小苏手里提着的东西,看来自己更不能落后了! 吕娟那件毛衣已经织好,正打算逮个时机,找借口送给苏麦麦。 当下借口也不找了,生怕苏麦麦听不出自己笼络的心意,便直接笑道:“小苏呀,正好想找你来着。我那毛衣织好了,你一会过来试试啊。一定要来,我就在家里等着你!” 苏麦麦嘴上应着“好的,吕姐您慢走。” 等吕娟走过去,她眉头忍不住凝了一凝。最近她也听到了一些议论,说什么贺衍是贺总政委的小儿子,小苏是受宠的儿媳。老政委夫妇俩特别喜欢小苏,催婚结婚时还派大哥二姐过来监督着呢。吕娟嫂子给小苏织毛衣,摆明了是想拉拢巴结,为了给庄政委弄调动的事。 这让苏麦麦不免想起了原书的剧情,在原书里,贺总政委夫妇俩清风峻节、廉俭奉公,一点不讲私情。护士邱小芳和贺衍假结婚后,在背地里收人贿赂,闹出事情后贺总政委半句话都未包容,直言让贺衍自己担下过错,还在军区大会上公开声明,与贺衍划清父子关系。 后面贺衍便转业,离婚后心灰意冷,一心经商成为了全文首富。 苏麦麦穿进书来,怎么着都要把日子过舒坦,才不给自己挖坑。 她想了想,看着手里的盒子,便拉上马妹花一块儿给乔秀芬送去了。 到了乔秀芬家,对乔秀芬笑着说道:“吕姐给女儿织了件羊毛衣,用的羊毛舒适又洋气,之前让我当模特比量大小,说我身材和她闺女差不多。现在织好了毛衣,喊我过去帮着试试。乔嫂子如果有空,不如和马嫂子一块儿,陪我去吕姐家试试吧,多个人多个参考意见。” 乔秀芬顿时听出了小苏话里的含义。吕娟的闺女刚去当兵,但个子没有小苏高挑,也比小苏壮,是个假小子的类型。吕娟那件毛衣,乔秀芬在家属委员会活动上见过,分明就是照着小苏的风格织。 很显然,小苏也看出了这层意思,这是为了避讳关系。 乔秀芬不禁暗暗叹服,瞧瞧人小苏,姑娘年纪轻轻,才结婚搬进家属院,就已经很懂得把握分寸,不给人留捕风捉影的借口了。哪像自己,当年可是绕了不少弯子。 乔秀芬也好奇苏麦麦会怎么应对,当下爽快答应,三人便一块儿过去了。 第55章 第55章现在既能吃又能跳,每天…… 吕娟正在家里等小苏,用鸡毛掸子拍干净沙发,又在茶几摆上了大白兔奶糖、蛋糕、坚果仁,切了一盘哈密瓜,想等小苏过来后,好好招待一番,顺便再拉拢关系。 眼看着这次演练就快结束,小苏和贺副团要回总军区休探亲假了,想让她在老首长面前,帮着给庄政委提一提升调的事儿。 听见院门外响动,吕娟连忙对着镜子漾起亲昵笑容,起身迎出去。没料到进门的不仅有小苏,还有马妹花和乔秀芬。但人是小苏一块儿邀来的,吕娟只好热络地招待了。 吕娟硬着头皮笑:“哎哟,什么风把两位团长爱人也吹来了。” 苏麦麦答道:“刚去乔嫂子家送东西,正好把乔嫂子也拉来,见识一下吕姐的手艺。” 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唠了会儿家常,吕娟原本酝酿的满肚子腹稿没法说。 苏麦麦咬了一口香甜的哈密瓜,主动笑盈盈问:“对了,毛衣在哪里?吕姐拿来我试试,早就好奇织出来什么样了,一定特别好看。” 吕娟还想拖着不提毛衣的事,寻思换个时间再送,见状只得把柜子上折叠整齐的新毛衣捧了过来。 不得不说,毛衣是真的织得很漂亮,粉芋紫的纯羊毛线,摸起来手感软和舒适。织成圆堆领,把苏麦麦本来就莹白姣好的脸蛋,衬得像白雪一样动人。款式也宽松时髦,可外穿也可内搭。 现下的人们织毛衣,一般都织成针花简单的修身款,主要是为了节省毛线。像吕娟这么织法,至少比普通织法多用去了半团线。 苏麦麦由衷赞道:“国营店的毛衣都没吕姐织得好看,要是让他们经理看到这件毛衣,该花钱找您订货来了,您女儿收到后肯定开心!” 吕娟养尊处优惯了,她一个儿子在上军校,一个闺女刚送去当兵,自己和庄政委平时手头宽裕。若换做那不宽裕的女同志,还真可以给商店里织羊毛衫卖钱。 她假做愁眉道:“还开心?快别提那假小子。上回电话里问我织的啥颜色,我说芋紫的,保证洋气,她听了当场就不要,说想改成棕色的。我都快织大半了,她才说这话,你说气不气人?我寻思也舍不得拆,就干脆织好了,送给小苏你穿吧。都在一个院里的军属,住久了就是一家人,你可别跟我客气呀。” 马妹花默默嘀咕:哎哟,这话说的。小苏若真收下来,之后就成她吕娟的一家人了,变相地吕娟也成了总军区老政委的一家人。 乔秀芬面带笑容的看着,暗叹小苏果然有先见之明,只静待她怎么反应。 苏麦麦听出了吕娟的话意来,但吕娟的借口找得合乎情理,她若不收,反而显得故作生分。如果收了,传出去却又容易落人口舌。 记得苏麦麦穿书前在刷推文时,提到原文男主贺辞琅和徐丽的婚礼,是在总军区举办的,一个姓庄的领导给念的证婚词。 如果那是庄政委的话,说明庄政委早晚能调到总军区去。 她若现在收了吕娟东西,外面传出拉拢关系的流言,以贺衍父亲——贺老政委的作风,哪怕真看重了庄政委的能力,也会因此犹豫避嫌,反而还影响了庄政委的升调。 苏麦麦凝眉一想,便开玩笑道:“这怎么好意思?毛衣我是真心喜欢,要不我回送一盒珍珠霜给吕姐吧,就当做把这件毛衣买下来。咱们昨晚才读报学习,倡导廉洁之风呢,大家选我做委员会的顾问,我更要以身作则了,哪能白占吕姐女儿的便宜,嫂子们说是不是?” “呵呵,看你俩推来推去的客气,我们早知道不来了。”听得马妹花和乔秀芬也跟着笑——小苏这主意好啊,相当于是用钱买了毛衣,不怕外头说三道四。 苏麦麦的话里,其实也在暗中提醒吕娟。果然以吕娟的精明,马上就听懂了,万一被哪个竞争对手告一状,那反倒弄巧成拙,犯了带坏风气的错误。 哎哟真是的,现在纪律抓的严格,自己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还好小苏提醒。 吕娟看着小苏手上的盒子,又稀罕又客气,忙问道:“这东西不便宜吧,柳淑芳刚送你,哪能转手就让给我?不能收不能收的!” 看来吕娟是误会了,苏麦麦正好趁机解释:“这是我问柳嫂子的弟弟代买来的,冬天涂在脸上护肤补水,一口气多买了几盒。并非柳嫂子送的,吕姐你收下了,这毛衣我才好拿走呢。” 马妹花:“柳她弟当海员,弄来这珍珠霜可是好东西,外头想买买不到。” 说得吕娟心动,也就干脆把东西收下了,唏嘘笑道:“诶,本来也就顺手给小苏织件衣服,这还成买来买去的了。” 出了吕娟的院子,苏麦麦舒了口气。 到家对着衣柜镜照照,毛衣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她挺胸收腹,翘翘屁股看后面,忽然感觉像是胖了一点儿,再转个圈看,好像又没有。她就给折叠起来,准备等贺衍休假回乌市的时候穿。 中午苏麦麦用豆腐皮、生姜、香叶、草果、葱头,加入上次贺衍提回来的绍兴老酒,炖了一锅子牛肉汤。牛肉汤炖到快熟的时候,她再把软糯的粗条土豆粉搁进去焖煮,一会儿汤汁浮沫滚滚的沸腾起来,满屋子都是飘香味儿。 苏麦麦美滋滋地吃完了,自从与贺衍结婚做了搭子之后,她每次做了好吃的东西,都会一厢情愿地可惜一下,可惜他不在,没人陪伴自己享受美食呀。 她把碗搁在盆里泡着,又舀了一搪瓷盒的牛肉粉,推上自 行车往卫生所那边过去。 李娜住在卫生所二楼靠里面一间,中午的时候比较安静,都没什么人。隔着关起的房门,还能听见里面对话隐隐约约。 只听郭团长的声音说:“你先吃口饭,有什么事也要等先把饭吃了再说。” 李娜冷淡淡的:“你去组织部把离婚申请打了来,签上字,我立刻就吃。” “你……”布置简洁干净的病房里,郭强穿一身军装,无奈地凝了眼床上的老婆。 对她真是又急又没办法:“你就算要和我离婚,离了后总得有力气照顾好自己生活,不吃不喝,你让我咋个能放心和你离?还有你娘家那群人,离婚后你回去和他们打交道,他们能剥你几层皮,我不放心。” 李娜听了,面色泛白,说狠话:“先离了,别的不用你管。已经拖累你够多了,今后你可以去找别人,家属院里未婚姑娘也有好几个,你挑上一个过。”然后就不吭气。 这话听着真想堵住她嘴,郭强沉稳的语气:“现在你还是我老婆,我不管谁管?李娜你让我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想过要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赌气结的婚,就算咱俩在好的时候,你都闭着眼睛不看我。可我心里从没介意,你习惯和我生活了,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以前你心里有人,现在看清楚了倒更好,再没什么横在中间了,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了?” “全都是我的心里话。你想想,如果不是探亲偶然遇到那姓吴的,你有没想过和我离婚?如果没有,那就当这插曲没发生过,日子还照旧!你先吃点东西了再想。”话说着,郭强正了正帽檐,推开房门走出来。 看到小苏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便对苏麦麦点头致谢:“麻烦你了小苏,你劝劝她,先吃东西。”然后走下楼去。 人类最基本的需求是衣食住行,这郭强本分务实,但也是真关心李娜的,字句都在提醒先吃东西。 苏麦麦笑笑:“我尽量,郭团长也别太担心,让李娜嫂子自己想想。” 关门进屋。 李娜以为郭强又回来了,半闭着眼睛道:“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忽然关门带起的风,却将一道牛肉的浓香味儿吹进她鼻息。李娜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发现了是苏麦麦,她的神色这才稍许柔和起来。 周四晚上李娜晕倒醒来,质问郭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了,梁晴几个人是他安排来的? 郭强便将经过都和李娜说了,说小苏路过听到了对话,觉得那姓吴的看起来像骗子,感情如果那么珍贵,怎么会急不可耐一口一个不离大胖小子。 小苏回来生怕李娜被骗,就把事情和马嫂子夫妇说了,想着让郭强打听一下。不过梁晴是自己要北上的,吴茂抛弃妻女出轨小三,反而恩将仇报翘了梁家生意,梁晴主要是为了生意来的。 提起这些,吴茂的人品更加拙劣。李娜听这名字就反胃,她从此把这人删干抛净,彻底拍得粉碎。 对于小苏,李娜还是带着复杂的感激和喜欢的,无论从各个方面。 比如,明明一口饭食都不想吃,从小苏刚走进来,将搪瓷盆放在了床头桌上,李娜却已经瞟了几眼,由不得她喉咙里溢出口水。 原始的,挡都挡不住的食物欲望。 李娜抬眼,勾唇一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明明和郭强过得好好的,却自以为在将就。当年的感情被拆散,我只当剩了一具躯壳嫁给郭强。结果那所谓的初恋感情,不过是我自己虚构起来的,经不起现实一摧就倒。我既然已经拖累他这么久,还做出了私奔的举动,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过日子?” 她言语里有自嘲和惆怅,听出来她还是很在意郭强的。这种话李娜也不会对别的家属说,她感觉只有对小苏才能够说出来。说出来也好,她憋着难受,并不怕小苏会笑话自己。 苏麦麦安静地听着,眼眸澄亮,转移问题道:“知道外面都怎么说嘛,马嫂子跟人八卦了,是你家兄嫂从粤西插队回来,逼着你把刚分的两间房让出去,差点还闹到了部队门口,把你气得当场发飙了。大伙儿都说你那皮包砸的好,有气往外使,不憋不内伤,够硬气!有人还猜,是不是你怕连累了郭团长,才执意要离婚的。这下可好了,对外都不用解释什么,李娜嫂子躺好了,回去想干嘛干嘛,和从前没区别。” 她什么都没解释或劝慰,但偏偏就这句话,却扣在了李娜的心坎上,是李娜最犹豫之处。 人活一张脸,虽然平时不打交道,但一个驻地大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娜也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 李娜抿唇,又闻见了那汩汩的牛肉香味,她开始注意到自己的肚子饿得青蛙叫起来。 她缓慢地说:“可我过不去心里的自责,这件事是我太对不住郭强,我不配再继续耗着他了。” 苏麦麦只好劝道:“但刚才郭团也说了,在他看来,他根本不想离婚。之前你以为心里忘不掉别人,耿耿于怀多年,最后发现是错的。如果这次明知道对郭团还有感情,却因为一个不值的人而放弃你们的婚姻,那就是错两次。而做出遵从自己心意的选择,那就只错先前一次。错一次,还是错两次,李娜嫂子会怎么决定呢?” 李娜皱着眉头,久久的不说话。 然后苏麦麦便起身,笑着道:“这盆牛肉炖粉条,是我专门用牛肋条肉炖的,又鲜嫩又好吃,里面还焖有土豆粉。那李娜嫂你先休息,我回去了。得趁热吃才带劲哦,凉了影响口感,如果好吃,下次我教你食谱!” 门一关,李娜闻着味道着实香到心都酥了。她忍了忍,撑坐起身子,抱着搪瓷盆暖了暖手,终于忍不住喝了口汤,又挑起一筷子粉条…… 吃完有劲多了,往枕头上靠住。 * 周六晚上的健美舞,只有丁琳和苏麦麦两人领跳,姚红霞没参加。 穿书前,苏麦麦是吃饱了就躺着趴着懒得动弹的,结果现在既能吃又能跳。每天军中号角当闹钟,夜里十点半准时熄灯,早睡早起三餐定时,感觉体质都倍儿棒起来。 自从姚红霞“率领”着一团的史排长和两名战士,勇闯闹剧现场为李娜嫂子“仗气”后,苗素莲和姚红霞这两天基本没见露面了。 在部队待久了,人人都学会了眼力见。 那天下午在国营商店围观的人里,其实也有个别十一旅的人,只是琢磨着场面尴尬,没敢吱声儿罢了。 姚红霞当时唯恐不乱,吆喝着李娜要跟人私奔,开眼界了之类的煽动话,已经私下里被人们传开去。 大家都觉得她过分了,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嚷嚷军属跟大老板私奔,这是把郭团长的脸面搁在哪里? 尤其三团和四团出去演练后,部队大院里就剩下了郭团长带的一团,还有陈团长带的二团,还让陈团长怎么跟郭团长相处?得多尴尬啊! 苗素莲简直想撕了姚红霞的心都有,自家老陈一贯好脾气,人缘好,哪得罪过谁了? 听着活动会场那边热闹鲜活的音乐节奏,苗素莲浑身骨头痒痒得不行。这运动也是有瘾的,习惯了每周末跳一跳舞,不跳浑身就难受。 可是啊,苗素莲没脸走出去搭讪。 姚红霞也想出去跳,那可是她每周最风光的时候了,还有些战士趴在栅栏里往她这边一直瞄呢。 发黄的电灯泡下,姚红霞抱着一边膝盖,坐在炕沿上发闷。苗素莲瞅一眼她忽然变得鼓老胀的胸脯,眉头就愁得皱起。院子里住两户人家,都有男人孩子,她那厚-胸-罩子往晾衣杆上一搭,你让老陈和俆干事抬头低头的走过,像什么话嘛? 不行,得赶紧着把她嫁出去,再不嫁得劝回大姐家,不敢留了。 苗素莲问道:“怎么不去跳舞了,搁这发起呆来?” 姚红霞嘟着腮帮咕哝:“ 天冷,不想跳。” 苗素莲数落:“你说你,人家郭团长夫妻两的事,你掺和个什么劲?现在李娜躺在床上不吃不喝,郭团急得每天往卫生所跑,还得麻烦小苏送饭去。李娜她离不离婚,干你姚红霞啥事,你带人起哄有个毛线意义?” 姚红霞当然不敢明说,是为了自己想当团长夫人。她跟苗素莲解释过,当日亲口听到李娜说要跟那粤省老板私奔,不是假的,她还去通知郭团长了,谁知道郭团长嘴上不信,后面却突然出现。 苗素莲才不管这些,只凶她道:“还犟嘴!不管是不是私奔,只要郭团长说不是,那不管什么时候就都不是!” “倒是你自己,现在外面都传说你啥知道吗,说你和史排长睡过了,睡得胸脯撑出来老大。我看你也别耗着了,再耗下去都没人敢娶你,还是干脆就和史排长正经处对象吧!” “可他那么矮,才比我高半个手掌……”听得姚红霞心一酸,汩汩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苗素莲丝毫不给予同情:“矮,现在嫌矮了?之前给你介绍高的,你也嫌这嫌那,是不是还想过抢小苏的老公?事都是你自个造出来的,找史排长开车去市里的时候,咋不嫌人家矮?笑得恁甜,幼儿园课不上,掏腰包请他吃饭,一口一个哥的叫?” 这还是我亲小姨嘛。姚红霞伤心得抽抽泣泣,抱着头埋膝盖。 第56章 第56章在家可不,对苏麦麦就像…… 周天,后勤部的蜂窝煤运来了。在部队随军,每个月每户可免费领两筐子蜂窝煤。 周枣花的老公刘班长和后勤部干事李峰关系好,李峰提前通知了他们去领,这样就不用周一去了一大堆人排队挤着。 刘班长被抽调去演练基地做炊事工作了,周枣花便跟二妹周杏花推着辆小三轮,去把蜂窝煤运回来,经过苏麦麦的院子,喊她也提前去领。 苏麦麦借了她们的三轮车,邀上马妹花一块儿去。 从后勤部领了四筐蜂窝煤出来,黑黝黝的叠在小三轮后面。还好出门前系了大围裙,没把正经衣服蹭脏,苏麦麦戴着大手套子在前头推车,马妹花负责后面扶着。 路过主道的白杨树底下,远远瞥见了姚红霞的身影。苏麦麦正要找她有事商量呢,家属们跳了两周健美舞,纷纷表示一周只跳周末不过瘾,能不能改成每天晚上都跳,平时跳半小时,周末跳一小时。 这个建议陶向红、吕娟她们也都赞成,苏麦麦便准备找姚红霞和丁琳,一块儿再编排几支新舞,以后就可以换不同的乐曲跳不同的舞了。 姚红霞难得穿了件青色的对扣外套,里面是枣红的毛衣,规规矩矩的没化浓妆。瞥见苏麦麦推着小三轮走过来,她正要习惯性打招呼,忽而却又低下头去,改从另一条道上迅速溜开。 苏麦麦好奇,扭头问道:“这是怎么了,红霞为什么看到我就躲着走呢?” 马妹花啧了一嘴,想了想便没隐瞒,直说道:“估计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下知道收敛了。看到你不好意思,今后怕是不敢再乱惦记别人老公!” 马妹花把之前苗素莲安排姚红霞,和贺副团相亲的事儿说了。 说苗素莲借陈团长被表彰的机会,请了几个团干部在家吃饭,期间特意安排姚红霞在贺衍跟前露脸,奈何后面贺衍没啥表态,更直言不打算和谁结婚。 姚红霞觉得被人看不上丢分子了,自此就跟着魔似的,给介绍谁都要拿贺副团比,谁都不满意。 “你没听邻居们议论嘛,都说姚红霞那么激动地起哄李娜,是想自己占郭团长的窝,想当团长爱人。” “哎哟,这都啥心思啊小姑娘家的,好好的一婚不嫁,非得上赶着嫁大十几岁的二婚?” “还有贺副团,相亲这事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才能成,人家没看上她,钻啥牛角尖呢。贺副团之前也被催着相过亲,他只就遇上了小苏你,才豁然决定结婚的,别人都以为他严肃冰冷,估计要一直单身过下去!” 马妹花一着急起来,说话也像烟花筒子似的,蛐蛐地往外喷。 听得苏麦麦脸颊又泛起了红晕,想起贺衍对自己种种凶猛或温柔执着的喜欢。 她自己也没料到,怎么就会误打误撞和全文大佬走向婚姻了呢。贺衍在部队外面严肃冰冷,在家可不,对苏麦麦灼热得像一团久久燃烧的火焰……贺衍走了快一个星期,她昨晚上睡觉做梦,半夜竟梦见自己搂着他这样那样的,声音动静扰得她耳朵都羞红了。 贺衍贴着她嘴巴咬,说她好像长肉了,弹性十足,醒来才发现是箍着枕头。 排卵期的荷尔蒙冲动,她大概是心簧簧的想他了……白天试毛衣照镜子,觉得自己屁股长肉了,晚上就做那种臊人的梦。 如果马妹花不说,苏麦麦竟是从未听过这些,她刚来家属院时,姚红霞主动和自己打招呼,陪着去镇上逛,学她的洗脸香皂,关系还挺好的。没想到竟然之前跟贺衍相过亲? 可看贺衍几次遇见姚红霞时的表现,俨然跟不认识似的。没准贺衍压根没意识到那次是相亲,并非什么嫌弃看不上的,姚红霞大可不必钻牛角尖了。 苏麦麦不动声色笑道:“这些马嫂子都是从哪知道的,我都没听贺衍提起过。” 马妹花稍显不自然,托小苏的功劳,她最近在家属院的人缘变好了许多。尤其柳淑芳,时不时也凑上来跟她唠唠家常,私底下就知道了不少所谓的内幕。 马妹花含糊咕哝:“那不……听柳跟我说的。说苗素莲亲自和柳吐槽过,说愁她外甥女姚红霞的婚事,非是贺副团那样的不嫁,把她给急得。就上次背后说你啥糖衣炮弹的,也是苗素莲提起的头,柳淑芳就闹了真的。这次李娜的事件,我看没准姚红霞存心故意的,你瞧,现在都躲着人走了。” 知道躲着走了,也许姚红霞自个也意识到,觊觎别人丈夫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苏麦麦瞅了瞅姚红霞走远的背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头等见到贺衍再问问他,当时知不知道是相亲吧。 军区报社的外编记者岗位已确定,明天她能去演练基地采访拍照了。 正推着三轮车路过报刊亭,汪婷瞅见她,连忙扬声叫住:“是小苏啊,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你的两封信!都是报社寄来的,放在我这里了,我正想着找谁拿给你呢!” 说完,给她递出来两个牛皮纸信封。 报社的信? 苏麦麦心里一阵激动。 一般报社过稿了才会给寄回信,超过两个月没消息基本就可以另投了。 她月初才寄出的两封投稿,按照这个年代的邮递速度,把审稿的时间再算上,估摸着最快也得到月底了,没想到才三个星期左右就收到回信。 苏麦麦连忙把两封信打开,边打开边问道:“寄给我的,怎么不直接送家属院去,却送到汪婷姐这来了?” 只见其中一封是大众文学的,苏麦麦投稿写的是军旅大院生活的散文。编辑回信说她的文风很符合杂志的需求,正好马上就是国庆,便当即决定把她的文章用在了国庆刊。 原本想等国庆刊出了,再和稿费一块寄给她,但看她的个人资料介绍上,没有往期的发表文章经历,考虑到她可能是个新手,担心她一稿多投,就先给她来封信,提前说明了过稿情况。 苏麦麦打开另一封,另一封则是故事汇的,她寄出的是一篇地方上姑娘和部队军人通过笔友相识,千里奔赴爱情的故事。故事汇不仅直接采用了稿子,并且表示麦钱钱老师的用笔和文风,让他们感到非常新颖,鼓励她继续来稿,多多创作。虽然样刊月底才寄出,但 杂志社先把她的稿费寄过来了。 麦钱钱是苏麦麦给自己起的笔名。 她翻看了下故事汇寄的邮政汇款单,得有六十多块钱呢。也就是说她三千多字的一篇故事,千字约等于二十块了。 苏麦麦写一篇这么长的爱情小说,估计也就一天时间撰稿,一天时间抄录工整寄出,赶上工厂技术工一整月的工资了。 果然是个注重文化产出的八零年代啊。 苏麦麦这个月中旬又相继投出去了三篇——两篇散文,一篇短篇小说。如果每个月都投五六篇的话,每篇平均三十块到一百块钱的稿费,她离九十年代去北上广深攒钱买房子的目标就很近了呢! 再写再写,继续写,多多来钱! 她脸上不禁溢出了明媚的金灿灿的笑容来。 汪婷抚摸着肚子,弯着眉眼答道:“邮递员是一摞子把信递给我的,估计他看地址是杂志社,就习惯性塞在一块。对了,刚刚那封看似杂志社的汇款单,小苏你是投稿采用了吗?” 汪婷随军前在图书馆工作,对出版社的来信和汇款方式都比较了解。 苏麦麦之后持续发表作品,早晚瞒不住,她便也大方承认道:“月初投了两篇稿子,庆幸都采用了,是汇款单来着,有空我去市里一趟取出来。” 哟,听得马妹花和汪婷的眼睛都亮了。 大作家啊,投两篇就发表两篇,这么厉害!! 尤其汪婷了解其中的工作环节,比较清楚一个投稿的周期,大多数投出去的稿要等一两个月才有回音。谁能当月投当月发,那得是当红作家的待遇了。 这个年代,但凡能发表篇文章,就是相当不得了的。还有人为了能发表,就专门去投稿那些容易过稿的生活小常识、历史故事什么的,只要发表出去,哪怕是报纸上犄角旮旯的一个小豆腐块,都引以为荣。 更何况是大众文学、故事汇,这种知名的大杂志社呢! 汪婷率先说道:“想不到呀,小苏你是大作家,咱们家属院真是藏龙卧虎了,好厉害。” 嘿嘿。苏麦麦默默地受用了夸奖,这才刚开始呢,等她把后世看狗血文、苏文的经验技巧都用上,还有N多篇故事继续写出来。 不过她脸上风轻云淡,做着谦虚的语气:“也就是平时贺衍不在家,我闲得就试着写写投投,能发表还是挺高兴的。谢谢汪婷姐帮忙收信了,改天样刊寄来我送你一本。” 一路往家里回去,马妹花都在啧啧不已:“你说你啊小苏,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一天天的尽给人惊喜!” 到家后,苏麦麦把书桌的抽屉收拾一番,空出来一个,准备专门放投稿的信件用。 还要去做一个账本,用来存储她的稿费。不过她现在还是个没身份的人,得先用贺衍的名头开户。 虽然结婚后苏麦麦就是军属了,可户籍还在原身的小镇,为了甩开原身的奇葩亲戚,她得等两年后全国开始普及身份证,她从部队办理了新的身份证和户籍,才能自己开储蓄账本。 苏麦麦环视了一圈,还得添一个书柜才行。等贺衍休假回来了,他们两人一块去镇上的木器厂看看,镇上的木器厂和伊坤军区有合作,部队军人购买家具可以打优惠折扣。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逐渐开始了与贺衍经营家庭的举动。 这个时期正值改革刚放开,人们经历了严格的过程,对于情感尤其是爱情方面的文学需求一下子增多。苏麦麦看年代剧的时候,就在剧里发现了,人们对于爱情的追捧俨然高过其他,不少诗歌或者文艺作品都把爱情放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为了爱情抛弃这个牺牲那个的。 她倒是不必这么鼓吹,但写情感故事可以作为她的创作方向。正好最近李娜娘家争房的事儿,让她产生了新思路,苏麦麦准备写个一万来字的中篇小说,关于市井工人家庭分房、下乡返城、离婚后重遇爱情的故事。 当然,写的并非李娜的事儿,只是这个事引发出的新灵感,结局是皆大欢喜的HE。 吃过饭,苏麦麦就先趴在桌上打了个大纲草稿。 * 下午一点多钟,驻地连队宿舍的外面,姚红霞两手揣着口袋,走过来又走过去的兜圈圈子。 她姨苗素莲催着她,尽快找史排长把处对象的事儿定下来,这也是她姨夫陈团长下的死命令,说再不确定对象,就得把她撵回老家去了。 姚红霞在部队住了大半年多,见惯了挺拔高大、一身绿军装,走路像青松一样威风凛凛的军人,回了老家后那些男青年她哪还能看得上啊。 相比之下,史排长虽然矮些,好歹也有一米七二了,还能说一嘴儿甜话,至少能哄得自己开心。 算了算了,姚红霞心里再是百来个不愿意,可风波是自己惹出来的,外面家属们说得那么难听,说她跟人睡过、胸脯被人揉-大什么的,她还是黄花大姑娘好嘛!她也不乐意背锅,只好硬着头皮主动找史排长来了。 上午就来过一趟,可人家连队的士兵说,史排长出去办事儿了,不在队里。 姚红霞吃过午饭就又再过来一趟,结果史排长还不露面。 平时她过来连队,挺着胸脯,脖子昂得高高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那得多风光啊。 今天来,她虽然还是走来走去的,心里却暗自发虚。搅合李娜嫂子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姚红霞也知道自己搞砸了,名声不比之前好听,何况这还是郭团长带领的一团呢。 等了十来分钟,一个战士终于才从楼里跑出来。是上次和他们一块去市里“仗气”的战士,为难地说道:“红霞妹子,史排长让我来和你说,别等了,他不想出来见你。” “什么?为啥啊,史铁锄之前亲口说喜欢我,要和我处对象!你把他喊出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不出来见我算咋回事?”姚红霞意外不已,瞬时扬高了嗓门。 每次都是史排长甜言蜜语地舔她,恨不得她立刻嫁给他当媳妇儿。还说再等下去他快要熬干了,想亲她的嘴,给她做饭洗衣服,怎么忽然不愿意见了! 战士往窗户那边望了望,又转回头,皱眉道:“哎,你也就别为难咱史排长了,你整那么一出事儿,我们几个都把郭团长惹毛了。史排长不仅连累得写检讨关禁闭,年底评优都没机会了,再跟你结婚,之后他还怎么在一团干下去?” “你还是回去吧,红霞妹子。史排长说之后就算了,反正你也没真心待他,家属院那边都说你是自己想当团长夫人,才把他利用了一把。反正他也没把你怎么着,他准备就和老家介绍的姑娘结婚了,以后你攀你的高枝去吧!” “呜呜哇——”姚红霞听得瞬间脸通红,捂着袖子哭骂起来:“史铁锄,史铁锄你个只会说不敢做的怂蛋!!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战士心慌赶紧跑,免得误以为是自己沾了她什么。现在一团和二团知道这事儿的战友们,哪个还不是看见她出现就跑啊,连她姨夫陈团长都被她连累得相当尴尬。 姚红霞跺着脚板子,冲不远处半开的 窗户问道:“那你再告诉他,是不是确定今天不愿意见我,以后也都不见了?他还打不打算和我处对象了?愿意处,我红霞不嫌弃他个矮脚臭,两脚踏船容易扑街的地杵子,矮就算了,我也立刻同意结婚;不愿意,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战士溜得更快了,飞毛腿-导-弹一般。随着半开的窗户合起,连队的房子就像从三维的立体变成了二维的平面似的,整座房子忽然静悄悄的,一丁点声儿都没有。 气得姚红霞大哭,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从连队跑出来的了。 一个人坐在训练操场外面的土垛子上抹泪。 司机班的张垒跑步路过,瞅着一道背影有点眼熟,凑近过来看,就默叹了口气:“哭啥哭,自己作的,哭了也没人劝你。” 姚红霞回头瞥见是他,攥着手心又窘又别扭。自从她存了心思去抢李娜的丈夫,她就跟史排长走得很勤,想着能利用上他,于是张垒都对她基本视若无睹,没什么反应。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是他出现安慰自己。 姚红霞上下瞄了眼张垒,其实张垒身材好,板板硬朗,就嫌弃他只是个班长而已,和她心目中的团长差太远了。 她咬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也来看我笑话了?你之前不是问我处不处吗,现在咋想的?我姨我姨夫准备把我送回去了,你要是想,我就和你结婚……不过我可说好了,你至少得给我提个连队的干才行,我可不想被那些人看贬了。” 张垒啐了口嘴里的碎草叶子,说道:“你要乐意看上我,我就结。一团二团野练开始后,我估计明年中就能提副排级的干,你也没来得及让我说。结婚啥时候都可以,但结了你可得死心塌地和我过,别再花里胡哨到这儿来兜风,给一窝子男人瞧着看着。” 说着,下意识瞥了眼姚红霞那鼓起来一圈的厚内衣。 副排级至少也是个干部。 姚红霞脸一赧,扔了颗碎石子过去:“让我再好好想想,我怕我是一时冲动说了胡话。明天这时候我来告诉你结不结!” 她激动得脸都快麻掉,说完赶紧跑开了。 第57章 第57章还给你带了件换洗毛衣,…… 大晚上,苏麦麦用煤炉蒸了半锅泡发的糯米,又在土灶上生起火,把香菇丁和肉末、虾干加上葱花料酒酱油,翻炒入味,然后用饺子皮做成了一个个玲珑饱满的香菇烧麦。 隔天六点多钟她就爬起床,一边把烧麦放到锅里蒸熟,一边给自己下面条吃早饭。 对着镜子编了两根大辫子搁在胸前,再把提前熨好的文职军装往身上一穿,仔细地照了照。 虽然不算女兵,没有红色的领章,但也是正式的军服呢。苏麦麦挺直腰杆,朝镜子敬了个礼。 她关于敬礼的印象就是小时候的升旗仪式,但在部队大院生活了这些日子,门岗上的战士们每天敬礼军姿规整,苏麦麦也学了个像模像样。 她陶醉地多瞅了两眼,想想今天要见到贺衍,便又取来口红,在红唇上抹一圈,习惯性抿了抿。 她的嘴唇如樱桃一样红润饱满,涂上口红顿时更加艳丽了。去演练基地还是低调点好,苏麦麦揩着手帕,又轻盈地擦掉了,就素颜吧。 七点半钟,陆韬记者的车开进家属院来接她。 苏麦麦把蒸熟的烧麦夹进保温盒装着,另外匀出来四个,递给陆韬和司机一人两个。 糯米被她蒸得软弹,香菇虾仁和葱肉的香味弥漫其中,吃得陆韬跟司机两人直喊好吃,还忍不住把沾了油渍的手指都舔了舔。 上次陆韬和苏麦麦提了入职军区报社的临时编外记者,回单位后上级当即就批准了。眼前正好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没两天陆韬便把军装送过来,苏麦麦从这周一开始就算正式上班了。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去演练基地抓取新闻素材,陆韬主要负责采访和笔录,苏麦麦辅助拍照和记录。 七点多钟的北疆大漠上,还有着天未全亮的朦胧,沿着平坦的公路开出去,看到一些土垛上结着薄薄的霜层。 陆韬知道小苏才来北疆不久,一路便跟她介绍说,这里一片是戈壁,平时都不允许外地人单独来玩,怕走迷路。那边到夏天就是草场了,湖里的水草很肥,可以去抓鱼,鲫鱼、草鱼、鲤鱼什么的,抓到得看运气。 还指着白茫茫的远处说:“那是雪山,四季成片的绵延,小苏你要是喜欢,我们停下来拍几张照片。” 苏麦麦一直向往着北疆的风情,听陆韬介绍更加觉得新鲜不已。地平线上一辆驴车往这边赶过来,在与视线齐平的远处,像一个小圆点,咯噔咯噔地响,要是拍成照片应该很有感觉呢。 但今天有任务在身,她就顾全大局没让停车了,等之后贺衍休假了再和他一道去逛逛吧。 到达战术演练基地,大概上午十点钟了。陆韬和苏麦麦先在车上开了个碰头小会,把采访的主题和立意侧重点都说明一下。 演练进行到这一周,已经是收尾阶段了。前几周陆韬和同事搭档,隔三差五过来拍拍照,提取素材,用于总军区报纸的发稿。那位同事被调去做别的任务,便轮到了苏麦麦来接续搭档。 完成这期基地采访后,苏麦麦得到六旅的报社分部报到,见见报社的领导同事们,最近反正都挺忙碌的。 陆韬说话时,喜欢用笔头敲击膝盖。苏麦麦专注地听着,听到关键要点,便掏出随身携带的绿皮小本子,做好笔记。 等到进入采访拍照工作,她除了在军事方面的布置上显得陌生,听从陆韬的指挥。但在拍摄的角度、取景等等方面,却都得心应手应付自如。 陆韬本以为小苏今天刚入职,应该是生疏的,他都做好了亲力亲为的准备。没想到苏麦麦镇定大方,省心且行动力强,基本一说什么就领会了,还能融会贯通提出优化建议,简直让他刮目相看。 军用帐篷门口,陈建勇跟在贺副团的身后走出来,抬眼眺望,看到了坦克上站着个手举相机的女同志。 女同志的辫子整齐黑亮,斜背一个军用挎包,包袱鼓鼓的。她正眯着眼睛半俯身瞄准相机镜头,那白皙娇绝的脸蛋,整个伊坤军区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陈建勇目光豁亮,连忙嚷道:“副团长你看,那边那个是小苏嫂子吧,小苏嫂她咋来咱们基地了呢?” 贺衍身穿挺括的作战服,衣服上沾了些干燥的尘土,正凝眉思考方略。男人浓郁的眉毛似剑,气场严肃而冷毅。 演练基地也有女兵,比如通讯兵或者医疗队的护士等等。如果陈建勇没说,他根本不会注意看谁。 听在他耳中,顿时觉得不可思议,淡道:“在哪?怎么可能。就算背影看着像,也别胡扯乱指的。” 贺副团作风严谨,尤其在男女同志关系上更是扯得清冽。 陈建勇深知这一点,却越发确定是苏麦麦,热切道:“我没看错,就是小苏嫂子,百分百是她!但…她咋来的呢,奇怪了就!” 贺衍这才顺着他视线寻过去,先是越过了前面的沙堆,再越过一辆吉普车,然后看到了坦克上站着的女兵身影。 饶是贺衍平时不注视女同志,他也一眼认出了就是苏麦麦。他的媳妇儿长啥模样,他已经刻入了心窝,闭着眼睛都能勾勒出来,尤其苏麦麦眼角的那颗妩媚小痣。 那颗痣浅浅的褐色,小到像小米一样小,偏偏却把她点缀得更加美艳。特别是在发黄的夜灯之下,她眼眸羞涩迷离,长发凌乱拂动的时候。 这么远距离,得隔上百米了,陈建勇这小子竟都能比自己先认出来。 看的贺衍忍不住心里发酸,小麦可是他亲亲的媳妇儿! 贺衍便沉声问:“这你都能认得出?” 陈建勇十分骄傲道:“那可不,咱也不能白吃小苏嫂子的饭菜啊。再隔远点我还能认得出,不吹牛。” 话音未落,咋感觉贺副团的脸色更不对味了呢? 苏麦麦正要跳下坦克,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双手臂。她讶然抬眼,看到了男人熟悉的冷隽面庞。 上午的阳光打在贺衍轮廓清正的身躯上,他军装威武,晒不黑的皮肤,高挺鼻梁,眼眸深邃,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啊。 苏麦麦本想拍完照片再去采访他的,没想到他竟然先发现自己了。 忍着相思意,她没把两 只手都伸过去,生怕整个儿栽进他怀里。毕竟这里是严肃的演练基地呀,身为部队报社记者,要注意作风影响。 苏麦麦一只手摁住贺衍的掌心,从坦克上跳了下来。脸颊轻轻蹭过贺衍的胸膛,嗅到了尘土的干冽气息,瞬时又分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男人的手掌干燥温暖,握得苏麦麦皮肤一紧,她红着脸颊问。 贺衍照实说:“从军帐里出来,陈建勇先发现的,我就赶快过来了。你来基地做什么?” 他目光冷锐地瞟了眼她脖子上挂的相机,他一向观察力敏锐,这台相机新婚时在陶向红家里见过。贺衍大概已经知道是谁带她来的了。 还搞出一身无领章的女兵装,虽然军装飒爽的苏麦麦带给他新颖的一亮,他忍不住多瞅了好几眼。可一旦想起那个殷勤话多的男记者,贺衍俊脸上的冷意就管不住。 陆韬这时从另一边走过来,他习惯性和男同志做搭档了,竟没想过小苏一个姑娘爬那么高,跳下来是需要扶一把的。 直到看见贺衍伸出手臂,陆韬才顿感自愧不如。难怪自己到如今还单身,贺副团则娶到漂亮又能干的婚姻伴侣。 陆韬边整理着文件夹,边笑说道:“贺副团别怪,是我带小苏来这里采访的!” 贺衍转头看向他,互相敬了个军礼:“陆记者,你以什么理由带军属来演练现场?” 他英姿勃发,魁梧正气,凛冽的气宇有一种天然震慑力,刻入骨髓保家卫国的干部军人。 陆韬莫名紧张,连忙继续说道:“小苏上回给陶向红随手拍的照,我们总编主任很满意,邀请她暂时担任几个月的临时编外记者,大约干到明年的三月份。情况比较急,就没和贺副团商量,我们这周就直接开工了。” 贺衍看见陆韬,总是下意识的绷着脸,苏麦麦知道,大佬实际是个占有欲强烈的醋缸子。 她便在旁边解释说:“是我不让陆韬告诉你的,想给你个惊喜,贺衍,你不会怪我的吧?” 她嗓音柔软,带着点微妙的撒娇音,叫一声贺衍,贺衍的心弦都松软了。 老婆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可怪的! 贺衍这才凝向苏麦麦,轻松一哂:“小麦愿意的事,我都没任何意见。但这天冷,你参加工作得穿得厚点,注意劳逸结合,危险之处别蹦上蹦下的,我担心。” 他平时严肃冰冷,笑起来和煦春风的样子,却连眉宇间都在熠熠生辉,有着描述不出的隽贵。以及对苏麦麦有着热烈的思念。 苏麦麦与丈夫对视了一眼,立刻便没敢再继续对视了,暗暗地错开去望别处。 忽然又记起来正事,便低头看向挎包:“对了,还给你带了件换洗毛衣,你拿回帐篷去吧。” “帐篷就在那边,一会采访完毕,吃个午饭,我再拿过去。”贺衍接过她的挎包。 这是邀请她先来采访自己呢,又能多待上一会儿,苏麦麦抿唇答应。 