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天变前夫了吗》
1. 第 1 章
汴禧北,姜府。
“今日怎有空回来?为父还以为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娇娇儿只认那高高在上、装腔作势、虚伪至极的太子夫君了!”
一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男子吹着胡子板着脸,侧着身子故意避着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讨好他的举动。
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粗糙,此番拧眉瞪眼的模样气势十足,威严尽显。
只是他的身子虽然侧着,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女子身上,眸中有万般关怀,仔细一看还夹杂着深深的忧虑。
女子一头乌发高高盘起,点缀一两支白玉水青钗,青丝之间穿过一条绛蓝蚕丝带,耳垂之上也配的罕见的白透玉石,彰显尊崇的地位。
姜水芙闻言笑了笑,她那一双浑圆的杏眼微扬,勾勒出几分狐狸般魅惑的姿态,樱唇之间一点桂粉肉珠随之绽开,真是极其灵动明艳。
这样秾丽的姿色,合该以浓妆相饰,可她却粉黛微施,一张脸素净白皙,大大淡去了妖冶之气,多了几分端庄大气。
“爹爹别这样说他,夫君只是脾性淡了些,人品不坏的,他一直记挂着您呢!”
姜水芙拿出一盒紫檀木方匣,打开时瞬间一股药草的清香溢了出来。
“这不,他知道您膝盖一直偏疼,便百忙之中从边疆托人带了奇药回来,您试试吧。”
姜水芙一侧梳着圆圆发髻的婢女蟠桃听到这话嘴巴立即不满地嘟了起来,小声地嘀嘀咕咕了几句,末了还小小翻了个白眼。
姜盛的神色并未缓和,他只是暗暗叹了叹气。
“芙儿,为何非要是他呢?”
姜水芙原本欣喜的眸光暗了一瞬,转眼却又恢复如常。
她知道骗不过父亲。
她的夫君,太子之尊,在位丰功伟绩,颇有建树,深受百姓爱戴。
责任使然,他所有精力都放在国家大计之上,怎会有空在意这些事呢。
更何况,爹爹和夫君之间还颇有龃龉,两人一直针尖对麦芒。
更准确的说,是爹爹一直单方面地看不惯夫君,从前只是暗暗地冷嗤几声。
可自从五年前姜水芙对沈极昭一见钟情,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太子甚是好看,我们极为相配”,姜盛不仅头一次对他宠爱至极的女儿大发雷霆,罚她跪祠堂跪了整整三日。
而且对沈极昭的敌意也丝毫不掩藏,有段时间几乎天天参他,那眼神像是能刀人一般。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圣上赐婚。
待姜水芙与沈极昭成婚之后,姜盛就慢慢转变了态度,有什么不悦大部分都藏在了心底,只是见他时面上还是一脸铁青。
姜水芙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有几分从前闺阁中小女儿的活泼姿态。
“爹爹,夫君虽性子冷,不甚体贴,但女儿现在很幸福,即便是不见,想着他便开心。”
姜盛摇摇头,没办法,这个女儿性子不知随了谁,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当初还以为她只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轻轻磕碰到了都要哭哭啼啼,泪水多到能淹死城隍庙的人儿竟然硬生生跪了三天。
他那时犹被雷击,他的芙儿开了情爱之窍,他本就不舍得将她嫁人,更别提,她还选了个世间最寡情的男子。
可这一切,发展到现在,他除了感叹心疼也别无他法。
姜盛的怒气消了,见着许久不见的女儿笑着拉着她左看右看,嘘寒问暖,气氛好不融洽。
时间转眼即逝,姜水芙下意识瞄了眼香,瞬间慌乱了起来,只不过眼里的笑意多了许多。
“爹爹,明日夫君就要回京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这药您记得擦……”
姜盛一看到女儿支支吾吾一脸羞怯就来气。
“行了,快走吧!一口一个夫君,那烂心肝的真是好大的福气!不珍惜我迟早把他腿打断!”
“老爷英明!老爷神武!”
姜水芙被逗笑了,在爹爹和蟠桃眼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
她转念想了想,打断腿,这事儿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谁叫她爹权利大呢。
不过爹爹不会的,不是因为他惧皇权,而是因为她。
爹爹不说,可姜水芙心里明白,因为她,他才收敛了对沈极昭的戾气。
他怕沈极昭心里有气,迁怒于她。
“你若不开心了,爹爹随时接你回来。”
姜水芙走之前听见姜盛的这一句话感动的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泪珠子一吹就落的小女郎了。
她嫁了她唯一春心萌动过的男子,她现在是他的妻子,她要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替他解决后宅之忧。
蟠桃看着她家小姐这一副连眼泪都不能掉的模样腮帮子又鼓了鼓。
*
东宫自一旬前得知太子即将回朝的消息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姜水芙更是欢愉得很,吩咐宫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各园打扫得一尘不染,除了书房,那地方没有沈极昭的准许谁都不能进。
她也是。
姜水芙路过书房看了一眼便走了。
她有一次夜里未经过他同意就进去给他送汤,他虽然未明显地发怒,事后却送她去宫中最具权威的教养嬷嬷孔嬷嬷那里学习礼教规矩。
她嫁了他两年,也学了规矩两年。
从最开始礼仪姿态到煮茶插花再到东宫薄账人员的管辖,姜粥学了个遍。
如今依旧在学,每月二十需向孔嬷嬷请教。
不过她上个月没去,因为沈极昭要回来了,她特意告了假,为了有充分时间迎他回家。
根据坤宁宫最新传来的消息,沈极昭不出三个时辰就要到了。
姜水芙又扬起一个笑容加快步伐去了厨房一趟。
“太子妃,这鱼已经养了许久,每天都按照吩咐捕捉河虾以喂养,肉质一定鲜嫩,且刚刚才从湖里捞出来,做出来的莲房鱼包肯定得太子喜爱。”
姜水芙点点头,“不过最后要把蜂蜜换成剁碎的海椒油粉,苦寒之地待久了需得暖暖身子。”
宫人接旨。
姜水芙又将目光放在另一道火煲果子狸上,厨娘上前禀报:
“奴婢们选取的果子狸乃是林子里蹦得最欢的,口感除了嫩还紧实,颇有弹性。”
姜水芙静静等她说完,再挑了些注意事项吩咐她们,话里话外还要她们做的重口一些。
皇家的喜好忌被外人知晓。
因此沈极昭嗜辣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而是她成婚后这几年观察琢磨出来的。
皇家用膳,规矩极多,一道菜不得夹过三次。
而他每次让人夹菜时辣菜的分量总会夹得多一点,虽不至于多到引人怀疑,但她还是知道了。
她很开心,只有她知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有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一般。
接下来宫人们一一将手上的活儿禀报完,姜水芙挨个检查了菜品,即使无误她还是端了点架子提点了她们几句。
这是御下之道,嬷嬷教的,更是她从沈极昭那里学来的。
“最后再加几道清淡的汤品吧。”
姜水芙想,吃了辣终究刺激胃,用些汤护护吧。
离开的时候蟠桃特意朝她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婢女嗤了几声,想当初小姐刚成太子妃时,因为太子的冷淡,夜里想吃点零嘴都没有。
好在太子虽是薄情,却是个极重规矩的,知道此事后立马严惩了涉事的宫人。
那段时间整个东宫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从此之后这偌大的东宫便真真正正多了一位女主人。
给正妻体面与尊重的行为通常与丈夫对妻子的爱重与情意相混淆,难以辨别。
姜水芙心中的蜜都快溢出来了,也更加坚定了她与他会越来越好的念头。
姜水芙抬头一看天色,晚霞将落,赶紧三步并两步,回了寝房换衣补妆。
蟠桃跟不上了,在后头提醒。
“太子妃,慢点,小心台阶啊!”
姜水芙哪里听得进去,再没了平日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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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而刻意端着的姿态。
她回头喊蟠桃快点,朝着蟠桃眉眼俱弯,笑容灿烂,恍如花林间最有生命力的牡丹。
灼灼芳华,明艳惊人,眸中却清澈晶莹,干净纯软,美得半点攻击性都无。
这一瞬,蟠桃好似看到了未出阁前的小姐,活泼灵动,元气十足。
十分配得上她这张不安分的脸。
“太子妃,还是画素净的青云裸妆吗?”
“不,今日用螺子黛将眉细细勾勒一番,口脂要亮一些的,面上点上几点胭脂。”
蟠桃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完妆了。
姜水芙本就是惊艳的长相,如今上了一层胭脂,虽然不是鲜艳的颜色,但整个人已不是平常淡雅的气质了,而是隐隐透着一股妩媚。
姜水芙望着镜中灿若桃李的人儿心下有一点担忧,如此装扮,是否不合礼制?
她纠结了几息最终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意
都说小别胜新婚,她总要好好妆扮一番吧。
更何况,今日是初一,是他们合房的日子。
姜水芙打扮完后又拿出一套正红的男子寝衣,孔嬷嬷教导的其中一项便是女红,从前连针线都拿不稳的人如今也能做出一整套衣裳了。
她仔细抚过上面的蟒纹,一遍一遍检查着有无不平整的绣纹。
蟠桃打断她:
“太子妃,别看了,这腾蛇简直是栩栩如生,都快飞出来了!没眼珠的人才会不喜欢呢!”
姜水芙娇羞一笑,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琉璃玉镯。
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每当开心欢喜或沮丧紧张的时候,她都会抚上它。
天色大暗,姜水芙坐在席上,虽身子端正,眼神却瞟个不停,一有个脚步声她就睁大了眸子,歪着脖子朝外看。
过了许久,她的双眸里还是充满希冀。
终于,一个身影闯入了正堂。
姜水芙大喜过望,立马站了起来,准备见礼,但一道清脆的声音制止了她。
“奴婢秋梅,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禀报知太子妃,太子此时正在坤宁宫。”
这根本不用猜,姜水芙知道沈极昭是孝子,又重规矩,必然是要先去母后那里的。
姜水芙让秋梅起身,秋梅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这几个月,每次太子的消息传回后宫,都是她第一时间传来东宫的。
姜水芙迫不及待想多问几句,秋梅就接了话:
“太子说一别三月,都不曾在皇后膝前尽孝,故而今日不回来用膳,请太子妃一道去坤宁宫。”
姜水芙双眼里的光定格了一秒,随后点点头。
先陪母后用膳,倒也应该,是她思虑不周了。
不过沈极昭从不会与她提起他的行踪,连今天回朝也是从母后那里得知的,像这种用膳的小事,他又怎会特意来请呢?
只怕还是母后的意思。
可这么晚过去,人多了恐扰了母后的清净,母后最近身子又不太好。
秋梅极有分寸,从不抬头窥探些什么,蟠桃双颊鼓鼓,为太子妃不值。
姜水芙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婉拒,又问候了皇后的身体,将午时方做好的入眠香囊交给秋梅。
“这香囊记得挂在母后的帷帘外侧,近了怕是有些浓郁。”
皇后待她是极好的,她也真心将她当作自己的母亲,尽心侍奉。
她复而低头看向这一桌的菜。
都是他爱吃的。
不太合她的口味。
姜水芙用完膳之后又打起精神沐浴,她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身子,将全身都搓红了。
她有些小心思,她知道沈极昭不喜香气过浓,她便涂了些淡淡的蔷薇粉露,许久之后身体才幽幽散发出一股清甜之气。
她很满意。
姜水芙左等右等,在寝房里转圈圈,不知什么时候就滚到了床上,眼皮一闭。
当睡得正熟时,一股截然不同又久违的清冽月麟香强势地钻入她的鼻中。
“夫君?你回来了?”
2. 第 2 章
姜水芙迷迷糊糊时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一阵矫健强劲的脚步声出没,不出片刻,床塌陷了一片。
熟悉的味道来袭,这月麟香是上贡之香,仅次于皇帝御用的龙涎香,普天之下,众多皇子之中,唯有他能用。
姜水芙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夫君,你回来了?”
因为半梦半醒的状态,睡眼惺忪的人儿坐起身,外层的衫不自觉垮落,露出里层抹胸罗裙。
姜水芙今晚穿的是内务府新做的绯粉蜀锦衣裙,冰冰凉凉的贴着身子十分舒适。
眼下素面朝天,妆容带来的妩媚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更甚的,由内而外的蛊意。
她这张脸,朴素至极也是别有风情,更别提她此刻衣衫半解的状态。
她眨了眨眼睛,眸子里的水光似是要溢出来,楚楚动人。
沈极昭疲惫地脱鞋,一转身就瞧见这番场景。
绕是他不喜这个太子妃,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太子妃,是美的。
但也仅此而已。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姜水芙看见几个月未见的夫君欢喜之余心里不免一阵苦涩,一种想贴近他的依赖感油然而生。
自从沈极昭上床之后,她的眼睛便一直在他身上,她见他躺下后往里面挪动的姿势才她意识到她一个人占了大半的位置。
她的脸当即一红。
跪在柔软衾被下的双膝赶紧给他让位,只是她不曾想到,睡久了没力气,她才动一下整个人就身体失衡。
投入了他的怀中。
他炙热而坚硬的胸膛。
姜水芙懵了几息。
睡梦中的那股迷糊感又上来了,她不仅呆呆地没动,而且觉得这胸膛靠着十分舒服,她忍不住扇扇长翘的睫毛,脑袋蹭了蹭他。
对沈极昭来说,他只听一声惊呼,面前一团绯粉阴影就突然笼罩下来。
他只能眼疾手快地擒住那团阴影。
接着反方向一使劲儿,想推开从天而降的东西。
但这一团压的猝不及防,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砸在了他身上。
虽他尽力分隔,却已经为时已晚。
那柔软的身躯贴近他的胸膛。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余分毫,这回他看清楚了,也感受清楚了。
那是两团似水流动的软绵,不停流淌,羊奶般触感。
那两团软绵绵受到压迫变成了圆饼形。
隔着两层薄薄的寝衣真切地与他相触、相融,彼此密不可分。
更过分的是,那绵软居然十分不安分,到处蹭,到处挤。
沈极昭眉头突突跳,喊了一声:“太子妃。”
这警告的语气使姜水芙警铃大作,瞌睡虫迅速弹甩出来,瞬间清醒。
夫君最不喜别人擅自碰他了。
虽然他们已经成婚两年,却也只有过大婚当晚的那一次。
那次的沈极昭一改往日的温润形象,对姜水芙是予取予求,索取无度,毫不留情。
待他过几天再次踏进姜水芙的屋里时,姜水芙腿还有些软,脸色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螃蟹一般,尽管尽力克制,身子却还是微微颤抖。
她本来做好了再次被吃干抹净的打算,谁知沈极昭却再未碰过她。
更甚的是,那次过后,他连她的屋都不来了。
后来还是皇后敲打了沈极昭一番,定下了规矩。
每至初一,他会来姜水芙这儿。
姜水芙便趁着这机会开始主动去接近沈极昭。
她想,不沉迷女色虽然是好事,但他们之间总不能一直相敬如宾吧。
可沈极昭不要,他不准她碰他。
思至此,双手还抵在沈极昭坚硬胸肌上的姜水芙立即把手弹开。
满脸通红的她一边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手指,一边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方才她整个人钻到他怀里时,他浑身的雄性气息霸道地将她紧紧包围。
她仿佛能感受到他洒落下来的呼吸中带着的急促感和紧绷感,好似还夹杂着一声深沉嘶哑的低吼。
她是将他砸痛了吗?
可夫君身体那么强健,皮都厚实的很,拿刀子捅才有可能吧。
但总不可能是她蹭痛的吧?
姜水芙疑惑了半天,发现自己最应该的是关心他:
“夫君,你喘什么?”
沈极昭额上的青筋蹦得更厉害了,姜水芙瞧见了面上浮上担忧。
见他的青筋蹦蹦,面色越来越不好,隐隐有泛红的迹象,姜水芙瞬间懂了。
柔若无骨的小手抬了起来,靠近他的脸颊。
沈极昭没注意,姜水芙一下子就得逞了。
眼前这个浑身软得没骨子似的的女人正娇娇地望着他,双眸更是像闪缩着烛火般亮中带柔,如雾似幻,一不小心就轻易将人吸引了进去,同时一双白得晃眼的柔夷使劲扭动。
像是要给他下蛊一般。
沈极昭的脸色越来越沉,直接握住了那双一直搅乱它呼吸的手,嫩滑的触感惊了他一下。
但接下来的话更是惊得他原地怔愣。
“夫君别急,等会儿才能清热。”
沈极昭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平日里温柔端庄的女人。
果然,都是装的。
竟敢说这种不害臊的淫词浪语。
亲热!
她想与他亲热!
他才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了!
放肆至极!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当初就应该听从本心不让她嫁进来!
女子本就麻烦,她更是其中翘楚!
沈极昭气得呼吸更加急促,面上的红晕唰一下地爬满了脸庞。
姜水芙不解,夫君他现在明明就已经很热了,为什么还不让她帮他扇风?
如今即将入夏,天气渐渐炎热,男子更是不耐热,她只给他扇了一会风,远远达不到解热的程度。
要达到效果总要扇久一点儿吧。
沈极昭一把推开她不安分的手,脸色由红变黑,准备离开此地。
姜水芙以为他是热得受不了了,连忙采取行动。
“我去帮你倒杯水。”
姜水芙快速起身,裙摆被撑开,内里白皙光滑的长腿若隐若现,曲线展露无疑,腰臀极为挺翘,真是好一番风情,偏她自己一点不知情。
沈极昭移开眼,扶上跳动不安的额,她到底要干什么!
岂料下一刻,这个女人竟然往他身子上跨坐!
这一个毫不规避的大动作瞬间将沈极昭脑中紧绷的弦扯断了。
他忍不了了:
“太子妃莫不是将孤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沈极昭的语气无甚波澜,姜水芙却脸色惨白,顿住了。
她想要跨过他去拿水的动作也截然而至,整个人停在离他几指的地方。
沈极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分不清喜怒,但她跟在他身后三年,嫁给他两年,早已摸透了他的情绪。
刚才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体哪里不舒适,但此刻她才发现,他生气了,称得上愤怒。
“孤跟你说,嫁进来后要当一个合格的妃子,为后宫表率,你不听!孤跟你说,不要有丝毫出格的想法和举动,你不听!孤跟你说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作用,你不听!现在竟还变本加厉,学会耍心机手段了!”
不等姜水芙解释,沈极昭的话又砸了下来。
“你这样,怎配统管东宫!怎配管理嫔妃!”
姜水芙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双眸一垂,轻声细语中有些为自己辩解的委屈:
“夫君,我没有,我只是想同你多接触接触,你这么久没归家,我很担心,夫君在外定也辛苦了,肩膀大腿那些肯定也青紫了,夫君为何要抗拒我呢……”
她的身子蠢蠢欲动,想往前一步却又不敢。
在他眼里,两年了,她还是不合格吗?
她虽逾了矩,抱着一丝想与他亲近的念头,也不小心挨了他,但事后她立马隔开了啊。
更何况,他们是夫妻,这样如何不行?
忍住眼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湿意,姜水芙低头不语,只一味转着腕上的玉镯,突然,枕边一抹正红出现在她眼前。
沈极昭轻轻嗤笑,这个女人巧舌如簧,他不抗拒她就要按倒他了,没见过哪个女子如此不知羞的!
听她的话,她竟还想给他捶腰摸腿,这不明晃晃的邀请乱来吗!他拒绝了,还是他不知好歹了!
“胡闹!”
姜水芙被他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眼神无辜至极,小声哝哝:“还没开始闹呢……”
沈极昭不想再为她劳心伤神,丢下一句话:
“明日酉时之前抄完十遍佛经,净心浊气。”
姜水芙的双眸已被水渍裹挟,薄薄的一层称得她十分惹人怜。
“妾遵旨,夫君这段日子也累了,妾有东西要给……”
她双手郑重一捞,抬头准备将寝衣拿给沈极昭,可这一声声柔柔的话语并没有使男人停止脚步。
沈极昭大步流星向外走,不曾回头。
这寝衣最初是放在柜子里的,姜水芙想了想,直接移到了放置沐浴衣物的屏风上,他一回来换衣裳时就能用到,可他没回来用膳,她又把它拿到了床榻上,想亲自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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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怎料,现在依旧没送出去。
*
次日,姜水芙起得很早,可沈极昭走得更早。
碧华殿空空荡荡。
她开始抄写佛经。
对于姜水芙来说,这佛经她已烂熟于心。
说来也巧,她与佛经的牵扯好像都源自于沈极昭。
她从前虽顽劣,可爹爹却不曾罚她抄写过什么。
第一次还是她当着众人的面表白了沈极昭进而被爹爹罚跪的时候,往后的几次都是进了东宫,学习礼教的时候。
到如今抄写佛经对她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了。
说到她与沈极昭的这桩婚事,所有人都认为是她靠着有权有势的父亲强求来的。
连坊间的稚子都嘲讽“姜家女,悦太子,不知廉耻求上门。”
但事实也不全是如此。
自从她当众表白了沈极昭之后,她就守在紫禁城的门前拦着他主动给他送吃食,送礼物,与他谈些她生活中的趣事。
虽然他不曾回答,京中还传闻他有个在湖西的心上人,她依旧一如既往地将一颗赤忱的少女心剖开给他。
姜水芙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甚至因为时常缠着他,他说不准还有些讨厌自己。
也或许那个传闻不是传闻,他有钟意的人,所以才对她那么冷漠。
但事情猝不及防有了转机。
沈极昭竟然送了她及笄礼。
她及笄那天,满城都来祝贺她。
她也邀了沈极昭。
预料之中,他没来。
却在礼成的最后一刻送来了贺礼。
一只品相极佳,千金难求的琉璃玉镯,这玉镯稀奇极了,是附属国挖空了宝地献上来的。
她开心极了。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还这么珍贵!
姜水芙在心里默默地把它算作……他小小的回应吧。
他应该是不讨厌她的。
往后的几年,他都送了她生辰礼。
姜水芙确信,他对她,是特别的。
于是她生出了欲望,她渴求更多了。
她求了爹爹,并且鼓起勇气亲自入宫向皇帝表达了她对沈极昭的爱慕,并希望她能有机会参选太子妃。
本是一番试探举动,她没奢望她能如愿。
可意外的是,皇帝竟直接给他们赐婚了!
而沈极昭也同意了!
要知道,皇帝虽然生的全是儿子,但是对沈极昭一向是最宠爱的。
沈极昭不松口,这婚是无论如何都赐不下来的。
姜水芙听到这个消息过了好久才回过神。
她想,他虽冷心冷情,只在意赋税沉珂,民生民计,儿女情长该是只占他内心十分之一的位置,或者更少。
可那块地方总是有些她的身影吧。
于是,在他们相识了三年之后,他们成亲了。
但婚后流言蜚语不减反增。
姜水芙虽然如愿嫁给了沈极昭,可名声却也彻底坏了。
沈极昭本就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关键样貌才学还样样突出,堪称良人的选择之最。
对他的情根深种的女子自然不止姜水芙一人。
女子的嫉妒一向是能伤人的利器。
刚成婚的那段时间,姜水芙几乎走哪儿就被人暗戳戳讽刺到哪儿,指桑骂槐地说她没脸没皮。
甚至于王侯将相的家室们,对她也只有表面的尊重,背地里依旧看不起她,认为她没教养。
她在皇家众妯娌中,也是最惹人争议的。
一开始姜水芙也伤心,逮着几只蠢笨的出头鸟闹了几番。
后来,她们便学聪明了,她找不到他们明晃晃欺负她的证据,只能躲在东宫哭。
再后来,她就止住了眼泪。
因为沈极昭不喜,不够端庄。
往事万般似云烟,少女眼尾闪动,抬眸之间尽数掩去。
父皇和母后待她是极好的。
因为阖宫上下,没有一个公主,而她当初为了沈极昭,常常进宫陪伴皇后。
再加上她性子讨喜,一来二去的,她也成了宫里面的红人。
连皇帝那一向深沉威严,能吓哭稚童的气势在见到她时也刻意收敛了许多。
他们仿佛默许了她的准儿媳身份一般。
六个时辰之后,佛经抄写完成。
姜水芙歇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还来不及用些吃食碧华殿就出现了一个侍卫。
他叫锦青,是沈极昭的贴身侍卫。
“太子妃,太子有令,请您速速与他一同前去面见皇上皇后。”
3. 第 3 章
姜水芙应下,太子回京,天家至亲会简单地吃个团圆饭。
当她到达东宫门外时,不远处立着一个暗紫身影,雍容华贵,气质儒雅,像曲径通幽处煮酒饮茶的文人,可他只一个抬眸的动作又尽显威压,使人噤若寒蝉。
她就知道。
他会在这里等她。
这是他的规矩,在外人面前给足太子妃面子的规矩。
姜水芙慢慢朝他走去。
光影婆娑之下,侧着身子的男子微微转头,腰间鎏金带钩佩璜碰撞。
这一刻,曜石般乌黑深邃的双眸、挺立俊秀的鼻梁、削薄紧抿的双唇在余晖的映衬之下仿佛镀了溶溶暖意,整个人如温玉般柔和。
她竟感觉,他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姜水芙上前福身问安,沈极昭微不可察地颔首。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仿佛没什么事值得他上心,只是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两分乌青。
恐怕又是从天不亮忙到现在了。
“夫君,你的面色不好,昨日睡得……”
“走吧。”
姜水芙关心的话语没出口沈极昭就兀自上轿了,也没管后头的女眷如何。
姜水芙习以为常。
两人一路无言。
直至轿辇停下,锦青恭恭敬敬地迎沈极昭下车轿。
姜水芙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此刻官道上熙熙攘攘,不乏王公大臣和皇子。
二皇子双手背过身后,眼神戏谑又毒辣:
“太子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妻子,还有个肱骨之臣的国丈,此等福气你们有没?”
五皇子摇摇折扇,笑道:
“那自是没有啊,我们啊,只靠自己!”
其余皇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姜水芙的目光立马向前追逐,沈极昭果不其然有些不耐,她慌了神,下轿时酸痛的手上一用力便直接摔了下来。
沈极昭又不看她怎知道她此刻正朝他扑来,他挺直的腰板下一刻就弯了。
他立即稳住身子,不得已接住了投怀送抱的女人。
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肌肤相接,众人调笑,他的面子全没了。
他的双眸又冷了几分,语气寒冰:
“他们说的没错,有你,是孤的福气。”
姜水芙脸色又白了:
“妾不是故意的,妾听话的,夫……”
一直大步向前走的男人瞬间回头。
姜水芙立即改口:
“太子,妾身的佛经已经抄好了,还是照例送往普陀寺吗?”
