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暂寄梦中梦》
1. 相遇
暮色如墨,浓重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梭在稀疏的树干之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荒蛮浩瀚。
一神,一幽紫。
“你逃不掉的。”
男人清越的声音空旷的荒漠中响起。金边白衣,面容冷峻,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一双明眸深邃透亮,犹如深渊中燃烧的烈焰,闪烁着不容质疑的决绝与狠厉。
手中苍玄剑悬于空中,虽未出鞘,却带着腾腾杀意。
剑身围绕着一团幽紫色的光芒,时而聚拢,时而消散。
“为何执念要追到我?”鬼魅的声音从这光芒中传出。
这团幽紫色的光芒便是男人的目标——上古神物,无形无状变幻万千,吸天地日月之精华的星影剑。
万物于此剑而言,不过随意一挥,可生可死。
“你错了。”
男人声音冷冽如冰,穿透暮色的寂静,“杀了你,才是我的执念。”
说罢,剑身旋转,幽紫色光芒迅速躲闪,男人的每一次出手,星影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对方的致命一击。
一次次地交锋中,他的剑无数次划过对方留下的残影,却未真正准确接触到那团幽紫,形如幻影,每一次移动都如同不可捉摸的幽灵。
“你到底是谁?”
“苍熠,天界战神。”
“苍岭与玄影跟你有何关系?”
“我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你是来报仇了?”星影语气不屑,“数十万年前,你父神母神合力都未曾伤害我半分,如今你倒真觉得能灭得掉我?”
“魔尊暗渊,你的旧主!”苍熠一字一顿,“数十万年前,你协助他征战三界,杀人如麻,其一罪!暗渊被封印于沧浪山,你却苟活至今,其二罪!如今暗渊异动,有破山而出之势……”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星影便厉声打断:“我已流浪荒蛮之地数十万年,早已不管魔界事。”
“暗渊异动,若破山而出,第一个便来找你!”苍熠持剑相向,带着急切与愤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生万物灭万物的能力,本身就是罪过!”
星影冷笑,身上幽紫色的光芒更甚:“好一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传说天界神仙向来德心仁厚,没想到竟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便刀剑相向的小人!”
“天界众仙渡人渡神,不渡妖魔,你助纣为虐,多少无辜生灵死于你的剑下。如今暗渊蠢蠢欲动,杀了你众望所归!”
“少年,话别说太早,既然游戏是你开始的,那就别喊停……”
说罢,苍熠看着眼前的这团幽紫色变成了树,变成了花,最后变成了荒蛮之地的一粒尘土,渐渐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星影与苍熠的追逐已经过了三百余年。这场追逐,仿佛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游戏。而星影,正是那个掌握游戏规则的一方。
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少年郎,荒蛮日子孤寂,这场游戏反倒为她内心增添了几抹光亮。
昨日,两人追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黄沙漫天,烈日如火。就连时间都被这无尽的荒芜所淡忘。没有了三界的喧嚣与繁华,是仙魔两界都鲜少踏足之地——尘世之外。
昏黄入目刺痛双眼,一开始苍熠还能以仙灵护体,可越往前走一步,体内所能使出的仙灵便少一分,身上的伤口便多一寸,最后便彻底昏迷。
此刻,苍熠躺在阴冷潮湿的洞穴里,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就连呼吸也变得孱弱起来,身旁围绕着一团幽紫色的光,将他缠绕,明明灭灭,柔和醉人。
这不是星影又是谁?
“你,怎么可能杀得掉我?”
她叹口气,幽紫色的光芒缓缓定型,成为一个女人模样,一袭粉色轻纱罗裙,裙摆随火光轻扬。长发如瀑,桃花发饰点缀其间,随意中透着不羁。
任谁也无法将此刻面容清秀的女子与上古神剑星影联系起来。
瞧着眼下的自己,她叹口气,认暗渊为主后,便再也没有现出过真身了。
许久,苍熠艰难地睁开双眼,感知着周遭的黑暗,声音喑哑带着独属于战神的戒备:“谁……谁在?”
“蛮荒小妖,仙君无须问起。”星影隐藏一身剑气,声音微弱,真的就像是一个逃亡在外的小妖。
“你救了我?”
“仙君仙灵强盛,我只是助您离开尘世之外。”
“尘世之外?”
苍熠咬咬牙,竟没想到这星影如此狡猾,逃到尘世之外!纵然自己有一身仙灵,却无法施展,着了她的道。
瞧出他此刻眼里的愤恨,星影抿唇安抚:“仙君请放心,您受损的仙灵不日便会修复,至于眼睛……”
“我眼睛?”
此刻苍熠才反应过来,双目被霞缎遮住,隐隐有刺痛。
“被荒漠烈日灼伤,我只是暂且用我的霞缎帮你医治,但确切的治疗方法,只有血兽知晓。”
血兽?
见苍熠蹙眉,星影解释:“血兽乃尘世之外霸主,深处蛮荒,从不参与三界之事。传说当年……苍岭战神曾大战过血兽,两败俱伤。”
此话一出,苍熠猛然使出袖中长剑,还未出鞘,便冒着腾腾杀意。
“我父神仙灵献于沧浪山数十万年,你竟知晓他生前之事!你究竟是谁?”
“苍岭战神大战血兽,此事整个尘世之外的小妖皆知。仙君别胡乱猜忌,好生休息着。”星影起身离开,“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走出洞穴,少女身形便回无形无状的紫色光芒,穴口围了一众小妖,等候差遣。
自暗渊被封印后,自己流浪在蛮荒之外的这片山里,与这群仙魔大战的受害妖,安营扎寨。
“星影大人,里面这神仙可是要来杀您的。”
“那又如何?”
“不如趁此机会……”小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是来杀我的,与你何干?”
星影的声音时而鬼魅,时而凌厉,骤然聚拢,方才小妖一口血吐了出来,“传我口令,其一,没我命令不得进入此洞;其二,若是谁伤害苍熠半分,我必杀他全族;其三,全山上下对我身份保密,违抗者死。”
众小妖点头听懂了。
星影大人被这天界神仙追杀了几百年,动了凡心。
尘世之外。
遮住苍熠眼睛的霞缎乃是她化作人形时的武器,流光霞缎,承载了她部分灵力。可要彻底治好他的眼睛,仅仅是霞缎还不够。荒漠烈日乃血兽所化,解铃还需系铃人。
幽紫色的光芒一路畅通无阻地在尘世之外游走,直奔血兽所在之处,一股温润的气息传来,与血兽的名字大相径庭。
“谁在那儿!”
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缓缓出现,体积庞大,似一团黑色的雾,却能看到他那发亮的皮毛,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一只发光的眼睛深邃锐利,洞察万物,眼睛的另一边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感知到异样的气息,洞内的血兽突张大口,咆哮起来。
“星影。”
“星影?可是那把上古神剑?”
“正是。”
“所来何事?”
“一好友误闯尘世之外,遭前辈所化的荒漠烈日所伤,望前辈救治。”
“不救!”
血兽拒绝,“既然知晓这里是我的地盘,当初擅闯,必但后果。”
“血兽,你我都是创世上古之物,何苦兵戎相见!”
“你打不过我。”血兽直言,“造物主将我送至此处,必有用意,若你让我强行救治,所受代价,是否承担?”
“血兽!你若出手相救,我许你一诺!”
“我久居此地,要你承诺何用!星影,万物平衡,逆天改命,你得到什么必将失去什么。”血兽轻吼一声,“若是想好了,明日带他来见我。”
“那便拜托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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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根本不加思考,星影立马答应,“只是前辈,我是星影之事,请瞒着他。”
血兽说造物主创造万物皆有用意,她替暗渊四处征战疲乏至极,流落三界这数十万年反而将身上的杀戮洗得所剩无几。苍熠追杀自己数百年,竟是自己最为鲜活,最为快乐的时光。
苍熠,她一定要救。
代价不论。
翌日。
“这是哪儿?”
虽看不到,但感受到荒漠烈日的气息,苍熠眉头紧蹙。
“尘世之外,你的眼睛只有血兽能救。”星影不作隐瞒,“我在你身上布了结界,你的仙灵已经被锁住,亦不会受伤。”
“你……到底是谁?”
能劝说血兽救他,锁他仙灵,还能在他身上布结界抵抗荒漠烈日的灼伤,必定不是她所谓的蛮荒小妖。
“等仙君眼睛好了再亲自问我也不迟。”如果到那时候,她还能苟活的话。
两人说着便到了血兽所在的洞穴。
“血兽前辈,我们来了。”星影大喊,血兽温润的气息又变得猛烈起来,瞥着一只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
此人甚是眼熟。”他鼻子往前一凑,却没有嗅到熟悉的气息,也不再多问。
“前辈多虑,您久居尘世之外,他只是我一好友,并无缘见您。”
在苍熠准备开口之时,星影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自爆身份说出自己是苍岭之子的事。血兽念及自己与它同为上古神物,并未对自己兵戎相见。可仇人的儿子,他断断没那么好的脾性。
血兽点头似是认可这一说法,锋利的爪子轻轻一拂,霞缎飘落,红肿的眼皮下是一片黯淡无光的瞳孔:“你对他极好,这流光霞缎可是你修炼多年的宝贝,从不轻易示人,如今倒是舍得让她承载你的半身灵力护眼。”
“半身灵力?”
苍熠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依旧从字里行间听出了蹊跷,这两日双眼疼痛发作极少,是遮目霞缎的缘故?
听血兽的意思是霞缎承载了这位小妖的半身灵力?
“灵力没了可以再修炼,你的眼睛却独一无二。”
星影说得没心没肺,但只有真正修行之人才会明白,不管是妖还是仙,半身灵力的分量多重。
“既然如此,昨日我所说的,你亦做好决定了?”血兽将星影的心思看得透彻,“不后悔?”
“我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
两人看破不说破,苍熠蹙眉听得模糊,连忙拉住星影的胳膊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后悔?”