陈建勇瞅见了在旁边偷笑,这两人啊,就差没直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以前还担心贺副团不苟言笑,女同志和他坚持不了婚姻生活,看来自个真是杞人忧天。 几人也没耽误时间,便从十一旅开始了采访工作。陆韬负责提问和记录,苏麦麦则拍照兼辅助笔记, 一会儿采访完毕,陆韬提议说:“我给你们夫妻俩也拍张照片吧,留个纪念。” 苏麦麦觉得好,毕竟是自己头一天穿军装呢,多有值得留念的意义。两人便站在坦克旁边,立正地照了一张。 照完规规矩矩照,陆韬摆弄着相机,又冲苏麦麦挤眼睛。苏麦麦会意,便伸出手挽住贺衍手臂,迅速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补了一张两口子亲昵合照。 贺衍了然地冲她笑笑,其实她不挽自己,他也会再和她补一张的。我老婆穿军装的样子美得不像样! 这就开始吃午饭的时间了。 第58章 第58章等我回家再检查媳妇儿长…… 到吃午饭时间,陈建勇跑去炊事班打来了两份饭。 在野外军事演练,炊事班的饭菜基本就只管饱,味道可以忽略不计。饭菜都用长方形的铝制饭盒装着,两盒米饭,一份土豆焖排骨、豆角炒肉、熘白菜,还有搪瓷杯装的紫菜蛋花汤。 贺衍在帐篷内的空地上支开折叠小木桌,把饭盒摆开,边说道:“小麦来得赶巧,中午菜还挺丰盛。” 炊事班的战士们听到陈建勇说,贺副团长的爱人来了基地,还穿上军装当上军报记者了呢。于是特地洗了一颗大红苹果让带过来,说送给小苏嫂子当饭后点心的,记者嫂子辛苦了! 部队生活就是人情味暖,苏麦麦接过苹果,欢喜地咬了一大口:“真甜,正渴着呢,麻烦你帮我谢谢他们。” “那还用说嘛,小苏嫂你能来,大伙儿老远瞧着都替咱们副团高兴!”陈建勇眉开眼笑的。 贺副团气宇冷冰冰,也就只有看到小苏嫂子时,才会藏不住柔情,嘿。 贺衍拉过绿色小马扎,淡定表情,让苏麦麦坐下趁热吃饭。 只见帐篷里有三张行军床,她便好奇地问:“还有两位同帐篷的,怎么不回来一块吃呐?” 陈建勇挠头代答:“这……刚都听说了……哦,不是,雷团长和窦参谋要跟三团商量事儿,他们就凑在另一个帐篷吃了。让你俩尽管吃着,他们得商量好久,中午不过来了。” 啧,这消息走得真快,苏麦麦才来没多会儿,竟然人人都知道了。 在部队里战友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哪怕家属临时来给谁探亲,都会尽力给腾出地儿来。 贺衍凛着眉宇淡淡一笑,也就不说什么了,同僚们让出的便利,他心意领到。 ——也就是说,单独把帐篷腾出来,让新婚的自己夫妻俩人吃饭。 苏麦麦咬了下唇,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然后把早上带来的保温饭盒打开。出门时她还用后勤部专门发的厚毛巾,在饭盒的外面包了一层,里面的烧麦到现在还温着呢。 她抬头问道:“那边帐篷有几个人?” 陈建勇瞬时闻见了扑鼻的香味,走不动路了就,赶忙答:“三个,加我一个四个。” 苏麦麦便用他打饭的饭盒盖夹起四个烧麦,让他和另外三人分了吃。陈建勇端着饭盒盖,这才心满意足地踱步离开。 用虾仁、香菇干,加上葱花肉沫做出来的烧麦,咬一口又糯又香的,沁入脾胃,简直把一桌子的午饭都比了下去。 贺衍要是不管住嘴巴,剩下的六个他都能一口气消灭。但他吃完两个,就把剩下的推给苏麦麦让她吃。 苏麦麦晓得他偏爱馋自己的手艺,只好佯作凶道:“那好吧,一人三个,平分掉。若不然,下次再不给你做了。” 话说着,夹起一个伸到他嘴边。贺衍咽下去,也给她夹了两块肉片:“没想过结婚后,还有老婆给我喂吃的,真幸运。” 言语里噎着放松的笑意,苏麦麦低头咬肉没答他。 吃完饭,贺衍给她泡了杯热茶,一边当做捂手。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简易的行军床旁,贺衍宽肩窄腰的,还有大长腿,苏麦麦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彼此记起了分开前那两个晚上,为数有限的却激情无限的探索。那邦邦硬的交互,让人想起来就脸红耳烫。 面对着大佬隽逸的皮相,忍住清心寡欲太难为人了。苏麦麦咽了咽口水,贺衍同样耸动了一下宽阔肩膀,她干脆没闲着,便把挎包里的毛衣打开来,让贺衍换上穿着。 天气转冷,上次本来提醒他走的时候多带件毛衣,结果贺衍出门前忘带了。苏麦麦刚才见到他,果然只穿着两件薄棉的衬衣,没有毛衣换洗。 贺衍把手撑开,套上毛衣,他向来光棍生活,能有媳妇照应的感觉,真让人心里软和和的。 男人浓郁的剑眉溢上了几许温柔,任由苏麦麦扯扯这里,拉拉那里的摆布,贪眷地闻着她衣领散发出的淡花香。 看苏麦麦揩在衣角上的小手,他就把手攥起来。周围没别人,他轻轻环上她的腰,说道:“别忙活了,让我看看你!” 苏麦麦抬起眼帘,映入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军干家庭的出身,让他有一种正气的隽贵。他的眼眸很亮,倒映出她的模样。 她咬着嘴唇,轻盈地说:“干嘛,有什么好看 的呢?对了,你是不是对陆韬还有偏见,每次看见他都严肃得不行。我可告诉你啊,今后我和他是同事了,可不许你再用气场震慑他。” 贺衍都没意识到吃醋了,明明晓得无事,可见到自己妻子和别的干事在一块,却忍不住泛酸意。 他也知道这不对,哂笑道:“难道刚才又严肃了?之后我尽量提醒注意。你随军工作可以,但别太累了,仔细把自己累瘦。” 苏麦麦摇了下肩膀:“担任临时记者,正好多攒点儿这方面的经验,没啥累不累的。前晚我睡着后,还梦见你说我长肉了呢,哪有瘦?” 贺衍停顿:“你说睡着梦见我了?” 苏麦麦仰头,刚喝过热茶的脸颊天然粉嫩:“当然,醒来才发现是抱着大枕头,害我白担心一场,以为真躺胖了。” 话说完,才兀地明白过来,贺衍的意思是发现她在梦里想他。苏麦麦顿时犯窘,扯袖子打他一下。没料到他手腕忒硬,打得反而自己更疼,痛得她又蹙眉头。 贺衍望着她丰富的表情,心都被这女人勾走了。眼尾余光往后瞅瞅没谁,忽然便就势攥住她,在她嫣红的嘴唇上吻了一吻,然后抓起她手指轻轻呵气。 男人唇舌有力,发出吱地一声轻响,只咬一口就让苏麦麦心尖扑腾地跳动起来。两人互相对视,好像有什么导火索一点就要引燃。 贺衍便淡淡地分开距离,生怕自己管控不住了。他嗓音忽变涩哑地说:“再等三天,周四或者周五我就能回去了。我也想你。” 锐利的眼眸凝着女人,眼底思念灼灼分明。 苏麦麦整了整他的衣领,努力平复唇齿上蔓延开的酥栗,点头说:“那我先走了,你睡个午觉吧,我去车上找陆记者他们。” 贺衍恢复惯常的冷毅,送她出去:“好,等我回家再检查媳妇儿长没长肉。” 其实雷团长把帐篷腾给夫妻俩,有那么一层意思让他们多待会子。但这是演练基地,以贺衍严格的军纪,铁定是能克制的。 苏麦麦耳朵烧得发烫,回到车上小做休息,司机便又开车去了六旅和九旅那边。等到采访完毕,下午四点多钟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忙碌一个下午,她正要取保温壶喝水,转头发现陆韬正拿着自己的壶,从六旅基地的炊事班里走过来。 陆韬边走边说笑着道:“我去接水,想到小苏的壶喝了一天,估计也快没水了,就顺带给你也添了一壶。” 陆韬以前没与女同志搭档的习惯,今天看到贺副团的举动,才算学习领会了一把。 苏麦麦谢过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壶和干粮,靠在车门旁填起肚子:“还别说,这烤馕饼饿的时候最管饱了。要是刚烤出来时,酥酥糯糯的,更好吃!” 听得陆韬呵呵直笑,他怎么突然发现,似乎所有的食物经由小苏说出口,都变得格外的有食欲呢。 他身为部队文职干部,在人际处事方面有自己的见解。陆韬看苏麦麦撕扯着馕饼,不紧不慢而又怡然地吃下去。想起去她院子时,看到她读的世界名著,觉得这应该是个有鲜活灵魂的姑娘。 他眸光熠熠的,稍许错愕又回神过来。 上车的时候,陆韬替苏麦麦打开车门。苏麦麦笑意盎然地说声“谢谢”,然后自己阖上了车门。 不远处的帐篷外,随着吉普车卷开尘土开走,卫生队的护士邱小芳这才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咧嘴冷笑起来。 * 邱小芳撞见贺衍的爱人纯属偶然,不过刚才第一眼看见苏麦麦,她就果断地认出来了。 随后竟又看到苏麦麦和陆韬记者在眉目传情,喝个水还要递来递去的,呵,真个不知羞耻,水性杨花的女人呐! 生得美又如何,耐不住丈夫一心扑在部队事业上,这么快就出来勾三搭四的了,简直在给自己白送机会——邱小芳一边嫉妒到发狂冒火,一边又解气地想着。 据邱小芳所知,陆韬记者五官端正,文采斐然,二十四岁仍然单身。苏麦麦一个已婚的女家属,跟一个单身男干事,谈情说爱一样的画面,难免叫人浮想联翩了。 邱小芳毫不犹豫的,就从同事那里要来了相机。 她们卫生队参加这种军事演练,时常会配备一部相机,遇到一些疑难的伤势就会拍照下来,做为后续研究和讨论优化的案例。 自从上次徐丽让邱小芳假扮贺衍的女朋友,却碰上贺衍带着湖北来的苏麦麦,说要结婚后,邱小芳的心里就一直惆怅发堵。总觉得触手可及的攀高枝机会,竟然没能够拿下,却被个农村姑娘苏麦麦得到了。 邱小芳回到六旅后不久,就做了个梦。梦见她原来活在一本军旅年代文里,她是书里女主徐丽的护士同事。而军干家庭出身的男主,贺辞琅那了不得的四叔——十一旅的副团长贺衍,本来该天上掉馅饼,成为她的第一任丈夫。 贺衍因为家庭成长环境,拖到二十七岁不愿意结婚,却因母亲心梗而撒谎被催婚。徐丽让邱小芳假扮成他女朋友,去应付贺总政委派来监督结婚的大哥和二姐。 邱小芳逮住难得的机会,在吃饭的时候极力讨好贺家大哥二姐,还有贺衍收养的五岁儿子。然后又在贺衍的面前说被老家逼婚,逼她嫁给村霸王,不如干脆两人先假结婚,之后再做打算。 总总迫在眉睫,促使贺衍不得不与自己假结婚两年。 说是假结婚,其实是邱小芳希望利用贺家做跳板,跳到总军区去。 婚后邱小芳明面上笑容堆满,暗中却摆脸谱吓唬五岁继子贺昀,先把他吓唬得跑回乌市,再不敢接近爸爸贺衍和她这个继母,还不敢在爷爷奶奶跟前告黑状。 她又想热络与贺衍的关系,却生怕被他识破阴谋盘算,只好一边假装自己是逼婚无奈,一边又有意无意地以-色-相诱。奈何贺衍一心都在工作上,邱小芳不敢硬扑,渐渐觉得无趣起来。 没了贺衍做搭桥牵线,她跟贺总政委和婆婆彭老师的关系也冷淡,还有老三贺钊夫妇俩搅合难缠,邱小芳达不到目的,于是开始背地里收受他人的贿赂。 结果惹出事情来,连累贺家父子断绝关系,贺衍转业到地方,而邱小芳自己也失去了部队护士的工作。她就闹起了离婚,三天两头吵得贺衍头疼。 贺衍在经商起步期,被她娘家人偷走了转业费,邱小芳还不起,只好协议离婚。就这样贺衍都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自己想干嘛干嘛去,别再骚扰。 邱小芳喜不自禁,觉得占到了便宜,顷刻又去傍上了昔日当兵前的初恋情人。谁料到情人骗跑了她的离婚费,还给她留下一滩烂摊子。而贺衍呢,最后竟成为全书的首富,早就令人望尘莫及。 邱小芳自己把一手好算盘打烂了。 等到邱小芳睡醒来后,深觉得后悔不迭。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死守着贺衍,打死都不会离婚的! 但这一次,贺衍娶的竟然是书里提都没提过的一个女人,苏麦麦。而且这苏麦麦,虽是出身农村,长得却极其妩媚,娇胸翘臀,小腰纤盈,气质高挑,还能识英语会厨艺,更是漂亮到所有人见到她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邱小芳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苏麦麦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 去问徐丽,徐丽只轻描淡写,说是跟贺衍因为什么事帮忙而认识的。 怎的那么好的机会就没轮到自己呢?本来这个装女朋友的人选,就应该是邱小芳! 邱小芳嫉妒得嘴里起泡,一直琢磨怎样再能够遇到贺衍。如果能够说动贺衍注意自己,如果贺衍与苏麦麦离婚,她是否就能翻身了? 但她几乎没有与贺衍见面的机会,就连这次演练,一开始也是派徐丽过来,而并非她。 眼瞅着本来该属于自己的军干帅老公,却在与别的不相干女人花前月下,邱小芳真是急得彻夜难寐! 今天好容易能来演练基地,是逮到同事临时请假,她才能过来替岗的。她正寻思着,怎样找借口去十一旅那边,假装与贺衍偶遇。 没想到啊,机会竟然撞到了枪口上,遇见苏麦麦和一个男同事眉来眼去的,又递水,又递吃的。呵呵,别怪邱小芳一次就能把苏麦麦模样记牢,只怪这女人长得太过美艳! 按照书里,贺家乃军干门第,家规严谨,作风廉政。这酥腰翘臀的路人甲苏麦麦,抢了机会嫁给老政委最能干的儿子,竟然还敢偷情?怎么着也得离婚谢罪吧! 所以,刚才的场景都被邱小芳拍照下来了。只要洗出照片,寄到总军区去,等待苏麦麦的就只有离婚一个选项。老政委不会容得下任何败坏道德的行为! 对面的护士长走过来,问道:“小芳,你拍什么呢?拍好了没?” 邱小芳收起冷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哦,没拍什么,这个胶卷用满了,换一个吧。”然后把胶卷取下,偷偷地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 回到驻地,苏麦麦路过食堂顺道打了饭。吃完洗漱过后,匀出时间整理了下自己新的万字中篇小说大纲,写了一千来字,就熄灯睡觉了。 隔天早上,她跟着家属院孩子们上学的班车,去位于六旅的报社分部报到。班车每天都有途经六旅外面的公路,到达之后苏麦麦只要沿着公路,往六旅的驻地大门岗走进去就可以。 每个军区的驻地大门岗都差不多相似,若是一个不注意,仿佛还在十一旅似的。她身上穿着笔展的军装,辫子乌黑,杏眸红唇格外鲜靓,把站岗的战士都看得一愣神——这是哪个连的家属或女兵,怎从来未见过啊? “同志,请出示证件!”战士威武喝令,嗓音字正腔圆。 苏麦麦拿出临时工作证,主动解释道:“我是十一旅的军属,这几个月担任报社编外记者,时常过来报到。” 战士一丝不苟地检查完毕,敬礼放行。苏麦麦走进大道上,陆韬已经提前在等候了,怕她刚来不熟悉,找不到办公室。 伊坤的分报社总共就六七个人,这么大的军分区,难怪人手那么紧缺呢。 负责的领导姓欧,大伙儿都叫他欧主任,是个三十多岁带眼镜的正营级干部。性格也比较温和,看见苏麦麦,便拍拍手掌转向门里大声说:“来给大伙儿介绍下,这位就是咱们分报社新来的编外记者,苏麦麦同志了。小苏同志才结婚随军没多久,今后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来,给点掌声欢迎一下!” 办公室里除了欧主任,已经熟悉的陆韬,其余有三名男干事,以及秘书员代凤兰和通信员高彩云是女兵,都眼神亮亮地瞅着苏麦麦笑。 苏麦麦打开随身背的帆布包,从里面掏出蜜饯和饼干来,招呼大家吃:“这些是贺衍战友送给他的江浙点心,对了,还有猪油软糖,同志们都来尝尝。我初来乍到还不熟练,请多多指教哦。” 虽然小苏才第一次来六旅,但是卫生院那边早传开了。总军区老政委的孙子贺辞琅就在炮兵连,卫生院的护士传话说,贺辞琅竟然管十一旅大名鼎鼎的贺副团长,叫“四叔”。那么小苏,岂不就是贺总政委的小儿媳妇了。 原以为小苏应该比较难接近,没想到却是个如此美貌又亲和的女同志,看着顶多刚满二十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没领章,估计都以为她是个才参军入伍的小女兵呢,水灵葱嫩的。 闻着那葱油饼干和软糖的香味,大家顿时不见外的一拥而上了。 眼下战术演练马上结束,而关于模范军嫂的文章宣传,在十月中旬应该就告一段落,从十月下旬要着手开始美丽新军嫂的宣传了。 国家号召扎根边疆,建设富饶祖国,新军嫂的宣传既要具有正能量,号召力,又必需有典型代表性,不能随随便便瞎编凑写。 既然人员算暂时到齐了,欧主任便让大家围坐在办公桌前开个小会,商议一下从哪入手开始这段采访工作。 伊坤军区的陆军主要有六旅、九旅和十一旅,重点宣传对象也从这几个旅里抽取,大概抽十个典型出来,把文章上交给总军区报社。 “但是,怎样能精准抓取出典型新军嫂来宣传,就是个问题了,大家不妨都说说,各抒己见!”欧主任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小苏刚来,也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就从小魏这里说起吧,一个个轮着来。” 小魏先说:“宣传新军嫂的任务虽然重要,但我们手头上不只有这项工作,如果安排记者一家一户去采访,估计效率打折扣。” 高彩云随后道:“关键是,该怎么才算是新军嫂,这个时间范围怎么定义?有些军嫂刚结婚随军,还没做出什么具有代表性的事件,那就没必要花时间去采访了。” 欧主任想了想,琢磨着:“那就从结婚两年以内的算起吧,这样可选择范围增加一些。或者让符合条件的军人或家属,自己填表申请报名,就不用我们一家家去摘选了。” 陆韬提醒道:“还有一点,有些战士或者家属文化水平不高,但本身又具有宣传价值,如果让他们自己申请,可能会遗漏掉一些好素材!” 说得也是,大家纷纷点头。欧主任见到苏麦麦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随口问:“小苏怎么想,畅所欲言。” 苏麦麦的确在思考这个解决办法。 一来,要解决每个驻地家属院一家家挑选的费时费力;二,又要考虑个别家属文化程度不高,自己申请容易遗落素材。 这个时候呢,她就觉得有个家属委员会的好处了。家属之间互相最是了解,由家属委员会推荐人员,再通过采访来摘选,会省事不少。 苏麦麦说道:“我的想法可能不成熟,我先说出来大家给提提意见。组织部是经手部队结婚的单位,不如我们给各旅组织部提供一份表格,表格上的内容大概有,结婚两年内军人和家属的姓名、文化水平、籍贯,以及结婚申请理由,随军后的表现。” “除了随军后的表现这一栏,让组织部做个简单调查,其余的资料他们都有,这样我们筛选起来就容易多了。只是怕给组织部额外增加工作,或者可以问问,六旅和九旅那边有没有,类似我们十一旅这边的家属委员会,由委员会先筛选过一遍,我们再做细致的采访?” 欧主任看过苏麦麦的介绍,高中毕业,成绩优异,但并没什么工作经历,没想到提出的建议却很成熟。 再想想苏麦麦的取景拍摄技巧,不由觉得捡到宝了,是个可塑的料子啊! 他便扶了扶眼镜,舒口气道:“这点工作量不算要紧,我们宣传他们驻地的军属,还给他们脸上增光了。那就这么安排下去,表格……小苏,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和陆韬,还有小高、小代,几个人再优化一下。今明两天给我做好,打印出来了,然后分送到不同的旅去。” 大伙儿答应下,便纷纷忙碌去了。 八十年代初多是通过油印机印刷,尤其部队这种需要经常用到宣传资料的。印刷之前先要刻蜡纸,蜡纸上层是纸张、下层是蜡。把蜡纸放在专用的钢板上,用铁笔在上面刻写,刻好之后就是印刷的底板了,把白纸放好,拿油墨滚轮滚过去,就印好了一张。 按计划,每个旅部挑选六到十个新家属,组织部填完表之后,他们负责去收取。然后再挑选出五六个来分别采访,最后整合三个旅的资料,择出十个宣传对象撰写文稿,交给总军区报社。 陆韬还要负责整理战术演练的新闻材料,临时被政委叫走了。油印的事儿 就交给代凤兰和高彩云,配合苏麦麦一块儿完成。 苏麦麦在提出建议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几分钟就搞定的Word表格,等到折腾好一沓油印资料,才深深感慨科技发展带来的便利啊。还好有两个可爱伶俐的女兵帮忙,小魏还手把手教了她怎么用蜡纸刻字,不然得搞到啥时候呢。 …… 周三下午搞定后,她就拿了十张表格回来。先知会过十一旅的组织部后,再召集了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一块儿拟定名单。 乔秀芬把孙庆红、周枣花、马妹花和丁琳,都叫到了活动会场来商议。 十一旅的新婚军嫂不多不少,算算还是能凑十个的,比如汪婷就是一个,随军后主动申请担任工作,从怀孕开始就刮风下雨都在报刊亭里,几乎除了产科检查,没有旷过一天假。 还有小苏自己,自从住进了家属院,嫂子们关系和睦了,吃饭菜更香了,衣裳穿得美了。哎,你还别说,这一数起好处来,多到一只手指都掰不完呢。 还有王班长的妻子,比他大三岁,结婚两年了,也是每天都在食堂里打饭,谁家嫂子没空或者出门去了,她自掏腰包帮忙给他们孩子先买饭,回头再把钱还她,帮大伙儿省了许多事。 孙庆红忽地压低嗓音说:“那这么算,姚红霞是不是也算新军嫂啊?她这个周末一结婚,也就算正式的军属了,这表格填不填上去?” 丁琳不屑道:“咱们小苏都说了,不是所有结婚两年内的都填,得具有宣传表扬价值的才算。小姚她那样,大伙儿也不是不知道,能写出个什么?” 丁琳还在为姚红霞搅合李娜的事儿生气。 那天去市里,苏麦麦一个人买蛋糕去了,姚红霞突然说头晕去不了,丁琳才留在商店门口陪她的。结果姚红霞明明听到了李娜跟吴茂的对话,竟然回去后一直装作没事人一样,憋了一整星期,才背着大伙儿冲到现场搅局。 幸亏姚红霞没说出丁琳的名字,不然丁琳和她老公,之后还怎么跟郭团长夫妇打交道?丁琳想起这事儿就不待见。 周枣花则是老好人的性格,踌躇道:“那不放上,以苗素莲的性子,估计该不高兴了。” 马妹花比较客观,刀子嘴豆腐心肠地说道:“说来这小姚,也就是姑娘年龄小浮躁些,不懂事儿。要真说她没典型吧也不算没有,她来家属院帮她小姨带娃,平时也不闲着,去了部队幼儿园当老师,课余也跟着小苏排健美舞,周末教大伙儿跳,大伙说对吧?” 孙庆红:“但李娜这件事……如果给姚红霞宣传,那怎么平衡人际口碑?” 乔秀芬也为难了,晓得小苏看事情最有主意,便转向一边问:“小苏你呢,你怎么看?” 苏麦麦竟不知道姚红霞忽然就要结婚了,这么快。上周末看见自己和马妹花两个,她还躲着走呢,这周末立刻就要结了。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她便好奇道:“我这才去报社工作三天,红霞怎的就要结婚了,新郎是史排长吗?” 马妹花撇嘴道:“不是史排长,能是史排长吗?你这几天不在,错过了消息,洗衣池那边都传开了!上周天姚红霞去找史排长,要求处对象结婚,还说不嫌弃他个矮脚板臭。那史铁锄也怂,却躲在连队里一整天没出屋,派了个兵出去,和她说以后别找他,他要娶老家媳妇了,拒绝她,把个姚红霞哭着气跑!” “那找的谁?”苏麦麦更好奇了。 “和司机班的张垒,你见过的。小伙长得高高瘦瘦还行,姚红霞领着来了家属院一趟,送了她姨两板鸡蛋和红糖还有几块布。苗素莲觉得成,催着赶紧把婚事办了省心。结婚后就安排住在兰青嫂和张营长那个院里,他们那院不是刚巧剩两间房吗?新婚没孩子的小夫妻住正合适。” 原来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也够曲折的了。苏麦麦睨了眼马妹花,马嫂子人缘变好之后,性格也大方起来,现在八卦时效性简直飙升啊。 苏麦麦便建议道:“要不这样,我们先把合适的新婚家属,包括红霞都放上,最后让大伙儿又像选负责人那次,周五投票选出,就不会留谁有意见了。” 这主意好,公开公平!几个嫂子听了纷纷赞成,乔秀芬便答应下来,宣布散会。 第59章 第59章你说啥就啥,咱俩之间都…… 开完会出来,苏麦麦绕去供销店里买了点儿菜,鲜肉、土豆、胡萝卜和一块老豆腐,准备晚上做个臊子面尝尝。 正好供销店新进了山西的老陈醋,臊子面里淋上老陈醋当真是绝顶美味啊,她就打了一瓶。左手拎菜,右手拿醋瓶,往食堂去再买点凉拌菜。 抬头一看,竟然碰巧撞见姚红霞了,和一个头发根根竖的小伙迎面走过来。小伙子穿的便服,但瞧身板应该就是大院的军人。 苏麦麦定睛一看,认出了是张垒。张垒抱着收音机箱子,上面还绑着一朵大红花——买“三转一响”都属于大件,商店里经常会给扎个红花拎回家去。 姚红霞则穿着花色毛衣、直条长裤,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脸上笑嘻嘻的。 苏麦麦正犹豫是打招呼呢,还是让他们先过去,姚红霞已经看见她了。姚红霞笑意略一僵涩,马上又鼓起勇气主动叫:“麦麦姐,你去买菜呐?” 苏麦麦低头看看篮子,点头说:“是啊。你们呢,和小张班长这是去哪回来了?” 姚红霞满脸喜色地仰头睨张垒,张垒虽然也就比史铁锄高那么三四厘米,但身材比例好,显得挺拔多了。而且看着他也是个能扛事的干练人。 她别扭地甩了甩辫子,作羞赧的模样:“听说麦麦姐去军区分报社工作了,真厉害。这几天总没看见你,你估计还不知道,我马上要结婚了。和张垒,就这周天上午他们连队食堂办婚礼,安排的房子是和兰青嫂同院,到时给你们发喜糖!” 十一月新盖好的家属楼就能入住了,这些六七十年代建的旧家属院则会空出来不少。部队也鼓励符合条件的干部和老班长们家属随军,到时候估计还能搬来一些新面孔。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决适龄官兵们的婚姻大事,这也是总军区报社宣扬美丽新军嫂的意义所在。 苏麦麦看了眼即将结婚的两人,笑道:“那得恭喜你们了,喜糖必须发。我原还想着有空找你和丁琳嫂排排新舞蹈,看来得等你忙完这一阵子才行。” 姚红霞上周就没去领健美舞了,这周也没脸去。本以为出了李娜嫂那事儿后,不会有人再稀罕自己领舞了,没想到麦麦姐竟然还提出编新舞。 姚红霞顿感局促,却又惴惴欣喜,点头说道:“好啊,也没啥可忙的,等周天结完婚,马上就可以开始了,你和丁琳嫂随时来找我。” 苏麦麦扬眉:“行的,到时提前知会你,你俩先忙婚姻大事要紧,周天我去讨喜糖哟!” 话毕,就让他俩先走,自己打算去食堂买几样凉菜。 姚红霞走了一段,忽地对张垒嘀咕一声:“我过去一下,你等会。”然后便向这边跑了过来。 呼哧呼哧地喘息站定,单独对苏麦麦说道:“麦麦姐,我结婚那天小姨在家里请吃饭,贺副团长会来的吧?” “你别误会,其实……其实我没告诉过你,之前小姨安排我和贺副团长相过亲,也是以我姨夫请客吃饭为理由请 的他,他没看上我。为这件事我一直不甘心,谁介绍给我都拿来和贺副团长比,渐渐自己就虚荣了。就算接近麦麦姐,也是想看看他喜欢的女人到底是啥样的,哪里比我强了。” “但是,那都是从前了。和麦麦姐你接触后,我自知道和你不能比,也就不比了。现在我只觉得张垒好,想和张垒好好过日子。但这件事儿憋心里好久了,结婚前说出来痛快许多,以后我也不惦记贺副团长或者谁了,希望麦麦姐你别见怪,贺副团长只管去吃饭,别有啥尴尬。” 姚红霞一边咬着嘴唇,吃力地吞吐着,一边又看看张垒那边,脸颊泛起红云。 两人打结婚报告后,她已经和张垒悄悄抱过,也亲过嘴了。姚红霞现在满颗心里都只装了张垒,没别的任何人。 他们在布置新家的时候,张垒说他其实知道姚红霞看不上自己,毕竟部队里那么多优秀的干部,可她既然选择了他,他就会为她赴汤蹈火。不敢说他能爬到哪个份上,但一定让她看到他的努力。对比一下史排长的怂包,姚红霞觉得自己选择没错。 苏麦麦还以为她啥事追上来,原来是为这个。周一去演练基地采访时,苏麦麦就问过贺衍了,问他之前和姚红霞相亲,咋没看上人家?你猜贺衍怎么着,大佬果然说他没跟姚红霞相过亲,还反问苏麦麦莫名吃的哪门醋,他没兴趣挂记她之外的女同志。 苏麦麦便笑着宽慰道:“他要是演练回来,应该能去吃饭。不过相亲这事儿,我替你问过了,我说咱们家属院里年轻的未婚姑娘有几个,比如红霞、晓艳等等,都长得挺漂亮的,怎么没安排给你相亲啊?贺衍说他工作忙的,眼里就没婚姻大事。你姨那回请客,要是不明摆地说相亲,他只当做去吃了顿饭,并未注意你。真没必要为这事儿内耗。” 回顾小姨苗素莲请客那次,的确谁也没直说相亲,只是让姚红霞多在贺衍跟前晃悠,就怕说了人不来吃饭了。 姚红霞顿时轻松许多,随后又说道:“那……我还能去领健美舞嘛?李娜嫂子的事儿给我整的,我都不好意思去大伙跟前露脸了。” 姚红霞自己要结婚了,才忽然发现,抢人老公是件多么让人气愤的事儿。比如她和张垒结婚十年,如果有个小姑娘十八、九岁正青春,卯足了劲儿想插足,姚红霞得扑上去跟人家撕扯呢。 苏麦麦说道:“这事我可说不上什么,要不你去找李娜嫂子道个歉吧。不管她原不原谅,至少你把态度做到了,大伙儿都能看在眼里。” 姚红霞点头,真心地说:“谢谢麦麦姐和我说这番话。对了,还有,其实我会跳交谊舞,等结婚办完了,以后周末我就抽一晚上教大伙儿跳!” 说完她就急匆匆跑掉了。 张垒在前面等她,问她说啥呢,咕咕叨叨的说好一会儿。 姚红霞说:“昨天买的两条围巾,你是不是放在新家里了?我拿一条送李娜嫂子,找她道个歉。” 张垒也知道姚红霞的那些事,但正因为都知道,姚红霞在他面前就不需要装,反正他都是在知道这些的基础上,才选择和她结婚的。 张垒挑起眉头:“那围巾是上沪产的,国营商店统共没进多少,限量一人只给买两条。你说其中一条给你姨,另一条再送了李娜嫂,你自己围什么?” 姚红霞不介意:“那就不围呗,等下次去市里了再买条别的款。既然去给李娜道歉,总得带点儿什么,不能空着手去吧。她又是个讲究时髦的人,送别的怕没诚意。” 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张垒便笑了:“那我陪你去,等咱俩结婚了带上喜糖一块去!” 姚红霞点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感觉脖子又能抬起来。 说来李娜嫂子,自从那天和苏麦麦聊完天之后,吃完了她带去的牛肉炖粉条。李娜休息了半小时,便爬起床来,把东西收拾收拾走出了卫生所。 郭强下午忙完工作的事情,得空就去卫生所看她。结果刚走进去,一楼窗柜里的护士就张着嘴巴,像是有什么欲言又止。 郭强以为发生了大事,指不定李娜又做出了什么举动。他大步如风将将赶到二楼,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自己给她买的一束花都不见了。 郭强生怕李娜是否不甘心,独自负气跑出了家属院,他问完护士李娜啥时候走的,一出卫生所就往大门岗跑。 路过报刊亭,却被汪婷叫住了。汪婷最近月份大了,和另一名随军家属开始了轮班制,告诉他说:“郭团着急去哪儿?下午出门上班时,看到李娜嫂子回去了,你咋不去瞧瞧她?” 郭强一听到李娜回家去了,莫名心里便激动了一下。又生怕会失望,不敢多问汪婷,便转而往家属院方向大步走。 等赶回院子里,看到玻璃窗户里的李娜正在抖灰尘,换完被套换沙发布。他走进去,发现两个人的枕头都搁在南卧里了,排成一条直线,被面也只用一床。 郭强的肩膀颤了颤,堂堂七尺男儿,竟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几天李娜不在,这屋里就冷悄悄的,灶膛不见半点烟火气。 李娜如若平常一样,转头睨他:“我想好了,之后继续和你过,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啥意思,如果离开他,才是让她后悔么? …… “哦,挺、挺好。”郭强言不达意:“那意思就是,以后跟我做真夫妻了,过一辈子下去?” 李娜拿眼神剜他:“结婚快十年,哪天不是和你做真夫妻,秾会不会说话呀?去打点水回来吧,我买了菜,今晚做饭吃,炒你爱吃的辣酱面。” “好!”郭强立马捋起袖子,转身就去拿水桶。深秋的北疆天气,他也不嫌冷,露出铁骨铮铮的硬胳膊,提了两桶来,又提了两大桶来。 李娜瞅瞅,以前觉得这男人糙劲大、土味,现在却觉得耐看。尤其穿军装的样子,更加耐看了,保家卫国,守卫边疆,荣耀的职业。比起那三十出头就啤酒肚,吃软饭抛弃妻女的吴茂不知道好多少倍! 李娜就说:“够了,先歇着吧,再提缸子都装不下了。又不是才处对象,表现得跟个愣头青年似的。” 话一边说,嘴角却掖不住一缕笑弧。 老婆笑了,看来这日子是能过了,郭强就也卯着嘴唇,露出久违的憨笑:“你说啥就啥,咱俩之间都听你的!” 这一个多星期过去,基本已经没人提郭强和李娜闹离婚的事了,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 周五的傍晚,出去演练的三团、四团部队大卡就开了回来,浩浩荡荡的,卷着戈壁上的尘烟,一路从军区大门岗驶进十一旅部队。 第60章 第60章“身上都是土,还没洗澡…… 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眼见数辆大卡气势浩荡地从驻地大门开进来,一群娃纷纷挂着书包跑过去看,吸引来家属们也围拢在大道两边。 敞开的松枝绿色卡车后篷里,坐着荷枪实弹的战士们。都到演练最后一天了,他们回来时就没换衣裳,仍穿着作训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却更显得威风凛冽。 沉重的卡车碾过地面,把戈壁公路上的尘土都卷进了整洁的主干道上,带起滚滚的灰烟,将孩子们蹦跳欢呼的声儿都给掩盖过去。 苏麦麦正在报刊亭前取信件,她收到了大众文学和故事汇的样刊。大众文学把她的稿费也寄来了,一千五百多个字,一共稿费二十四块五毛,差不多千字十五六块这样,对于新人来说也算很不错的。 另外还有两封过稿信,是她后来投出去的两篇散文,稿费加起来四十六块钱。 其余一篇短篇故事,下旬才寄出的,估计得等国庆之后有消息了。 苏麦麦翻开目录,找自己的文章在第几页,大众文学那篇散文竟然被放在了开篇,太令她惊喜了。故事汇的位置也在热读专栏里,眼下文化事业开放,各大杂 志社都很注重培养潜力新作家,这个位置是对麦钱钱继续投稿的鼓励。 她记起先前说的要送汪婷样刊,就把两本样刊都各送了汪婷一份。 汪婷好不兴奋,边说话边抚着肚子羡慕道:“小苏,你可以啊,这一个月就发表了四篇文章!”汪婷本来是长头发,随着月份增大,把头发剪成了秀芝头。 秀芝头是八零年代很流行的女式短发,大概到肩膀上面一点,头顶斜分两边,别上一个小发夹。 剪了秀芝头的汪婷,看着年纪比长发时成熟了些,主要是这个发型让她的脸型显圆了。 苏麦麦数一数这个月的全部稿费,加上军区生活画报的那三十块,竟有一百六十多块钱,能赶上贺衍副团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加津贴。 真好啊真好。 她心里美滋滋的,感受着用爱发电写稿赚钱的喜悦。正在跟汪婷谦虚说话呢,听着轰隆的卡车轮胎响,瞥到一辆接一辆绿色的大卡开进来。苏麦麦便连忙跟汪婷告辞,也围上去看看。 卡车在大院停稳后,战士们便个个有序地跳下来。苏麦麦看了一排过去,怎么都没发现贺衍那辆熟悉的212吉普影子呢? 急得她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来,没留神旁边何时多了一道魁梧高大的身躯。 她乌黑的头发松松绾了辫子,漂亮眉毛蹙起,焦急又妍丽的模样,在人群中十分醒目。贺衍暗自想笑,默然地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 四团的战士们都认得她,纷纷叫着小苏嫂子。叫一声嫂子,苏麦麦就答声“诶”,声音又甜润又悦耳。 听得战士们脸上扬开笑容,感觉浑身的倦意都轻松了。 十一旅战士私底下都管小苏嫂子叫“军嫂之花”,不过不能被贺副团听到,贺副团严谨冷肃,大伙儿都敬畏着。 看小苏嫂子还在着急地寻找贺副团,几名战士忍不住冲她挤挤眼睛。 “怎么不见贺衍,他人呢?”苏麦麦嘀咕着。 逗得贺衍终于耐不住,淡着嗓音道:“看什么,在等谁?” 苏麦麦察觉不对味啊,一抬头,这才发现他早就已经等在边上了。 可恶,凶冷没人情味的家伙竟然也学会调侃人。恼得她轻捶了一拳:“真是你,下车了还给我装蒜。你从哪下车的,没看到你那辆吉普?” 贺衍握住她手指,读懂了媳妇眼眸中的顾盼与担忧,叫他心里暖融融的。他是坐战士大卡回来的,刚下车就看到苏麦麦抱着信封翘首张望的样子,便站去她边上,想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 男人掖着笑弧说:“叫陈建勇把吉普开去送领导了,我坐这个回来的。”言毕,指了指大卡车。 苏麦麦佯怒:“那也不许和我装,白白找你好半天。” 贺衍低头看她:“又过稿了,可喜可贺。不如买点菜回去吧,想吃你烧的菜了。” 把陈建勇支开去送领导还有个好处,不怕电灯泡蹭饭吃! 明明说的是想吃饭,苏麦麦怎地却想起来了别的事。她估计自己的色心又躁动了,毕竟这都半个月过去,才尝试过那种美妙痛快,别怪她心里头惦记,穿书的她在这方面可不含蓄。 当天晚上的晚饭是孜然煎牛肉,焦糊土豆片,还有贺衍亲自下厨的西红柿挂面。 为啥只有两道菜呢,土豆还焦糊了?当然是因两人的“急不可耐”! 起初苏麦麦本打算五点钟做晚饭,吃完后一块去澡堂洗澡。按例周五澡堂是不开门的,但因战术演练收官,各家干部战士都归程了,家属委员会的读书看报活动本周暂停,澡堂也特例开门,让大伙儿有地方冲澡。 她想着早点去早点回来,在家看看电视,共度夫妻美好时光。 本以为,她跟贺衍应该是心照不宣的。 结果计划被他率先打破。 夕阳还金灿灿的时候,苏麦麦就在厨房里做饭了,过程中贺衍帮她洗菜,又劈了几墩柴,提水灌满缸。等她开始炒土豆片了,贺衍过来说看她炒,苏麦麦嗔恼他闲不住,却也任由他站在灶膛边。 她头发上的香味,伴随着油烟沁入他鼻息,贺衍直觉呼吸逐渐收紧。他就单手环过了苏麦麦的腰肢,俯下薄唇吻住她。 她的嘴唇又柔又软,口齿生香,吻一吻就变得更加红艳娇娆。贺衍忍不住伸出手,掂起她下巴,细细地贪看:“瞧不够。” 一贯严谨的军人干部,带着几分生疏的腼腆,继续浅啄起来。 那粗糙薄茧的手掌,具有攻势却又克制的温柔,一会儿苏麦麦就被握得站不稳了。锅铲掉在地上,她忙呢喃:“做饭着呢,贺衍,别这样。” 贺衍的呼吸却更加紧促变化,开始从腰肢往上寻摸。 所幸她的厨房和马妹花在不同方向,不会被瞅见,可她也怕对面巷子的一户人家看到啊。 贺衍沙哑热切地抵上额头:“想先吃点别的,惦记尝尝好久了!” 他埋进了她脖颈,苏麦麦情不自禁向前迎,嗓音也像燃了火:“……现在不给尝,先说你有没想我?” 贺衍捧住她肩膀,缱绻地看着:“想。从上次分开,除了工作时候,每天闭上眼睛都在惦记我媳妇小麦!” 咹。苏麦麦发出一声轻哼,脚尖离地被贺衍架去了卧室里。 他作训服上都是尘土味,魁梧的身躯俯压下来,感受到那孔武有力的双腿。苏麦麦在手忙脚乱中,凌乱地匀出气息说:“身上都是土,还没洗澡呢。” 贺衍本来只是想亲亲的,金黄的晚霞透过玻璃窗户,闪闪绰绰地照在她白雪的肌肤上,她眼眸迷离热烈。 贺衍看她这样欲拒还迎的模样,灼得更煎熬,他想疼她百八十遍。