沈极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零星晦暗在小小地跳动,几息后,才回应了一声“嗯”。
姜水芙知道。
他的回头,是审视,是提醒,是他举起泾渭分明的标识告诉她:
“夫君”二字只允许出现在东宫内。
在外头,有失规矩。
*
坤宁宫。
皇帝坐在代表身份象征的凤椅上,皇后虽年过四十,面上不乏细纹,但举手投足之间气质绝佳,大方得体。
皇后眉眼一弯,将进贡的荜茏茶递给皇帝,他一只手接去,虽无多余的动作,却散发出一股肃穆威严的气势。
真龙天子,阳气不可谓不盛。
见一对珠联璧合的人儿走来,向主座上的二人行过礼后,皇帝开口,让他们二人入席。
“不用拘礼,今晚都是一家人,快入座吧。”
皇后噙着笑淡淡颔首。
皇帝慢慢从主座上起身,带着皇后一同去了席面。
姜水芙跟在沈极昭后头,两人都极有分寸,待到双亲皆入席后他们才先后入座。
一入座,各式各样的菜肴已呈上。
皇帝先动了一筷子,大家才跟着享用。
皇后见姜水芙气色不佳,感叹道:
“几天不见,太子妃怎么又瘦了,脸蛋子都不圆润了,一看就是身边人不懂得呵护。”
皇后说这话时还特地睨了沈极昭一眼。
沈极昭感知到了,他用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劲。
妻子,娶回来打理后宅,如是而已,更何况,她还是个闹人精。
姜水芙看着皇后的一番举动,心里暖暖的。
她是幸运的,世家大族中的婆媳关系一向难以处理,她的婆母却从不曾刁难过她,反而待她颇为关照。
她从小便失恃,可以说皇后弥补了她一部分缺失的母爱。
“母后言重了,太子待我挺好的,是最近天气越发热了,儿媳没有胃口罢了。”
皇帝放下筷子,就着此事也提点了几句。
“昭儿,你虽然忙于朝政,但妻室于男人有多重要,你该是心里有数的,况且,太子妃也跟了你那么久。”
姜水芙没想到一向只重朝政国事的父皇也会关心儿女辈的情爱,嘱咐他的儿子对他的妻子好些。
她下意识望了望沈极昭,他的眉不自觉地向下扯了一下。
姜水芙明白,以沈极昭的身份,骨子里是极为自傲的,他做的事,不希望被评价。
只是他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听从教导的模样。
“儿臣受教。”
在这期间,皇后见姜水芙食得太少了,时不时在她耳边嘀咕让她多用些。
其实姜水芙不是吃的少,而是吃的慢,皇家讲究细嚼慢咽,还有许多礼仪制度,再加上,她的手腕有些酸。
等到晚膳结束之后,皇帝浑身的威严散去不少,慵懒地提起了今日要商议的事。
“此次太子大胜塔疆,阖宫上下要好好庆祝一番。”
皇后附和:
“圣上所言极是,驱除来犯乃是国本大事,值得庆祝,只是战役已劳民伤财,此时大办未免有不重民生之嫌。”
皇帝微微皱眉,思考了几息便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那就将庆功宴的规模减半,节省下来的银子抚慰边疆将士以及百姓。”
皇后微微一笑。
“圣上仁爱,只是规模缩减,宴席的操办人手是否也应适当裁减。”
皇帝点点头,又开始了沉思。
这事一向是由后宫的嫔妃操持,既不能大操大办,那她们也就不合适了。
所以,便只剩下底下的皇子妃。
思及此,皇帝的眼神先望向皇后,只见皇后低眉敛目,柔顺谦和,他又转向姜水芙。
“不知太子妃可能胜任此事?”
姜水芙本事不关己,静静聆听,不知为何突然就提到了她。
自建国以来,庆功宴就是大邶的盛事,要皇后协同诸位品级高的娘娘共同操办,以表重视。就算娘娘不行,皇家流行论资排辈,上头还八个皇子正妃等着呢。
其中大皇子妃更是出自河东世家,算术理宅,样样精通,是京中女子的典范。
五皇子妃也毫不逊色,家中祖父负责教导各皇子的学业,她耳濡目染,才学乃是女子之最。
总而言之,太子妃身份虽高,却年纪太轻,缺少经验。
怎会轮到她呢?
姜水芙察觉她的身上落了一道视线,她抬眸,便知道了原因。
是母后的意思。
母后在替她筹谋。
宫中的女子生存不仅要靠丈夫,更要凭本事。
尤其是身居高位者。
若无本事,高台顷刻崩塌。
姜水芙双手一紧,内心百转千回,一方面,她不想让母后失望,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想要试试,这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证明她这个太子妃能力的好机会,她想要沈极昭看看,她能帮他。
但一方面她犹豫的原因,也是因为沈极昭。
怎料此时,皇帝又问了一句。
“太子以为如何呢?”
姜水芙没预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到沈极昭,她内心所有的希冀瞬间碎裂,她没机会了,同时她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她犹豫是因为他不看好她,他一向是觉着她没规没矩的。
况且,他昨日才说过她不是个合格的太子妃,又怎会同意她来接手他的庆功宴这般重要的事呢。
沈极昭一定会拒绝的,她心里虽有准备,却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皇家的所有规矩,她都认真在学,孔嬷嬷还夸她足够独挡一面了。
气氛在此刻突然凝滞,皇后视线来回在姜水芙下耷的眼神和她聋了一般的好大儿身上,默默哀叹一声。
“太子除了朝政,对什么事儿上过心呢?圣上不必问他,白费口舌。”
姜水芙的心提了起来,皇后这话可是在责怪沈极昭,她下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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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帮他开脱:
“母后,太子他……”
“本宫怎说错了,太子不肯让太子妃劳累,所以昨夜一人在书房劳累了整夜,大邶真是庆幸。”
姜水芙没想到皇后直接将他们夫妻间的夜里点了出来,她有些无措,有些丢脸。
她更加害怕,害怕沈极昭误会她不满向母后嚼舌根,她的手悄悄抬起,轻轻揪了下他的衣角,着急地摇摇头。
沈极昭身子稍转,衣角滑落挣脱她的手指。
她手指颤了颤,他还是误会了。
怎料下一秒,她的心又活过来了:
“母后,儿臣知错,之后会多回房,母后不必再操心了,太子妃脸皮薄。”
姜水芙云里雾里,心跳加速,他在护着她。
皇后表情这才好转,她正要问他想法,沈极昭就堵了她的口:“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太子妃没有经验亦没有……”
皇后轻飘飘来了一句:“太子妃没有的,是经验?”
没有的,是他的心。
姜水芙也听懂了,笑容却不减,她要的很少,也会知足。
见此景,皇后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天家夫妻之间最要有分寸,她温柔地向皇帝笑,全由皇帝决定。
姜水芙立即当个和事佬:
“父皇母后,儿媳最近身体不适,恐怕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打断她的是令她极其意外的一句话:
“但是……儿臣觉着可以一试。”
姜水芙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
夫君同意了!
他竟然同意了!
他不是说她当不好太子妃吗?
是想锻炼她?
还是想要相信她?
沈极昭看了一眼身边女人的笑颜就刻意忽略她,对皇后圣上说:
“方才儿臣也想推荐太子妃,太子妃贤良方正,虽能力尚有不足,但胜在点子颇多,宴席交给她儿臣放心。”
姜水芙面上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眼角一开,那股子艳丽又立马浮现了出来。
整个人温婉又妩媚。
腕上的玉镯亮的发光。
沈极昭说一开始就想要她来操办他的庆功宴,她真的好开心!
这是沈极昭第一次肯定了她,将他的事交给她。
这种感觉好像是将她拉入了他的战营,她不再是被排除在外的孤客。
他的荣耀将由她一手操办。
他们二人与荣共焉。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拉着姜水芙去说些女人间的话。
另一边的正殿,宫女仆从悉数被撤下。
皇帝在与沈极昭谈论刚刚结束的战事。
“九昭,此去边疆,可有何收获?”
九昭是皇帝私下唤沈极昭的小名。
九是最高的阳数,象征着皇权和天子之尊。
沈极昭除了是嫡出,还占了九这个排行。
皇帝自然偏爱非常。
“回父皇,此次一役,塔疆族已几乎被完全清除,只余一些残余势力,儿子已留了何碑卿去处理,不出一月,定将其尽数捕获。”
皇帝骄傲地点点头。
他这个儿子,最像他,薄情绝义。
塔疆人虽然一直不安分,野心勃勃,却基于大邶强劲的兵力,不敢擅自出手。
这些年大邶的放任,滋养了他们阴暗的欲望,塔疆开始试探性地露出他们的尾巴,屡次进犯大邶的边疆,直到塔疆再也不满足小打小闹,一口气屠了三座城。
沈极昭一听这消息就立马请命亲率大军赶往边疆,以保护百姓之名直接将塔疆灭族。
既师出有名又扩展了边域,大邶至此已成为国土面积最大的朝野。
此事皇帝听到时都不忍称叹沈极昭的狠辣。
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这一盘棋,竟是下了数年。
本质上,他非常喜欢这个狠心狠情的儿子。
他没有多余的情感,便不会被任何人或事牵绊。
他若为帝,必定开拓一番伟业。
事业虽重要,家庭亦然。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
“说来你与太子妃成婚已有两年,却迟迟未有子嗣,不知可是东宫诸事繁杂,不能兼顾之由?既如此,迎侧妃良娣不日也该提上日程了,各位份的人选定下了吗?”
4. 第 4 章
自家宴过后,姜水芙忙得脚不着地,一连二十几天都在计划庆功宴的事宜。
不得不说,庆功宴的规模虽然小了些,但该少的一点也没少。
从菜品点心、格局布置再到宴会名单,连摆放的植株都有严格的控制,东宫的叶子花儿都新换了好几波了。
当真是项耗脑力和体力的活儿。
因此姜水芙对沈极昭的关注少了许多,每日也就他夜间回来时送些养身体的汤粥过去。
但出乎她的意料,沈极昭主动来见过她一次。
虽说这场宴席的主角是他,可姜水芙也没想过他会上心,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可能连面都不会露。
“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极昭到的时候正值夜深,姜水芙埋头忙着人员布排的事,听到声音时她懵懵的,揉了揉眼睛确认后立即起身唤他:
“夫君,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她就想到他说的“会多回房”,她一下子清醒了,神情欢喜。
沈极昭没有回应她,他坐下之后就瞟了她一眼,姜水芙知道他这是等她的回答,她拿着手上的竹简凑近他:
“夫君,宴席的大致工作已经完成,只是你能帮我看看这拟邀名单上的官员吗?”
此次庆功宴不宜铺张,邀请的人员也要细细挑选,她在这方面实在不是很懂。
沈极昭接过,他的手划过她的指尖,即使只有一瞬,她也觉得好烫。
或许是太过劳累,她有些走神,一边听着他叽里咕噜一边定眼看他。
他的夫君真是个俊朗的俏仙儿,这么多年了,依旧十分好看,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张张合合的唇上。
温玉般的薄唇透着润泽,一颦一动都吸引着她,她脑海中莫名冒出了个念头,什么味道呢?香的还是甜的?
“你在想什么?”
她脑子迷迷糊糊,“香,很香!夫君……”
姜水芙有些害羞,手指扭捏乱搅,夫君为何会问她这种问题呢?
沈极昭看着奇奇怪怪,不一会就布满粉霞的女人有些无语,竹简一丢,凌厉地审视她:
“困了就快些去睡,孤方才说的那几个人以及宴席的一些注意事项你要记在心上,特别是依楼园,不可出错。”
夫君困了?要睡了?
姜水芙的思绪突然飘到了团圆饭那天,母后摸着她的肚子要她抓紧,还说了好些法子,她的面上就爬满了红晕,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床铺,再怯怯地上手扒他的衣服。
沈极昭此时配合地起身,“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报我。”
姜水芙满脑子的踉踉跄跄之事,因此只听到了后半句,她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他说什么?让她抱?
好一会儿她的手才颤颤巍巍地改变方向,慢慢往他腰间而去。
她恨不得冲入他的怀里,但她到底不敢,窸窸窣窣解了他的腰带,趁机轻轻抱了抱他。
这动作小,沈极昭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是当他再睁眼时,他的衣袍已经被脱了。
沈极昭眉头倏地锁了,居高临下地观察为他更衣的女人,她倒是会找机会留住他,不经他同意直接上手了。
他沉默良久,终究没有阻住她。
那日父皇问他纳妾之事,是否要迎新人,他点点头,东宫是该进人了,他回道:“在筹划当中。”
姜水芙与沈极昭同榻而眠,他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可她心里吹满了甜蜜的泡泡,她的心原,此刻梦幻灿烂。
会越来越好的吧。
*
眨眼之间,庆功宴如期而至。
今日一早,就有陆陆续续的世家官员入东宫了。
离开席还有几个时辰,但东宫的来客基本上已经全部到场了。
太子既得民心,又得圣宠,坐上那个位置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因此庆功宴规模虽不大,排场却是极为盛大的。
毕竟谁也不想失去这个讨好将来九五之尊的机会。
宴席正式开始。
男眷席面是沈极昭的另一位三等官阶侍卫袖青在招呼。
就算沈极昭不出现,底下的人依旧笑容满面,庆贺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个个巴不得贴到袖青耳边灌些糖衣炮弹,以侧面向沈极昭表忠心。
女眷席面是由姜水芙统管的。
隔着一连排的屏风,东宫的花圃园作为女眷的宴客场地。
山石水廊,绿林环绕,繁花锦簇,时不时有蝴蝶飞舞,蜜蜂采花,当真一片春和景明之象。
席面之上,流觞曲水,美酒佳酿,好不稀奇。
这场宴席的主题是庆功,所以姜水芙特地模仿边疆饮食。
以炙烤牛羊肉为主菜,配以千金菜包裹食用。
除此之外,每桌都呈上了十几道边疆特色小食。
沈极昭带了好些边疆特色给姜水芙,他在这方面从来不会亏待她,他送的东西她都好好收着。
为了今天的宴席,她特意从沈极昭给她的礼物之中挑了些吃食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当然,桌上还有大量本土菜,以防有人吃不惯。
这些个贵妇贵女一入座眼都有些花了,连她们都位置都是环绕起来的波浪圆圈状。
这是姜水芙为了避免争端而决定的,大家谁都不比谁更靠前,争端自然少了。
今日特殊,姜水芙妆容精致了许多。
她一身翡翠碧波千水裙,大气十足,锁骨之上吊坠着一块羊脂缠花玉石,是沈极昭成婚前送给她的。
她喜欢极了。
可因为过于隆重,平时都舍不得戴。
席桌分为两边。
左半边是坐着皇子妃,右半边坐的是权臣官宦的家眷,而这些家眷皆是些极有身份地位的人。
她们燕环肥瘦,各有不同,打扮隆重。
说一句姹紫嫣红也不为过。
这些人,姜水芙大部分都认识,都是从前与她“有仇”的。
唯有一道暖黄色绡纱身影。
很是陌生。
这娘子脸圆,眼睛也大,蹙眉手捂着肚子,喉咙一直在吞咽。
好像是饿了。
姜水芙看人到齐了,不卑不亢地讲了几句场面话就宣布开席了。
话音一落,圆脸娘子欢喜得很,快速用千金菜将垂涎已久的羊肉裹着塞到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她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唐珊儿,也是这几个未婚女娘中身份最高的。
姜水芙多看了她一眼。
天真无暇,是个十足未经事的少女,被保护的很好。
“这炙羊肉真好吃,又鲜又嫩,口感奇特,不亏是野生的,我家后院圈养的完全不能比,回去后一定要求爹爹跟太子殿下要点。”
姜水芙听了这话顿觉好笑,这娘子确实小孩心性,她正打算开口挑些送她,唐珊儿旁边的娘子就戳戳她的肩:
“瞧你这贪吃的模样,太子不是每家每户都送了吗?怎的?你家的吃完了?”
姜水芙的笑容瞬间凝滞,原来,他费心从边疆带回来的礼物,不是她独有的。
唐珊儿随意一提:
“我家有两担子,你家呢?”
身侧娘子以为她凭着身份炫耀,嘟着嘴道:“嘁,谁不是呢!”
大邶那么多官员,每家每户送自是不可能的,但在场的一定都有,这么一想,倒也是沈极昭的性格,不偏不倚,适当收拢。
只不过不知是否该说他是太过公正,他对她也是一视同仁,她并不比她们多。
此话题截止,唐珊儿继续吃肉,其余大部分的人都三三两两交谈着,与闺中的手帕之交嬉笑着。
直到……
“这莫不是进贡的紫鸢尾?听闻是藏鲁不久前才精心培育出的新品,太子不亏是人中龙凤,当真有雅致,意趣非凡,品性高洁。”
一道上扬响亮的声音突然充斥在园中。
这是一个身着海棠紫烟罗流花裙的女子。
她笑着抚了抚头上精致的钗环。
她是三品官员顺天府尹高明之女,高珠霞。
性子张扬但无脑。
高珠霞身侧的一蓝色锦绣百花裙女子王含溪点点头,她父亲官居光禄寺卿,身份亦然不低。
“是呀是呀,太子不仅龙章凤姿,出凡绝尘,更有爱护百姓、悲悯众生之德,想来对自家妻室也是关怀备至的。”
又一女子附和:
“当真是夫婿的不二选择!”
这几个女娘起哄着,抱着些你我都心知肚明的念头。
高珠霞眼尾上挑,她十分得意,她今日特意选了沈极昭常穿的颜色。
她一走进置身于花海的席面,她就知道,她选对了。
园中花种品类繁多,但整体上呈现的是一片淡紫。
她像只高傲的孔雀,话语直白又高傲。
“与我倒是极为搭称。”
高珠霞摘了朵紫鸢尾,指尖摆弄着说道。
反正她说的是花,别人要怎么想可不关她的事,话毕后还瞟了主座的姜水芙一眼。
高珠霞身边的几人身份不及她高,闻言只是暗自嗤一声,之后就把目光投在了姜水芙身上,不怀好意,看戏一般。
姜水芙无甚表情,当没听见,蠢笨又招摇,怕是连东宫的门都摸不到。
东半边的皇子妃们自成一派,闻言没有任何的举动,没有对耍小心思的高珠霞发出不满的戏谑,也没有帮着姜水芙说几句公道话,只是自顾自地交谈着,散发出一种她人勿进的气场。
能当上皇子妃的身份自然不输贵女,况且她们的郎婿是皇子,这使得她们与身具来的贵气增添了些旁人遥不可及的
皇家尊贵无比,内部的圈子她们也不愿与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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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皇子妃与贵女之间就有了壁垒。
况且她们也瞧不上这些贵女这番相互试探、毫无规矩的做派。
更别提,以后在场的贵女还有可能与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共侍一夫。
就连一向受人尊敬的大皇子妃也未与贵女有过多交谈。
无独有偶,沈极昭是极受京中女子欢迎的,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官宦之女。
而今天参宴的大臣几乎都将自家或旁系未出嫁的小辈带了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几个女娘的言语之间也赤裸裸地表达了对沈极昭的爱慕。
高珠霞看着姜水芙死板的神情更高傲地嗤了一下,太子妃又怎样,不得宠连她的挑衅都不敢反击。
而另一边远离女娘,与皇子妃们相邻而坐的唐珊儿比较特别,她从头到尾未置一词,只是拿着筷子不停地胡吃海喝。
再一侧边缘的淡绿色罗裙的娘子曹兰姿点出真相。
“太子醉心国事,别说什么紫鸢尾花,这满园子的风光包括你我脚下的石板路应该都是太子妃的功劳,听闻此宴就是太子做主全权交给太子妃的呢,二人当真是鹣鲽情深啊!”
曹兰姿的父亲只是五品,她的身份自然也不及这几位高贵。
此话一出,在场的娘子都向她投去了不善的目光,她悉数尽收,却仍旧继续说:
“各位姐姐们说的没错,太子此举确是良夫之举,为妻子筹揽事宜,正名固位,实乃关怀备至,太子妃当真幸运。”
这几句话算是踩在了高珠霞的雷点上,她与姜水芙的仇,从未及笄一直延续到现在。
她恨极了姜水芙成为身份尊贵的太子妃。
此时,王含溪也淡淡抿了口茶,随意接了句:
“太子矜贵儒雅,丰神俊朗,当初京中人皆以为太子以后的正妻也会是规矩本分擅琴棋书画的一位佳人,可我们这位太子妃性子活泼,从前最喜欢的便是长街策马,打球玩乐,招猫逗狗,果真是诸事难料啊!”
高珠霞哼了一声,轻飘飘地讥讽了句:
“别太早下定论,还没到最后呢!依我看啊,岌!岌!可!危!”
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姜水芙太子妃的身份岌岌可危。
“到时候可各凭自家门派的真本事了,对了,最好征得家父的同意,否则,不就成不孝子了吗?好生丢人!”
高珠霞话音一落,那些个贵女们哄笑一堂,纷纷附和。
这不仅讽刺姜水芙是因为权势才能被硬塞进宫,还讽刺了姜盛教养不力,竟养出了个鲜廉寡耻不顾女儿家声名倒贴上门的不孝女。
姜水芙就知道,每次她参加宴席,身边总少不了说三道四,挖苦嘲讽。
这些话,自嫁给沈极昭后,她听了很多遍了。
听得多了,就当放屁。
但她爹爹没错,她爹爹只是不忍她伤心,他不该担这些骂名,她们不该欺辱她爹。
而且她也不是软柿子,不会被人欺负到头。
何况,今日还是在东宫。
“高娘子所言极是,但有时候权势却无甚用,比如对于那些泼皮赖狗,长舌烂嘴之流,她们啊,连鼻子都不如牲畜的,偏要挑着人们避之不及的泔水往上撞,哪儿脏往哪儿撞,非要泼得一身秽物才罢休,这般浑身沃臭哪能听得懂人话啊!这一点,高娘子应该深有感触吧?”
姜水芙这话明摆着说高珠霞猪狗不如,高珠霞听着火气直往头上冒,本就不多的几分忍耐瞬间被燃成粉碎。
她直接插起了腰,一副吃人的样子。
“谁人不知,你与太子的婚事乃是强求而来,太子高山仰止,霁月风光,一直就不喜你这种粗鄙不堪,主动攀附,礼教全无的祸水女子,是你一直撒泼打滚地纠缠,你扪心自问,成婚至今,太子可有主动过?不说与你做尽恩爱之事,哪怕只是牵手拥抱这种夫妻之间极为细小普遍的事?恐怕他连正眼都未瞧过你一下!你寝殿的房门都积了好大的灰吧!不过是貌合神离的假夫妻而已!”
高珠霞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但她却能辨认男女之间的情谊。
沈极昭看向姜水芙时眼里无一丝爱恋。
沈极昭不爱姜水芙,连一个外人,都清楚。
姜水芙被这一连串的诘问砸晕了,她的身子不自觉地前倾,臀就要离开椅子。
可她又松了力道坐了回去,她发现,她好似无法反驳。
因为他们二人之间就是如此。
主动是她,纠缠是她,强求是她。
所有的所有,都是她。
沈极昭像一个旁观者一般,淡然地看着她喜欢他、迷恋他、讨好他。
园中十分寂静,鸦雀无声,众人皆被这一出惊到了,此时,一道威严雄厚的嗓音响起;
“孤怎么不知,太子妃粗鄙不堪,毫无教养,孤甚厌之,与之不合?”
5. 第 5 章
“孤怎么不知,太子妃粗鄙不堪,毫无教养,孤甚厌之,与之不合?”
姜水芙迷茫的眼眸瞬间亮了,是夫君!
他来了!
他竟然来了!
这可是他头一次参加这种席面!
席上所有女眷对沈极昭的到来都极为吃惊,立即站起来给他行礼。
高珠霞也不例外,只是她下意识朝沈极昭靠近了一步,方才的嘲讽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极为欣喜的笑容。
可沈极昭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方才是谁在刺探孤的私事,挑拨孤与太子妃的感情,如此造谣生事、粗鄙行径、教养全无之人,孤才甚厌之、恶之。”
高珠霞见沈极昭一字一句反驳她,将那些低贱的词语用在她身上时,她泪水涌出,诺诺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委屈极了。
“高卿在朝中端正自持,素有贤名,家风甚严,绝不会空口无凭撒谎捏造、颠倒黑白,你当真是他的女儿?”
沈极昭的眼神充满了质问与不解,同时也冷漠到凌厉,吓得高珠霞生生将前进的脚步退了回来。
没想到,她当初与姜水芙一样给沈极昭送过不少东西,他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他还质疑她的身份,说她品行不佳。
“臣女……,臣女是……”
高珠霞有些害怕他这幅模样,但转念间想起这说不准是个好机会,她与他言明过往也能唤醒并增加他对她的印象,她可是个知分寸懂的良家女。
于是,她稳住心神,端住姿态,眼波流转地向他望去:
“从前北街顾棠角,殿下可记得每日都会路过一家铺子,那铺子时不时就会给您……以及这些过路的有缘人赠送些玉器砚台,帕子香囊之类的物件,珠霞身为高门贵女,理当心怀感恩之心,回馈报国……”
当初姜水芙泼猴打滚一般缠着沈极昭,高珠霞当然不甘心。
但她可不是姜家腌臜女那等没脸没皮之徒,思来想去也只能借着店铺名声送些聊表心意的物件给他,一来二去,不仅达到了目的,还赚了贤良的名声。
沈极昭无情的话语响起:
“你应该找锦青,这些东西全在他那儿,他才是有缘人,你私下送他礼关孤何事?”
锦青立刻下跪告罪,“殿下明察,属下绝不会接手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
高珠霞脸涨成猪肝色,说她的礼物来路不明,不就是讽刺她上不了台面,真是好一个狗奴才,这般辱骂她。
“殿下,他如何这般说我……”
高珠霞双眼湿润,委屈巴巴地望着沈极昭向他告状,期待他帮她做主。
沈极昭视而不见,高珠霞只能做罢,声音娇软解释道:
“礼物是送给殿下的,除了殿下,谁还……”
“孤从不收私礼,怎么,高家女不仅言行不端,还要质疑储君的品行?忠君报国?你就是这么衷的君?”
高珠霞见沈极昭恼怒了,她立马认错:
“臣女……,是臣女的不是,殿下清正廉明,自然不会收礼。”
沈极昭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的视线直勾勾放在她的背脊上,她几乎要被压得喘不过气,她反应过来什么,她的错还没认完:
“臣女也不应该听信坊间传闻,不小心于公众面前提及太子宫闱之事,污了太子的名声、皇家的颜面。”
这句道歉,半点都没有姜水芙的份。
明明被欺负中伤、讥讽嘲笑的人是姜水芙。
可是没有人在乎。
沈极昭的神情更冷,语气似乎透着些寒气。
“坊间传闻?东宫之事如何传到了市井?别人都未有所耳闻,为何偏偏只传到你耳中?”
这句话暗指高珠霞在东宫安插了眼线。
这事往小了说,只是小娘子的调皮任性,但往大了说,就是高家意图不轨监视储君。
这个罪名,轻则是以下犯上,重则是投敌谋反!
谁都承担不起。
高珠霞大惊失色,只能跪下求饶。
“臣女言行无状,做事轻率,但臣女绝无窥察储君之意,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沈极昭不再给她眼神。
“太子妃是孤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女人,整个大邶都见证过。”
他提醒众人,不要忘了姜水芙的身份,不要以下犯上。
“另外,孤会向高卿如实告知今日之事。”
高珠霞面如死灰,她没想到太子这么狠,他不是素有贤名吗?