“血兽前辈救你眼睛,我许他一诺。我在此处流浪多年,你且放心。”星影说得轻松,语气宽慰,“不信你问前辈?”
“既是为了我的眼睛,等我双眼康复,前辈若是有所求,晚辈必定全力以赴!”
“你且过来。”
本就是星影为了瞒他信口开河的假话,他亦不愿多说,只让苍熠靠近,仔细瞧着他的双眼。
“幸得霞缎护眼,尚可救。”说罢,他前爪在苍熠眼前一抹,墨色的光芒化作一道光柱徐徐往他双眼灌入,突如其来的灵力入眼,加之自身仙灵被锁,让他颇感不适,竟晕了过去。
“苍熠!”
星影立马跑过去扶住他,“前辈怎么回事?”
“没有仙灵,太弱,承不住我的灵力晕了。”血兽无语,“从未见过如此体弱之人,星影你什么眼光。”
星影抿唇不答,他们同为上古神物,造世主所创,天上地下自然无人能比。可苍熠好歹是堂堂天界战神,若真是体弱,倒不会日夜追杀自己几百余年了。
墨色的光柱渐渐消失,苍熠双眼的红肿亦在缓缓变浅,星影大喜,对血兽道谢。
“倒不必谢我,我说了,逆天改命,都是有后果的。”
“前辈放心,星影说到做到。”星影答应干脆,“可否给我半月时间,待他身体康健,我亲自前来还命。”
2. 别离
星影带着苍熠离开了尘世之外,将他被锁的仙灵释放出来,仙灵与血兽的灵力融合,眼睛很快便好了。
人也醒了过来。
苍熠在冰冷的石板上缓缓睁开眼睛,幸得这洞穴光线昏暗,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并不扎眼。
他微微侧头,入目便是一抹温柔的光影,以及那张美艳陌生的脸。肌白胜雪,如同月光下的瓷器,细腻光滑。还透着浅浅的粉晕。长发如瀑自然垂落,几缕发丝拂在他的脸颊,一些莫名的感觉在心中流淌。
好精致的蛮荒小妖。
纵然是仙女看遍,面对这张脸,他亦不可避免的俗气了一把。
只见小妖坐在一旁,一手拿着帕子,一手托起腮帮浅睡,眼下浅浅的乌青必定是照顾自己极累。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也从未感受过如此细腻的关怀。
许是眼神太过灼热,星影双目忽然睁开,带着杀气,见是苍熠醒来,立马又变得温柔些许。
可那抹杀气,苍熠看得真切。
“仙君身体可有不适?”
她起身扶起他,一手托起他的背,另一手将碗端来:“特意给你熬的药,强身健体。”
苍熠接过碗,滋补的味道从碗里飘出来,没有任何怀疑地喝下。
“此番受伤,感谢有你照拂。”苍熠放下碗,“我记得你曾说,若是我眼睛好了,你便告诉我你的名字。”
“蛮荒小妖,本无需挂怀。可既然答应仙君,我便实话实说。”在昏暗的烛光里,星影的双眸闪闪烁烁,美得不可方物,“我叫追光,是一朵桃花精,你叫我小桃花便是。”
熠,光也。
他追杀自己数百年,如今这名字,倒是反过来了。
但苍熠并未理解其中深意,指尖带光,在她心口一触,的确真的看到了一朵粉色的桃花闪着幽紫色的光。
幽紫色?
这些年看惯了那一团无形无状的幽紫色的光,此刻倒是觉得这颜色有几分俏丽动人。
“仙君可是相信了?”
“抱歉,唐突了。”
苍熠觉得不好意思,救了他,却还怀疑对方。
星影摇头,苍熠显然是忘记了自己吸日月万物之精华,生于万物,亦可生万物灭万物。春夏秋冬,山川湖海,任何形态都随她变化。
短暂的沉默,苍熠又问起医治自己的血兽,到底提了什么条件,需要她做。
“血兽常年在尘世之外,孤苦无依。不过是缺人陪伴罢了。”星影撒谎,“待你身体痊愈后,我便去尘世之外待上一段时间,聊天解闷。”
“仅此而已?”
“不然他堂堂血兽,尘世之外的统领者能对我提出什么要求呢?”星影反问,倒是把苍熠问住了。
“既然孤苦无依,那你一人去也是去,我俩一起想必他会更开心。”苍熠说道,“待我痊愈,我陪你一起。”
“你怎么去?”星影嘴角勾笑,“又想再被荒漠烈日灼伤一次,然后我再耗尽半身灵力救你一次?”
“你不是能锁我仙灵,施结界护我周全?”
此话一出,二人皆楞。
苍熠承认,他带着试探的意味。
纵然相信此妖诚心救她,可蛮荒之地竟有如此厉害的桃花精,的确是疑点重重。
“仙君曾说苍岭战神是你父神,天界神仙可不会无缘无故来到此地。仙君来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星影移开话题,故意提起此事,苍熠脸色立马一沉。
“看来仙君的确是有要事要做的。既然如此,血兽那边我一人独去即可。”
“你如此待我,我当如何回报?”
提及追杀星影之事,使命在身,苍熠知晓拖延不得,面对这位叫追光的小妖心里不甚感激,却不知何以为报。
“凡间有句话叫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星影嘴角勾起一丝玩味,“不若仙君留在此处,做我夫君?”
说罢,苍熠脸上泛起红晕,说话也结巴起来:“放……放肆……我怎可……”
“好了逗你玩呢。”
见他尴尬得话都说不利索,星影脸色耸肩笑笑:“逗你玩儿呢,你好好修养身体,这些日子多陪陪我,权当报答。”
说罢,转身离开,粉色裙摆带起一阵柔风,在他心里荡阿荡。
离开山洞,展现在小妖面前的又是一团幽紫色的光,半明半昧。
“仙魔大战,我遗落此地。幸得各位不嫌弃,追随于我,与我相伴走过数十万年。平凡简单的日子让星影永生难忘。”
清冷的声音在山头传响,众妖面面相觑,从未见过星影大人如此感性过,不禁面面相觑。
“大家虽都是仙魔大战的受害者,但大家也不要因此惧怕外面的世界。不如……我们就在今日告别,大家好聚好散,去看天看地看凡尘,做一个真正自由的小妖。”
好聚好散?
众妖听明白了,星影大人是在赶他们走。
“星影大人,我们不明白您的意思。”
“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这里也不会有星影的存在。”她以惯用的没心没肺的语气说出此话,众妖反而更加不解。
“星影大人可是要去血兽那儿?”平日里照顾她的小妖大声问道,“我知晓您为了救里面那个神仙,与血兽做了交易!”
交易?
血兽跟星影大人之间的交易?
一众小妖想都不敢想。
“不错,我会去血兽那儿。若我走了,此地便会被其他妖兽占领,你们活不下来的。”星影的语气带着一丝凌厉,连带着发出的光也浓烈了一些,“众妖听令,即日起立马离开此山,不得违抗!”
“星影大人!”
众妖低头跪拜,相处数十万年,千般不舍。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修行之路漫漫。切记,行善不作恶。最后,大家各自珍重。”说罢,幽紫色的光芒消失不见,只留下低声啜泣,舍不得离开的一众小妖。
然而星影大人若是真去了尘世之外,此地便不再安全。
思及此,小妖们纷纷离开了这待了数十万年的山头,踏上了各自的修行之路。
遣散完所有小妖,星影变回了人身。看着这满山的荒芜,随手一挥,阳光便温柔起来,大地回春,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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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盛绽。
她带着苍熠走出洞穴,看着眼前带着生机与活力的景象,苍熠有些愣怔。
之前双目失明,总以为这儿会如同尘世之外一般,一片荒芜,可眼前之景却让他心里大为震撼。
“你不是说……你是蛮荒小妖……”
“如你所见,景象再美,独我一妖,孤独寂寞,四处皆蛮荒。”星影解释,带着些许失落,“不过幸亏你出现了,日子才有些意思。”
苍熠以为她说的是她救他之事,并未做多想。
“实不相瞒,我是天界战神苍熠。此番来此的确是有极为重要的事,受伤逗留于此为你添了些许麻烦,如今还要受你感恩,愧不敢当。”
“仙君你们神仙说话做事就如此不解风情的吗?”星影转眸对他相对,眼里带着一丝冷嘲,“倒不用愧不敢当,我说了,你在这儿权当陪我。”
“抱歉,天规森严清冷,数十万年已然习惯。”
“你们……天规有规定神仙不可以动情吗?”
此话一出,二人皆楞,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尴尬,星影的脸也骤然一红,“我就随便问问,别当真。”
“没有。”苍熠认真回答,心里有些莫名的情愫在流转,他攥紧拳头回答,“天规森严,可未曾对男女之情有过明确规定。只是……”
“只是?”
“只是天界清冷惯了,众仙活了数十万年有的甚至从创世至今,历经了七情六欲,看淡了人情冷暖,这些事情便不再重要了。”
“你呢?也是历经了七情六欲,看淡人情冷暖吗?”
星影的声音极小,却问得急切,“这些事情不重要吗?”
“未曾经历,亦无从看重,更不论是否重要。”苍熠咬紧牙帮,眼前这个眼神真挚的小桃花的言外之意,他不是不明白。
“不过……未曾经历那怎么知道重不重要呢?”
“神仙虽可有男女之情,可天规却明确表示未防止三界有异心之人另有所图,所以神仙只可与神仙结合,以保三界平衡。”
“那倒也是,蛮荒小妖与天界战神,总是不配的。”话落,星影转头不再看他,望向面前盛开的繁花,眼里却一片空洞荒芜。
反而是一旁的苍熠听到这话,心里猛然揪成一团,看着她的侧脸,眉宇尽是愁色。
“仙君,这景象你可喜欢?”
