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重生,恶人都要受折磨》 第225章 入冬以来,天气就阴沉沉的,好似都没了白日,浑浑噩噩间,便入了夜。 养心殿中,灯火相较于往常要暗上许多,但外围的看守却是不少,御林军阵列排开之后,像一个巨大的方形笼子,夜风在这无形的桎梏中穿行,发出低微的“呜”声,这声音闷闷地撞进人的耳朵里,好似无声棒喝,让人头皮发麻。 李明昭穿戴整齐,他踩着石阶,一步一步靠近这“笼子”,最终,却被人拦下。 “启禀殿下,皇后娘娘有令,如无懿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圣上养病。” 李明昭淡声说道:“近日,母后为了前朝后宫之事,已经颇为劳心,无暇过来为父皇侍疾,我身为人子,自然要为母后分忧,开门。” “这……”士兵依然面有疑虑,道:“皇后娘娘之命,小人不敢不从,若殿下执意如此,可否请您稍等,待小人去请示过娘娘之后,再做定夺。” 李明昭这才抬起眼帘,看了那人一眼,不悦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你眼中,我这个大殿下,连为母后分忧的资格都没有?” 那人忙道:“殿下息怒,小人万万不敢……” “我看你倒是敢得很!”李明昭一甩袖,清秀的面庞上染了几分怒气,道:“你要去叨扰母后,那你便去,本殿下就在这儿等着,我倒是要看看,母后是会斥责我的一片孝心,还是罚你多事。” 见李明昭生气了,士兵面露难色,还待说什么,旁边的太监却对他使了个眼色,跟着道:“殿下,他们都是近日被调过来的,不懂规矩,殿下莫要和他一般见识,殿下来此侍疾,乃一片孝心,吾等哪有不从命的道理呢?只是皇后娘娘有命在先,还请殿下早些出来,莫要让奴婢等为难。” 李明昭露出笑容,说:“总算还有个明白人,开门!” 那太监连忙满脸堆笑地开了门,将李明昭和随行宫女引了进去。 士兵不解地拉住太监,问:“你怎么就这么轻易让他进去了?万一出了事……” 太监瞥了他一眼,冷声说:“皇后娘娘的命令虽然重要,但这位才是后宫将来的主子,眼下得罪他,只怕日后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面露不屑,嗤笑说:“不过是皇后手中的傀儡罢了,公公还真把他当个人物了?” 太监笑着摆摆手,道:“待在后宫里久了,便知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皇后娘娘如今是权势正盛,可她终会老去……这位小主子,也会长大的。” 这些杂音自然传不到养心殿中,李明昭此时没有心思顾及外面的人说了什么,殿中有些暗,他走得又快,身旁的“宫女”扶住他,低声:“小心些。” 这宫女不是旁人,正是俞清月所扮,李明昭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养心殿深处走。 这偌大的养心殿,曾经灯火通明,好似整个皇宫的心脏,但如今却呈一派萧瑟景象。 俞清月与李明昭继续往里走,床幔低垂,光透过纱,隐约可见人的轮廓。 李明昭上前,抬手将床幔撩起,只见沉睡的帝王躺在龙榻上,看起来奄奄一息,仿佛老了十岁。 李明昭心如重创,忍不住扑到床榻边,嘴唇翕动:“父皇!父皇!” 延平帝眼皮动了动,仿佛这细小的动作,都要耗他不少气力,半刻后,眼睛才缓缓睁开,延平帝看清楚李明昭,先是压抑了一瞬,随即眼神又锋利起来,可他浑身无力,只能睁着一双血红的眼,干瞪着李明昭。 这是他的儿子,也是即将替代他坐上皇位的人。 李明昭还小,见到延平帝目中有恨,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俞清月忙道:“陛下别怕,我们是来救您的!” 这声音吸引了延平帝的注意,他目光缓缓转向俞清月,微微眯起眼,似乎混沌中,还未想起她是谁。 李明昭壮着胆子说:“父皇,这位姐姐是俞大人的千金,也是宋将军的未婚妻,您可还记得?” 黑暗中,俞清月快步上前,依礼跪拜,“臣女俞清月,恭请陛下圣安。” 延平帝见俞清月一身宫女打扮,大约明白了几分,眼里顿时多了几分希望,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响,仿佛一头被困住的兽,只能无声地挣扎。 俞清月忙说:“陛下,宋将军离京之前,留了不少西域补药,有护心保脉,提气解毒的功效,您可愿一试?” 延平帝听了这话,又看了一旁的李明昭一眼,李明昭抹了抹眼睛,一双干净的眸子,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里面写满了担忧,也许是怕被厌恶,所以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延平帝闭了闭眼,算是默许了。 俞清月立即掏出药丸,李明昭接过之后,便伸手扶延平帝起来,喂下药丸之后,又恭恭敬敬地端来了茶水送延平帝服下。 延平帝正值壮年,而李明昭不过是个孩子,可即便托不起延平帝的身子,他也在奋力撑着,延平帝遂多看了儿子一眼,神情更为复杂。 这药见效很快,延平帝觉得气顺了不少,方才有力气开口:“你们怎么会一起……” 俞清月便将近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延平帝听到李明昭为了救自己而服下了毒药之时,露出些许讶异。 “皇后这是在为你铺路。”延平帝虚弱地道:“这路通向权利之巅,成为万民之主,你为何不走?” 李明昭垂眸答道:“以子弑父,枉为人也,又如何为君?” 延平帝听了这话,眼底流露出一丝欣慰,语气也温和起来:“好,你没有让朕失望……咳咳……” 见他咳嗽起来,李明昭又连忙为他递水,延平帝摆摆手,对俞清月说:“你方才讲,消息已经送了出去,可收到了怀谦的回信?” 俞清月摇了摇头,道:“臣女留在宫中已经五日有余,即便有消息传回京城,臣女也不得而知。” “五日了……”延平帝喃喃道:“朕想过皇后心怀不轨,却没想到她会和韩王沆瀣一气……” 延平帝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仿佛一口气堵住的喉咙,难受至极,他好不容易平复胸腔,才继续说:“若他们是早有预谋,只怕怀谦这次去平西域之乱,也是自顾不暇,凶多吉少了。” 俞清月咬了咬唇,说:“臣女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圣上定要保重身体,以待来日。” 延平帝却平静地笑了笑,道:“人在局中,既是棋手,也是棋子,未到最后一刻,胜负未知……只是,眼下这步棋,颇为关键,要靠你们了。” 第226章 京城上空乌云密布,遮了大半月光,也不知接下来是明是暗。 延平帝拖着虚弱的身子,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书架。 俞清月立即会意,便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去。 书架上存了不少治国之册,摸上去纤尘不染,一看便知是延平帝时常研读的书。 “打开《堪舆图册》。”延平帝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坚定。 俞清月遂从书架上取下那本《堪舆图册》,下意识翻开,岂料,其中竟是空的,内藏了一个小盒子。 俞清月将书放下,把盒子呈到延平帝面前,延平帝吃力地取下了手上的扳指,将扳指上有花纹的一面,嵌入到了盒盖上,盖子发出轻微的“啪”声,延平帝便将其揭开——一方小巧的玉玺,赫然呈现眼前。 俞清月与李明昭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延平帝的意思,便一齐跪了下去。 开启玉玺之锁,仿佛已经耗尽了延平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力,他重重喘息几声,手指缓慢地抚摸着玉玺,最终,他将这玉玺,递给了俞清月。 俞清月双手接下,这玉玺分明不到手掌大小,却承载了整个王朝的希望,让她觉得沉甸甸的。 “昭儿,过来。”