她爹爹带她来就是为了在太子面前露面,太子此番举动无疑是彻彻底底断了她入东宫的路。
并且缘由还是,她心术不正,善于般弄是非。
太子金口玉言,所出之言更是被奉为金科玉律。
如此一来,她在整个上京都会丢尽了脸,将来还有哪个高门大户会娶她为正妻。
她爹本来要升官了,经此一遭,也无望了,仕途也再不见天日。
与高珠霞破败惨白的面色截然不同,姜水芙眉眼上弯至明显的弧度。
但她依旧记得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得保持太子妃的体面。
沈极昭今日破天荒来了,还在这个极其重大的场合维护她,惩戒他人。
他在替她撑腰。
他还说她是他三媒六聘娶回家的女人,保卫她的体面和权力。
她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喜悦,掩盖了方才的酸楚。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沈极昭竟然转过头望她这边看了一眼。
霎那间,视线相对,姜水芙心跳漏了一拍。
沈极昭的目光好似只随意一瞥,古井无波。
可姜水芙似乎在其中看到了一丝痕迹,观察的痕迹,很淡。
她以为是她表情太过欢愉,落在旁人眼里便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不符身份格局,姜水芙再次收敛。
下一息,只见沈极昭对身后的中年男子说了什么,他们就一同往男眷席面走去。
中年男子气概文雅,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态。
他是,文官当中的领头人,何道阁。
也是湖西那位女子,传闻中沈极昭心上人的父亲。
姜水芙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他几眼。
沈极昭要她特别安排的人就是他。
*
风波过后,后面的宴席过得很平静顺利。
姜水芙时不时就抿唇一笑,她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
宾客陆陆续续走了。
姜水芙吩咐宫人清理后场。
她却突然发现,她的镯子不见了。
沈极昭送她的及笄礼不见了。
姜水芙仔细回想,宴席途中还在,她还抚了抚。
只能沿路往回找,但每个角落都找了,她恨不得把所有路面都看出个窟窿,结果还是没有踪影。
她身边只有蟠桃,两个人的力量有限,她急得团团转,这信物可不能丢啊。
姜水芙再三思索只能唤些婢子小厮一起找,念着沈极昭的吩咐,她特意叮嘱他们动静小些,两人一队隔半炷香再分批次在园中行动。
不出一刻,人多力量大,在靠近倚楼园的假山角落里终于发现了玉镯,这个假山是回寝殿的必经之路。
姜水芙想起她当时在此处跟蟠桃说话时,突然有一道模糊的声响,不过极不明显,她就没太注意,想来该是那时掉的。
那玉镯被层层青草掩盖着,落地的声音自是消了大半。
此刻玉镯沾满了泥土,原本的光芒艳色也被尘封。
姜水芙如释重负地迅速将它拾起,完全不在乎上面的污渍,用崭新华丽的衣袖认真地擦了擦,再将它重新戴了上。
手镯很轻易地就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可见沈极昭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是用了心的,她十分珍视。
不等她歇口气,草丛中发出一声异响,好像有一团黑影闪过,半人高的草木之间发出唰唰声。
她正疑惑着,不远处就迎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铿锵有力,节奏极快,好像有些焦急。
姜水芙转身查看,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沈极昭。
沈极昭身后跟了一大批统一着装的侍卫。
姜水芙见这幅场面心里的警戒线瞬间提高,她立马关切地询问道:
“夫君,出什……”
“孤是不是说过倚楼园不准任何人出入,周边也不要有太多人走动,你为何又不听话!你一个人还不够,带着这些人做甚!”
沈极昭的语气不似以往的淡漠,夹杂着点点颤抖,冷肃严厉,是罕见的怒意。
姜水芙原本含羞带怯的绯粉面色瞬间褪去,血色全无、苍白至极。
“我,我的镯子掉了,是你送我的……”
及笄礼。
这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沈极昭吼着打断。
“一个镯子罢了,丢就丢了,不过玩意儿而已,你去寻什么?”
沈极昭面色铁青,东宫难道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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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镯子?她分明就是不上心,他当时说了那么多遍她却只顾着傻笑,他当真不喜她。
“从前,你叽叽喳喳追着孤身后跑,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出言拦阻,后来,你求父皇说要嫁给孤,孤允了,孤也说过,你既然嫁给了孤,这东宫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不需要费心思,你永远是孤的太子妃。”
沈极昭的话语很直白,他承认了她的身份,给了她承诺,他不会扔下她。
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妾从来没有怀疑太子,妾知道太子是说一不二的人,说到做到,妾以后不会了,只是……”
她鼓足勇气才继续道:“那镯子不是玩意儿,妾很珍惜。”
她想,他也不希望她不重视他们的信物吧,可他并不在乎:
“你珍惜的东西在孤看来与破铜废铁无异!”
这句话打击到了姜水芙,怎么会是破铜废铁?怎么会是玩意儿?
她一直把它看作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她贴身佩戴了整整五年。
“从前你不守规矩,肆意而为也就罢了,孤能既往不咎,如今嫁到东宫,你不仅不约束自己反而还越发放肆,几次三番违背孤的话,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简直枉费心思!”
姜水芙苦笑,原来他没有拒绝她接手庆功宴还意外地推荐她是因为他的计划需要她。
不是因为他信任她。
她眼眶里控制不住地湿意弥漫,她下意识地想将它们收回去,她成功了很多次。
但这次怎么都不管用。
一大颗泪珠灼烧了眼眶,晶莹地滴了下来。
极为凄美,惹人心疼。
沈极昭看见了,怒意更甚了。
姜水芙察觉到了他的怒火,连忙抬手擦拭了面上的泪痕。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哭。
这时,锦青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脸上的汗珠不敢掉落,支支吾吾地说:
“太子,人本来快闯进去了,可突然……我们即将收网之时他一个飞身又……,又跑了。”
沈极昭脖颈青筋跳动,面色如数九寒。
锦青不敢再说下去了,“还……还卷走了证物!”
姜水芙闻言没了伤心的时间,立即紧紧地盯着沈极昭,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无甚大事这几个字,可只等来了一声喟叹:
“罢了。”
这犹如给她判了死刑,她脚步不自觉后退,身子发麻,这一局,因为她,他输了。
她脑海中响起沈极昭对她的一系列嘱咐。
沈极昭表面特意将依楼园的人手调走大半,目的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而她的意外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惊了要抓捕的人,破坏了他的大事。
沈极昭对大事又一向是极为上心的。
姜水芙知道自己犯错了,静静地等着他的惩罚。
几息后,沈极昭却渐渐平静下来了,突兀地质问她:
“你上月的礼教课为何不上?”
姜水芙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忍着泪水望着他巴巴地道:
“太子要回来,妾想迎……”
“今日她那般让你难堪,让东宫难堪的举动为何不反击?”
姜水芙连忙否认:“妾有,妾……”
她正准备说她也指桑骂槐地泼回了脏水,可男人连她的话都等不及听完就斥责她:
“你的反击就是让她毫无忌惮肆意妄为地质疑我们的关系,斩钉截铁地说你我惺惺作态,弄虚作假?你把东宫的名声置于何地?”
“我……,妾身……不知,不知……”
不知如何反击。
高珠霞的话虽然难听,可确是事实。
沈极昭向她看去:
“太子妃是在怪孤?”
姜水芙摇摇头。
沈极昭还是以往的淡漠,细看眼眸,还多了几分随性与轻视。
“孤从不勉强逼迫人。”
“不愿意……”
可以走。
姜水芙听出他的意思,想拉住他的衣角解释,可沈极昭侧过身越过她大步向前走。
同时,他当着一众下属的面发号施令:
“传令下去,太子妃贤德不足,从今日起禁足三月,无昭不许出碧华殿!”
姜水芙悟了。
他不在意她的解释,或者说,根本就没打算听她的解释。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她犯了错误。
而他不允许她犯错。
6. 第 6 章
碧华殿外的小池塘里叽叽呱呱地叫个不停,树叶子之上也停驻着大大小小的蝉,此起彼伏的叫声是五月的专属标志。
一晃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姜水芙已经被禁足两个月了。
在这期间,她从未见过沈极昭一面,沈极昭自然也不会坏了规矩主动看望她。
何况,在他心中,她的分量大概也是不够他坏规矩的。
这场宴席,姜水芙原以为是增进感情的良药。
没想到却是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情分再次削减。
又如同住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好像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他忙于公务,她孤身一人。
这么些年,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姜水芙坐在檐下,望着屋外的天空,晚霞烂漫,将层云染尽,一派祥和。
她开始埋头挑针线。
她上次给沈极昭做的寝衣有些地方针脚不够密,她想再补补。
但是事实上,无论是袖口特殊的还是腾蛇的绣纹已经足够完美了,手法已经可以比之宫里的绣娘了。
但这是给他的,姜水芙一定会做到最好。
按沈极昭的习惯,他的衣裳一般是暗紫、藏青,玄黑等深沉的颜色。
可这套寝衣姜水芙做的是正红色的。
沈极昭眉骨锋利,鬼斧神工的线条俊朗无比,极为好看。
她不多见他穿正红,却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个颜色最称他。
而且,她也有小心思。
谁都不知,洞房之夜,盖头落地,四目相对,红袍少年,醉意酡红,风流肆意。
令她一眼万年。
少年随性倜傥,摘了朵海棠花给她。
“今日大婚,夫人……该洞房了。”
醉酒后的沈极昭十分不一样,他会亲昵的喊她夫人,会抱她亲她,还会使尽蛮力……
那夜,直到红烛燃尽,他依旧缠着她。
此后,她便很喜欢这个颜色。
她想,妇冠夫姓,夫随妇喜,便是夫妻间最好的模样。
滴答滴答,姜水芙正在挑的腾蛇鳞片沾了水珠,颜色变成了暗红,好像沉睡的腾蛇戾气十足地掀了掀眼缝。
她立即用衣袖擦了擦,这红蚕丝最为脆弱,碰不得雨水。
蟠桃从屋里拿了把油纸伞叽叽喳喳道:
“太子妃,快进屋吧,这天色当真是变得快,雨来的极其突然,看样子怕是小不了,今晚恐是有雷雨!”
雨珠逐渐汇聚成线,说句话的功夫雨水就哗哗地砸了下来,沿着檐角溅湿了姜水芙的裙摆。
姜水芙将寝衣护在怀里,正准备往屋里走时视线中就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眉头微锁,眼里的浓重化不开,清冷疏离。
他的身子挺得板直,背影方正,犹如他整个人一般,不可亵渎,极重轨则,方圆不可混淆。
是沈极昭。
他路过了她的碧华殿。
这是姜水芙禁足中第一次见到他,或许说,不是见,只是一瞥。
她下意识往前跑了几步,想看清他。
沈极昭停下了,他似乎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身后的锦青附耳与他说了句话。
他顿了一秒,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后想到什么又蹙蹙眉。
姜水芙知道,这是他拒绝的表情。
锦青又说了一句,眼神往姜水芙那里瞟了眼。
这一眼,配着雨水的砸落,电光火石之间,姜水芙明白了。
不等锦青有所动作,她就一手接过蟠桃为她撑的伞,向大门跑去喊道:
“夫君!”
姜水芙几乎是飞奔而来,手中的伞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大颗大颗的雨珠趁机直直地打击在她单薄的衫裙上。
可她浑然不在意,在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刹那停住脚步,缓缓呼了几口气,调整回柔静贤淑的状态。
“待会儿妾身让小厨房熬点姜汤,夫君回去后刚好就可以暖暖身子了,今夜凉,记得多加床寝被,小心寒气入体。”
姜水芙将伞递给锦青,眼神紧紧地跟随着沈极昭,语气快速又不乏关心。
她现在还在禁足,不敢与他多说话,只能尽快将想说的话说完。
姜水芙的眸子亮晶晶,以往沈极昭都是深夜才回宫,就算偶尔早些,他也不会走这条路。
所以她对他今天的出现很意外,很欣喜。
沈极昭方才的停驻想必是锦青提议让他到碧华殿躲雨,但是沈极昭拒绝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他永远不会打破心中那把皇室尊威的戒尺。
此刻,锦青已经拿着伞遮挡着沈极昭,姜水芙离他恰有一步的距离,尽管锦青已经尽量将伞倾斜,还是没多大用,空中飘洒的雨夹杂着伞面飞溅的雨啪啪地拍在她的身上。
沈极昭只是冰冷淡漠地看着矮他一头的太子妃。
尽管她矮他太多,但他从不低头。
就好像笃定她会抬头,他也不在意她抬头累或不累。
只这一眼,姜水芙心里的小鹿怦怦跳,脸颊不禁泛起了微红,与经大雨袭打的白皙双唇形成鲜明对比。
她跑得太快,殿中海棠不小心飘到她的青丝中。
沈极昭意外地抬手,抚落她发间的花瓣,碾在手中。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这海棠,很衬你。”
他说完很快便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大步往前走。
他突然想起新婚那日,同僚硬塞给他一簇海棠,说是有奇用,那簇海棠被他踉踉跄跄摔了个大半,最后,只有一朵还在。
他笑了笑,竟然没落完,他便随手丢给了她。
那海棠,果真妖异,那夜……
他不愿再回想,他的这个太子妃,从相识起他就对她无感,甚至有些厌恶,没规没矩,撒泼打滚。
而且,她的眸子太亮,似是要将他灼伤,试图将他同化,他看着心烦。
他与她,截然不同。
他永远不会像她一般看重儿女之情。
他不喜欢。
也不需要她的喜欢,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用她那双蛊惑人的眸子望着他,他或许会多看她一眼。
蟠桃连忙跑过来将才找来的伞给姜水芙撑着,顺便将披风披在她身上。
蟠桃看着姜水芙柔软瘦弱的身躯被雨淋得全湿,整个人在雨中都快要站不住了,她的脸被气得通红,心中对太子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姜水芙与她不同,他说海棠衬她,他也想起那夜了吗?
她的双颊绯红。
回房后,蟠桃赶紧烧水为姜水芙沐浴。
姜水芙被搓得干干净净,又在热水中泡了许久,才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梳妆柜前自己绞发。
这时,蟠桃刚好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过来。
“太子妃,你方才淋了雨,受了那么多的寒,快点将姜汤喝了吧。”
姜水芙的思绪被拉回。
“给太子送了吗?”
蟠桃小声地嘀咕着:
“他那里哪里需要我们送啊,整个东宫都巴巴地排着队呢。”
姜水芙眼含希冀地望着她,蟠桃不忍她失望。
“送了,送了,托门口侍卫送去的。”
姜水芙的心放了回去,随后她坚定地反驳道:
“不一样的。”
这汤是她做的,她做了那么多次,他该是能尝出来。
天色渐晚,外头云层漆黑成片,裹挟着如线般坠砸的雨水。
空中时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一阵一阵,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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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哔哩啪啦。
姜水芙已经就寝,包在寝被中身子有些微发颤,她母亲早逝,每到这种雷雨天气她总是格外心慌。
蟠桃着急忙慌地闯入内殿,边走边喊:
“太子妃,太子昏迷了,此刻锦青正将他安置在大殿!”
已经快要入睡的姜水芙闻言马上起身。
披着披风就往外赶。
寝殿距大殿不过几步的距离,姜水芙已经问了很多遍沈极昭昏迷的原因了,但是蟠桃一问三不知。
直至到了大殿,她亲眼看到了瘫坐在圈椅上的沈极昭。
他脸色苍白,薄唇更是毫无血色,手臂处藏青的衣料已经变暗,黏糊糊地紧贴着他。
有几股暗红色的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划过手背的青筋,从指缝之间滴落。
像是耀眼到称得上可怖的玫瑰汁液,与暗夜之中悄然盛放。
“夫君!”
姜水芙瞬间红了眼眶,慌乱地将沈极昭扶起,动作轻翼,生怕弄疼了他。
锦青帮扶着沈极昭。
“夫君怎么会受伤?”
“谁人能伤他?”
锦青对姜水芙的提问闭口不答,始终保持着沉默。
姜水芙见他不答,越发着急,只能换个问题。
“伤了多久了?”
“请大夫了吗?”
这些问题锦青能回答。
“约莫有三个时辰了,太子不让请太医,故而只是简单包扎了下。”
三个时辰?岂不是在她殿外的时候?
那时他就已经被受伤了吗?雨那么大,他为何不让她帮着处理伤势?
他宁愿自己忍着,伤口都发炎了也不肯进她的寝宫。
姜水芙眼眸暗了一瞬,将沈极昭的衣服扯了下来。
健壮的手臂血肉模糊,破碎的布与之交缠,伤口深可见骨。
蟠桃很快便拿来了剪刀、针线、药酒等包扎工具。
屋内的人都被遣了下去,只剩姜水芙一人。
她仔细地剪开沈极昭手臂处的衣料,用烛火烤了针开始挑肉里的布料和腐肉。
整个过程,她十分专注,一步一步处理着伤处。
皇家妻室要学的东西很多,其中姜水芙学的最认真的当属医术,毕竟皇权更迭少不了明争暗斗,更何况,沈极昭有二十八个兄弟。
她刚嫁进东宫时几乎每天都在学。
为的就是对付这种突发情况。
可他们成婚两年,她的医术一直都没有用上过。
姜水芙原本很庆幸,可她偶尔也会撞到他受伤的时候。
那时她才知道,他受的伤不少,只不过不告诉她罢了。
她缝合好伤口之后就一直在榻边守着他,尽管以至午夜,她却无甚睡意,一直盯着昏睡中的男人。
这几个时辰最为关键,需得有人寸步不离地照看他。
沈极昭手臂上的血将他衣袍全弄脏了,姜水芙只得用水给他擦身子,顺便给他擦擦汗。
擦完身子过后,她伏在榻边继续看着他。
不一会儿,沈极昭突然发热了,她警铃大作,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帕子盖在他额头上,又把被子掀了掀,再用竹片蘸了蘸水涂在他干燥的唇上。
如此一番,沈极昭终于降温了。
可没等姜水芙歇口气,他又开始发冷了,双唇冷得直发抖。
她极快地给他加被子,一层又一层,却发现没什么用。
伤口感染时人的体温最是多变,忌讳过冷过热。
姜水芙实在没办法,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不管是加冬天的毯子还是灌汤婆子都没有用,他依旧像块捂不热的冰。
她的双眼急得咕噜咕噜转,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方法了。
她的脸蛋子滚烫。
7. 第 7 章
只见娇靥如花的女郎散着顺滑的乌发一只手解开外衣的结扣,顷刻间,内里的浅粉海棠衫裙便露了出来。
海棠花娇媚,锦簇的花瓣有几片淡青的叶片,团团围着中心盛开到极致的花朵。
显得更饱满,一片片桃色几乎呼之欲出。
姜水芙也没褪去寝衣衫裙,就这样和衣上榻。
她掀了被衾整个人一溜烟地靠在昏睡中的沈极昭身边。
做完这番动作,她立马喘了一大口气,深呼吸了几息。
她的耳根像是天边最灿烂的火红霞云,霞云从耳畔一直染到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星星点点扩张到成团成束。
姜水芙抬眼羞怯地望着沈极昭。
她觉得这种行为主动扑上去的行为有些不可言语的羞耻,更怕他突然醒来。
毕竟沈极昭很禁欲,对男女之事极不热衷。
所以她才没脱衫裙,否则内里便只有一件小衣了。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肌肤相亲,他的身子很冷,但不知从何传来的酥酥麻麻的炽热已经快要将她烧透。
这种浓烈的感觉好似顶着极盛的烈阳,层层气层都挡不住它极为肆意的照射。
最先只是靠着他,结果并不如意,后来就变为搂抱着。
姜水芙双手紧紧搂着沈极昭的腰,由于这个姿势,她的头不得不搁在他坚硬又滚烫的胸膛上。
他们极其亲密。
从未有过的亲密,即使他们圆房时,他们也未像此刻这般,心与心相触。
沈极昭的呼吸洒落在她的头顶,他的心跳在她的耳边绽放。
姜水芙的心也跳得同样强,仿佛开出了一场盛大的烟火。
啪啪啪!砰砰砰!
不知是谁的心跳得更快。
她的脸颊酡红,双眼更是水光盈盈。
沈极昭五官深邃挺拔,但他的眸子总是冰冷不带一丝情欲,让人敬而生畏,不敢靠近。
眼下他阖上了能散发出警告的双眸,整个人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
他们此刻相拥,仿佛他是一个再宠爱妻子不过的人,睡梦中都充满了柔情蜜意。
姜水芙沉浸在其中。
突然,分毫之间。
一声非常聒噪的“嘶啦”。
终结了她的走神。
一声不够,夜晚空荡的寝殿中陆续响起一声盖过一声的丝绸拉扯撕裂声。
露骨又暧昧,毫不掩饰地响彻整座宫殿。
此刻躺在男人怀中的姜水芙早已收回了眼神,似是无法面对般地紧阖上双眼,只有暴露在空气中柔嫩白皙的肌肤颤了颤。
在睡梦中的沈极昭先是很热,后来这种不适便转化成了寒冷。
这种寒冷像是整个人被捆绑塞进冰窖里,无数雪花冰雹砸向他,他却动弹不得。
这时,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火堆。
火堆很热,能解他的寒。
于是他拼命向火堆靠近,使尽浑身解数,但依旧没有半分成效。
此时,意外出现了,火堆竟然自己迸裂了,炸出火树银花。
它尽情地燃烧,点点星火瞬间融化了砸来的冰。
他确实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他内里依旧像是雪山上的万年冰晶。
于是,他再次使劲儿,试图突破。
就这一次,他成功了。
伴随着“嘶啦声”。
那是木柴燃烧的爆裂声!
姜水芙的衫裙被暴力地扯烂,随后被无情地扔甩至榻外!
如翠绿落叶突然被一阵狂风席卷,辗转几圈还是落在了地上!
姜水芙浑身瞬间僵硬,如今,她真的只剩小衣了!
小衣的包裹性极强,完全将她的身体展露出来,平原山丘泾渭分明,形成两道完美的圆鼓弧线。
而这弧线紧紧被男人握着。
姜水芙羞得再次睁开了眼。
动了动身子。
这种情形她极少遇到,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臊得小幅度扭动。
察觉到解救的火源竟然妄想逃离,男人生了气:
“不许动!”
姜水芙嘴里溢出了一声闷哼,随后死死咬住牙,脸蛋子爆红。
男人的动作粗.暴,她受不住。
“夫君,轻一些,我不动。”
姜水芙感受着男人粗糙指腹的不停游移,搓弄。
娇嫩的地方瞬间变了颜色,大片绯色。
“要!孤还要!”
沈极昭并没有停下来,他抱着她,严丝合缝,胡作非为,死不要脸。
一股极不寻常的酥麻让姜水芙杏眸鼓鼓,濛濛水光泛滥。
她十分难受,他霸道强势地将怀中的女子箍着,汲取她的热量。
姜水芙虽然有些羞耻但并未躲避,他们是夫妻,天经地义。
况且,此番行径,夫君极不热衷,平日并不亲近她。
能躺在夫君怀中,已是难得。
“听话,听夫君的。”
她的手重新环上他的腰。
也只有在这时,他们才有几分成婚后该有的郎情妾意的模样。
沈极昭与平日淡漠冰冷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你不听话,孤偏不放过你。”
霸道强势又威风。
一双手到处煽风点火,丝毫不讲道理。
本质上,他就是这样的人,表面超脱淡然,实际掌禁一切。
一夜过去了,帷帘之中交缠的身影依旧火热。
姜水芙睡得极不安眠,睡梦中仿若置身火海,她下意识地哄他:
“夫君,都给你了,你轻柔些。”
直到四周大火炎炎,她的咽喉渐渐被扼住,刹那之间,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才发现,她是真的被扼住了喉咙。
一只青筋盘虬的大手覆住了她脆弱的脖颈,轻易地卷圈了她。
那只手的力道重,她的呼吸被极大地限制了。
沈极昭简直没耳听,她胡言乱语些什么!
姜水芙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只手的主人立刻咿呀了几声,眸中却尽是信任。
沈极昭也看清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手中的力道渐渐放松。
他轻嗤一声,对她眼中蠢笨的东西颇感奇怪。
“为何不怕?”
姜水芙捂着脖颈缓了缓,大口呼吸了一会儿,红腥的双眼对上他。
“夫君……是水芙在世上最亲密的人,是水芙要一直长相厮守的人,水芙只会和夫君在一起,夫君是雄鹰,展完翅后也需要归巢安家,水芙会等着夫君,帮着夫君,就是不会害怕夫君。”
沈极昭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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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手腕,看着衣衫不整,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勾引了他一整夜的女人此刻试图将她大胆放浪的行为合理化,他神色不明。
只是眼底逐渐晦暗的团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依稀记得昨夜他好像抱着一团火,可这团火不知如何渐渐变软,似棉花一般,似牛乳一般,缠得他毫无一丝之隙,他却只觉放松,慢慢沉迷于此。
直至他睁眼,看着乱作一团的模样,才觉荒唐。
她竟还想嫁祸他,她不着寸缕,趴他身上,还是他造成的?
哼!他的太子妃满脑子都是狭隘的闺房之事,他当真看不上她这幅做派。
沈极昭身子一动,准备起身,可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红。
姜水芙立即解释道:
“夫君,昨夜你的袍子全脏了,所以我替你换上了我这儿的寝衣,这料子舒适,便想着亲手做了这套衣裳,夫君觉得如何?”
沈极昭低头审视着身上的正红寝衣,玄色的腾蛇盘尾而跃,细闪的鳞片潋滟而锐利,整条蛇慵懒又霸气,但这些他都没注意。
他皱皱眉,嘴角扯平,太艳了!他又不是女人!
她是太闲了吗?没事做什么寝衣。
姜水芙内心忐忑,也不敢大胆看他,脸上有些期许有些紧张,只时不时抬头观察他的表情。
沉默良久,她终于看到如平静的湖水一般无甚表情的沈极昭嘴唇轻启,勾勒出一丝明显的弧度。
“知道了。”
沈极昭收下了,他收下了她的礼物、收下了这只有夫妻眷侣之间才能互赠的贴身之物。
姜水芙的眼里流转着细碎光芒,虽然他待她冷淡,但他总归是容许她在他身边的。
沈极昭没有再说一个字,兀自起身。
姜水芙听到动静立即上前关心他,立在他跟前道:
“夫君,伤口还没愈合,不宜走动,小心裂开。”
她知道沈极昭是要去处理公务了,每日他都是雷打不动。
她也知道,她的夫君最是已天下为己任,朝政民生之事向来都是整个东宫的首要任务,从不会有任何事能越过去。
沈极昭无视挡在他面前的女人,越过去向前走。
姜水芙垂首,沈极昭的决定她无权置喙。
她只是担心他的伤势。
也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往外走,受伤的手臂丝毫不影响他走得快,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受伤了。
以往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能声张。
他的背影很孤单,姜水芙太了解这种滋味了。
于是她克制不住,暂时抛却所谓的规矩,迎上去拉住他的手臂。
沈极昭下意识有些不耐烦,又慢慢舒展表情,微勾嘴唇。
姜水芙正要开口与他商量能不能不走,他却忽然炸出一句:
“过段时间孤会来看你。”
姜水芙没反应过来,她愣愣地望着他,直到他走她还一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盯着宫殿的大门。
那两扇红漆制的门边已经没了高大健硕,丰神俊朗的男人身影。
余下的只是两排身着统一盔甲,腰侧扣着冷硬的兵器,挺直脊柱的侍卫。
这些侍卫是禁足的标配。
即使她贵为太子妃也不能例外。
良久,姜水芙慢慢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8. 第 8 章
一晃一月,姜水芙的禁足结束了。
这期间,沈极昭没有找他换过药。
也没有来看过她。
姜水芙也不着急,她这几天的精力全用在了一件事上。
她想为沈极昭做一顿饭。
姜水芙虽然从前在闺中喜欢吃,却半点厨艺都不通,嫁给他之后倒是学了许多。
沈极昭嗜辣,她学的便都是按照他的喜爱来的。
姜水芙现在对重口味的耐受程度提升了不少,只不过有时还是被辣的泪水涟涟。
沈极昭好似从没停下过脚步一般,上次受伤包扎之后立即投入了国事,还下苏扬处理了一桩危险的案子。
直到现在,他每天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姜水芙就像以前一样给他送些昂贵的补身子的汤。
这几乎成了习惯和特定的流程。
这两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姜水芙想为他多做些。
转眼间,已至酷暑,距离姜水芙解禁已经有半月了。
沈极昭还没有来。
同时,解禁后的第一个初一如约而至。
姜水芙本以为他依旧不会来,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来了。
姜水芙有些愣怔地起身迎他。
沈极昭一入室就闻了一阵菜香,辛辣刺鼻的味道轻而易举地在整个房间飘荡。
他走几步看到桌子上摆着几道菜,剁椒鱼头、肚儿辣羹、五味杏酪鹅。
都是些辣的。
姜水芙眨眨眼唤他:
“夫君来了!”