“嗯。天界喜素,从未见过如此绚丽之景。”许是被这长久的沉默所触动,苍熠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小桃花,你……愿不愿意继续修炼,去天界?若是我办完事回来……助你……”
“不愿意。”未等他说话完,星影率先拒绝,“修行之路孤苦漫长,我闲散惯了。缘起缘灭,短短一瞬,我能拿起亦能放下。”
苍熠眉宇低沉,不再言语。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苍熠,你与我这追杀了数百余年的缘分,也便到此为止了。
既是喜欢,那我便将这繁花盛景送于你,权当缘尽之礼。如此一来,以后每当你见红花,看绿草,瞥见这世间万物的美好,便都会想起,你已经和一个蛮荒小妖一起看过世间最美好的景象了。
3. 自戕
十五日后,尘世之外。
星影如约而至,到了血兽所在之地。
“来了?”
星影气息强盛,血兽并不睁眼,前爪甩出一把尖刀,“我并非要你死,只是每个人命数不同,上次我答应你救了他,这些天我总感觉提不起力,灵力有所消散。想来这便是逆天改命的后果。”
“若是我不死,或许死的会是你对吗?”
血兽点头:“不错。这就是当初我不答应你救他的缘故。”
星影捡起灵力化作的尖刀:“抱歉,这些日子拖累前辈了。”
“你我同为上古神物,出手相救本是情理之中,若不是代价太大,我不会拒绝。可如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不后悔便罢。”
血兽叹息一口气,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值得吗?你本可以做这蛮荒之地最厉害的神剑,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血兽,创世至此,我活了太久了。无形无状,一团鬼魅,如此甚好。”说罢,星影脚尖轻轻垫起,整个人腾空起来,带着决绝与悲凉地笑,“你我同为上古神物,这把刀是你灵力所化,不太合适,既是代价,那便由我亲自了断吧。”
话音刚落,粉色的身影外笼罩着一团幽紫色的光,色彩浓烈到发黑,随着洞内的风摇曳,与周遭的墨色融为一体。
她缓缓举起一只手,带着幽光,轻轻触碰自己的心口,最后带着一丝狠厉将心口的那把剑心取出握于手掌,猛然一捏,让它化作一道流光,徐徐消失……
就在这一刻,她的身影突然变得轻盈起来,脸上挂着一抹难以释怀的淡笑,最后如浮萍无依坠落在地……
苍熠伤势彻底痊愈。
他揉揉太阳穴,只依稀记得昨夜喝了小桃花送来的汤药,然后便睡着了。
现下感觉浑身舒畅,想来身体已无大碍。
睁开朦胧的双眼,四下张望,被枕边的溢着仙灵的流光霞缎吸引。
“这不是……小桃花的武器?”
拿起流光霞缎,下面躺着一封信。
“仙君,幸得相逢,此生无憾。与血兽相约之日已到,我且去尘世之外报恩。流光霞缎赠予仙君,别无所求,唯愿它常伴仙君,愿君平安。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不知为何,苍熠眼角滑过冰凉的液体,他伸手一摸,竟兀自笑起来。
带着些难以释怀的复杂情感,笑得甚是难看。
调整好情绪,离开山洞,洞外之景却让他大为所惊。
满山繁花被一片荒芜取代,连绵不断的昏黄山脉在黑云的压制下让人觉得窒息不已。山洞外跪满了一众小妖,都在低声哭泣,难言悲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发出喃喃,“怎么回事?”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星影大人!”平日里侍奉星影的妖怪突然冲出,对准苍熠便是一掌,却被他轻易挡了回去,摔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苍熠眉间尽是疑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语气立马变得严肃且冷冽:“你方才说……星影大人?”
“几百年了,你日日夜夜追杀星影大人,你以为你本事多厉害,可这次若不是星影大人救了你,你早就死在了尘世之外,即便不死,也只能是个瞎子!”小妖言辞激烈,“你们这些神仙,自诩光明正义,星影大人流浪于此数十万年,早已不管三界之事,可还要苦苦追杀,枉做神仙!”
“你说,救我的是星影?”
“不然你以为谁能把你从尘世之外带回来,谁能劝服血兽逆天改命治你双眼!”
逆天改命!
苍熠瞳孔紧缩,才仔细回味起那句“后会无期”的话。
强行改命,必遭祸殃。
血兽救自己,星影付代价,所以她……
“现在知道了?”小妖起身,“我们这些小妖受了星影大人数十万年的恩惠,前些日子星影大人便遣送了山头所有小妖,纵然离开,还能感知星影大人存活的消息,可今天大家回来,是因为星影大人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什么叫做感知不到气息了?”苍熠不明白,潜意识告诉他不能问下去,可下意识又忍不住开口,“告诉我!什么叫做感知不到气息了!”
“死了!”小妖怒吼,“堂堂天界战神不明白吗?气息没有了就是死了!”
“不可能!”
苍熠跃起,直奔众妖跟前,“你说她是星影,怎么可能轻易就死!”
“星影大人死了难道不是如你所愿?”小妖反问,“你追杀星影大人数百年,当真以为每次只差一点就成功?若不是星影大人故意让你找到,你连她半丝气息都捕捉不到!”
的确。
当初星影说她是一朵小桃花,他亦未察觉。
千变万化,诡计多端。想来这数百年的追杀,只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罢了。
可是如今星影却死了?
如他所愿吗?
狗屁!
他现在心里揪成一团,脑子里明明灭灭的尽是那个蛮荒小妖粉色的身影,飘洒的长发还有那不羁的笑。
“她不会死。”
“你以为这些日子你所喝药物从何而来,星影大人可生万物,她自身便是一味滋补之物,剜腕取血,你喝的每一碗汤药,都是星影大人的血!”
“不……不会……”
小妖越说越激动,苍熠越听越觉得心里翻江倒海,涌动着莫名的压抑与悲恸,“不,她不会死!”
“星影大人将我们遣送离开,幻化了繁华盛景赠予你,如今盛景已无,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说了,她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的。”
说着,欲往尘世之外飞去。
“你是要去血兽那儿?”小妖问,“我们助你。”
苍熠脚步一顿,听她把话说完。
“尘世之外仙灵会流失,我们会集众妖之力锁你仙灵。”
“你们?”
“我们灵力虽弱,但受星影大人恩惠数十万年,集众妖之力,一定能行。”众妖起身,甘愿以自身灵力助他去寻血兽。
苍熠见着这壮观的一幕,心里有些东西在坍塌。
分明是人人得而诛之杀人如麻的神剑,却如此备受尊敬。哪怕是身为战神的自己,在天界都不见得会有这样的号召力。
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都错了。
他手握苍玄,走在尘世之外,苍玄剑把上系着星影的流光霞缎,幽紫色的光闪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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烁,缠绕着苍玄,聚拢飘散,像极了他此刻不明不白的心。
苍熠找到血兽与星影的时候,只看到一团墨色的雾气还有地上被一摊幽紫色血水包围着的粉色身影。
尽管那抹粉色已经看不真切。
但那张苍白虚弱的脸,还有那孱弱无力的呼吸刺痛苍熠的眼,他跑过去抱起星影,眼里尽是红丝,嘴唇颤抖张张合合,一句话都说不出。
“看来这些日子星影将你照顾得极好。”
听见声音,血兽睁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并不如当日那么虚弱,长发束起的模样更为眼熟了。
“为什么?她救的是我,为什么要让她付出代价!”苍熠鼻子通红,带着哭腔看向血兽,“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救我!”
“答不答应,她都会让我答应。”血兽淡淡开口,“要么是我打伤她,然后她求着我答应;要么是她打伤了我,我被迫答应。可是无论过程如何,一旦我出手相救,这代价总要有人受的。”
“可万一……万一……”
苍熠喉间感觉堵了棉花,软软无力,说不出口。
“没有万一,星影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血兽摆手,不忍看生离死别之景象,“星影无形无状,不过是谣传。我与她同为造物主所创,你所抱住的便是她的真身。只是星影个性顽劣,素爱贪玩,无形无状只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趁她真身还在,你带她走吧。我想,即便要消散,她也应该不会想要在这里。”
“
前辈,求您……救她……”
苍熠发出求助,眼里发出无奈的悲凉,“求你……救她……代价我出……”
“无法。”
“前辈!求你……”
“星影真身受剑气依托,我亲眼所见她将剑心取出捏碎丢散。”血兽直言,“你走吧……”
话还未说完,只见幽紫色的光芒围绕着苍熠盘旋起来,低头一看,苍熠手中的粉色身影果真在渐渐虚无,释放出点点星芒。
“不!”
“不要!”
“不会的,别走!”他伸手去抓,那光芒却随即消散,握不住一点。直至,他怀里空无一物……
“不要!!!!!”
他大喊,被锁的仙灵瞬间被释放,苍玄剑感受到主人的震怒,瞬间出鞘,悬浮在半空中,带着杀意。山洞山石滚落,掀起震荡。
“这是……”血兽大惊,也骤然发出咆哮,看到此刻神情悲痛的苍熠反复问,“你竟然……苍岭……你竟然是苍岭么!”