延平帝轻轻招了招手,李明昭便膝行上前,“父皇……” 延平帝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李明昭的头,怅然道:“这些年来,朕知道你过得不易,但有些事,朕也不便出手干涉……你如今还小,可能不懂,等长大后也许就会明白,高处寒峭,迷障蒙眼,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所行之事也未必是本心所愿,爱之可能害之……咳咳咳……” 延平帝的语重心长,让李明昭鼻子发酸,他忙道:“父皇,您说的,儿臣都明白……儿臣从未怨恨过父皇,父皇不要担心,儿臣一定会想法子保全您……” “好孩子……”延平帝笑得欣慰,道:“你能守住本心,父皇很高兴……” 延平帝将目光缓缓转向俞清月,道:“俞小姐,这玉玺,朕就托付给你了。” “你要设法将这玉玺送到怀谦手中。若天命顾我大延,必叫怀谦得胜而归,顺利除去乱臣贼子,待我们君臣重逢之日,便是我大延拨云见日之时!若天命不顾,朕等不到那一日……” 延平帝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向李明昭,道:“便让怀谦用这枚玉玺,将昭儿顺理成章地送上皇位,然后肃清乱党,重振朝纲。” “圣上……”俞清月听了这话,只觉得有千斤重担压在了自己身上,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延平帝虚弱地笑了笑,说:“如此大事,确实有些为难你一个姑娘家,但怀谦选了你,朕便相信你是个非凡的女子,你可愿一试?” 俞清月俯身一拜,道:“臣女定然不负圣上所托。” 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催促声,李明昭不舍地看了延平帝一眼,延平帝静静地凝视他一瞬,道:“去吧……” 李明昭又红了眼睛,跪下对延平帝磕了头,便和俞清月一起离开了。 沉重的木门又“怦”地关上,好似笼子扣锁一般。 延平帝望着头顶的帘帐,喃喃道:“快要天亮了吧?” —————————— 后半夜,忽然狂风大作,云头愈加沉重,摇摇欲坠的样子,好似骤雨随时会倾盆而下。 俞清月在李明昭的掩护下,一路疾走,很快便到了皇宫侧门。 冬香早已等候在侧,她一见二人,连忙快步过来,将一枚令牌塞给了俞清月。 俞清月惊愕,“如今皇宫四处戒严,这令牌你是哪里来的?” 第227章 冬香挤出一个艰难的笑,说:“自是偷的……俞小姐别问那么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明昭也道:“俞姐姐放心,宫里有我。” 俞清月下定决心,道:“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后会有期!” 宫门的御林军看了令牌,没有阻拦的理由,只得放俞清月过去。 俞清月径直出了宫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明之前,街道最为黑暗,俞清月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但胸膛里的一颗心,却觉得炽热无比,她从未想过,这一遭重生,居然会卷入宫变的漩涡,更没料到,自己成了漩涡之中,最关键逆流之人。 一阵风袭来,吹掉了俞清月披风的兜帽,她侧过脸,便见一辆马车的轮廓逐渐清晰,马蹄声由远而近,她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要躲,却忽然听到紧急的勒马声。 “小姐!” 这声音十分熟悉,俞清月一回头,却见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俞清月定睛一看,瞬时惊喜起来:“冬杰!” 尤冬杰奔过来,着急道:“小姐,可算是找到您了!我们在宫门外守了好几日了!” 俞清月闻言,霎时明白过来,她看向马车,那马车的帘子刚好被挑开,宋颖伸出头来,笑着招呼道:“还不快上车!本女侠接你来了!” 俞清月一喜,连忙上了马车。 坐进来才发现,里面不止宋颖一人,莫昀之也在。 俞清月有些意外,说:“你怎么在这里?” 莫昀之打量俞清月一番,道:“那日送你进去之后,便寻不到你的行踪了,我有些担忧,便递了消息给宋小姐。” “原来如此。”俞清月立即会意,道:“那日多谢你了。” 莫昀之垂眸笑笑,“我该多谢你才是,若不是你那一番话,只怕我已毁了莫府百年清誉……”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说这些。”宋颖道:“阿月,这几日你没事吧?” 俞清月摇摇头,说:“总算有惊无险,对了,怀谦那边如何?” 一提起这事,宋颖就发愁,道:“给哥哥的消息是送出去了,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如今全京城戒严,我们的人也出不去,探不到西域的战况,也不知他何时能归!” “他若不能归,我就去找他。”俞清月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他。” 她不但有东西要给他,还有数不清的思念,想亲口告诉他。 宋颖轻叹道:“现在京城里到处都是皇后和韩王的人,将军府也被围了,我们回不去,这马车还是莫昀之府上的。城门处也封了,一只鸟都飞不出去,要出城,只怕难于登天。” “也不知我们府上怎么样了……”俞清月想起父亲和母亲,也有些担忧。 可她话音未落,只听马儿一声嘶鸣,马车突然停下,众人随之一晃,俞清月险些跌了一跤,宋颖赶忙扶住了她,问:“怎么回事?” 不等尤冬杰回答,车门便被人气势汹汹地踢开。 林嫣儿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看到莫昀之,便欲开口说什么,可随即看到他身旁的俞清月时,心头顿时噌起了一把火。 “昀之哥哥,你不是说你近日都忙于公务,所以才不来看我,原来都是骗我的!你居然是为了这个贱人!” “嫣儿!”莫昀之一声低呵,道:“我与阿月清清白白,你莫要误会,眼下我们有要事需办,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你要去哪里!?”林嫣儿不依不饶,她带来的人也顺势包围了马车。 她抬手指着俞清月,道:“她父亲违逆韩王命令,不肯让兵部封闭军备库,如今全家都已经下狱了,她现在是逆臣的女儿!是漏网之鱼!你还与她在一起,是疯了么?” 俞清月乍听此事,一把抓住林嫣儿,道:“你方才说,我父亲母亲都下狱了?” 林嫣儿见俞清月着急了,唇角溢出得意的笑容,道:“不错,就是昨日的事,怎么,你这个嫡长女,还不知道么?” ” 第228章 沉甸甸的云头,忽然轰隆作响,大雨倾盆而下,浇得俞清月头顶寒彻。 林嫣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雨水打湿了她华丽的衣袍,面上的妆容也被冲得七零八落,但她的神色却越发得意,仿佛只要看见俞清月难过,她就畅快淋漓。 俞清月一把推开林嫣儿,转头对宋颖道:“我们冲出去!” 宋颖早就掏出的随身武器,笑道:“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宋颖一声令下,潜藏的暗卫们便从天而降,霎时将林嫣儿的人围了起来。 林嫣儿面色一变,大声道:“昀之哥哥,事到如今,你还要和这些乱臣贼子站在一处么?你这是要抛下我?” 莫昀之定定地看着林嫣儿,说:“嫣儿,她们不是乱臣贼子!朝堂之事与你我之间,分明是两码事!你不懂,便不要参与了……” “我不懂?”林嫣儿面容变得狰狞,道:“如今是什么时候?若行差踏错一步,只怕是灭顶之灾!你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我们两家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莫昀之道:“嫣儿,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维护我们两家的百年清誉!日后我再慢慢与你解释!” 林嫣儿哪里听得进去,愤恨地指着莫昀之道:“莫昀之,我将你放在心上,事事为你考虑,到头来,你便是这样对我么?你要和俞清月双宿双飞,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来人,抓住他们!” 一时间刀光闪现,打斗起来,场面开始混乱。 宋颖武艺不低,自是冲在前面,对俞清月和莫昀之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俞清月自知留下会让宋颖分心,便不再犹豫,转身就跑,莫昀之紧随其后。 林嫣儿一见莫昀之跑了,瞬间尖叫起来:“莫昀之!” 她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莫昀之被她拖住,怒道:“放手!