沈极昭随口关心了一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用膳?”
姜水芙笑着帮他更衣。
她甜甜地回:
“不都是这样的嘛,总要等夫君来了才行。”
姜水芙的话让沈极昭有一点恍惚。
她每次都这样等他吗?
姜水芙一边垫脚给他解圆扣一边询问道:
“夫君的伤如何?这段日子换药了吧?伤口长好了吗?长伤口的时候会有些痒,夫君得多多注意。”
姜水芙给他送过好多愈合伤口的药膳,眼下人在眼前,她虽然知道他已无大碍,还是忍不住问问他。
沈极昭一听到受伤的事就想起了他曾经说出的话,他要来看她。
但他好像忘了。
他的眼神落在了柔声叮嘱他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有点小聪明,故意提到伤势是想提醒他的过错,想必接下来就要提出她的要求了吧。
“夫君该是还没用膳吧?妾身特意跟御膳房的师傅学了手艺,想着夫君近来劳累,该好好补补,夫君若是不嫌弃,不如尝尝?”
果然,沈极昭微不可察地扯扯唇。
姜水芙眼神试探着,芊芊素手将换下的衣物搁在屏架上。
对于她亲自下厨这一行为沈极昭并没有什么感觉,更别提意外和惊喜,谁做的对他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他还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挑些重要的提,不要说废话。”
姜水芙感受到他无所谓的态度,眼眸垂了一瞬。
沈极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的话,直接又无情:“孤吃过了。”
姜水芙愣了下,其实她也料到过这种情况。
他来不来?用没用过膳?都是不确定因素,她也没有差人去问,她怕打扰到他,他太忙了。
姜水芙淡淡地一笑:
“既然夫君用过了那就算了吧,妾身这就叫人撤了,总不能让夫君胀腹吧,夫君的身子不能出一丝差错。”
沈极昭拿着寝衣大步迈向湢室,对姜水芙不管是略带失望的眼神还是关怀的话语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整个人快要消失在内殿之中才堪堪停驻,传来一句淡然的回复:
“摆上吧。”
如她所愿吧,他忘了,是他的过失。
姜水芙有些意外和欢喜,吩咐宫女将桌上的菜拿下去温一下,最后掐着时间在他沐浴完后上了菜。
身着玄黑寝衣外罩圆袍外衣的沈极昭一出来案上就摆满了晚膳。
样式多样,品相出色,堪称色香俱全,只是味道过于单一。
大部分菜或多或少都夹杂着各种形式的海椒。
姜水芙看到沈极昭身上的寝衣就想起一月前他穿的那套正红寝衣。
那套寝衣被他穿走了,她很开心。
姜水芙的眼神又盯着桌上的菜肴。
她有些紧张,转了转腕上的玉镯,轻声道:
“夫君,快入座尝尝吧,我都挑的好消化的,夜里不宜吃的太多。”
姜水芙给他布菜,夹的都是细嫩的鱼肉和海虾,配着碎肉蛋羹,其实她还做了好些鲍参鱼翅,但现下确实有些晚了,虽然沈极昭喜爱辣,她也不能让他吃多了。
终究对胃不好。
沈极昭望着盘中的莲房包着的鱼泥。
这道菜本该是清淡至极的味道,可她却加了些许藤椒。
鱼肉椒麻,莲子清香,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杂着刺激着他的嗅觉。
他夹起一块放入嘴中,果然,味道辛辣,却不至太重,莲子起了很大作用。
姜水芙紧紧凝视着沈极昭的表情,生怕他觉得不好吃,照理说她做好多遍也尝了好多遍,该是不会难以入咽。
沈极昭还是极淡的表情,不曾皱眉也不曾扬唇,她摸不透。
他又夹起另一道虾菜,虾先裹着蛋液炸了炸,后又下锅烧炒,海椒作辅,融着细碎的蒜末和姜料,味道当真香辣。
沈极昭暗了暗眼眸,一口过后抬头漫不经心地瞟了姜水芙一眼。
“你喜欢吃这些?”
姜水芙见他过问自己的喜好,关心自己,她红腮粉面,下意识略带羞怯地摇摇头。
随后她意识到不妥,立马快速地点点头。
她怕沈极昭误会她不喜他的喜好,与他吃不到一处去。
“夫君放心,我喜欢的,很喜欢,吃了好久了。”
沈极昭听了后却不见舒心,神情反而透着一丝探究。
“到不知你何时有了这种口味,从前不是喜欢甜腻的?”
姜水芙感到有些幸福,脑子晕乎乎的,原来他记得。
未成婚前她最喜欢每天堵在宫门外给他送吃食,挑的都是她爱吃的,她想把自己喜欢的分享给他。
沈极昭大多都视而不见,不会多看几眼,冰冷到她毫不怀疑他转身就会把食盒扔了。
原来他也吃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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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还一直记着她的喜好。
姜水芙高兴极了,羞涩地回应他:
“从前闺中是喜欢甜的,可现在在东宫尝了辣食,便觉得也有一番滋味,多尝试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夫君是想吃甜的吗?”
她大大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望着他,目光坦诚光明。
“夫君,也想多多尝试吗?结果说不定不错呢。”
沈极昭抬眸,他黑曜石般的深邃的瞳孔映着女子充满希冀的试探,女子脸颊粉嫩,眸中几分怯怯的神情更添风情,秋波流转,眼尾颤颤。
他瞧着心中却无太多波澜,只觉面前的女子过于心机。
她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尝试什么?尝试喜欢她?
她的心思浅显易懂,他只一眼就能看透她。
姜水芙在他的瞳孔中清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和神态,她不自觉躲闪了。
沈极昭移开眼,有心计,不是坏事,是掌控御下的良好手段,甚至该是太子妃的必备技能。
他淡淡地扬了唇:
“成婚许久,孤的太子妃倒是不了解孤,孤不重口腹,亦无俗念,唯重权势。”
此时原本夏日吹着的和风突然变了风势,将殿门屋檐下挂着的罗汉灯吹得飞扬,互相碰撞,烛心忽闪忽闪。
夏日多雨,看来又要降雨了。
沈极昭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题外话:
“从小到大,孤对狸奴倒是有几分兴趣。”
姜水芙听着眉眼默默地舒展了,她也喜欢,只不过沈极昭竟然跟她一样。
她正要开口扬言在东宫养一只,他好似知道她的意思,抢在她之前说:
“不过孤喜欢爪子锋利,齿尖坚硬的狸奴,只身娇体软的多无趣啊,孤不喜欢懦弱无能的东西。”
姜水芙不懂,京中权贵们养狸奴都是要磨爪牙的,因为狸奴毕竟是牲畜,容易伤人。
但她也不赞成拔磨爪牙的行为,动物也是生灵,况且,她以前最喜欢斗蛐蛐王八之类的了。
“夫君说的是,妾支持夫君。”
沈极昭见她不明白,干脆直白地点了点她:
“太子妃明事理,娇弱白嫩的狸奴缠人,一惯会用它软萌的外表施以迷惑,有了吃食还不够,试图得到宠爱,太过贪心,不知分寸。”
此时,天空中黑压压的云层突然被大力地推开,轰隆隆的雷声强势地透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在东宫,压盖在碧华殿。
姜水芙被吓了一跳,她的身子软了,手默默地撑在桌上。
预热了许久的疾风此时更加猖狂,夹杂着颗颗豆大的雨从窗牖处灌了进来,刮得姜水芙娇嫩的双颊生疼。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她摇摇头:
“妾不贪心,能陪在夫君身边看着夫君就行。”
沈极昭笑意瞬间收敛,夹了一筷子摆在正中央的羊肉。
他尝了尝这羊肉,肥瘦相间,不同于一般的做法,而是肥美的部分多了些,烧得直冒油。
很合他的胃口。
他慢条斯理地落下诘问,像是对待狱中即将问斩的囚犯,喝下一口酒,再不急不缓地洒喷在斩刀上,随后,杀人于无形:
“你的不贪心就是如此吗?”
9. 第 9 章
姜水芙不知他何意,噙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无助极了。
“孤记得与你说过,当孤的太子妃很辛苦,要学的东西很多,手段能力智慧缺一不可,却也很简单,你只要做好一点……”
沈极昭停顿了,直直地将刀锋一般的眼神放在了明显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子身上。
姜水芙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他在不满她,不满到会花费他最宝贵的时间出言警告她。
“乖一点,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该妄想的不要妄想,不该侵犯的更不要侵犯,你的身份只是太子妃!”
是太子妃,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他的爱人。
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何原因生气,可沈极昭想传达给姜水芙的信息她全部接收到了。
可她已经努力控制了,连传人问候他一句都不敢,他为何这么说她。
她只是想与他做一对平常夫妻,奢望一点的不过是与他恩爱,携手一生。
姜水芙感觉一股水润正在快速涌上,它的趋势猛烈,即将侵占整个眼眶。
她的泪珠总是不听话,所以她快速遏制。
“夫君,狸奴只是想讨你欢心,不敢奢求更多,更不会侵犯你,它的爪子不会亮出来伤人的,它知分寸,你不用担心。”
沈极昭的眸子似寒潭,直直地盯着她,寒潭里冒起一层层波圈,提醒告诉她他的要求:
“孤喜欢会挠人的狸奴,它的爪子要有用。”
知分寸,还不够,要有用。
狸奴要有尖锐的爪牙,对外界要有攻击性,可不能对着主人,在他面前,狸奴必须温顺地照着他的规矩来。
姜水芙听着他的提醒无力垂眸,指尖颤动,他是嫌她无用了吗?嫌她帮不了他?嫌她只会做这些妇人之事?
她只是想尽一份心意,让他尝尝她的手艺而已,普通百姓,都是这么过的。
沈极昭站起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神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但他说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希望你将今天的话好好牢记,孤知道你学东西快。”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她做了这么久的太子妃。
沈极昭拍了拍身上干净的衣裳,多余地掸了掸。
随后迅速起身披拿着置在架子上的衣袍离开了,他的脚步强健,经过姜水芙时只掀起一阵冷冽的风。
“以后不要再做饭了,这种事只能由膳房来做。”
这一句话,醍醐灌顶,冰得她浑身发冷。
不是嫌她只会做菜,是嫌她做了菜。
膳房备菜,是为职责。
他人下厨,是为试探。
而她做了大量合他胃口的菜,便是罪加一等,目的不纯,只因为他是储君。
她不该窥探储君的喜好,侵入储君的要门。
这越界了。
他明明白白将他与她隔开,她只是一个不能知晓储君喜好,需要被储君防备的众人之一。
他永远赏罚分明,大发慈悲地尝她的饭菜是弥补,毫不留情地警告她是惩罚。
他永远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独留她一人狼狈不堪。
姜水芙也明白了,他方才那动作一点也不多余,掸去的是她饭菜中的烟火气味。
他不染尘埃,永远独坐高台,即便只是几丝红尘微粒,他也不愿忍受。
姜水芙闻了闻自己的衣角。
全是他厌弃的味道。
他刚走,这一夜大雨,殿外粗壮的树枝被砸击得全都弯了脊柱。
鲜嫩的落叶花瓣大片凋落,被男人践踏于脚底,碾个粉碎。
*
这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半月,东宫却一片热闹。
皇家狩猎的时节快到了。
经过前不久他的警告,姜水芙安安静静地待在东宫,除了处理事务她几乎不出去。
她依旧是沈极昭贤惠的太子妃,是他口中学规矩快的女人。
裁剪完衣物,收拣完必要的东西之后,已经是出发的前一天了。
蟠桃犹豫着开了口:
“太子妃,老爷准备的骑装当真不带了吗?那可是老爷早早就为您备下的呢。”
姜水芙摇摇头,她不想招惹是非,太子妃不宜抛头露面。
“可是太子妃穿上真的很好看,老爷不去,你穿着他送的衣服老爷也开心啊!”
姜盛被派去扬州处理朝事了,此时不能与她们一起去。
“他不喜欢……”
短短四个字,蟠桃又记恨上了沈极昭,娘子明明对老爷送的骑装爱不释手,娘子一见就移不开眼了。
她看得出来娘子很想穿着去打猎,骑马更是她的爱好和强项。
这太子,真不是个东西,前几日还那般折辱娘子,简直比个混球还不如。
总有一天,他会遭报应的。
次日,宫中队伍庞大,象征着皇室尊贵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出了宫门,权贵世家于宫外等候,他们的马车紧跟其后。
围猎是盛事,除了皇室,权贵也是一大主力。
路边百姓纷纷好奇地探出了身子。
要说这百姓最想看的非得是当朝一心为民,为民求生,改革体制的太子沈极昭。
沈极昭不喜闲坐马车,便骑着高头大马跟在皇帝左右护驾。
好些个娘子妇人撒手绢,男人嘛则是吟诗歌颂。
这样一来,风光可谓十足啊。
由此可见,他的地位名声简直不可撼动。
余下的有心一争的皇子们简直恨得牙痒痒。
姜水芙在马车中也只能遥望受众人敬重的沈极昭。
她自豪骄傲同时也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黎民百姓的心最真,对丰功伟绩的太子是仰望崇拜,而提起这么一个极为优秀的太子所娶的妻子,人们无一不遗憾感叹。
姜水芙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
随心而动鼓起勇气的行为只能被看作违背民风礼制、胆大包天、放浪形骸的异举。
被世俗所不容。
到达郊外的南畿盛苑已是两日后,围场被布置地十分完善。
姜水芙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事,这次是作为皇室成员来的,感受多少不同。
场中处处可见的彰显着森严的等级。
姜水芙作为太子妃不禁挺直了身躯,做足了规矩。
沈极昭是深夜才回到帐中的。
这营帐虽然宽大华丽,但只有一张榻。
沈极昭一进来见了这情况就蹙蹙眉,姜水芙装作没看见他的反应。
“夫君,这几日你护着父皇,多有疲劳,妾帮你备了热水,快去缓解下吧,明日还要狩猎,妾帮你备了好些药膏,以备不时之需。”
“夫君,妾为你准备了好多骑装,你要穿哪个,妾现在给你熨烫。”
……
沈极昭不知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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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还是心情不好,没有说一句话,径直去沐浴。
他一进去就傻眼了,一件水蓝色心衣赤裸裸地搭在屏风上,这心衣的尺寸大,现在还鼓鼓的,十分凸出。
不难想象穿它的人有多饱满,走近了,还散发出一阵阵幽香。
他闭眼不看,快速入水泡着身躯,脑子放空,他确实很疲惫,只不过他泡着泡着就开始烦躁,她的味道可真烦,一股子少女的娇气。
他一呼吸全是甜腻的气息,她是糖做的吗?平日里跟她睡时也没见这么甜啊。
过了会儿,水温慢慢变凉,他以为还在东宫,下意识就出声:
“换水。”
在外的姜水芙听见他的呼唤,在磨蹭纠结,营地不必比宫里,此时只有她。
“怎么还不来?”
他又是一声,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她提着小半桶热水慢悠悠地凑近他,他此刻衣物尽褪,她能看见他雄厚健壮的后背和块垒分明的手臂,她红了脸。
慢慢把水倒了进去。
终于倒完了,她也看了个够,身材真好,处处都让人流鼻血。
坚硬又挺拔。
她脸红得像螃蟹,不能再看了,她正准备出去,可是老天不如她的意:
“搓背。”
沈极昭叫她搓背!
她惊了,他从来没提过这种要求,她的手十分无措。
沈极昭拧拧眉,“孤的话你不听了?”
姜水芙哪里再敢磨蹭,拿着布巾就碰上了他的肌肉。
硬邦邦的,还有弹性,手感真不错,这种好事,竟然让她赶上了。
她兢兢业业服侍他,十分开心。
“前面。”
他说什么?!
他又要拧眉,她立即反应过来,颤巍地移到他的胸膛处。
前面更加惹火,块块腹肌,感性锁骨,她快要冒烟了。
房里此时氤氲十足,薄雾缭绕,他好像洞里幻化出的男妖精,她忍不住咽咽津液。
“夫君,下面也要擦吗?”
此时,一万匹烈马在沈极昭心里,眼里奔腾,狂欢,发疯。
他猛然睁开了眼,出现了个最不可思议的人。
“谁叫你进来的!”
姜水芙知道他误会自己了,委屈地轻轻噘嘴:
“没有夫君的允许,妾怎么敢?”
沈极昭也意识到前因后果了,是他昏了头了,他太放松了。
这屋里的香味还没消散,所以她来了,他也不能察觉她的气息。
“夫君,妾还要继续吗?”
他立即侧身,掩盖着他的身躯。
“出去,你出去,孤不需要你,孤不要你的服侍。”
姜水芙料到了,她点点头,虽然这事八成是个误会,但她还是大饱眼福了。
她知足。
她转身离去,快要出去时,沈极昭意外地让她别走:
“等等!”
她双眸瞬间瞪得浑圆,她可以继续摸看,不,服侍他了吗?
“把你的心衣拿出去!”
……
入睡时,姜水芙躺在他的身边,整个身子侧着偏向他,这是她的习惯。
她突然问了句:
“夫君,妾明日,可以骑马吗?”
回应她的是沉默,他不同意,她不能去。
嫁给了他,她没有贪耍的权利。
10. 第 10 章
南畿盛苑的主场之上皇帝高坐,他的左右各摆放了一百二十个鼓笳饶萧角。
只见一声鼓声响起,皇子百官将士驾着马着戎装,陆续进入猎场。
首先是太子沈极昭,退半步是他的十九个年龄参差不齐但都已及弱冠的兄弟,接下来就是各个官员权贵。
这场面庄重肃穆,如千军万马潮涌而来。
庄严的鼓声一下一下地传荡着,犹如鼓面上跳跃的脚尖,盖过场下贵女的一声声惊呼和乱撞不已的心跳。
来参加狩猎的贵女们多少存了相看的心思,今日的男眷不乏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她们当然心潮澎湃。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那抹极尊身份之象征的杏黄。
姜水芙也被震撼到了,不管几时,她依旧会反复被那个少女时期一眼就钟情的男子吸引到。
沈极昭发冠高束,发带飘扬,乃少有意气风发之时。
他驭马前行,他的马也非比寻常,乃是附属国贡献的宝物,性子极烈,除了他无人能降服。
可与其他马截然不同,浑身散发戾气和强势气息的这匹战马在沈极昭的身下却温顺无比。
果然能让王者臣服的只有更强的王者。
缰绳一拉,马蹄急翻,这道杏黄身影利落地停在了场地之中。
随后所有男眷皆进入了猎场,排列整齐地定在原地,一眼望去,皆是雷霆之势。
皇帝满意地站了起来,接过中侍手中的箭,眼神瞬间晦暗。
“咻”的一声,空中三只鹰被一箭穿射。
伴随着鹰尖锐的嗷叫声和闷沉的坠地声,皇帝不急不慢地开口:
“围猎盛宴,万民同乐,今日尔等需大展拳脚,各显神通,不可藏锋避芒,必彰显吾国之勇敢,振奋吾国之气势,吾,在此静候。”
至此,狩猎正式开始。
只听围场上一片片马蹄声,扬起一阵阵沙砾尘土,局势瞬间被打破,唯有最前方的一抹杏黄依旧主导引领。
姜水芙的眼神一直跟随沈极昭,跟其他少女痴迷爱慕的目光一样。
她的夫君,总是那么优秀。
他飞身奔腾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眼前,旁边的皇子妃都念叨攀比着她们夫君说好给她们带的野味有多厉害,她却无法参与进去。
准确来说,自从嫁给他,她就参与不了任何人的世界,包括他。
她不愿去想,但她不得不承认,或许有一天,他们会越走越远,就如现在这般,他大步向前跑,而她,始终追不上。
男子入场之后半个时辰,女子也可上场打猎,不少世家贵女昂首挺胸,跃跃欲试。
看不惯姜水芙的人多了去了,此时有人打响了第一炮:
“太子妃怎么不去,莫不是技不如人不敢献丑?也是,今日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皆在此,那等只会雕虫小技之辈肯定是上不了体面!”
余下的众人继续煽风点火:
“别这么说,太子妃应该是不屑与臣女们一同打猎,毕竟民间谁人不知,太子妃最喜捉虫逗鸟,这林子中的区区兔子野鸡不在话下。”
“要是太子妃是不满臣女们才不去打猎的,臣女们自是有罪,竟惹得太子妃不悦至此……”
话音一落,面前这些挑衅的贵女皆捂唇讥笑,堂堂太子妃竟然畏惧无半点头衔在身的臣子之女,而且还当了缩头乌龟。
笑声刚止,经历上次宴会一事一直在收敛锋芒的高珠霞就忍不住带着恨意睨着姜水芙:
“但要是因为蔑视皇威天尊,平日里活蹦乱跳,要紧之时却连拿箭的力气都不肯有,陛下方才才说要不留余力方显大国气势,而太子妃天潢贵胄,身居高位,却视陛下之言为无物,视太子之责为儿戏,是否有不重不敬之嫌?”
这话表面是说姜水芙不敬,实际上更是指责她于国不忠,于君不臣,于夫不敬,其心可诛。
高珠霞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柔弱可怜的姜水芙。
上次太子给她的教训她记在姜水芙身上了,多亏了她,她此次若不成功,便只能回幽州去寻一地方士族嫁了,她恨极了姜水芙。
今日太子不在,她必要让她低头求饶。
姜水芙波澜不惊,慢慢把眼神从围场深处收回,转向面前拦住去路的贵女们。
她举动轻悠,一双无害纯净的眼睛平静地望着她们。
高珠霞等人此时也不装了,现下没有外人,她扯了扯嘴角,“太子妃这副样子还是装给太子看吧,不过你若是肯好好跟大家伙儿道个歉,鞠个躬,主动让位,王姐姐也不是不能留你个妾的位置。”
余下的贵女不说话,一旁看戏,被提到的王含珠警告了高珠霞一眼,这个傻子现在学精了些,都会拿她当枪使了。
不过她不跟即将被遣送回老家的人计较,她拨弄着手指甲开始装聋了,她什么也没听到,更不可能开口反驳,眼中含着满满的高傲。
她确实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她也确定一定比姜水芙做的好。
曹兰姿不奢望正妻,她假情假意地上前搂着姜水芙的胳膊安慰她:
“太子妃,高姐姐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太子只有你这一个太子妃,其余的不过是些良娣良……”
曹兰姿的话顿地卡在了喉咙,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呼响起,场上众人个个瞪大了双眼。
高珠霞后背的箭筒就被一道出其不意又深厚的力道击穿倒地,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被这力道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十步之外才堪堪险停。
高珠霞踩着满地散落的箭矢不可置信,姜水芙怎敢对她这个堂堂重臣之女下如此狠手。
她气愤极了,同时她又被这一箭射得心有余悸,双腿打颤,不敢轻举妄动。
姜水芙缓缓把玩着高珠霞的箭矢,缓缓开口:
“区区一个闺阁娘子,胆敢妄议皇家,干涉朝政,冒犯天颜,不知是否是高大人授意?”
这一下子就讲一口犯上作乱的锅扣在了高家身上。
如同贵女方才的作为。
“你空口白牙,凭何污我?”
“不是你爹,那是何人?区区顺天府尹当然不敢,莫不是其他什么在朝为官之人?高娘子倒是有本事,能与大官搭上话。”
高珠霞面目扭曲,警惕极了,在朝为官之人皆是男子,她这么说不就是暗指她未出阁就与男子暗通款曲,无媒苟合?
姜水芙神色轻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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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娘子该感谢我,这一箭,买本宫的口。”
高珠霞气得冒烟,本宫?她竟敢在她面前端起了架子!
她讽刺的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与皇家何干?又买她什么口?
她一愣,双眼不自然地飘转,还是说……她知道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恼羞成怒:
“姜水芙,你莫要混淆视听,夸大其词,你一个不受待见的腌臜贱……”
不等她骂完,一道疾风冲来,她只能抱头躲避。
“啊!你疯了!”
高珠霞又被射了一箭,她精心制作的骑装破了一角,红色的布料被紧紧地钉在地面。
“这一箭,平本宫的怒。”
姜水芙毫不掩饰地观赏着她的狼狈,余下口出恶言、讥讽嘲笑的贵女们白了脸,个个抖成了是筛子,毫无半点方才的气焰。
她轻飘飘地嘲讽道:
“往后行事切记带上脑子,今日我也不算无所收获,至少遇见了一群发情的母猪排队抢着被上,当真神奇。”
这话太糙了,余下的贵女气愤极了,可他们只能警惕地后退,一脸后怕地望着正向她们走来的姜水芙。
为首的王含溪和曹兰姿最是害怕,姜水芙在她们的正前方。
只见姜水芙抬臂,又是方才对准高珠霞的姿势
场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她们都畏惧地弯了身子。
姜水芙嗤笑一声,弯弯唇走了。
这些年,她每次对上她们碍于身份,不想与她们生事端,选择无视和忍耐。
但她忽略了天家,她的举动代表着天家的颜面。
况且,她这般沈极昭喜欢。
狸奴的爪子总要亮出来挠刺一下才能显示自己的用处。
死死握着箭矢和弓弩的高珠霞面色惨白,意识到安全之后她的面上又浮上了红润。
劫后余生,她竟然有几分体会到了这个词。
该死的卑贱之女,竟然直直地把弓箭抛给她,要不是她及时握住了,这箭就要径直射伤她。
在场的人无一不回忆起了还未嫁入东宫时的姜水芙。
那时的她肆意潇洒,骨子里有浓浓的傲气,连笑容都十分灿烂。
家世好,相貌好,让人嫉恨。
今日的她挥箭之时虽与从前不尽相同,没了那时的不羁,取而代之的是安静温顺,但依旧能找准时机一击即中,出手迅捷。
这般不显山显水,只为伺机而动,倒有几分太子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她们十分不喜。
一个没娘养的贱胚子竟然也舔着脸皮沾上了天之骄子的半分习惯。
经此一番,在场对太子有不切实际妄想的贵女是彻底抱团了,对姜水芙恨之入骨,势必要她付出代价、看她跌入底谷。
高珠霞拖着颤抖无力的身子入了林,天边盘旋的鸽子瞬间砸在她面前,她激动地拆开鸽子腿边的密信。
她弯了身子,笑得浑身发抖,不忘把密信塞入嘴里嚼碎。
终于,她终于要飞黄腾达了,姜水芙,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男人投入我的怀抱!