他感觉整个人全身都绷僵,他低声问:“身上来没有?” 苏麦麦发现这具身体的周期好像是三十一天,暂时还没到。她羞窘地回应着:“还没,可以继续,但估计快了。” 来事儿就得忍七八天了,贺衍便不再克制。男人单边手扯着皮带,冷隽脸庞上眼眸执着,苏麦麦已经看到他健硬强悍的腹肌了。 她真的就是下意识吞咽了口水,没话找话的呢喃几句:“还没冲澡呢,现在就开始?” 贺衍咬上她锁骨,像汇报任务的诚恳:“回来前就用冷水冲过凉了,尘土是衣服上的,身上是干净的。” 嗯……苏麦麦蓦地僵持住,发出绵长而无力地一声嘤咛。卧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化,从细水长流到汹涌澎湃又到循序渐进,再而凌乱腾飞起来。 她得庆幸是睡北方的土炕,这要是南方的木头支架,只怕是早被他摇断掉几张了。 是谁说的大佬不苟私情,克制禁欲系,贺衍分明就完全不是! 第一次半小时,他分分钟不休息又立刻继续。在续航将近两个小时过后,去到锅灶瞧瞧,土豆烧焦,米饭糊了,孜然煎牛肉也凉了。 贺衍没舍得苏麦麦起床,给她用被子裹了靠在床上。反正苏麦麦也没力气穿衣服了,他胳膊硬腰硬啥都硬气,虽说冲过冷水了,可仍感觉到肤表的尘土味,战场一样。她身上都是青红皂白的,被子捂住的脖子底下都是原生态。 贺衍把菜回锅热上,又给她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挂面当主食。 他参军后基本都住单位,难得下厨,但热菜和煮挂面还是顺手的。隔着房门,苏麦麦看着男人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忙碌身影,想起方才那般极致的热烈缓急,忍不住噙了噙嘴角悄笑。 ……就是那啥,互动得很餍足很满意了。 有个英勇能干的丈夫还是很可以的。 做好了饭,他才走进来给苏麦麦穿衣服,贺衍脖颈沾了红印,脸庞也有饱餐后的喜悦。先给苏麦麦套了件睡衣,寻思等会去澡堂,要不要穿上内衣,苏麦麦虚虚的说:“不出门了,昨晚刚洗过。” 贺衍就给她外面裹了件毛衫,抱去了外间。 夫妻两个坐在饭桌前吃饭,马妹花出来关栅栏门,隔着窗户看见,便吆喝道:“小苏,你俩咋这么晚才吃上饭捏?早看到你灶上炒菜冒烟了,还一股糊味,我去澡堂子回来,提醒了几次也不见你有回 应。” 苏麦麦压根儿就没听见提醒,那会子只能听到彼此融合的深情。 苏麦麦脸颊通红,谁能想到直言正色专注工作的贺副团,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办这个? 她渴得连连喝汤,从来没觉得这么需要补充能量。 含糊地应道:“看稿子看得晚了,现在才想起来吃呢。刚才屋里开电视,竟然没能听到,多谢马嫂子提醒了。” 不对啊,马妹花琢磨着,那看稿子晚了,贺衍咋不去食堂打回来吃?两口子硬拖到现在。 那看稿子就看,咋窗户里刚才还传出一点奇怪的哭哭唧唧哩? 马妹花和廖政委从来按部就班,枯燥过场,她一农村妇女,不知道啥花花名堂。 忽然地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哎哟,新婚年轻夫妻,分开这么久还能咋的,何况都听人讲贺副团一夜好几次呢。 马妹花顿时数落自己,咋的没分寸还追问人家?赶紧回自个屋里待着! 马妹花识趣地关上门,不去打扰。回头看到廖赴延在喝小酒啃花生米,她心虚的时候就喜欢蛐蛐自家搭子,便凶他道:“看什么看,吃你的酒?” 廖政委忍不住吐槽:“最近两周顿顿吃南瓜,你是不是又在搞啥名堂了?” 马妹花肩膀一耸,嘴犟不承认:“家属活动上学的菜谱,你要不吃拉倒。” 廖政委:“谁说不想吃了,味儿是不错,就不知道你这婆娘是不是还在打啥主意?还没放下生崽的事。” 廖政委起初没往这方面想,就是在单位抱怨了一嘴,说马妹花这婆娘最近鬼鬼祟祟的,干啥都藏头露尾,还顿顿给他吃虾米南瓜,吃到他看见南瓜都下头。旁边同事都大笑不停,廖政委才突然明白过来,敢情南瓜海米壮阳呢,让他好一顿犯糗! 从花椒粒生吞鸡蛋黄事件后,最近一入夜就熄灯,各睡各的了,提得哪门子生崽啊。 晓得这人占着有点文化,平时不动声色却贼奸诈,马妹花瞒不住,只好凶巴巴地叱吼:“我可没说,我光想着之前花椒粒把你喝阳虚了,吃南瓜再给你补回来。” 廖政委很镇定:“我咋虚了,我没一天虚过。” 马妹花嗓门一噎:“关我鸟事,个陈世美未遂,你想生找别人生去,送我娃我都不想生了现在!” 把喂鸡食的瓜瓢子丢下,拿起搪瓷洗脸盆,又去卫生间折腾了。这厕所自从贴了瓷砖,就变成了她称呼的卫生间。 廖政委总算忍不住好奇,凑去门边上瞅了一眼,好家伙,那啥白乎乎的一团泥往脸上糊弄呢,原来最近脸皮变滋润了不是没原因的。 “干啥看!偷偷摸摸逮耗子啊!老娘一天天搁这待着,花你点钱了咋滴?”吓得马妹花手里的珍珠霜差点掉地上。 廖政委可也没生气,爱抹就抹去,婆娘们在部队随军就是光荣的,她变好看了他乐意看,可劲折腾呗就。 当天晚上夫妻两吵吵闹闹拉了灯,马妹花抵赖不供出珍珠霜是港产的。 * 吃过晚饭,贺衍洗的碗。早已过了新闻联播的时间,电视里没啥节目,只有二台还在放着电视剧,其他台全都变成了雪花。 两人啥也没干,又在床上做正事儿了。那肾上腺素飙升的体格,让苏麦麦招架不住,她连脸颊都麻痹了,就像电视的雪花,又不好意思发出声音。 每次总是大佬占上风,之前苏麦麦还暗存小心机,假装累了搁腿揉肩的,授意贺衍可以拥有更多形式。结果后面他无师自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行,苏麦麦也想尝尝上风的滋味,她瞅着一个时机,便翻身占到了上面。没想到随着她一瞬空白,贺衍像是打开了新大门,不容许她再更改形式。 苏麦麦的人生里,竟然头一次因为办这事儿而情不自禁地啼哭。 隔天早上睡到了九点多钟才起床。 周六放假,出去演练的战士们正好都休息休息。 到了下午,陈建勇开车过来,贺衍便和苏麦麦去了一趟市里。 明天姚红霞和张垒办婚礼,还得过去凑热闹祝贺,趁周六先去市里买点儿过冬的物品。 60-70 第61章 第61章夸奖自己搭档温柔帅气,…… 车开到市里,苏麦麦先拉着贺衍去到储蓄所,办了个新账本,把她的钱都存进去定期,剩下五百块用来灵活开销。 出了储蓄所,和陈建勇三人在东北饺子馆用过午饭,就去国营商店买东西了。 马上就要入冬,苏麦麦冬季的衣物都还没买呢,之前筹备结婚她只买了秋季的。正好商店二楼新进不少燕京、上沪还有广州来的新款式,她就拉着贺衍到处逛了逛。 贺衍很耐心地任由她勾住手指,他没着军装,但身躯习惯性挺拔魁梧。 昨晚脖子被苏麦麦吻红了,今天出门穿的是部队发的套头毛衣,外面搭一件立领皮夹克,盖住颈侧的一抹草莓印。 他这种宽肩窄腰的铮铮铁骨,再加上轮廓分明的俊朗脸庞,穿皮夹克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更何况挨在身旁的苏麦麦,美得就像发光的仙女一样,两口子走到哪都能惹来注视。 苏麦麦挑了一件姜黄色到膝盖的摁扣棉衣,用来搭配吕娟织的羊毛衫刚好衬肤色。 又买了件黑色大长款棉服,还有呢绒外套和棉裤、羊毛袜。北疆入冬后很冷,尤其下雪天动不动零下十几二十多度的,衣物必须备厚实。 在生活各方面,苏麦麦从不亏待自己,美观与实用她都要兼得。只是这个时候,国内的羽绒服还没生产上市,得再过个三四年才有,不然该买羽绒服更划算些呢。 贺衍是觉得对她的审美很新鲜,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小麦却对时髦有着天然融合力。比如那件黑色大长款棉服,如果没有一定的服饰理念,挂在墙上一般姑娘不会注意,生怕穿了像个面包,她却一衬上身就驾驭住了。 买衣服的这些品质,小麦远超他那啥事都要争先比胜的三嫂周茜。贺衍想想觉得自个的媳妇可爱极了。 他敛着眉宇,悠闲地站在柜台旁,看苏麦麦一件件比量衣裳。每次她换完一次出来,他就瞧得赏心悦目,浓眉下的长眸亮晶晶的。 就连售货员都忍不住和苏麦麦嘀咕:“您爱人有多喜欢你呀,眼神藏都藏不住。我在这工作五年,从来没见哪个做丈夫的这样耐心陪爱人逛街。他哪个单位的呀?长得可真帅!” 据说荷尔蒙能迅速增进恋爱过程的情感——如果苏麦麦与贺衍算是正在婚后热恋的话。 苏麦麦听这话也很甜蜜,听到别人夸奖自己搭档温柔帅气,证明她眼光优秀嘛。 她跟售货员玩笑说:“他附近部队的,平时忙得没时间出来,偶尔陪陪我自然得卖力些。” 买好了自己的,又给贺衍挑了件夹克棉衣,试穿上叫他去镜子前照照,然后说:“好看,合身,这件我买了送你,用第一次的稿费买给你做礼物!” 贺衍也就结了婚才时常逛个商店,以往他几乎都在部队大院里,不办事不出单位。 媳妇买的礼物当然要收了,他沉声道:“行,你说好看就买。” 苏麦麦让售货员开单子。 又瞅见对面儿童区有不少东西,就让贺衍等等,她过去给贺昀挑了两套新衣裳、一辆玩具坦克,给他哥姐的孩子们各买了一副羊毛帽子连手套。 家里其他人的礼物,苏麦麦最近已经陆续备好了。贺老爷子的东北野参,彭老师和大嫂、二姐、三嫂各送一套香江港护肤品,至于大哥、二姐夫与三哥则送茶叶。 等到苏麦麦抱着儿童区的衣物过来,准备拿去收银柜前结账时,贺衍却已经把两个人的那部分结算过。 他知道苏麦麦买儿童的,是用来送给几个孩子,这他就不和她抢了。 走出国营商店,苏麦麦还在嗔怪:“说了给你买,我买了送你,你付账干嘛,不给面子吗?” 哪里是不给面子,听得贺衍想笑。 他粗粝的指腹磨着小麦柔嫩手心,温和淡道:“我的都是你的,我付 的账,也相当于用你的付了。” 好吧,反正已经是两口子,苏麦麦就不与他斤斤计较。 本打算直接开回驻地,苏麦麦坐上了车就想眯眼补觉。一会儿陈建勇又把车停在了市第二商店门口,贺衍开门迎她下去,说道:“还要驮个笨重的回去。” 市第二商店比国营商店小了不少,只有一层楼,苏麦麦纳闷,买什么非得到这边买呢。 只见商店门口站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头戴解放帽,穿一身蓝色迪卡上衣,看见他们到欣然笑起。 陈建勇边走边和苏麦麦解释说:“这是刘响班长,当初为了救连队战士受伤,退伍后本该回农村老家,老婆孩子的带着奔波。咱们贺副团听说后,就给介绍在第二商店当理货员了,他自己干到了副科长现在。” 第62章 第62章选了友谊牌,淡绿色的洗…… 刘响看见贺衍,赶忙迎上前来:“副团长来了,我猜着你们这会就要到的,这位是嫂子吧?嫂子您好!” 贺衍噙唇一笑:“是,叫她小苏就好了,和你一样都是湖北老乡。” 他的言语里有一种冷肃之外的温和,让人听着就很宠媳妇的感觉。 苏麦麦微笑点头:“刘班长好。” 刘响听到是老乡,眼睛登时一亮,挠了挠头:“哟,那真巧了,还和小苏嫂子是老乡呢!时间过得快,之前我们大伙都以为只怕等不到副团长结婚,没想到这一转眼说结就结,嫂子不愧咱老乡,长得太漂亮了。” 苏麦麦好笑地往贺衍身旁靠近,这刘响看着憨厚,口才真伶俐啊,难怪几年就从理货员升到副科长。 贺衍伸手牵住她手指,调侃道:“这一个个,我结不结婚自己都不急,倒把你们操心的。” 陈建勇在旁边说道:“那能不操心嘛,结婚了贺副团生活有了伴侣,饭菜都吃得老香了!” 陈建勇就惦记着一口吃的。 话说着便往商店的电器专柜走过去,第二商店的客流没国营商店那边多,这会儿大下午的,有两对夫妻正在挑选电视机。 刘响领他们去到洗衣机那块,他如今是采购科的副科长,对商品的进货出货熟稔于心。这份工作还多亏贺副团长帮忙了,不然他就得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务农。现在呢,闺女上市里的小学,还当三好学生了,老婆也在二商店的后勤食堂安排上工作,刘响心里对副团长是感激不尽呐。 他边指着边说道:“就是这几台,都在这里了。上上周接到副团长电话,我就在留意,可巧,前两天刚进了一批新货来。这三台是单缸的,价格两百多点;这两台是双缸的,双缸的比较紧俏,进的台数少,你们要是看上了就得赶紧买,过几天就算加价都买不到了。如果不是着急,或者等年底看看,有可能会进一两台进口的!” 两款双缸洗衣机,一款是白鸽牌,白色的机身;一款是友谊牌,淡绿色的,右下角贴着“经久耐用,永不生锈”的塑料广告条幅。 贺衍看两个都行,试了试分量和触感,让苏麦麦挑。苏麦麦就选了友谊牌的,淡绿色的洗衣机很有年代特色感,瞧着亲切。 一台友谊洗衣机三百六十元,贺衍结过账之后,刘响就招呼理货员把箱子贴上大红花,抬了出去。 陈建勇赶在前头去开吉普车的后背厢,好赖是部队的吉普车,一台大家伙刚好把后备箱塞了个满满当当,换别的车估计都塞不进去了。 原来拐到第二商店是来买洗衣机的啊。 苏麦麦眼里溢出激动,这个男人看着寡言少语,却总是不动声色地办大事。她盯着贺衍,揩了揩他的皮衣领子:“好呀你,冷不丁又给我来了个大惊喜。” 贺衍颔首淡道:“马上就要入冬了,手洗衣物冻人。上面开会确定下来,等新家属楼搬进去后,旧的家属院也能通自来水管,到那时用水就方便多了。没通之前我们就用自行车推。” 这是为了平衡未能搬进新家属楼的其余人家心理,提高随军生活质量,维护邻里和睦。 毕竟在部队家属院,嫂子们之间掐架撕扯的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打不过,互相的男人还能掺和进来一块打。 都在部队里长期训练的骨架,谁也不比谁差多少,一打起来又是后空翻又是摔跤的,大人孩子围在一团看,各劝各闹,经常都能把单位的领导干部招来紧急解决问题。 所以关于抽签安排家属楼,以及人口多的优先分,也是上级领导的经验之举了。 苏麦麦郑重地点头:“嗯,这样安排很可以,咱们的小家越来越像模像样了。总之,最近副团长辛苦,今晚给你做顿好吃的……可不许再临时打岔了,浪费食材。” 说的是昨晚饭都没做完,就被他捞去床上先尝了,办得这样又那样的。 贺衍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以往对婚姻无意,从和小麦结婚后,见到了她就想。也跟她太能“来事了”有关,贺衍每每觉得情难自禁。 男人冷隽的脸庞上略带窘意:“谨遵媳妇指令,先做饭要紧!” * 车运到家门口,贺衍和陈建勇一人架着一边箱子,把洗衣机搁在了正靠在窗户位置的屋檐下。 要用到洗衣机时,就从窗户里把插座拉出来,排水管也能引流到卫生间去。 大纸皮箱子苏麦麦给收进储藏室了,没准刮沙尘暴的时候,可以用来挡挡窗户,物尽其用。 马妹花正在剥玉米粒,瞅见新添了大家伙便赶过来瞧瞧。 十一旅正团级以上干部的院子已经接通自来水了,那几家都有洗衣机。没接通自来水的呢,也有个别买了,比如李娜,郭团长疼她,比如柳淑芳,她弟当海员钱多,但平时洗起衣服来还得来回的提水。 廖政委级别还没到,马妹花之前就没想过买,拿到了洗衣机票券奖励还和别人换成了别的。她干活利索又有劲,在她看来,有那闲工夫来回提水,她几件衣裳早都洗完了。 苏麦麦从屋里拿来换下的床单被套扔进去,倒了水漫过水位线,便开动起来。 马妹花听着那哗啦哗啦的摇响,稀奇地啧道:“就这转过来转过去的玩意,能洗得比手干净?” 苏麦麦答道:“我力气小,洗一次被套老费劲了,用洗衣机能省事些。把水倒进去让它洗,自己还能去干别的活,干完过来衣服也洗干净了。冬天还能护手,不用被冻着。” 排水的时候,马妹花看着那汩汩流出的泡沫水,暗暗的就也有些心动起来。 她听苏麦麦教的方法,最近用港产的珍珠霜抹脸,用便宜的雪花膏擦手。还别说,她以前只当自己三十三四人老珠黄了,结果呢,涂完那些霜啊膏的脸嫩手滑,有时候睡觉前廖满仓那家伙还会忍不住盯着她看几秒。 听到洗衣机冬天能护手,马妹花就觉得可以搞上一台来。不过,她得先让廖政委把电视机搞定了。 要不怎么说小苏搬进来后,生活都丰富多彩呢。马妹花以前看电视机,那就是个大黑盒子,有个毛线意思。 最近她经常过来小苏家凑电视看,看电视里的歌曲演唱、新闻联播、电视剧演员,觉得眼界都不一样了,说普通话都标准一点。马妹花便催着廖政委赶紧也去搞台电视机,晚上两口子也能少斗两句嘴。洗衣机就等年后再看,这大两件下来得花小一千块钱喽! 晚饭苏麦麦做了老燕京炸酱 面,还有在市里熟食店买的卤猪蹄、酱牛肉,炒了一盘酸辣土豆丝,青椒腊肠。 到了入冬季,北疆新鲜的绿叶菜就很少了,基本日常就只是白菜、萝卜、土豆这些易保存的。 在部队供销店还比地方上有优待,比如从山东运来的冻带鱼冻鲳鱼,以及南方调来的冬瓜、大芹、芥菜头等蔬菜种类,不过得每天赶早去买,去晚了就买不到。 所幸她今天在市里的蔬菜店,买回来了黄瓜、绿豆芽还有红心萝卜。苏麦麦用刨丝器推成细丝之后,拌入做好的杂酱面里,再加点儿她自制的黄豆酱和甜面酱。 只见三个大瓷碗里,手擀面劲道,酱浓肉香,色味俱全,把个贺衍和陈建勇吃得,一吃一个不吱声。 这俩都忘记了说话了。 陈建勇连扒两碗还不过瘾,再想吃,贺衍用筷子拦住不让了,他又喝了碗面汤才算垫住食欲。 贺衍也吃了两碗面,还把碗里的黄瓜丝和酱料都挑吃得干干净净。 苏麦麦傲娇地嗔他:“堂堂四团干部,像没吃过饱饭一样,你这碗都可以不用刷。” 陈建勇打了个饱嗝,由衷赞叹道:“前年跟贺副团去燕京出差,吃了碗炸酱面,念念不忘。现在吃小苏嫂子做的,感觉比记忆里的还要好吃,嫂子你这厨艺没谁了。不行,我得和我妈说说,找媳妇甭管别的,找个会做菜的就成,别的啥事我全包,就想饱个口福!” 呵,贺衍大快朵颐,面不改色地揶揄:“得了,吃饱了嘴皮子溜,先把地板扫了再说。” 留他两个做厨房善后,苏麦麦休息了片刻,出去把床单晾了。然后嘱咐贺衍八点来接她一块去洗澡,她就去领健美舞了。 姚红霞要结婚,这两周都是她和丁琳领舞。跳到快八点钟时,大伙儿兴味盎然地散了场。 * 晚上夫妻俩洗完澡后,贺衍把白天晾晒的衣物叠好收进柜子里,苏麦麦便坐在床沿边,分开双臂跨过他,主动开始了正式活动。 贺衍凶猛之势无可比拟的令人难耐,今晚她事先约好了,最多只能两回。她还暗自存了小心机,必须自己主动占领支配权。 苏麦麦吻着贺衍硬朗的喉结,随即滑落下纯棉小扣睡衣。贺衍粗粝掌心拢住她,倍感生疏她的放肆,任由她胡来。 他坚韧的热烈化作冲击时,把苏麦麦弄得眼泪都冒出来了,趴在他宽阔的肩头打哆嗦,却仍不屈不挠。 但这次贺衍的呼吸紊乱仓促而紧迫,他觉得再乱下去就该失控了,即使是失控,他也要将苏麦麦一起拉入失控! 贺衍魁梧的身躯赫然起立,将媳妇摁到一边抵去墙角。 完事后,电视机声音从连续剧播放到了一片雪花。 苏麦麦躺在被窝里香汗淋漓,又搞到没台了。 贺衍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的忧虑,那结实的身板上挂着汗珠和咬痕。凶恶狼野之后的他,隽贵冷肃的脸庞变得更加五官清锐。 苏麦麦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睇了眼床单,踌躇道:“我检查过没漏,怎么炕上湿漉的一块。” 他知道她不想怀孕。 听得苏麦麦很想丢他枕头,分明已经是个老练的好架势,结果连这都不懂么。 见他担忧,只得凶恼地科普:“那是我的,女同志也有反应的。” 等到第二回的时候,贺衍的目光就会意地往后移了,晓得了那些床单湿掉的来历。 他深深地箍紧苏麦麦,连睡觉了都还抱着不想放,觉得她是个珍奇的宝贝。明明还没到真正入冬呢,捂得苏麦麦热滚滚的,脸颊也晕染得像朵桃花。 * 隔天周日,姚红霞和张垒结婚,他们先在连队的食堂办结婚仪式,食堂弄了几桌饭,让相熟的战友们吃顿喜酒。 吃过午饭后回到家属院,再给大伙儿分发了喜糖。姚红霞头上插着塑料花和彩珠子,是兰青嫂她妈兰大娘给梳的髻,画了眉笔和口红,穿一件大红西装外套和红色呢绒裙子,张垒则一身绿军装,胸前别着大红花。 姚红霞脸上喜气洋洋的,藏尽了之前睐眼顾盼的浮躁,像一瞬蜕变成个居家过日子的媳妇。张垒则很会来事,见人就能叫出人姓名职务,“张班长”、“李教导”的,好像没个谁不认识似的。 家属们私下就都说,这姚红霞也是个好命的,之前那么折腾来去,最后挑了个灵活勤快能扛事的张垒。 苏麦麦和马妹花也一道过去祝贺了,她送给姚红霞一个帆布单肩挂包,挂包上有手绘的玫瑰图案,新婚送礼合适,平时背着也时髦。 晚上苗素莲在自个家里摆了两桌席,本来是要请旅部领导和各团的团干部都过来吃。但旅部领导一般不参加团部的请客,格外注重群众影响,因此就请来了四个团的团长、副团长和政委夫妇。 同时请来的还有丁琳和柳淑芳夫妻俩。干部们坐一桌,家属们坐一桌,干部的席支在苗素莲自己堂屋里,家属的则摆在了同院的徐干事堂屋,于是把徐干事两口子也请了。 饭菜都是托食堂那边做好送过来的,之后给结钱。 这么个大阵仗,可见虽然只找了个司机班战士,但苗素莲对外甥女婿是很看重的了。 吃过一会儿酒菜,苗素莲举起酒杯,咳咳嗓子略带尴尬地说道:“那个,他们爷们那边吃他们的,咱们家属吃我们的。反正大伙儿都是一个大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住久了各家也都没啥秘密,我说话就比较直接点啊。” “小苏你别见怪,我知道你脾气好,不然这事儿我也难开口……先前呢,我是安排过饭菜,让贺副团和红霞见过面,但没跟他说相亲,后来贺副团也没在意,红霞呢就不甘心了。我见贺副团和你结婚,心里刚开始不是滋味,就在淑芳面前故意嘀咕了几句‘糖衣炮弹’。为这事差点闹出了大误会,还有淑芳,这一杯酒我当做赔礼道歉。” “再有李娜,红霞那孩子之前浮躁,做事冲动,没问清楚就瞎嚷嚷。回到家后,当场就被我批评得眼泪哗哗淌了。一会我把她亲自撵过来赔礼道歉,你今晚能来吃这顿饭,我是惊喜又意外,这杯酒我敬你。” “再这一杯呢,就敬在座的所有嫂子、大妹子了。都在一个院里,是部队的军属,都算一家人。红霞结婚后啊,她也就是大人了,不会再那么冲动让人笑话,她要有个啥不是,你们只管提意见。还有张垒这小伙,司机班的,虽然是个兵,但手脚勤快稳重,各位有啥事儿只管喊他帮忙,多照应着些!” 苗素莲说完,一口气喝光了面前摆着的三杯满酒。 要不怎么说她最会算计、会做人呢,姚红霞之前招蜂引蝶的得罪人,说到底影响的是苗素莲和陈团长。今晚姚红霞结婚请客,她趁此机会说抱歉话,就冲着大喜的日子,别人也不能不给这面子把酒喝了。 李娜今晚也来了,她以前从不参加这样的活动,嫌吵吵闹闹。但她觉得,既然她与郭强重新开始,那就主动融入随军的生活,所以便来了。 见苗素莲说的有诚意,她也不爱计较,随着大伙儿喝了一杯。 干部那边,姚红霞和张垒也正在敬酒,说着些谦虚道歉和敬业的话。苗素莲等他俩分完一圈烟,就把人喊过来,亲自陪了礼。 隔天下午,姚红霞又和张垒,带了一篮子喜糖花生和苹果,拿上那条围巾,去到李娜家里道了歉。 这桩事儿也就翻篇过去了。 新的一周开始,苏麦麦开始进入了美丽新军嫂的采访筹备工作。 第63章 第63章苏麦麦坐下来,忽就闻到…… 上周三苏麦麦把表格油印出来后,小魏就送去给了六旅九旅的组织部,十一旅则由苏麦麦代转。 三个旅组织部的效率都很高,毕竟这是事关总军区的宣传口号——“扎根军营,建设美好北疆”,既要解决部队官兵的个人婚姻问题,也要提高家属们的随军生活质量,共建繁荣祖国。 宣传各旅的新军嫂,不仅有利于全旅的精神文明建设,也能助力推进未婚官兵们的婚姻大事啊。 因此,收到资料调查表后,六旅、九旅组织部就及时地把表格填上了,还派干事专门去家属大院做了个简单的了解,这周二就把材料都递交了过来。 十一旅的家属委员会也在周一晚上组织了投票活动,按照上周几个负责人商量的建议,把表现突出的新婚两年内军嫂都写上,由大伙儿按数字选举。 姚红霞名字也在黑板上,不过在投票开始时,她自己就站起来主动放弃竞选了。姚红霞说她才刚结婚,还年轻,之前又冲动说过一些冒昧的话,暂时就先别选她,等下一回了她再参加。 苗素莲在座位上小声批评她,明明有机会表现干嘛不要,姚红霞则坚持这回不参选。倒是让大伙儿觉得印象很是改观了。 国庆放假三天,分报社并没放假,还在加班加点。 周三的下午,欧主任组织分报社开会讨论,从各旅的表格中都初步筛选出了六个采访对象。采访任务主要由陆韬和小苏配合,等全部采访完成,最后再汇集出十个军嫂的典型事迹用来撰稿。 苏麦麦粗略估算了一下,上午采访一家,下午采访两家,大概一星期时间能搞定。 她主要负责的是摄影和协助采访话题的引导,毕竟是军嫂,女记者有时比男记者更好聊天,也能更懂得女性的心理。而采访完剩下的撰稿工作,则由陆韬来负责了。 正好战术演练结束后,贺衍也要用十天左右时间,做总结报告以及团部整顿工作,当然还少不了开会。等忙完这些,两人刚好就可以一块休假回乌市了。 他回乌市后,估计还得专门去总军区开几趟会。苏麦麦却能直接休息了,她想起许久不见的吃饭搭子贺昀,虽然只有结婚那几天的短短相处,但小家伙真是可爱极了,时而腼腆时而主动,吃到喜欢的东西会鼓起圆圆的脸蛋,她还挺想念的呢。 关于美丽新军嫂的宣传,苏麦麦觉得提取的典型可以分为多种,重点则是朴实接地气,让人看了有真切的认同感,而不必过于渲染和假大空。 比如有的新军嫂文化水平低,来了部队之后参加学习班,能读书识字了,思想也跟着进步,并且找到随军岗位自己赚到了工资; 或者远方的姑娘为了爱情,远道而来随军嫁给心上人,从地方工作转到了部队,经营新的军旅生活。 老家的人,一家子大大小小要顾及,过日子柴米油盐的,虽然时有磕磕碰碰,误会与不理解,但克服困难,欣欣向荣。这也是一种实际的宣传,更容易打动人心; 又或者九旅有个军嫂是画家,一开始奉父辈的约定,而勉强与参军的副营长结婚。刚来随军不适应,和丈夫缺少共同话题,几度想拿起行李回去,半年后度过了磨合期,夫妻感情越来越浓。她主动打理院子,种植花草果蔬,还在市文化馆办了个人的军旅生活画展,在边疆发光发热。 …… 等等,从这些例子里抽取出素材,以小见大,让人看到有烟火气息的北疆大院生活。 对此欧主任和几个同事们都觉得很好,能真正打动人的,必然是这样动态的多面体。欧主任提议,让苏麦麦以自己是军嫂的角度,再想想还有哪些可侧重宣传的点。 苏麦麦穿上这身整洁立挺的军装,虽然没领章,但也自然多出了爱岗敬业的责任感来。 她每天晚上,都会提前看看次日要采访的军嫂资料,先拟好提问的要素,做好笔记。有时会跟贺衍商量探讨一下,部队里她不知道的相关常识。然后在现场采访过程中,引导军嫂们打开话题,深入挖掘更多可以提取的素材,还从邻里之间也做了侧面的了解。 几天下来,连从业多年的陆韬都深感敬佩,不停地赞叹说,还得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些事适合男同志干,有些事则女同志更能发挥出优势。尤其在与军嫂的话题引导、亲和放松等方面,陆韬做不到像小苏这般恰到好处。 有赖于苏麦麦采访话题的逻辑梳理,每回采访完毕,陆韬就觉得心里已经有了个清晰的草稿脉络,效率大大增加啊。 还有小苏的速记本,辅助记录也做得详尽,比录音机也差不了多少了! 周六下午,苏麦麦和陆韬正在六旅采访一名叫王勤凤的军属。这个军属随军两年了,被大伙儿叫作六旅的“豆腐西施”。 王勤凤家有个祖传的豆腐坊,她父亲三个女儿,家里没啥传男不传女的讲究,自小就学得了一手做豆腐的技术。因为乔连长休假回家相亲认识,很快就结婚了,结婚没两个月就被两边的家长劝说来随军。 她在川省吃惯了鲜香麻辣,刚来就后悔了,觉得嘴里没劲手上没活。 然后乔连长就建议她,不然自己做豆腐消遣吧。老家父母非常支持,当即给她寄了个石磨过来。 于是王勤凤就把一门手艺带到了部队里,先开始她做的豆腐量少,只分给左右的邻居吃,过不久大伙儿都闻到了香味,纷纷来找她买。王勤凤就越做越多起来,还供应给了六旅的各个食堂。 因为味道太好,需求量逐渐增加,王勤凤乐在其中,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她家小院子不够做太多,乔连长就主动跟上级领导申请,给她在部队里租了一间闲置的房子,专门做豆腐卖。还请了几位得闲的军嫂,一块儿帮忙,又能多赚点儿收入。 做豆腐先得磨豆浆,早上孩子们上学路过,都已经习惯从她豆腐房买一杯热腾腾的豆浆来喝了。据说还有酿造厂子闻讯而来,想找王勤凤技术合作呢,这名声传播得响当当了。 王勤凤是个十分健谈的女人,别看才二十三岁,做啥都风风火火的,歇不住。 听说报社的记者要来采访,有机会能当典型上总军区的报纸宣传,她高兴得一早就在家里候着了。 等看到苏麦麦梳着两根辫子,一身军装苗条高挑的走进来,靓得王勤凤嘴巴都张圆了:“哪个也没告诉我,咱六旅啥时候有这么漂亮的记者了!你这个记者妹儿哟,简直就是美人胚子嘛!” “来来来,快坐快坐,我自家乔连长也很快就回来了!”王勤凤搬来椅子,让文绉绉的陆记者和小苏记者坐下。 苏麦麦坐下来,忽地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臭香味! 她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立时嗅了嗅鼻子问道:“王嫂子,你家这是什么味?有点像臭豆腐。” 以为她美人妹儿嫌弃臭,把个王勤凤尴尬得,连忙解释道:“啊这,你咋一闻就问出来嘞?我还生怕你们嫌弃,重重地盖了两层盖子。” 竟然真是臭豆腐啊!要知道,现在可不是随时随地能吃各种小吃的时代,交通不发达,极大影响了美食的传播,若非忽然闻见臭豆腐味道,苏麦麦都快忘记这道心头爱的小吃了! 苏麦麦吞咽了口水,带着请求的语气笑起来:“哪能嫌弃,王嫂子做的这味道太正了,得是正宗的臭豆腐吧?嫂子能给我来几块吗,多少钱我都买。” 听得王勤凤惊喜不已,可不味儿正嘛?她这臭豆腐是用传统发酵的方法,发酵了两个星期了,贼臭贼鲜。怕豆腐房里其他嫂子闻不惯,特地藏在家里,准备自己炸了沾酱料辣椒面吃。 乔连长和同院的张干事闻不惯,直说是一股屎臭味,好在张干事的媳妇带孩子回老家探亲了,王勤凤就没管他们男干部嫌弃。没想到水灵娇艳的小苏记者竟然能是个识货的! 好妹子,人美心地美啊! 王勤凤顿时有如他乡遇知音,从坛子里捞出了十来块送给苏麦麦,说自己这会儿临时没法炸,给了苏麦麦两袋酱料和川省产的辣子面,让她回去自个炸了吃。 苏麦麦感激地收下,本来要给王勤凤钱,下次还要经常找她买呢。 王勤凤死活不收,说下次收钱,这次必须当成送的,苏麦麦便没推辞了。 把个旁边的陆韬看得好笑又刺鼻,扶着眼镜框尬笑:怎么没想到小苏会喜欢这种臭味的食物,一个看俄国名著的女青年,吃着臭气熏天的黑豆腐块,不敢想不敢想…… 苏麦麦腹诽:那是你还没吃到炸出来的成品,光想想她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嘿,想到贺衍闻臭豆腐估计也一样反应,她就觉得好笑。怎么着都要让大佬亲自尝一尝味道才行,不然不许上床,以后也不给他做别的好吃的了。 采访气氛因着臭豆腐的受欢迎而十分融洽,王 勤凤更是一谈起话来就滔滔不绝。 川妹子的爽朗个性逗得苏麦麦也乐呵不已,采访正在收尾,家属院的巷道外忽然传来了泼辣的掐架对骂声。 “马芹你又偷我家蛋!我就说早晚会抓到你现形,你个爱偷货,咋这么没皮没脸,几颗蛋都偷偷摸摸?难怪我家母鸡下蛋越生越少了,敢情都被你顺走!” 王勤凤对面的一个院子里,站着两个对骂的军嫂,一胖一瘦的身躯将将地挡在了鸡笼子前面。 被骂偷蛋的马芹立时戳手指反攻起来:“不要脸的是你廖娟,这分明是我家鸡刚生的,咋跑你窝里去了?我辛辛苦苦养的下蛋肥母鸡,你瞧瞧你自个窝里那几只,走两步就能断气的瘪脚料,像是会下蛋的吗?—— 大家听好了啊,偷蛋的人是她廖娟,我是过来拿回属于我母鸡刚下的仔!” “放屁!!该我鸡生的蛋,凭啥说成是你的?你眼睛长鸡笼门上啊?你看见了?你全过程盯着鸡屁股生下的蛋啊?啧啧,脸皮比城墙还厚,不稀得说你!一天天的尽盯着自家几只不下蛋-骚-鸡,光养膘不产蛋,越长倒越像公鸡了,每天叫-春叫得震天响!有这闲工夫再养两只去啊,何必尖酸嫉妒成这样!” 廖娟也不甘落下风,本来出门倒尿桶的,孩子刚拉了屎,熏臭,得赶紧倒了去。谁知道一出来,瞥见鸡笼旁边多出一双鬼鬼祟祟的手,摸来摸去的,看得她就来气。 她冲过去一看,没脸看了就,马芹撅着屁股趴着呢! 马芹男人整活没轻没重,偏偏马芹嗓门掐不住,关键时刻会出声,为这个事儿,她在家属院挺脸红的。廖娟竟然故意用“鸡叫-春”骂人,气得马芹呼上去一袖子:“我呸你个姓廖的!你那点偷鸡摸狗德性当我头一天见识?我家鸡这两天肚子明显窝着蛋,现在瘪下去了,蛋没瞧见,倒在你鸡窝里摸着了,你让大伙评评理,是不是你个偷鸡摸狗的泼妇干的事!” “娘嘞,你才偷鸡摸狗下-贱货,看我不扇死你!扇死你!煽得你没力气每晚嗷嗷叫!” “……今天为了我马芹的清白,这架我也不忍着了,看我不撕烂你嘴巴子!” “别打了,真打起来了?” “别呀,不就几颗蛋,至于吗?”围观的家属越来越多,有个别起哄的,有个别劝架的,还有人穿着外套从远处跑来赶现场瓜,一片闹哄哄。 苏麦麦听得微皱眉头,采访都收尾了,竟然还撞见六旅家属院掐架直播咯。要知道,自从十一旅成立了家属委员会,通过周五晚上的读书学报、周末的跳健美舞活动,大伙儿相处和睦了许多,已经有日子没见大动干戈了。应该建议建议六旅,也成立个家属委员会才好。 王勤凤下午为了采访没去豆腐房,她住的院子和马芹、廖娟的正对面,就对苏麦麦解说了一番。 原来这马芹和廖娟一开始关系还算行,后来从啥时候起,都开始养鸡了。起初两家各买了五只,谁料养大后,廖娟四只都是母鸡、一只公的,马芹却只有两只母鸡、三只都是公的。 正好部队后勤部开展持家好军嫂的评比,廖娟因此拿了奖状,言辞里难免洋洋得意的,让马芹心里结了疙瘩。 隔天马芹当即又去买了三只半大的母鸡回来,没多久就天天都有新鲜下蛋了。而反观廖娟呢,虽然四只母鸡,却只顾吃粮,不长肉不生蛋,于是轮到马芹洋洋得意了。 有一回据廖娟自己所说,她家鸡被马芹家油光滑亮的几只骚-公鸡诱拐,有蛋都跑到马芹家的鸡笼子生。 廖娟气不过,就得去把蛋都摸回来,不料被马芹逮了个正着。后来马芹就总怀疑自家蛋被廖娟偷了,马芹动不动就摸到廖娟那边去数蛋,两家为这事儿没少吵架,有一次甚至惊动了团政委来破案。 王勤凤唏嘘着:“具体谁偷的谁的,反正各说各的词,别人摸不透。这还刚开始掐,马上就有大戏上场了,不信咱瞅瞅去,等会儿越打越狠,得等她们老公回来才能拉得住!” 左右采访已到尾声了,苏麦麦和陆韬对视了一眼,原来八卦之心人人有之不分男女呀,他们就跟着走出去瞧热闹。 外面果然正在掐得水深火热,马芹虽说把鸡养得肥壮,她自己人却瘦得精神,廖娟把鸡养得嘎瘦,却人高马大的。 这俩打架,一个仗着精瘦灵活,跳来跳去,一手掐着廖娟,一边用鞋子狂踩她脚脖子。 一个占着强壮有力,掰着马芹的胳膊咯咯发响。 旁边围的都是看热闹的家属和孩子,就没人敢上前劝架的。 看见苏麦麦和陆韬背着相机走出来,连忙纷纷说道:“记者同志来了,你们先别打了,人记者既不属于哪个旅,也和谁不沾亲带故,让他们给评评理,总比打架来得强!” 马芹属实踢来踢去也累了,而廖娟呢,也生怕把马芹胳膊真掰崴了,还得付医疗费。 偏偏为了脸面不能输,都还得僵持着。 听见旁边这么一说,互相凶狠地瞪了眼,各自不情不愿地把手松开了。 马芹一边揉胳膊,指着还没来得及摸到手里,就被廖娟当场发现的鸡笼里的几个蛋,说道:“记者同志你来得刚刚好,你给说说,我家的鸡生蛋都是生这种白壳的,她家瘪母鸡,生不了这种颜色的蛋,不是从我这偷过去的,还能从哪拿的?” “放你屁马芹!”廖娟摸着发红的脚踝骨,立刻唾骂起来:“整个军属大院就允许你家鸡生白皮蛋啊?别家鸡生下来就大逆不道了?鸡干部给你家骚-母鸡开白蛋条子了?凭啥你说是就是!记者你来得正好,你来说!” 这个…… 苏麦麦仔细地瞥了瞥廖娟的鸡笼子,又仔细地瞥了瞥马芹的鸡笼子,悄悄地示意陆韬看去。 ——马芹的鸡笼子铺的是木屑刨花,而廖娟铺的是麦草,不确定平时谁家偷的谁家,但今天廖娟鸡笼子里的几颗蛋,的确还沾着几片木屑呢。 不过看着两位家属的阵仗,苏麦麦没强出头,还是让陆韬来说吧。 陆韬会意,于是走去廖娟鸡笼子,把带着木屑的鸡蛋掏了出来,还给说明了理由。 好家伙,马芹顿时腰杆挺直了:“看谁不要脸,这下证据确凿了吧!” 这边廖娟气不过,连带着看陆韬记者都迁怒了起来:“咋的,也就是平时你偷我家蛋偷多了,我今天才拿了两颗过来。别以为今天是我干的,你平时就少干了?这位记者也是,要你多管啥闲事啊,吃饱了撑得……” 刚刚还催着陆韬和小苏秉公判断呢。 “人证物证俱在,少他吗扯这些,你,廖娟你得当着所有人面给我赔礼道歉!”马芹据理力争。 话音未落,气得廖娟端起旁边的尿盆子,就照马芹这边泼了过来。马芹也不甘示弱,转身飞奔厨房,端出来一缸子酸馊水。 妈呀,赶快跑,远离是非之地! 苏麦麦护着怀里宝贵的臭豆腐,赶快拉扯陆韬的袖子,往机关单位方向跑开了。一群看热闹的家属和孩子们也匆忙推推搡搡着,作鸟兽散,生怕沾到了乱泼的额屎尿酸馊。 到了分报社的办公室,才看到陆韬因为仓促奔跑,不知道被什么刮着了,手面上一道渗血的口子。 衣摆上还溅有几滴是尿或馊水的污点子,看来陆韬刚换洗的军装又得脱下来了。陆韬直庆幸:“刚才那廖嫂子拽住我,要不是小苏你扯了我紧急跑,尿盆子怕扣我脸上,可不止这几滴!” 还好还好,低头瞅瞅,罐头瓶子里装的臭豆腐完好无损。 六旅家属院的战斗力啊,马妹花来了都得叫声前辈。苏麦麦出于同事道义,又陪他去了趟卫生所。 第64章 第64章小苏嫂子,咱贺副团长特…… 今天周六,卫生所里的值班护士正好是徐丽。徐丽穿着白大褂,头上戴绿色军帽,正中一颗五角星红心闪闪。 徐丽看到苏麦麦和陆韬并排走进来,显然很惊讶。陆韬她还算认识,是军区分报社的记者,之前有打过交道。但小苏婶子怎的也穿上 了军装,胸前挂着一台相机和他站在一块呢? 自从战术演练开始,徐丽和贺辞琅就都跟随六旅大部队去了演练基地,苏麦麦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们。 徐丽晒得黑了些,不过脸色却红润有光彩,想来按照原书里的剧情,她和贺辞琅在这段时间里的恋爱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了。 徐丽诧异道:“小苏婶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和苏麦麦年纪差不多,但她既然与贺辞琅谈对象,也就顺着男朋友的称呼来叫了。 演练结束这些天,徐丽工作还挺忙的,平时吃饭都是贺辞琅打了送过来,两人要么坐在树底下吃,要么在卫生所的办公桌一块吃,很少去食堂。同事都取笑他们“还不赶快打结婚报告,都腻歪成这样了。”徐丽每每嗔怪贺辞琅黏人得紧,贺辞琅则大言不惭任由人们知道她是自己对象,知道的人越多他心里才越踏实。 所以这周还没机会遇到过苏麦麦呢。 苏麦麦就把自己暂时到总军区分报社当编外记者的事说了一下,又看向陆韬,啧叹道:“刚才家属院里马芹和廖娟两个嫂子打架,我和陆记者跑得匆忙,他手背不知道被什么刮着了,过来上点药。” 徐丽听了,便抓起陆韬的手看了看伤口。她在卫生所里工作,对六旅家属院的嫂子们也都有所耳闻,听苏麦麦说到现场泼屎泼尿战况倒是淡定,但怕陆韬的伤口万一沾了这些,得小心破伤风。 于是让陆韬坐下来,给他涂点酒精消消毒,再上一层碘伏。 