等我送她离开,我就……” “你就不会回来了!”林嫣儿泪流满面,她心头的恨意与嫉妒再也克制不住,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往俞清月身子扎去,莫昀之赶忙拦住她,低吼道:“林嫣儿,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林嫣儿慌乱之中,用簪子戳伤了莫昀之,他吃痛一声,捂住了手腕。 林嫣儿见莫昀之满手鲜血,怔了怔,随即道:“你为了保护她,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不仅仅是为了她……”莫昀之依旧不放开林嫣儿,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不想是非不分,也不想你变成现在这样……”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子,插进了林嫣儿的心头,她顿时嚎啕大哭。 俞清月看了莫昀之一眼,道:“你留下来吧,后面的路,我会自己走。” 俞清月说罢,便果决转身,跑进了大雨之中。 —————————— 这一场初冬的大雨里,夹着浓浓的寒意,如冰粒子一般落下来,打得人生疼。 俞清月浑身湿透,她紧紧攥着怀中的东西,精神一刻也不敢放松,前世的她,每每遇到困难之时,总是胆怯、懦弱,步步后退。 而今,在这风雨交加的街道上,她踏着冰冷的雨水,用尽全力向前奔跑,速度之快,眼神之利,似乎是要冲破些什么。 是王朝飘摇的命运,亦或是她自己的命运。 前方脚步声渐起,忽然有黑压压的人头涌来,为首的一个身着华贵圆领锦袍,打伞的侍从跟得极紧,生怕这位主子淋到了半点雨,伞沿一抬,梁贤君的脸露出来,逼得俞清月停住了脚步。 “俞小姐,好久不见了。”梁贤君笑得轻挑,“昨日去俞府捉拿乱党,没见到俞小姐,我还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居然这会子遇上了,可见你我缘分不浅啊……” 俞清月环顾四周,梁贤君带来的人太多,她已经逃无可逃,索性站直了身子,从容道:“我父亲不是乱党,若无实证,还请梁世子莫要污蔑我们。” “实证?”梁贤君不屑地笑了起来,他从侍从手中接过伞,步步靠近俞清月,道:“实证就在我房里,俞小姐不若随我去看看?” 他身上的熏香,同前世一样,俞清月一闻到,便觉令人作呕,她下意识避开梁贤君。 “梁世子请自重。” 但梁贤君见她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反而更加起了兴致,道:“上一次让你糊弄了本世子,这一次,只怕逃不了了吧?本世子一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本世子定然不但不会对你用刑,还会将你带回府中好好疼爱,如何?” 俞清月并不看他,面无表情地说:“梁世子说的是什么东西?我不明白。” 梁贤君轻轻地嗤笑一声,道:“宫里丢了东西,如今查到了各大宫门,你才从宫里出来,会不知道?莫不是想让本世子搜身?” 此言一出,身后的士兵们都笑得不怀好意。 俞清月道:“我乃兵部尚书嫡女,我父亲虽被关押,但并未定罪,你没有搜捕文书,凭什么搜的我身?” 梁贤君哈哈大笑,道:“美人啊美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 他抬手指了指黑压压的天,道:“没瞧见吗?变天了!” 俞清月暗暗咬牙,却没有接话,这柔弱中绽开的倔强之色,让梁贤君更加心痒。 梁贤君玩味地看着俞清月,说:“没想到啊,俞小姐哪怕落到如此境地,也美得楚楚动人,倒让本世子有些于心不忍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定将你好生养在后院,衣食无忧……” 说罢,他便将手伸向俞清月的脸颊。 俞清月冷眼一瞥,斥道:“谁稀罕进你的后院!” 说罢,她趁梁贤君不备,抬手便射出了袖箭! 袖箭“蹭”地划破黑暗,直逼梁贤君而去,下一刻,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雨伞“嘭”地滚落在地,梁贤君捂着血流如注的左眼,疼得在地上打滚! “我的眼睛!你这个贱人!” 众人见状,吓得一拥而上,“世子!世子!” 俞清月离梁贤君最近,她连忙拔出匕首,一手揪住梁贤君,将匕首抵在了梁贤君的脖颈处,厉声道:“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第229章 局势反转太快,梁贤君的部下们一时措手不及,均面面相觑,却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的梁贤君,已经恨死了俞清月,可他疼得无以复加,却也不敢与她硬碰硬,只能慌张道:“退后!你们退后!” 为首的队长对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悄悄退开。 那为首的队长道:“放开世子,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俞清月扣住半死不活的梁贤君,道:“我能行至此处,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倒是你们,一个个食君之禄,本该忠君之事,担万民之忧,如今却要与奸人沆瀣一气,谋逆犯上,其罪当诛!” 队长哈哈大笑,道:“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胡言乱语!连年天灾,可见帝王不仁!如今天下就要易主了,我等随侯爷起事,助大皇子上位,日后便是从龙有功!何谈谋逆!” 俞清月趁机道:“笑话,大皇子不过一个孩子,就算登基了又怎么样,有韩王在侧,哪里用得着太后垂帘听政?你们梁家赌上全副身家性命,就不怕为别人做了嫁衣么?” 此言说罢,一众士兵顿时面露犹疑,纷纷转而看向队长。 队长身为梁贤君心腹,自然清楚如今的局势,他本以为找到玉玺,助力皇后扶大皇子登基便万事大吉,可被俞清月这么一点,他不禁起了疑:难不成,皇后与韩王分道扬镳,是真的? 可是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道:“妖言惑众!放开我家世子,乖乖束手就擒,我兴许能留你一具全尸!” 俞清月见拖延时间不成,只得一狠心,将尖利的袖箭逼近梁贤君,梁贤君吓得大喊:“你们别过来!” 队长等人到底顾忌梁贤君的性命,只得按下手中的兵器。 梁贤君瑟瑟发抖地问俞清月:“你到底要什么?” 俞清月冷声说:“放我走!待我离开京城,我自会放了你!” 梁贤君心里没底,忙道:“美人,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你带着我也是累赘,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定然会送你出城!” 俞清月笑得轻蔑,说:“梁贤君,你在我面前,毫无信誉可言。按我说的做,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 冰冷的尖刺触到了梁贤君的脖子,他吓得一个激灵,忙道:“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 队长面色阴沉地盯了俞清月片刻,只得抬手一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俞清月挟持着梁贤君,步步往前走,众人迫于威胁,不敢跟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俞清月揪着梁贤君走到巷口,可梁贤君一只眼瞎了,步子也走得踉跄,俞清月不敢掉以轻心将他放了,便只得催促他快些走。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众人视线之时,黑暗里,一把弓弩,无声地对准了俞清月的背部。 而后,有犀利的风声,穿过雨水,直冲而来! 俞清月隐约察觉不对,待她回头看时,黑箭已经近在咫尺,几乎就要划破她的衣裳,直刺她的面门!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一道银色电光闪过,电光与那黑箭针锋相对,只听“砰”地一声,那黑箭已经败下阵来,落到了泥水里,而那“电光”则直直钉入了不远处的门架上,原来是一只匕首! 