到时候,你还能趾高气昂吗?
11. 第 11 章
姜水芙去到了皇后的营帐,陪在她身边,皇后要她去打只兔子来吃,她婉拒道:“太子一定收获颇丰,母后等着吃就是了。”
皇后闻言摸了摸她的手,笑笑不语。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姜水芙很讨人喜欢,三言两语就哄得皇后开怀大笑,还说要亲自给皇后烤肉吃。
午时已至,上半场围猎结束。
各营地升起了炊烟。
皇帝看见人人手无虚空,皆满载而归,帝王的威压又重了几分。
他们大邶,有朝一日,必一统四海。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沈极昭。
成大业者,必经磨难,生死一线,落子不悔。
沈极昭换下耀眼的戎服,一身深紫袍子出席,落座于皇帝左侧,极尊无上。
皇帝的另一侧是皇后和姜水芙。
姜水芙把兔肉烤得滋滋冒响,油脂都溢了出来,她把其中一个递给了皇后。
皇后一口下去不停地夸赞她:
“芙儿考的兔子可真好吃,母后还要吃一个。”
姜水芙自然听从,只是她的注意力转变了,沈极昭要过来了,皇后看到她这副样子打趣地笑她,随后坐远点给他们小夫妻腾位置。
姜水芙连忙整理贴在脸颊上的青丝,露出那张淡化了美艳的脸。
手上的兔肉正是外焦里嫩的时候,她邀功似地捧给了刚到她身边的沈极昭:
“殿下,妾烤了母后爱吃的兔肉,你尝尝吧。”
沈极昭没动作,姜水芙连忙追加:
“不腥的,臣妾特别处理过的,用料酒姜蒜之类研制过的,可以吃的,母后很喜欢。”
沈极昭的手不太想伸出去,但他突然感受到了皇后的目光,皇后给了他一个威严的眼神,意思是要他好好与她相处。
他又转回目光,眼前女子一副恬美好的模样,好像何时,她都是这样的神情。
沉默几秒,他还是开口:
“你想要什么?”
姜水芙以为她不小心又得罪他了,像上次一般误会她心思不纯,她连忙辩解:
“妾冤枉,妾只是怕殿下饿着,这兔子,你不想吃就不吃,妾一个人也能把它吃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沈极昭不想看她这副委屈的模样,他又没责怪她,他直接打断了她:
“孤是说下午要深入北部猎场,你可有甚想要的猎物?”
姜水芙愣住了,他这是问她的喜好然后专门打来给她吗?她蓦然抬头,双眸又亮又闪。
“只要是殿下射的,妾全都喜欢,殿下射的就是最好的。”
她又继续说了好多话,有些没头没脑的,最后脑中浮现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嗓音轻柔:
“不过,妾听闻这山中经常盘旋着大雁,妾还没见过。”
姜水芙小心翼翼地提了要求,她也是有私心的,女子成婚时有心的男方会抓只大雁送上门,那时的沈极昭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时间给她抓。
她那时是期待过的,只是礼成后都没有大雁的踪影。
她想补上,这是一场人生重要的仪式,因为是跟沈极昭的,她一点也不想留遗憾。
但她的情感却暖不热沈极昭的心,他已经无力听下去了,眼神渐渐游离,这几日一定有人要出手。
“夫君,我就只有这一个想要的,你会带回来吗?”
姜水芙这一句话将他拉回神,眼前女子充满希冀,他知道自己不该走神,接过了她举了很久的烤兔。
“知道了。”
沈极昭还补了一句:
“太子妃有心了。”
姜水芙期待地看着他慢慢举起烤兔,只是这烤兔还没到嘴边就倏地传来一声惊呼。
“哇,这兔子好香!”
唐珊儿才走近他们就走不动路了,直直地盯着烤兔,吞了吞津液。
只不过这烤兔在太子手里,她不敢放肆。
唐夫人简直恨铁不成钢,捏着她的手臂扯到皇后的面前:“珊儿,不可没规矩,参见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
皇后笑着让她们别拘礼,说了好些夸赞唐珊儿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让唐夫人别骂她。
沈极昭一如既往当个木头,姜水芙则是一抬头就看见小娘子一脸渴望的贪吃模样,她认识她,上次庆功宴见过。
姜水芙还没来得及说话唐夫人就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太子殿下,太子妃,珊儿她就是贪吃,胖得不成样子,哪个贵女像她这样!”
唐珊儿撇撇嘴,她才不胖呢,她的肉很宝贵,都是她吃出来的。
不过她不敢当着太子的面顶嘴,太子像座冰山,她害怕。
姜水芙说了些客套话,然后对唐珊儿说,她还会烤,可以给她吃。
只是等不到那时候了,唐珊儿的肚子咕咕地叫,她有些羞愧。
这尴尬的声音震住了所有人,所有人当中沈极昭是第一个出声的:
“太子妃,给她吧。”
他将手上烤好的兔子给了姜水芙,姜水芙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意思,立马递给了唐珊儿。
唐珊儿很开心,唐夫人则是连忙道谢,只是没说几句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二皇子打破了这片和平:
“太子这儿这么热闹啊,哎呦,唐夫人,失礼失礼,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啊?”
唐夫人沉着地回了话,二皇子这才看到唐伯同此时正在皇帝面前汇报朝事,皇帝很是高兴,嘴里都是赞扬的话:
“哎,唐爱卿说笑了,你的功劳朕记着呢。”
唐伯同连连摆手,不敢邀功,他的背脊挺直,脸上不难看出少许傲气。
二皇子掐了掐手。
“看来,这热闹结束不了了。”
这句话,大家都当没听到,没反应,姜水芙更是摆着太子妃的架子不给二皇子好脸。
唐伯同结束对话之后就带着妻女退下,二皇子上前:
“父皇,下午的北部狩猎儿臣很有信心,这回一定不输给太子,定让天下人知道,父皇的儿子,一个赛一个优秀。”
皇帝最喜欢儿子上进了,闻言也点点头。
一旁的沈极昭抬眸,直觉告诉他,这个老二,要出招了,果不其然,二皇子又说:
“只不过往年都是只在北部进行,未免有些无聊了,不如今年父皇开放禁地,儿臣们数年练习武艺,也想证明一下自己,父皇觉得如何?”
皇帝的笑意慢慢停下,他的眼睛微眯,犀利的眸光射了出来,压在二皇子的背上。
二皇子忍着不低头,又劝说:
“之前有过传说,禁地里或许会有祥瑞。”
祥瑞,这两个字,任何皇帝都拒绝不了。
“好。”
皇帝同意了,他叫沈极昭上前来:
“极昭,朕赏你的满月雕射弓你带上,下午和你的兄弟们进去一趟吧。”
姜水芙瞪大了眼,禁地,这地方向来都是不准人进入的,太危险了,不知道有多少猛兽。
她下意识就要替沈极昭开口,只是他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
她抬头看他,他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胸有成竹,不在意的模样,
他接旨,也只能接旨。
皇后现在也不会叹气了,天家,就是这样,她贵为皇后也无能为力。
二皇子目光狡黠,悄悄上扬了眉眼,这盘生死局,沈极昭还真敢接!
最后沈极昭还是吃了姜水芙的烤兔,而且,吃光了,她有些意外。
很快,第二轮的狩猎开始了,上午只是小试牛刀,重点在下午。
此次的狩猎范围乃是整座山林,深入原野,开放禁地,猎物也翻倍,不乏珍稀庞大之物,同时,危险性也更高。
园中所有人卑躬屈膝,站立成行,皇后虽然表面八风不动,心里却揪成一团。
只见皇帝将金哨洒抛下去,皇子们一个个捡起,皇帝含笑嘱咐:“黄昏之前,朕相信你们一定能带着祥瑞回来,注意安全。”
二皇子把金哨捂在怀中,心里暗嗤,这金哨是作求救之用,今年第一回开放了禁地,他一定要沈及昭有去无回。
大邶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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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了禁地,父皇也不能多说什么,父皇的儿子,不能是废物。
姜水芙看着沈及昭只将那金哨挂在腰间,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沈极昭仿佛看见了她的视线,转过身拨开人群来到她面前,破天荒地与她道别:
“你乖乖的,陪着母后,我会平安归来,孤带回来的东西你会喜欢。”
姜水芙笑了笑,悄咪咪地往他身上塞了一把药罐,这都是昨日他不肯带的,在沈极昭偏过身之前堵住他的嘴:
“快去吧,夫君,你千万要小心,夫君的礼物我很期待,要是不小心伤了,就用妾给你的药。”
上座的皇帝看着他们二人动作亲昵的模样,摸摸他的胡须欣慰道:
“太子也真是开窍了,竟然懂得与妻子温情小意了。”
沈极昭这才罢休,收下她的东西,随后一马当先,入了林。
很快,场上男子跟着都进去了,皇后温柔地与皇帝说话,内心却是冰冷的,之后她便拉着姜水芙的手问他们刚刚说的什么悄悄话。
姜水芙只敷衍过去,要让母后知道她向沈极昭讨要大雁,肯定会遭笑话的。
另一边的深极昭已经渐入深处,他并没有射出一箭,他的猎物不在这儿。
跟在他后面的是二皇子,二皇子箭无虚发,射了不少猎物。
他嘴角一掀,眼神逐渐狠辣,猖狂地拉开弓箭对准前面的人。
“九!弟!”
沈极昭没有回头,亦没有躲闪,他背脊依旧挺直,尽管耳边清楚地放大了朝他而来的那股强烈的敌意。
“老二,弓要拉满,不能犹豫。”
二皇子被激地加大了力度,他一直阴嗖嗖地盯着那抹杏黄,弓都要被拉断了,凭什么,凭什么是沈极昭!
“嗖!”,箭已出弦,锋利尖锐的箭尖高速旋转,锁定了目标强势出击,须臾之间,摧毁爆裂。
“叮铃。”
金哨碎了,没错,二皇子不敢,他只敢将沈极昭的求救信物毁了,这也方便他后续的动作。
他再度弯弯唇,眉眼吊起,满脸邪恶地说:
“御赐的射弓果然不一样,想来这祥瑞已经名花有主了,二哥就不跟你争了,不过这禁地可不容易全须全尾出来,九弟你还要进去吗?二哥简直为你捏把汗。”
二皇子阴险地勾勾唇,沈极昭若是不敢进去,便是抗旨,便是无能,他若是进去,便是死路。
沈极昭无视他,驾马飞快前行,倒悬的枝柳被疾风吹得飞扬,“老二,孤的命,你想要,就来拿,孤在前面等着你。”
二皇子才不蠢,他可没打算去送死,他只打算在禁地入口处逛一下
谁料下一秒,他就风驰电掣了起来。
沈极昭的鞭子措不及防抽了他的马,马儿受惊,他整个人就直直地往禁地里冲刺,被迫加入了找死的阵营。
整座山林都充斥回荡着他的怒吼声:
“卑鄙!无耻!”
沈极昭进入禁地之后就放慢了速度,仔细地留意着任何动静,射弓出弦,他首战告捷,一只狼便倒了。
他并没有上前,而是警惕地停下来。
这禁地十分不对劲,狼一向都藏在深山里,而这里仅仅只是外围,按理来说它该不会出现。
如此情况,只能说明,这山里有比狼还要危险强大的动物,霸占了狼的洞穴。
弱肉强食,至上真理。
他又向前走了一会儿,树丛里不停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很轻又很重。
轻是故意夹紧了呼吸,重是看到食物本能的兴奋。
他瞬间警醒了起来,手牢牢握住射弓,他能感觉到有无数精光死死地盯着他全身上下。
沈极昭最讨厌这种背地里来阴的,他直接策马跑了起来,暗地里的野兽们不能让他逃走,紧跟着他屁股后面转了起来。
不时,十几团黑影逐渐一圈圈包围他,裹着他转,一圈比一圈更加缩小,直到把他各个方向彻底堵死,他们才抖抖长粗的,像刺一般的毛发,露出了凶狠的獠牙,血淋淋地向他示威。
竟全是黑熊!
12. [锁] [此章节已锁]
此刻,另一边营帐里的姜水芙心突然跳得很快,她不安地覆上心口,随后跑到外头去看。
才不到一刻,已经有人吹响了哨声,抬回来了好多伤员,个个都身体惨烈。
高珠霞也在看热闹,她突然拉住姜水芙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地通知她:“太子今日是必死无疑,二皇子已经有了计策让他身败名裂。”
姜水芙的心更加慌乱,她不会怀疑高珠霞说谎,因为这确实是个除掉沈极昭的绝佳机会,又是二皇子主动提出来的。
高珠霞已经先走一步了,骑着马入了林她的声音飘荡:
“我们看谁能救出太子,太子的救命恩人,肯定能入东宫。”
姜水芙不是在意高珠霞入不入东宫,她实在是太担心了,沈极昭的金哨明晃晃地给众人看,丢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他又是个要强的,不肯用怎么办?
姜水芙顾不得那么多,牵了匹马打算去找他,只是蟠桃拦着她,最后还是她带了几个帮手一同去才得以顺利入林。
沈极昭已经被围攻,数头猛兽夹击,他孤零零地站在中间。
身下的汗血宝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有些颤抖,沈极昭抚了抚它的毛,让它别怕。
马儿有了主人的安抚,再次昂起了头和蹄子,表达了永不退缩和殊死一战的决定。
沈极昭高坐马上,默默地观察着它们,丝毫没有胆怯和害怕。
同时,九天云层之上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阴云,向气势汹汹的黑熊砸坠一批又一批的黑灰色鸟类。
黑熊的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令它们胆战心惊,心跳擂鼓的撞击声,仿佛是在给它们警示。
此人,不能动。
原本留着哈喇子眼神饥渴的黑熊顿时没了气焰,在动物界,最讲究服从与听话,一旦遇上比它们更强的存在,它们就会退缩。
沈极昭的气势太强大了,威压极重,冰冷绝情又不屑蔑视地看了一眼地上黑压压的一片。
按理说这时射物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时最好按兵不动,但他今日来就是要大开杀戒,不能选择识时务。
他的骨指泛白,手臂青筋虬起,抬头睥睨猎物。
手上的满月雕射弓在阳光照耀之下璀璨夺目,金光闪闪,仿佛仙者泛着缕缕神气与无限威力的法器。
他不给黑熊喘息之机,率先打破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可最先响起的不是黑熊凄惨的叫声,也不是它们愤怒的嘶吼,而是二皇子劫后余生的惊呼。
箭矢擦过二皇子的头发,不费吹灰之力地断了他一截发丝,他还来不及庆幸就浑身战栗,往回看,不知何时逼近他的黑熊已经一箭毙命,他恨极了沈极昭。
他不是在救他,是在害他。
方才还怂包的黑熊受了刺激终于大展身手,喷着怒火快速向懵愣又恐惧的二皇子伸出锋利的魔爪,他立即逃跑。
结果显而易见,二皇子十分后悔,他误入禁地之后就暗中跟着沈极昭,他选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既可不深入禁地,方便随时跑路,又可窥探沈极昭。
可黑熊的报复岂是常人能承受的,二皇子举起金哨的手臂被撕咬。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希望滚落,埋藏于深色土里,消失不见。
他响起了痛彻心扉,惨绝人寰的尖叫。
他只能拼命地求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九弟,救二哥啊,二哥以后在也不跟你作对了,二哥会全力辅佐你登帝!救我,你的助力会更多!”
沈极昭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欣赏着他的狼狈和痛苦,慵懒地开口:
“老二,孤向来只给人一次机会,方才不是救了你吗?”
二皇子还在求饶,他拖着偏体鳞伤的身体苦苦呼唤沈极昭的良知,但他忘了,沈极昭的良知只存在于表面。
黑熊们开了荤,吃肉吃得上头了,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纷纷开始转向沈极昭。
在疯狂的兽性面前,前面所有被压制的欲望又重新苏醒了,翻倍地驱使它们发起攻击。
它们团团作战,战术凶狠,声势浩大,沈极昭也不废话,嗖嗖几箭射杀了不少。
只是它们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将兽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死死咬紧了他。
很快,黑熊捶胸顿足欢呼,沈极昭的箭射完了。
它们正在提前庆祝胜利,张着碎肉卡在齿缝中的血盆大口猛扑向他,他游刃有余地腾跃于空中,一个翻身旋转,抽出佩剑。
他的每件武器都是御赐之物,这把见血封喉的剑也不例外,身下的宝马落地时也踢飞了黑熊。
场面瞬间燃了起来,局势瞬间改写,只见一人一马如闪电雷霆一般轰烧了所有,所到之处抛洒大片头颅和血液。
黑熊的兽性大发,他们几乎是凭着本能撕咬拉扯,爆炸的毛发都遮挡不住他们猩红发狂的双眼。
沈极昭的眼睛也渐渐红了,杀了个痛快,他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鲜血直流。
人类与兽类之间力量上存在差距,他此番实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被挖了好些骷髅洞,但他好像不知道痛,反而越战越勇,这架势,完全就是留他一口气就行。
此时,一女子鬼鬼祟祟地装扮成男人在禁地旁边来回踏步转圈。
是高珠霞。
她万分纠结,她虽然早就决定了,但是临头一脚她还是害怕,里面这么危险,她不会还没见到太子就已经躺尸了吧。
她大口地呼吸,脚步已经迈出去了。
这禁地果真名不虚传,狼嚎虎叫,怪异尖喊,她快要站不住了。
但想到今日若不成功只能回老家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就豁出去了,今日,她就要成为太子的女人。
姜水芙,等着看吧,那一幕,一定让你终身难忘。
不过高珠霞没想到,姜水芙落后于她许久,却比她捷足先登。
姜水芙跟帮手分头行动,她找到沈极昭时,地上已经躺了无数的动物尸体,它们脖颈的血已经流淌扩散到她脚边了,腥气冲天。
而他杏黄的骑装已经浑身破烂了,湿透了,滴答着暗黑色的血。
他最爱的宝马累瘫在一侧,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的剑抵着被血迹浸湿的泥土,剑尖深入地下三寸,气势如虹。
沈极昭的眼神落在不成人样的二皇子身上,大发慈悲地答应他:
“老二说的没错,救你孤不亏,所以,孤破例一次。”
沈极昭伸出掌心,赫然躺了一个金哨,他转了转它,二皇子惊恐地使劲摇头,忍住痛楚和羞耻磕头求饶:
“不要,不要,九弟,二哥求你了,我们是亲兄弟啊!”
此时的沈极昭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面上布满星星点点的血珠子,一滴还正中他的嘴角,缓缓渗入他的嘴里。
他轻嗤一声:“天家兄弟本该如此。”
哨声一响,二皇子彻底绝望了,他喷着血阴骘狂乱地诅咒百姓口中的好太子,皇帝心中偏爱的好儿子:
“沈极昭,没有人知道你这副魔鬼的面孔,你确实比任何人都适合当父皇的儿子,你伪装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只是我一人看见多无趣啊!”
二皇子的视线越过他阴森地黏在他身后的人身上,沈极昭无所畏惧,好似没有人任何人能使他慌乱。
他慢慢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倩影,极其令他意外。
但他此刻的可怖半分也没收敛,嘴角的血液甚至顺着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处,滴滴答答地扼住那抹倩影。
姜水芙惊呆了,她跟在沈极昭身后那么多年,出来没有看见过他此时的状态。
她知道他不如他的外表那般淡然温雅,骨子里是强势掌控人的,所有他也会争,会主动争。
但她没想到他争的手段竟是如此绝,不直接要人的命,而是让人活在异样和嘲讽的目光之下。
她突然有些难过,原来他对他在乎的东西是会用尽手段嬴的,她好像再一步看清了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浑身发麻,她静静地看着眼神戾气,浑身是血的男人朝她走来。
沈极昭一步一血印,豪不掩藏他完完全全,充满戾气的自己。
他轻轻地覆上她好看的狐狸眼,以往眼睛里闪出的是带着怯的痴,现在多了几分惧,他不想去深究:
“别看,脏。”
姜水芙被他阻隔了视线,只是耳边还是传来了恶心的声音,二皇子正在与黑熊交合,绝望的他毫无反击之力。
她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一直到了安全地带之后,沈极昭才放开她,本以为这下是无恙了,可她睁眼第一眼就发现他不正常。
火红的面庞,艳色的嘴角,和急促的呼吸。
她可以看出来他在极力控制,控制到血管砰跳,爆炸一般。
他整个人都像是叶子上染了红浆的树纹脉络,叶肉已经破碎透明,枯燥得吓人。
姜水芙上前接住他晃动的身体,疑惑又害怕:
“夫君,你怎么了,很难受吗?中毒了是吗?我给你的药……”
她作势就摸他的腰,找寻着她预先准备的药。
沈极昭的瞳孔已经浑浊了,他猛地擒住她的手,用力制止她的不知死活。
姜水芙被他手的温度一烫,他这是发烧了?
沈极昭吐着粗重的气息质问她:“谁让你来的?害怕了?”
看来还没有烧糊涂,还会生气,她动了动手腕,太痛了。
沈极昭不允许她忤逆自己,掐得更紧了,他几乎是艰难地一字一字蹦出来:
“不要动,否则孤不会放过你。”
姜水芙知道他不舒服,立即停止了动作。
他看着她水灵灵的双眸,明明是个弱女子,面对他时总是要逞强。
本以为她又会像以前一样口是心非,强撑着说不怕,可令他意外的是,姜水芙点点头:
“怕的,妾第一次看到吃人肉喝人血的场面,太震惊了,妾在闺中时虽然调皮却从来不玩命,这种地方,妾不敢碰,心都要跳出来了,夫君听见了吗?”
沈极昭掌心下的脉搏配合地跳动,他能够感觉到她猛烈的频率,这勾出了他内心阴暗处的兴奋,他对这个认知很不爽,松开了她:“孤听不见。”
同时,他腹诽道:害怕?还敢来?真是傻子!
姜水芙上前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身子,证明给他看,“这下听到了吗?妾有多害怕,不过夫君会保护妾的,妾不想你孤军奋战。”
沈极昭瞬间变了脸色。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不想让他孤军奋战这句话,也没有人敢说。
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与刀尖火海之上踽踽独行,也从来不信任何人。
她居然敢大言不惭,越了身份,忘了尊卑,他掐住她的下颌,头稍歪靠近她的鼻尖:
“花言巧语,孤最厌之!”
姜水芙暗自嘲讽一笑:
“夫君向来都是不相信我的,妾其实很伤心,夫君因为我的身份保护我,我只因为想你平安,就算夫君不信妾,夫君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吗?夫君的心里只有自己,皇家和百姓,或许有一日,能多一些别的吗?”
她不需要他爱她,可以的话,给她一点信任。
沈极昭眼神冒着怒意,一步步逼近,这是在怪他没有自信,怪他错怪她,怪她冤枉她,还怪他自私自利,怪他不喜欢她。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姜水芙看出他生气了,他进一步她退一步,直到他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她的视线瞬间黑暗,整个脑袋都陷入了他的胸膛。
她没看见此刻沈极昭抗下的是来自巨型猛虎的重重一击,它的爪子差点划断剑的刀口。
可她耳朵却清楚地听到此刻危急的情形,男人正在费尽力量抵抗,他的喉咙不自觉溢出了低低的嘶吼,模糊地呢喃着一句话,她没听清。
这猛虎比黑熊更为庞大,杀伤力自然也更加巨大,沈极昭两只手扛剑,试图把它的爪子砍掉,爪子没了,危险性也就降低了。
但谈何容易,猛虎不光有爪子还有尖牙,同时发起攻势,嗷呜一声想把他吞了。
他奋力阻拦,只是他的身子还是免不得吃力地后倾。
姜水芙听到这声音毛骨悚然,立即抬头,迎面而来的是长着倒刺的长舌,那倒刺像一根根骨刺一般,十分骇人。
她急得不得了,柔嫩的手攀上了他的臂膀,无意识地捏了捏他,“夫君,妾能做什么?”
这一触碰,对沈极昭来说不是怎么办的意思,而是办了她的意思,是赤裸裸的撩拨。
老二的手段上不了台面,不仅想要他命丧于此,还要毁他清誉,山中只有野兽,他若是控制不住只能沦为畜生。
他暗暗勾了唇,不亏是亲兄弟,方才他吹哨时还没有察觉老二的阴谋,但不妨碍他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让老二断送争夺的资格。
他越来越暴热,体内有无数股气流上蹿下跳,碰撞挤压。
他感觉身体要爆炸了,姜水芙还找死地撩拨他,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但正是这样,他的劲儿瞬间全部被调动,身体强壮坚硬如牛,潜能被快速激发出来。
“嘶嘶!啪啪!”
沈极昭的剑已经起了火,猛虎被灼伤,收了收爪子,他承胜追击,带着火星子的剑毫不犹豫地砍下了它的爪子。
一声痛苦的咆哮,它们被猛虎掀翻,两人被甩飞十米远,姜水芙才撑着身子站起来,沈极昭就已经又开始战斗了。
猛虎没了爪子发飙狂怒,尖锐的两排獠牙齐齐露了出来,一低头就是冲着他的脑袋喝脖颈啃咬拧断。
沈极昭又故技重施,打算挑它的牙,可这次猛虎才不会上当,避开了,至此,双方都保持了距离。
他微不可察地甩甩头,他已经快要失智了,坚持不了多他命令姜水芙。
“抱孤!”
姜水芙不敢置信,她以为她又想上次一样听错了,她便没有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或许是沈极昭说话时露出了不稳的气息,猛虎重新出击,再度扑来。
“抱孤,你想和孤死在这儿?”
姜水芙飞速跑向他,不是因为听清了他的话,而是去救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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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拆吃入腹还毫不知情的他。
她的呼喊也让沈极昭及时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个冲天的捅穿戳杀。
与此同时,她刚好奔到他怀里,与他紧紧贴拥,他们面对面,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她并没有。
沈极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布满了血液,血流一股一股流过她的手指、掌心、手腕……
他倏地瞳孔一缩,呐喊着将剑送入深处,贯穿猛虎整个脑袋。
姜水芙握着簪子的手松了,任由簪子稳稳插在它的心脏处。
就这样,一只巨型猛虎的脑袋和心脏都受了致命一击,瞬间咽气,直直地倒塌在地。
沈极昭的脑子一团乱,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不是怕死吗?这么喜欢哭的女人竟然敢与猛虎争斗。
他头一次气疯了,扛着这个不正常的女人飞越丛林,“姓姜的,看来你已经不清醒了,孤带你去清醒清醒!”