苏麦麦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忽然发现徐丽的中指上多了枚小小的银戒指。中指戴戒指代表的是热恋的涵义。 苏麦麦就笑问道:“你和贺连长的好事将近了吧,准备什么时候把婚结了?” 徐丽一边给陆韬上药,听得耳根子泛红,一边应着:“还没那么早呢。贺伯伯和陈雪阿姨打电话来说,让我后天跟辞琅一块儿休假,先去乌市家里做做客,然后我再领他回一趟我的老家。等到结婚,再怎么也得明年开春后了。” 又问道:“你和贺副团长啥时候休假呐,陈阿姨在电话里也问过一嘴,我答说我也不清楚。” 陈雪是贺衍大哥贺军的爱人,苏麦麦的大嫂。 苏麦麦稍默:“估计比你们要晚几天,我这边还得采访几个名额,贺衍也要开会。” 从卫生所里出来,陆韬把小苏胸前的相机放进了自行车头的篮子里,一边推着走,一边低头看了看她浓密微卷的眼睫毛。 忽地咧嘴一笑道:“刚才听你和徐护士聊天,忍不住就羡慕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你呢?好像从没听你说过对象呀?”苏麦麦随口问道。 陆韬略感失落,又坦然起来:“我就不提了,当初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妹妹,约定好了等我在部队扎下根了就结婚。后来她等不住,她家里也催促,她就主动放弃了。她和你一样,都有扑扇的长睫毛,也爱笑……呵呵,还是你们好,看小苏你和贺副团相亲相爱的生活,幸福又丰富。” 苏麦麦听出了他话意中的惆怅,便谦虚道:“我和贺衍也就是机缘巧合在一块儿了,有啥好羡慕的。不过你那位青梅竹马既然放弃,应该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如果你觉得还放不下,不妨重新再追一遍,不给你们之间留遗憾。要是放下了,就再寻找新的恋情,感情是双方的选择,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韬却也是想得开,淡淡地道:“已经无所谓放不放下,她已经结婚了,她结婚时我也送去了祝福。至于新处对象,现在我每天只忙于工作,也没那个心思,就顺其自然吧。” 憋在心里的话说完,让他脸上神情有种莫名的释然与轻松,笑容都舒展了不少。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分报社的办公楼前。四点半就到下班时间,苏麦麦上楼整理了东西,准备出去赶十一旅接送孩子们放学的班车回家。 她和陆韬笑盈盈从二楼走下来,抬眼便看到了楼前停着的212吉普车。 陈建勇熟悉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招呼道:“小苏嫂子,咱贺副团长特地来接你下班了!” 陈建勇盯了眼陆韬,莫名目光一瑟,咋和咱小苏嫂子靠得挺近呢?忍不住瞅了瞅贺副团的脸色,贺副团倒是挺平静的。 苏麦麦欢喜又诧异,抱着帆布包问道:“你们怎么过来的?看来我不用赶班车咯!” 后座窗玻璃上映出贺衍的身影,他拉开门走下车:“过来办点事,就顺道接小麦一块回去。也没等多久,上车吧。” 男人宽阔的肩膀微俯,对苏麦麦展露温和,又侧身对陆韬点头示意。 : 陆韬轻快地接过话:“有贺副团长送小苏,那我就不用自行车载你赶班车了。周末愉快,我先走了。” 友善地挥挥手,一脚跨上自行车,便往他们文职干部的单身宿舍骑去。 坐到了车里,苏麦麦忽地才回味过来,既然贺衍来找自己,刚才她与陆韬说说笑笑的一幕他肯定早看到了。 她瞄了瞄某人清隽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在落日光辉下清晰有棱,他的五官真是耐看。尤其从侧面望过去的时候,军装挺括,莫名一丝冷肃感,但实际却又正气温柔。 知道大佬是个醋坛子,看似淡然无波,那是被苏麦麦三申五令不许凶陆韬,方才按捺住的。 苏麦麦咳咳嗓子,主动圆润道:“今天采访撞见了六旅家属院掐架现场,陆韬为了帮忙澄清事实,险些被泼了尿桶。他手背被刮伤了,我和他一道去的卫生所,徐丽也在,是她给上的药。” 看吧,未来的侄儿媳妇都在现场,可没啥暧昧的。 陈建勇松了口气——哎,陈建勇也不清楚自己瞎操啥心,瞧咱贺副团都不介意的样子。 主要就小苏嫂子实在太美丽晃眼,性格又好,看着还像未结婚的小女兵,放在十一旅还安心些,六旅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赖上。 贺衍虽说每次遇见陆韬都略生芥蒂,但并不疑虑自个媳妇儿——只有他最晓得,他跟小麦的感情到了多好的程度。况且最近两次,发现陆韬的表现是越来越坦荡了。 贺衍便沉声一哂:“他是男同志,粗糙点没啥。反而是你,以后吵架的事儿离着点,小心别影响自身安全。” 这倒是,苏麦麦也算长了经验了。若真被泼到,她的洁癖该无所适从。 围观掐架现场须谨慎,找准安全距离是第一啊。 苏麦麦便把下午马芹廖娟惊天动地的场面描述了一番,然后又从陈建勇话痨般的嘴里,听到了一堆十一旅家属院的陈年八卦。 也不知道这小子,成天跟着自己跑这跑那,哪来的功夫捞来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 贺衍在旁听得都有些无语了。但看小麦一脸津津有味的八卦模样,又觉得她有趣。 * 回到家后,苏麦麦在锅里起了热油,把王勤凤送的臭豆腐放进油锅炸。 炸臭豆腐的油要烧到六成热,炸至表面发酥微微鼓起的时候,再捞出来控控油。如果想吃口感硬点儿的,就放进去再炸一次,增加酥脆感。 王勤凤送的两袋酱料和辣椒面,都是她已经调好的味儿了。苏麦麦尝了尝,果真正宗带劲,鲜辣香麻样样俱全,要是还能有 香菜就好了。臭豆腐的蘸酱里放香菜末,那简直堪称绝配啊。 但当季的北疆只有那种拇指粗的大葱,苏麦麦就切了些葱末拌进去。 五六点钟,各家都在做饭炒菜,马妹花一边蒸馒头,一边吃力地嗅了嗅鼻子,再吃力地嗅了嗅鼻子。然后又不死心地低头看看裤脚和鞋底,都干净着。 忍不住,还是冲去厕所里瞅了眼茅坑,也没堵啊,最后发现熏臭味儿是从小苏那边扑面散过来的。 马妹花就热心地踅过去道:“小苏啊,你家厕所下水道是不是堵住了,一股子臭屎味捏!” 待走进她厨房里一看,哎哟,满油锅的熏臭,黑乎乎的一团团翻滚来翻滚去的。她捂着口鼻一脸不可置信:“小苏啊你…你…咋恁个讲究人,忽然炸起羊屎吃了?这又不是六几年闹饥荒,咱部队还没缺粮到那份上吧,羊屎是当肥料用的!” 再扫了眼旁边,本来望眼欲穿、现在生无可恋、坐立难安的贺副团和陈建勇,马妹花的脸上露出了同情。 ……就算是六几年饥荒,人们饿的也只吃树皮或者土啊,羊屎是能下锅炸的玩意? 莫非这又是小苏发现的什么壮阳补肾新食谱?! 她瞬时暗中一动心。羊屎能当肥料,没准还真能养生?听说有些地方晒干用来做中药呢——(遥远处正在供销店里打酱油的廖政委,莫名感觉到某种生死逼迫感袭近,给出去的两毛钱都掉到了地上。) 最近因为花椒粒事件,心虚的马妹花已经断掉一个多月的那啥事了。后来听小苏说南瓜海米壮阳,忍不住又给廖满仓顿顿吃起了南瓜,可好,真的把阳虚补回去了,能耐得叫她意外!(在廖政委看来,纯属隔了好久没动静的自然反应。)但马妹花对小苏的食谱那是倍加赞肯的。 苏麦麦正用筷子把臭豆腐一块块夹起,瞅见马嫂子进来,便将豆腐在蘸酱里翻了翻,顺便让马妹花尝尝:“没堵,我在炸臭豆腐呢。六旅‘豆腐西施’王勤凤嫂子送的,这个可谓是绝顶风味美食,马嫂子你来尝尝看,保证你吃了从此就爱上它。” 是挺风味的…… 马妹花瞅了瞅这黑乌乌冒油烟的丑东西,嫌弃地呷了呷嘴,确实像豆腐没错,但咋能恁臭啊?哪腌制出来的玩意? 唯想着小苏应该不会骗自己,就捏着鼻孔吃下去一块:“哎哟,熏得厉害,把老娘鼻子都熏憋气了,我只尝这一块就够!” 说完赶紧跑掉了。 苏麦麦也就不留她,统共就只有十几块,这么多人不够分的。 她把拌好了蘸料的臭豆腐,郑重地搁到饭桌上。转过身,对已经被熏到满脸木僵的陈建勇和贺衍说道:“搞定,你们来吧,开吃。” 苏麦麦这两天来了例假,贺衍没允她沾水下厨。晚饭是陈建勇从食堂打回来的,一份萝卜炖羊肉,一份五花肉焖白菜,洋葱炒蛋,还有炒土豆丝。 本来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就听苏麦麦大肆描述了一番,今晚要给他们做一道绝顶美味的小吃。 陈建勇满怀憧憬地盼着,结果等来的是一块块黑臭的豆腐。起初他还带着奢望,下锅之后炸了可能会变不一样,毕竟小苏嫂子做饭手艺能化腐朽为神奇,一盘随便的小葱拌豆腐都做得极为好吃! 结果直到出锅仍然还是越炸越臭,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鸡屎吗又形容不像,难怪马大嫂说是厕所堵住了呢。 陈建勇也不敢拂小苏嫂子的“美意”,生怕过了这遭,以后打击了小苏嫂子做好菜的积极性。 他也顾不上管贺副团长的面子了,连忙扯了个谎说道:“我……那个,刚记起来贺副团命令我整理的材料还没整完呢。小苏嫂子你们先吃,我去忙完了再说!” 话说完,赶紧冲出门去大口呼吸地跑开了。 十月的北疆入夜气温骤降,苏麦麦看见那背影好像都在透着深呼吸的口雾。 她转向贺衍,盈出微微笑。 老婆是真美,笑起来两个小酒涡。 贺衍魁梧的身躯却略僵硬一顿,冷冰冰瞪去陈建勇的背影,好小子,说好有难同当有臭豆腐共吃,竟敢临阵脱逃。 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也跟去看看,怕陈建勇整理不到位。” 揩了军帽,拔腿就要大步流星跟上去。 苏麦麦就知道会这样,男同志大多不懂欣赏美食。 她凶巴巴跺脚,冲着贺衍挺拔的军装说:“贺衍你给我站住,回来。说好的夫妻搭子有福同享,你今晚要是不陪我吃,以后别想我再下厨露手艺了,也不许再上床睡。” 啧……媳妇儿发令,重于泰山。 贺衍无奈,只得顿了顿,走回到饭桌旁:“有福同享,陪你吃,吃几块听你的。” 第65章 第65章别介意,你们继续、继续…… 饭桌上,富有年代感的白瓷碗里,盛着刚炸出来的黝黑发亮的臭豆腐,红油辣子蘸料与翠绿的葱花点缀在其间,其实看起来还挺养眼。 就是味道委实叫贺衍难以接受。 但老婆发话得听,她说美味那就必须是美味! “有商有量才是好夫妻嘛,我可没欺负你,给你吃四块好了。”苏麦麦这才满意,献宝一样地给他碗里搛过去。 拢共就十几块臭豆腐,剩下的她要自己慢慢品尝。 贺衍用筷子夹起,够到嘴边。他吃东西的动作很耐看,略微挑起浓眉,无声咀嚼。 刚放进口中的瞬间他还想吐,瞅见小麦停住筷子看过来,他一个囫囵吞枣咽下去了。别说,味道的确挺带感的,说不出的鲜香咸辣,别有一番风味。 再吃第二块、第三块逐渐放松,表情变自然了许多,又伸过来夹第五块。 真香打脸! 苏麦麦得意道:“都说了我不骗你吧,有好吃的必须和你分享,之后我会经常买臭豆腐的。” 对门的廖政委打完酱油,一回到家就问道:“你这婆娘,该不会又想出啥新招坑我?在供销店里心口忽然抽一下,直觉你要耍猫腻,我都给整出经验来了。” 马妹花还真挺心虚,刚才差点以为小苏锅里的是补肾食谱,真打算把羊屎也炸了喂他吃。 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咕叨啥?对面小苏让我尝了一口臭豆腐,好吃的东西轮不到你,别自作多情!” 不过马妹花吃完了臭豆腐啊,回到自家这边再啧吧了一下味儿,耐人寻味,好吃! 她都不稀得搭理廖满仓,心里还想再去问小苏讨上几块吃吃,下次也帮自己买点带回来。她把头往外一探,看见小夫妻两个正在面对面吃饭呢,也就识趣的不过去打扰了。 吃完饭,贺衍负责洗碗。苏麦麦的蘸料舍不得倒掉,她准备改天再去买几块,过足炸臭豆腐的嘴瘾。 其实真吃起来是很香的,可以建议王勤凤嫂子炸好之后,也像刚开始做豆腐时那样,分给大伙儿都试一试,今后保准再没人介意臭味了。 一些川湘桂地区的军人和家属,应该熟悉这道小吃,只是大伙儿平时买不到而已。 贺衍也足智多谋,他想散味,洗碗时,就漫不经心地用搪瓷盆扣了两层,把味道牢牢的盖住。 尝归尝,尝完了可不想满屋子熏臭,他还想抱自己又香又软和的媳妇睡大觉。 当苏麦麦没发现嘛?她一眼就识穿了,不揭穿大佬而已。 从夫妻搭子的角度而言,贺衍今晚给足面子,没有随陈建勇临阵逃脱,该好好表扬。碍于她例假在身,晚上就搂住他脖子,抱着他多亲两口再睡。 苏麦麦吃完饭就泡上了脚,采访工作还是挺累人的,泡脚丫松松筋骨,准备整理她的万字长篇小说。 这次的故事是从一家子姐弟妹六个展开的,原生父母本已有了四个孩子,另外又从小收养了朋友的两个孩子,闹闹哄哄的家庭资源分配。随着时代潮流的发展,分别赶上了上山下乡、进厂、待业,回城、结婚、上学、抢房,又到离婚、开店当个体户,吵闹、分家、偶遇初恋,办厂,共同经营新生活等等,丰富的主线支线做为脉络梗概。 刚刚改革开放的时代,知青返城、高考上学、下岗创业等等,这种文学还是很新颖的,并且紧跟当前潮流,契合多数人的真切体验。苏麦麦对此非常有自信,她的灵感就如同水到渠成一般,汩汩地涌现出来,让她很想尽快把故事完稿。 一开始本打算写个一万二三字,没想到把初稿整理完毕,竟然超过一万五千字了。等她最后精修完全稿,估计得有个两万字。 如果发表之后反响好,她还考虑把这个故事改写成长篇小说。 最关键是,全靠手写,手算字数。 这不得不让人惦记起高科技发展的后世便利了。 虽然国外的这时候,已经首次发布了PC个人电脑,但只适合英文输入。要有适合国内用的电脑上市,得到八零年代末九零年代初了。 还特别贵,一台大约几千上万元。 多写稿,赚钱赚钱,苏麦麦给自己鼓劲说! 她边泡着脚,边摸摸舒适的床沿,又想起了白天的八卦:“这么一比较起来,咱们十一旅的家属院战斗力简直和六旅不在一个量级。今天还好跑得快,没被污水泼到,不然没法躺在这张舒适的床上睡了。” 苏麦麦爱她的床,她的床又软和又舒适,北疆的棉花超级好睡。 由于和大佬突破界限之后,吃得实在太好,大佬精力旺盛,硬朗的腹肌与她如同负距离接触,长久的时间之下,苏麦麦于是用了小心机。 从她发现贺衍喜欢把她抵在床沿,架起双腿这样那样的,她就存心把炕铺得格外松软了。尤其把长出来的垫被往床沿那一块搭下来,她的腰搁上去就暖乎乎的很有弹力。 这可都是北疆当地棉花打出来的好棉被,格外的亲肤舒适呢。平时和贺衍在一起,随意他前后左右怎么颠簸,她的身姿都膈不痛,激烈之时的尾椎骨也能得到缓冲。 这几天她来例假,两口子的活动也就收敛了。 过了国庆节,冬天的感觉更临近,贺衍生完炉子,走过来帮苏麦麦按摩脚底。 男人略带粗粝的手指按捏着,凛声道:“看来这工作还得锻炼脚力,要不以后你每天早起,跟上我的兵一块跑两圈!” 鉴于起初苏麦麦来例假疼得蜷成一团,贺衍也不知从哪查阅到的资料,就建议她跑步锻炼、泡脚喝热水,温暖气血。 苏麦麦还是算了吧,她领跳健美舞都是暂时,对跑步更加一点没兴趣了。 她娇红了脸说:“别和我提跑步,我起不来。再说这个月我肚子不太疼了,不信你看我脸色。” 贺衍抬眼看了看,还真是肤白唇红的,不像上一回那样,像个梨花带雨般的小白猫。 想到小白猫这个词,他不由又睇了眼穿着白色羊毛衣的女人,她看着苗条实际肉乎乎的手感,真的很招人疼。 他低哑着嗓子问:“怎的转变这么快?我听说有女同志肚子疼得,还得吃中药调理。” 苏麦麦抵在他耳边,轻轻撩了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调理,不过有没科学依据我就不懂了。” “嗯哼,夫妻生活。到位的夫妻生活。” 每一次的巅峰潮涨不是谁都能够有的,苏麦麦感受得很深刻。 这肆意的言辞,饶是已经合法夫妻,也听得贺衍刚毅脸庞不自然泛了红。 军人的冷峻眉峰轻蹙,攥住她脚掌:“特殊时候不许说这些。” 不说就不说,苏麦麦取过毛巾擦脚。 忽然陈建勇骑着炊事班借来的三轮车,从巷道外面飞奔进来,敬个礼汇报道:“报告贺副团长,彭老师打来电话了,让你……额,让你过去一趟。” 话说着越说越慢,眼珠子却咕噜转,瞥见了贺衍手上的水渍。 贺副团长平时在家,竟然还亲自给小苏嫂子洗脚哇!陈建勇咋舌不已,楞了一下,这还是他心目中那个冷冽无情的精锐干部吗? 陈建勇假装背过身去:“爱护妻子,男人美德。我没看见,别介意,你们继续、继续!” 贺衍倒是顺其自然地站起身来,给苏麦麦递了双袜子。这两天她来例假,贺衍体贴她采访辛苦,晚上给她揉肩捏脚的。苏麦麦还挺享受,不过这会儿外人在,她连忙穿上袜子倒掉洗脚水。 贺衍抬头看看钟表,快七点钟了,便沉声问:“这时候我妈打来电话,她都说什么了?” 陈建勇回答:“问贺副团你啥时候休假回去,还有小苏嫂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她想提前准备。哦,还说在杂志上看到小苏嫂子的名字了,好奇地向我打听,我也答不上来。” 苏麦麦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用的都是笔名麦钱钱,难道说是哪家杂志把她的真实个人资料公布出来了? 贺衍看了眼苏麦麦,征询道:“妈这么关心,不如你跟我一道去听听吧?” 苏麦麦觉得也是,都要和他休假回乌市了,提前电话里互相了解下也好。她就把床边的平底皮鞋穿上,一块儿去驻地机关单位了。 * 到单位把电话拨过去,才刚打通,那边彭老师就忙不迭地接了起来。 贺衍温和问道:“妈,有什么事?” 彭若竹关切的声音响起:“也没什么,就是问你们俩啥时候回来?你去演练一个月,我知道你忙,不方便打电话,想关心下小苏吧,但怕她没见过我,小姑娘害羞,这就今晚周末打来问问。” 贺衍应道:“再忙完这几天,大概下周四就能回去了,不用担心。你和爸身体还好吧?” 贺总政委正坐在红木框架的皮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耳朵其实一直支向电话机这边,听到儿子提及自己,眉头就不自然地松了开来。 这次的军事演练反响非常好,首都派去巡视的领导回京后,都给予了高度的表扬。而负责战略总策划的是驻伊坤十一旅四团的年轻副团长贺衍,这让贺总政委面上很有光,对这小子深感欣慰,但是不愿表示出来。 贺总政委闷声说:“我们老的不用他惦记,他把自己家庭照顾好,大方面的工作要干,小方面的家也要顾及。结婚了就和之前不一样了,遇事都为对方考虑考虑。” 彭老师边握着话筒边听,知道老爷子在暗示他自己也想讲电话。 但彭老师现在随着年龄增长,也不想像年轻时候那样什么都让着了。她自个电话还没打够呢,她就只是把话筒移了移,让贺总政委也能够听到传声。 彭老师笑道:“那就好,对了,小苏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睡厚软的还是硬点的床被,我提前准备准备。正好保姆姜阿姨也会做湖北的热干面,听说小苏来,也早早就说要给她囤点好菜。还有,我怎么从总军区的生活画报上,看到小苏的名字了?是苏麦麦没错吧,采访的是你们十一旅旅长的爱人陶向红。” 彭老师一问起话来就没个完了,看得出她心潮的殷切和澎湃。 贺衍就笑着说:“是她没错,她帮助陆记者修好相机,随手照了两张,就给用上了,还拿到三十元稿费。现在小麦是总军区驻伊坤分报社的临时记者了。她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你得亲自问她,人就在旁边,妈你和她聊。” 言毕把话筒交给苏麦麦。 原来说的杂志是军区生活画报啊,苏麦麦白担心一场,还以为八零年代的作者发表文章,也要同时公开个人信息呢。 她接过话筒,原书她只看过一点内容,而且多是从原男主贺辞琅的角度来写。只知道彭老师和总政委夫妇俩作风严肃、规矩,且有涵养,是那种典型的军旅老干部家庭。 苏麦麦还挺紧张的,叫了声:“彭阿姨好。”楞了一下,马上又改口:“妈,您好,您和爸爸身体还好吧?” 柔润动听的嗓音,普通话非常标准,比广播里的女主播都要动听的感觉。听得彭若竹很是欢喜,握着话筒的手都打了哆嗦,多么乖巧让人疼的姑娘呀。 彭若竹心里感慨,她知道为着这个家和几个孩子的和睦,让贺衍小时候受了些冷待。他父亲对他也过分严苛,让他本人性情冷冽苛肃。本来还怕贺衍结不成婚,但彭若竹又催不动,日思夜想,就犯病心梗了。没想到这一来,倒让他遇到了个这么好的姑娘,一下就成家立业。 彭若竹瞥了眼总政委, 对老四严厉可以,对儿媳妇严厉绝不可以。这个小苏呀,彭若竹护定了。 彭若竹连忙答应道:“小苏呀,好孩子,妈听到你说话真感到高兴。都好着呢,你和贺衍下周四回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妈这边想问问你,还需要什么,平时喜欢吃啥,我都去提前准备,保证让你回来吃的住的舒舒服服的,好姑娘。” 苏麦麦听得忍不住感动,想起了原身那坑人的后妈,还有自己那个世界的继母,对比之下不由觉得亲切。 然后应道:“我什么都不挑,跟平时一样就好了。您和爸天冷多注意身体,对了,小昀呢,他最近乖不乖?” 五岁的贺昀正蹲在地上叠着积木,自从去见了小麦妈妈和爸爸回来后,贺昀对大伯和二姑也变得亲近了许多,在家相处比以前放松活泼多了。在学校仍然不怎么爱说话,但老师说他不再自己一个人躲在小角落了,会和大家一块儿围坐成圈。 听见电话里苏麦麦的声音,贺昀立时扬起头来大喊了一句:“是小麦妈妈吗?小麦妈妈,你快和爸爸回来陪我玩。” 彭老师由衷笑道:“小昀最近可乖了,每顿都会自己扒饭,一顿能吃一碗饭来着。说是小麦妈妈告诉他说,多吃饭长高高,以后也能像爸爸一样参军当兵。对了,听贺衍说你随军参加工作了,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别太累着自个。” 没想到小苏这么有本事啊,总军区报社可挑人了,有些高级干部家里想往里面塞亲戚塞家属,都没答应的。 小苏凭两张照片就被邀请当记者了,还别说,真是件骄傲的事儿。照片也的确拍得好,等她来了啊,也给彭若竹拍几张,做婆婆的和儿媳妇还没拍过合照呢。 苏麦麦体贴地回答说:“看来贺昀进步很大哦,让他乖乖上学校,我和贺衍很快就休假回来。那不打扰妈和爸了,你们早点休息。” 彭老师心满意足地应着好,挂断了电话,对老爷子说道:“那照片的确是小苏拍的,人家现在已经是军区分报社的记者了,能干吧。” 贺总政委哼哼嗓子,抬起茶几上的搪瓷茶杯,难得一笑。 不远处的饭桌旁,坐着加班回来刚吃完饭的老三贺钊和周茜夫妻两个。 贺军、贺涵和贺钊三姐弟,结完婚就都搬出去单过了。贺钊和妻子周茜在军用机场当地面工程师和气象员,住的离爸妈近,平时经常过来蹭饭吃,九岁的小儿子贺维邦也都放在这边让老两口照顾。 四弟领回来那孩子,虽然没明确说是谁生的,但猜都知道是替别人领养的。凭什么照顾别人的孩子,不照顾自己的亲孙子?贺钊两口子就也大言不惭把小儿子放过来,心里更多是为了找平衡。 现在听见电话里热融融的谈话,难免更不是滋味了。 贺衍这次战术演练统筹规划得非常好,最后一周燕京那边的领导过来视察了,回去后一顿表扬。并给北疆总军区发来电报,褒赞了一番。 在重要演习任务中成绩突出,卓越表现,估计得给他立个一等功,有可能还会让他去燕京开会作报告。 作为父亲,贺总政委心里是满意的。对这个儿子,脾气不合,从来不听管教,就算参军当兵,本来觉得他适合做技术兵,他却非去报名参加特战队。搞得家里日常担心不已,但能力却是让贺总政委心里颇为赞许。 只这一点,就让贺钊暗中攀比。 贺钊琢磨着,当初本以为老四撒谎骗人,怎知竟然真的结婚了。贺钊去了解过,据说还正是由于他和周茜怂恿催婚,才让老四机缘巧合遇到了四弟妹苏麦麦,然后临时结成婚的。 就这样,都能让贺衍娶个二姐口中漂亮大方,美得耀眼的南方姑娘,眼看还当上军区的报社记者! 就老四那冷脾气,一辈子该打光棍。 贺钊对贺衍打小不得劲,他和大哥二姐都是一个亲生母亲。后来父亲娶了有文化出身的彭若竹,那么漂亮高贵得体的女人,好像立时把他们早逝的乡下妇女亲妈打消了印象。 看彭老师为了这个家辞掉工作,隐忍操持,辛勤地付出,维护和睦,贺钊心里也很矛盾,忍不住感动又觉得有背叛感。这种背叛感,在四弟贺衍出生后,渐渐就变得更加难以形容了。 四弟与他们隔了十几岁,继承了彭老师的隽贵,老爷子的英气,优势汇集于一身。贺钊心里难免失去平衡,既稀罕四弟,却又总想找点儿不痛快。周茜爱他,自然都跟他站在一边。 他倒要看看,贺衍娶回来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好媳妇。 保姆领着小儿子贺维邦跑过来,跑得玩具火车丁零当啷的。贺钊叮嘱他,让他别乱跑,去和弟弟小昀玩一会,把家庭作业做了。 贺维邦递过一张牛皮信封,振振有词道:“给,刚才机关干事让送来的信,给爷爷的。” 保姆帮着添补解释:“这是分军区寄过来时,搭在通信连的信里了。他们说可能寄错了,通信连就给送了过来,但没有寄信单位和署名。” 这就奇怪了,一般从部队发出的信函都有明确的分类,寄给父亲的,都会送去总政委办公室。怎么会塞到通信连里去?除非是故意乱寄的! 贺钊担心坏人捣蛋,摸了摸信封,感觉里面像是硬质的纸片,照片之类的玩意。他就自己拆开检查,然后看到了四张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美如花娇,黝黑的辫子,苗条挺直的军装,漂亮得简直让人过目难忘。虽然没见过弟媳妇真人,但结婚照贺钊见过……呵,还以为四弟那种不识风月的,女同志在他眼中视如无性别,没想到遇了正经事,也懂得欣赏容貌。 但照片上的男同志却并非贺衍,而是个陌生的男干事。 只见照片上,是苏麦麦和陆韬靠在吉普车旁递水,说话微笑,体贴周到的拉开车门上车,还有肩并肩从食堂举着饭盒出来。 尤其食堂这张,陆韬站在下方一个台阶,苏麦麦站在上方一个台阶,两人转脸说话,阳光隔着树叶一打,就格外有情意翩然的氛围感。 呵呵,谁这么无聊,寄这种照片来!重视家庭作风的军干出身,让贺钊本能反感这些。 但贺钊转念一想,不过,给老爷子看看也好。 周茜凑过来低头一觑,顿时也震惊到了,贺钊用口型问她怎么办,周茜也眼神示意给老爷子看。 周茜自己就出生于总军区大院,父母都是大院干部,本来想把自家表妹也塞进军区报社里去的,结果人家没要。反而贺衍那个南方来的媳妇儿,就这么轻易当上了记者,难免听得心里酸涩眼红。 贺总政委看他俩神神叨叨的,不由板着脸问:“什么事,看的你俩一个不吱声?” 贺钊做起为难的神色,措辞道:“这……一些不太好的东西。爸爸还是别看了,看了你又生气。” 周茜跟着遮掩,把信封抢过来往身后藏:“是啊是啊,这两天大夫说您老的血压才平下来,这种空穴来风的事儿,太不注意影响了,别看了。” 贺总政委不高兴了,面色冷沉地把茶杯一摁:“我们贺家一贯廉俭作风,从来没有不注意影响的事!你越是藏着我越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拿过来。” 老爷子在家中威严十足,那忽然沉肃的语气,顿时让贺钊和周茜心里发怵,又有点后悔起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得递了过去。果然,只稍老爷子瞥去两眼,立刻就重重拍在了桌面上:“过分!” 顿地把茶杯拂去一边,深褐色的茶叶水汩汩淌出来。 彭老师满腹狐疑地拿起来看,也看得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该不是有什么误会?小苏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姑娘,她和贺衍感情好着呢。” “什么不会这样?我早就说过,我们贺家的媳妇更看重的是人品,长相从来都是次要。他一次次忤逆我,这次还找了如此作风的进门,他想造什么反?!”贺总政委强抑制怒火,一字一顿都在宣告着不满。 照片掉在沙发上,贺昀瞥见是小麦妈妈,连忙站起身跑过去,想拿起来看。 老爷子喝令道:“不许捡,以后她不是你妈妈,我会给你亲自再找个适合的做妈妈。” 呜哇,贺昀伤心得哭起来:“呜呜,坏爷爷,爷爷变成坏人了,我就要小麦做我的妈妈。” 彭老师连忙宠爱地抱在怀里,冲贺总政委道:“这还没问清楚的事,凶小娃娃做什么?” 老政委怒着脸,一言不发。然后说:“不注意作风 影响的,不配做我们贺家儿媳,这件事你们先别吭声,回头我自己会问清楚。” 贺钊也紧张起来,觉得老四这回麻烦大了,嘴上唏嘘找补道:“爸说的也对哈……会不会是四弟这次立了大功,有些人嫉妒,故弄玄乎整出的事儿。” 周茜暗暗地扯他,不让找借口,小心惹火上身。再说了,老四那般卓秀,家庭条件又优越,也不是没有姑娘心里有人,却故意利用他做跳板。 贺总政委:“没有空穴来风,哪拍的照片?” 叩地一响,便把贺衍两口子的结婚照,直接从柜子上摁下来。 第66章 第66章以色侍人,叫人看不起,…… 上周家属委员会通过了各位嫂子的建议,改为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也跳半个小时的健美舞,日常锻炼筋骨。 正好姚红霞退出“美丽新军嫂”的竞选时,提了自己会跳交谊舞,以后每周末可以教教大伙儿跳。她说完之后,李娜也忽然地难得开口表态:“不介意的话,我跟红霞一块教各位吧。” 陶向红和吕娟对此都倍感欣慰,李娜可是专业的舞蹈人员呢,由她和红霞一起教交谊舞,那可放心多了,不用再去地方上额外花钱请老师来部队里。 于是委员会负责人乔秀芬当场就拍板了,从这周六和周日就正式开始跳起了交谊舞。先在家属院开展两周,等后面跳得熟练了,再派感兴趣的官兵过来学习,也省得各连队出去地方单位跟女同志们联谊时,一个个拘谨得像个木头疙瘩一样。 接完彭老师的电话回来,苏麦麦莫名轻松,已经在心里期待休假去乌市的情景了。虽然她不算真正的湖北人,但能吃一碗热干面也很不错啊。听陈建勇说过,总政委家的保姆姜阿姨很会做好吃的呢,看来她可以享一段时间的口福。 她一路和贺衍边散步边走过活动会场,由远而近,便听见李娜富有韵律的声音说道:“抬头挺胸,身体自然绷直,眼睛看前面……对,男伴向前四步,女伴跟随步伐,保持节奏一致……对。” “哎哟,谁踩我脚?刚才就踩过一脚了!” “这回是我踩的,刚才可不是我。” “马嫂子你说你头发都烫成卷的了,咋还穿解放鞋跳捏?跳这时髦舞得穿带鞋跟的。”被踩脚的周晓群摸着光亮的鞋后跟,唏嘘道。 为了这周末学跳交谊舞,家属们好不兴奋,早早就准备好了跳舞时穿的衣服鞋子。马妹花昨天还被柳淑芳拉去镇上的理发馆,一块儿电了个短卷发。 她本来一头盘在后脑勺的圆髻,看起来就是个中规中矩农村出来的妇女,这卷发一电完,洋气多了,顿时有了部队军嫂的那种气质了。 马妹花在家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发现廖政委满面稀罕地偷瞄,还冲他翻了几个大白眼,心里得意极了。 马妹花倒是也有皮鞋,就上次和小苏一块去市里的国营商店买的。只是预判到头一次跳舞,肯定婆娘们踩来踩去,她才故意穿的解放鞋过来,三块五钱一双随便爱踩踩去。 “带跟?带啥跟,我这么大个子,那细跟鞋不得被我踩碎了?得亏我是解放鞋,才没把你踩痛!”马妹花尴尬地吼着嗓子。 话音未落,另一边又响起来:“啊哟,哪个一直撞我?眼睛看仔细点啊。” 姚红霞赶忙扬起嗓门维护秩序:“别闹了别闹了,赶紧跟上节奏,不然越来越乱了。刚开始都这样,多学几次就能好起来的!” 交谊舞在五六十年代的国内,还是一种很时髦的舞蹈,那会儿不仅地方上的大学、工厂,还有苏联交流协会等等,都流行举办交谊舞会,部队也时常搞活动。 但经过了特殊的数年,严苛文娱思想,如今这种交谊舞尤其对于部队的家属来说,已经十分陌生了。 活动会场上各位嫂子们扭动着僵硬的胳膊和腿,各自嚷嚷着谁踩了谁,又被谁撞上了。苏麦麦经过时忍不住觉得有趣。她上周与丁琳、姚红霞一块,另外新编了两支舞后,就不用领健美舞了,一则有丁琳和姚红霞负责,二则个别嫂子跳熟练之后,也能自发地起到领舞的作用。 苏麦麦并不会跳交谊舞,这种需要复杂步伐的社交活动,她觉得太费劲了。不过抬头看了看贺衍,发现贺衍明睿的目光正在望向李娜和姚红霞熟练的舞步。 她就问道:“贺副团长看来也会跳?” 贺衍默然,没答话,只问:“你会吗?” 苏麦麦猜着他就是会的,揶揄道:“我不会,看来你会。听二姐贺涵说过,你当兵前在大院里可受姑娘们追崇,怎的没结识一两个舞伴,何至于拖到现在才结婚。” 大院里的子弟是有瞒着大人们,私下学过跳舞,那都多久的陈年旧事了。更何况贺衍从前就没想过被婚姻束缚,即便被女孩们追着塞情书,他也没动过心思。 男人沉声淡道:“可能是专为了等你出现吧,你不会跳,那我也就不会了。” 突如其来的情话,被他说出口就像工作一样波澜不惊。 苏麦麦抿唇哼哼,攥着贺衍干燥暖和的手掌回家去改稿。 * 新的一周,“美丽新军嫂”的采访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比预计的提前了两天。 之前的每次采访结束后,苏麦麦和陆韬便分工编写当天的军嫂事迹,然后汇总起来。周二上午,欧主任主持大家开会讨论,从十八份资料里挑选出来了十个,之后则交由陆韬撰稿成文,上交到总军区的报社去。 然后也就到了苏麦麦的休假时间,她随贺衍去乌市休假这段时间刚好合适,演练结束、采访搞定,正是稍微休缓的一段。等她休假回来,那会儿新兵入伍估计又有得忙碌。 冬季热量消耗大,开完一早上的会,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走,听说今天中午有卤猪肘子,得去早点儿,晚了买不到了!”代凤兰是个圆脸蛋、齐耳短发的壮实妹子,一到饭点就格外积极。攥着个大饭盒过来,拉上高彩云和小苏一块去食堂吃饭。 在六旅吃的是部队机关食堂,和在十一旅的家属食堂不一样。家属食堂面对的更多是家属,而机关食堂则全是一群当兵的青年壮年了,每天必须赶早去,去晚了菜都给打见底了。 正好在食堂看见提前来的陆韬和小魏、小陈三个,就坐在一块儿拼桌吃吧。 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卫生所的三个护士也在吃饭。护士小严边舀着勺子边咕叨:“诶,你们说那个胶卷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啊?早上所长开会又强调了,里面有很重要的拍摄素材,是要用来开会讨论的,具有总结案例的意义。让我们尽快去找出来,找不出来的话,大伙儿都得担责。” 另一个护士小梅,不满地挑着碗里的葱花:“凭什么呀,又不是我们弄丢的,让阮护士长担责就算了,还得拉我们所有护士一块。再说了,我还在实习期,也没资格参加演练任务啊,丢了关我啥事。” 邱小芳静默地听着,自顾自吃饭,假装淡定地说道:“就因为不知道是在演练基地弄丢的胶卷,还是回来旅部之后弄丢的,所以才要大伙儿不管去没去演练的都得担责……不过还好人多,责任平摊下来,也不会有多大。顶多年底各单位评优的时候,咱们卫生所没份了便是。” 小严不服气了,筷子一拍:“说得轻松,评优多光荣一件事啊?咱们一年辛苦到头,还不就是指望年底得个大奖状贴上墙去,每个人能多奖励一天休假嘛。哪个不负责任弄丢的,连累我们大伙担责,真可恶,指望她喝水塞牙,上厕所兜不住尿裤子上!” 哼,要尿尿你裤子上,关我屁事。邱小芳闭着嘴不说话。 护士小梅才刚调来不久,没有说重话的胆量,但看邱小芳如此冷静 ,也觉得有些奇怪。 大家都知道邱小芳最看重这些评选,咋竟然这次就她一个没抱怨呢?不过也许人家思想觉悟高吧。 旁边都是人,别把话传出去了。小梅就扯开话题说:“吃饭吃饭,别提这些破事了,这不是还有三天的最后期限让咱们找嘛?还有机会再找找。” 她边说着,边看了眼苏麦麦这边的背影。 苏麦麦自进了六旅的分报社工作之后,一下子风波就传了开去。实在是原书为了给贺辞琅和徐丽制造误会矛盾冲突,想着苏麦麦不过是一出场即炮灰的路人甲,就把她极尽美貌婀娜的描述。 反正看见过她的,不管男人和女人几乎无不惊叹,过眼难忘。 苏麦麦一走进六旅大门岗,但见那双杏眼水汪,红唇似樱桃娇润,丰盈的胸脯,细腰翘臀,就连风从她身旁吹过去,都带着一抹独特的清香味,很难让人不引起注意。 有些听到内幕消息的干部同志,知道她是十一旅大名鼎鼎的四副团长贺衍爱人,更是北疆军区总政委的小儿媳妇。更多并不知情的呢,则以为是新调派过来的小女兵小记者呢。 每次只要是苏麦麦来食堂吃饭,就有不少军官或战士的眼神往她这边锁着。比如这会儿吃饭,好几桌的军人就忍不住频频把目光往她身上瞅。 小梅羡慕地压低嗓子:“小芳姐,你之前老说和贺总政委家里熟嘛。徐丽跟着贺连长休假回去了,那苏记者你总该认识的吧,怎么不上去主动打声招呼?” 小严也说道:“对啊,你瞅瞅她那皮肤,像白玉一样又嫩又光滑,你和她打声招呼,咱们正好去问问她平时怎么保养的。” 邱小芳嫉妒地剜了一眼,酸溜溜咬牙:“有什么好问的,我和贺家关系熟,又不代表和她关系熟。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野雀子,占着有点姿色就勾引了贺副团长,想着往上爬。这还给她弄进报社了,好处真是没少捞啊?谁知道那军干儿媳妇能当到啥时候,自古以色侍人,都是叫人看不起的,嘚瑟不了多久!” 那卷拍摄了重要素材的胶卷,就是被邱小芳偷偷藏下来的,她既然偷拍了苏麦麦撩男人的照片,就不能再交上去了。反正卫生所的所长要处分,也是主要处分阮护士长,她们这些小护士分摊不到多少责任,说不定还能因此让她提一提岗位呢。 上周她又刚好拍到了,苏麦麦和陆韬去食堂打饭的一幕。 其实那一幕是陆韬吃饭走回来,苏麦麦才去食堂吃,刚巧两人一个下楼梯一个上台阶,光线再一打,看上去就容易制造眉目传情的误会,于是就被邱小芳逮住这一幕拍下来。 邱小芳本意是猫在食堂的对面,多拍一拍苏麦麦在六旅到处招蜂引蝶的照片。没想到又是陆韬正好撞上来,那也好,就整个目标精准的“婚外情”吧。 照片是她趁午休时搭便车去镇上洗的,正好邱小芳有个在通信连的老乡,就假装去找人家唠嗑,然后把信掖在通信连的信件里一块寄了,这样没人能想到是自己干的。 以贺总政委的雷厉风格,更加不容许婚外情在贺家的存在。这事儿可想而知能掀起多大的风波,就算最后不离婚,也能叫苏麦麦在他们家难以立足。 邱小芳想想就觉得舒坦。 她这句话说得尖酸刻薄,顿时让正在吃饭的苏麦麦这桌也听到了。很显然,邱小芳就没想故意压下音调。 代凤兰是个十足的泼辣脾气,气得把筷子一搁,猛地站起来转身:“喂,你这个护士同志怎么说话的?人家小苏凭借自己本事进了报社,提前完成采访任务,还帮忙翻译外语,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咋的在你眼里成了‘以色侍人’?你凭啥子造谣啊?你嘴巴吃屎的啊这么臭?” 分报社只有两名女同志,一个秘书员一个通信员,想来就是普通女兵而已。 邱小芳才不怕,她还不高兴呢,本来邱小芳还算有点姿色的,可自从苏麦麦一来,好像食堂里的目光都被苏麦麦招惹过去,没什么人再捧着自己了。 邱小芳干脆放大了声音:“是不是诬蔑各人心知肚明,还用得着我多说?军区报社的工作,多少人想参加,别人想进咋就那么难,她刚结婚机会就轮到她了?