俞清月下意识回头,看向匕首的来处,那人仿佛从天而降,他身披铠甲,银光星冷,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再暗的夜色,也掩不住他眸中狠绝的杀意。 “你……”俞清月呆呆地看着宋怀谦,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人便是心中人。 宋怀谦听到俞清月的声音,神色微微一动,他一手搂过俞清月的腰,随即腾空跃起,俞清月只觉得足下一轻,随后便稳稳地立在了高处的屋檐上,退出了士兵们的包围圈。 队长赶忙追了过来,却见梁贤君似个蹴鞠似的滚来,他不但失了一只眼睛,方才还挨了宋怀谦一脚,此刻内脏翻涌,正痛得鬼哭狼嚎。 “世子!”队长不敢耽搁,连忙扶住梁贤君,梁贤君不可置信地盯着宋怀谦,简直咬牙切齿:“宋怀谦!!!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宋怀谦冷笑一声,道:“见到本将军,也不必如此惊讶,毕竟,你养的杀手和你一样,都是酒囊饭袋,毫无用处。” 梁贤君几乎气疯了,他手指宋怀谦,怒吼道:“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宋怀谦从容不迫地道:“与其把精力放在我们身上,世子还不如担心一下侯爷。” 宋怀谦说罢,便带着俞清月消失在众人面前。 梁贤君还想让众人追捕,却忽然听得一声长呼:“报——世子!大事不好了!侯爷……侯爷殁了!” 梁贤君顾不得疼痛欲裂的眼睛,一把揪起来人的衣领,嘶吼道:“你说什么?我父亲不是好端端地在城楼上吗!?怎么会……” 那人哭诉道:“世子,我们派出去的探子被人抓了,故而传了假消息回来,我们本以为王军还有两日才到,可没想到一夜之间,他们便兵临城下了!那宋怀谦不知是如何混入了我们的军队里,趁侯爷不备,便给了致命一击!” 梁贤君听了这话,只觉脚下一软,险些跪了下去,身旁的心腹连忙扶住他,报信人急急道:“世子,城门处已经乱成了一团,小的过来,便是想请您去主持大局啊!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出一刻钟,城门就要破了!” 梁贤君平日里都是纸上谈兵,哪里真的上过战场?他颤声问:“韩王呢?他不是还有两万人马?” 报信人道:“自前几日传出韩王与皇后娘娘不和后,韩王的兵便没再来巡过城,韩王若不出面,只怕我们调不动啊!” 梁贤君气得发抖:“这缩头乌龟竟还想当摄政王!?” 队长忙道:“世子,韩王本就城府极深,未必是真心与我们合作,眼下,还是先去城门处支援为上!” 可他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声“轰隆”闷响,只见城门的方向火光燃燃,喊杀声威震天地,响彻了整个京城。 梁贤君半张脸都是血,他陡然瘫坐到了地上,自言自语道:“来不及了……” 第230章 夜雨未止,淅沥地流淌着。 雨水打湿了盔甲,故而宋怀谦不敢将俞清月抱得太紧,两人一落地,他便松了手,唯恐寒气侵蚀了她。 俞清月却一反常态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宋怀谦低头,恰见俞清月眼眶微红,唇边咬得很紧,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宋怀谦仿佛被这眼神烫到,心头一痛,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宋怀谦盔甲冰冷,但俞清月却感受到了怀抱的温度和力量,这份热度仿佛融化了她筑起的坚强,终于轻轻哭出了声。 宋怀谦捧起俞清月的脸,吻了她的额头,语气宠溺:“方才女侠还大杀四方,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俞清月鼻子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宋怀谦摸了摸她的面颊,声音有些沉:“若不是急着去皇宫,我定然让梁贤君身首异处,让他知道欺负你的下场!” 俞清月握住他的手,说:“你要去皇宫?” 宋怀谦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城门已破,于忘忧应该已经往宫门去了,我要去与他们汇合,到时候,你便随我的亲信待在外面,他们会好好保护你。” 俞清月蹙眉,担忧地抓紧宋怀谦手指,道:“可是,韩王虽与皇后反目,却并未撤出京城,此时,只怕已经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对付你……” “圣上于我有恩,别说是天罗地网,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上一走。”宋怀谦说罢,抱歉地看着俞清月,道:“只是,要让你担心了。” 俞清月明白,这是宋怀谦的责任。 于是,她轻轻道:“你要去,我便跟你一起去。” “不可!”宋怀谦正色道:“你才脱离皇宫,惊魂未定,怎能再去涉险!” “你听我说完!”俞清月认真地说:“这段日子我都在宫里,对里面的情形多少了解一些,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再说……”俞清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怀谦,道:“若你我将来注定要携手前行,那么从此刻开始,就该并肩而立,不是么?” 俞清月从未主动对宋怀谦提过未来。 她是个重生之人,在这一世走了不同的路,至于这条路能走到哪里,她也不清楚。 但她唯一确定的是,要和他一起走。 宋怀谦不再犹豫,他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 “好,我们一起去。” —————————— 宫门之下,火把的亮光连成一片,有些晃眼。 韩王一身华服,立于宫墙之上,俨然一副王者姿态睥睨众人。 韩王的心腹大将一脸傲气,道:“区区一个副将,也配和王爷叫板?宋怀谦呢?” 于忘忧冷哼一声,道:“西征之时,韩王的军队龟缩不前,如今造反倒是积极。” 那将军听了这话,瞬间涨红了脸,怒道:“什么造反!胡言乱语!分明是你们图谋不轨,想强攻皇城,如今圣上病着,我们王爷是为了天下安危,不得已才担起了守卫皇城的重任!” “我呸!”宋颖早已顾不得闺秀仪态,骂声清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如此颠倒黑白,当真为天下人不耻!就凭你们,也配劳动我兄长出面?” 宋颖说罢,抬手挽弓,“噌”地一声,箭支便朝那人飞了过去,将军见势,连忙躲闪,箭头便擦着他的盔甲划过,总算有惊无险。 将军哈哈大笑,大声道:“宋大小姐,你还是回家绣花吧!” 这城墙太高,就算箭法再好,箭头都要泄力,宋颖不服,生气道:“有本事你下来,我与你单挑!” 于忘忧拉住她,低声说:“小颖,别冲动!他们如此嚣张,定是有筹码在手……” “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宋颖话音未落,只见那将军一挥手,便有太监将一个人推了出来。 那人双手都被绑着,头上罩了个布袋,但身形看起来却十分单薄,身旁的大汉轻而易举地便将他提到了墙垛之上。 宋颖忽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待那布袋一揭,她顿时瞪来了双眼:“殿下!这帮没人性的东西!” 李明昭头发微乱,立在城垛之上,风一吹,他便有些摇摇欲坠。 他不过是个少年,却要受此等大罪,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哭了出来,可李明昭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 将军得意地笑起来,悠悠说:“怎么,宋小姐方才不是还张牙舞爪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宋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怒指上方,骂道:“混账!谁给你们的狗胆这样对待大皇子?还不快放人!” “放人?”那将军嗤之以鼻,扬声说:“你们当自己是谁?说放人就要放人?笑话!” 