姜水芙不知道他怎么了,她方才也没想什么,只是本能而已,她现在回想才开始后怕,她的手也开始阵阵作疼。
沈极昭的轻功很好,姜水芙不敢看下面的地势变换,直到到了一个水流峡谷,他突然往下冲,她吓惨了。
她来不及问他她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就一同坠入水中,她不会游泳,喝了好几口水。
沈极昭想惩罚她,她不该这般多管闲事,不该说那些他一点也不稀罕的鬼话。
冰冷的谷水使他神智恢复几分清明,他注意到旁边的女人狗刨式地挣扎,他的火又上来了。
“唔……”
姜水芙看着放大了数倍的面孔,十分意外,他在给她渡气,他们唇齿相贴。
她却只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唇,没有任何欣喜,他会认为她故意装的吗?为了亲近他。
只是她实在不会游泳,给她渡气她也坚持不了多久,她已经开始意识迷乱了。
沈极昭见状只能带她上岸,他一定要好好地审问敲打她。
上岸之后姜水芙猛地咳嗽吐了水,她瘫在绿草如茵的草上大口喘气。
此时沈极昭的脸又黑又红,大步迈着步子,她感觉到一股湿冷的风刮过她的脸颊,她偏头躲过来自他掀起的风。
谁料,沈极昭居然上手钳住她的脸,用力地扳回来,她求饶:
“夫君,我真的不会水,不是故意骗你的吻。”
话音刚落,平日里不近女色还不让女色近他的男人粗暴地含上了她的唇。
她极其震惊,眼睛鼓瞪,圆得标准,还不等她缓缓,一声暴力又羞耻的声音响彻峡谷。
她只能看到她的衣裙碎成几片,飘洒在不同地方。
她看向他,他的眼睛充满了暗火和毁天灭地的冲动,他失去理智了。
她也感受到他的坚硬,让她害怕。
她现在才知道,他的身子滚烫,原来是中药了。
沈极昭扒了衣服后开始四处点火,他俯身含上了,她忍不住嗯了几声。
他越来越狠,咬的很疼,她让他别这样,他根本听不进去,又换着法儿地挤堆,她的眼泪下来了。
落在他的耳边。
他其实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无法抗拒,他放轻了力道,称得上是在哄她:
“孤知道你是谁,孤需要你。”
哭得泪水涟涟的女人止住了哭声,她不怕跟他做,但是她不希望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
她点点头,下一秒,她又哭起来。
得到准许之后的男人更加肆无忌惮,游走在她每个角落,这些地方都受了很重的对待,最重的是她最胖的地方。
好委屈,胖子们被尽情地采撷,她们都已经挺直了头表达不愿意,他还是不放手,也不放嘴。
他十分狂欢,一直掌控着主动权,偏执地只听自己的话。
这一次,她是十分具象地体会到了他的霸道。
她推了推他,男人继续不管不顾,直到她捂住了,他才抬头结束,他的嘴角和唇舌拉起了丝,连接了两个人的身体。
男人的手移动,“流水了。”
她羞红了脸,一瞬间的破入吹响了这场战斗的号角。
男人用足了力气,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转场,根本不顾女人的嘤咛。
他不准她不嘤咛,她若是不符他的意,他便要她再没有力气反抗。
姜水芙此时才发现峡谷之上瀑布飞流而下,坠到谷底溅起千层浪。
她浑身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有些难受,拂去水珠。
男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孤干你,你就干不了”
她水盈盈的眼眶继续制水,他却猛地把她翻了个身,她看不见他了,也就不会求饶。
她与草地之间前后摩擦,没了力气,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鲜艳花朵被谷水一次次地灌溉浇筑。
花朵其实也是开心的,越发水润。
直到谷水正中花蕊,花朵跟谷水都一起笑开了脸。
两轮结束,姜水芙已经彻底软了身子,手指都抬不起来,破碎极了。
不等她休息,她的腰又被蛮力擒住了,她怎么求他他都不肯收手,还发了狠,将她的腿架起,继续闯关。
他简直像给野蛮至极的原始人,今天的沈极昭完全变了个人,洞房那夜简直不敌这十分之一。
这一姿势完了后他还没有消火,又折了她的身子,开启新世界。
姜水芙实在受不住了,申请休战,攀上了他的手臂摇晃着说:
“夫君,我疼。”
她哄了他好久,男人终于放过了她。
她努力合上分开的双腿,只是刚靠拢就又被掰开,她马上哭诉,男人就伸了进去。
沈极昭给她上药,这一看,确实是他过分了,她需要休息。
“你的药你用,也不算白费。”
姜水芙顾不得羞耻,这片刻的放松真的让她感觉到很好,抹了药之后确实好多了。
就这样,他们足足休息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沈极昭一直泡在水里,她则是原地休息。
天黑之后,他去找了果子给她,吃饱之后她就要睡了,可他却抓住她白皙嫩滑的脚,眼神她熟悉得不得了。
她本想拒绝,她的身体替她答应了。
她真没想到,他要了那么久竟然还没好,所以他在水里是在缓解,在控制,可是控制了两个时辰效果竟然还是不行。
“呜呜呜,夫君太欺负我了。”
姜水芙欲哭无泪,她的水已经流得够多了,依旧满足不了他。
还是中断的那个姿势。
她的嗓子依旧哑了,叫不出来了,男人的嗓子也差不多,但他的力气可是多到使不完,她的身子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全是青紫交叠。
于是,他们就这样持续了大半夜,药膏是涂了用,用了涂,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药膏竟是这样的用途和下场。
姜水芙晕晕乎乎,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一只通体纯白,尾毛却缤纷靓丽的狐狸向她笑。
它的尾巴一摇,果然是她出幻觉了,九条尾巴!
13. 第 13 章
东宫。
“夫君,这九尾小狐狸当真不能留下来吗?”
姜水芙看着拿白白软软的茸毛不停蹭她,向她撒娇求饶的白团子心揪了起来,她都不敢抚摸安慰它,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救它。
果不其然,沈极昭下达命令:
“太子妃,这是祥瑞,理当送入宫中。”
姜水芙努力争取:
“那它可不可以在东宫多待几天,它还不习惯人类。”
沈极昭眼神不重不轻地落在她身上,慢条斯理地抬抬下颌:
“太子妃若是想东宫易主,大可抱着这只祥瑞睡觉。”
姜水芙只好闭嘴作罢。
沈极昭入禁地本就是去抓祥瑞的,可以说是拼了性命才偶然遇见的,她这般让他放弃,对他来说确实不公平。
他若是没有这只祥瑞,父皇那边又怎么交差呢。
小狐狸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拼命地摇着它七彩的九条尾巴,往姜水芙水灵灵的面上咕噜咕噜地扫。
她抚上了它的毛,理一理它那漂亮至极,却打结了的尾巴们,她只能做这些。
小狐狸瞬间不动了,它的吊梢狐狸眼一眯,朝沈极昭扑过去,“嗷呜!”。
他被咬伤了,姜水芙瞪大眼睛,立即去解救他,她一边顺它的毛一边安抚要它松口。
这期间,沈极昭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它撕扯他。
直到他的血流了满地它才松了口,模样恹恹地用它的九条尾巴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夫君为何不自救?”
以沈极昭的能力,甩掉小狐狸简直轻而易举。
他将目光转向了正在闭关的牲畜,眸中一潭死水。
“它是祥瑞。”
姜水芙心里咯噔一跳,他的眼神明明当它是牲畜,他厌恶它,却还是为了大局忍了下来。
因为祥瑞,不能受伤。
从禁地开始,她好像才发现或许她根本不了解他,他的手段和心性,他整个人,都深不可测。
她边给他包扎边带着小心思试探他:
“夫君,今天是七夕节,妾想出宫看一看。”
沈极昭要带着祥瑞入宫,她不用去,正巧今日是民间的情人节,所以她征求他的意见。
他沉默许久才冒出一句:“注意身份,不要让人认出来了。”
她暗了暗眼眸,她是想和他一起去,此次宫宴是对狩猎有功者论功行赏,花不了多久他就能回来的。
*
“你们听说没啊,高家那个女儿脏得很,大庭广众的,当着好多男人的面与二皇子颠鸾倒凤,□□的声音呐,叫得人都酥了!”
“可不是嘛,听说人赶到的时候,二皇子已经玩得人都出血了,还抱着不肯撒手呢,咦,真损皇家的面子!”
“是啊,是啊,还是太子端正,为人清正,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姜水芙的脚一崴,蟠桃及时扶住她,蟠桃真想破口大骂,把太子做的那些事儿全抖出来。
那天小姐回来时全身上下红的红,紫的紫,青的青,两处□□更是肿得大了两倍,她为小姐清洗上药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核桃,她恨不得捅太子一刀。
姜水芙显然也想到了那件事,幸好街上锣鼓喧天,花灯耀眼,她红红的脸才没有被别人看出来。
她是被抱回东宫的,一路上她就贴在他的怀里,情事刚消的红晕再度爬上她的脸,她抱住他的腰感受他为数不多的柔情。
她常说她不贪心,但她还是想要他一直这么对她,一直那么温柔。
她摇摇头,把那些羞人的画面赶出脑海。
刚刚路边的妇人说的高家女就是高珠霞,她进入禁地之后碰见的不是沈极昭,而是二皇子。
她亲眼看到了二皇子那副丢人的场景,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很快,别人也对她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她被二皇子扒了衣服,被他强上。
但有件事妇人说错了,那血不是高珠霞的,是二皇子的,在场的侍卫都看清了真正的情况,这自然也瞒不过皇帝。
所以,二皇子已经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民间的七夕节当真是好玩极了,姜水芙在遇见沈极昭之前这种节日她都不屑一顾,现在才发现这节日可真热闹啊。
走一步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特色摆摊小食,有好多她喜欢的,比如蟹粉狮子头,腊味合蒸,五般馄饨,扁食······
还有夏日的卤梅水,清清凉凉,一口下去暑气全部化解!
姜水芙拉着蟠桃随性地坐在路边摊子上大饱口福:
“老板,来四碗五般馄饨,不要辣!”
老板看只有两个瘦瘦的小姑娘,询问她们是不是点错了。
姜水芙摇摇头:
“我们两人一人两碗,老板,你不要小瞧我们哦。”
老板笑着卖力地下馄饨,开启夸夸模式:“好,好,老汉欣赏你们,现在的孩子为了跟贵女一样,天天给自己找罪受,幸好我家那狗妹没出息,要不然我非得打断她的腿!”
姜水芙偷偷笑了笑,贵女中的顶尖贵女就站在他面前呢。
蟠桃又替她委屈起来了:“小姐,今日我们一定要大吃特吃,把所有在家里没吃到的东西都吃一遍,我请小姐吃!”
姜水芙笑得灿烂,心情极好,那两碗简直不够她塞牙缝的,估计东宫的任何一个人看见她这幅模样,都要惊掉大牙。
既然是大吃特吃,当然不能只吃一样,她们几乎把街上小食都吃完了。
街上的姑娘看着她们两个都露出了疑惑,奇怪和嫉妒的目光,七夕节哪有人这么吃的,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们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更何况,其中一个女子长得实在是太美了,这么美的女子哪天出来不好偏要七夕出来,这不是抢她们的风头和男人嘛。
姜水芙无视那些目光,坚定地朝一个商铺走去,她想买巧果,这是七夕的传统,买巧果,送爱人,恩恩爱爱到白头。
偏偏她没料到巧果太火爆了,轮到她的时候就没有了,她不死心,向最后一个买到的男子重金求果。
男子还没说话,一旁的女子,他的相好就叉着腰讽刺她:
“哟,这么招摇,没有人给你买巧果啊!”
女子早就注意到了姜水芙了,准确来说,是街上的大部分人都注意到她了,女子的相好也不例外,看了她好几眼了。
女子当然不爽。
蟠桃刚要跟她干起来,女子的相好巴巴地就献上了巧果,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水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姜水芙让蟠桃把钱给他们,正要接下热乎乎的巧果,一只大手就拉着姜水芙的胳膊,清冽的嗓音响起:
“我们不要了。”
姜水芙被拉扯着重新来到人群中,人群熙熙攘攘,他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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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是他,沈极昭,她的夫君。
她眉眼笑弯了腰,反手握住了他的袖子,颇有几分撒娇的姿态:
“夫君也是来过七夕的吗?是来找我的吗?我好开心!”
沈极昭被迫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亮晶晶的人儿,打破她的幻想:
“不是。”
姜水芙其实也猜到了,若真是有一日他主动来找她过节,与她说些情话,她肯定要昏过去。
她依旧一脸笑意望着他:
“夫君,那你是来专门接我回去的吗?你是不是担心我一个人上街啊?夫君放心,我找得到回家的路。”
沈极昭脸色即将垮下来,她赶紧正了正身子,收回调戏的笑。
她太开心了,所以一时没忍住,开了个玩笑。
只是沈极昭的脸色刚刚好转,下一秒,他就抱着这个胆子越来越大的女人向后跌去。
不知道谁推了她一下,她一下子就贴到他身上,他抱的越来越紧,近到有一种赤裸相见的感觉,就像上次一样。
他的眸子暗了暗,抱着她就一个飞身,落地到了一个台子上。
姜水芙的心怦怦跳,她真的很喜欢他的怀抱,喜欢被他这么亲近地揽着腰。
时间彷佛被定格,只见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相互拥抱。
男子的手紧紧搂着女子的腰,彷佛不想让她逃离他一步,眼神痴情地凝视着女子娇美的容颜。
女子同样圈住男子的脖颈,在他的怀里深情地与他对望,面颊慢慢浮上红晕。
此时的台下众人皆捂住了嘴巴,生怕打扰了这对神仙眷侣的爱意交流,老板死死按住拿着铜鼓的手不肯让这一幕落幕。
众人皆前倾了身体,对即将到来的一幕十分期待。
男子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子,动心不已,他慢慢地俯身,撅嘴,女子也踮起脚,两个人越来越近,直至完全贴合,亲上了!
实际情况是,沈极昭警告姜水芙:
“还不松手,成何体统!”
眼见水到渠成,老板敲响了手中的铜鼓:
“比赛结束,我宣布,‘你是我的心肝宝贝’的赢家是台上这一对伴侣!”
“好好好!”
众人皆欢呼起哄,说着祝福夸赞的话语,。
“恭喜你们,你们将获得本店特制的礼物一份!”
众人都很开心,都祝福到他们子孙满堂了,唯独他们二人一脸懵。
姜水芙反应快,接下礼物。
随后沈极昭带着她远离了这场闹剧,他的脸色还算正常,方才那一幕止让他心生厌烦。
他回头,准备让她回去,他还有正事要办,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女人脸蛋怎么这么红,像螃蟹爬了一般,她发烧了?
他上前证实他的猜想,摸上了她的额头,不烫啊。
若说方才的误会让她十分开心,现在他的触碰便让她心神荡漾,“夫君,这个七夕我过得很满足,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玩?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看花灯!”
沈极昭刚想点头就听到后面那句话,他无奈地抚了抚额。
她不是发烧了,是中春药了。
他立即收回手,冷了脸:“孤送你回去,别着凉了。”
省的她真的发烧了,对着他胡言乱语。
姜水芙今夜真的好幸福,她嗯嗯了一声,跟着他身后走,只是她还没迈开步子她就被黑衣人打昏了。
14. 第 14 章
“夫君,放我下来吧,我不想拖累你。”
一声娇滴滴又饱含真情的声音随风飘散地无影无踪,女子眼中满是担忧和焦急,委屈地望着头顶的男人。
此时,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郊外突然冒出了几声尖锐的哀嚎,女子下意识地缩头嵌在男人怀中,紧紧抱着他的劲腰不肯放手。
男人倏地感觉腰上多了两个强有力的粗绳,将他钳得透不过气,他十分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妃还真是替孤考虑,为孤着想。”
今夜沈极昭出现在大街是因为察询到了贼人的踪迹。
他亲自带领官兵准备将他一举拿下,官兵照例巡逻,他则在暗中观察,必要时发号施令。
只是他不曾想到会遇见太子妃,更没想到,他的太子妃竟然跟一个男子拉扯不清,他只好出面带走她。
后来太子妃被打晕,他救下她,两人就开启了逃命之路。
天色实在太黑,姜水芙害怕极了,她只能颤抖着乱蹭。
沈极昭青筋慢慢浮起,他警告似地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怒斥道:
“住手!孤的衣袍被你扯烂了!”
姜水芙立马松了手,脸蛋飘起一抹不正常的红。
他怎么打她屁股啊,羞死人了。
身后的黑衣人们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嗬,被追杀还有时间调情!”
沈极昭这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惊人的举动,他自己也十分意外,关键还被人看到了,他懊恼不已。
黑衣人们穷追不舍,死死咬住他们,姜水芙想到了法子:
“夫君,今日是七夕,各个集市都很热闹,我们去人多的地方吧。”
人一多了,追杀就不容易了。
沈极昭低头看向这个女人,没想到她居然有点脑子,但他并没有采纳。
就是这个低头,黑衣人瞅准了机会,一箭射中沈极昭的大腿。
“啊!”
姜水芙不受控地尖叫,她和沈极昭都直直地坠落,但她还记得他受伤了,她死死地抱住他,八爪鱼一般黏在他身上,她怕他失去意识。
沈极昭用剑划着岩壁减缓下坠的速度,黑衣人们见他们双双坠崖,齐刷刷地放出手中所有的箭矢。
霎那间,姜水芙以为下雨了,密密麻麻,声音锐利。
随后,黑衣人们一个个都抹脖子自尽了。
太子果然名不虚传,故意把他们引到着荒僻的地方,既能免于无辜百姓受伤,又能靠着山崖地势化险为夷。
山崖险峻,但实在是一个逃离围攻的好地方,太子好心计。
任务失败,他们自然没有活路。
箭雨来袭,为了活命,沈极昭只能受着,如果用剑抵挡他们就会死。
他这个太子妃倒是很聪明,黏他身上她就不会受伤了。
这才是他的认知,没有人会为另一个人豁出性命,她上次的话,骗不了他。
“夫君,我们会死吗?”
巧舌如簧的骗子问他。
他不给她答复她很着急,也很害怕,她的手撑了一下,二人身体分离:
“妾不想死,妾还有好多在意的人,爹爹,夫君,母后,父皇······,如果死了,还会有下辈子吗?”
她有些遗憾,她还没有机会孝顺父亲,而且,夫君也没有喜欢上她。
“夫君,你有没有什么遗憾后悔的事?”
沈极昭蓦地怔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不过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他的意愿和结果来的,他没有遗憾后悔的事。
当初不知道珍惜机会,临了却后悔,这是懦夫所为,他绝不会如此。
“孤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姜水芙又叽叽喳喳夸他能干。
她重新埋回去头,靠在他胸膛呢喃道:
“不过,跟夫君死在一起好像是个不错的死法。”
她真是烦人,上唇挨下唇,拨蹭他的胸膛,他有些痒。
姜水芙此时的话尤其多,好像是在说遗言一般,眼见着架势不对,她又要说些肉麻的话,他立即收了剑扛着她跳下去。
落地之地是一个村落,他们刚站稳耳边炸开了巨大的声响,姜水芙却笑得极美,是火树银花!
漫天开了绚烂的花,迸炸出五颜六色的流星,一圈一圈向他们倾泻而下。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沈极昭看着她这副模样嗤笑:“镜花水月罢了。”
姜水芙不服气,回头望向他:“不美吗?”
她回眸那一霎那,万千青丝飘逸,眉眼完全绽放,一笑妖冶狐媚,一动清纯无辜,仿若清水中的芙蓉。
沈极昭微不可察地多看了一眼,是美的,很美。
此时,身后的火树银花爆裂绽放地更厉害,烫了他的耳。
可他的东西,要实用,美无用。
他下意识要冷脸,提醒她注意分寸,她却猝不及防蒙上了他的眼:
“三秒之后会有讨厌的事发生,夫君还是不看为好。”
沈极昭不喜欢她随意触碰他,更不想要这种亲近,他扯下她的手,眼前这一幕确实震惊到他了。
村落里的男男女女交颈相拥,男子搂着女子,女子回抱男子,更有甚者,男子落了吻在女子唇上,女子娇羞地受着。
整个村里,好像只有他们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转回来,眼前的女子捧着一油纸裹着的糕点给他:“夫君,吃巧果吗?”
她的眸子很亮,嘴也甜,莫名有一股诱惑:“吃了巧果,以后夫君心想事成,国泰民安。”
他的眼眸深邃,眼底流转着细碎的什么东西,他并不知道。
*
“夫君,要点这么多菜吗?我们只有两个人,会不会吃不完啊?”
姜水芙看着满桌的菜肴犯了难。
沈极昭吃了巧果之后肚子就饿了,姜水芙扶着他找了个村里最像样的客栈住下,又请了大夫给他治伤,最后才让小二上菜。
沈极昭不觉得有何错,宫里不都是如此,但他转念一想,这是在民间,何况,奢靡之风确实不该,他难得向她解释:“顺手了。”
姜水芙方才逛街之时已经吃饱了,此刻也只是随意吃上一两口,果不其然,这桌菜剩了一大半。
小二端下去时也皱眉咂舌,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可都是招牌菜。
下去之后小二叫着几个店里的伙计和掌柜一起吃得心满意足,随后呼呼大睡。
他们梦里都在回味:“肉,好多肉,嘿嘿,吃饱喝足,赛过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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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水芙也要睡了,沈极昭早已躺在了床上,她轻手轻脚,脱了鞋袜准备入睡,这张榻实在是小,她都没有地方躺下去,蹲在他的脚边思索对策。
沈极昭睡得极不舒服,这榻太硬了,还小,他腿都伸不直。
他一睁眼,就看见他的太子妃可怜地蹲在他身边,他这才意识到要挪身子给她让位。
“为什么不订两间?”
为什么要订两间?姜水芙很想问,他们是夫妻,这里又不是东宫,难道还要分房睡?
她不敢说,只鼓鼓脸说要照顾他:
“夫君放心,我不会碰到你,你身上还有伤。”
沈极昭那话的意思明显就是不想和她一起睡,不想她挨着他。
姜水芙灭了烛火之后就快速入睡,她今天很累,所以睡得很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沈极昭正盯着她,喜怒不辨,她被他看红了脸,跳起来伺候他:
“夫君,我帮你洗漱。”
沈极昭收回眼神,闭眼静心,不想理她。
又过了几天,沈极昭一夜比一夜憔悴,姜水芙醒来时他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黏着,她以为这是丈夫看妻子的眼神,她还有些害羞。
直到夜里回房时,她被关在外头,她才知道那眼神原来是责怪和不待见的眼神,沈极昭冰冷的声音传来:
“重新去开一间,孤的伤口裂开了。”
他这几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因为榻小,所以两人每夜都是贴着睡的,不似在东宫,两人之间有一条银河。
身边的女人柔软的身躯贴着他,挤着他,脸蛋躺在他怀里,一呼一吸全落在他耳边。
他低头一看,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他身上,他只能看到她白皙乖巧的绒毛。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第二日他想斥责她,偏偏她又殷勤得很,不给他机会。
“夫君的伤是我弄的吗?对不起,我帮你包扎。”
里面的男人不出声,姜水芙只好认了:
“那夫君给我些银子吧,我的花光了。”
下一秒,门被打开了,沈极昭问她:
“你没银子?”
她点点头,这几日他们的房费她都没给,只交了定金,她跟掌柜说沈极昭会给,掌柜看他们衣裳不俗,也没多心。
可糟糕的是,他出门从不带银子。
这一夜,沈极昭还是没睡好,姜水芙也是,总感觉他们像偷贼一样,没钱还住了这么久的客栈。
但是,好好笑啊,她偷偷地榻上捂嘴偷笑,身子都抖了。
身边的男人十分不解,背过身独自消化并计划明日的说辞。
第二日,他的计划全都没用,他才说了没钱两个字小二就立马泼了他一身水:
“滚吧,好好的大男人带着娘子来吃霸王餐啊,呸,真是晦气!这么美的娘子居然眼瞎跟着你这个窝囊废!”
沈极昭的脸色极黑,他堂堂太子,何时经历过这种事,被人当街用扫把赶了出来,原因还是他白吃白住!
而且,他的腿还受伤了,身子都站不直,身上还水淋淋的,此刻的他,狼狈至极,是个笑话。
姜水芙摘了他头上的菜叶:“夫君,接下来怎么办啊?”
15. 第 15 章
“你是说,要孤住这破木屋?”
沈极昭咬碎了后槽牙,看着眼前这简陋至极,连瓦砖都没有几块的茅草屋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身子。
“夫君,我们值钱的东西全都当了还客栈的债,身上的钱只够租这儿,这木头做的房屋看着是简陋了些,但肯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进去吧。”
沈极昭实在迈不开腿,别说住了,他连见都没见过这样的屋子,还没宫里奴仆住的地方大。
此时,一个着粗劣布衣的大娘啃着馒头轻嗤:“嫌破烂就别住啊,都靠女人了,还挑呢,小白脸。”
大娘是这木屋的主人,她是看小娘子一个人无家可归,才大发善心便宜给她住,没想到她居然还有男人。
小娘子找屋子找了那么久,她男人一次也没出现过,不是小白脸是什么。
沈极昭哪被人这般粗俗地骂过,他手上青筋跳起,就要与她对峙。
姜水芙立即拉着他往里走,同时跟大娘道了好些歉,让她别赶他们走。
沈极昭一进屋就闭上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屋里只有一张木桌,两个木凳,还有一张榻。
其余的什么没有,还到处都是蜘蛛网。
姜水芙擦了擦木凳,扶他坐下,语气委屈地与他商量:
“夫君,这屋子是我一家一家找到的最划算的了,要是被赶出去,我们就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他沉默不语,没再抱怨,她能找到已经很不错了。
她开始收拾,又是扫又是拖又是擦,他又恢复了淡漠,阖眼思考着局势。
思考思考着,他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气,是饭香,热腾腾的饭香。
他还闻到了狗肉的香味,狗肉在宫里是不入流的肉类,但现在他确实饿了。
“你别忙了,一起吃吧。”
他睁开眼,姿态优美地捋了捋袖口准备用膳。
两碗米饭,一盘蛋炒丝瓜,一盆清炒白莲,还有一盆汤。
一点荤腥都没见着,他轻飘飘地命令:
“菜还没上完,快盛吧,今日不会再浪费了。”
姜水芙不解地看着他,“已经上完了呀,夫君快吃吧,这鸡汤可是专门给你熬的。”
沈极昭瞪大了眼,还真是熬的,熬到鸡都化了。
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夫君,这鸡是小了点,不过还是有肉的,你吃了后一定能快点好起来。”
她将鸡汤里的肉大半盛给了他。
沈极昭难以下咽,鸡比狗更为下等,这个鸡也没经过八十一道程序就直接端到他面前,他下不去口,他将这碗饭调换给她:
“你吃吧。”
姜水芙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她当然不能驳他的好意,开心地吃完了整碗饭。
沈极昭这回是说到做到,饭菜都吃完了,除了归功于她的厨艺不错之外,还要归功于外头老婆子家的狗肉香。
他第一次就着别人家的肉香下咽。
用完膳,他就兀自躺在了榻上,拿起白日她买给他的书籍阅读,没有公务,他只有看书打发时间了。
姜水芙在外头厨房烧水,大娘刚好也在那里,农村妇人,嘴里总是没给轻重:
“小娘子,住的可习惯,你男人是个瘸子啊?看他脸长得不错,身体可不行啊。”
姜水芙向她解释原因,可大娘并不信:
“家里碗也不洗,水也不烧,你男人不是不行是什么,可是苦了你了,要不,休了他!”