苍熠不说话,任苍玄出鞘,任血兽咆哮,任山崩地裂……
后来,苍熠离开了尘世之外,带着满身伤痕。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血兽封锁了尘世之外,无仙无魔无妖再敢踏足半步,整个尘世之外变得比以前更加恐怖荒蛮。
星影所在的山头被妖兽占领,众妖逃命,最后苍熠出现杀了所有有异心的妖兽,替这片山设下金光结界,众妖在此安居乐业。
星影已死,任务已成。
可他并未返回天界,就带着流光霞缎与苍玄剑,在三界走着,四处循着。
那被她捏碎的剑心飘散,哪怕是散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
4. 再遇
尘世,江城。
江城首富周家夫人生女那日正逢凛冬,可偏偏电闪雷鸣,天降紫光从云层破天而起,盘旋在周家府顶整整三日。护城河水破冰倒流,枯木逢春,自此,整个江城只有春夏,没有秋冬。
留言四起,一时疯传。
有的说天降祥瑞,周家承老天庇佑,必定万年长青。
事出反常必有妖。亦有传言周家老爷子年轻时为了经商八面玲珑,无恶不作,生了妖女,迟早遭到报应。
然而周家老爷子没有遭到报应,反而背地里咬牙切齿嚼舌根的那些人,在一夜之间离奇失踪,有关周家生女之事,自然而然成了百姓们心知肚明的豪门密辛。
周家有女初长成。
周家老爷子喜得爱女,人也好,妖也罢,隐晦的留言并未剥夺全府上下对两个女儿无底线地娇宠与呵护。
长女周小婉知书达理,温婉娴淑,体弱喜静,常年卧床,汤药不断。
相比姐姐这朵娇滴滴的美人花,妹妹周小鱼长相明艳,个性乖张,霸道无边,祸事无数。
她开心了,路边的小狗都能锦衣玉食从此走上狗生巅峰。她若蹙眉,你多瞧她一瞬,都得倒霉。
江城的百姓见怪不怪。就周家老爷子对幼女的宠爱,天塌下来,有周府顶着;地陷下去,周府也会拼尽全力在阎王殿里为她再造极乐。
没心没肺,天塌地陷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直到她遇到了姜渔。
这些年苍熠循着剑气碎灵走遍了三界各处,却一无所获。
那日小妖的话如犹在耳,之前几百余年的追逐,若不是星影刻意放水,她若真的藏起来,自己是断断找不到的。
心里越想越难受,天帝已经不止一次让他回去,他却置若罔闻,找不到她,于心难安。
尽管他从未想过,若是找到了她,自己又能如何?
流光霞缎承载着星影的半身灵力,感知主人异动是在十年前,循着异动前往,他来到了江城。
抵达江城的时候,坊间小贩手脚不停收拾东西赶回家,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百姓正在四处逃窜。
“周家小姐蹙眉了,快跑!”
“谁又惹这小祖宗了,逃吧!”
“不是,谁敢惹她啊!”
“我赌三间,上次她这样蹙眉的时候,她用火石炸了三间铺子。”
“难道就我一人看到她跺脚了?”
“什么?跺脚?”
逃窜的众人惊悚散去,整条街道空无一人,“我看这一条街的铺子都不保咯。”
周家小姐?
苍熠默念,只听侧方传来一声清脆:“这间,这间,还有这两间,动手。”
紧接着,“轰轰轰”几声巨响伴随着火光碎石在街上弥漫开来。
朦胧渐渐消散,苍熠才看到那位站定火光中的身影,身着一袭粉色轻纱罗裙,桃花裙摆随火光轻扬。长发如瀑,桃花发饰点缀其间,随意中透着不羁。
他看得发愣,眼前身影便与脑海里那个摇曳生姿的星影重叠,流光霞缎从苍玄剑把上飞出,将周家小姐缠绕,幽紫色的光化作星星点点,往四周扩散。
两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苍熠握着苍玄的手微微一颤,眼前这人,粉色罗裙,飘扬的长发,明媚张扬的笑,未减分毫当年的灵动……
时间仿若凝固,苍熠一步一顿向前踏去,每一步都踏在心上,缓缓走进,像是跨越了万水千山,胸口压抑着难以名状的情愫不停涌动,可话到嘴边,只有颤抖的双唇与失语的哽咽。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淡淡的胭脂香气撞个满怀,眼前的女孩儿已经率先抱住了他。
头埋在他胸前,甚是欢喜:“仙君,你来了?”
仙君?
所以她就是星影吗?
“你……真的还认识我?”
苍熠的手顿在半空,不知所措,木楞得像个木雕。
“嗯。”周小鱼把头抬起来望着他,眸子里闪着希冀,“在梦里,仙君日日夜夜都追着我跑,难道你忘了?”
“梦……梦里?咳咳咳……”苍熠猝不及防,掩面咳嗽。
“仙君可是生病了?”
“无碍。你方才说梦里?”
“
嗯啊。”周小鱼回忆,“在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在一个很热很热的地方,仙君一直追着我跑。我记得的,不会错。如今仙君可是找我来了?现在我就在这儿,你不用再追着我跑了哟。”
苍熠蹙眉,的确不会错。
只是如今的周家小姐与当初的星影除了容貌之外,并无其他相似之处。
可流光霞缎竟能准确认主?
他抬起发颤的指尖缓慢地,轻轻地,向前……
“仙君?”
周小鱼不明所以与他对望,眼中虽是不解,但心中全是悸动。
苍熠不语,指尖最后在她心脏处停下,一道半明半昧的幽紫色金光在体内凝聚,整颗心真是星影剑身的模样!
“仙君?”
周小鱼抬手在苍熠瞳孔失焦的眼前不停挥。
此刻压在苍熠心中多年的内疚与酸楚在一瞬间喷涌而出,有的事情有的情感无须弄清,只是下意识地本能地上前伸出双手,将眼前的女孩儿拥入怀中。
周小鱼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对着突如其来的拥抱感到意外,但随即,温暖的怀抱让她沉溺,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靠在他的胸口。
“是,我在找你。”
苍熠紧紧地抱着她,语气温柔,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抱歉,让你久等了。”
周小鱼听得有些糊涂,将头抬起,看着他红肿的双眼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与心疼:“仙君为何会出现在梦中,为何会追我?”
此话一出,苍熠的心才逐渐冷静下来,星影找到了,然后呢?
再杀了她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你方才炸这些铺子作甚?”
“啊!”周小鱼似乎被提醒了骂道,“这李家老爷简直不是人,强抢民女,还仗势欺人。在我周家罩着的地盘上竟敢如此放肆,我非把他炸得个倾家荡产不成!”
……
苍熠抿唇,他又想起那日众妖为了她集中妖力一事,哪怕是投入肉体凡胎依然是个护短的。
这些日子他也总是在想,当初追杀星影这件事,是不是一开始便是错的。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儿,早在多年前自己已经辜负过一次,如今还要辜负第二次吗?
可若不能辜负,还能做什么呢?
“作恶多端的确活该。”苍熠附和。
“仙君你真好。”
莫名被夸的苍熠抿唇:“姜渔。”
“嗯?”
“我叫姜渔。”
“你是来钓我的吗?我上钩。”
……
取名草率了。
“我是沧浪山沧浪派修行的弟子。”苍熠信口胡诌,“周家乃江城首富,想必见多识广,之前多有冒犯无意闯入你梦里,只为了寻一器物,给你带来些许困扰,抱歉。”
“你不是来寻我的?”周小鱼受到打击,鼓起眼睛反问。
……
见她佯装生气的模样,苍熠叹气:“寻器物首先就得找到你才能问。”
“可梦里的仙君就是在追我,根本没问什么器物。”
“你也说了那是梦,梦醒之后还能记得几分呢?”
“找东西就找东西吧,只要不是来杀我的就好。”周小鱼摆摆手,无所谓地说。
“杀你?此话从何说起?”
见他反驳,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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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把脸凑近了些:“仙君方才可是在看我的心脏?是否有所不同?”
“确有不同。”
“我曾在晚上看到过,我的心脏啊……”
苍熠扭头看她,还是那张明媚张扬的脸,可那双眸子多了丝丝红晕。
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房的位置:“就是这儿,会发光,紫色的。我想我可能跟你的那根绳子是亲戚,不然它怎么那么精准的缠上我了呢?”
那不是绳子,那是你曾经最好的伙伴。
苍熠沉默不语。
周小鱼耸肩,“你说你是修道之人,而我这心脏会发光……仙君,你不是来杀我的对吧?”
“若我说是呢?”
“仙君,不可以哟。”
似是无法听出苍熠此话的真假,周小鱼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我还不能死哦。你方才咳嗽,江城四季如春,你还能水土不服太弱了,我得好好活着,把你身子养好才行。”
……
“我身子不弱!”
一直沉默不语的苍熠往后退了两步,太过激动,呛了口水,又掩嘴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你嘴犟什么,我说过一定会救你的。”
周小鱼上前拍拍他的背,拿出袖口的小刀准备对着自己的手腕割,还未动手,苍熠一个挥袖把小刀隐去。
“你这是做什么!”语气急切,微怒。
“仙君有所不知,我的血啊,可治百病。”周小鱼说得没心没肺。
这就是当初那小妖所说的剜腕取血么?
当初自己喝的那些药也是她一刀一刀剜下去的。
方才见她拿刀取血之事亦是习以为常,不是首富家娇宠的小姐吗?怎会如此?!
思及此,苍熠的脸色一沉,眼里尽是阴霾,他捏着她的手腕,上面露出深深浅浅的伤痕,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周小鱼毫不在意,“我欠了别人一条命,得还。”
“什么命需要你用血供着!”
“别小看我。”她抽回手并不正面回答。
苍熠又气又无奈,再次将她手拉到自己面前,指尖带起仙力,在她手腕上一抹,伤痕已然不见。她喜不自胜,整个人又朝着他扑去,撞个满怀。
“你真好,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她踮起脚尖,粉嫩的脸在他脸上轻轻贴近,淡淡的香气带着一丝灼热打在苍熠脸上,无所适从。
“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你方才主动抱我了。”
……
“那姜渔,既然你真是来寻找东西的,若是我帮你找到那器物,你如何报答我?”
苍熠眉眼微挑,似是知晓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你希望我如何报答?”
“这东西对你如此重要,不辞劳累跑到我梦里来了,若是我帮你找到了,你做我夫君可好?”
果然。
哪怕是变成了凡人周小鱼,骨子里星影的性子一点没变。
“我是修行之人,岂可做你夫君。”
“那我就先破了你的修行,再让你做我夫君。”
……
苍熠缄默,周小鱼却像个话痨不停地问:“你来江城寻何物?可有线索?不如你先住在周府啊,别的不谈,论人脉钱财消息我周府就没输过!不然你也不会专门跑我梦里来对吧?”