还不就是占着姿色漂亮,骗着哄了贺副团长高嫁?大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我今天还真就告诉你别得意,她当不了几天麻雀变凤凰,你们也别吹捧她了,捞不着好处!” 陆韬听得,十分愤怒地站起来,兀自按捺语气解释道:“小苏的照片被画报采用了,她不仅照相技术好,还能灵活运用和修理相机,正好最近分报社需要这样的人才,欧主任就让我来询问小苏是否愿意参加工作。这件事连贺副团长事先都不知道,是小苏和我去演练基地采访时,他才临时被告知的,麻烦护士同志说话注意分寸。” 一番有理有据的话,顿时让人们纷纷站队到了小苏这边。是啊,总军区报社的严苛筛选制度,谁都知道,没点真能耐,凭关系根本塞不进去! 平时看邱小芳跟徐丽关系挺热乎的,除了有点虚荣以外,很少跟人争锋相对,咋就对苏记者这么冲啊。 旁边小梅心虚道:“小芳姐,你今天怎么了,少说两句算了。你和徐丽姐还是搭档呢,苏记者可是人家小婶子。” 苏麦麦站起来,看好几眼才认出对面这个女人,是原文嫁给贺衍、坑他转业的邱小芳。她只在刚穿书时,匆匆见过她一次,如果没有她这些尖酸挑衅的言辞,苏麦麦都忘记她也在卫生所了。 但自己一没惹她,二不跟她打交道,这般咄咄逼人是干嘛? 苏麦麦绝非吃素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招惹她必还击。 苏麦麦走过去,暗暗冷笑,面上却镇定道:“我们十一旅成立了家属委员会,每周都跟着首都报纸读书学习。首都的代表大会上经常提到,一个人的品德修养、思想觉悟才是他真正的形象,以貌取人不可取。不管人长得是美是丑,都不影响他在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邱护士,你仅因我长得还行,就公然诬蔑,是对代表大会的思想纲领提出反驳吗?” 这个时期,距离刚刚过去的那十年还没多久,人们的言行还是很谨慎的。 邱小芳完全没料到,苏麦麦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姑娘,看着温柔似水的,不像她们在部队里当兵,每周都要固定学习思想方针。苏麦麦竟然却能说出这种犀利的话来,哪怕邱小芳随便回答个什么,都容易被她落井下石。 气得邱小芳呼吸起起伏伏,憋着说不出话。 高彩云就愤怒道:“说不出来就证明你理亏了,快道歉吧。” 就是,本来报社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幕后单位,最近还在费心巴力地想着怎么夸奖六旅的工作呢,反过来却被一个护士怀疑塞关系、“以色侍人”。诬蔑清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代凤兰也扬高嗓门:“没错,小苏参加报社工作以来,每天在六旅采访,家属院的嫂子们交口称赞,工作效率也得到领导表扬,却被你凭空泼脏水,你今天必须当场道歉!” 邱小芳憋着气,眼看周围注意过来的人越发增多,只得吞吐出一句:“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 然后闷头,快速地扒起饭来。 ——再 等等,不就是当个英俊团长爱人嘛,嫁军干子弟可没那么容易!等看到照片,让她姓苏的再得意?想哭都哭不出来,哼。 * 从食堂走出,几个人还在为苏麦麦抱打不平,还好道歉了,不然告到她们护士长那儿去! 小魏是个比较心直口快的小伙子,忍不住问道:“小苏,原来你真是贺总政委的儿媳妇啊?我们之前猜着你是,就没敢确认。” 高彩云揶揄:“哎呀小魏,你咋这么直接问呢?人家是来参加工作,总不能第一天就开口说‘嗯哼,我是贺总政委的儿媳妇,今后请大家多担待啊’。这话一说,谁还敢打交道了?有工作都不敢让人小苏做了。” 说得大伙儿都笑起来了。欧主任在工作中严格,日常脾气老好,报社的气氛一直很和睦。 小苏平易近人、亲切随和得就像个普通女兵,如果不是邱小芳刚才那么一说,他们都记不起来她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妇了。 苏麦麦也不想就此事起纷争,不过对待邱小芳那种欺软怕硬、造谣惹事的角色,就得硬杠硬,让她晓得厉害。 苏麦麦便大方解释道:“不管是或不是,但在工作场合,咱们大家伙儿都是同事。你们比我有经验,我是临时的外派记者,工作该怎么做还得多多请教各位。” 代凤兰直点头,挽住苏麦麦的胳膊,亲昵地说:“对呀,管谁是谁呢,工作就是工作。走,回去午休。” 分报社有几间办公室,午休的时候,一般女同志在一间有沙发椅的办公室待着,沙发椅可以用来躺躺,男同志则在另一间的办公桌上趴一趴。 苏麦麦中午没吃扎实,回来喝了杯绿茶,有点睡不着。想起食堂里的一幕,又觉得些许微妙,这邱小芳好端端的,笃定自己当不了几天麻雀变凤凰,这是啥意思? 没想到,隔天早上,刚休假回乌市的徐丽就急切地打来了电话。 第67章 第67章这样看来,拍照的人一定…… 后天是周五,苏麦麦和贺衍已经订好了去乌市的卧铺票。 她提前完成了采访工作,周三早上就没什么要忙的了,配合高彩云整理一下办公室以前堆积的材料。 十点钟左右,供销店的员工竟然跑来传话,说徐丽给苏记者打电话,让她过去接听。 苏麦麦觉得奇怪,同在六旅,徐丽分明知道分报社的电话号码,怎会打到供销店里去呢。 莫非有不方便让人听到的内容? 等到接通电话,话筒那头便传来了徐丽为难而焦急的嗓音,问道:“小苏婶子,你和陆韬记者那几张照片咋回事啊?” 苏麦麦:……? 徐丽:“不知道被谁拍了寄到总军区的通信连,然后转交到了贺总政委手上。总政委很生气,现在家里谁都不敢提你一句。贺昀说一句小麦妈妈,都被爷爷凶哭了。总政委还说……还说不认你这个儿媳妇,要张罗着给贺副团长另外再娶合适的呢。” 啊,苏麦麦听得好不意外。明明周六晚上彭老师打电话时,都还好好的,老政委还叮嘱贺衍工作和家庭都要兼顾,怎么突然这样了? 她忙问道:“我没和陆韬一块照过相呀,你看到我和陆韬在哪照的照片了,怎会寄到总政委那里去?” 察觉苏麦麦一脸懵的样子,徐丽果然猜中了,是偷拍,小苏婶子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徐丽就把自己了解的都说出来。 原来徐丽周一就与贺辞琅乘火车回乌市了,到总军区大院后,她住的是贺辞琅父亲、也就是贺军夫妇的家里。 陈雪阿姨见到了儿子的女朋友,这般伶俐动人、勤奋积极的小徐护士,心里很是喜欢。当晚在家里吃的饭,隔天上午便带贺辞琅和徐丽,一块过去给彭老师和老政委问好。 一家子交谈的时候,起初气氛和睦融洽,二姑、二姑丈、三叔和三婶子都挺开朗的。 突然徐丽随口说了句:“贺副团长和小苏婶子,大概周四周五也要回来,到时候家里可就更热闹。” 谁知话音未落,空气却沉寂下来,气氛像被冻住了似的,只有老政委把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的声响。 “她来了也不用住这,让她住去招待所,家里没她住的地方。贺衍要是不满,就去陪住招待所,我不稀罕有他没他这儿子!” 陈雪连忙挤眉弄眼暗示徐丽,千万莫要再提小苏了。 这件事二姐贺涵无权在老爷子跟前发表意见,毕竟当初就是她全力撮合小苏和四弟结婚的。贺涵一开口,老爷子连着她一块骂。 老三贺钊和周茜则暗暗地笑了笑,那天看到父亲大发雷霆,两人也挺心虚的。但后来想想,老四这次战术演练得到上头高度认可,可谓风头十足,就给他找点事情做又何妨。 贺钊就掖着嘴角,很体贴地附和:“其实爸爸的心情可以理解,的确不能排除那姑娘居心不良,招蜂引蝶,只想借着四弟做跳板。咱们在部队大院都住久了,什么样的人、事没见识过啊。” 贺钊说的话一贯最懂刺激老爷子的点,毕竟贺总政委总觉得贺衍生得过于隽贵,如果不是穿一身挺拔军装,老爷子都生怕他像了彭老师那边,变成个**公子。 但这话听得,徐丽站在旁边都尴尬起来……她也就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兵,正在与贺辞琅谈恋爱。 然后就被贺辞琅杠回去了:“三叔你就少说两句吧,越说越惹爷爷生气。小苏婶子是啥样的人,能瞒得过我四叔?要我四叔那么好骗,还用得着你们三番五次催婚到今年?” 回到陈雪这边家,徐丽听完陈雪复述的整件事经过,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天贺总政委收到揭发苏麦麦“婚外情”的照片后,震怒不已,一则怒其败坏家风,二则怪罪贺衍识人不清,总是惹麻烦。 贺总政委严令不准任何人再给他俩口子做布置了,在此事调查清楚之前,贺衍卧室的床单被子不许晾晒,不许准备菜单,不许给他们新添置物品。 搞得彭若竹意见很大,有什么可调查的?几张照片就不问青红皂白了。 父子不和就算了,现在连刚进门的小苏都苛刻,就不怕老四更加和他反目成仇。这几天彭老师都抱着宝贝孙子贺昀,跟总政委划线而居了。 大哥贺军和陈雪想了想,便问徐丽打听了一些细节,都不认为小苏会是那样的人。 二妹贺涵在部队医院当主任医生,做医生久了那眼神都厉害,啥样的人都逃不过她一双火眼金睛,贺涵相中的人哪能出错? 再则说,以老四贺衍的缜密心思,如果小苏姑娘是那种吃里扒外不着调的,贺衍怎能轻易被迷惑?没准真是谁在暗中故意搅和是非! 陈雪就让徐丽打来电话,先给苏麦麦通个气,顺便把事情问个清楚。这才有了今天一番通话。 见苏麦麦对此毫不知情,徐丽就把几张照片的场景都形容了一下。三张看起来像是演练背景,在伊坤外面的戈壁上拍的;另一张则是六旅的食堂门口拍的。 苏麦麦听得狐疑起来,这样看来,拍照的人一定是在六旅了。 她便冷静地问道:“你们六旅平时都有哪些单位用相机呢?” 参加军事演练这种重要级别的活动,必须由单位批准使用相机,不允许个人随意带相机拍照。 那么,如果能定位到有权限使用相机的单位,找到挑事者的目标范围就缩小了。 徐丽想了想,回答说:“一般情况下,就你们报社的驻派记者有,各团各营平时的演练照片都由记者负责摄影存档……还有就是我们卫生所,在给伤员处理过程中,也会拍一些素材做为案例分析,优化处理经验等等。其余的就不太了解了。” “对了,这次我们卫生所的胶卷还丢了一卷呢,也不知道是在演练过程掉的,还是事后掉的,顶重要的一卷。所长开会让我们后天必须找回来,不然护士长和我们全体护士都要记过失写检讨。本来还以为年底能评个优,竟然出这样的岔子。”徐丽又抱怨到。 她是卫生所先进标兵,平时工作勤奋上进,对评优十分看重。 苏麦麦忽然想到了邱小芳,实在因邱小芳昨天刚刚招惹过她,还莫名其妙地说出那一番“以色侍人”“嘚瑟不了多久”之类尖酸刻薄的话。 不过邱小芳和徐丽关系尚可,在没调查清楚前,有些话苏麦麦不方便直言。 她就旁侧敲击地说道:“我和陆韬那天去基地采访,先去了趟十一旅,还和贺衍一块吃过午饭,拍了合照,但唯独和陆韬没拍过。后来到了六旅,听说你请假了,也没见着你,你们护士班都有谁参加演练呀?” 徐丽念出了几个护士的名字:“那天孟姐和我刚好都请假了,我去考个试,邱小芳和小严临时过来顶的班。如果我在的话,现在还能帮你澄清一下,早知道硬撑着忍忍了,没准也就不会丢失胶卷。” 果然有邱小芳! 但这种照片不好在部队里洗,想要洗出来,只能拿着胶卷外出去洗。 来去取照片挺麻烦,按照连队的条例,战士外出到市区都得打报告,去镇上则不必,而间隔频繁的外出也不被允许。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先把照片洗好,混在通信连统一寄出去,那么估计是在镇上洗的。 苏麦麦宽慰了徐丽几句,又措辞道:“报社我几个同事没有拍照诬陷的动机,先排除掉。对了,你们卫生所的护士里,谁有老乡或者熟人在通信连?还有,最近谁连续去过两趟镇上,你知道吗?” 小苏婶子的问题很委婉,但徐丽立时也听出了引申的含义。既然报社排除,剩下的首要考虑自然就是卫生所了,而且卫生所刚刚也丢失了一卷胶卷,这就更叫人起疑。 没想到一个电话短短几分钟,小苏婶子这么快就能把线索串联起来。徐丽忽然也觉得有道理,从卫生所的一侧办公窗的方向望过去,正好能看到食堂的大门口。 如果真这样的话,就不知道是谁如此歹毒了!不仅诬蔑小苏婶子清誉,还拖累全体护士小姐妹担责。 可恶,害得徐丽在老政委的家中,也被三叔说得那么尴尬。 徐丽连忙道:“好像有几个的老乡在通信连,不过谁去了镇上这我得先问一问。如果怀疑背地里使坏的人在卫生所的话,我最好私下找同事探探口风。” 徐丽是原文女主,自然有些聪明在身上,交给她打听还是放心的。 果然等到傍晚,徐丽就把查到的消息,打电话过来告诉苏麦麦了——前些天小梅、邱小芳、大兰子都去过镇上,具体去了几回不太清楚。小严和邱小芳则都有老乡在通信连。 苏麦麦顿时有谱了。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解释清楚,她还有当天和贺衍在演练基地的照片作证呢,这属于光明正大的工作,身正不怕影子斜。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暗中算计的人揪出来,她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四上午,苏麦麦就抓紧去了一趟二奎镇。柳树镇上她打听过,没有照相馆,柳树镇主要就是因毗邻几个军区驻地而建的中转小镇,招待所和饭馆子是主要营生方式,二奎镇上则有两家照相馆子。 苏麦麦深知自己容貌的辨识度,如果哪家照相馆洗过照片,看到她大概能认得出来。 她先去了一家,假意问老板照片洗出来没有。 老板瞅了她一眼,说没洗过她照片,是不是记错地儿了。 苏麦麦便转而去了另一家,这间照相馆比较小,位置也没上一家好找。老板是个有点驼背的中年人,从苏麦麦一走进去,他立刻就打招呼道:“同志又来洗照片啊?上回你们护士姑娘代洗的照片拿回去了,还满意不?” 护士姑娘?看来自己猜的方向果然对了。 苏麦麦假装自然而然的:“老板大哥,你还记得给我洗过照片?我本人都没自己来这。” 她声音柔润动听,在这冬季草场枯干的北疆,宛如春天的清泉一样流淌而过。 被亲切叫作“大哥”的老板心情很好,又说道:“当然记得了,你和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干部搞对象嘛。你们护士同事说你是军花,不好意思在部队大院里洗,让她拿来我店里代洗。还多洗了两套,说是留着备用,留作纪念。快退伍了才谈的恋爱,的确难得,我这人记性好,洗一次就记得了。” 呵呵,不仅洗了,还洗了好几套备用,这是想搞几次幺蛾子? 苏麦麦暗暗冷笑,又泰然自若道:“今天不洗了,我就是路过来感谢一下店老板,洗的照片真清晰。老板大哥说记性好,那我要考考你,还记不记得我同事的模样了,省得你这是做生意的套路。” 老板乐呵呵地:“我开照相馆好几年了,哄你解放军同志做什么。你那个护士女同事,缠个发辫对不对,一只眼睛丹凤眼,一只双眼皮,我可记得太清楚了。对了,她还把护士工作证落在我店里了,正好你来,就帮她带回去吧。我还想着她啥时候自己来取,一直保管着。” 话毕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塑料小本,拿给苏麦麦看。苏麦麦接过一瞧,果然就是邱小芳了。 店老板说得没错,邱小芳本身也是个小有姿色的女人,那一双并不对称的眼皮,却让她显得特别,还很会扮楚楚动人。她若把心思花在正经工作和婚恋上,也不是没有好前景的。 偏偏原书里嫁给贺衍后,不知满足,欺负小贺昀,背着贺衍收受贿赂。这一次没嫁成,竟然莫名其妙又给苏麦麦使招诬蔑。 苏麦麦有账算账,可不是软包子! 她就说道:“我同事一贯粗枝大叶的,这两天正在哭着找证件呢,没想到在老板店里。但我待会还要去别的旅出差办事,赶不回去,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提醒她自己来取吧。她可着急得不行了。” 好咧。老板说。 苏麦麦就把提前问好的,阮护士长的电话和名字留下了。 这次重要胶卷丢失,卫生所的阮护士长首先担责,年底评优没了不说,提职没准都被影响。等她知道是邱小芳干的,都不用苏麦麦做什么,阮护士长也要把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何况邱小芳还多洗了几套照片,更是人证物证都聚齐了,自己给自己挖坑,怪不了别人! 第68章 第68章苏麦麦脸颊软乎乎的,还…… 查出照片的幕后黑手,苏麦麦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傍晚下班回到十一旅,路过报刊亭,汪婷提醒她又有新的杂志汇款单了。原来上月中旬投的短篇小说也在青年月刊上发表了,拿到了六十多块钱的稿费。 这周苏麦麦修完两万多字的长篇小说,也投出去了,估计下个月初能收到好消息。她心满意足地攥着信件,去周杏花的裁缝店里取新做的两条冬长裤。 周枣花之前提议过,给她二妹在部队里找个空房做裁缝店,既能给家属和孩子们做衣裳,也能帮战士们缝缝补补。正好十一旅现在还没谁干这个活儿,周杏花的手艺添补了需求空缺。 周枣花让她老公刘班长去找后勤部商量,后勤部的干事李峰听说是周杏花要租房子用,杏花想在部队里扎下窝来,开个裁缝店赚 些营生。李峰就主动仗义张罗,很快就给搞掂了。 租的裁缝店就在供销店后侧一排,有里外两间屋,外面做裁缝铺,里面做起居室,还带有一个小小的厕所。同一排的房子本来是给供销店租下,用作仓房和员工宿舍的,所以也有人气,不冷清,屋子对面还有几个水龙头和洗衣池,非常方便。 可以说是李峰格外用心挑的地儿了,周杏花很满意的租下来,但她的裁缝家当有些还在市里的店里,李峰就又主动和刘班长一块儿,陪她去退掉房租,把东西都搬进部队里来。 这下就再也不怕那奇葩的曹家作梗,麻季红尽管抱着她的出轨好大儿和三姐,每天晚上挤在一张床上母慈子孝地睡吧! 周枣花也不让她们妈来部队参合,免得一来二去又把麻季红母子招惹来。 周枣花还要给周杏花介绍对象,让她也在部队找个知根知底的男人过日子算了。部队男人虽然糙莽些,但糙中有细,对老婆是真好、真顾家的。周杏花每次都推脱,周枣花又问她,是不是在跟李峰互相有意思。 周杏花听了脸庞泛红,急忙矢口否认,人李峰连对象都没处过呢,咋能看上她个二婚的。再说她才刚离婚,压根没那些复杂心思,只想踏实做衣服。 二婚咋的了?你那婚结的就跟没结一样,现在还是一朵花!周枣花劝不动二妹,也就暂时作罢了。 苏麦麦提前找周杏花做了两条裤子,准备休假带回到乌市穿。一条是呢绒的方格子长裤,做成经典的微喇叭款。还有一条灰黑色的灯芯绒直筒裤,用来搭着她那件黑色的大棉衣穿。 喇叭裤在八、九十年代非常流行,就算到了后世,也是隔段时间就掀起来一波热潮。 苏麦麦照着香江港过来的时装杂志,让周杏花量好尺寸,然后又在裤脚长度、前后口袋等细节上,做了更为现代审美的设计改良。 周杏花已经对小苏的时装设计能力心悦诚服了,每次她照着小苏要求做出来的衣裤,才挂到墙上没两天,就能吸引来别的家属也照做。而小苏又是个大方热络的性格,乐于分享新款式。个别十一旅的家属跑去别的驻地串门,其他旅的家属见到了样式好看,竟也专门前来打听订做,周杏花在这部队里开的裁缝店,生意俨然毫不亚于在市里。 就连她买的几本香江港杂志,也是苏麦麦建议她从柳淑芳那“代购”来的,说可以用来学习国内外的流行新时尚。 “时尚”、“代购”这些新鲜词,也就是被小苏说出来才能自然而然。 香江港一些画报杂志爱用英语词汇,周杏花看不懂的就去问小苏,小苏能翻译。这都让周杏花大开眼界,她以前只懂得每天踏缝纫机做衣服,现在好像忽然想开的更多、更加开阔了。 改革开放后,沿海粤省那边对于港岛的东西格外欢迎,唱片啊杂志衣物什么的,逐渐容易买到。柳淑芳要买什么,也就是跟她弟打一声招呼的事儿,反正她弟把孩子放在部队照看,经常也要寄东西过来。柳淑芳自个还能做代购赚点钱,何乐而不为。 这会儿看到苏麦麦过来拿裤子,周杏花又当场叫苏麦麦穿上试,转了两圈看足了眼瘾,才舍得放她回去。 小苏身材好,穿啥都恁好看,周杏花有一种欣赏艺术作品的感觉。 苏麦麦塞给她工钱,周杏花也只收下一半,说因为挂出她的这两条裤子,她的新订单又增加了三笔。 周杏花说:“我发现啊,只要裁缝店里还有小苏你光顾,我就不愁客源了。” 那苏麦麦也就不和她客气了,推来攮去的还嫌麻烦,于是笑呵呵告辞出来。 * 上周贺衍去镇上的木器厂,专门买了一套崭新的书架和书桌、靠背椅,放在北卧给苏麦麦用来写稿。还运回来一张沙发,让她平时想怎么蜷就怎么蜷,高兴得苏麦麦捧住贺衍脸庞亲一大口,还特地给他炖了锅羊肉汤。 从裁缝店回到家,苏麦麦就把样刊和信件搁在书桌上了。她的样刊拿回来都这么大喇喇放去北卧,贺衍得空时捧起来翻翻,美其名曰拜读媳妇儿的大作。 虽然有散文,还有杜撰出来的爱情小说,但都已经是零距离接触的夫妻,还有啥不好意思看的嘛。苏麦麦的目标是,之后一本接一本连续出版发表,填满一整个书架! 吃过晚饭后,她在锅里焖煮茶叶蛋,明天带在火车上吃,一边回到卧室来整理行李。 她这次准备带两个行李箱,一个用来装给大伙儿买的礼物,一个用来装自己的过冬衣裳。贺衍带的东西比较少,用旅行袋装就够了。他们军人日常穿军装,再说他在乌市的家里本来还有衣物。然后再拿个袋子,带一些路上吃的等小物件。 苏麦麦一边折着刚做好的两条裤子,回头瞥了瞥贺衍。男人背影魁梧高大,长期锻炼的骨骼与肌肉张弛有型,看似瘦但绝对健硬,夜里摸了会有一种即将血脉偾张的冲动。 贺衍收拾完行李袋,坐在凳子上擦皮鞋,他手上攥着八十年代常见的那种海绵鞋刷,把军用皮鞋擦得发亮。 那修挺的坐姿,将一条军装裤子折得笔管条直的,表情沉敛,瞧着像在思考什么事。 苏麦麦就抱住衣物说:“我上午接到了徐丽打来的电话……要是休假回去了,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毕竟徐丽都给自己打电话了,贺辞琅那边肯定也憋不住。原文贺辞琅既是贺衍不差几岁的侄子,还是他的小迷弟,有啥事都对大佬瞒不住。 贺衍正琢磨是否提前给小麦通个气,又怕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上周六晚上接完母亲彭老师的电话,一路走回来苏麦麦心情格外好,搂着贺衍的胳膊说,我还找了个这么好的公公婆婆呢。眨眼却出了这档子事。 他正在犹豫如何开口,没想到苏麦麦竟然主动提起。 贺衍是傍晚才知道情况的,大哥贺军本来要给他打电话说,被贺辞琅抢过了话筒。 在贺辞琅充满惊天霹雳般的夸张形容中,贺衍听明白了整个事件经过。 但这事儿他就觉得荒谬,如果真按贺辞琅说的,该不会是有人妒忌他战术演练立了大功,故意找不痛快? 那么也应该是针对贺衍的作风问题,并且把材料上交到纪-委或者组织部。但用的却是苏麦麦和陆韬的照片,且只寄给老爷子单独收到。 看起来倒更像在给小麦找刺儿,破坏家庭和平。真不知谁吃饱了闲的,他根本不屑一顾! 对这事,贺衍是相信苏麦麦的。上周他去六旅接她下班,她就和他说过陆韬与初恋的故事,知道陆韬对小麦态度大方磊落,没那层意思。 贺辞琅在电话里捉急:“四叔你说,该不会真有点啥吧?我、我不是说小苏婶子啊,就我四叔这般优秀的军干部,小苏婶子咋舍得变心呢?但你也知道咱婶子长得有多好,就我那司机班的小梁,载过她一段路都念叨了好久。我是说那陆记者就算不是来真的,难保今后不会有别的魏记者、高连长什么的。我爸和我妈的意思是,要不然让小苏婶子别上班了,就在家待着吧,也省得那些人说七说八,先把老爷子的怒气消下去了再说。” 呵,贺衍听了这话,不禁想起他母亲彭若竹,和那台角落里蒙灰的钢琴。 贺衍浓眉蹙起,冷沉道:“如果娶个漂亮优秀的妻子,却担心被人叼走,这说明做丈夫的自身能力不够。该提升的是能力,使自己能够放心匹配,而不是把爱人关在家里,让她放弃追寻价值。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回去面对面和老爷子解释。” 贺辞琅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也觉得颇有道理, 还得是四叔厉害,整个家里只有四叔能制衡老爷子!……诶不对,怎么有点像在说奶奶彭若竹的意味呢? 不过他知道四叔跟老爷子向来观点不睦,话带到了就行,别的废话少话,就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贺衍回到家中,发现苏麦麦已经提前知情,他也就不隐瞒了。 橙黄的电灯下,看着老婆明亮的眼眸,贺衍就坦诚道:“是徐丽告诉你的?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子虚乌有的构陷,谁任凭几张照片就下定论,我来批评他!” 苏麦麦心里已经有了把握,阮护士长拿到邱小芳落下的工作证,剩下的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她还想逗一逗贺衍,就说道:“徐丽说爸爸不允我住在家里,让住去招待所,还要给你另外重新安排婚事。听起来挺严重,这事妈是怎么说的?” 贺衍睇着她受委屈的模样,心疼地攥住她小手,拉坐在腿上:“咱妈说了,这个家她多年操持,有她一半的自主权,老爷子不乐意,那就跟他划片而居,一人一半。我们就和贺昀住她的那一半领地,她站我们这一边。” 苏麦麦勾着他的领扣玩耍,暗自欣慰,有个好婆婆真给力。 嘴上只体恤道:“那让妈多难办呀,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你就一点不怀疑我?要不然还是离婚算了,反正一开始的结婚也就是临时演戏。” 几张照片贺衍没看到,但能够让老爷子那般雷厉眼神都相信,想必是拍得很有氛围感了。 苏麦麦就存心钓他的醋罐子,果然贺衍掖起一缕隐匿的醋意,噙起薄唇:“说什么演戏,我可都是当真的!都做了这些日子真夫妻,小麦你还舍得和我离婚?” 苏麦麦触划着他隽朗的脸庞:“我舍得。” “我不离。”刺得贺衍心窝抽搐。 “身正不怕影子歪,纯粹就是诬蔑的事。老爷子如果连这点分辨力都没有,那就随便他去。我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我的事情从来由我做主!” 女人臀位软弹地搁坐在大腿上,粉红的脸腮逐渐溢出了得色的笑容。贺衍这才发现被戏弄了,心底松口气,又偏要听老婆一句实话。他收紧箍在她小腰的手掌:“别忘了你在哪些时候说过,永远是我媳妇,喜欢我,你敢再说一遍离婚。” “我敢……我可没啥不舍得和你离的。”苏麦麦掰他用力附着的手指,持续嘴硬。男人箍住她的腰肢,手臂有劲,已经感受到他血管里汹腾的热量。 贺衍睨了眼她衣襟里面的娇媚,冷蹙眉峰:“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话毕,扯落她的肩带,全力地捏啄起来。 苏麦麦整个人软乎乎的,脸颊也软乎乎的,还发烫,艳丽动人。 一会儿贺衍绷硬得厉害,便哑声低语:“结束了吗,例假还有没?” 苏麦麦看着自己被他吻出的反应,羞得用手捂住:“还没呢。” 贺衍才刚想克制地说:那就再等等,今晚早点休息。 甫一低头,却看到苏麦麦在他裤面上晕开的湿迹。他之前没经验,总担心是计生用品破了,后来才明白她天生就是个水做的媳妇儿。 贺衍试探,果然没垫棉垫了,他就把苏麦麦横抱起扔去了炕头上。 已经一个星期吃素了,苏麦麦也很想得不行,她的手忽地探入贺衍,扬起下巴吻住他说:“骗你的……刚才故意逗你,我也舍不得和你离婚。” 贺衍听得更加激动,血液像沸腾一样涌入该去的地界。他望着苏麦麦娇媚丰盈的曲线,用力吻住她,抬起了她的胳膊落在肩上。 苏麦麦发出细腻绵长的嗯咛,一会儿床上的动静便越来越迅猛起来,全然忽略了其他。 第69章 第69章“我媳妇咋那么甜呢。”…… 在苏麦麦的例假一事上,贺衍比她自个还上心,不让沾冷水动厨,不让熬夜,规规矩矩恪守“宵禁”。 例假一结束,他就换成另一副面孔了,那格外凶猛的冲击劲,像是要把全部的热烈都倾注于苏麦麦。苏麦麦自然不能甘示弱了,虽然难以招架,但也忽上忽下地搞搞小心机,两人都贪恋地享受了一番。 从八点钟开始,中间十点半熄灯后,就打着手电筒继续了。苏麦麦不喜欢在漆黑中这样那样,总觉得没安全感,贺衍自是也喜欢看着彼此的反应。 那有限的光晕照在两人脸上,她的妩媚更显得犹抱琵琶半遮面。贺衍激动过分,强健的当兵体格简直把苏麦麦宠得脚趾发麻,支离破碎而又重新组合,直到了十二点多钟才歇停下来。 最近开始烧炉子取暖了,屋子里暖烘烘的,被窝里更是暖得发烫,即便床单被一波接一波的打湿了大块,人躺上去也没感觉凉意。 贺衍眷恋地拂了拂她的长发,说道:“其实有些吃醋了,庆幸最初在路上遇见你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否则错过,现在的你不知会在哪里,你这般丰富且发光,遇见谁都有可能。小麦,别离开我,我除了你谁都不想要,谁都不行!” 他平淡的语气,但内里的执着却透过肺腑。 苏麦麦双颊娇润,粉红的像桃花绽开一样,气喘吁吁刮了刮男人的鼻梁:“都说是逗你的了。没力气和你闲话,睡觉。” 贺衍也感觉被苏麦麦掏空了,她扭起来简直让人无法抗拒。他伸手拉掉了电灯,两人就抱着睡觉了。 苏麦麦把脑袋拱在贺衍的胸膛,冬天的被窝又软和又舒适,一会儿贺衍便把头埋进被子里,很久了才从苏麦麦的锁骨下抬起来。 “我媳妇咋那么甜呢。”暗夜里他目含柔情,在心里说,明天老爷子如果作难,那就父子撕破脸算了。怎么着,他也绝不和自己的小麦分开! 早上七点钟就爬起床收拾了,司机班的小王开着吉普车过来送站。陈建勇也提着一个大行李袋坐在车上,后背箱里还装着他打的两床棉花,预备带回老家去用的。北疆的棉花在他老家农村不好买到,质量却是杠杠好。 陈建勇是回老家探亲休假的,他妈催着他赶紧回去相亲结婚,再不回去怕他妈就得亲自领着媒婆和姑娘捻到部队来。那万一来个不喜欢的咋办,陈建勇还是自己回趟家踏实。 吉普车开到伊坤的火车站外停下,还没到过年那会儿,初冬的车站客人不算多,小广场上卖着烤羊肉串,孜然的浓香味随风袅袅散开。 先送陈建勇登上南下的火车后,往北走去乌市的绿皮火车也呜呜地开来了。 贺衍两手各提一个大行李箱,肩膀上扛着行李袋,宽展挺拔的军装,像风一样走在人群里。 苏麦麦则提着另一个装食物和琐碎物件的小行李袋走在他身旁,找到对应的车厢号,剪票登上了列车。 他们买的是一个中铺和卧铺,上铺的估计刚下车了,被子卷成一团堆在角落。 贺衍把行李搁置好,便坐在下铺先陪苏麦麦休息。 火车很快就开动起来,一抖一抖的轧过轨道。车窗外的土疙瘩上都冻了一层冰霜,远远地瞥见天山一片白茫茫。 富有年代感的车里虽然没安空调,但有老人拉着传统乐器冬不拉,能歌善舞的小朋友跳着舞蹈,也有在其他站上车的身穿绿色制服的军人,很是热闹祥和。 浓情激荡了大半夜,早起的苏麦麦生出乏意,把头靠在贺衍宽阔的肩膀,心里又激动还有点暗暗的紧张。 贺衍大掌覆住小麦的手捂热,呵气说:“估摸着快下雪了,冷不冷?” 苏麦麦摇头:“还行,靠在你旁边挺暖和的,就是有点困,一会儿补个觉。” 边说边意味深长嗔了他一眼,懂的都懂。 今早出门,看见贺衍临时又折回北屋,往包里塞计生用品。上次一共领回来六盒,这还没过多久怎么就只剩三盒未开封了呢,再这么“贪吃”可不够用的。 贺衍敛眉笑笑,问题是拿来解决的,他总有办法。 看了眼对面的卧铺,上铺没人,叠着整齐方块被子。 下铺和中铺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孙子和四岁左右的孙女。大爷去打水了,大娘正在床上给兄妹俩剥花生,边剥边着急忙慌地数落:“哎哟哎哟,慢点抢,你一个要吃花生,一个要吃核桃,总得让我一个个的来,咋我还三头六臂不成?” 剥好几 颗花生,给俩娃平均分好,看到对面多出来年轻的小夫妻。大娘自来熟地招呼道:“哟,你俩这对儿感情真好,你们也是部队的吧。” 苏麦麦睁开半闭的眼帘,笑着道:“是啊,我们去乌市休假,大娘是去哪里?” 大娘拍着膝盖:“我姓骆,我老头子也跟我同姓,都一个村的,叫我骆大娘就好。我们也去乌市的,乌市总军区部队,我儿子在里面是正营。他媳妇生完二姑娘没多久就参加高考了,考上沪市的名牌大学,要去学建筑,我劝她她也不听,非要去。我儿子部队工作忙,我想想就把两个孩子带回老家了,在老家还有亲戚一块照料,帮忙分担一下。现在儿媳毕业,孩子也要上学了,就和老伴一块送回部队去。姑娘和这位军干部怎么称呼啊?” 苏麦麦看了眼贺衍,笑道:“大娘叫我小苏,我爱人姓贺,叫小贺就好。” 啧,骆大娘看着英俊魁梧、气宇轩昂的小贺,还有旁边娇美动人的小苏,忍不住赞叹。 又让两个娃来打招呼。 骆小磊和骆小媛甜甜地喊:“小苏姐姐,贺叔叔,你们好。” 贺衍二十七岁,一身军装严肃正义,苏麦麦二十岁,看起来就十八、九的模样,难怪孩子这么叫。 骆大娘不允许,纠正道:“人家是夫妻,咋能一个姐姐,一个叔叔。要么是姐姐、哥哥;要么是阿姨、叔叔。” 两小娃瞅来瞅去,只敢喊解放军叔叔,于是就也改口喊苏麦麦“阿姨”了。逗得苏麦麦好笑,从包里拿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分给他们吃。 骆大娘连忙道:“这个贵,这糖贵,快谢谢叔叔阿姨。你俩还没生娃吧,长这么般配,生下的孩子一定俊!” 苏麦麦说:“已经有个儿子了,放在父母身边照顾呢。” 骆大娘:“那敢情好。” 路上有贺干部和小苏陪着孩子们讲故事,梳辫子,骆大娘觉得省心多了,还把从老家带来的腊肉和腊肠,送了几条给小两口。 苏麦麦盛情难却,收是收下了,便把自己做的茶叶蛋和烧麦分给他们吃。香味儿散开,勾得车厢里的人们都看过来,骆小磊和小媛把手指头都舔得干干净净的。 下午苏麦麦补了两个小时觉,大约六点多钟时就到乌市火车站了。夕阳挂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映照金灿灿的一片,出站台就看到贺辞琅和徐丽开车来接。 本来他二弟贺辞瑞也闹着要来,坐不下就没让上。 贺辞琅这几天可谓是过得春风如意,悠闲自在啊。他带对象徐丽回家来,父母满意,弟妹喜欢,爷爷奶奶也点头认可。原本一直犹豫未定的徐丽,也与自己的关系更为贴近,让他悬着的心宽慰了不少,接下来就等着一块去徐丽的老家,见见她那边父母亲戚了。 贺辞琅先有模有样敬个军礼:“报告贺副团长,贺师长和他爱人让我通知你,总政委今早起来就板着个脸,跟谁说话逮谁怼,气氛未知,前路凶险。”说完泄下气来,担忧道:“四叔,你不会真和小苏婶子去住招待所吧?我爸我妈说,不然先去我那住着挤挤,等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再说。” 贺衍提着行李,淡定沉声:“没啥凶险的,他要还认我是他儿子,就得有该有的信任。我的媳妇我光荣,直接回去住!” 但觉得还是要尊重苏麦麦的意见,便转头温和问:“小麦呢,你怎么想?” 这般稍一偏,他军装领子下面隐约的一抹草莓印露了出来,顷刻动作恢复盖了过去。 哎哟,这两人感情浓郁到拉丝了,咋能“婚外情”到哪去。把个贺辞琅看得直唏嘘,以前怎的从不知道四叔是这样体贴的人呐? 苏麦麦犹豫了一瞬,定下心说:“直接回去吧,误会不解释,误会就一直横在那,跟爸妈他们说清楚就没事了。” 徐丽也觉得如此处理更好,老政委领导着偌大军区的政务,并非不讲理的,有话说清楚了也是对长辈、对领导的尊重,小苏婶子这样的选择让徐丽颇为赞肯。 贺辞琅则是暗暗佩服,要么是小苏婶子有魄力,要么是不知者无畏,还没见识过老爷子动怒的压力。这若换成别人,估计这趟休假都不敢来了,她还如此镇定大气,难怪能打动四叔呢。 要知道,能打动四叔那副冰冷心肠的,一定是容貌之外的闪光点,譬如个人魅力和品格。他四叔对外貌可没多么在意。 另一边的台阶下,骆大娘夫妇,随着一对抱着孩子的军官夫妇走过来。骆建兵的吉普车就停在旁边,总军区很大,不在一个单位口的可能未必认识,看着脸觉得陌生。 骆大娘便对儿子儿媳妇说道:“建兵、甄兰啊,这就是刚跟你们说的小贺、小苏了,一路上多亏有他们热心照应,还给孩子们分奶糖和烧麦吃,我和你爹省心多了。” 姓贺的? 骆建兵敏锐地提了个醒,转头一看,贺辞琅开来的车牌和型号,认出是贺师长的。 骆建兵连忙伸出手道:“装备营营长骆建兵,你们好,我爹妈和孩子们辛苦路上照应了。” 贺衍握住手:“不客气。伊坤十一旅副团长贺衍,这是我爱人小苏。” 最近十一旅好评十足,尤其负责演练战略规划的四副团长贺衍,几乎人人都听说大名。 而且还有风声传说,十一旅的庄政委要调来总军区了。他爱人吕娟和贺衍新结婚的爱人关系好,私下送东西,但不知道送东西和庄政委调动之间有啥必然关系,反正传都是这么传的。 骆建兵睨了眼一身黑棉服,却毫不影响妍丽娇色的小苏,再看看贺师长的车,好像有点明白过来。 敛下心绪,露出对贺衍的佩服与肃然,点头致敬:“贺副团长幸会,有空来家里玩,我们就住在家属院第二道巷的85号,随时欢迎。”然后开车离开了。 第70章 第70章一个农村逃婚姑娘,还能…… 总军区很大,正门岗的五角星也更加的威严肃穆,两旁站岗的战士身姿挺拔。 家属院则在大门岗的左手侧一直开进去。 乌市总军区的家属院比伊坤驻地的条件要好上许多,大多数都是近年才盖起来的二层楼砖房,每套房子有一室、两室、三室的,按着家庭人口和职级分配。 师级以上干部的房子在最里边,另外还开了一个侧门方便进出,这样就不用每次出趟门都要绕很远的路了。 不过今天小苏婶子头一回进来,贺辞琅就把车从正大门岗开进,绕了一大圈,正好看看总军区里面的风景。 一栋两层楼的砖房外,彭若竹站在花坛边等候着,二姐贺涵带着小女儿余瑗也陪在一旁。 贺军和陈雪没过来参合,实在是人越多,老爷子发起脾气就越火大。四弟刚回家,还是先安置下来再说吧,先不过去凑热闹了。 这事儿其实说来是小苏委屈。老爷子本来跟四弟就势同水火,四弟这次军事演练立了大功,老爷子肯定又要找个什么茬子挑拣几句,正好看到了那几张照片,可不就逮着照片发火嘛? 不然若换做辞琅和徐丽,老爷子也不至于这么武断发怒,没准还会劝上一句:“辞琅你年轻气盛,先别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之类的话呢。小苏委实是替贺衍撞到了枪口上。 ——当然,只是陈雪和贺军夫妻两这样认为的,具体怎样还要看四弟回来了如何解释。 七点多钟,天开始黑下来,彭若竹牵着小贺昀的手,顾盼张望着。 吱,贺辞琅停住吉普车,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奶奶,二姑,我把人接到了!” 贺衍军装挺拔地走下车,绕过去给苏麦麦打开门,又去后备箱里取出行李。 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彭若竹面前,叫了声:“妈,我带小苏回来了!” 苏麦麦笑盈盈唤道:“妈,二姐,你们好,我叫小苏,随贺 衍休假回来看你们。” 