于忘忧的脸色极为难看,沉声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此时,一直立在城垛上悠闲饮茶的韩王,才淡淡开了口:“王军投降,交出宋怀谦,本王可保李明昭不死。” 将军趁机道:“听见了吧?我们王爷一诺千金,只要你们乖乖照做,我们自然会履行承诺!” “乱臣贼子!哪有信誉可言!”高墙之上,少年的声音似乎是随风而来,声线稚嫩,却清晰而坚定:“于将军,你们不要管我!就算你们投降,韩王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强攻入城,好歹有机会营救父皇!” “殿下!”宋颖霎时红了眼眶,忍不住呼唤出声。 于忘忧的愤怒如千斤大石,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老贼,你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被后世唾骂吗!?” 韩王闻言,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太监要上前搀扶,他却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走到了城垛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于忘忧等人,神情不屑,却又带着一丝怜悯,好似在俯瞰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 “所谓天下人,不过是一群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史书将为胜者所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本王成了天下的王,这民间的喉舌,便也只能为本王所用!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第231章 夜空里乌云翻滚,有闷闷的声响,也不知是雷动,还是人心的焦灼。 于忘忧持剑的手指,骨节有些发白,牙关咬得极紧,心绪如同火山一般,随时要被点燃。 而韩王的属下们高立在城墙之上,不断地挑衅着,那嚣张的将军掏出了尖刀,细细的刀刃在黑夜之中,毫无间隙地贴住了李明昭的脖子,他微微一震,城下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韩王似乎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了。 “老贼!住手!”宋颖痛斥道,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拉住于忘忧,说:“怎么办!我们要快点想想办法!” 于忘忧的眼睛比这夜色还要沉,他低低地说:“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那老贼身旁有不少人护着,寻常弓箭根本近不了身。 “等什么?”宋颖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问出这句话的,她见李明昭被扣在城垛上,仿佛一张脆弱的稻草,随时会被人折断,心里便像打鼓一样,静不下来。 韩王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本王再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若是还冥顽不灵,可别说本王没不顾念血缘亲情!” “什么血缘亲情!”李明昭冷冷出了声,清晰地道:“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皇室中人!我们李家,就没有你这样欺君罔上的叛贼!” “放肆!”被一个少年当面训斥,就算韩王心性再稳,也觉得失了颜面,他两步走来,一巴掌掴在李明昭脸上,怒道:“你一个黄毛小儿,竟敢对本王不敬!若不是你父皇奸滑,会讨先皇欢喜,仗着寄养在太后膝下,又与世家大族联姻,又怎么有能力夺走属于我的一切?皇位、京城、天下,本来就该属于我!” “我父皇勤政爱民,事事以百姓为先,才不像你,外敌入侵时畏缩不前,如今却为了一己私欲,将整个京城置于险境,让大延的士兵们自相残杀……” 李明昭的话过于清晰,以至于城垛上的士兵心底多少有些动容。 他们投军本是为了保家卫国,如今做了韩王的部下,不但要随他造反,还以稚子为挟,实在非君之所为。 宋颖紧接着道:“殿下说得对!王军和属军都是大延的士兵,亦是大延的子民!你们当真要随韩王作乱,背上千古骂名吗!” 这话引起一阵骚动,韩王便有些坐不住了,怒道:“你们休想扰乱军心!” 他自将军手中夺过剑来,亲自指着李明昭,愤愤道:“你父皇本就出身低贱,你是他和宫婢的儿子,给本王提鞋都不配!本王原想留你个全尸,但你竟无礼至此,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韩王说罢,便在李明昭手臂上划了一刀! 李明昭吃痛,朗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向你这叛徒求饶!” 李明昭说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头撞开了韩王,身子一歪,便从城垛跳了下去! 城下一片惊呼,韩王面色陡变,连忙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探身去看——只见李明昭如断了翅膀的鸟一般,直直下坠,面容很快模糊起来。 韩王失了人质,一时气急败坏,一脚踢开了方才大放厥词的将军:“没用的东西!” 他还想再骂,却忽而听到“嗖”声破空而来!韩王胸前骤然一痛,随即低头看去——一支近手指粗的箭,正中心口,穿身而过。 韩王许是不甘,转过脸来,似是想寻箭的来处,可身子一歪,便重重倒了下去! “王爷!” 韩王身死,城墙上瞬间乱成了一团,刚刚挨了一下的将军颤抖着爬起来,“谁!?” 只见一人从黑夜里腾空而出,身法矫健地落到阵前的战马之上,战马感知到了主人,兴奋地“嘶”了一声,马上的人才缓缓收了手中的长弓。 “宋怀谦!”那将军不可置信地盯着马上之人,一双眸子几乎要掉出来。 宋怀谦拉起缰绳,侧目问于忘忧:“殿下呢?” 于忘忧一指前方,“这不是来了么?” 城门下亮起了火把,只见俞清月扶着李明昭,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晾着一张黑绳织的大网,若不走近细看,是看不清的。 宋颖连忙跑了过去:“殿下,你没事吧?” 李明昭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下来,此刻心情还未平复,脸色煞白,说话也有些发抖:“没、没事……” 俞清月拍了拍他的后背,鼓励道:“殿下真的很勇敢!不愧是圣上的儿子!” 李明昭听了夸赞,面色缓和不少。 宋怀谦对俞清月道:“你和小颖好好照顾殿下,我们去营救圣上。” 俞清月认真点头,说:“万事小心。” 宋怀谦坚定地看她一眼,遂打马冲在了最前面:“王军听令,开城门,救圣上,剿乱党!” “是!” 应和声如雷贯耳,城墙上的士兵们本就乱了阵脚,此刻吓得丢盔卸甲,四处奔逃,守城门的士兵也放弃了抵抗,城门被巨木轰然撞开,王军鱼贯而入,喊杀声响彻了整个皇城,脚步声几乎踏遍了每个角落。 ———————————— 一夜喧嚣过后,天终于彻底亮了。 暴雨过后的天空,明净如洗,云霞自天边缓缓晕染而出,为这个冬日带来了一丝暖意。 “王军胜了!王军胜了!” 更夫敲着锣,自街头嚷到了巷尾。 百姓们提心吊胆地在家里躲了一夜,听到了这呼喊声,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胆子大些的索性来到街上,揪住更夫问:“当真胜了?” 更夫一脸笑意,自豪道:“宋将军带领的王军战无不胜,何惧区区叛贼?” 有人问:“那韩王呢?” 更夫答道:“自然是被宋将军一箭毙命了!听说皇后也参与了叛乱,今日一早,全族都下了狱!对了,还有武元侯府也被抄家了,只怕没有活路喽!” “那武元侯世子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活该!” “就是,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报应啊!”