苍熠点头,望着眼前这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心里诸多思量:当初流落山头的星影已死,天界众仙亦认为星影不复存在。若是天帝或者魔界中人知晓星影还活着,对她来说,只怕是凶多吉少。还是暂且呆在她身边,寻个两全之策吧。
只是适才流光霞缎在人间异动,不光是天帝,就连一直关注着星影剑的魔界众人,都有了察觉,纷纷朝着江城赶来。
5. 剜血
周府。
“不好了,快去医馆请先生来瞧瞧,二小姐浑身烫得很。”
丫鬟灵儿跑出来吩咐外面的小厮,一脸焦急。
苍熠站在周小鱼屋外迟迟未进,听及此,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腿比脑快,下意识地闪进了房间。
他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女孩儿虚弱无力,整张脸泛着异样的红。旁人看不见,他能清楚地看到,笼罩在整张床上的幽紫色的光。
这不是正常的生病。
“医馆的医生都在大小姐那边,哪里请得过来!”
屋外的下人匆忙跑来,满是抱怨,“世人都道二小姐恃宠而骄,受尽宠爱,可若不是……”
“够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丫鬟灵儿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陌生男人,即便知道他是二小姐带回府的,也不可全然轻信,“二小姐现在昏迷不醒,哪怕是得罪老爷夫人也得把先生请过来。”
“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替你们小姐诊断一二。”
陌生男人眼眸锁在眼前虚弱无力,紫光覆盖的周小鱼身上,“我叫姜渔,师出沧浪山沧浪派,治病救人乃修行之本,姑且让我试试看吧。”
“那麻烦姜公子了,可需要我们做什么?”灵儿迟疑,她从未听过什么沧浪山沧浪派,只觉得玄乎,但最后还是点头给苍熠让出了路。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让任何人进屋。”
灵儿点头,在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又转身说道:“姜公子有所不知,这么多年,二小姐身子强得跟牛一样,从未生病过。这次病来得蹊跷,切勿逞强。”
苍熠点头,坐在床边,伸手穿过紫光摸了摸周小鱼的脸,紫光结界瞬间打破。病床上的人开始剧烈咳嗽,不一会儿便咳出了一摊污血。
他变了脸色,在她身上穴位点了几下,拉过那双发烫的手将身体里的仙气过到她身上。然而仙气过度越多,周小鱼的身体竟然越是发烫,如今竟摇头挣扎,胡言乱语起来了。
“仙君……”
“不,不要,仙君别走。”
“爹,娘,我一定会救姐姐的,你们别恨我……”
“不,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低零破碎,伴随着眼角的泪,惹人心乱。随着她的挣扎,身体里突然蹦出一丝紫光,将正在度气的苍熠猛然弹开了。
“怎么会……”
周小鱼的身体在排斥自己的仙力。
“难道是之前用仙力给她医治伤口的缘故,仙力与她身上的剑气相斥,所以才会如此?”他沉思,还未来得及思考如何救她,房门却嘭地一声弹开了。
“大小姐又晕倒了,夫人请二小姐速去。”
“怎么回事?”苍熠大怒,没看到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来请她去做什么?
“姜公子抱歉,夫人派来的人,我们拦不住……”灵儿一脸歉意,“可是现在二小姐昏迷不醒……”
“整个江城医馆的好先生都在你们大小姐那儿,还需要请她去做什么?”
“灵儿,扶我起来吧。”
这时,周小鱼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声音嘶哑刮喉,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她此刻的虚弱,灵儿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正准备去扶时,一旁的男人却已经伸了手。
“胡闹什么,你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苍熠的声音也跟着有些破碎,即便不大,但不难听出他此刻难以言表的愤怒。
“姜渔,你在担心我哦。”周小鱼强撑着身体起身穿鞋,“别的不说,我这身体……噗……”
还未等她把剩下的话说完,一摊污血又从口中吐出,洒在衣服上,刺眼极了。
“二小姐!”
“阿南,你先去回禀母亲吧,我换身衣服就过来。”周小鱼打断灵儿的话,“姜渔,你也出去吧。”
“二小姐,您且快些。”阿南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可一旁的姜渔并未动身,眼里尽是红润,今日见这女孩,分明是个刁蛮放肆,愚不可及,不知羞耻的人,可偏偏能够在不经意间让自己不经思考做一些不合规矩的事。
“姜渔,你是想看我换衣服哦。”
周小鱼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现在还不行,等我破了你的修行,你做了我的夫君……”
……
苍熠出去了,带着一身莫名其妙的火气。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火气从何而来,为何而气。
周小婉再度昏迷,周小鱼不敢耽误,换了衣服立刻前往她那儿。
这是她欠姐姐的。
两人一母同胞,可自己生下来身强力壮,姐姐却体弱多病。医馆里的先生,江湖游医看遍了,都说是自己在娘亲的肚子里吸取了太多营养,导致姐姐体弱多病。
而她心里清楚,大概是姐姐在肚子里跟自己那颗发着幽光的心相处太久,才导致她常年抱病。
在外人看来,父亲母亲对自己娇宠无度,但那何尝不是一种放弃?
一直以来他们对自己的厌恶,她是知道的。
尤其是知晓自己的血能够让姐姐清醒之后,父母对自己的那种恨,便更加无所掩饰了。
都怪自己。
“啪!”
嗯,的确是怪自己,她强稳住身体站直,脸上的红肿在发烫的脸上并不明显。
“你还知道过来!知道你姐姐身体不好,在鬼混什么!”
母亲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对周小婉的心疼不是假的。
当然,对自己的埋怨,也很真。
“夫人,二小姐她……”
“灵儿,带我去姐姐那儿吧。”
周小鱼喊着泪,声音嘶哑,一步一步艰难地踱步向前。
“若不是你……我的小婉怎会……”周夫人掩面大哭,语气责备,又带有一丝无可奈何。
“娘,您放心,姐姐她……不会有事的。”
周小鱼虚弱开口,坐在姐姐床边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的酸楚红了鼻尖,她比谁都希望如今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把碗递过来吧。”她从袖口中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看着自己白嫩无暇的手腕,只觉得可惜,浪费了姜渔的一番好意。
总是要一刀一刀割下去的,好了又如何?
很快,滴在碗里的血液变成了澄澈的汤药,还冒着一丝热气:“给姐姐喝下吧,晚了就浪费了。”
周小鱼没办法一次性流出很多血给姐姐,她试过,时间越短,血越新鲜,对于医治她姐姐的昏迷更有效。
是以,要一刀一刀亲自割在身上才行。
造化弄人,因果循环,谁也不能欠谁的。
周小鱼流血使得苍玄剑再次异动,从苍熠的袖口中飞出来悬在半空。
“回来。”
苍熠盯着它,神色愠怒,语气生硬,“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行动。”
……
苍玄剑作为一把剑,着实不太懂为什么会被主人呵斥。
让我找到星影剑毁灭了的是你,现在找到了不让我动手的也是你。
而苍熠也不懂自己为何如此,仅仅一天,到这尘世来的第一天,很多事情就已然不受控制了。
星影剑已与周小鱼合二为一,毁灭了星影剑,也就意味着……
他摆摆头,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知名的疼,袖口里的手捏成拳,一定会找到办法的,总会找到两全的办法。
“二小姐,您慢点儿。”
悲恸的声音扰乱了苍熠的思绪,灵儿已经扶着周小鱼回来了。他抬脚走上前,眼睛却被手上鲜红的伤痕狠狠刺痛。
“姜渔,你是在等我吗?”
看到苍熠不悦的脸色,她努力展开笑脸迎合,“我现在生病了,你要不要抱抱我给我点儿力量?”
“你不是很会逞能吗?”
虽这么说着,但还是任由对方将全身力气搭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带着她进了屋。
“在这儿守着,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任何人进来。”
灵儿点头:“姜公子放心,这次我一定守住。”
“姜渔,我俩独处诶。”
“……都神志不清了还想这些。”
苍熠语气责备,但还是小心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安置好。
“谁让你在梦中都追着我跑……”周小鱼瘪嘴,很努力地想要将话说完,可苍熠却受不了她这些无厘头的撩人,手轻轻放在她额间一抹,便睡着了。
笨蛋,我那不是追着你跑,是想要杀你。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带着一些虚弱的剑气,他能看到她身上的紫光在消散。
“苍玄。”
苍熠厉声,苍玄便立马从他袖口中飞出来悬在半空。本以为可以大干一场的苍玄,没想到自家主人伸手在自己剑身上施了法。
只见闪着金光的苍玄剑,在苍熠的指尖游走,很快,苍玄剑身附着的暗渊魔血一丝丝被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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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在空中盘旋。
仙气与星影剑气无法相容,那暗渊魔血是不是可以治好你?
苍熠承认自己有些冲动,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思量间,那盘旋着的幽光在他手掌间凝成了一颗丹药,缓缓飘入周小鱼的口中。一瞬间,那原本消散的紫光渐渐聚拢,回到了她的体内。
“苍熠,你在做什么?”
严肃的声音传来,苍熠转身,却并无惧意。
“天帝。”
“苍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天帝急切地问。
“救人。”
“她是星影剑!”
“他只是一个凡人。”
“苍熠,你可记得你此番离开仙界的职责?”
“苍熠铭记于心。”
“星影剑狡猾至极,寄身肉体凡胎,这凡人之躯无法同时承载仙气与剑气,两者相斥,若她死了,星影剑无所寄托,就可立马将其毁灭,而你,却做了什么?”天帝怒声呵斥,“作为天界战神,你难道忘了你的职责。”
“守护天下苍生是我的职责,可是天帝,躺在这儿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员。”
“你是战神,你行兵打仗最是懂得阴谋阳谋,你分明知晓,于天下苍生而言,这人微不足道!”