小姑娘嗓音清灵悦耳,普通话讲得尤其好听,自带暖洋洋的气场。瞧瞧她身段苗条,虽然穿着黑色的大长棉服,也没化什么妆,但是面容姣好,皮肤白里透着红润,眼眸明亮。看在彭若竹的眼里,当真就是一眼喜欢上了。 再望向旁边的儿子,那一贯冷俊清肃的脸庞上,莫名有着淡淡的温柔。 彭老师心里就踏实了,点头笑道:“诶,好姑娘,好孩子,回来就好,路上辛苦了。” “爸爸!小麦妈妈!我好想你们哦。”贺昀张开手臂,跃跃欲试地想要跳进爸爸怀里。 “乖儿子,来,爸爸抱抱!”贺衍搂住他绕了两圈,贺昀心满意足地下地,又黏向苏麦麦的身边,苏麦麦宠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快两个月没见了,贺昀又生出点陌生感,羞涩地眯起眼睛笑。 二姐贺涵牵住四弟妹的手,压低声音说:“老爷子这几天气场不对,一会进去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他就是跟贺衍对冲,最近挑不出四弟的刺儿,正好那几张照片撞上了,脾气说发就发,还委屈了你。你呢,就当作耳边风听听算了,晚上关起门来,把气随便撒给四弟。” 贺衍心里猜着也是这么样的,否则以贺总政委当了多年领导的风格,哪会轻易乱下结论。 老爷子一瞅见他出现就不痛快,要不是为了妈在家里,他大可以一年四季在分军区驻地待着,何必领媳妇儿回来受气。 他便往台阶上走,边解释道:“那几张照片是小苏和陆记者去演练基地时被偷拍的,当时我就在现场,光明磊落,不知道谁弄来乱做文章!昨天傍晚辞琅才临时通知我,匆忙间来不及调查,我也觉得没必要调查。几张照片要能掀起风浪,今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苏麦麦原本还在担心,万一见了总政委气氛僵硬,如何收场。听到二姐这样说,实际是想给贺衍挑刺,不免默默地放松稍许。 苏麦麦瞥了眼红木的大门,门扇开着,应该里面能听见声音。她就也随后解释道:“这事情的确是误会,洗照片的人我已经打听出来了,估摸着这几天就能有处理结果了。爸、妈关切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等把误会澄清楚就没事的。” 她不仅未逃避,而是直面问题做解释,让贺涵都不禁多加赞赏。 小苏来自南方农村,对北方风土人情不熟悉,第一次到北疆总军区来,一点儿也不见怯场,还能这样从容得体,谈吐自如,只这份气质就真的很绝妙了。 徐丽走过来,暗暗问苏麦麦道:“事情怎样了?是谁洗的照片知道了吗?” 苏麦麦答说:“是邱小芳……等有空时我和你细说,估计马上就能有结果了。”说罢,几人往台阶走上去。 徐丽满脸吃惊的表情,竟然会是和自己走得最近近的邱小芳?! 小苏婶子咋用的方法,这么快就能查出来?不过此刻的确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她就按捺下心思来。 一楼的客厅里,是部队给军级领导统一配置的红木家具,再加上彭若竹的审美,布置得虽简单却有着格外的雅致。 贺总政委正襟危坐,其实支着耳朵听得明明白白。他面无表情翻了翻报纸,遮挡住自己大半个脑袋。 贺衍和苏麦麦走进屋,就只看到报纸后面露出的头顶。老政委一生从戎,如今六十多岁头发尚且乌黑,拧紧的眉峰隔着报纸也透出严苛。 贺衍耐着性子叫了声:“爸,看报纸呢?” 苏麦麦拽了拽他手臂,示意他别太冷漠,笑道:“爸爸您好,我是小苏,随贺衍一块休假回来看您了。” 总政委披着军绿色的棉外套,余光扫了眼刚结婚没多久的小两口。老四这小子身板硬挺,艰巨的军事演练也没见他露出疲惫,算是个能干事的。小苏则端庄大方,笑容温和可亲,还行。 其实贺总政委已经派人打电话去调查了,十一旅的组织部、后勤处,四团的雷团长,还有向秦旅长的爱人陶向红、伊坤分报社等等打听调查。在调查结果全部出来之前,他都不会给半分好脸色。 这件事一开始他只当做是家务事,家务事就用家务事的方法来解决,不对外扩增影响。可大孙子贺辞琅带对象徐丽从伊坤回来,说照片上的背景是六旅的演练基地。 那么就不简单了,拍照用的是单位批准的相机还好,如果是私人相机呢?演练基地谁允许带私人相机私自拍照?这是犯重大军纪错误。这一点,贺总政委有责任去查清楚。 几天下来,他对于小苏在家属院和分报社的表现,心里粗略有数。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他绝不能心慈手软,也不吐露只言片语,这是他作为军区领导的原则! 贺总政委瞥了眼,看见贺昀小手儿牵着苏麦麦的手,孩子的心是骗不了人的,谁好谁坏自有本能的判断。贺昀从小就不爱跟人亲近,倒是跟这小苏关系挺好的。 老爷子吭吭嗓子:“出去住,家里不欢迎你们。” 彭老师生气起来,埋汰道:“那照片没牵手没怎么的,凭什么就盖章定论了?要是男女同事之间笑一笑、对一对眼都有问题,你当这些年的领导,女同志还少了?我早就跟你离过千儿八百次婚了。小苏,别理你爸爸,他端着呢。” 彭老师指着饭桌说:“我听你和贺衍的解释,也信任你们。最近我和贺大领导划片而居了,餐桌这块是我们的,客厅那边归他,楼梯是公共活动区。咱们坐这边来。” 说着,挽过苏麦麦在餐桌旁坐下歇息,又亲自沏了杯玫瑰花茶端过来,让她润润嗓子暖暖手。 有了个满意的儿媳妇,彭老师心中宽慰又欢喜,对着老政委底气都增加了数分。 贺辞琅帮着贺衍把行李在角落放妥。里面的礼物等明天大伙儿都到齐了再发,今晚先休息好。 往常六点钟准时开饭,今天为了等老四,到这会儿七点多钟了。保姆姜阿姨便端着盘子出来摆桌,做了好多道菜,不仅有北疆的萝卜炖羊汤、大盘鸡,还特别给小苏做了湖北的名菜,东坡肉和葵花豆腐。 这个季节有些菜不好买到,但姜阿姨有办法摆盘,一桌子荤素搭配,色香俱全。 而且葵花豆腐这道菜,并非用真的葵花来做,乃是将煎鸡蛋切成薄薄的丝状,贴在豆腐上,再佐以绿叶蔬点缀,看起来就像葵花一样养眼。 盘子里的东坡肉更是做得酥皮嫩肉,油亮软糯,冒着热腾腾的浓香味儿,看着就很有食欲。 各人挑着凳子坐下,贺昀要坐在爸爸和小麦妈妈的中间。姜阿姨看向总政委,建议道:“政委不如也坐上桌吃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热闹呀。” 贺总政委盯着报纸不抬眼:“我就在这里吃。他们吃他们的,井水不犯河水!” 晓得老领导说一不二,姜阿姨只好从厨房里另端出几样小份的菜,放到了不怎么多富余空间的茶几上。 正好这时老三贺钊和周茜也过来了,这两人就是寻思着四弟四弟妹估计这会儿才到家,所以挑着时间凑过来。还带着大女儿贺莹和小儿子贺维邦,还有周茜的表妹杜敏和她男朋友。 闻着满屋子扑鼻的菜香,还有那一盘并不常见的东坡肉,还有出差去过湖北时吃的珍珠丸子。 这珍珠丸子用江北糯米做成温润如玉的圆状,外皮软糯,咬进去是香菇猪肉和马蹄作馅,平时可吃不到! 贺钊就知道没来错时候了,要是提前点儿来,彭老师怕他们饿肚子,就得让姜阿姨先端一部分让他们吃。而这几道典型的湖北名菜,一看就是留给老四他媳妇的,自家几口人就轮不到份儿了。 凭什么,老四媳妇不过就一农村被退婚的姑娘,凭什么配得这待遇? 进门看见总政委独自坐在沙发上,贺钊就假惺惺地关切起来:“哎哟,咋能叫爸爸一个人孤零零在茶几上用饭?我们一家四口过来陪着您吧!” “你过去,少来我这掺和,不够填你一个人肚子。”老政委看穿他。 何止四口是六口。 来蹭饭也就算了,还沾亲带故的带一堆来,反客为主,这是把他一家当成今晚的客人? “我不去。” “我也不去,我们想陪着四婶婶一块儿坐。”十三岁的贺莹瞅一眼,发现家里忽然多了个像明星一样漂亮的小姐姐,真的比明星都要发光的白皮肤,好好看呐,应该比她们班阅读角的那本白雪公主都白。 看见坐在那的四叔和贺昀,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四婶了,拉着弟弟就抢占了旁边的座位。 这…… 贺钊看了老婆周茜一眼,周茜心里也酸溜溜的。贺钊跟贺军、贺涵是亲姐弟,贺钊最小,平日里贺军和贺涵都挺照应着他们家。周茜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现在多出来个笼络人心的的四弟妹,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还好她带了表妹杜敏过来,看等会儿不拆穿小苏那点班门弄斧的伎俩。一个农村逃婚姑娘,还能有本事进军区报社了?看的是老四贺衍的面子吧。 没人想共享老爷子那几盘份量可怜兮兮的菜,但孝顺话已经放出去了,贺钊只好咽了咽口水,言不由衷地说:“不然周茜你坐桌上吃吧,我陪爸爸坐沙发上。” 留一个人去给小苏套话也好。 周茜就拉着表妹和她对象,满不在乎地坐了下来。 70-77 第71章 第71章贺衍翻个身,转向苏麦麦…… 几个孩子凑在一块,不怕餐桌上不热闹。 姜阿姨的厨艺很好,平时贺总政委倡导廉俭,也就做做家常小菜,味道已经能打十分了。今晚上为了迎接小苏和贺衍回家,特地准备了这一桌子,可谓美味佳肴色香俱全啊。 大伙儿边吃边聊天,周茜还有她领来的表妹杜敏、杜敏对象频繁地夹着菜,不仅自己吃,也给自家两娃拼命夹,碗里的还没吃完,却先要把菜都装满。 就连一贯大大咧咧的贺辞琅都看不下去了,嘀咕道:“三婶,你们是不是特意饿过几顿过来的,咋这吃相?” 彭若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心里有点膈应。老三和周茜一家四口整年都在这边蹭饭,这倒也没啥,都是一家人嘛,多几双筷子的事儿。可今晚明明是给小苏贺衍接风洗尘的,真不必这样计较。 只是她修养好、忍耐惯了,彭若竹便温柔地给苏麦麦夹菜:“小苏多吃点,这是姜阿姨特地给你做的湖北菜。平时上班辛苦,你离家又远,想吃吃不到,休假这段时间啊,想吃什么就和阿姨说。姜阿姨的手艺好,她都会做。” 周茜听了,就觉得妈是不是话中有话,这才把夹菜的频率放缓了些。 苏麦麦尝了一口东坡肉,直夸味道好吃,说改天要向姜阿姨学习学习,听得姜阿姨也笑呵呵的。 彭若竹便问了她日常生活习不习惯,以及工作上的事儿,苏麦麦都一一回答,还列举了一些采访美丽新军嫂时的有趣话题。 她声音悦耳,穿书前又是学新闻传播的,能把故事说得活灵活现,听得孩子们都津津有味,举着筷子忘记了吃饭。 杜敏就不痛快了,她高中毕业想去当兵,没选上,又想进军区报社当文职。起先托表姐周茜家的关系,先进去试岗做校对,结果经常错别字和符号没仔细,半个月不到就辞退了,之后再想调岗进报社,人家不收了。杜敏为此耿耿于怀,今天听表姐说起,贺衍哥那个媳妇进了报社,做的还是她梦寐以求的记者,她就想亲自过来瞧瞧,看到底哪里比自己能耐。 结果也就是够漂亮而已嘛,没看出强在哪了,哼,想想杜敏心里更不舒服。曾经她也希望像表姐一样嫁进贺家,贺衍哥看不上,结果现在却让一个路边遇见的退婚姑娘捷足先登了。 今晚非让这个姓苏的女人下不来台不可! 杜敏就似笑非笑地张口:“小苏,你们社里那个欧主任,是不是个戴眼镜的,没啥脾气的中等个?我见过他两次。他那人好说话没啥原则,难怪能让你随便进去做记者呢,肯定是看在贺衍哥的面子上吧?刚好就运气凑巧,让你随便拍了两张照片用上了,若换到咱们总军区,只怕门槛都摸不到的。” 周茜暗自夸赞表妹说话专挑痛点,便逮着机会见缝插针:“要不怎么说还是和四弟结婚好啊,这如果留在农村老家,别说是一个军区记者了,就是镇子的喇叭员都轮不上。难怪人人都想攀高枝嫁干部,咱们军区大院里多少这样的家庭,有的女方嫁了又不本分,三天两头的闹些花边绯闻……这么一想,不工作也不行。虽然咱们这样的家庭,多弟妹一双筷子也不是养不起,但闲着无聊,只怕也像别家那样闹起传闻来了。” 周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三正在茶几上陪父亲吃饭,只见话音未落,老爷子的筷子就明显地顿住了,浮起不悦之色:“该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 彭老师爱护小苏,这话哪能听不出刺儿呢?她忽然有点不理解,自己一辈子尽心尽力地为着这个家庭,几个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绝对比亲生的还要照顾。 尤其贺钊是贺总政委前妻的小儿子,为着这个,她对贺钊格外贴心,就连老四贺衍出生后,也仍然什么都让着老三。怎么到长大了,老大和老二跟贺衍关系都好,偏偏最谦让的贺钊却是跟贺衍过不去呢。 放在平时也就算了,今天小苏第一天到家,也不该这样话里话外的磕碜。 彭若竹不想明着惹周茜,便只意味深长一笑:“杜敏你也进过报社,该知道的,即便安排关系进去试岗,干不好还是要辞退。小苏一进报社,就连续负责了这么重要的采访,可见是有工作能力。” 一下子说得杜敏被噎住,心里的妒火更加难捱起来。 贺衍就知道贺钊把三嫂那几个带过来蹭饭,纯粹别有用心。 他的媳妇不容许欺负,贺衍容色淡淡,但嗓音冷沉:“小麦的工作是分报社主动邀请,我事先并不知情。她就算不工作,每个月发表文章的稿费,也不比我工资低,劳烦三嫂你们操心了,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啊?还能发表文章? 副团级军干部的工资一个月一百二三十块,驻疆军人还有各项补贴,加起来可不少呢,小苏竟然能赚这么多?? 听得包括彭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了,要知道,眼下是个尊重知识分子和文化创作的新时期,能在报刊杂志上写文章发表很厉害的了。 二姐贺涵激动起来:“哎呀,敢情我们小苏不仅会外语,厨艺好,还是个大作家呢!” 周茜酸溜溜的:“是哈……对了,都发表在哪呢?我去报纸上翻翻那些小豆腐块儿,没准都能找着弟妹的‘文章’。” 呵,豆腐块?故意指的犄角旮旯吧。 贺衍冷哂。侧头凝了眼苏麦麦,苏麦麦读出了暗示,让她可劲儿炫耀。 既然婆婆、二姐都这么护着自己,苏麦麦自然要长长脸了! 她便做谦虚模样道:“大众文学、故事汇、青年月刊、妇女文摘等等,有写散文也有长短篇小说故事。结婚后才开始创作的,投出去六篇,已经发表了五篇,另一篇是前些天刚寄出的,估计要等下个月有回信了。” 距离结婚才多久呀?投稿光来回寄信都得用两周时间了,竟一口气发了五篇! 彭老师是热爱文艺的,她从前的家境很考究,但那个年代不容许。这些年生活琐碎一直耽搁着,渐渐便把触手可及的变成了未能触及的遗憾。 她目光把角落的钢琴瞥了瞥,一时感慨起来,更加催着小苏多吃菜。 好媳妇,得好好爱护着,不能再像自己这样了。 彭若竹温柔地笑道:“真好,你们现在正是大好的时代,勇于释放自己的热爱吧。回头把你写的故事和我说说,妈也有空瞅瞅。” 又转过头,冲贺总政委骄傲道:“听听,咱们小苏不仅是军区报社的记者,还是个大作家!” 贺总政委默不作声,把饭菜扒得呼呼响。彭老师不喜欢吃饭有声音,起初结婚后,几个孩子刚从乡下接来部队,个个吃饭都跟猪拱食一样,呼哧呼哧,噗噜噗噜,是彭老师硬给改过来的。 贺总政委也给纠正几十年了,这会儿又开始响。彭老师不屑一顾:哼,让他去装吧,看他能装上几天。 这种好媳妇上哪去找。 周茜心里发涩得更厉害了,这几本杂志在全国的知名度那么高,小苏竟然投几篇就发表几篇。对比一下自家表妹,她是真说不出话来。 吃过饭就都散去,各回各家了。 晚上贺昀开心得舍不得合眼,到了九点还在床上跳来跳去的蹦跶,还说要和爸爸还有小麦妈妈一块儿睡。 苏麦麦就拿起一本童话书来,给他念睡前故事了。刚开始贺昀舒适地睡在中间,但在中间他忍不住老蹬被子,他就换去睡旁边了。让爸爸睡在中间,小麦妈妈睡在另一个旁边。 贺昀让小麦妈妈把手搭在爸爸的身上,这样贺昀就也能握到小麦妈妈的手了。 “小麦妈妈,我明天醒来后,可以只唤你‘妈妈’吗?我想像哥哥姐姐他们那样,只叫妈妈。”瞌睡的五岁小孩呢喃着。 “好啊,小昀叫吧,我就是你妈妈。”苏麦麦越过贺衍的胸膛,亲了亲贺昀粉嫩的脸颊。 一会儿贺昀就香甜地睡了过去。 等到小家伙睡着,贺衍悄悄翻了个身,转向苏麦麦,托住她的后脑:“我的呢?把我忘了。” 苏麦麦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男人在讨睡前的亲亲。她娇憨起来:“不给。留着攒起来。” 贺衍干脆主动亲了她一口,低柔嗓音:“让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我出发前已经托雷团长帮忙去调查,不会让人误会多久。” 苏麦麦抿着嫣红的唇瓣,眼眸轻眨:“可你爸爸不喜欢我,这几天他一个人被边缘化,会不会不太好?” 今晚周茜和杜敏在叽里呱啦的时候,老爷子拿筷子的手明显顿住了,显然的不悦。贺衍看穿那一幕却没揭穿,低哂道:“我看他对你没多大意见,他有意见的是我。他要真反对,以他的雷霆作风,今晚这顿饭谁都别吃得安生!” 听得苏麦麦这才放松下来,她盈盈一笑道:“这件事我已经查出来了,不用你麻烦雷团长他们。” 然后把发现邱小芳偷胶卷洗照片的事儿和贺衍说出,不过暂时让他先别声张,她还要再推波助澜一番: “明天我给陆韬打个电话过去。虽然知道阮护士长会主动发现,但我人不在六旅,总要知道事件的进展。” 她的手指暖乎乎地搁在贺衍腹肌上,这会儿只开着一侧的小台灯。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女人娇媚的模样,贺衍直觉绷紧起来。 苏麦麦顿时感受到了某种猛烈的袭近。 男人冷隽的容颜上浮起一丝醋意:“都误会成这样了,还敢给陆韬打?” 苏麦麦娇嗔说:“为何不敢?他也是当事人啊,我得先和他打个招呼。” 贺衍俯下去,掂住她娇俏的下巴,亲了很长时间的唇。吻得苏麦麦的唇瓣就像樱桃一样红润可人,再继续就刹不住悸动。今晚儿子在旁边,两人就克制住了,关掉台灯,拥在一块儿睡下。 * 隔天早上,贺军和陈雪也都过来了。苏麦麦便打开行李箱,把送给各人的礼物都分了一下。 她的礼物准备得很周到,送给贺总政委的是东北老参,听说贺总政委老家就在关东,对东北很有念乡之情。 贺总政委没收,任小苏搁在桌子上,还是彭老师看不下去,用眼神示意姜老师收起来,搁去了他的柜子上。 大哥三哥二姐夫的茶叶就不说了,孩子们也个个都有玩具和围巾手套。 贺昀的是一艘海军轮船,高兴得他举着轮船就呜呜地在客厅转了两大圈。等到没人的时候,苏麦麦又给他嘴里悄悄塞了块巧克力,是托柳淑芳叫她弟从香江港买来的。 这年头,若不在首都、上沪、广州等大城市,巧克力可是个难买的玩意儿。 那浓醇香甜的味道化在口中,贺昀的眼睛都亮起了光芒,太好吃了,好爱小麦妈妈呀。 哦不是,现在该叫自己的妈妈了!贺昀蹦蹦跳跳的开心着。 彭老师和嫂嫂、二姐的礼物,则是港岛的牛奶洗面膏和美白珍珠霜,看着精致瓷瓶上的英文、繁体字,周茜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是让周茜自己去准备礼物,她也想不到小苏这样的贴合女人最爱啊。真个体面又珍惜的礼物! 等到贺钊再跟她抱怨四弟的话时,周茜脸上抹着珍珠霜,感受那细腻的乳液在肌肤上逐渐溶化、吸收,她的帮腔就有点不那么自在起来。 下午抽空的时候,苏麦麦给陆韬拨了个电话过去。 陆韬正在加班,听到小苏打来电话很意外,以为工作上临时有事儿。 苏麦麦只跟他说,周四那天下午她去二奎镇上买点东西,路过照相馆时,老板叫住她,误会她是部队的护士了。说前几天她的护士同事到照相馆来,帮她洗了她和一个男干部的照片,还洗了好几套。说她在部队跟男记者谈恋爱,不好意思放在部队洗照片。 苏麦麦当时还觉得奇怪,以为照相馆老板认错人了呢。 昨天到了总军区,看到老政委竟然收到了封匿名信,是苏麦麦和陆韬两个在六旅演练基地和食堂门口的照片。总政委很生气,如果不是和贺衍一块在当场解释,估计误会都不好澄清。 苏麦麦想到陆韬还是个单身未婚军人,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只怕有影响。还是提前和他说一声比较好,让他有空去卫生所打听下,到底谁拍过他和自己的照片了。 陆韬听得很是意外,这件事让他十分上心——总军区报社考核制度严格,如果干部个人作风出现问题,肯定革职调查。 陆韬当兵提干不容易,绝不能容许出这种错误。而且他对小苏虽然欣赏,也曾羡慕过她和贺副团不远千里的缘分与坚定,但全然没别的意思,更不想因此给总政委带来不好印象。 接完电话,陆韬就急忙去了卫生所一趟。 第72章 第72章送一件毛衣管用的话,她…… 六旅卫生所的阮护士长在周四那天下午接到电话,听照相馆的老板问她,是不是邱小芳?说她上周去洗照片时把证件照落在店里了,让去取。 阮护士长心里就疑惑,她好长时间没洗照片了啊,而且邱小芳就算洗照片,咋把电话打到自己这来呢。 想到最近胶卷丢失的事件,阮护士长就跑到二奎镇的照相馆去了解情况了。听完照相馆老板的描述,她回到卫生所后暗中观察和打听了一天,并没哪个护士快退伍,或者在和干部悄悄谈恋爱。 而邱小芳就算帮谁洗照片,也没必要偷摸编谎话吧,还有她拍照用的相机和胶卷是哪来的?卫生所的那台相机,如果经过领导批准,也是可以给同事们拍几张,可并没见邱小芳跟谁申请过。 基于领导限期三天内必须找出胶卷,否则全体护士都要写检讨,还被取消年底评优资格。阮护士长正打算周六加班这天,正面查问邱小芳,这时候陆韬就找上门来了。 听陆韬说,他们分报社的小苏记者被人偷拍了和他的合照,照片被匿名寄给贺总政委,差点影响了家庭和睦,还造成个人作风的误会。 竟然还捅到总军区贺总政委办公室,诬陷的还是他儿媳妇?阮护士长立时感到问题不可忽视,连忙让陆韬和自己一块找领导汇报了情况。 最后邱小芳被揪出来,小梅和小严从她宿舍床底下搜,果然搜出了丢失的那个胶卷,以及剩下的两沓照片。邱小芳赖无可赖,只得承认是出于嫉妒诬蔑,意图破坏小苏记者与贺副团长的婚姻。 可她出于一己私欲,偷藏重要胶卷,并且完全不顾连累同事和上级领导受处分,这件事情十分恶劣。正值新兵入伍期,上级开会决议,便给与邱 小芳做记过退伍处理。 新的一周周二,六旅旅长便喊来卫生所领导,亲自给贺总政委的办公室打来电话,澄清了这个情况,并申明已严肃处理。 终于真相大白啊,好端端的小苏受委屈了!彭老师和二姐贺涵都觉得出了口大气,不用再看老爷子摆副冰山臭脸了! 就是嘛,小苏哪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她和贺衍的感情有多好,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傍晚下班后,大伙儿聚在客厅里,彭老师满面舒展,不忘奚落道:“这下看你还能耐?没有证据就妄下结论,怎么当你的大政委。今晚该上桌吃饭了吧,这划片而居还继续划不划?” 贺总政委面无表情地端茶喝,仍旧硬着嘴皮:“随便你,最近你气焰足,你说了算。照片拍摄背景在演练基地,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你不是军人你哪会理解。” 彭老师腹诽:端,就你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喽?虽然知道要调查清楚,但你不会调查完再发脾气? 家里人口一多,大聚餐就做不来饭菜了,怕姜阿姨忙不过来。晚上彭老师做主,不管老爷子同意不同意,反正以他为小苏和贺衍致歉并接风洗尘的名义,在家属区的饭馆里订了一大桌子团圆饭。 正好小两口结婚的时候,家里长辈也没给办过酒席,便把老大贺军一家、二姐贺涵和老三贺钊一家,全都叫了来,算是当着所有人面给苏麦麦和贺衍澄清了。 吃过团圆饭回到家里,贺总政委把儿子和小苏都叫到了书房里,又耳提面命地说教了一番。 这件事,难得老爷子主动找台阶下,贺衍就听他唠叨两句且无妨。 贺总政委弯起手指,敲击着桌面:“十月的战术演练,你表现还算优秀,不出意外的话,首都那边和总军区应该都会给予立功奖章,你心里有个准备。” “……照片呢,虽然是诬蔑,但这件事也给你们年轻夫妻提了一个醒。在部队里工作,个人家庭作风与工作态度同等重要,同样关系紧密。想要保持上进,就得端正作风,不给别人留下什么模棱两可的猜测。小苏你刚来,被居心叵测算计,这怪不得你,但贺衍你就不对了,怎么不提醒提醒!” 贺总政委默了一下,长辈给晚辈说啥抱歉的话,他委实做不出来,便慢吞吞道:“这次爸爸发脾气有点过,也不完全是对你,小苏你别放在心上,之后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吧。” 话中之意,发脾气的对象更多还是贺衍。呵,贺衍早已习以为常,不过漠然笑笑:“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但别为难我媳妇,之后有气直接冲我来。” 贺总政委脸色又绷紧了,他就没事找事操心,生怕贺衍立了功尾巴飘起来,总要找点事情点提点提。每次看着这个儿子隽朗的长相,就忍不住觉得他像个资本主义公子哥,偏偏还他就不是,还在部队里正气凛然,越干越出色了。 罢,要从这小子嘴里听到什么服软的话,还不如看在他工作上继续表现,别给自己找气受! 这么一想,贺总政委的气便立刻被一种骄傲感取代。其实贺衍才是几个孩子里最让自己欣赏的一个。 谈完话,贺总政委送了苏麦麦一套黑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说给她用来写稿的。小苏买的钢笔和东北人参他很喜欢,好孩子有心了。 苏麦麦就晓得,这算是把老爷子的怒气解决,一桩误会翻篇了。走出客厅后,她就挠了挠贺衍的手心,安慰他别把这些放在心上,老爷子估计当领导久了,要走个过场。 贺衍可不在意,没让自个小麦受委屈就行。至于其他的,等到深夜没人的时候,他在浴室里把苏麦麦疼宠回来。 * 休假这几天,每天清晨吃过早饭,苏麦麦和贺衍便一人牵着一只小手,送贺昀去上幼儿园。傍晚又一块儿去接他回家,爸爸穿着军装挺拔魁梧,妈妈温柔又美丽,让幼儿园的老师都忍不住跟自己打听呢,贺昀过得开心极了。小家伙睡前笑眯眯,睡醒也笑眯眯,连梦里都像糖果一样好甜好甜啊。 这天贺衍到军区办公楼去开报告会,苏麦麦就自己接贺昀放学了。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正在遛娃的骆大娘,带着骆小磊和骆小媛在树下玩耍。 骆大娘见到小苏,亲热地和她打招呼,下火车好几天了,还惦记着在火车上吃到的茶叶蛋的美味。偏偏一次也没遇见小苏姑娘,难得偶遇,骆大娘赶紧跟苏麦麦讨教一下煮茶叶蛋的方法,每天都被这两娃子讨吃茶叶蛋,叨都叨烦了! 其实最主要就是香料和调味料的选择,还有焖煮过程的火候和敲壳,苏麦麦大方仔细地和她说了一遍。 骆大娘记性好,听完就完整地复述出来,又看着贺昀说道:“哟,你和小贺干部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俊!” “妈妈,他们是谁?”贺昀害羞地躲在苏麦麦身后,露出黑亮的大眼睛。但见骆小磊和小媛两人面生,都才刚来部队呢,也挺害羞的模样,他一会儿反而却不害羞了,敢绕出来跟他们一块玩石子。 这会儿四点多钟,天色还早,骆大娘就邀请苏麦麦去自己那边的家属院玩玩,那边小孩子多。 苏麦麦也有意让贺昀多接触不同的人,就带着过去了。 骆大娘住的这块家属区,刚好前面就是以前部队训练挖的沙坑,果然聚拢着一群孩子,还有陪伴孩子的嫂子和大娘们。 骆小磊和小媛跟在贺昀的身后,贺昀突然带起了新来的小伙伴,顿时让他生出责任感。他暗示自己要胆大,得让他们也一块儿玩,于是就凑到小朋友堆里,也挖起了沙子。 苏麦麦左右无事,便站在一旁有趣地看着。 沙坑旁边的石桌石椅围着几个家属,师级政务部主任葛宏的爱人潘建苹,就坐在人群中间嗑瓜子。 旁边的贾嫂子吹捧道:“潘嫂啊,前些时候就听说你家葛主任要往上提职了,咋的正式公文啥时候下发啊?还等着你分享好消息哩!” 潘建苹啐着瓜子皮,暗怪贾岚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郁郁寡欢的模样:“说这些干啥,别提了,之前我也以为是好消息呢。结果可好,现在忽然搁置了,能不能提不由我家老葛说了算!” 贾岚只是随口唠嗑,顺便巴结巴结,哪来那些花哨心思,于是不解道:“咋会这样啊,你家葛主任工作优异,这次轮也都该轮到他了吧?咋忽然搁置了?” 不提起这个还好,提起来就让人愤愤不平。即便家里老葛已经一再嘱咐,对外决不许声张,潘建苹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谁说不是呢?但这件事由不得我们老葛啊。听说十一旅有个庄政委要往上调,这不,就把我们老葛的机会挤去了。谁让我们没人家会做人,会送礼,还没有领导的儿媳妇可巴结!” 大伙儿见来了八卦,纷纷凑近脑袋,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是啥情况,潘嫂你快说说?” “对对,有委屈别憋心里,说出来咱老姐妹替你分忧,憋着多辛苦。” 葛翠平顿时来劲了,早把老公的嘱咐丢之脑后,越发咄咄道:“你们竟然还不知道?咱们贺总政委的第四个儿子,就是打小长得最俊的那个,就在十一旅做副团长呢!以前瞒得紧,大伙儿都不清楚,这事儿你们竟都没听说?” “……也对,咱们总军区纪律作风 抓得严,没人敢打那些旁门左道的心思。伊坤可不一样了,分军区的一个小驻地罢。贺总政委那儿子娶的媳妇,正好就跟庄政委住一个家属院,听说又是送衣服又教跳舞的,笼络得可热乎。得,本来该我们家老葛提职的机会,就让人家拿去了。你问我气不气,我就一啥也不敢巴结的家属,我还能咋办?” 人们都知道贺总政委还有个儿子在部队,但不清楚具体在哪个地区,原来就在伊坤的十一旅啊! 贾嫂子忿忿点头:“气,气是真气,但总政委不像是那种会被关系牵扯的人啊。” 话说着,有人往苏麦麦的方向小心地戳了戳,暗示说话小点声,别给听见了。这几天苏麦麦经常和贺衍一块儿接送贺昀上学,有些家属已经以此判断出她的来历了。 “你看她身边,那孩子是贺总政委的孙子,铁定就是她了。” “啧,长得真漂亮,也是真会挑老公,挑了那么个卓越精锐的军干子弟。这次的演练,听说十一旅风头可足,上头要表彰哩!” “可不是嘛,俏胸翘臀的,嫉妒不来的,要么叫你老娘把你生那么好看。”“嘘,小声些,都不知道人家啥家底子和脾气。” 苏麦麦虽然背过身,但隐约听出了讨论的内容。她这阵子都在负责美丽新军嫂的采访工作,没听说过庄政委竟然要调来总军区的事儿。 但庄政委的调动,显然跟自己毫无关系,这件事苏麦麦一定要解释清楚。 一则,她没收人东西就是没收,没必要被诬陷。二则,如果不解释清楚,让人误会她收受礼物,贿赂关系,之后就难免还会有人效仿之。 苏麦麦便干脆转过身来,大方地对家属们笑道:“刚才嫂子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这件事是个误会。庄政委的爱人的确织过毛衣,那是她织给当兵的闺女的,她女儿不要,我见织得好,就从她手里买了下来,家属院里当时还有别的嫂子在场作证。” “至于单个干部的调动,牵动的不止一个单位的工作,绝不是区区一件毛衣就能产生的效应。军区的领导一定是经过层层开会讨论来决定的,不像咱们在这里嘴皮子张张合合的简单,潘嫂子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申请组织调查,可不能随便乱扣领导决议的帽子。” 看这姑娘不过二十出头,也才头一回到总军区来,竟然对答如流、条理分明,听得几个嫂子一时都噎住了。 这番话还真不好反驳,贾岚也觉得有道理,送一件毛衣管用的话,她回去就立马织十件去! 不对啊,明明说的是她,怎么几句话功夫,就变成家属们在诬陷领导不公平了? 看来是个厉害角色! 潘建苹最近积怨于心,哪那么容易被唬到,气得立时跳脚起来!好啊,不过一攀高枝儿的小妮子,还是老政委最不待见的那个儿子,有啥了不起的,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第73章 第73章她倒好,刚随军就懂得事…… 潘建苹从石凳上跳起来,戳着手指杀出去,叱道:“啥?我到家属院住了快二十年,才第一回见你这种厚颜无耻的小姑娘!难怪能嫁到总政委家,让那个冷冰冰的四儿子娶你呢,嘴皮子可真厉害!你先别给我带高帽,领导们咋决定由不得我,单就说毛衣你收没收吧?我表嫂前阵子就住在十一旅,亲眼瞧见那啥庄政委的家属,吕啥的在你们的活动会上织毛衣,没多久那毛衣就穿到了你身上,所有人都看见了,还不止她一个!我就说呢,我家老葛前阵子明明说要提职,怎么忽然最近没音讯了,都跟你这样做领导儿媳,那部队还管理不管理、公平不公平了?真别占着漂亮就不要脸!” 苏麦麦听得很气愤,胸口的呼吸都紧促了。正当的提出质疑她没意见,但指着鼻子骂人不要脸,就没必要客气。 潘建苹个子粗,冬天棉服穿得厚,那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模样,吓得贺昀连忙躲在苏麦麦的身后。嘤呜道:“妈妈,这个婶子在干嘛,我怕。” 苏麦麦穿书前学过几年跆拳道,力气本来不算小,看着潘建苹戳出来的手指头,苏麦麦就拍开一旁,捏住她腕骨的两侧,冷淡道:“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 一边温柔牵住贺昀的小手,宽抚的攥了攥。 贺昀难得和陌生小朋友一块儿玩耍挖沙,可不想因为这一出吵架又把他吓唬住。 潘建苹手腕骨顿时发麻起来,奇怪了哎,这姑娘看着不动声色,娇美苗条的,咋来力气掐人呐? 她暗暗痛得咧嘴,但周围好几个家属在旁边,可不能输了气势。她就硬着头皮,叫嚷道:“说就说,我怕你?我家老葛兢兢业业,临时被你们十一旅庄政委截了胡,我还不能叫冤枉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嫁给贺家老四就攀上高枝儿了,他心冷肠子硬,是总政委最不待见的儿子,小时候拿皮带抽过他都不喊的硬骨头,过两年他腻了你,看你还有啥能的!才结婚就敢收礼了,都这样干部们别搞了,框框把礼物往你家送去吧!” 周围的嫂子们也议论起来:“说得也是呀,之前谁知道总政委的四儿子在十一旅,这刚结婚,忽然就所有人都知道了,难保不是她故意放出的口风。不然以总政委的严格作风,谁敢给他家送礼去?写检讨全体通报都是小事儿!” 苏麦麦听得好笑,直接反驳道:“这位嫂子都说了,以总政委的作风,谁敢送礼谁写检讨通报。我不过一刚结婚的晚辈,在休假之前家里长辈们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底气让他听我的话,提拔谁谁谁?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这件事苏麦麦一定要解释清楚,在原著里,贺衍就是因为邱小芳背地收受贿赂犯下军纪,而被连累转业。 苏麦麦一针一线不拿,可不能被人捕风捉影的误会。况且这不仅关系到贺衍和总政委的清誉,还跟她的未来打算挂钩呢。贺总政委对四儿子贺衍并不信任,以潘建苹这张嘴的传播速度,没准提前勒令贺衍转业,到那时苏麦麦从部队办理身份证的计划就泡汤了。 苏麦麦说道:“我并未对谁说过贺衍是总政委的儿子,私下怎么传开,我管不住旁人的嘴。庄政委的调动,我也不知情,但买下吕娟嫂子的毛衣,当时有好几个家属都在场,潘嫂子既然质疑,还请申请调查。不管是为着葛主任的工作,还是总政委与贺衍和我的清誉,这件事潘嫂子都有必要调查清楚。但在调查结束后,希望潘嫂子亲自当着众人给我道歉!”说完,就松开了攥在潘建苹手上的力道。 虽然用了几分力,不过她白皙的脸颊上看不出来一点用力的样子。潘建苹麻得双腿一软,忍不住坐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起来:“你你你,你这姑娘你咋推人呢,摔碎我骨头叫你赔钱!还不快扶我起来,你不扶我今天就不起了!” “那你今晚就躺着吧,让葛主任给你送两床被子盖。”低醇冷毅的嗓音穿透而来,人群里多出了一道魁梧挺拔的军装,是开会回来的贺衍撞见这一幕。 “我媳妇平时提桶水都费劲,哪来力气推嫂子你这么大个子,别空口污蔑。”他话说着,将苏麦麦和贺昀都拥在了身旁。 看得周围的一众家属都惊呆了,这这…这,帮媳妇儿护架?是贺总政委家那个冷峻无情,说了多少门亲都不要的老四吗? 咋的突然懂护媳妇儿了,跟变了个脾性似的! 明明贺衍亲眼见过苏麦麦单手拎起十几升的大水桶,她很有力气好嘛! 不过既然大佬出面,苏麦麦就配合配合,于是也装作柔弱无辜小白兔,挽住贺衍的胳膊回去了。 走在路上,贺衍问她刚才出了什么事,怎惹上潘建苹那个刺头了。家属区里,谁惹潘建苹谁沾腥,那就是个只能吹捧,不能招惹的橡皮糖角色。 沾上一次,谁得被她粘个把月,这个把月里,但凡她打声喷嚏咳咳嗽、出个啥问题都得找谁讨要疗养费。你要叫她上卫生所去打证明,还真别怕她不敢去,她敢在去之前把自己掐出胳膊、腿上几块淤青,再去开大把保养品回来,花的钱只会更多,就没人敢粘上她。 难怪刚才贺衍牵住苏麦麦,不管不顾也不扶地走掉呢。 还有嫂子们说苏麦麦的闲话都敢大声,质疑潘建苹的话就窃窃私语,原来如此! 亏他在总军区人设冰冷难打交道,竟然还懂挺多八卦的。 苏麦麦庆幸自己外表看着温柔,让人想不到她能把人骨头捏麻。于是就打听起庄政委提调一事来,她最近都在忙采访,没人和她说过这个。 没人和她八卦这消息也正常,毕 竟这还只在内部讨论,没确定下来。 贺衍就告诉苏麦麦,总军区一向看重庄政委的工作能力,这次的军事演练,更让领导层面决定升调他到乌市。庄政委的爱人更是早早巴望着调职,庄政委尊重吕娟意见,也有在工作中不断努力进步。 结果意外的是,庄政委忽然主动提出拒绝机会了,问原因,只说自己还不合格。听说为这事儿,夫妻两吵过几次架,吕娟气得把院子里的栅栏都踹歪了,哭骂过好几次,庄政委私底下也狠批评过她。 晚饭姜阿姨做了一道大盘鸡,孜然羊肉卷,洋葱炒鸡蛋,拌在鲜热劲道的拉条子里,再加几勺辣子油和陈醋,香得苏麦麦比平时饭量多出了大半碗。 说到饭量,到家属院这些天,贺衍都说苏麦麦似乎长肉了。最近贺昀经常跟他们一块儿睡,两人馋的时候,便等贺昀睡着后,去浴室里贪欢。贺衍把苏麦麦抵坐在浴缸旁,宠着她的胸前娇媚,说怎么她分明更软和了,手掌都包不拢,腰却还紧致了呢。苏麦麦为此特地去称了称体重,没变化多少,还是90斤出头……那就只能告诉他,是夫妻生活变频繁与和谐了。 既然是多吃不长胖的体质,苏麦麦就放开了食欲品尝姜阿姨的手艺了。 正好贺总政委也在饭桌上问起贺衍这件事儿,总军区本来的意见是把葛宏升为师参谋长,然后从十一旅把庄政委调上来,顶上葛宏原来的政务处主任的岗位。按说庄政委听到消息时那般激动,感激上级领导对工作的认可,不该转头一夜间就推拒掉,总有个什么原因啊。 庄政委既不调动,那么葛宏也就继续在原岗位上待着了,那么总军区的调岗计划只能暂被打断。 