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整条街道又热闹起来。 京城上空的乌云终于消散,风中有细细的雪粒,点缀在屋檐、树梢上,这座古老的京城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列快马从街上穿行而过,为首的人着了内官服饰,他手中举着一卷黄轴,大声道:“闲人避让!” 百姓们纷纷避到两旁,小声嘀咕:“这好像是传旨公公吧?” 有人砸嘴道:“看方向是要往将军府去了,莫不是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第232章 将军府的屋顶上蒙了一层细软的白雪,为这座古朴的宅院,平添了几分诗意。 传旨公公的声音缓缓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御宇以来,常思社稷之重、苍生之托。然有不轨之徒,祸乱朝纲,幸得怀谦,值危厄之秋,披肝沥胆,挽江山于危难,英勇之节,动乎天地,实乃社稷之脊梁,忠义可嘉。 朕心甚慰,特封尔为忠肃侯,赐爵加禄,食邑千户,以彰此功。 即日起,擢尔执掌三军帅印,总揽军事机要,操演精锐之师。务令王师威武,纪律严明,扬我国威于八荒之域,靖边尘而保境安民;施仁德于兆庶之众,兴教化而抚辑四方。 钦此——” 公公说罢,笑眯眯地将宋怀谦扶起,温声道:“侯爷,请接旨罢!” 宋怀谦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圣旨,道了声谢,“有劳公公。” 公公道:“听闻如贵妃认了俞小姐做干妹妹,要亲自张罗您和俞小姐的婚事,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呐!” 听到这话,宋怀谦唇角忍不住勾了勾,道:“届时,公公若得空,来侯府喝一杯喜酒。” 公公受宠若惊地拱手,道:“一定一定!” 送走公公之后,宋怀谦将圣旨交给邵威。 于忘忧双手抱胸,笑说:“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不知道好好养着,一听人提起婚事嘴都要笑歪了。” 宋怀谦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受的伤,自有人惦记,不像某些人,孤家寡人一个,死了都没人知道。” 于忘忧明显噎住,轻咳了下:“我说你这嘴也太毒了!回头让俞小姐好生管管你!哎,你去哪儿?” 宋怀谦理了理外袍,正色道:“去趟大理寺。” 于忘忧挑了下眉,说:“韩王这事闹得大,三司定然会加急办的,圣上都允你休息了,你就不能闲一日么?” 宋怀谦道:“在大理寺休息也是一样。” —————————— 韩王谋反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大理寺要查的事多,本就忙碌,可宋怀谦近几日都坐在堂中看书饮茶,大理寺的官员们便更脚不沾地了,唯恐动作慢了,让这位新上任的忠肃侯不满。 结果,不出三日,大理寺便呈上了一封厚厚的折子。 圣上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看到折子后,不消片刻,便朱笔一挥,将这折子批了。 要处置的名单一经流出,震惊朝野,上至皇后及其背后的世家,下至京城周边的暗桩,通通在列,圣上治国一贯温和,此次这般雷厉风行,可见其斩草除根的决心。 连续几场雪过后,天气反而放晴了。 街道上的人多起来,自然更加热闹,接近午时,不少百姓都朝菜市口涌去,有摆摊的小贩问说:“大家伙儿这是要去哪儿啊?” 路过的热心大爷义正言辞道:“武元侯府不是倒了么?成年男子判了斩立决,女子要么流放,要么打入贱籍……今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处决。” 小贩还想问些什么,却见那大爷一摆手,道:“自作孽,不可活!我要去看罪人伏法了!” 然而,还不到午时三刻,菜市口便已经挤满了人。 梁家如日中天时,在京城里没少鱼肉百姓,如今上了刑场,积累已久的民愤便更加沸腾,囚车经过街道时,梁贤君等人便被投了不少烂菜叶、臭鸡蛋,待到了刑场,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 梁鹤已经在叛乱中被杀,梁贤君作为梁家唯一的嫡子,被狱卒推搡着到了到了刑台上,梁贤君不过被囚数日,却已经瘦得脱了像,再没有从前的不可一世,他一跪下,便看到了碗口宽的铡刀,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第233章 以梁贤君为首的梁家子弟,大多都是贪财好色的纨绔之徒,如今被万民唾骂,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虾,瑟缩在木枷后面,连头都不敢抬。 “肃静!” 监斩官一声令下,方才还人声鼎沸的百姓们,便立时安静下来。 监斩官眼神示意之下,师爷便开始细数梁贤君等人的罪行,每念出一条,百姓们面上的怒气便加重一分,有人忍不住发出闷闷的骂声,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慨。 距离菜市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车夫靠坐在马车上,手里的鞭子收着,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他身后的车窗,帘子半撩,露出了两根雪白的手指。 “马上就要行刑了,不害怕?”宋怀谦的声音略低,在这局促的空间内,离得很近。 俞清月轻轻摇头,目光依旧盯着那刑台之上——前世,梁贤君一家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而这一世,他依然坏事做尽,到了此刻,终于要自食恶果了。 前世种种不可避免地略过她的脑海中,那些记忆虽远,却依然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宋怀谦注意到俞清月面色不佳,不禁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指,问:“怎么了?” 俞清月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落到宋怀谦的脸上,眼前之人,眉目英俊,眸中含情,正略带担忧地看着她,好似一汪春水,将人包裹,瞬间唤起了她周身暖意。 俞清月放下车帘,不再理会马车外面的一切,伸手搂住了宋怀谦的脖子,红唇在他耳边轻喃:“放心,我没事……行刑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宋怀谦唇角晕开笑意,说:“好,这就走。” 宋怀谦对外面的车夫嘱咐了一声,车夫得令,立即一扬马鞭,赶着马车离开了街角。 马车逐渐回到闹市,宋怀谦牵着俞清月的手,并未放开,温声道:“大婚在即,我们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俞清月抬起头来,认真看他,道:“其实……我不想这样成婚。” 宋怀谦一愣,神情瞬间紧张起来:“为何不想成婚?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俞清月莞尔,轻轻扣住他的手指,笑道:“我只是不想在京城成婚。” “我以前总是循规蹈矩,事事听从旁人的安排,最终……如今我想明白了,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坚持自己所想,守护自己所爱,若在京城大婚,自然要做足了礼仪规矩,然而,那些繁文缛节都是给别人看的,于我而言,与你同游大好河山,便是最好的大婚了。” 俞清月声音轻慢,宋怀谦听得入心,他反握了她的手,道:“那好,就依你。” 俞清月眨了眨眼,眼角弯弯地问:“当真?堂堂忠肃侯,若大婚从简,不怕同僚笑话么?” 宋怀谦笑得恣意,道:“谁敢笑话?再说了,省了他们的礼钱,他们该偷着乐才是!” 婚宴不办也好,她若是盛妆红裙,定然光彩照人,单单一把团扇,怎可遮得住这份美貌? 瞧的人越多,越吃亏呀! 俞清月见宋怀谦笑而不语,又道:“圣上哪里?” 宋怀谦打定了主意,不假思索地说:“一切交给我。” 俞清月见他如此笃定,不禁笑出了声,轻轻道:“好。” —————————— “哎呀!这个丫头怎么回事!说不办婚宴,就不办婚宴了!?” 