榻上的沈极昭用力把书合起来,这屋子一点也不隔音,什么混话都灌进了他耳里。
敢休了他?简直放肆,规矩何在,王法何在,他又不是入赘的小白脸,她有何资格!
他实在气愤,撑着身子一瘸一拐跳下榻,往嚼舌根的妇人处走去。
“姜水芙!”
姜水芙正在堵住大娘的嘴,生怕沈极昭听见了,可已经来不及了,她听到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没有平常冷,反而是罕见的高昂。
她转身就看见他剑眉微竖,嘴角下耷,胸膛起伏,气息不稳。
他这副模样十分落地,虽然依旧是高高在上,但不再是飘着的神仙,事不关己满不在乎,没有表情冷淡漠然。
一眼看去就知道他在生气。
她有些看呆了,无视了他让她来扶他的眼神。
沈极昭给她使了好多个眼神,她还是没看见,他实在站不住了,腰已经弯了下去。
他感知到一道来自大娘讽刺,奚落的眼神,他又挺直了身板,不得已开了口:
“来扶我。”
姜水芙这才注意到他的情况,扔下手里的木柴跑过去。
等到她将他扶到厨房时,大娘一瞥:“哟,还是个娇贵的瘸子啊!”
沈极昭眼神瞟向她,大娘丝毫不怵,吐了一口已经发硬的窝窝头,刚好,在他脚边。
姜水芙的身子默默隔在两人中间。
大娘热心得很,邻里之间有什么看不过去的事都会说:
“你来的正好,小娘子提不动水,你又睡又吃又喝她的,干点活儿吧。”
沈极昭没听错吧,他的眉不可思议地拧了下,这个老婆子竟然敢命令他!
这种粗活,他何时做过!
姜水芙看了眼他这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外表,做粗活儿,她想象不到。
只是大娘说的对,她提不起,民间的东西都粗糙笨拙,容量还大,她换上一副委屈巴巴又不乏鼓舞的眼神问他:
“夫君,你可以吗?”
事关男人的尊严,沈极昭从来没说过不行。
所以,一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要别人服侍的尊贵太子,今日竟然洗手做粗活了。
做完之后,封建传统的高贵思想还使他有些不高兴。
*
终于可以沐浴了,姜水芙快速脱下上衫,内里只剩一件小衣,她的手移动到腰间,准备扯下半裙。
突然,一句充满意见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个活人。”
不远处的沈极昭看着她白皙滑嫩的肩膀,曼妙流畅的腰背,叫停了她。
姜水芙猛地反应过来,只有一间房,她沐浴和他睡觉是同时进行的,她红了脸。
“夫君你别看就是了。”
没办法,这里就一个地方,总不能一直不沐浴吧。
她继续解裙子,然后她滑溜地入了水,把脖颈上最后一件蔽体的丝带给解了,下沉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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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脱得那么无所顾忌是因为沈极昭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偷看,他也不想看。
他们成婚三年,除了大婚和中药的那两次之外他根本就没有碰过她,他的志趣不在这儿。
沈极昭确实也没看,直接下榻,朝她走去。
本来就没几步路,须臾之间他到了她的木桶边。
姜水芙洗得开心,正要拿桶沿的布帕来搓身体,没想到,她摸到的不是布帕而是一只手。
这只手青筋,骨骼分明,她能感觉到他的指骨用力与皮肉紧绷着,陌生又熟悉。
她提起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出声:
“夫······夫君?”
男人回应她的是一阵暴力的撕扯,她又惊又羞,惊的是他这个没有任何预兆的举动,羞的是,她想到了每次他们欢好之时,他都热衷于撕衣裳。
他难道想要······
“夫君,我,我,让我准备一下。”
她羞羞答答地表了态,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她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但上次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回放,她的痛楚好像也清楚地再度浮现了。
他太狠了,她其实是怕他的。
但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一下步,她噙着水光的双眸回头一看,视线被阻隔了,只见床榻与木桶之间多了几层布。
他把她的衣裙撕成几半,牵了个绳子做了个简易的围帘,起到屏风的作用。
她的脸更红了,自作多情,十分尴尬。
洗完后,她突然发现她没有衣服可穿,小衣湿了,衣衫没了,她向他抱怨:
“夫君,你把我衣裙撕了我穿什么呀。”
糟糕,忘了这茬了,沈极昭蒙了,这该怎么办?他们又空手来的,还没来得及买换洗的衣物。
片刻后,他做尽了心里建设,说服了自己好多遍,利弊分析了透彻,才甩给她一件他身上的中衣。
“穿上,孤要睡觉了。”
姜水芙很意外地得到了一件蔽体的衣裳,上面还带着他的月麟香和体温。
她穿上后拿着药膏向他走去。
“夫君,我来帮你换药了。”
这是他们刚才说好的。
此时,榻上的男人正裹着唯一的外袍闭目养神,休息放松,不知不觉,他已经入睡了,这片刻的宁静,很合他的意。
突然,他的被子被掀开,他多年的经验不得不让他直接擒住贼人的手臂,瞬间贼人就被反手制服按在了榻上。
“夫君,是我。”
姜水芙知道他的疑心病又犯了,上次他掐她的脖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极昭神智清醒了一秒他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个女人,竟然光着腿就跑出来了!
他的中衣只能遮住她的屁股,下面那两条细长细腻的腿白花花的,他快速移开视线。
她在他手中扭动,要他放了她,他的视线又被这个姿势所展现的细腰和高耸吸引了。
晃晃悠悠。
不能再看。
“睡觉。”
他迅速灭了烛火,盖着被子闭了眼。
不久,他又睁开了眼,这个女人,她不穿下半身也就算了,里面也不穿!
16. 第 16 章
等到沈极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身边早已没有温热的身影,昨夜他被迫“抱”着似水一般的娇软妻子,这榻对他来说尚且小了,又多一个人,可想而知是怎样的场景。
不知是她故意攀上来还是他主动贴近她,这一夜,两人真的就像平常夫妻一般相拥而眠。
所以,他被迫忍受了大半夜的白皙嫩弹的亲吻。
他的胳膊压着几斤重的嫩弹,还撅起了嘴不停蹭碰他,他一躲,她们就变本加厉,极其有存在感地展示嫩弹的弹力,不许他忽视。
他翻身也没用,那样受罪的就是他的整个后背。
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现下的他被子一掀,赤条条的,所以很明显能看见身下的硬直,迅速又盖了回去。
她竟然敢扒他的衣服,都怪他这些日子太过放纵她,她现在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动到他的头上来了!
沈极昭面色骇人,唇抿成了直线。
此时,一股蜜香飘入他鼻中,他转眼一看,桌上多了个竹篮,篮里插了几枝折过的桂花,黄的橙的,一片灿烂,香味香甜,沁人心脾。
数量不多,只有几枝,不会引起他的反感,整间房里都飘溢着夏日特殊的气息。
他平静了不少,这才发现榻边还立了个凳子,上头放着洗漱的木盆和膳食。
这是担心他行动不便,姜水芙特意为他准备的。
沈极昭接受了她的好意,只是他的礼教规矩告诉他,吃饭只能在饭桌上。
他慢悠悠地起身端起膳食往桌上去。
她做的是极好的,三菜一汤,虽然比不上宫里,但也够吃。
今日还是鸡汤,这几步路的距离他一直在思量吃不吃,最终还是理智胜利了,他还可以坚持。
这鸡汤,他吃不下。
他的步子缓慢踉跄,即将到达桌边时,他腿一疼,“哐嚓”几声,盘子都全碎了。
全没了,所有的菜都没了。
他第一次感到挫败,没有她,他连饭都吃不成吗?
就这样,沈极昭只能饿着肚子等待她回来。
他刚开始还能看会儿书,许久之后,他的耐心全部耗尽,他有些质疑,她不会是去村里玩耍了吧,不然办什么事要这么久?
她的性子,一向是着调不了多久的。
此时,院外传来了交谈声。
“小娘子,对男人不要太好,否则他们就会把所有脏活累活都丢给你,还认为理所当然,俺们村里别的不多,男人一抓一大把。”
张大娘的话点到为止,姜水芙也只笑不语。
沈极昭没听见张大娘的话,看向满载而归的姜水芙。
她的笑容很显眼,他们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每天都想着快些回去,她为何还那么开心。
姜水芙跑向他:
“夫君,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姜水芙把手藏在身后,一副神秘的模样让他猜,她的身躯弱小,藏不住背后大块的木头,这木头,送他作甚?
“当当当,夫君的腿脚不便,有了这木头就可以做拐杖了。”
沈极昭瞬间怔住了,原来她出去那么久是去找木头给他做拐杖,不是去玩了。
姜水芙扶着他进屋,他却拒绝了,要在院子里坐着。
“夫君,我还摘了好多菌子,各种各样的都有,我们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去卖。”
“这山可远了,我和张大娘爬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新鲜的菌子,我是第一次采,张大娘帮了我好多,村民也送了我好多菌子蘑菇。”
沈极昭一边认真地砍着木头,制作着拐杖,一边被迫听着正在淘洗菌子泥巴,拿着箩筐滤水的姜水芙说着闲话。
他左耳进右耳出,她实在有些吵,他目光瞟向她。
他这才发现她换了件粗布衣裙,不合身极了,一看就知道是老婆子的衣服,即便如此,她的美貌还是不减半分。
头巾包着青丝,余下的拧成一股小辫垂落在她的胸前,因为有些累,额上出了汗,青丝贴着脸颊,眉眼也添了几分风情。
真是一个十足的漂亮农家妇,跟东宫时不一样极了。
准确来说,比在东宫时更鲜活了,这样的认知让他不喜,难道是东宫还比不上这犄角旮旯?
姜水芙去到井边打水,还没开始就被叫停了,不知何时,沈极昭瘸瘸拐拐地来到她身边:
“我来吧。”
做这种事虽然荒唐,但她从小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有什么力气啊。
“夫君,菌子淘了之后要把他们晒一下哦。”
提着满满一大桶水的男人肉眼可见地面色凝固了,她倒是会指使他。
罢了,她是太子妃都做得,他有何不行?
就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连续打了好几桶水。
“夫君,你看,拐杖喜欢吗?”
沈极昭刚坐下歇口气姜水芙就拿着雕刻好的拐杖给他看。
他接过端详了片刻,最后只冒出了三个字:“嗯,能用。”
她瘪瘪嘴,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赞真难,转身去烧火做饭了。
沈极昭说谎了,其实不止是能用,拐杖上面还细细密密地刻了些蛇纹和其他尊贵的图案,只不过木头黑黢黢的,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有心了。
“夫君,厨房没有柴火了,你可以劈一些吗?”
他沉默几息就捞起斧头砍了。
她笑嘻嘻地跟他说:“晚上给你炒菌子吃。”
张大娘看着认真干活儿的沈极昭点点头:
“这才对嘛,男人啊,就是要驯化,不听话的男人要他干吗?更别提他还是个瘸子,伤哪儿不好,偏偏是那里!”
炒菜的姜水芙听到这儿感到不对劲儿了,她转头疑惑地看向张大娘。
张大娘嘴巴一张就是造谣:
“大娘也是女人,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女人也是有需求的,你不用委曲求全。”
她终于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焦急又小声地解释:“大娘你误会了!”
大娘知道小娘子爱面子,于是凑到她的耳边语重心长地说:
“跟大娘还见外,你今日早早就起来了,披着你男人的衣服来找我要衣裳,你男人却还在呼呼大睡,不是累到了是什么?连女人的体力都不如!”
姜水芙无言以对,大娘的逻辑真挑不出毛病,要不是她是当事人,体会过他,她就信了。
此时,在外劈柴的沈极昭发出极大的声响,“嘣嘣!啪啪!”
木头被他劈得飞起,速度也快得成倍,他竟然拿出了他的宝剑,还用他爱护至极的宝剑劈柴!
不到半炷香,柴全部劈好了!
还条条粗细均匀,劈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姜水芙来不及收回眼神,他的眼神猝不及防与她对上了,他的眼神里有隐隐的怒还有最不能质疑的,男人的尊严,她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转头继续炒菜。
只是她微微红润的脸色出卖了她。
他行不行,她当然知道。
*
“夫君,你快吃吧,多多吃点,这菌子我是第一次做,味道如何?”
沈极昭嗯了声,开吃,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每一口都比平时大,而且一口接一口,他明显是饿了。
姜水芙早就发现了,只是他夫君要面子,重规矩,她可不能揭穿他。
晚上的鸡汤依旧没有缺席,沈极昭看着鸡汤里多了好多菌子。
这菌子好吃,鸡汤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吧。
破天荒的,他尝了一口。
接着就停不下来了,好吃也好喝,他几天没肉吃,突然吃到了有些收不住,夏日粘腻的风吹了进屋,吹落他额上的汗。
姜水芙也吃得满头大汗,她眼骨碌一转,俏皮地卖关子:
“夫君,我们这样好特别啊,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吃饭吃得汗水直流,明日就不会啦。”
沈极昭停住了筷子,没错,宫中用膳讲究静雅,他现在却吃得如此粗俗,狼狈不堪。
他又突然想到他曾经说的话,不许她为他做饭。
这下他的筷子是真的停了,他向来说一不二,如今竟先主动破了他的戒。
他的心情复杂,他要快点回去,思及此,他让她上街时给他买一个砚台和笔墨。
*
次日醒来时,沈极昭无比后悔昨夜没有推开她,因为老婆子的那几句话昨夜他较劲儿似的任由她胡作非为。
他一睁眼,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她躺在他怀中。
这都还好,这几天他习惯了。
只是他们面对面,身体不可避免地接触了,而身下那个不争气的,居然对着她起来了!还顶着她不肯低头!
幸好她还没醒,要不然他脸可就丢大了。
姜水芙出去之后他就坐在外头,院中的桂花时不时就吹落,顺便吹来了个不速之客。
张大娘一把抛给了他一只飞禽,他下意识地起身后退,只是他忘了他的腿还没好,他狼狈地向后仰,最后关头稳住身子。
张大娘看着这一幕咂舌道:
“这是小娘子向我买的鸡崽,我专门挑了个大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宰了吃,她出门,你找些虫子喂一下吧。”
沈极昭这回是真的被惊到了,挑水砍柴还不够,还要他喂鸡!喂一个牲畜!
绝对不可能!
虽然鸡的肉吃起来不错,但是他也不可能去喂它!
算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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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回来了,沈极昭自觉又无奈地去干活了,今天的水还没挑,柴也还没劈。
对了,她还说,要把水晒着,这样不用烧就能洗热水澡了。
他一一干完了活,突然质疑自己,他为何要听她的话?
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夫君,快来,我给你带了好多果子,今日我们做青李膏饮,冰冰凉凉,可好喝了。”
原来她卖的关子是这个。
沈极昭拄着拐杖去看她带回的果子,看得出都是山间刚采摘的青李,又大又圆,上面还有一层层白色的果粉。
姜水芙擦了一个果子递到他的嘴边:“好好吃,我刚才吃的很饱了,夫君也尝一个。”
沈极昭怎么可能吃没洗过的果子,他一直看着她吃,她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看样子真的很好吃。
但他还是没有接下她手中的果子。
姜水芙把果子放在院子里,转身去做饭了,院中站立的沈极昭看着这果子,不知什么心理促使他拿起尝了一口。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就冷了脸,然后冷着脸去洗了等会儿要用的果子。
出乎他的意料,今日的米饭变成了粥,三菜变成了野菜,鸡汤也没了。
气氛有些尴尬,姜水芙主动打破:
“夫君,我们没钱了,所以砚台也没有买······”
沈极昭点点头,就着野菜喝了碗粥,他的眸光暗沉,思索着什么。
吃完饭后她把他拉到院中,“夫君,把切碎的青李倒入石磨中,磨它个一炷香,我去摘桂花。”
姜水芙说完就转身去到院中石桌凳旁。
沈极昭只能重新踏上了干活的道路。
她选择的这株桂花树是开橙花的,然而低枝的桂花已经飘落得差不多了,她只能踮脚去采高处的桂花。
但是她无论她已经掂了多高还是触碰不到,次次都从她的手边溜走,故意跟她捉迷藏一样。
她一咬牙,原地起跳,“桂花,不要跑。”
她如愿抓到了枝桠,满手的桂花瓣,她很开心,可是有句话叫乐极生悲,她降落时脚后跟不注意崴了下,就要摔倒。
沈极昭百无聊赖地抱胸看着她在跟桂花作战,本以为她要嬴了,谁料还是输了。
他只好上前接住她,大手环抱着她的细腰。
此时,被抓的枝桠随着他们的动作弯了腰,飘洒降下了满树的桂花,瞬间,他们二人被笼罩在这一片橙黄蜜香之中。
衣裳,发髻之上都落了轻轻柔柔的花瓣。
花瓣好似还不满意,不断地从他们极近的距离之中成功挤进狭小的缝隙,碰过他的高挺鼻子降落到她的唇上,沾着不走了。
他们视线相对,此刻眼中只有彼此,天地彷佛凝固。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她,他确定无论何时,他都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到热烈滚烫这四个字。
他头次生出了一丝无措的感觉,他的眼神更加幽深,她想要的,帝王的候选人给不了她。
姜水芙伸出另一只手,接住这满天飞花。
沈极昭没有再看下去,放了手:
“你怎么这般蠢,旁边不是有株低枝桂花树吗?”
姜水芙摇摇头:
“我喜欢橙色的桂花,所以就要它。”
沈极昭脸色莫名有些热,他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她喜欢他,所以······
此时,桂花还在持续出场中,神来之笔地落在了娇媚人儿的卷曲长睫之上。
美人两边睫毛之上都镶嵌着金橙的花瓣,随着眼睛的眨动忽闪忽闪扑落。
或许是美人的睫毛太温暖,花瓣就是不肯离开,非要为她添上几分魅惑力。
沈极昭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一瓣一瓣捻落,“桂花配不上你。”
他没想到夏日的桂花这么烫手,烫得他的指尖发红。
有了甜蜜蜜的桂花,有了碾碎成汁的青李,再混合入她用井水冰过的特制膏水,大功告成。
这一夜,桂花飘零之下,闲庭石椅之处,一对佳人,对月畅饮,谈天谈地。
准确来说,是女子一人在谈,男子只饮着冰饮,不过还是有意无意地侧耳。
他突然质问她:“你在膏饮中加了什么?”
迷糊糊的姜水芙啊了一声,她没听清他的问题,缠着他问他。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她一遍,谁知,女子只是捧着腮帮子傻傻地看着他,对着他笑。
沈极昭叹息一声。
是酒,他说他怎么有些红温,原来是醉了。
半夜,醉了的男人爬起床去了院中,拿起锄头在土里挖了几下,接着一锄头打了一下饿了一天的鸡。
他的青筋跳了跳,土里有虫子,它爱吃不吃。
17. 第 17 章
姜水芙起床时枕边一片凉意,沈极昭去哪了?
她披着衣裳到处找他的踪迹,终于在院外看到了一个孤寂的背影。
这个背影挺拔端正,换下了象征身份,衣料不俗的锦袍,穿上了平民百姓的麻布粗衣,是她买给他的。
他坐在院外的木凳上时不时躬身用力削着什么,远远望去好似谪仙下凡,忽略他那一身强势的气场,真有几分村里男子卖力气生活的模样。
姜水芙怀疑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走到他身边吃惊的问:“夫君,你这是在······”
卖力气的男子顿了一下,他好似不习惯这种落魄。
明明是天之骄子,现在虎落平阳,不得不学着村里人谋生,这一幕还被曾经见证过他风光无限的人看到。
这个人还是他养在华贵深宫里的妻子。
他有些丢脸,微微地侧过身继续削着竹片,没办法,他们身上没钱了,总要做些什么活口。
太子妃采菌子供他们果腹,他一个大男人自然要承担起挣钱的责任,总不能像老婆子说的一样,当个小白脸吧。
姜水芙知道他在做什么,村子里最简单的谋生方式就是用竹子编竹框编竹篮,拿去卖钱。
只是她没有想到,尊贵如沈极昭竟然也会编这个玩意儿。
她蹲到他身边鼓弄着片竹说道:“夫君你真厉害,我们一起吧。”
他没有搭理她,他仅剩的尊严让他屏蔽了外界。
“小时候我最喜欢玩这个了,每次我跟外祖父家的兄弟姐妹比赛时,我都是第一。”
沈极昭依旧没有理她,他手上的竹筐已经编好了,这时突然一只小兔子飞到了他的竹筐里。
兔子神态憨居,两只耳朵竖的长长的,露出的两个大门牙,让人啼笑皆非。
他这才无奈地看向她,露出不要再胡闹了的眼神。
姜水芙又蹦了一只青蛙到他的竹筐里,笑着说:“夫君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也是可以卖钱的。”
沈极昭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小时候学业繁忙,父皇母后看得很紧,从来没有机会玩耍,就连编竹筐也只是学了个开头就被制止了。
姜水芙突然有一些心疼,原来他的童年这么不完整。
“夫君,这是草编,我教你怎么玩儿呀!”
只见女人按住青蛙和兔子的屁股,他们就跳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好不欢快,争先恐后地比赛着谁更厉害。
很鲜活,很有生命力,跟她一样。
沈极昭皱皱眉头,“会有人喜欢这个?”
太傻了。
姜水芙继续编:“编一只龅牙兔,编一根胡萝卜,编一只青蛙,编一只片荷叶,编得生活甜又甜,编得父亲疼母亲爱,编得年年有有玩伴!”
这是她儿时的歌谣。
沈极昭一声嗤笑,疼爱和玩伴,都是他不屑的,他从小就孤身一人,父亲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天天给他任务,要他优秀完成,并且赏罚分明,不带父子亲情的帝王。
姜水芙安慰他:
“夫君,你就当这龅牙兔是我儿时编给你的,你也可以玩。”
玩,储君怎可如此,简直天方夜谭!头脑简单!他冷脸不理她了。
姜水芙把草青蛙和草兔子分给院外的孩童崽子们,他们一哄而上。
沈极昭看着跟孩童们打闹成一团的姜水芙,他突然想到,要是他们也有孩子,东宫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摇了摇头,摒弃心中的这个念头,孩子这事不急。
不过他们上次那么激烈,要了整整一夜,不会已经有了吧?
很快他的心就放下来,因为姜水芙来癸水了。
或许是上次在谷水里泡了许久,又在草地上吹了一夜的风,所以这回她的脸色苍白,肚子也痛。
沈极昭哪里经历过这种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儿一脸羞耻,她的肚子咕咕叫。
“夫君······”
旁边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要他做饭?他这是来历劫来了吧?
一个时辰过后,桌上摆了两碗清淡的素面,说这是面都太夸张了,明明就是两碗面团子,面全都已经煮烂了。
这面的颜色也是绿色的,一看就是菜叶子煮化了的结果,全部已经煮成汁了,尸体都找不到。
沈极昭暗自嗤了一声,要他做饭,就看她敢不敢吃了。
姜水芙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当真是入口即化。
“夫君,为什么没有味道啊?”
“我也想知道。”
她笑了出来,夫君大概不知道做菜要放盐吧。
沈极昭难以想象有一天他竟然会为了生存,咽下这般无滋无味的东西,更没想到,他会为了她下厨。
不,不是为了她,是为了生存。
姜水芙吃得精光,这是他第一次为她下厨,她不会嫌弃。
女人就是麻烦,吃了饭又吵肚子痛,他不得已去找隔壁要个汤婆子。
“俺们乡下的女人来癸水了,用不起暖肚子的,都是男人捂一捂就好了。”
沈极昭从没干过这种活,也不想干,坚持让张大娘给他拿一个能暖肚子的东西,大娘就给了他一个糙皮水囊。
今日可把他累得够呛,他是什么活都干了一遍,反光姜水芙躺在床上休息,安生得很。
姜水芙足足躺了两天,两天之后症状才稍稍好转。
这两天,她感觉像做梦一样,沈极昭亲自给她做饭,喂她喝热水,照顾她癸水,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她痛得流汗时,他的手还会不经意间搭在她的肚子上。
原来平民的夫妻是这样相处的,没有尊卑,没有规矩,夫妻两个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夫君,半月后就是盂兰盆节了,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
沈极昭直接拒绝:“你还想在这儿呆多久?不务正业!”
*
沈极昭喂完鸡之后,突然发现屋里面没人了。
他立即冷了脸,来了癸水还到处乱跑,招呼都不打一声。
她莫不是真以为他们是平常百姓,是平常夫妻,她忘了他们的身份,忘了他的身份吗?
干完活的沈极昭坐在屋里新搭的书桌上看着书,屋里的油灯忽闪忽闪,照映出他不怒自威的侧脸。
饭桌上还摆着一盘黑黢黢的菌子和几个馒头。
仔细看他手中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过。
已经戌时了,她还没有回来,她是在跟他置气吗?
他嘴角一扯,她出息了。
他等啊等,到等桌上的菌子全都凉了,天色也已大黑,终于坐不住了,拄着拐杖就要去找她。
乡下不比皇宫,有什么强盗匪徒之类的也未可知。
她是他的太子妃一日,他就会护她一日。
这根拐杖他已经运用熟练了,他将重量全部压在拐杖上,健步如飞。
他刚出门她就回来了,风尘仆仆的女人面上布满了尘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捂着胸口,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事一样。
他的面色可怖,牙齿咬地吱吱响。
“是谁?告诉孤!”
姜水芙疑惑地望着他。
沈极昭以为她被吓傻了,拄着个拐杖就要往前冲,她跑得如此急,贼人应该还没有走远。
姜水芙看出他的愤怒了,自从入了村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就没有再用过“孤”这个字。
她也从他的眸子里看出他的担心,在他即将冲出院门时,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心,洋着暖暖的笑容抚平他的暴躁:
“没有人跟踪我,夫君不必担心。”
沈极昭脸色并没有好转,发而更黑了,一把抽出他的手。
“别碰我,这个家你不想回就不回,我看你在这里待的挺开心的,以后也别回了,偌大联排的屋檐下不缺你一个女人,反正那些礼教规矩你都不想学!”
被斥责了,姜水芙本该是无措伤心的,但她莫名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有些委屈。
她没按时回家,他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这种认知让她有几分懵怔,几分欢喜。
他们的关系好像不再是从前冷冰冰的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了。
沈极昭也意识到他话中的不妥,于是他甩着脸锵锵锵地拄着拐杖进屋睡觉了。
末了,补了一句:“别多想,孤警告你,等回到宫里,孤不会再管你。”
姜水芙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默默拿出藏在胸膛里的砚台和笔墨,放在了书桌上。
“夫君,砚台买回来了。”
屋里油灯将尽,漆黑一片,她也直接洗漱入睡了。
沈极昭挑眉,她是去给他买砚台吗?为何不早说。
穷得米饭都吃不起了她还花钱买砚台,给他?