天帝反驳,同时也惊讶于苍熠方才说话的语气,第一次,数十万年来,寡言少语的苍熠战神第一次顶撞了他。
“苍熠……你是不是……”
天帝的话还未问出口,苍熠便打断:“并未。只是在我心中爱天下苍生是爱,周小鱼微不足道,所以就该死吗?天下苍生,有心地善良者,亦有心狠手辣之人,阴险狡诈之人不该死,周小鱼却要为那些人活该死掉是吗?”
……
天帝沉默,都说凡间烟火气,最是灼人心。苍熠所说那些他又何尝不懂,周小鱼何其无辜,但天下太平总要有所牺牲。
“所以,她就一定要被牺牲?”
看出天帝所想,苍熠反问。
“这是最好的选择,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
“若我不同意呢?”
“苍熠!”天帝神色凌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天帝,数十万年,我为天下苍生而活,为天下苍生而战。可我从未思考过何为苍生,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是苍生,一神一人,一妖一魔是苍生,我到底要守护的是这些生灵,还是要守护的是天下苍生的深明正义!”
“天帝,暗渊无恶不作,他死有余辜。可是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只有十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该成为天下苍生的祭品。我们要守护的不单单是天下生灵,还有为了正义与公平。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责任杀了她,那跟暗渊有何分别!”
“苍熠,纵然你说得有万般道理,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是个隐患。若是没有了天下生灵,又何谈正义与公平?更何况如果暗渊冲破结界,即便我们不动手,他的第一个目标也是她!”
“天帝您请放心,既然周小鱼的性命是我保住的,那我断不会让她危害苍生,亦不会让暗渊伤害她分毫。”
一字一句,一言一诺,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天帝叹息,双手一摊,将手里的天书送入他手中:“罢了罢了,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这些天书你且看看,是否有将剑气从人身分离开来的两全之策。但即便如此,苍熠,我已经无法长久主事天界,这天界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中的。即便星影剑与这女孩再无瓜葛,她也只是一介凡胎,你与她,一仙一人也断无可能。”
“天帝仙灵正足实在无需为天界主事担心。至于我和她,是您多虑了。”
“苍熠,情字难解,爱亦难分,若无可能,便当机立断。藕断丝连,牵肠挂肚,那时候恐怕她会求着你杀了她。”
天帝留下这话便消失了,苍熠站在原处,垂眸看向手里的天书不语。
离开仙界这几百年他一直在寻找星影,如今找到了最开心的应该是他,如今怎么会……怎么会……
他摸了摸眼角,竟是一滴眼泪。
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暗渊的魔血将星影剑的剑气重新汇集,强逼着体内苍熠的仙气流出,就在刚才仙气全部消散在了半空最后消失不见。
他想要伸手握住半丝半缕,却什么也握不住。
他发出一声轻笑,果然,凡间啊,可守不可亲。
6. 上钩
魔界。
苍玄异动,不仅天帝得到了感知,魔界中人也得到了消息。
当日仙魔大战,天界损失两名战神,魔界也死伤惨重。暗渊被封印,如他的至亲心腹暗闫花了上万年时间修炼蛰伏,重振魔界,如今整个魔界由他暂代。
数十万年,魔界中人派去沧浪山拯救暗渊的魔兵一批又一批,若不是几百年前偷听到苍熠跟暗渊的对话,他可能还在拯救暗渊的路上走冤枉路。
“确定是周家二小姐?”
“周家二小姐的血可治百病,这跟星影剑造万物的法力别无二致。”魔兵回答,“天界苍熠战神似乎知道这件事,可他并未动手。”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星影,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暗闫大笑,“苍熠出现在周府定然会对星影不利,召集魔族众人,暗中保护周家二小姐,切不可让天界的人伤了他。”
“是。”探报的魔兵有些踌躇,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迟疑说了出来,“只是,这星影剑投入凡胎成了人,已经丢了魔性,我们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唤回星影。”
“不可!”暗闫摆手,“若唤回星影,我们抢不过苍熠,星影迟早落入天界手中。等暗渊尊上冲破结界回归之日,再了解了这凡人,星影剑自然就回到尊上手中了。”
“可是那凡人……”
“此事就这么办。”暗闫笑得奸诈且笃定,“这化身凡人才好呢,有时候凡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念可比我们魔界中人强烈多了,不成佛变成魔,肉体凡胎又如何?”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周小鱼吸入了暗渊魔血的力量昏睡了足足三日才醒,这三日苍熠一直待在偏房里查看天书,一本一本,却一无所获。
从上古时期,从未有过一把神器宝剑投入凡胎与人合二为一的例子。
“这星影,真是狡猾得不行。”他揉揉酸痛的眼睛,三日未曾合眼,稍一松懈,竟趴在案桌上睡着了。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周小鱼推门进去,看着这眉眼如画的睡颜,没忍住,拿出笔墨,想要把他的模样画出来。
“我躺了足足三日,你也不知道来看我,还真是狠心。”
她自言自语,低眉用毛笔在纸上画两笔,倒是颇为认真,连苍熠走到她身边都未发觉。
直到修长的指尖夹起画纸,她一个惊吓,黑色的墨汁在纸上狠狠浸染,才看到对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这是在画符辟邪?”
……
倒也不必如此打击人的。
周小鱼嘟囔:“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你吗?”
……
那还真是没看出来。
苍熠抿唇:“你这逞能的本事还真是处处放光彩啊。”
“把画还我。”
“此画我留着,免得你拿出去吓别人。”他手一缩,整张画便被隐匿起来了。
“哎呀你没看到人家手疼嘛。”她撒娇狡辩,把右手手腕上刚结痂的伤口露出来,眼神可怜,“姜渔,你要不要再帮帮我?”
粉色袖口撩起,纤细白净的手腕上出现一条深红色的血痂,极为刺眼。苍熠脸色微变,拳头紧握,只是有了之前那次仙力的排斥,怎能再次犯错。
苍熠低眉不语,周小鱼以为这是拒绝,失落地放下袖口自嘲:“逗你玩呢,这次好了,也还会有下次的。让你出手,总归是有点浪费你修行的。”
浪费修行?
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要破了他的修行。
听及此,苍熠瞳孔微缩,心里仿佛被针刺一样。
“好了,不逗你了,别那么严肃嘛。”周小鱼醒醒发酸的鼻子,这男人还是在梦里比较可爱,对自己穷追不舍的。
“你大病初愈,并不适合我的修行灵力。”苍熠叹息,双手一摊,一个精致的桃花锦囊出现在手上,“这是我用沧浪派的独门秘方所制的灵丹。比起我渡给你的那些修为,灵丹对你更有益处。
什么沧浪派独门秘方,实则是他用暗渊最后一丝魔血混合了诸多凡间珍宝补品制作而成的灵药罢了。
周小鱼失了色的眸子又大放异彩,拿起锦囊连忙打开,又不开心了:“怎么只有几颗?
“为了防止你滥用好心,随时随地割腕放血。”
……
这就很尴尬了。
“其实也没有随时随地的程度吧……”
“就我看见的那受伤的姑娘和你姐姐,一天就能放血两次,你真当你是救世主吗?”说到这儿,苍熠心里免不了有些生气,“这两天没少听你那丫鬟的埋怨,就连路边的小猫小狗,你都放血搭救,是不是身体里血液太多把脑子堵住了?”
……
“你这么说话就很难听了。”
“知道话难听就别做这么没脑子的事。”苍熠手指一勾,将她袖口携带的小刀拿走,“女孩子一天到晚携刀带棒的像什么样子。”
周小鱼耷拉着脑袋不回答。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疾言厉色地批评自己。
“别自暴自弃,身体是你自己……”
此刻,周小鱼再也没忍住扑到他怀里死死地环住他的腰。
感受到清香袭来,与怀里微微啜泣的人,苍熠脱口而出的话也卡在喉间,整个身体僵直着,脸红到了耳根。
这凡间的人怎么动不动就投怀送抱。
不成体统。
“姜渔,曾经那我一度觉得,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体,若不是姐姐有需要,我根本无需留着。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遇到了你。”
周小鱼从他怀里抬头,一脸期待地说:“我会爱惜自己身体的。”
苍熠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下,又听她说道:“你身体那么弱,我会爱惜自己身体的,这样才能把你治好。”
……
悬在心里的石头落下却砸到了脚。
“我再说一遍。”苍熠一字一顿,“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你治!”
“还说我逞强。”周小鱼反问,“怎么证明?”
证明?
他哪知道怎么证明。
反正自己身体好得很就是了。
“听你说起来现在精神头倒是足得很,手不痛了?”苍熠反将一军,手一挥,案桌上已经重新备好了笔墨纸砚,“画吧,什么时候把我画好了,我就让你给我医治。”
“当真?”
苍熠点头不再说话,只坐在一旁椅子上翻阅天书,继续查找从周小鱼身体分离星影剑的方法。
而周小鱼就真的拿起笔,认认真真地画着。
“姜渔,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上钩了。”
困意袭来,她嘴里絮叨着,趴在墨迹未干的画上睡着了。苍熠起身将她抱到床上躺好,沾了墨汁的脸甚是好笑。
“笨蛋。”
嘴里这么说着,欲伸手将她脸上的痕迹抹去,又担心自己的仙力会对她有影响,便打了热水替她细心地擦干净了。
“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双手。”
他随手一摆,桌上的画已然落到了自己手上,那上面人不人鬼不鬼的,反正不像自己就是了。
翌日,周小鱼在自己房间醒来,气愤不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一旁伺候的灵儿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了,只战战兢兢地给她穿衣。
“这件太素了,不好看。”
“这件太红了,我又不嫁人!”