如妃现今成了如贵妃,可那泼辣的脾气是一点没变,她听闻俞清月的婚宴不办了,差点儿气得跺脚,对这个义妹,她是又爱又恨,最终只能招来冬香:“你将本宫备的嫁妆,都送到兵部尚书府去,就算不办婚宴了,银子总是不嫌多吧!?” 第234章 冬香抿唇一笑,道:“贵妃娘娘说得是,俞小姐定会明白娘娘的好心。” 如贵妃点了点头,她一瞧冬香,又道:“你怎的穿得这么单薄?如今你都是我宫里的姑姑了,怎么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个儿?” 冬香受宠若惊,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奴婢记下了。” 如贵妃满意地摆摆手,道:“去吧。” 冬香退下之后,李明昭便急匆匆地来了。 他一见如贵妃,张口便问:“贵妃娘娘,听闻忠肃侯的大婚取消了?” 如贵妃叹了口气,道:“不错,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说是要出去游览一番,清月说,还要陪忠肃侯去西域巡查,巡查边境都是男人的事,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去西域做什么?” 李明昭想了想,说:“俞姐姐心性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既然想去外面,自然有她的理由。” “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老成。”如贵妃笑着看了眼李明昭,道:“还不快回去背书?你如今可是太子了,若是连书都背不熟,只怕你父皇要训你了!” 一提起“父皇”二字,李明昭的笑意立即收了,“娘娘提醒得是,明昭这就告退了。” 除了如贵妃以外,俞鸿志夫妇,也想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大婚,却不办了。 他们苦口婆心地劝了俞清月两日,未果之后,又转而去劝宋怀谦,最终,宋怀谦以一句“圣上首肯”为由,堵住了他们所有的说辞。 俞鸿志本想借着嫁女,好好风光一回,如今却不能了,总是有些扼腕。 而柳氏更多地担心俞清月游历在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俞辉安慰她:“姐夫的功夫是万里挑一,有姐夫在,姐姐怎会受人欺负?” 柳氏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待到俞清月要离开的这一日,柳氏还是哭红了眼,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俞清月的发,抽泣道:“日子怎么过得这般快,一转眼,你就要出嫁了……在家中多待些时日不好么?为什么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 俞清月也有些不舍,但她对自己选的路,依然坚定。 俞清月轻轻抱住母亲,道:“母亲,我不过是随怀谦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您写信的。” 柳氏点点头,道:“你可千万记得给我写信!出门在外,要多保重身体!” 俞清月笑道:“母亲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您的身子虽然好了些,但依然要按时喝药,父亲,还请您闲暇时,多陪陪母亲。” 俞鸿志在儿女面前一贯是严父模样,但到了此刻,心头也觉得百感交集,他沉声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料你母亲的,倒是你,如今即将为人妻,要好好担起妻子的责任才是,你的一言一行,不但代表着俞家的脸面,还代表着忠肃侯府的脸面。” 俞清月还未应声,宋怀谦便接了话:“阿月能嫁我为妻,于我忠肃侯府而言已是添光,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都支持。” 宋怀谦说罢,俞清月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柔情蜜意无以言表。 两人离了尚书府,正欲乘车,便见宋颖和于忘忧策马而来。 宋怀谦眉头微皱,暗道不好,只见宋颖一个趔趄,拉住缰绳,翻身下马,直奔俞清月而来。 “阿月!嫂嫂!你们出门游历,当真不带我去么?”她眼巴巴地抓住俞清月的胳膊,晃来晃去。 俞清月瞧她一脸期盼,不忍拒绝,便道:“怀谦,不如……” 宋怀谦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和俞清月的话,反而道:“小颖,昨日便与你说过了,我们此番下江南,走西域,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你的功课已经耽误许久,不可再拖延了。” 第235章 “我又不用考状元!”宋颖不服地噘着嘴,道:“落下功课,回头再补就行了!我想同你们一起去!” 宋怀谦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他第一次和阿月出远门,江南的美景美食,再加上新婚意浓,一切都恰到好处。 若是带上小颖,定然一路都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且她定然时时刻刻都缠着阿月聊天,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车夫? 宋怀谦一想到这里,更加坚决:“不可。” 于忘忧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拉住宋颖,好言相劝:“你哥哥与嫂子新婚,人家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你横插一脚,岂不是煞风景么?” “我……”宋颖一时语塞,她虽然想离京去玩,可是也不想当那多余的人。 于忘忧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想出去散散心,待他们走了,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跟着我,难道不比跟着你大哥好玩?” 宋颖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道:“那好,嫂嫂记得给我带好玩的回来!” 俞清月含笑点头,“一定。” 辞别众人之后,马车缓缓驶离了众人的视线。 在没人注意的街角处,有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收回目光。 “公子,俞小姐走了,您不去送送么?”随从阿来低声提醒道。 莫昀之无声地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阿来叹息一声,道:“公子,您别怪小人多嘴,您本就与俞小姐青梅竹马,若不是林氏横插一脚,您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您既然已经和离,又远离了朝堂纷争,为何不再去争取俞小姐呢?” 莫昀之苦笑了下,说:“原是我对不住她,哪里还有资格去挽回?当时,我既迷失了自己,也失去了她,所以,人当真是不能走错路的,一步错,就步步错。” “如今,她已是宋夫人,不打扰她,对她更好。” 莫昀之静静地看着地上的马车齿轮,默然闭眼,淡淡道:“阿来,回去吧,学堂里的孩子们,还在等着我上课。” —————————— 许是路途坦荡,马车一路行得顺利,天黑之前,便已经到了济城。 济城内张灯结彩,恰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百姓们也穿上了鲜亮的衣衫,街道上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俞清月着了身粉色褙子,乌黑的长发首次挽成了妇人髻,轻描蛾眉,红唇微点,便已经让人挪不开眼,宋怀谦牵起她的手,笑道:“走,我们去乘船。” 河边停着一辆画舫,这画舫上以红绸为扮,还贴了喜字窗花,俞清月惊讶地看着宋怀谦,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船。 