苏麦麦在旁听得恍然大悟,敢情这潘建苹不仅不该怪庄政委升调,顶好盼着他升调才是。 但庄政委工作严谨,属于不搞心思全心投入的好干部,估计十一旅家属院传开吕娟贿赂毛衣、拉拢关系的谣言,让他觉得不够格吧。 苏麦麦便把买毛衣这件事和总政委摊牌了,说明那件毛衣是自己用等值的护肤品买下来的,并建议主动调查清楚,一则澄清谣言,明确贺家廉俭严肃的作风;二则也为了军区工作的更好展开。 好在她一开始就留了心眼,去买毛衣的时候特地叫上了乔秀芬、周枣花和马妹花几个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这样就有外人在场作证了。 就连老三夫妻俩在旁边都忍不住唏嘘,老四这媳妇瞧着温柔可欺,实际心眼子忒多。要知道家属院里虽然尽是些三瓜两枣的事儿,实际水深着呢,别说一件毛衣了,有时候一颗鸡蛋半两盐,都能够扯出问题上升到军纪层面,小苏她倒好,刚随军就懂得事事给自己留后手! 贺钊:不是夫妻睡不到一个窝,跟四弟那冷心冷肺的狠角倒是般配。 周茜默默想:还好不常在总军区住,自己可应付不了呢。 贺总政委则是大为表扬了苏麦麦一番,做为军队干部家庭的任何一员,都须有小苏这种自律而不软弱的原则,思想觉悟值得赞肯。决定明天就着手安排调查。 第74章 第74章潘嫂子是掐自己胳膊肉,…… 伊坤十一旅这边,在九月底战术演练即将结束时,庄政委就收到总军区老战友的提示,说这回大概率要把他升调上去了。果然演练结束后没几天,庄政委就接到总军区领导来的电话,和他说了将他调任师部政务部主任一职。 对于领导层面的这项决定,庄政委起初感到欣喜并快慰,这不仅是上级对他多年尽职尽责工作的认可,对能力的肯定与拓展,也算给自家婆娘吕娟的一个交代了。 吕娟总在他耳边念叨念叨,巴望着他赶紧升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庄政委虽然心里急,但做为干部应秉持严于律己的作风,他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终于能松了口气。 庄政委把这件事告诉吕娟,吕娟激动得当晚就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说大喜事得提前庆祝一下。 不料没两天风声传出去,家属院里莫名掀起了不太好的议论,说吕娟是靠着笼络巴结小苏,给人家打毛衣套近乎说好话,才让庄政委有了升调的机会。 庄政委一听就急上了,只要工作能力符合,他自然盼望升调,这是每个军人的抱负。但如果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而得来的,那么他宁可继续留在十一旅,也绝不做违背风骨、破坏军纪的事情。 他在吕娟面前平时话不多,有啥都憋在心里。回去后,庄政委板着个脸,只严肃地问了一句:“你前阵子打的那件毛衣怎样了,最近都不见你拎出来继续?” 吕娟兴冲冲的,根本没听说外面的话,就直接答道:“哦,早织完,我给小苏送去了。这姑娘大方,说不能白收我毛衣,又说怕影响不好,要拿护肤膏和我交换,当作买下来。我想想她说的有道理,就照做了,还多亏她提醒,不然被你知道了得骂死我。” 庄政委听得就气涌上头,怒道:“你说说你,结婚多年平时不见你动针线,好端端给人织什么毛衣。那外面只看见你给她送毛衣,谁知道你是拿钱买的?这样子就算我调去总军区,也会连累人小苏,甚至贺总政委,以为是给我开了后门!我也没脸去见战友,这个政务部主任的调职,我不调了,我明天就去给领导回绝。” 听得吕娟走到电视机旁Pia地一关,当即骂起来:“啥?多好的机会你不要,马上就能被人抢去。好容易盼这么久,才盼到你能升调,你敢回绝?!姓庄的,你看看你以前的老战友,调去总军区后哪个不是威风凛凛的。同样穿着军装,走在总军区大院和走在伊坤驻地,那感觉能一样嘛!我不管,这日子你要是还想过,你就得给我上!” 夫妻俩闹不拢,庄政委平时生活上顺从老婆,原则问题绝不妥协,不管吕娟怎么吵架,隔天果然就打电话回绝了。 总军区这边的干部听完电话,问其原因,庄政委只说思考了一番觉得不合适,还是把机会让给更合适的人选吧。 但北疆领导层面,对他的考核实际已经有段时间了,这次的战术演练算是一个总结的评估,临时换人该换谁去?所以庄政委不升调,原政务部主任葛宏的升调也就暂时搁置了。 恰好是苏麦麦,听见潘建苹一番粗鲁挑衅,听出了里头的弯绕,回去就和贺总政委说起了这件事。 于是在周一的例会上,贺总政委主动提出接受审查,他不拿干部或家属一针一线,如果儿媳小苏真的白收人家毛衣,贺总政委便亲自写检讨,而贺衍也按记过论责; 如果是误会,正好借此解开庄政委的心结,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岗位调任。 党和军队不放过任何一个犯错的干部,但也绝不能错失一个廉洁能干的同志。 审查进行得很顺利,当天中午总军区安排的三名调查组同志就驱车前往伊坤了,到达十一旅后,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全盘了解清楚。 原来小苏在住进家属院这些日子,不仅未收任何礼物,还自编健美舞、分享营养美味食谱,带领家属们丰富文体活动,体育强身健体呢。 在她的影响下,军嫂邻里之间更和睦了,有险些离婚的家庭都化解误会,更加幸福美满了。这些事每件都有嫂子作证,家属院对小苏的好评如潮,根本不是潘建苹嘴里说的那样。 而毛衣事件,则有家属委员会几名负责人在场。用于等价购买毛衣的护肤膏,也有吕娟拿出的瓶罐,以及柳淑芳弟弟给她寄来的邮件做为证据。 审查的干部回来后,在会议上当众声明了这些,也算是给老政委澄清了风波。而庄政委在坦然接受调查之后,则一颗石头落地,放心地接受了调动的命令。 这样一来,葛宏的升职也能正常进展。 政务部主任葛宏也去开会了,越听汇报脸上越挂不住,真是直害臊啊。亏他心思狭隘,还误以为机会被庄政委抢走,没成想中间渊源是这样的。 下 班回家,葛宏就责问起老婆潘建苹来了。原本葛宏对升任师参谋长一职搁浅,的确心怀怨气,但事情还没确定下文,他就几次叮嘱,不允许潘建苹在外面叨叨。 谁知道,潘建苹竟然逮着贺总政委刚进门的小儿媳骂仗起来了,还骂得那么难听,什么“我怕你?”“刚结婚就哐哐收礼”“厚颜无耻,仗着漂亮就不要脸”都骂出来了。 这让葛宏今后还怎么在机关单位里上班、怎么面对总政委等一干领导啊? 不赔礼道歉是不行了。 葛宏气得抓起水缸里的瓢子,啪地一声猛摔到地上:“你说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这么多年了,你在家属区泼皮无赖讹这诈那的,我没管过你,没事你跑去小苏跟前挑衅啥?总政委心胸宽广,不仅不发怒还主动申请接受调查。这如果不调查,老庄不愿升调,我的参谋长一职也泡汤了,你不仅不该骂,还该去谢谢人家!” 潘建苹听明白过来,顿时也心虚不已,不过她可不能在老葛面前示弱。 潘建苹插着腰,更是把锅铲子挥舞得呜呜响:“咋的了?现在嫌弃我讹这讹那了,我弄回来那些罐头蜂蜜保养品,你这些年没少吃吧?吃的时候满嘴喷香,现在秋后算账了?以为我乐意骂,我还不是看你急得夜里睡不着觉,肝火旺盛口苦发臭嘛,哎哟,熏得我都不想和你挨枕头睡!我就看着小苏是贺衍媳妇,是最不得宠的儿子,我才借机说出口的,换其他几个陈雪、周茜的,我也没敢说呀!” 说完葛宏更无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贺衍最不得宠了?彭老师跟贺总政委感情好不好?结婚这些年听过他夫妻红过脸没有?既然人家夫妻感情好,生下的儿子还精锐能干,有啥理由不受待见?每次开会,领导们提到十一旅、表扬十一旅的四团干部班子,贺总政务的反应都是欣慰,那就说明是器重!” “还有他家保姆姜阿姨,这几天哐哐买菜回去做饭,真不待见还是款待?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不管,这件事你惹出来的,谁惹出来谁赶紧给我去道歉!” 晚上两口子吵完架分房睡,葛宏抱着被子睡在沙发,潘建苹心虚地睡在卧室。 隔天上午,潘建苹就猫在去总政委房子的必经小道上观察了。果然,九点钟小苏和贺衍牵着贺昀高高兴兴上幼儿园,彭老师笑容欢喜地送出门来,叮嘱这叮嘱那的,满脸都是关爱。 十点钟,姜阿姨提着菜篮子出去,然后从供销店买回来冻鱼、冻肉、鸭子、蔬菜啥的,可不正是有菜有肉款款招待嘛。 潘建苹观察了两天,忍不住就在半道上假装偶遇,截住姜阿姨问道:“嘿呵,姜姐啊,最近看见你常买菜,这是家里逢了什么喜事儿?” 姜阿姨不知道潘建苹挑衅诬蔑小苏,只当是误会他们家伙食靡费了,连忙解释道:“平时不用买这么多的,这不,家里多添了两口人。老四贺衍带着媳妇小苏回来了,彭老师说小苏南方人,头一回在北方过冬天,小姑娘瘦嘎嘎的,长点肉才抗冻。在驻地工作忙也没时间做饭,就在家这一点儿时间,得给她多吃点好好补补。” 这么看重呀…… 哎嘛,潘建苹琢磨着失算了。本来心里窝着火,正好瞅着个细皮嫩肉的小苏想发几句飙,没想到却骂了人宝贵的儿媳妇。 咋办呢这事。 潘建平琢磨着不行了,得赶紧道歉才行。但她住在家属院快二十年,啥时候跟人张嘴道过歉? 她守在小苏接送孩子的路上,准备逮着人少的时候说出口,结果两天了都没见到苏麦麦。 苏麦麦带着贺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潘建苹总不好意思去幼儿园门口堵着,幼儿园门口那可都是军嫂和大娘啊,一道歉全都知晓了,她今后还做不做人了? 潘建苹想来想去,只好挎上一篮子新鲜鸡蛋,另外再提两瓶酒,上总政委家亲自敲门来了。 姜阿姨出去开的门,看到又是潘建苹,还纳闷不已,最近这个潘嫂子怎么总撞见呢? 姜阿姨瞅着潘建苹手里的鸡蛋和酒,警惕性顿时提高了,问她:“潘嫂子,你啥事儿来的?我们政委不在家里。” 以为是走后门的。 潘建苹连忙说:“我来找小苏道歉的,这不,前几天一时冲动说了些重话,后面想想实在自责不已,特地亲自上门给她道个歉,赔个不是来着。” 姜阿姨听得简直像天荒夜谈,虽然她性子安静,平时不参与家属院的八卦,但也听说过潘建苹的为人。那是把人骂得挖祖坟了,自己还得先往地板上一躺,说被对方气得胸口上不来气,哮喘了晕倒了岔到肋骨的角色,到底是多严重的“重话”,能够破天荒把她逼得主动上门道歉? 姜阿姨本能的不高兴,家里自从小苏来,不晓得热闹了多少,连彭老师和总政委之间严肃相处的氛围都缓和了。谁舍得对小苏不好呀,竟然还有人在外面出口恶言,哼。姜阿姨就没放人进来,转身问小苏怎么办? 苏麦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着贺昀画画儿呢。贺昀画画有天分,色彩和线条的描绘,非常有独特的个性与风格,让苏麦麦惊讶不已,平时没事就鼓励着他随意画。 这一点彭老师也感到意外,她之前因着自己在音乐方面的遗憾,还想培养贺昀声乐和乐感。贺昀不太配合,彭老师只以为他性子腼腆,没想到原来喜欢的是画画。还好还好,小苏及时给发现了。 苏麦麦已经听见潘建苹的咕咕叨叨了,故意抬起头问道:“姜阿姨,外面来的人是谁?” 姜阿姨便压低声音说,潘建苹提着礼物上门道歉来了。 呵,苏麦麦就想冷笑,她这还没收别人东西呢,都被潘建苹诬蔑成那样,结果潘建苹自己倒好,成了头一个送礼的人。 潘建苹那天当众栽赃诬陷的,要道歉也必须是当众道歉,苏麦麦绝不给她私下说和的机会,免得回头又编排出一堆乱七八糟。 苏麦麦当然是不见她也不收东西了。便让姜阿姨出去告诉,说自己不在家。 潘建苹明明感觉小苏就在屋里头,隐约都听见柔润动听的低语了,咋的,故意不给机会? 这个小苏也是真厉害哈,年纪轻轻心肠就狠硬,自己不过多说了几句,还被她掐麻了手腕骨,没讹她两瓶蜂王浆都算不错了,竟然故意挡着门刁难人。 没办法,潘建苹只好窝窝囊囊提着东西回去了。到家和老葛自然是没话好讲,潘建苹连饭也不想做了,让老葛带着娃们吃食堂去。 好在隔天傍晚,总算看见小苏在沙坑那边陪贺昀玩耍。 沙坑旁玩耍的都是孩子,家属们则大多坐在附近的石桌旁看着。当着孩子面道歉还算勉强能接受。 潘建苹顶着厚脸皮,连忙上前搓手道:“小苏啊,咋好几天不见你哩?还怪想念的,我那天真是嘴欠,多说了几句……” “妈妈,我鞋带松了,你快看看。”贺昀黑眼睛一瞥,立刻抱着自己的海军轮船,从他堆起的“沙海”里跑过来,挡住了视线。 哼,最近这个潘嫂子总在幼儿园的门口、还有他们回家的路上晃悠晃悠,贺昀记得这女人上周说过很难听的话,才不让她继续吵扰妈妈呢! 苏麦麦正好打断话,疼爱地抱起他说:“乖,那我抱你去凳子上,咱们把鞋带系好,然后就回家吃晚饭。” 边走,边淡淡 回应潘建苹:“潘嫂子说了啥,咋嘴欠了,我刚才没听清。” 然后坐到家属最多的一个石桌旁,把贺昀放下来,给他系起了鞋带。 潘建苹——啥?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咋就要走了。想想小苏系完鞋带就回去了,听说没几天还要结束休假回驻地,那还能啥时候道歉呐。 不道歉又怕影响了老葛的同事关系,得罪了领导。 急得潘建苹没办法,明知道小苏故意在装糊涂,也只好随了过来。生怕她听不清,只得大着嗓门道歉道:“小苏啊,我来赔礼来了——哎,那天真是我不该,是我嘴欠不要脸。明明你毛衣是买的,我心里着急老葛,却诬陷你收人贿赂。还好总政委申请调查组,亲自去了趟驻地,把这件事澄清了。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你提醒,我还不知道庄政委也在为着这事误会自责呢。哎……哎,我这嘴,老葛也批评了,现在我正式跟你道歉,大伙儿在场的都帮着听听!” 潘建苹一边说,一边在嘴上轻轻地啪了两下。 苏麦麦要的就是这一出,她身为总政委家的一员,总不能破口大骂回去。但潘建苹出口恶言诬蔑构陷,苏麦麦就得叫她当众给自己道歉,叫她下不来台。 咱小苏可不是好欺负的。 啧啧,老天鹅啊!在家属院生活多少年了,啥时候见潘建苹给别人道过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下子把旁边的好几桌家属也都吸引过来。 苏麦麦这才说道:“造谣一张嘴,澄清跑断腿。如果没潘嫂子一番乱骂,总军区何用增加额外工作,临时增派调查组去伊坤审查?你乱嚷嚷几句,嘴上倒是轻快了,可曾想过给别人造成的影响。也是我时刻提醒自己要自律警醒,叫了几个嫂子在场作证,不然换做别人,那该怎么办?今后潘嫂子如果再出这种误会,难道次次都要增派调查组,专门为干部和家属澄清?” 大意了,大意了,哪想到姑娘年纪轻轻二十出头,这么厉害呢。潘建苹擦着汗。 是啊是啊!旁边的家属们只觉得太解气了,算起来,基本哪家都被她潘建苹讹过几瓶罐头或鸡蛋啥的好处。 于是人群里不知道谁说道:“就是啊,人家小苏姑娘能与贺衍结婚,思想觉悟肯定是够高的。你竟然连她和总政委一家都诬陷,潘嫂子的气势我看是越来越狂了。” “可不,人家小苏都知道等价买毛衣,你呢,你是掐自己的胳膊肉,白拿我们的保养品!” 平常这话没人敢说,今天是见到小苏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还有人多势众,给大伙儿壮着胆子了。一时间议论声响起来,戳戳指指的。 那个十年才刚过去,人人都怕被戴高帽子。潘嫂子腿都发软了,连忙拍着胸脯当着大伙面,信誓旦旦保证道:“妈呀,我可不敢!今天我潘嫂在此给大伙儿保证,今后再犯浑压榨别人的好处,你们就去纪律检查委员会告我,我说的是真的!敢骗你们,我喝水都呛嗓!” …… 一桩事就这么解决了,吃晚饭的时候,苏麦麦在饭桌上把潘建苹的神情描述了一番,逗得彭老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潘建苹确实是个没人敢惹的刺头儿,早年老爷子还未升任总政委时,彭老师有一次不小心收棉被,碰到了她晒柿子的竹篮。被潘建苹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骂了两个钟头,说谁不要脸,竟然把她晒在篮子里的两挂腊肉干叼走了,什么都偷,手贱也不嫌丢人,龙生龙凤生凤,小偷生的也全家是小偷! 听得彭老师脸上挂不住啊,明明那篮子里就只有柿子哪来的腊肉?偏偏彭老师又是个不懂怎么和人争辩的,只得主动把自己挂在阳台上晒的两条腊肉摘下来,刚刚好赔了潘建苹,挂回去息事宁人了。 那阵子一家几口人好几天都舍不得买新鲜肉吃,老三贺钊每天吃饭就嚎着没菜下饭。 苏麦麦听到彭老师说起这些,还气得不行:“妈妈既然知道她在说假话,干嘛还回去呀?她贪小便宜习惯了,一直惯着只会越来越贪。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轻易放过她,要把当年的两挂肉也算回来不可。” 三嫂周茜既佩服,又忍不住酸溜溜地怂恿:“要知道当年的肉可贵了,家里孩子再一多,就算在部队里也不能三天两头吃到肉。妈你该告诉贺衍,让他为你出头。我听说他前几天在那潘嫂子面前,表现得可冷可护妻,唬得潘嫂子只顾瞪着眼睛看他,都说不出话来。” 彭老师听得很满意,老四总算成家立业,懂得把媳妇捧在心窝之上。 也庆幸苏麦麦就这么解决了事,她还怕小苏被潘建苹欺负呢,能把潘建苹唬得主动当众道歉已经很厉害了。 彭若竹瞥了一眼旁边的老爷子:“还让贺衍出面?周茜你别瞎起哄。小苏你也听到外面怎么说了,是个人都说老四是总政委最不待见的儿子,连累你刚嫁进来都被欺负。我这若让老四出面,再被那潘建苹倒打一耙,你爸又该操起木板子好一顿打。心狠,没谁家对亲儿子这样的。” 贺总政委垂着眼,只顾动筷子:“我可没说待见不待见,都是你们一面之词。几个儿子在我眼里都一样,对哪个严厉点,也是希望严父出才子,教子须从严,成才方可待。” 贺衍淡漠一哂,没答话。 接下来几天,总军区报社需要人手,修改关于美丽新军嫂的正文稿,正好听说小苏休假也在乌市,苏麦麦就过去帮了帮忙。 眨眼二十天的假期就到了,原本可以休上一整月的,但演练结束后贺衍开会用了几天,十一月又有新兵入伍,就只休了三个星期。 要回伊坤了,关于贺昀在哪儿生活的问题,大伙儿都讨论了一下,也过问了贺昀自个儿的意见。 刚回来那几天,贺昀虽然缠着要和爸爸妈妈睡,可很快就闹着要奶奶陪睡了,自己抱着小枕头下楼去找彭老师。 又考虑到北疆现在大冬天,动不动零下十几二十多度,在总军区还好,上幼儿园牵着手就领过去了,生活物资方面也都比伊坤方便。不像在伊坤驻地,孩子们上学还得早早坐班车,送到二奎镇上去。 再加上贺衍平日那么忙,小苏在报社上班也辛苦,于是经由贺昀拍板决定,他幼儿园期间仍住在总军区大院,节假日或放暑假和休假期间,则由爸爸妈妈陪着。等到上小学后,再商量看在哪儿上。 要回伊坤了,彭老师姜阿姨都可舍不得小苏了。小苏在的这些日子,家里仿佛暖融融的,明明日常生活也没怎么变化,就是感觉更多了许多烟火人情味儿。 老两口陪着贺衍和苏麦麦,在楼下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订的明天中午的火车,彭若竹便催着贺衍赶紧带小苏上楼去歇息,坐火车近十个小时的路程,坐久了也乏得狠。 忽然到十一点多钟,天空飘起了厚厚的鹅毛大雪。彭若竹想起今晚贺昀也在小苏他们屋里睡,怕把被子踢开了半夜不够盖的,便又披着外套爬起来,抱了一床大被子上楼去。 第75章 第75章这老四也真够不像话的,…… 贺昀窝在爸爸身边,贺衍轻拍着他的背,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贺衍见他呼吸均匀,眼睫毛浓密地翘卷着,睡得很熟了,便转向另一边。 男人魁梧的身躯一翻身覆住了苏麦麦,英俊脸庞在台灯的光线下更加棱角有型,低语说:“现在轮到我们俩的睡前功课了。” 苏麦麦被他压得呼吸促起,嗔怪:“你上瘾了啊,每晚都要?” 贺衍正气的眉目间掠过一丝窘意,却意志坚定道:“家里暖和,要起来不怕把你冷到。休假回去后环境不比在家里,不多整几次可惜。” 啧,不害臊哦。苏麦麦咬嘴唇,脸颊绯红地望着他。大佬要么情窍未开,怎么撩拨都没反应;开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好像他非要来几次才能睡下去似的。 她就娇憨地把手臂挂在了贺衍颈上:“那你轻点对我,别每次都把我腰搡散了。” “哪能呢,你扭得也忒厉害。你能忍住不扭,我才能忍住不搡你。”贺衍略带粗粝薄茧的手掌掠过苏麦麦的肩,从后面抚住了她的肌肤。 苏麦麦顿时蔓延开一片难以言喻的发酥,才一会儿,两人就吻得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了。 她忙推开他喘息:“抱我去浴室吧,别把孩子吵醒。” 贺衍进行中凶猛粗犷,动静有时越来越夸张,苏麦麦担心忍不住会求饶。那副场面简直没法描述,她有时觉得整个人连着心都在颤哆。 所以最近夫妻俩带着贺昀一块儿睡时,便经常改去浴室里欢愉了。 彭老师抱着一床厚棉被走上楼,瞥见他们卧室的门关 着,但侧面墙上的浴室小窗却透出灯光,便以为两个还没休息。 彭老师才准备轻叩门,结果里头小苏竟然直接说:“我好难受,求你了,快进来吧。”似乎隐约还伴随有急切的喘息。 彭老师诧异:哈?小苏怎知道我要送被子上楼? 因担心她在里头难受,既然都这么说了,彭老师就轻声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被窝里裹着小贺昀,两个大人都不在。 估计贺衍在浴室里照顾难受的小苏吧,彭老师刚想打声招呼说:“小苏啊,妈给你俩加了床被子,放床尾了啊。你哪不舒服,用不用我下楼给你煮个红糖水?” 尚未启口,便听浴室的小门内,传出苏麦麦媚若无骨的一声痛吟,然后某些事儿特有的声响便持续地响起来。 都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彭老师还哪能不清楚?只现在的年轻人和以前的人是不同的,听听小苏的声儿呀,听得彭老师面红耳臊的……这老四也真够不像话的,这么整媳妇儿呢。 可听见贺衍似乎抵在小苏耳旁喊:“老婆,小麦。”小苏隐约还说喜欢他。 算了,随便他们折腾去。 彭老师忍不住绽出长辈过来人一般的笑容,把被子搁在床上轻悄悄地走出去。才下了两阶楼梯,又再跑回来,把被子抱起来带下楼了。 就别让他们发现自己送过被子吧,免得第二天小苏姑娘家家的不自在。 到了楼下房间里,贺总政委半迷糊地问,去哪了。彭老师就随口说出去倒了杯水喝。 * 第二天上午,大嫂陈雪和二姐夫余教授早早过来,和姜阿姨一块儿操持了一桌子饭菜,把全家大小都叫来聚聚,给贺衍和苏麦麦践行。 平时十一点过半、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开吃午饭,今天特地改在了十点半。 小苏才回来二十天,家里就已经习惯了有她在,休假回伊坤还怪舍不得的。 刚才整理行李的时候,彭老师和姜阿姨一块儿给他们塞了两大袋的吃食。有腊肉、熏鱼、罐头、饼干这些就不多说了,还有姜阿姨秋天晾晒的白菜干、茄子干、南瓜干、自制的番茄酱、炸素丸等等,生怕小苏回去后买不着这些。 哥嫂姐姐姐夫们也都送了贺衍和小苏结婚礼物,难得的家里一派和睦融融。 午饭吃着吃着,苏麦麦忽然瞟了一眼角落的黑色钢琴,冲贺衍眨着眼睫,笑道:“对了,那架钢琴好精致,谁的呀?都没见打开弹过,好想这会儿能听听。” 贺衍噙着薄唇,立刻看穿她意图。他不确定妈是否愿意提起这个,但老婆的心意也要尽力配合的,他便淡然接话:“自然是妈的了,听说咱妈三代都是音乐家,妈结婚前也弹得一手好钢琴。不确定你有没这份殊荣,能叫她再弹弹,反正家里没人听她动过钢琴。” 彭若竹嫁军婚前,是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可她家世出身敏感,尤其结婚后照顾着原配的三个乡下领来的孩子,忙得根本顾不上。后来那十来年,更加碰都不敢碰一下,时间一久,虽然钢琴就近在咫尺,可她也没了那份心思再动它了。 彭若竹:“瞧你这老四怎么说话的,小苏你别误会,倒不是啥殊荣不殊荣的,这钢琴你瞧瞧,表面都沾灰了,妈多少年没弹估计手也生了,倒不是故意不用它。” 姜阿姨来家里许多年,平日就跟自家人一样,吃饭也都是在一桌。对彭老师的那份遗憾,姜阿姨其实都瞧在心里,可惜这家中啊,大嫂、二姐和三嫂几个妯娌没个人看得出,难得小苏来一趟,竟然主动提起了。 姜阿姨这时补充道:“也就表面稍许一点灰尘,平时我都擦拭着呢,彭老师你打开瞧瞧,跟新的一样。我从乡下来总军区部队,大卡车、军姿检验,啥场面都见过,就这钢琴声还从没听过,要是能听一听该多荣幸。” 苏麦麦晓得了姜阿姨在帮忙,便看向贺总政委:“爸你说呢,不然你也劝劝妈吧,一会吃完饭我们就要走了,下次妈又该找别的借口了。” 贺总政委被说得,其实也挺想看看彭老师弹钢琴了。他比彭老师大十一岁,当年结婚的时候他三十多农村当兵打仗出身的军人,自认大老粗,彭若竹二十多岁,皮肤白净透彻,身段苗条高雅,站在媒人的对面,贺总政委都为这份气质自惭形秽。 那个年代少有文艺活动,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叫她弹,怕被她看不起,还怕外面别人说思想意志动摇什么的,不弹也是一种保护。 但现在不同了,新的改革开放浪潮正在掀起,部队也要与时代的步伐共进。 贺总政委便说道:“一回生二回熟,多弹几次就熟练了,既然大家都想听,彭老师就参考一下意见。” 这话里有对多年爱人的包容与理解,如果彭老师自觉不愿意,那也要尊重她自己的心意。 彭若竹其实一直曾渴望再次触碰琴键,只是每每自个又找借口推脱。 她眼望着钢琴那边,有股冲动立刻就站起来。她心想,今天便是个突破心结的机会,不管弹得怎么样,至少借着这个场景这个氛围,让自己去做到吧。 “那好吧,我试着弹两首,弹不好你们可别笑话。”彭若竹深吸口气,终于起身走过去了。 苏麦麦便体贴地随过去,帮助她把上面盖着的纱罩拿起。 彭老师弹了第一遍,略有生疏,但那对音乐对琴键的记忆是镌刻在骨子里的,她弹着弹着逐渐闭上眼睛,越来越熟练地陶醉在其中。 “哇,奶奶弹琴好漂亮哦。”“真好听。”孩子们也被吸引过去,围拢在钢琴旁边,崇拜地看得目不转睛。 彭老师第一首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第二首弹的《喀秋莎》,苏麦麦先跟着音乐哼唱起来,随后大哥大嫂、二姐、三哥他们夫妇也都唱起声来,俨然在客厅里开了个家庭音乐会,欢乐融融的。 钢琴曲停下,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妈弹得这么好,哪有见手生啊。” 彭老师仿佛找回了灵魂一般,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喜悦的光彩:“都是你们这群孩子在安慰我呢,弹得怎样我心里有谱。老头子你说呢?” 贺总政委被老伴这般目光濯濯地一望,竟然有些拘谨。他刚才看得出神,啥苏联歌曲他也不太熟,就光盯着彭老师弹钢琴时那副陶醉的模样了。见被问话,连忙点头答:“很好,好极了,以后得空再多弹弹。大伙都爱听……我也很想再听。” 哈哈哈哈,爷爷脸红了! 贺昀、余瑗几个孩子捂着嘴,嘻嘻地偷笑起来。不笑还好,笑得老政委的脸更绛红了,然后立刻佯装发怒严肃的样子。 苏麦麦提议道:“我突然有个主意,以后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周末带着孩子们过来,让妈妈组织大伙儿开场家庭音乐会,既陶冶情操,还能放松身心,舒缓工作学习的压力,多好啊。” 这个倒真是的,刚才唱会儿歌,感觉整个精气神都舒展开,建议立刻就被采纳下来。 二姐夫余教授说:“顺便大家带两盘点心水果过来,吃的就也有了,不用麻烦姜阿姨布置。” 三哥贺钊和三嫂周茜不想出自己那份,对视计较了一眼,连忙推诿:“咋还要自己带啊,直接来妈这边吃就行了,带着路上多不方便。” 贺衍奚落他们道:“三哥要是不想带,那就直接出份子钱好了,想带的带,不想带的就出份子,这样大哥 、二姐都公平。” 贺钊九岁的小儿子也说:“就是,我爸我妈平时还来过来蹭饭呢,出点份子钱应该的!” 窘得贺钊一把扯过他:“这孩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下午回去赶快把作业做了。” 昨夜下了整夜的大雪,今天外面冰天雪地的,打开大门便寒风阵阵拂面而来。其他几个就不必去送站了,还像接站的时候那样,贺辞琅和徐丽开车去送。 贺昀跳着也要去送爸爸妈妈,贺辞琅就给他披了件大厚棉衣,一块捎带上了吉普车。 彭若竹打心里舍不得苏麦麦回去呢,她把小苏真就当做亲闺女一样宝贝。彭若竹给塞来一个包着两千块钱的大红包,说之前每个孩子结婚都给的,哥姐他们都在总军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婚房布置什么的都有。就贺衍和小苏在伊坤驻地,啥忙也帮不上,让小苏拿着这点儿钱,想要啥自己看着买啥,不够花了再和妈说。 苏麦麦起初推攮不收,贺衍宽慰她说:“妈给你的就拿上吧,没事。”苏麦麦这才收下了。 老政委看着四儿子挺拔魁梧的身躯,语重心长道:“也不是外边说的那样,我如何不待见你。我知道你的能耐和潜力,就是太知道了,生怕你恃才傲物管不住,这才对你要求格外严厉。这次的演练领导们看在眼里,表现非常优秀,估计有个调职,你心里做好准备。今后我也不干预你的事儿了,我也信任你放心去干,你和小苏俩人自个把日子过好。” 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贺衍眉眼微敛,淡道:“过去的再说没意义,爸和妈在家注意身体,常打电话。” 然后便牵起苏麦麦的手,上了吉普车。 对话让苏麦麦在旁恰巧听到了,纳尼?这是说,她家的大佬有机会升正团了吗,这么快?! 当了军嫂,谁不希望丈夫肩膀上的星星杠杠多起来呀,苏麦麦悄悄开始期盼。 火车差不多九个小时,到伊坤已经是深夜了,部队派了司机班的战士来接。回到家属院整个儿静悄悄的,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好在家里走之前就已经收拾妥当,冬天下雪也没啥尘土。 贺衍打着手电筒,把烟筒子烧起来,等屋里暖和了,苏麦麦便把炉灶上的水壶提起,倒在盆里洗洗睡下。 没想到才刚回到家属院,她就听到了一桩大新闻——竟然马妹花和廖政委闹起了离婚,这离婚还是因为跳交谊舞跳出来的感情。 听得苏麦麦好不意外,家属院里哪家离婚也轮不到马嫂子离婚啊。马妹花多紧张廖政委,从随军开始就动不动盯梢他,全旅的女兵都被她怀疑过,最不可能闹离婚的就是她,这次还拱手相让了! 到底是出的啥事儿? 第76章 第76章那女干部正好又是个离婚…… 休假去乌市住三个星期,家里好多天没收拾了。清早起来,苏麦麦把卧室的床单被套枕巾全都换掉,和贺衍一块把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 冬天天冷,虽然苏麦麦有烧了热水,但贺衍仍舍不得她干大扫除。于是两人分工,扫地的活归苏麦麦,擦拭洗刷的事儿让贺衍捋起袖子干。 大佬果然是从部队基层连队新兵做起的干部,那打扫卫生的成果高效又考究,苏麦麦边扫着地,边瞄着男人毛衣里映出的窄劲轮廓,忍不住偷笑。 找个啥活都卖力的大兵哥,还是挺幸福的哦。 收拾完屋子,又把彭老师送的两大袋礼物都整理出来,放去了橱柜和储藏室里。拣了一罐黄桃罐头、一罐雪梨罐头,还有一条腊肠,拿去给马妹花那边。 马妹花正举着瓜瓢子,准备给院子里的鸡鸭喂食儿呢,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刚上个月卷过的头发缠成一缕缕的,似乎几天没打理了。 看见小苏气色莹润地走过来,立时笑道:“哟呵,小苏你俩啥时候回来的?我说听着怎么对面有动静呢,和贺衍回去还开心吧?” 苏麦麦答说:“开心着呢,他家人都挺好的,还吃胖了两斤。昨半夜才到站的火车,回到家属院都快凌晨,就直接睡了。给,这是我婆婆给拿来的罐头和腊肠,马嫂子也尝尝。” 入冬了,买菜不比其他季节方便,供销店里的东西都得赶早去买,有时候手里拿着票都未必能买着。 马妹花连忙接住:“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先不吃,留着等我一个人回老家路上带着。” 苏麦麦当下没多想,随口问了句:“回老家过年?你不陪廖政委在部队过年了呀?” 廖政委小时候被过继给他大伯家做儿子,大伯、伯母离世后,马妹花没多久随军了,夫妻俩便在部队里生活,没事很少回老家。 也难怪苏麦麦会这么问。 马妹花闻言脸色一沉,支吾道:“哎,就临时的,先不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然后抱着东西就往厨房走去。 贺衍劈完柴火,又去后勤部领了这个月的补给和煤球,下午推着自行车去洗衣池那边打水回来,就告诉苏麦麦说,马嫂子闹着要和廖政委离婚了。 苏麦麦想起早上马妹花说的话,忙问贺衍怎么回事。 贺衍也就是听那些嫂子们你一嘴她一句的议论中总结的。原来廖政委老家的兄弟打电话来,说他们的妈觉得吧,大嫂随军有几年了,肚子里还是没动静,如果不能生,那大伯一脉岂不是又绝了后?不然就把他兄弟自个的儿子过继一个给廖政委,当做给他们的孩子。 马妹花听完电话,顿时觉得可行,廖政委自己不就是小的时候被过继给他大伯当养子嘛。 马妹花因着当年逃荒时被廖政委的养父母收留,还许配给在部队当干部的儿子结婚,一直心存感激,觉得没能为他们家生下一儿半女而愧疚。当下就表示可以,让廖政委瞅瞅啥时候能休假,回去把孩子接过来。 可廖政委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非常生气,生气到连他亲妈打来的电话他都不去接,还是马妹花随着勤务兵跑去单位里接的。 马妹花急得问原因,廖政委只说他兄弟家条件不错,养孩子没啥压力,没必要送过来。 再说了,他从不觉得非要生个孩子才行。马妹花已经照顾他养父母过世,还又照顾了几年他的亲生父母,情分足够了,今后就他们俩夫妻过自己的日子吧,别听那两老的瞎几把糊弄! 廖政委是他们村子难得有文化的,起初当兵时也没上过几年学,后来提干后积极勤恳上进,考了部队干部学院的文凭。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平时很少发脾气,基本为了息事宁人,什么都顺着马妹花,就连马妹花刚随军时差点把家属院得罪了个遍,廖政委也没像过继这件事这么凶的。 马妹花那个不甘心啊,她嘴硬不承认,其实可稀罕家属院里的一群娃子了。张营长和兰青嫂家的张四仔儿,动不动就领着弟弟小五仔,来马妹花的院子里讨小食,马妹花次次都把好吃的留着等他两个来,有时几天不来,她还踮着脚尖盼。 还有前些日子,报刊亭的汪婷提前两周生下了一对儿龙凤胎,哎哟喂,马妹花过去送鸡蛋,捧着那个小囡囡看得呀,眼珠子都转不动了。转头回到自家院子,又抓起了一只肥母鸡给汪婷。 她就是做梦都想生娃,却又生不了了,能咋的?谁他吗闲得发慌,臭嘴管得宽多吃闲屁,爱背后叨叨说去吧!她就是想把他兄弟的小儿子领来部队养了,能咋的! 廖政委不同意,马妹花就闹,廖政委躲着她,马妹花就骑上自行车,奔去他机关单位门口叫嚷。 结果这一叫嚷倒好,竟然碰见廖赴延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干部,低着头在办公桌旁轻声细语呢! 那女干部姓焦,是最近从地方-武-装部调派过来,负责部分档案整理工作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与团部领 导打交道,焦干部不熟悉驻地各单位的办事口,一开始舒展不开。没几天后,瞧着廖政委沉稳耐心,敦厚端正,还写得一手好钢笔字,就本能觉得可亲,遇到事情习惯性地来找廖政委请教。 马妹花瞅见这一幕,心肝胆俱裂,好好好,总算晓得了廖满仓为啥不同意过继他兄弟的儿子。原来,是想另外找个年轻的老婆自己生! 娘哩个熊比,马妹花把落在脸上的雪花一擦,跺脚就回去了。放话给廖满仓,要么离婚,要么过继儿子。 事情大略就是这样了。 没想到贺衍平日冷隽寡言的,竟也有八卦的天赋,几趟打水过程就让他把八卦听全。 不过看马嫂子似乎不想和自己说,苏麦麦就并没过问。 隔天早上她去供销店买完菜,顺便拐到报刊亭问问有没自己的信。 自从邮递员第一回把她的过稿信放至报刊亭,汪婷就已经习惯性替她收信了。这阵子苏麦麦休假回乌市,汪婷又在坐月子中,报刊亭便换成了另一个家属当班。 汪婷休产假前已经叮嘱过,那家属瞅见苏麦麦来,便把架子上给她留的信递了出来。 苏麦麦打开盖着首都邮政印戳的牛皮纸信封,看到上个月寄出去的小说已经发表了,杂志社给她算的是千字二十三元,两万多字共收到了五百三十多块钱的稿费。 一篇抵得上部队干部几个月的工资呢! 开心,又能往储蓄本存钱了。 小说月刊收到她的投稿表示非常惊喜,说眼下这个类型的故事题材很少见,麦钱钱老师的写作方向相当于打开了一个阅读市场新缺口。 原本按照以往惯例,新作者的投稿发表通常排在已合作的老作者之后,这次杂志社破例直接给她放在主要栏目了。 不仅鼓励苏麦麦继续创作发稿,信里还留下了责任编辑的电话号码,说他们迫切需要这一类的长篇出版著作。如果麦钱钱老师有意写长篇,他们愿意派编辑来部队,亲自和她签订出版合同,并预付给她稿费,盼望苏麦麦能速来电。 苏麦麦攥着信封兴奋不已,她原本先想着投投短篇看情况,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主动约稿小说出版了。一本出版下来,得有大几千稿费吧,如果再版还能继续赚,距离北上广攒钱买房又近了一步呢。 得再去买几根牛肋骨回来,今天多增两道菜庆祝庆祝! 中午苏麦麦做了香煎孜然牛肋骨、腊肉蚕豆玉米蒸饭、西红柿酱炒蛋,搭配海米紫菜汤,和贺衍一块儿开吃。 为了庆祝她首次单篇发表突破五百元,两人还开了一瓶红酒。 贺衍把小麦的小说月刊杂志翻了又翻,说要拿去部队给战友们瞧瞧,自己娶了个多厉害的大作家媳妇。 被苏麦麦抢回来了,告诉他要低调。贺衍便亲了她两口,柔声低语道:“低调不低调都随你心意,所有事情都随你心意,我媳妇只要畅快做自己。” 男人骨相优越,浓眉挺鼻,温柔时如芝兰玉树,狠劲时又如狼野恶兽。那眼底的光透着纵宠,苏麦麦看得清楚,他是不想她也像他母亲那样,为了家庭而逐渐失去自我。 懂得尊重彼此的人生追求,是个好丈夫,看来她真是选对人呢。 小两口正在浓情蜜意地吃饭中,忽然听见马妹花和廖政委那边吵了起来。 透过堂屋的门扇,看到对面马妹花豁地站起身,大声吼道:“廖满仓你给我听好了,这是你兄弟主动开口的,是你亲妈催的,我事先可没吱过半句话。