……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自诩自己淡妆浓抹总相宜的。
到底是周家二小姐,大多数时候真如这般……骄纵蛮横。
“到底有没有好看的衣服了?”周小鱼脸色不耐,眉峰凸起。
“二小姐,您看呢?”灵儿叹气,将柜门打开,何止没有衣服,这衣服都快把柜子撑爆了。
“不好看不好看统统不好看!”她嘟囔,随即蹬掉鞋子又睡在了床上,丢掉丢掉丢掉!”
“二小姐,这些衣服很多都还没穿过呢。您不是挺喜欢吗?”
“那是之前!”周小鱼闭眼大闹,“之前的衣服怎么配得上现在的我!”
……
衣服:原是我不配?
“可是二小姐,您总得选一件穿出门吧,这姜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见主子不依,灵儿使出杀手锏,竟没想到杀手锏也不好用了。
“他在又怎么了?反正若是没有配得上我的衣服,我今天就不出门!”
不提姜渔那臭修行的还好,提到她周小鱼更气了。
昨日分明在他房间睡着了,这货……这货……竟然特别绅士地将自己扛回来了,任她死皮赖脸抓着床沿不肯撒手!
这还是不是男人!
臭修行的!
还逞强说自己身体好!
总有一天,她要破了他的修行,让他堕入凡尘!
她气鼓鼓地想,脸竟渐渐红了。
“在闹什么?”
在门外迟迟等不到人出来,苍熠推门便看到了在床上被子捂脸的人,“也不怕捂出病来。”
“你管我。”
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
“怎么回事?”
见被子里的人不说话,便转身问丫鬟。
“二小姐说以前的衣服配不上现在的她,正愁穿什么出门呢。”灵儿见苍熠出现,简直看到了大救星,一股脑地“告状”,“既然姜公子来了,那这里就交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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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灵儿出了房间,苍熠坐到床边,一脸无奈,但语气严肃:“还打算捂到什么时候?”
“哼!”周小鱼蹬腿踢了一脚床板。
苍熠抿唇,微微叹息,即便知道眼前这人在做作地闹脾气,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把捂在她脸上的被子掀开了。
“你这个……”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周小鱼瞪着蕴含水汽的眼,原本想骂人的话,看到苍熠那张脸又说不出口了,只好就这么直勾勾地对他对视。
那颗泛着幽光的心闪闪烁烁,跳动得不行。
苍熠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这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挂在他身上,被子捂住的脸红扑扑的,倒是把人整得七上八下的。
他率先撇开眼,强行镇定:“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不去了?”
“可是……”周小鱼支支吾吾。
“可是什么?”
“可是那些衣服都太幼稚了。”
幼稚?
苍熠一愣,便想起昨日周小鱼非不从自己房间出来的事,他只好随口一说:“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幼稚。”于是周小鱼撒手任他将自己抗回了房间。
他轻笑,随即走到周小鱼的柜匣前拿出一件淡青色的衣裙:“昨日我所说的幼稚不是这个意思。”
“哼!”
“你先穿上,若是这些都不喜欢,带会儿给你买几套布匹重新做几件新的?”苍熠退步,虽然爹不亲娘不爱,但总归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吃穿用度从未苛待过她,果真是娇气得不行。
周小鱼勉强同意:“那你给我梳妆。”
“别得寸进尺。”苍熠嘴角微抽,语气严肃。
“哄人都没诚意,那我不去了。”
“我不会。”他深呼吸一口气,耐心解释。
周小鱼不依,就这么僵持着,最后某个臭修行的还是败下阵来,恶狠狠甩下一句:“换完衣服我进来!”
灵儿进来伺候着她换了衣服,在看到那套淡青色的衣裙时心里不禁抱怨:“这不是第一次被嫌弃太素的衣服么。”
果然人不对,什么都不对。
当然,她也很担心,感觉有了这姜公子,自己可能要因为无事可做被遣送离府了。
“二小姐,我来给你梳妆。”
自己危机感满满,灵儿做事便更勤快了。
“不用,把姜渔给我叫来。”
……
好吧,自己可能真的要被遣送离开了。
她抿唇出门叫了人,不知是不是苍熠的错觉,总觉得灵儿对自己好像……有敌意。
“姜渔,你说我今天是用淡粉色的胭脂,还是这个紫色的。”
“闭嘴。”
苍熠的脸色黑沉,看着梳妆台上那密密麻麻女孩子用的梳妆之物,头皮发麻。
若不是周小鱼身上乘不住仙力,他就随手一挥了。
周小鱼也乖觉,立马坐得笔直,不仅闭了嘴,还把眼睛给闭上了。苍熠看着眼前这张未施粉黛的脸,少女自带的光泽感,头发飘逸慵懒,入了迷。
“姜渔?”
苍熠认命拿起梳妆台前的物件,凭着自己数十万年前对母亲甚少的记忆,以及不凡的审美,在周小鱼脸上涂涂画画。
手脚没轻没重,头发也扯掉几根,但她依然放心地将这张脸交给他了。
不多时,两人一起出了房门,灵儿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周小鱼,淡青色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如同初春嫩叶,既清新又生机勃勃。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腰间,泛着淡淡的光泽。面容清秀,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透出一股温婉与灵动,唇色淡红,带着一股温柔的笑意。
尤其是额间那一抹花钿,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
周小鱼照镜子的时候也问过苍熠这是什么图案,苍熠只答随手乱画。
可若是天界中人,必能认出,这额间花钿与苍熠战神那花钿别无二致。
这是天界独属于战神苍熠的。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周小鱼在灵儿面前转了一个圈,可灵儿笑得比哭还难看。
现在好了,连梳妆打扮这事儿都有人干了。
“二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走吧,我们去书苑。”
得到满意的回答,周小鱼冲一旁黑脸到不行的苍熠招手。在她面前,所有原则,所有底线,都在无意识间被击碎。
“苍熠,情字难解,爱亦难分,若无可能,便当机立断。藕断丝连,牵肠挂肚,那时候恐怕她会求着你杀了她!”
天帝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藏于袖口中的拳头紧紧捏着,望着那个正在跟丫鬟打闹的女孩,那闪在额间上的花钿,一时间有些失神。
7. 拒绝
苍熠随着周小鱼去了城郊。
“我倒是没想到这儿偏僻安静,竟有一座私塾。”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木质结构的几个屋子显得古朴典雅。屋顶覆盖着青瓦,墙面并无斑驳,显然是年岁不久。布局简单却规范,讲堂书房画室宿舍一一俱全,书阁里的书不算太多,最具特色的是屋外那一大片的草地被特意空了出来,这时正好有一群小孩子在蹴鞠。
“什么私塾,别说得那么功利。”周小鱼不以为然,指了指院门前的牌匾“我这是书苑。”
小鱼书苑。
牌匾字迹并不规范,歪歪斜斜,挂在这儿倒的确是不像私塾了。
毕竟没有哪个私塾先生会这样砸牌子的。
“没想到你画工不好,字也……”
“姜渔,别仗着我宠你就胡说哦。”周小鱼眯起眸子威胁,“到这里来的小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读不起私塾的,所以都到这儿来了。”
苍熠认真的听着。
“不收银子的。”她解释,“这里的所有开支都从周府走,我爹娘知道,并未反对,总觉得多做善事也算是给姐姐积德吧。不过他们忙,这里都是我在管。”
“包括授课?”
周小鱼认命地点头:“授课先生觉得这儿太远,没人愿意来。我就只是教教他们识字,书阁有许多……”
苍熠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始终挂在她身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可是我现在有你了呀,姜公子你当初能为李老爷打抱不平,想来是不会拒绝我的哦?”
周小鱼顺坡上爬,一脸期待等着他点头,却换来一个弹指:“你这高帽子戴挺好啊。”
“你不是说你到江城来是寻器物的么,你寻到器物后,我俩就在小鱼书苑里教这群孩子,一直到他们长大,一直到我们白发苍苍,如何?”
白发苍苍……
苍熠很难想象自己白发是什么样子,天帝是天界资历最老的仙君,黑发尚存。他看着周小鱼,竟一时间觉得如此这样,白发苍苍或许也很美好。
“小心!”
他忽然变得神色严肃,将周小鱼往自己身边一拉,环住她的背,转了一圈。耳边传来一阵风,带着风的蹴鞠颇有力道地砸向刚才她所在的位置。
一旁的小孩儿跑过来捡起蹴鞠道歉:“小鱼姐姐对不起。”
苍熠看向这群跑得满头大汗的小豆丁,神色严肃,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是该好好教教。”
想起自己在天界日子,管教过不少没规没矩的天兵。
……
一群不明所以的小孩打了个冷颤:这个大哥哥好可怕。
苍熠在小鱼书苑当先生的事就此定下来,既解决了书苑先生的事儿,又能把姜渔留下来,周小鱼觉得老天对自己还是不薄的。
她欢快地跑到书苑院门,将那歪歪斜斜的牌匾取了下来。既然以后姜渔会在这儿,那单单叫小鱼书苑是不行的。
她拿了一块新的牌匾坐在地上,思量着赫然写下四个大字——太公书苑。
心满意足地重新挂回院门外,又跑去书阁拿了纸与笔,趴在讲堂的窗边望向讲堂里认真授课的男人。
苍熠余光撇向窗口,鬼鬼祟祟的脑袋时不时的往上冒:“既然来了,你也一并听吧。”
……
周小鱼抿唇,“那也是不必。”
“要么你进来,要么我出去。”
……
周小鱼嘟着嘴拿起纸笔走进讲堂,小孩子们都笑她,说这是先生变学童。看着女孩儿羞愤的脸蛋,苍熠也没忍住嘴角上扬,接下来的课堂她都没有抬起头,只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哇……小鱼姐姐,你这是画的妖怪吗?”
学堂结束,小男孩木木跑到周小鱼身边指着画认真的问,“这个妖怪好传神啊!”
……
传神你个大鸡腿。
周小鱼深呼吸一口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发火:“小鱼姐姐画的不是妖怪。”
苍熠站在她身后抽出画,再一次精准打击;“你小鱼姐姐别的不行,画妖怪挺擅长的。”
“哇……小鱼姐姐好厉害啊!”