画舫行在河道上,缓缓划出一道道波纹,河堤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如梦如幻。 俞清月立在甲板上,觉得心旷神怡。 宋怀谦从背后抱住她,低声问:“喜欢么?” 俞清月笑得轻柔,“喜欢,我还从未在船上住过。” 宋怀谦道:“我带你去船里看看。” 说罢,他便拉住俞清月的手,缓缓下了船舱。 一进船舱的厢房,俞清月微微一怔。 船舱之中,高燃的红烛艳艳生辉,桌上摆着精美的同心结,合卺酒杯已经准备就绪,花生红枣等象征儿女福气的果子,洒得满床都是, 俞清月忍不住红了脸。 宋怀谦面对着俞清月,轻轻捧上她的脸,道:“今日没有繁文缛节,世俗之礼,只有你我的一世盟约。” 红烛的火焰虚晃,映照到俞清月的眼中,她盈盈看向宋怀谦,眸中情意温柔。 宋怀谦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揽紧了她的腰肢。 俞清月很快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她无意识的喘息,仿佛一只无形的钩子,将宋怀谦紧紧勾住,再也不舍得放开她。 一吻过后,宋怀谦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床帷缓缓落下,红烛光影绰约,似有几分欢愉。 画舫之外,歌声未绝,夜空中,是星与月的纠缠。 画舫之中,爱欲渐浓,是灵魂与灵魂的相融。 不少百姓临街放灯,许下新年祈愿,面上满是虔诚期盼之色。 湖面灯影好似灼灼的太阳,预示着冬日即将过去,温暖终究来临,又是一年好时节。 第236章 济城的繁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甚。 古城在日光与夜色的交替中流转,恰似一幅斑斓的织锦,美不胜收。 宋怀谦与俞清月便隐于这市井烟火之中,过起了平常夫妻的日子,每当夜幕低垂,画舫轻摇于城河之上,水波潋滟,映着舱内那一对璧人的身影。 白昼降临,二人便肩并着肩步入街巷,看坊肆林立,热闹民生。 今日没有落雪,还不算太冷,俞清月便拉着宋怀谦出来晒太阳,两人在街边闲逛,街头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俞清月走到一半,目光被一家布庄吸引,便牵着宋怀谦走了进去。 宋怀谦甚少来这样的地方,却也耐心得很,由着俞清月去逛。 俞清月见这店铺里彩绸飘舞,绣纹精致,心头觉得高兴,她指尖滑过一匹匹绫罗,眼中满是喜爱。 “夫人,您瞧瞧这匹料子,这可是今年新到的江南绸缎,质地轻柔,颜色也鲜亮,做成衣裳啊,定能衬得您肤若凝脂。” 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手中拿着一匹水蓝色的绸缎,在俞清月身前比划着。 俞清月本就喜欢这样清新的颜色,如今料子到了手里,更是来了兴趣,便问:“老板娘,这料子可有成衣?”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说:“巧了,这料子一到店里呀,就被我们的老裁缝看上了,制成了两套衣衫,您瞧瞧!” 老板娘一转身,便将俞清月引到了水蓝色的衣裙面前。 这套衣裙虽算不上华丽,但上面的刺绣却别出心裁,针脚平平整整,一看便是出自有经验的裁缝之手。 俞清月觉得满意,于是问道:“你方才说还有一套?” 老板娘笑着指了指一旁,道:“是呢!不过另一套是男装,这颜色也不是谁人都穿得了的,这料子光亮,挑人得很!” 俞清月眼角弯了下,笑道:“夫君。” 宋怀谦微微一顿,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夫君。 他径直走来,温言道:“怎么了?” 俞清月将男装往宋怀谦身上比了比,宋怀谦垂眸看了眼,道:“我甚少穿这样的颜色,会不会鲜亮了些……” “就因为穿得少,才要试试。”俞清月冲他眨眼,说:“夫君同我穿一样的才好呢。” 一声夫君,宋怀谦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别说是换衣服,换身家性命都行。 片刻之后,两人各自更衣归来,俞清月本就肤色白,被这水蓝色一衬,倒多出了几分谪仙味道,宋怀谦身材高挑,神色淡淡,也有出尘之感。 两人站在一处,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店里的客人们纷纷投来惊艳之色,议论道:“瞧这对夫妻,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可不是嘛,那位公子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不凡之人,这位夫人也是温婉动人,站在一处,真是养眼。” “这衣衫被他们一穿,看着都贵气了许多,也不知还有没有卖……” “得了吧!人家穿得好看,咱们穿未必好看!一看就是贵人,咱们哪里能比呢?” 俞清月与宋怀谦对视一眼,轻笑起来。 宋怀谦掷出一锭银子给老板娘,道:“不必找了。” 老板娘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公子,夫人,有空再来光顾啊!” 两人逛了一上午,多少有些饿了。 路上遇到了一家西域饭馆,两人二话不说,便默契地迈了进去。 饭馆内四周弥漫着浓郁的香料气息,混合着烤肉的焦香和蔬果的清甜,色彩斑斓的挂毯覆上墙壁,描绘着神秘的异域图腾。 小二也作胡人打扮,说着半桶水的中原话,宋怀谦带着俞清月在窗边坐下,熟练地点了几道菜,小二便手脚麻利地准备去了。 胡姬们身着绚丽的纱裙,随着欢快的鼓点舞动身姿,她们手腕脚踝上的铃铛清脆作响,为这热闹的氛围更添几分灵动。 阳光透过彩色的琉璃窗格,洒下斑驳的光影,俞清月双手托腮,自顾自地欣赏着胡姬们的婀娜舞姿,还有一歌姬,抱着一把琵琶,一边弹,一边向这边看来,待俞清月的眼神对上她,她又连忙心虚地收了回去。 俞清月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歌姬看的是宋怀谦。 俞清月转头,打量起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面容俊朗,气度不凡,这一身水蓝色的长衫,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只怕多少有些纨绔感,但被他穿了,只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只可远观。 “看什么呢?” 宋怀谦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不禁出声问。 俞清月盯着他,说:“那歌姬在看你。” 宋怀谦不以为意,他对那歌姬无甚感觉,却对俞清月的反应更加有兴趣:“夫人吃味了?” 俞清月轻哼一声,道:“早知道就不让你穿这么好看了。” 宋怀谦无奈笑笑,低声说:“今夜回去,夫人帮我脱了可好?” 这话一出,俞清月顿时想起昨夜之事,瞬间羞红了脸,有些恼地推开他:“谁要帮你!” 宋怀谦笑得宠溺。 小二很快送上了菜肴。 宋怀谦拿起筷子,先给俞清月夹了一块烤羊肉,温柔说道:“这西域的烤羊肉,肉质鲜嫩,经特殊香料腌制,味道浓郁醇厚,你尝尝。还有这手抓饭,用羊肉、胡萝卜和葡萄干炒制,再与米饭一起蒸制,口感丰富,甜咸交织,在西域也是家家户户都喜爱的美食。 这么多美食,让俞清月目不暇接,她即刻将那歌姬抛诸脑后,全心全意地品尝佳肴了。 宋怀谦见俞清月吃得正酣,便道:“这里的味道虽然不差,但比起西域还是要逊色不少,待我们到了西域,我定要带你去尝尝正宗的特色美食。” “好,我听闻西域还有篝火晚会,是不是也很有趣?” 宋怀谦颔首,说:“不错,篝火晚会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集聚在一处,唱歌、跳舞,年轻的男女,也可借此表达爱意。” “原来如此。”俞清月听到此处,心中便更加期待了,“那你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 宋怀谦轻擦她的嘴角,笑说:“一定。”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踏出西域饭馆,却见众人三两成群,行色匆匆。 俞清月问立在门口揽客的小二:“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