*
“张大娘,你这是干什么?”
姜水芙看着张大娘领着上次一同采菌子的男子到她面前,不解地问。
男子身强力壮,笑的却憨厚,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张大娘一脸:“昨天我都听到了,你不要这个家了,现下世道艰难,女子一人不容易,所以,大娘就第一时间给你物色了个村里最强壮的男人。”
男子一听张大娘这么说鼓了鼓胸肌,红着脸对着姜水芙发誓承诺道:
“小娘子放心,我没有娶过,你若嫁给我,我一定会对你很好,我力气大,每天都可以挣银子给你买肉吃,什么都听你的,你想生几个,我都能满足。”
张大娘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他们两个是天作之合,壮汉与美娇娘,日子不寂寞。
姜水芙连连摆手,眼里尽是惊慌,张大娘却拉着她的手悄悄说:
“大娘知道你现在还没有休了他,也不是说让你立即找新欢,先相看相看,联络一下也不出错,乡下不是京城,没那么多规矩。”
姜水芙直言误会,她怎么可能跟另一个男子不清不楚,还在她有丈夫的情况下。
更何况,她也不打算离开沈极昭。
此刻,耳边传来几声痛苦的嗔唤:“你是谁?一个小白脸居然敢打我?看我不废了你。”
姜水芙以为去后山砍竹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持拐杖向面前这个肌肉十分发达的壮汉狠狠一击。
此时的沈极昭浑身湿漉漉,脚边有好多鱼在扑腾挣扎,不仅有鱼,还有各种河里的蚌虾螃蟹,甚至他脖颈上还挂着一串珍珠。
姜水芙呆了,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是她拜过天地,拜过父母,名正言顺的男人,你又算哪根葱?”
她更呆了,他从来不说民间这种俗话。
壮汉捂着被打得青紫的屁股踉跄起身,握着拳头就朝他挥去。
姜水芙本来是不担心的,可他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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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虚浮,身子晃悠,不对劲儿极了,此时的他不一定是壮汉的对手。
她连忙上前阻止。
沈极昭脸色铁青,瞥了她一眼就一脚踹飞了肌肉可怖的壮汉。
张大娘被吓得口齿不清:
“小白,不,小伙子,你干嘛打人啊,反正她都不要你了,你就放手吧。”
沈极昭只吐了两个字:
“凭何!”
张大娘这回见识到他的本事了,只敢小声蛐蛐他:“也没见你喊过她夫人娘子啊,这下舍不得了?”
沈极昭怔住了,无言以对,姜水芙也垂下眼眸,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接话。
他的脑袋更加眩晕,他一把扯着女人进了屋,木门被狠狠一砸,瞬间碎成了两半,中间有一个长长的裂痕。
姜水芙有些怕他这幅模样,仿佛回到了围猎时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她扔下水的场景。
但凡是个男人,妻子相看另一个男子都会生气,她刚想跟他解释,他的牙齿就咬了上来。
“嗯!”
她偏过头被迫承受着他的愤怒,她的脖子好疼,他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以往所有的淡漠都消失不见,化身成野兽。
但她也没意外,他在床笫之间就是这样。
她推了推他,解释道:“夫君,我不认识那个男子,只是上次采菌子时碰到了,还给了我一大把菌子而已。”
沈极昭这边啃完,又换另一边,听到这话变本加厉啃噬地更狠了,他还嫌不够,撕了她的领口往下啃。
姜水芙阻挡不行,只能任由他发泄。
“好吃,孤要吞了你,你别躲。”
她的脸红了,以往房事他从来不会说些调情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他是······吃醋了吗?
他啃着啃着就把她按到了榻上,她顿时慌了,与他玩起了躲猫猫:
“不行,不行,夫君,我的癸水还没完!”
现在的她是女子虚弱的时期,坚决不能行房事。
沈极昭哪听得见她的话,对于他的“食物”跑了,他怒不可遏。
扑着去捉她,她不让他得逞,边躲边问:“夫君,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向来是禁欲的,何况,她已经言明不能同房,他还朝她扑来,清醒的他断不会这样。
沈极昭见抓不着人也不追了,他头真的很晕,硬撑着身体甩甩头。
姜水芙立即去扶他,可下一秒,她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他的舌头又缠上来了。
她也不做无谓的反抗了。
男人饿极了:
“鲍鱼,海叁,孤要吃过个够。”
鱼肉终于知道宰她的刀怎么了,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中毒了。
今早她突然看到桌上摆了一盘黑黢黢的东西,仔细观详才看出是菌子。
张大娘跟她说菌子如果不煮熟是会中毒的,他又没有经验,中毒不奇怪。
她既放下心又有些失望,放心的是,他不是要跟她同房,失望的是,他的异样不是吃她的醋,他对她,依旧不那么在意。
此时身上的男人突然停止了动作,推开她。
“孤的太子妃是个好吃的,要给她留点。”
姜水芙下坠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无声地笑了笑。
她把他推到在榻上,出门找解药去了,还好张大娘家里有备用的,她熬了之后端去。
“夫君,喝药了。”
男人不动,整个人手脚并用趴在榻上。
她试着去哄他:“夫君,吃肉了,鲍鱼海叁都有。”
男人冷不丁来了句:
“你可真是好样的!”
姜水芙端药的手抖了抖,他清醒了吗?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孤还没死,你就把野男人带到家里了?”
他暂时醒了,她赶忙与他解释,可他没听完就下达指令:
“你没离开东宫一日,就要老老实实认清自己的身份,如果你真的想去找别人,孤会给你一纸休书。”
大邶的规矩,天家的颜面,储君只能休妻,不能和离。
她手中的药一洒,沈极昭立即接过一口闷。
她的心有些凉,休妻这话他说的可真容易。
沈极昭休息了,姜水芙摸了摸她前几日给他定制的砚台,还是崭新的,他并没有用。
她摆放整齐后就要退出去,她接了绣活,要按时交差的。
就在她踏出门之前,一道声音传来:
“帮孤上药,擦身子。”
她以为她听错了,他腿伤了,不能沐浴,这几天全是他自己擦身子的,他不让她插手。
她看向他,皱眉叹气,摇头晃脑,原来是又迷糊了。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层一层剥他的衣裳亵裤,双手划过线条流畅的腹肌,朝着那冲击力十足的下腹而去。
她有些犹豫,他们虽然有过房事,但是她不曾这般清楚地看见他的武器。
迷糊的男人抓住她的手落在腰带上。
她只好颤颤巍巍地去脱,刚脱到一半,弹了起来,直冲天际,她浑身都泛了红,起了鸡皮疙瘩。
好丑,好可怕!
闭眼的男人耳根子红了,他是清醒的,这般做只是为了提醒她,她是他的妻。
其实当她的手碰到他裤头部分的肌肤时,他就有些后悔,热流全部冲到下面了。
18. [锁] [此章节已锁]
经过此事后,二人有几天没怎么说话。
直到某一天早晨,姜水芙哭丧着脸,忍住冲动不去喊醒他。
沈极昭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睁开了眼,她鼓起勇气问他:
“夫君,你为何每天都······”
男人一开始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直到他的兄弟杵着又顶又撞,他才明白她的意思。
昨夜那般还能推脱是中毒迷糊了,现下是连借口都没有了。
他有些意外和羞耻,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反应。
他刚想挽回自己的面子,不想让她认为是她的原因,他才这样的。
这是正常反应,不是想要你。
这句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拐了个弯,冒了句理所当然的话:
“有何不可?”
他是她的夫,怎样都可以。
更何况,就许她不穿小衣软乎乎的趴他胸膛,不许他有正常的反应吗?
乡下不是东宫,没有冰鉴,夏日的闷热对女人总是更严苛些,姜水芙穿着热,她就解了系带放松一下,她见他没有不悦,后面干脆就脱了。
“你嫌弃孤?”
沈极昭看着苦着脸的女人有些生气。
姜水芙摇摇头,她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休弃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男人轻易地滑了进去,点到为止。
“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红着脸默默把被子盖过头顶,他真的变坏了,竟然调戏她。
脑海中不禁循环冒出那根长条巨龙,青筋环绕,通根紫红,像公鸡挺着胸膛,展示着雄威。
一看就知道他的有多厉害,但她其实并不喜欢,她太疼了,每次都以为到底了,他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可能。
小小恶作剧了一下的男人很满意她的反应,并不知道他真的被嫌弃了。
*
院里一片宁静,姜水芙坐在屋檐下缠着丝线做女红,沈极昭在一旁处理昨日捕回来的鱼类,有一些他们自己吃,有一些拿去买。
阳光普照,桂花依旧扮演着暧昧氛围的角色,时不时吹落到娴静美好的女人身上。
沈极昭的目光倏地被吸引,她的花容月貌被洒下来的屡屡光线映衬地更加明媚,不需施任何粉黛。
小巧丰润的唇咬断手中丝线,唇色立即回了血红,艳得很。
他突然觉得她在东宫时太素了,合该打扮得艳些。
他上下打量了她,发现她的衣裙太粗糙了,这么热的天,这粗布穿着岂不是捂着了。
姜水芙不知道旁边有一个人默默偷看她,她勾着兰花指一针一线绣着,每一针都下笔有神,让人不自觉地移不开目光。
此时,手腕上的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
这个镯子,她很喜欢,从不离身,睡觉时宁愿被硌着也不肯摘,上次就是因为它,他们才闹了矛盾。
他突然来了句:
“你那镯子卖了吧,还能换些钱。”
刚落下一针的女人不小心戳到了她的指尖,血瞬间冒了出来,她鼓起腮帮子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道:
“夫君,你别开玩笑。”
话说完,她就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他绣花了。
哟,有脾气了。
他嘴角扯了一下,也不难为她了。
女人都爱首饰,他就算再穷,也不会干这种事儿。
院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衣着不凡的男人,男人不惑之年,面色红润,喜笑颜开,双手推着一车的财宝,大喊道:
“傻花,傻花快出来,你男人回来了,还不来给爷亲一口!”
姜水芙与沈极昭皆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不到一秒,对面屋里的张大娘七拐八扭地跑了出来,手中的青菜都没来得及放下。
她跑到男人面前就是哐哐几巴掌:
“你死哪儿去了?走时不说一声,留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人活守寡,你竟有脸回来!”
男人被打了也不生气,任由张大娘对他拳打脚踢,之后硬抱着她道:
“俺出息了,俺做了生意,现在还进了商会,可有钱了!傻花你看,这都是给你的!”
张大娘流下了兴奋的泪水,抱着他又捶又打,男子直呼痛。
她随后就一把推开他,去抱那些银财宝绫罗绸缎,男子这才得以跟着进屋。
姜水芙和沈极昭看得目瞪口呆,夫妻之间,还能动手的吗?婚姻中,夫为妻纲,夫为妻天,男子一向有着天然的地位。
可在张大娘夫妻的相处中,男子不会理所当然地自高自傲,娘子也不必温柔贤惠,夫君做错了甚至可以教训他。
当然,动手是不对的。
姜水芙拿着绣花就进了屋,她突然觉得,当个平民百姓真好。
沈极昭继续干活了,乡下毕竟是乡下,倒反天罡,这种风气万不可传到京城。
“夫君,这些珍珠你是从河里捞的吗?吃也吃不得,卖也卖不得,有什么用呢?”
沈极昭丢给她一句话:“你别管。”
她瘪瘪嘴,不管就不管,反正她也管不了他。
她兀自捧了幼苗出去种菜了,张大娘夫君回来了,她很开心,给了他们幼苗还允许他们在她的地盘上种采。
种了菜,就不用花银子去买了,能省不少开支。
沈极昭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我要出去一下。”
她只哦了一声。
哦?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敷衍,她不担心他腿伤未好一个人外出不安全吗?她也不问他出去干嘛!
沈极昭冷脸大步流星地拄拐杖出走了。
姜水芙一脸莫名其妙。
但他或许忘了,他没有给她干涉他的事的权力。
从前在东宫时,他要出一趟远门,她跑去问他何时回来,他留给她的只是一个绝情的背影,没有一个字的回复。
自此后,她就不再自取其辱,干涉他的事了。
一整个下午姜水芙都没见到他回来,现在已近黄昏,饭菜都做好了,她无聊得很,只能抱着院门口的木桩等他。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编了一筐乌龟仓鼠了。
泥土小道中走来了一个慢悠悠的身影,他虽然行动不便,身板依旧挺直,一举一动皆是戒不掉的贵气和傲气。
藏在草堆里的小姑娘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因为不停地扯草,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插了好几根毛。
沈极昭看着她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无奈地上手一根根扯掉草毛。
“怎么不编难看的龅牙兔了?”
姜水芙一听声音,大事不好,她方才在门口站烦了就跑到草堆里躺着看日落,刚好手边有草,她就编了起来。
没想到太入迷了,没发现他来了。
她现在这副浑身是草的邋遢模样,自入了东宫后他就没见过,他会冷脸吧。
沈极昭加重了语气:“嗯?”
她以为他又生气了,小声地回答他:“龅牙兔是给你的。”
因为是给他的,所以她不会再编了。
沈极昭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他向前走,传去一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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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
饭桌上。
“夫君,你真厉害,卖了那么多银子,这红烧肉可真好吃!”
姜水芙大快朵颐地吃着沈极昭从店里端回来的红烧肉,不仅有红烧肉,还有芋头蒸鸡腿,菌菇肉丸汤……
太幸福了,她无意地提了一嘴:“夫君干嘛点这个菌菇汤啊,里面肉没有多少,家里有菌子呀!”
沈极昭的筷子停了,她还敢提那些菌子,野男人送给她,她就收啊!
她以为他是想到了中毒事件,连忙闭了嘴。
沈极昭看着她把红烧肉和鸡腿吃得干干净净,他摸了摸他的荷包,更干净。
但是跟着他,连肉都吃不上几顿,他不允许。
姜水芙夹了一筷子给他:“夫君,你也吃啊!”
她夹完才想起他的规矩,不能同筷而食,筷子是她用过的,她立即再夹了回来,笑得一脸小心。
沈极昭方才确实犹豫了,他虽被迫干活谋生,但骨子里的规矩还在。
可人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谈何规矩,他眼睛一闭也能吃。
吃完饭后他甩给她一个包袱,说是给她的。
姜水芙眨着狐狸般又大又媚的双眸望着他:“是吃的吗?”
沈极昭抿唇,脑子里只有吃的。
“夫君,我们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了,一起吃吧。”
好吧,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姜水芙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吃的了,她还有些失望,可她看到露出来的桃红色一角时,她很兴奋。
“夫君,你送我的是衣裙!”
她快速地翻开包袱,一件桃红色衫裙赫然于眼前,还是最薄款夏日云锦羽纱的,他卖的钱恐怕要花光了吧。
或许是她太开心忘了分寸,或许是他近些日子对她的态度有点不一样,她冲上去抱住他的腰:“夫君,谢谢你。”
她不会心疼银子而让他退了,因为她值得,她也不想扫他的兴。
丈夫给妻子花钱,天经地义,不同于东宫时期,现下他的每一分钱都是挣来的,他肯给她花,她很开心。
可下一秒,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几乎是她抱上他的瞬间,他就硬了。
直杵杵地硌着她的身体,巨龙强势地苏醒。
沈极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推开她:“谁让你抱孤的!”
姜水芙也很尴尬,夫君他也太经不起什么了,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他不让她碰他了。
这段尴尬直到屋外传来扑通一声才截止,换上桃红色新裙的女人转了几圈后乖乖地坐着绣花,而另一旁的沈极昭研墨提笔。
张大娘把门“嘭”一关,落下惩罚:
“你先在外头呆着吧,屋里睡不下!”
男子跪着不停求她消气,情话是左一句右一句,不带重复的。
听得屋内的沈极昭耳根红了,他的毛笔一歪,幸好,他的画还有救。
他不禁看向正在绣花的女人,她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专注着自己的活儿。
这一身桃红还真衬她,这纱裙清凉,手臂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幸好胸口那块包裹得刚好,他的感觉竟然没错。
他就这么看着她,夏日闷热潮湿的风吹过她的纱裙,纱裙摇曳绽放,吹起大片桃红雾,带来一阵桂花香,惊醒了狼毫笔尖。
纸上又落一点,这一点,声势浩大。
他不得不扯了它换上新纸继续作画,那抹桃红始终在他的视线,桃红合上花瓣睡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夜,他的笔尖仿若游龙降临。
19. 第 19 章
“好啊,老王八,你这么敢如此对俺!一年不见竟然有个三岁的野种儿把子!”
“傻花,你别骂狗儿,他是俺照顾了十月生下来的儿,俺这个岁数村里哪个不是有儿有女,你身子不好,俺也没办法!”
“俺不能怀孕还不是因为你!你现在倒是嫌弃起我了,俺要休了你,重新找个好男人!”
男子一听这话就开始跳脚,面目也不复方才的软和,“你休了俺,俺要怎么见商会的人,俺们夫妻二十几载,你真要这么绝情!”
张大娘不松口,坚决要休了他。
男子放了狠话:
“俺是夫,你是妻,俺娶的你,你没有资格休俺!连和离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找县城里的官儿也没用!”
张大娘没想到一向指东不敢往西的人会这么对她,她愤怒极了,上去就跟他扭打着。
这回出手比上回重多了,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或许心中有愧,他一直没还手。
最后,张大娘的手都打红了,眼睛肿得鼓鼓的,无力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了。
姜水芙看着这一幕心如坠谷底,原来多年夫妻的情分如此浅薄,男子在婚姻期间找了外室,生了孩子,女子连和离都不行。
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世间的夫妻不都是如爹娘一样恩爱和睦,相伴多年却闹到分道扬镳,互相唾骂的例子就在眼前。
那她和沈极昭呢?是什么结果?
沈极昭淡淡地提了句不相关的话:“你不是想要去盂兰盆节吗?到了日子我们进城过。”
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
他完整看完了全程,神情没有半分波澜,是了,他才是主休妻禁休夫和离的最大源头。
莫说是别人夫妻间的事,就算他们之间,他也不会多说几句,因为他们之间,成和离都是他的一念之间。
接下来的几日,院里时常传来打闹声,沈极昭不想听到,便关了门,回到书桌前继续勾勾画画。
他的书桌上还立了一只龅牙兔,那兔子可丑了,龇牙咧嘴的,逗乐的很,他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绣花的女人。
这个女人,别人吵架关她什么事,都两个时辰了,她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看不下去了,拉起她来到书桌前:
“会画画吗?”
姜水芙懵懵地望着他。
好,他知道了,她不会。
他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他画了什么,那只丑到掉牙的龅牙兔。
他深呼一口气,把笔递给她:
“照着它画,孤会帮你润色。”
姜水芙笑出了声,他没画完的龅牙兔那么丑呢,一点都比不上她编的。
她从小就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她只通书,她读过书,有几分墨水。
她握着笔认认真真地照猫画虎,只是手总是不稳,这儿抖一下,那儿抖一下,不多时,她的袖口就沾了墨。
沈极昭都没眼看,他这个太子妃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他直接握住她手上端的笔杆带着她画,她抬头望他,突然觉得他好像根定海神针。
他很稳,技巧也很好,很快,这副画完成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幅画,她觉得她画的很好,希望得到表扬:“夫君,好看吗?”
他几乎脱口而出:“难看。”
她水盈盈的双眸楚楚可怜地求他:“那夫君可以教我吗?”
他摆了脸色:“孤不是教了你一回吗?不要太贪心。”
姜水芙点点头,他是这样的,他话只说一遍,救人只救一次,正常情况下,同房也只有大婚那一次。
他干脆叫一次郎得了。
*
日子过得很快,土里的幼苗已经长出了藤蔓,需要搭架子供他们攀爬生长,姜水芙没有经验,身躯也小,把木架子摆弄得歪歪扭扭。
旁边的沈极昭正在跟鸡作斗争。
自从他卖东西赚了钱后对这喂鸡这事儿越来越不上心了,时常一天只喂它一顿,还是把锄头一挖,土没松完就走人了。
因此,这鸡抗议了,张着翅膀扑腾着鸡毛啄他,他怎么可能让牲畜碰到他一丝一毫,拿着锄头就是一阵赶。
最后,鸡只能投降认输,自己去找吃的了。
这个滑稽的场面被搭木架的姜水芙看到了,她哭笑不得:
“夫君,你好好喂它嘛,我们养了那么久,每次外出回来它都来门口迎接我们。”
她说话时,双手稳着的木架突然前倾压向她,她身子霎那间后仰,沈极昭立马接住她,塞给她碎银子让她别弄了:
“它那是饿了,你是不是也饿了?想吃蔬果,去买就行了。”
姜水芙不乐意了,那怎么能一样,亲手种的,是他们两个的经历和回忆啊。
沈极昭冷笑:“这种经历,孤不想回忆第二次。”
姜水芙不理他了,继续搭,他不稀罕就算了。
这几日张大娘不打不闹,安静极了,屋都不出,她怕她饿死了,小心翼翼地敲了她的门再进去。
本以为张大娘会无精打采甚至以泪洗面,谁知她正吃着大鱼大肉,啃着棒骨,满嘴的油渍,她招呼着姜水芙:
“小娘子,一起吃啊,这全是那个老王八派人给俺送的。”
姜水芙不可思议,大娘这模样,哪有前几天的半分影子。
张大娘看出了她的意外,与她挑明了:
“小娘子,你还小,不懂到了俺这个年纪,只有自己最重要,俺与他少年夫妻,数十年的日子还是比不过外头的美娇娘,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所以,他要找小老婆就找吧,俺不会拦他!”
但是,大娘不是闹着要休夫吗?
大娘笑了:
“俺那是装的,俺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也难过了一阵,不过他现在成暴发户了,俺总要揩点油水,跟他闹,不过是让他知道俺不好惹,消了他想要休了俺这个糟糠婆子的想法,闹了之后再装几天伤心,夫妻的情分就派上用场了,各自都会退一步。”
姜水芙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夫妻还是对手?
“俺还是他的妻,他也答应让俺过好日子,俺很开心,以前总是把男人放心上,事事围着他转,还弄伤了自己的身体,人生太长了,爱到最后却忘了爱自己,俺不会这么蠢了!”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姜水芙却感觉有些冷,大娘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这世间的夫妻就是如此,缘分浅薄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肯放手,以为日子总会好的,殊不知每一日都在折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是顺心。”
她直勾勾地望着沈极昭,眼里跳跃着幽深,仔细看里面还有淡淡的恐惧。
沈极昭叩了叩饭桌。
“还不快吃,看我作甚?吃都不开心了?”
姜水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要种蔬果,他不同意,桌上却出现了各种瓜菜,是他出去买给她的。
这是不是说明,他比从前要在乎她了呢?
她不敢妄下定论,他的心思,她向来摸不透。
她也不想去猜了,身体瞬间松了,她突然想明白了,重要的只有一事,他说的“开心”二字。
“夫君,我们在一起要开心!我们,都要!”
*
“夫君,城里的盂兰盆节一点也不京中差,好热闹啊!”
姜水芙在前面跑着,沈极昭在后面走着。
他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拐杖了,他又是从前那副尊贵公子背手走路的模样。
街上人山人海,老百姓们今日都进城过节了,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她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男女携手放河灯。
她也想去:“夫君,我们一同放河灯好不好啊?”
一回头,他不见了。
她眼睛不停地寻找他的身影。
“夫君?夫君?”
姜水芙跑回去找他,方才的各个地方都找了,还是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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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子里起了薄雾,城里不比乡下,要是再有人追杀他怎么办?他伤才好,怎么能抵抗得住?
她向前继续跑,手腕却被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她的身子转了个圈,转到了他的怀里,他及时制住了她。
“你哭什么?”
姜水芙站定身子看了他两秒才傻傻地吸了吸鼻子:“我以为你被人追杀了。”
她摸了一把脸,纠正道:“我没哭。”
她不知道,她的薄雾已经逐渐聚集,化成一滴泪,晶莹剔透,静静地挂在眼角,仿佛一颗泪痣。
美人的泪痣,向来是诱惑人的。
沈极昭凝视着她,眸里幽暗,拿出手中的东西给她:“不是要放河灯?”
他的太子妃很喜欢哭,只有弱者才会哭,他不喜欢,可今日她的一滴泪,好像流过他的血液抵达心脏的边角。
他突然发现,她哭的时候也很美,当然,更蠢。
他被追杀,她哭什么?还去找他,嗬!
他拉她手腕的手并没有松,一直把她拉到河边,河里有好多点燃的河灯。
他也学着旁边人点,只是他并没有经验,不小心把手烫了个泡,再一不小心把河灯烧没了,点了半天,一个也没成功。
姜水芙的兴致并不高,等她转头看他时,他随手抢了一个别人的,那人刚要发火就收到了银子,瞬间换上了笑脸。
“夫君,你已经点好河灯了呀?”
沈极昭邀功似地嗯了声:“简单。”
姜水芙哦了一声:
“我还像跟夫君一起点呢。”
沈极昭:“······,也不是不行。”
姜水芙这下开心了,她让他把莲花剥开,露出中心的蜡烛,芊芊素手像是采莲蓬一般,轻轻一点就成功了。
沈极昭发现,他的太子妃并非什么事都做不好,她会做饭,会绣花,会给他做拐杖,会给他买砚台……
莲花灯在她的手中闪烁着光芒,她的眼睛微微湿润,望着天上好似在回忆什么:
“今日是盂兰盆节,点河灯是为了祭奠天上的亲人,阿娘,你看到了吗?你不用担心,女儿嫁了人,这河灯是我和夫君一起为你点的。”
“还有,女儿会开心的,您在天上也要笑呀!”
阿娘希望她笑,希望她开心,但她有时候却忘了。
天上的阿娘肯定生了她气了吧,她以后一定会过好每一天。
沈极昭觉得她好像有哪里不同了,但并不清楚不同在何处,他抓住她的手,二人攥着河灯放向河中:
“我们的这盏河灯一定会漂得最远,祝福也会最多。”
既然要开心,她第一次试着与他商量:
“阿娘在我小时候就走了,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睡的,爹爹一个大男人不懂得如何照顾我,就把我送到了外祖家,外祖一家很疼我,我要什么有什么,我的性子是被疼爱出来的,夫君,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我没规矩了呀?我真的很认真地学了,也学得很好。”
她的眸子真挚又闪烁着暗淡的光,她在告诉他她的不开心。
沈极昭不知道她对这句话耿耿于怀,因为他从小生活在规矩里,自然对人也是同一套,但他的太子妃觉得委屈,沉默几许,他点点头:“嗯。”
他会对她宽容些,既然他们已经成婚,并且这件事已经无可更改,他会试着把她当妻子看。
他倏地冒了句:“你上次在草堆里是在看星星吗?”
姜水芙疑惑:“下午哪有星星啊。”
沈极昭带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现在有。”
姜水芙露出了近几天最真心的笑容,看星星,和沈极昭,真是一件浪漫的事。
“夫君在对我好吗?夫君带我看的星星,我能看一整夜!我不认识星星,夫君要为我讲解天上的所有星星哦!”
沈极昭霎时顿住了,瞳孔中映出一个卑躬屈膝的身影。
“太子,属下来接您了。”
是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