早上你弟媳妇又打电话来,婆媳两个连番催,让我们尽快做决定。你看要么下个月休假和我回去把孩子领来,要么老娘把话搁在这里,就一句话,离婚了事!离了你我还不能过了咋的?” 廖政委虚着嗓门:“你你你……让我咋说你这婆娘,我都说了咱们两人自己过就挺好,没说非要有个娃,你干嘛非逼自己?反正这事我绝不同意,你说多少句都没用,我兄弟那边我下午就去回绝了,以后谁都别再说这事。” “嗙——”马妹花把筷子在瓷碗上一摁,岂料力道没把握好,那本来就有些裂隙的碗瞬间就裂开了两半。一整晚白菜面疙瘩汤都洒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满地板乱淌。 廖政委本来就惧怕这婆娘发火,眼见这场景,从肩膀到脊梁都打了个哆嗦。 连马妹花自己都被架势唬到了,可她瞅着廖满仓这副模样,只觉得他是做贼心虚,陈世美的本性露了馅! 马妹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鸡毛掸子呼过去,把桌上的残渣都抡去了地上:“廖满仓你他娘有话说话,别给我蔫了吧唧的扯你文化人那套。你就是看上了那女干部吧?眉来眼去的在办公室里,那女干部正好又是个离婚的,娃随了她前夫,可见是个能生养的,你俩的好事近了呢!你拖来拖去闷不出个屁,你兄弟你亲娘电话轮番打,不就是想让我主动说离婚么,然后找那能生的女人给你生个亲生的!好啊,老娘我这就成全你,今天我就搬出去住!你去组织部开张离婚证明,啥时开好啥时喊我盖个手印,老娘自个回农村老家去,我不耽误你们!” 说完眼眶红了,她胡乱拨拉拨拉乱糟糟的头发,迈着大步钻去里屋,抓了件棉衣出来就跑去院外。 ——“小苏啊,这几天我不住这了,你帮我把鸡鸭看着,别冻死了。回头我离婚回去,这几只都送你!” 贺衍和苏麦麦连忙走出去瞧瞧,廖政委也赶着出来了。 贺衍关切地问道:“廖政委,嫂子这是怎么了,用不用我让小苏追上去劝劝?” 廖赴延愁眉苦脸地摆摆手,叹道:“劝不动,她正在气头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你俩刚坐火车回来,吃你们的饭,休息你们的,等她过了这一阵,自己气消了就没啥事儿了。” 最近新兵入伍,各团都挺忙的,贺衍当天下午就去上班了。苏麦麦在家休息半天,把写稿子的思路梳理梳理,隔天上午也到六旅的报社分部报了到。 连着两天都没见到马嫂子回来,廖政委都在食堂里吃着,也不让人去劝马妹花。 等到周五的家属委员会读报学习活动时,苏麦麦就听嫂子们议论说,马妹花这几天都在卫生所里住着呢。 起初她本来想去部队的招待所先住着,结果一问要钱,每天要个几块钱。她就想起上次李娜和郭团长闹离婚时,李娜气晕了被送去卫生所住院了。 部队对军属的医疗有补助,住卫生所是不要钱的,马妹花算计了一下,还是这么着划算,就装作头晕跑去卫生所占了张床。 反正她不开药不打针,问就是头晕气喘先躺着观察观察,卫生所里那么多张床,她躺在没人用的床上咋的了?床位不够时她再换呗! 鉴于她之前那绰号“马大巫”的威力,当班的护士们也不敢拒绝她,生怕被她大嗓门蛐蛐,马妹花便住得心安理得了。 护士长就是部队的家属,回去和丈夫一说。隔天在单位里传开,逢人看见廖政委就打哈哈,说廖政委的媳妇成了卫生所常驻,莫不是怀上了? 让廖政委的脸上挂不住,只好硬着头皮上卫生所请婆娘回去,结果被马妹花当头泼了一盏茶水,把军装领子都浸湿了。偏偏刚巧,那个焦干部穿得整齐标致,过来买钙片,见状连忙冲上前,掏出手帕给廖政委把茶叶沫子擦拭干净。 马妹花没看见还好,看到这幕顿时更气了,对比一下她自个就是农村泼妇。她就干脆架起泼妇作派,叉着腰站在走廊过道上骂了半天。 做为家属委员会的负责人,乔秀芬就觉得这么下去影响不太好,让苏麦麦去劝劝马妹花。明明这阵子以来,马妹花学习积极,活动踊跃参与,就连交谊舞这么复杂的,她也都在家补课练习呢。有话还是好好说,部队就这么大,给别人瞧见也影响干部们工作。何况廖政委身为一团的领导,家事都搞不清楚,工作上怎么服众? 乔秀芬说:“小苏你跟她同一个院子,她平时顶信服你的话,你去劝劝她,她肯定听你的。” 苏麦麦其实听得还不太明白,马妹花和廖政委结婚这些年一直没孩子,即便拒绝了他兄弟的过继建议,也不至于闹到离婚的程度啊。 苏麦麦便问:“马嫂子那么紧张廖政委,哪会突然舍得离婚呢,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那 个姓焦的女干部?” 乔秀芬为难地眨眨眼皮:“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我家老雷和你家贺衍都在四团,对他们一团那边,平时也没多走动,不知道廖政委心里是咋想的。我觉得你还是先找马嫂子问问。” 苏麦麦这便听出了弦外音,敢情问题关键是出在廖政委身上啊。周六上午,她就带上了一包瓜子、杏干,泡了壶水果茶,提去卫生所找马妹花了。 第77章 第77章家属院里也一块凑热闹吃…… 马妹花坐在卫生所二楼靠窗的一张床上,正端着茶缸子喝水。 卫生所病房里刷着白绿搭配的墙漆,床位倒是不算紧。马妹花挑了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没别人,就她一个,生龙活虎的。反正住着不要钱,先待着。 马妹花从家里拿来了洗脸盆、刷牙缸子、毛巾,床头柜上摆着苏麦麦送给她的罐头和腊肠。陈世美不配吃,她就算离婚了也得全带走,不留给他后来的老婆! 在卫生所里这几天,她也足够憋闷的了,都没人敢招她,更别说啥跟护士们唠嗑了。 看见苏麦麦来,马妹花啪嗒站起,主动上前拉她坐下:“小苏你咋来了?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来我才不轰人。但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我也不想跟你多说……我告诉别人大概率不会信,这事儿就不怪我,就是廖满仓他起了歪心思,跟他家老娘、兄弟几个连台唱大戏呢!我半句没冤枉他,他跟那个姓焦的女干部,打从两个星期前跳交谊舞开始就眉来眼去的了,你要是不信,今晚上你去家属活动会场瞧瞧,一准就揽在一块儿跳舞!” “本来我和廖满仓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他说不生也就不生算了,可他亲老娘、他兄弟那么逼我,我能不劝他过继吗?我要不劝他过继,我就成他们廖家的长房的罪人了。他呢,偏偏就卡着不同意,这是做啥?这分明存心在逼我离婚!你不必劝我,劝也没用,这回是他铁了心的要跟别人过,跟别人另外生亲生的娃,问题真不在我。” 马妹花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嘴上说着不想说、谁来了也不想说,不料一瞅见苏麦麦来,就抓着她的手,倒豆子一样倒了整箩筐。 苏麦麦总算听出来了,看马嫂子的意思,她还真不是故意想离婚的,还是想继续过下去的。 不过苏麦麦没挑穿她心思,只说晚上自己先去活动会场瞧瞧再说。 入冬了,原本周六日的室外跳舞改移到活动会场里进行。周一到周五仍旧跳健美舞,周六李娜和姚红霞教家属们跳交谊舞,周天则安排各团适龄青年干部过来学习,学会了好回到连队里教战士们跳。下次再与地方上的单位联谊,部队官兵们就不至于木僵僵地站在一旁,让女同志们笑话了。 苏麦麦对交谊舞没啥兴趣,不过呢,既然带着任务,那么她就邀请上贺衍一块儿参加了。 交谊舞的音乐放起来,先是一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她没正经学过舞步,但穿书前的室友在社团里学过,有时在宿舍里拉着她叫她装装舞伴,苏麦麦还是能生涩地跟跳几步的。 贺衍一臂环着她,一手轻搭在她腰上,单看架势就很专业。 苏麦麦嗔他道:“可别嫌我笨手笨脚啊,跳舞我可真不擅长。” 贺衍轻声笑笑:“重要的是能陪老婆跳舞,至于跳成怎样却在其次。”还别说,他身躯挺拔清逸,带着苏麦麦走几步,刚开始苏麦麦挺僵硬的,还把贺衍踩了几脚。一会儿后她竟然勉强能跟上节奏,算是完整地完成了一曲。 所以说,跳交谊舞这类活动,有个厉害的舞伴也很重要呀。 苏麦麦环视一圈,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焦干部。焦干部的眼神一直在顾盼张望着,苏麦麦找了找,没见到廖政委的身影。 ——马嫂子不是说廖政委跟人家跳了两周舞吗?并没瞧见啊。 跳完两首曲子,她就故意坐到了焦干部的旁边。有女兵瞅见贺副团舞步熟练,上前询问是否可以带上一曲,贺衍回头看苏麦麦,长眸中透出请示之意。苏麦麦大方地由他去了,还嘱咐说:“你跳得耐心些,别太严肃了。” 焦干部欣赏地望着贺衍,好奇怎么之前都没见过这位英俊年轻的团长。 不由问道:“这位是你丈夫,舞跳得真好,你们住在哪呢,好像没见过。” 苏麦麦特意回答:“就住在家属院里,跟马嫂子和廖政委同个院子的。前阵子我们休假去了,才回来没几天呢。对了,嫂子你也是才来随军的吗?” 焦干部听说苏麦麦和廖政委同个院子,顿时眼里起了亮光,答说:“我不是,我和两名同事过来出差的,处理些档案的事。对了,廖政委今晚怎么没出现呢,他前两周都来的。说来,他家属你觉得怎样?我听说她外号叫‘马大巫’,性情残暴爱吵闹。廖政委多好的脾气,配上那样个爱人,日子过得都不敢想啊,可惜了。” 她只当苏麦麦才休假回来,可能并没听说什么有的没的。 不料苏麦麦已经心里有谱了,状若随口应道:“估计马嫂子这两天不舒服,他就没心思来了吧。廖政委来活动会场,主要也是为了看马嫂子学跳舞,说打赌看她学多久能学会。马嫂子不来,他自然也就不爱来了。有些夫妻倒并不一定非要志趣相投,性格互补的也能生活在一块,别看他们平时咋咋呼呼,我看日子也过得挺红火的,要是真过不下去,哪还能撑得下这么多年。你说呢?” 话听得焦干部就不知如何往下接了,凝着眉头,望着人群里若有所思。 廖政委这周的确没心思去活动会场,他一开始只不过好笑马妹花竟能学交谊舞,还学痴了,动不动就在家放着收音机,空手环臂扭来扭曲的,他便要去看看那交谊舞到底有啥吸引力。 结果去了几次,他自己也看出了兴致,遇到别人邀请他,他也走进去学上一段。马妹花周六跳,他周六就只坐在场上看,周天干部们学的时候,他再跟进去学,想暗地里跟婆娘较劲谁跳得更好。而他学东西又快,很快也能随上节奏。 这几天马妹花赌气不回家,冷冷清清的,他连家都待不住了,但也不敢在单位加班太久,免得万一马妹花回来看见家里没人,又想七想八的冤枉他。愁得廖政委络腮胡子都长出来了,像是憔悴了几岁。 隔天早上看到小苏站在栅栏外,给他们家的鸡鸭喂食,廖政委咬牙攒了口气,就拉下脸让小苏帮忙想个法子了。 苏麦麦正想找廖政委聊聊情况,便跟他聊了几句。 廖政委说,他真没离婚找人另过的心思,他和马妹花结了婚,这辈子就只认这一个老婆了,至于其他的女人他就没去关注。 他不答应过继,是因为他从小就被过继给大伯家。虽然大伯、伯母对他都挺好,但明知道另一对夫妇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不能够喊;看到亲生父母对别的弟妹那么亲昵,他心眼子里到底是觉得空落,也想体验被亲爸亲妈照拂关爱的感觉。这种心情说出来,没体会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而且也不能对家里其他人说。 他自己经历过那种感受,就不愿意兄弟再把孩子过继给自己了。再说了,他并没觉得有没孩子很要紧,没就没呗,能生就生,顺其自然。 他兄弟家宽裕,孩子就留着他们自个养吧,何必多此一举。 要不是听到苏麦麦问起,他和焦干部跳交谊舞的事,廖政委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去活动会场看人跳舞,焦干部来邀请他跳,他身为男同志也不方便拒绝。仅此而已。 就算在办公室里讨论文件,也是工作上的正常交流,廖政委忍不住便怪马妹花,一贯闲着没事爱犯疑心。 看来廖政委俨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男女同志不管如何,就算工作也要把握适当距离。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很重要,尤其马嫂子这么紧张他,看到他们工作贴得近,晚上又一块儿跳舞,难免便猜想,换别的家属也会多想的。 听到苏麦麦提醒,廖政委恍然大悟,连忙请教起主意。 苏麦麦见他的确坦诚,没有离婚另娶的心,她这才给想了个办法来。 ——如果廖政委已经另有心思,这事儿苏麦麦就不劝了,让马嫂子他们自己解决去。毕竟如果一方有异心,勉强在一起谁保证之后的生活能否幸福,那就不是旁人随便撮合的事儿了。 * 周天各单位照例休息,傍晚五点多钟正是打饭人多的时候,只见卫生所的右边窗户 下面,廖政委一手举着玫瑰花束,一手拿着个话筒喇叭,站在楼前喊话。 这个季节的北疆基本已买不到新鲜花卉,玫瑰花是廖政委中午火急火燎赶去市里,在国营商店买的绢布工艺仿真玫瑰,做得栩栩如生的,仿佛都能闻见真正的花香。 主意是苏麦麦想出来的,参照后世情侣们告白求爱的方法。其实马妹花最大的一个心结,就是觉得自个没文化,而廖政委是部队的团干部,生怕他跟她结婚勉强,故而时常心里怀疑、没安全感。 但马妹花最近都很主动上进啊,自己读书学报、学跳舞蹈,所以她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廖政委既然从未想离婚,那就和马嫂子表达真心,敞开给全旅的军人和家属们看到,给她一个十足十的安全感,今后所有类似的问题就解决了。 廖政委起初觉得委实难为情,用他的话说“不是男人干的事”,奈不过小苏劝说,于是就把花买回来了。 既然开始实施,廖政委也是很配合的,三十好几的人,还在家打了个稿子,准备站在窗户外面背诵。结果真到了场合,眼见不少兵娃子们围拢过来,他忽然一紧张忘记词了,于是下面的喊话便呈现土俗直白化: “卫生所二楼的马妹花同志你听着——,我是一团的团政委廖赴延。” “结婚这些年,我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想过离婚。虽然经常怪你脾气冲,可我嘴也够损,你脾气冲是我该得的,啥锅配啥盖,我觉得咱两日子过得刚刚好,有滋有味,换哪个人也没你热乎。” “我不答应过继兄弟家的娃,是我自己小时候体会过那种有亲爹亲妈不能叫,看着亲爹亲妈疼弟、妹,自己还得喊叔婶的别扭,不想再让别的孩子也体会这种心酸。都是社会主义改革开放新时代了,我从没把啥传宗接代放在心里,啥绝不绝后的,都是封建思想残渣。咱们身为军人家庭,更该以身作则!” “现在我廖赴延,当着全驻地的战士和家属们的面,向你——马妹花同志,我的爱人,提出诚挚的回家请求!平时你老娘们身体热乎,冬天也不爱烧炕,搂着跟暖炉似的,我都睡习惯了。忽然你不在,我也不习惯烧炕,半夜脚一伸过去,哎哟我的个娘咧,那冰疙瘩窝一样的感受,冻得我一个激灵就冻醒来了。你赶快下来和我回去,咱就两人过一辈子,别再说些七七八……” 廖政委觉得这么说挺好,越说越放开手脚了。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焦干部是否有别的心意,经小苏提醒,又怕万一焦干部没多想,自己主动去问反而伤人心。这样和马妹花一“表白”,不管焦干部有没心思,一桩事也就自然消解了。 “廖、满、仓!你嘴里中毒长泡了是吗,说的都什么狗屁话!谁想听你骚话说啥马妹花同志、我的爱人了?还不赶快给我闭上,老娘我他吗的……要老命了……十年老夫妻这么不要脸子,看我不冲下来打死你个酸文化人!!!” 哐!窗户里忽然摔出一个大脸盆。吭!又摔出了牙缸子。继而探出手上攥着罐头、似乎刚把乱糟糟卷发梳理好的马嫂子。 马妹花舞了舞罐头,到底舍不得往下扔。瞅见旁边的几扇窗户都挤出了脑袋,她只觉没脸再待了,连忙一呼啦裹起自个东西,快步冲下楼来。 …… 隔天马妹花杀了一只肥鸭子,给苏麦麦送了过来。这回苏麦麦没客气,大方收下了。 冬天烧炉子取暖挺干燥的,苏麦麦通常在炉子旁放一盆水,水蒸汽蒸发出来可增加湿度。 鸭子滋阴生津,冬季吃了正好润一润燥。这种谷物喂养的鸭子炖汤喝最营养了,于是苏麦麦做上一锅酸汤老鸭,把马妹花夫妇也叫过来,四个人凑着吃一顿热腾腾又过瘾的火锅。 新兵入伍,报社的新闻素材又多了起来,苏麦麦白天和陆韬去到各连队采访,晚上回家就思考小说的思路。 她给出版社打了长途电话过去,解释了前阵子休假,才看到过稿信。接电话的编辑姓褚,是一名四十出头有着资深经验的女主编,听到她的电话惊喜不已,本来还担心一直没消息会不会意味着拒绝呢。 两人在电话里探讨了一下写作的方向,褚编辑的意思是,让苏麦麦照着她那篇两万多字小说的类型,再写个三十万字左右的长篇小说。 还说到,苏麦麦的小说发表之后,报社已经接到了好多读者打来的电话或者回信,说被她的故事深深触动到了。 有的读者有着下乡回城的经历,有的是知青再高考的经历,还有的则是单位厂子里下岗等等的,各有各的感同身受。通过看到麦钱钱的小说,感受到了鼓舞,也希望自己能够有故事中的角色一样的坚韧与好运。 甚至还有人想问麦钱钱老师的通信地址,想亲自给她写封信呢。 关于出版长篇这事儿,苏麦麦当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褚编辑随后便和同事一块,乘火车从首都过来,赶在年前和她签订了出版合同。 一本三十万字的小说,稿费以千字二十计算,首印一万册,算下来苏麦麦能拿到稿费六千六百元。按出版社的规定,先预付百分之三十给作者,也就是一千九百八十元给苏麦麦。等到回首都后,把合同盖了公章,便把钱邮政过来,商定五个月到六个月左右交初稿。 不得了,一转眼,小苏都成大作家了! 打从褚编辑和助理同事来到家属院,人人都知道苏麦麦要出版小说了。这年头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都算文化知识分子,出版小说简直更厉害,咱们十一旅出人才啊! 有人高兴,当然也有暗中看不惯的人。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人给上级领导告状了苏麦麦。说部队一个旅领导的月工资才多少,小苏不过随军家属,写一本书就超过领导一年的工资,影响非常恶劣。建议部队上级给全国各大出版社打电话,禁止发表苏麦麦的小说,并给予苏麦麦通报批评。 这个告状让领导们啼笑皆非,那科学家还是祖国栋梁呢、外交官还是优秀的对外形象呢,如果住在部队,付出的脑力劳动所得却不允许超过干部,那岂不是该建议孩子们都别上学了,祖国的未来谁来建设? 国家的发展是各个方面的,文艺创作也是一个重要的体现。旅部的领导没点名告状者,但在广播里开解了一番,并且鼓励有更多的人才出现,这样的家属院才更加展现随军的丰富生活,是部队的骄傲! 苏麦麦事后才知道,竟然有人告状呢。 她想起在学校做调研时,曾经查过的一些资料。说在某些年代,的确发生过这类的事,还有些单位工人,因为写稿比领导收入远超,于是被下放去劳动的。或者公社里的社员写稿发表,因为太激动了,半夜打着手电筒,对着报纸数字数,想计算自己千字多少钱,结果被别的社员告状,然后戴上了高帽。 真该庆幸穿到的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啊。 正好伊坤分报社新调来一个干事,为了给小苏同志充裕的写稿时间,欧主任安排调整了工作,最近她就不用那么频繁地跑外出采访了。 一眨眼,春节就到了。今年下大雪,火车运输 不方便,不少战士便留在部队过年。 十一旅经过开会讨论,也结合了家属委员会的意见,决定在旅部大礼堂里举办一个春节联欢晚会。同时初一、初二、初三每天,都在大操场上开展半天的部队赶集庙会活动。 家属院、各连队或者炊事班,都可以做吃的,或者手工艺品,或者猜灯谜、套圈之类的游戏,来参加赶集活动,丰富春节气氛,让大伙儿在部队里也如同在家过年。 家属委员会分派了任务,联欢晚会准备上一个小品节目、一个团体健美舞,还有一个歌唱表演、二人转表演。 健美舞由李娜和姚红霞负责,挑选平时跳得好的家属排练;小品节目由苏麦麦编撰成稿,乔秀芬和孙老师当导演。 几个节目的彩排由陶向红和吕娟点评。庄政委年后才正式升调总军区,吕娟乐得答应下来。 另外,再由马妹花和周枣花带部分家属,负责包饺子,家属院里也一块凑热闹吃顿大锅年夜饭。于是号令下去,大伙儿都痛痛快快地准备起来。 【正文完结】 第78章 正文完结又要买新房子了,苏麦麦激动…… 年前幼儿园放假,正好有战友从乌市到伊坤出差,便顺道把贺昀也带来了,一家三口聚在一块儿过个年。 家属食堂的员工们放假,大年三十这天便把食堂借用了。马妹花和周枣花带着一干嫂子,捋起袖子风风火火就是干,从大早上开始就忙着和面、择菜,包饺子的包饺子,熬大骨汤的熬汤,炒菜的把铲子挥得呜呜响,整个食堂里香气扑鼻。 到晚上还有全旅的新年联欢晚会呢,为了赶上时间,傍晚三点多钟饺子就下进了锅里,家属们吃了顿热闹的年夜饭。 贺昀尤其高兴,以往过年爸爸都不一定能回乌市,他都是和奶奶、爷爷、伯伯他们过的。今年贺昀不仅能和爸爸过,还有了漂亮的小麦做妈妈,是他们整个军区幼儿园所有小朋友妈妈里最漂亮的妈妈。 饺子有牛肉馅、羊肉馅、白菜豆腐粉丝馅的,皮薄馅大,咬一口到嘴里全是汁儿。贺昀和苏麦麦一块吃饭时,饭量比平时总要多吃些,一口气吃了六个大饺子。还是苏麦麦担心他吃撑了,叫他匀着点肚子,也吃点儿别的菜。 年夜饭的过程中,周枣花忽然站到凳子上,给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借着咱们大年三十的好气氛啊,我来给我二妹宣布个事。年后杏花就要和后勤部干事李峰结婚了,报告已经批准,届时给大家发喜糖啊!” 话音方落,顿时激起了阵阵的喝彩和议论声—— “哟~!杏花你瞒得够紧啊,报告都打好了才告诉我们!” “恭喜恭喜,这李峰可是个能干的好干部,岁数好像比杏花还小一岁是吧?真好,年轻体力好,家庭有担当!” “啥呀,其实也没瞒大伙,是你们没注意,我都看见过好几次李峰往杏花铺子里扛米扛面。” “对对对,还劈过柴火。” “我还瞧见过亲嘴了。杏花,我觉得你俩过一起真合适,赶紧把婚结了吧,最近大家不问你订作了,加紧把你新娘衣裳做好!” 大家都鼓动起来,听得周杏花脸红不好意思了。 她离婚之前就得到过李峰帮忙,那时候麻季红、曹琴来店里寻衅,李峰帮着她“招呼”过几次,周杏花只觉得他是个热心肠的军人,并没往别处去想。 后来闹离婚,搬进家属院,又找房子开裁缝店什么的,和李峰接触多了,渐渐就觉察出他对自己的另一层关注。 前阵子有一回下大雪,厚雪把她屋子前面的水管给弄爆了,李峰连夜安排工人过来修。修完后工人走了,周杏花给他递了杯热茶感谢,李峰冻红着手差点没接稳,周杏花下意识攥住杯子,碰到了他手指,李峰就反手一掌将她握紧了。 两人把话说开来,李峰说他喜欢周杏花,如果她看得上自己,他想和她结婚过日子。如果杏花不愿意,就当他没说过,以后也不会再提。杏花若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就请点一下头。 周杏花问李峰,他是头婚,自己是离过婚的,前夫家还那么糟心,他可别是头昏脑热临时兴起的,她可以不再婚,但绝不愿再折腾一次了。 李峰瞬时敬了个军礼,更以军人的赤忱向她郑重承诺,说他从不在意她过去如何,只希望能给她现在和未来更美好的生活。 然后周杏花红着脸点头,两个就捅破窗户纸,把结婚报告向上级打了。 听着家属们的起哄,周杏花说道:“也没什么可忙的,衣服我已经做好了,你们有啥活还送过来。结婚后我们仍住在现在的铺子里,就是把旁边另外一间的空房当卧室了,都挺好的。” * 吃完饭,大礼堂那边的联欢晚会从六点半开始,到九点半结束。 舞台上,四个团的战士都分别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家属院的节目也燃爆全场。尤其是小品,苏麦麦搜集大伙儿学跳交谊舞闹出的种种笑话改编成的,更是被马妹花、兰青嫂、赵晓群她们演得爆梗连连,把现场逗得笑翻了。 贺昀坐在爸爸的怀里,看得津津有味,吃饱了的他到八点半就打起瞌睡,一直舍不得睡过去,撑到九点钟实在撑不住了,才终于靠在贺衍的肩膀闭起眼睛。 晚会结束,贺衍抱着儿子回家。先放到南卧的暖炕上,又踅去试了试北卧的炕热不热。 大佬那方面欲念强势,每晚都要做功课做成了习惯。贺昀一来,把儿子哄睡之后,苏麦麦便搂着贺衍的脖子,改成去对面北卧极尽欢悦。每每都要弄到香汗淋漓、精疲力竭,收拾完残局之后,贺衍再把娇软无力的老婆抱回到南卧里。 说来贺昀对此一无所知,他在爸爸妈妈身边吃的香睡得也香,睡着后梦里都是甜的,根本不晓得爸爸妈妈在晚上还有别的节目呢。 有时看到贺衍晚上烧炕,还问道:“爸爸,北卧没人睡,为什么要烧那边的炕啊?” 苏麦麦便敛着窘意,故作泰然地答:“妈妈喜欢晚上坐在炕头写稿,所以也要爸爸把北卧烧暖起来。” 贺昀对此深信不疑。 * 大年初一到初三的赶集庙会,各家有的拿了蒸鸡蛋糕、蜂蜜糕,有的做了手工小布偶,也有连队挂起灯笼猜灯谜,或者套环之类的小游戏,在旅部的大操场上摆起各种类型的摊子。 零下十几度不需要冰箱,苏麦麦特地做了牛奶布丁、香橙奶冻、曲奇饼干,还有香蕉味的、葡萄味的谷物棒等甜品,拿到集会上卖。 她的甜品是用后世的做法制作,卖相精美,可口诱人,一摆出摊来,甭管大人小孩全都吸引住了。 本意是想趁部队赶集的活动机会,让大伙儿过年尝尝鲜,结果家长们为了帮孩子买到一份,都围着抢起来了。还有那些远远瞧着也嘴馋的战士们,跃跃欲试的,看到激烈的战况都不好意思再凑过来。 现在不仅是家属院知道苏麦麦的厨艺好了,她每周五晚上的菜谱分享,还被传到了各连队的炊事班里。十一旅的很多战士都知道,贺副团长爱人小苏很会做好吃的,都想趁机尝一尝。 哎呀嘛,咱院里的小苏姑娘太有才了,咋啥都能做哩! “给我来一盒,我娃馋哭了!” “我娃也在淌哈喇子呢,别挤,我先来两块!” “谁,谁踩俺脚啦,十几块钱买的新皮鞋,哪个黑心肝的踩下去?” “嫂子——咱战友们也想尝尝呐,一会卖完还有剩下,给咱留几口——” …… 苏麦麦只好让贺衍父子两在旁边维护秩序,喊大家先排队,一人限量买一份,先到先得。没买到的也不用着急,下周五她就把甜品的做法分享出来,同时欢迎各连队炊事班感兴趣的也来参加。 这才把乱哄哄的场面给梳理住了。 …… 眨眼到了二月底,周杏花和李峰举办了热闹的婚礼。 苏麦麦给褚编辑交了十万字的初稿,她给自己定目标是每个月写稿 六万字,一天平均产出两千这样。大概五个月就能完成整本三十万字,再匀出一些改稿校对的时间,争取下半年让书出版上市。 褚编辑看了稿件很满意,夸赞麦钱钱老师真是高执行力高效率啊。很显然,写成长篇的小说剧情更富有张力和感染力了,相信书上市后一定会掀起热浪! 褚编辑还给苏麦麦带来了个好消息,她先前发表的那篇两万多字小说,就是关于下乡回城、改革开放等等的市井家常故事,被燕京广播电视厂的制片看到了,有意买下版权改编成电视剧。制片厂愿意出八千块钱的版权费,问苏麦麦是否有意到首都详谈合作细节。 褚编辑极力支持苏麦麦卖出电视剧版权,这不仅是她个人写作生涯登上一个大台阶,同时也给杂志社带来更多的宣传。 如果苏麦麦同意来的话,他们出版社负责包办来回差旅费和全部食宿,就她手头上的这本长篇小说,也能面对面交谈一些看法。 正好,贺衍也收到通知去燕京军区开会,需要出差半个月。苏麦麦就和褚编辑把时间商议下来,和贺衍一块出发了。 三月初到达首都,和广播电视厂的制片、导演合作畅谈顺利,很快把合同签订下来。制片人顺手看了看苏麦麦正在写的那本同类型长篇初稿,立时决定用两万块把版权也买下来,并且预付了百分之三十的稿费给苏麦麦。 散会后,制片人感叹说:“没想到麦钱钱老师这么年轻,才二十出头,就能写出这种深度和丰富剧情的作品。以为该是个经过不少人生阅历的女士,佩服啊佩服,今后期待我们更多合作。” 苏麦麦笑容谦虚,心里美成了花儿:“夸奖了,我还是新手,要多向您和前辈们学习学习!” 她这一趟来燕京,一下子口袋里又收获了八千块电视剧版权费和六千块预付款,一共一万四千块钱了。加上她之前存的七千来块钱,便有两万多的存款。 贺衍开完工作汇报大会,还要学习两周再回北疆,有空的时候也与燕京的战友、家属聚个餐,或者带她在部队周边逛逛。 苏麦麦听他战友们议论,似乎附近有人要卖四合院。她就盘算着在巷子里转悠转悠,没想到运气超好,刚巧看到有两个四合院想出售。一个挂出八千多的价格,一个挂出一万一的价格,苏麦麦自己存的钱就能买,她赶紧二话不说的签下合同。 这个年代人们的工资普遍三四十、五六十块,能拿出上万的人很少。就算到了九零年代初的南方,万元户都算是富裕人家、媒婆赶着上门说媒的了。 所以在卖房的老燕京居民看来,几千上万的价格已经很满意。 殊不知,在之后的二三四十年,首都二环内的这种四合院一个就值至少两三千万元。 苏麦麦要坐等升值成大富婆啦! 陪苏麦麦走回来的路上,贺衍为她高兴,但忽而却俊容冷肃,浓眉微微颦蹙着,似乎在想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苏麦麦道:“你买房子做什么,我的钱也是你的,你不用,非要用自己的买。是不是想以后在首都一个人生活?” 男人目光澄亮,好像还有隐藏消息没告诉她。 苏麦麦可没想多么复杂,她对这个军干部丈夫很满意好嘛。她笑道:“总觉得以后等经济发展更好了,这些房子会很值钱,反正钱存着也是存着,买房子就当做是存钱投资了。没准哪天你就调到燕京部队呢,或者贺昀长大考上首都的大学,咱们也可以跟过来养老。” 她喜滋滋地搂住贺衍的胳膊:“我可没想跟你离婚,你在担心什么呀?” 呵,听得贺衍一路忐忑地心顿然踏实下去,攥住小麦莹柔的手指,浅浅一哂:“怕你不要我。没想离婚,还要白头偕老,安心了!” 贺衍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很有思想,且有前瞻性打算的女同志,苏麦麦做什么他都支持她的决定。 便告诉苏麦麦,他当兵十年的工资加上所有立功奖励,全都在给她的存折里放着。如果她还想在哪里买房,那就趁便宜的时候再继续买。 好嘛,苏麦麦记起原书里,大佬转业后颇具经商头脑,不几年就成为了全书的首富,看来果然一点就通啊。 才和他说上一句,他立刻就看明白了经济发展趋势与房地产之间的关联,厉害厉害! 苏麦麦说:“要不下半年休假,咱们去一趟沪市吧。那会儿我全本书写完,出版和电视剧的稿费都收到了,在沪市也买上两套房子放着。” 贺衍:“好,都听我媳妇儿的!” 回北疆的火车上,贺衍给她看了新的领章,他竟然这么快升了颗星星,成正团了。高兴得苏麦麦,趁没人时抱住他脖子,在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苏麦麦刚穿书时,只盘算着结婚两年等贺衍转业就离婚,可现在她爱上了他军装挺拔的正气凛然,希望他继续在部队里做个保家卫国的军人,直到真的需要转业了那天。 回到驻地,刚休息没两日,周枣花便兴冲冲地过来找马妹花买鸡蛋,说她二妹周杏花怀孕了,给买些好鸡蛋补补。 马妹花又新养了几只鸡鸭,不怕没蛋下,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周杏花也是哈,之前结婚几年都没怀上,才刚和李峰在一块,马上就有了肚子。 周枣花痛快解气,特地让刘班长周末一块去市里,把消息跟她们妈说了。她那妈到现在都还跟麻季红、曹远那两货来往着呢,周枣花平时生气都不想搭理他妈。 果然,她们妈后脚就跑去告诉了曹家,听说麻季红当场给气得厥过去了。周杏花不过一个二婚女,这年头二婚女都不值钱,还是个不下蛋的二婚,更不值钱! 竟然能够嫁给头婚的军干部,现在还能怀上孕?周杏花是什么好命呐? 再看看那个生下丫头,还好吃懒做招蜂惹蝶,赖着曹远不离婚的小三姐,重男轻女的麻季红摁着自己的人中,后悔得三天吃不下饭。 马妹花看着生了龙凤胎的汪婷、怀孕的周杏花,心里着实羡慕。按说这家属院应该风水好,接二连三的蹦出祖国的花朵来,咋就不能给个机会让她也怀上呢。 她这么一唏嘘,苏麦麦忽然想起来了。在坐火车回来的路上,她和贺衍遇上一对外地去燕京的夫妇,夫妇俩是特地去首都看大夫回程的,看的就是不孕不育方面的问题。说那个大夫很有名,已经帮很多夫妻成功怀上了娃。 苏麦麦当时还留心地问了是哪家医院的大夫,就诊的班次等等。这阵子她忙着赶稿都忘了这事,还是马妹花唏嘘着,让她记了起来。 苏麦麦说,那家首都第一医院的大夫是中西医结合治疗,通过查血查内分泌激素、B超等技术,再通过中药搭配调理,和马嫂子以前看的大夫用的方法不同,更加的现代科学。 建议马嫂子要不也和廖政委一块去瞧瞧看? 马妹花起初怪不好意思的,咋生个娃还得往燕京大老远跑,多浪费钱!听小苏说到,照B超还得脱裤子,给好几个医生亮肚皮,臊死老娘们了,两句就给推脱掉了。 结果没忍住几天,还是找苏麦麦打听了怎么坐车,怎么住宿,然后让她帮忙照顾几天鸡鸭。关上门,马妹花就和廖政委一块登上了去燕京的火车。 * 庄政委三月底正式调任总军区的政务部主任,他的职位空了下来,上级领导通过开会决议,将四团雷团长提至旅部任政委一职,同时另外派了一名干部做团长。 陈建勇在老家结了婚,提干去干部学院进修了。听说四**来新团长,贺副团长职位却未变动,还特地写信回来问了一番。贺衍告诉他,好好进修别想这想那的,领导的安排自有道理。 秋天的时候,苏麦麦的第一部二十集家庭剧就在首都电视台开播了。这个年代拍的电视剧,集数普遍只有十几二十多集,家庭剧场景偏日常化,用时三四个月左右就能拍完 。 电视剧开播前,在广播电视节目和影视杂志报刊上都做了大量宣传,彭老师他们自然也都知道了。 可把彭老师骄傲得呀,弹钢琴都更加行云流水,走在机关大道上的步子格外轻盈松快起来。 贺总政委每天出门脸上带着笑,遇到老战友唠嗑,老战友说:“今天天气不错,温度十几度最舒服了。” 贺总政委甭管听到什么,下一句都是:“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家贺衍他媳妇小苏的电视剧,下个月/下周/后天就要在首都电视台黄金晚八点开播了?” 战友们再回去和老伴们一唠叨,还不忘数落数落自家儿子媳妇长长威风,也去燕京开会受勋章,出一部电视,追赶贺总政委那接二连三的荣光。 那些在家属院住了一辈子的老嫂子们,听得耳朵快出老茧,忍不住到彭老师跟前告状,说让贺总政委见面打招呼能不能换换句式? 回家后,彭若竹便奚落老爷子:“哎哟,现在知道拿人老四小苏两口子吹牛皮了?当初还逼人离婚,脸子面子搁哪去啦?” 贺总政委都解释过多少遍了,当时相机问题牵涉敏感,必须要严密调查清楚,奈何话是自己说的,辨不过彭老师。但心里仍然觉得小苏优秀,老四也做出了成绩,几家孩子的合家欢照片,贺衍、小苏和贺昀三口的照片是摆在他柜子上最显眼的。 正式开播的当晚,总军区的家属院和伊坤驻地的家属院,有电视机的人家里便挤着好多小板凳,大家都坐在屏幕前等待着,盼望看到贺副团长爱人的电视剧长啥样。 家长里短的剧永远是电视机前人们讨论的话题,何况那个年代,苏麦麦的剧情内容正好紧跟热门,于是一开播就掀起了大量的争论。有为角色打抱不平的,有被气得捶胸顿足的、恨不得冲进电视里为主角煽巴掌,还有被感动得掉眼泪,或者对着电视屏幕破口大骂奇葩的。 虽然每天报纸的电视节目排播版块上,都有两三行的最新预告,奈何着急的是每晚上只播一集,可把人熬得呀,抓心挠肺的! 苏麦麦走在路上,经常遇到家属逮着她便打听后续,彭老师也特地打电话来问。本来以为三嫂周茜那般端着的,应该不会怎么表现,结果周茜也连续打了三个电话求剧透。 比如问主角进城工作咋样了,男的有没有出轨,女主角表姐啥时候跟那抠门的婆家划清关系,后面离婚小心被坑房子之类的。 苏麦麦不想剧透太多,剧透一个人,就意味着每天要剧透更多人。只好如实答说,她这一篇是两万多字的中短篇,改编后扩充了很多剧情,和小说里的细节并不全都一样,再等几小时,晚上就能看啦。下一部电视剧是长篇小说改编的,那时的故事详情估计会更贴合原著。 啥?还有下一部电视剧,那可太好了,又有的盼了! 没打听到剧情的家属们,总算得到了点心理安慰。 等到十一月,贺衍和苏麦麦休假回乌市,她的长篇出版书也上市了。有了上一回电视剧的热播,这次麦钱钱老师的新书一上市便大卖热卖,总军区大院许多家属都来找苏麦麦签名,军区中学还邀请她去做了回演讲。 周茜在家扭捏了几天,耐不住单位同事的软磨硬缠,再加上她自己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只好也揣着几本书来找苏麦麦签名来了。说是答应帮机场的同事们要的,怕四弟妹不答应,回头没面子交代,周茜特地送了苏麦麦一本A4尺寸的牛皮厚笔记本,还有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海南大芒果。 苏麦麦对周茜并没啥隔阂,周茜愿意和睦相处,那么一家人好说话,她就收下礼物,大大方方把签名签了。 …… 这之后贺钊再酸溜溜的说老四夫妻坏话,周茜听得都不想听了,一听到就拧老三的耳朵让他闭嘴! 休完假回到伊坤,传来马妹花怀孕的好消息。马妹花这半年多跑了三趟首都,忽然前些时候老想泛呕,竟然去卫生所一查,怀上身孕一个多月了! 可把她欢喜得呀,坐着也仔细,站着也谨慎,生怕一不小心把肚子里的肉肉给抖溜了。 家务事左右是轮到了廖政委承担,马妹花嚷着嗓门对各家各院道:“这以后大伙都别问我买鸡鸭和蛋了啊,我得留着自个娃吃了——” “那是那是,赶紧着你自己补补吧!”嫂子们附和着。 有为她激动的,也有个别则暗戳戳撇嘴,家属院里哪家不是三个两个娃的,就马大嫂她能耐,怀个孕有多了不得了咋的。 不过知道她三十来岁了满心稀罕孩子,能怀上娃就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哇! 又是新的一年到来,元旦假期后的一天,贺衍调燕京部队的命令下来了。之前雷团长升旅部的时候,大家就好奇怎么不是让贺衍接任团长,如今看来,首都军区在那时就已经看重了他的能力,决定把他调过去了。 这样安排挺好,这样一来苏麦麦和出版社的工作交流更方便了。 贺衍开玩笑说,她买的院子也能用上了。 苏麦麦买了房子后一直空置着,准备到了首都后简单收拾装修下就挂出去出租。自己若要住,还是住在部队里条件更舒适,还能把贺昀也一块儿接来上学。 苏麦麦问他啥时候调走,能赶上马嫂子生完吗? 贺衍说:“可以,正好贺昀一学期上完,转学也好安排。” 调之前先休个假回趟家,再带儿子和苏麦麦去上沪转一圈。 哎呀,又要买新房子了,苏麦麦激动得又在心里数钱钱。 隔天打电话告诉了贺昀,准备带他去旅游啦,等爸爸在首都安排好后,还要接他去上学。把小家伙高兴得直拍手,说好耶好耶!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