孩子们欢呼蹦跳着去玩了。
周小鱼起身,把画抽回,可又被苍熠一个摊手收入囊中:“这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治病?看来某人也不是很想治好我啊。”
“别小看人!”
周小鱼转身出了学堂,临走时还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笑声,简直过分。
“啊!姜先生,我想起来了!”木木一脸惊讶地对苍熠说,“姐姐画的那个妖怪跟我那天在村子里见到的黑袍叔叔一样!”
“黑袍叔叔?”
苍熠脸色大变,连忙问到,“木木,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还看到了什么?”
“嗯!大概是两天前了。就是黑袍叔叔,全身都是黑的,额间有个跟小鱼姐姐差不多的印记,不过是黑色的。”木木仔细回忆,“那时候是晚上,我出来嘘嘘吓了一跳,就马上跑回去了。”
木木刚说完,一抬眼整个讲堂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只好自己跑去玩儿了。
魔界中人现在是暗闫掌权,暗闫这人对魔尊暗渊忠心耿耿,此番派人前往江城,定是得到了星影剑的消息,况且自己久居周府,周小鱼的身份迟早是要暴露的。为了抢夺星影剑,魔界中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
这样想着,他加快速度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周小鱼,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别以为你追上来我就会原谅你哦。我可是很难哄的。”
看到眼前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想要嘱咐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不是说……要去给你买布匹制衣裙吗?”
……
难哄?
没有的事。周小鱼佯装勉强,瘪瘪嘴点头:“好吧,看在你说话算话的份上,就不生你气了。”
“娇气。”
两人边说边笑离开书苑,到达院门口时,苍熠蹙眉看着新换的牌匾,依旧是那歪歪斜斜的字,只不过这名还不如小鱼书苑来得好听。
“你这脑子也只能想出这样的名字了。”
看着走在身侧没心没肺的女孩,除了周府,这个书苑应该就是她最常出入的地方了,虽有自己作陪,但难保百密一疏。于是伸手一挥,整个书苑便跟周府一样笼罩在金光结界内了。虽不是坚不可摧,但好歹是战神的结界,一般的魔兵想要进入也是要花些功夫的。
天书里没有任何关于人剑分离的说法,暗渊异动越来越频繁,若真是等到他冲破结界回来那日,那么周小鱼必定会成为仙魔两界争夺的目标,到时候想要保住她就更难了。
江城,心悦布庄。
周小鱼带着苍熠去了江城最大的心悦布庄,无论是布匹还是配饰琳琅满目。看到东瞧瞧细看看的女孩儿,苍熠第一次有种后悔了的感觉。
他以为的买布匹就是:去集市,付钱,交给工人,等待,拿货。
而事实上的步骤是:周小鱼跟撒了欢似的,这套也觉得好看,那套也觉得好看,瞧了布匹又瞧成衣,瞧完成衣戴配饰,一通下来什么都没买,苍熠的脚却有些软。
“姜渔,你看这颜色好看吗?”周小鱼把一件粉色的云纱布匹披在身上,细细软软的纱布上浮出金线织出的点点星辰。
衬得她光芒万丈。
“你喜欢吗?”
见他不回答,她便凑近了些问,“这粉色会不会太幼稚……”
“那日我就是玩笑话,你不用当真。”苍熠顾左右而言它,“布匹只是锦上添花,你难道对自己没信心?”
“我那是对自己没信心吗?我这是对你没信心。”周小鱼娇嗔,“话本里常写年少时一见钟情,约定相守一生,最后都抵不过色衰爱弛,两两生厌,同床异梦……”
苍翼抿唇,这女人想得还真多,一个弹指往他额头弹去:“如果你多读一些书阁里的书,少看一些民间话本,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我书阁里的书都是这些民间话本。”她梗着脖子强调。
……
“小鱼,我是修行之人,此番来江城我虽是寻器物,但也是我人生当中的一场修行,我迟早都是要走的。”苍熠无奈叹息,认真解释,这也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至于话本子所说的那些,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若是真爱,哪怕岁月难捱,那人也……愿意与你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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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这番话脱口而出的,只是觉得很多事情渐渐地变得不受控制。
天帝已经慢慢将天界之事交由自己掌管,上古以来,天帝虽至高无上,但孤寂一生,小鱼性子活泼烂漫,天界条条框框诸多,修行之路漫长,怎能为了一己情欲苛待于她。况且现如今暂未找出将星影剑与她身体分离的方法,暗渊异动频繁,大战随时都可能发生,儿女情长不敢拿起,怕放不下,伤己无碍,伤她不行。
他承认天帝说得对,情字难解,爱亦难分,若是不能长相厮守,那就不能藕断丝连。
“一言不合就拒绝我,臭修行的。”周小鱼了然无趣,愤愤然丢下手中的布匹欲走。
“小鱼,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可以有自己的审美,可以有自己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衣裙,喜欢的首饰。你不同于那些寻常女子,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只会侮辱了你现在的天真烂漫。”
“好了好了,你烦死了!”
周小鱼拔高了声调,指着门口蹙眉,“你给我出去,我现在才不要见到你。”
然而还未等苍熠出去,心悦布庄里的其他客人一溜烟全跑光了,就连老板和小二都跑到了布庄二楼瑟瑟发抖。
苍熠无奈,走上前把她揽入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安抚道:“小鱼,民间话本里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年少时的欢喜,的确难抵岁月悠长。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青年才俊,而我只不过是投入你心里的一颗小石头,不值得你惦记。”
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可能永远都无法说出口:
一见钟情,以色待人的分明是你。若真提及害怕,我这满身的责任与使命,怎能与你携手白头。
周小鱼终究没有出去炸店铺,看什么东西都兴致缺缺,只神情恹恹地往回走,苍熠跟在身后步步紧跟又留有距离。
可刚到周府,他便顿住了脚步。金光结界上有魔界的气息。
“小鱼。”他喊住往前走的人,“进屋吧,我有点事,等会儿就回来。”
周小鱼没有多想,只以为他寻器物有线索了,心沉了一分,大步迈进了家门。
“出来吧,魔界中人何时行事如此畏手畏脚,鬼鬼祟祟的了?”
“苍熠战神,别来无恙?”
果真,面前的空气一阵涌动,紫光泛黑,黑袍男人出现在苍熠眼前。
“原本以为来的是魔族散兵,没想到竟是当今魔界二把手暗闫尊上,真是失敬。”苍熠亦变了装束,一袭金边战衣,长发束起,右手一挥,苍玄剑从袖口飞出悬在半空。
“数十万年没见,苍熠战神倒是越来越神气了。”暗闫违心恭维。
“本君倒是没想到上次仙魔大战之后,你还能苟且偷生。”苍熠不屑地反击,“数十万年没见,你这气息弱得的确是让本君有点意外。”
暗闫脸色一边,哼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这堂堂天界战神苍熠仙君,骁勇善战一向不善言辞,在凡间多呆了几日便巧舌如簧了。如今竟会为了一凡间女子留恋人间,你说若是天界众仙知晓你心中所想,该如何是好?”
暗闫将周小鱼一路上跟苍熠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不管苍熠是为了拿到星影剑在作戏还是如何,二人之间有猫腻是一定的。
“本君心中所念苍生,无愧三界。”
“无愧三界?那周小鱼呢?”暗闫反问。
苍熠瞳孔一缩,周小鱼俨然已成为了魔界的目标,若是让暗闫看出些什么,只会让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本君感念天下苍生所有生灵,周小鱼于我,同三界万物生灵于本君并无特别。”苍熠将剑身负于身后,面色严肃,“你不必试探什么,在本君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那我们拭目以待?”暗闫大笑,此番前来并未打算开战,更何况他深知自己不是苍熠的对手。贸然来周府只是想了解周小鱼的情况以做打算,没想到却发现了苍熠的秘密,也算不虚此行了。
苍熠啊苍熠,你自以为狡辩得天衣无缝,可是你那下意识的口吻——周小鱼于你,三界万物生灵于战神,这就是你所说的无愧三界吗?
堂堂天界战神竟爱上了魔界尊上的一把剑,事情倒是比想象的要好办多了。
8. 凡心
周小鱼回府之后并不着急去房间,踱步去了姐姐那里。
周小婉精神恢复得不错,虽然不知下次昏迷是什么时候,但她深知周小鱼在家里的处境,毕竟是自己妹妹,心里也是挂念着她身体的,所以每次总是强撑到身体无法自控。
“你怎么起来了?”见在门口吹风的周小婉,周小鱼连忙跑过去扶她进屋。
“周家二小姐在心悦布庄生了大气,整个江城都传遍了。”周小婉随着她坐下,语速很慢,语调温柔,“知晓你会来找我,特意等你的。”
“上次昏迷到现在,我都没来看过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有你在,我哪里会有什么事。”周小婉摇头,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拿出一个香袋,“闲来无事,给你绣了个平安福,你揣着。”
周小鱼接过,针线精密,想来是耗了些时日:“不愧是我姐,啥时候教教我呗。”
周小婉没答应,自己妹妹学东西毫无定性,琴棋书画样样都学,没一样能通。说要学针线,只怕又是随口一说。
于是乎她转了话题:“说说吧,谁又惹我家二小姐了?”
“说来你不信。”周小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絮絮叨叨起来,“在我记事起,我便频繁地做着一个梦。梦到有一个仙君拿着一把闪着金光的佩剑,金边战衣,眉眼如炬,英姿飒爽。他追着我跑,山川湖海,草原森林。”
她自顾自地说,周小婉不回答,认真倾听。
门外的苍熠止步也在听。
“在梦里,一开始我很害怕,总是跑,可他对我穷追不舍,我躲到哪儿他都能找到我,他也说他一定会找到我,我信了。然后我竟生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出现,再故意逃跑,只为了多看他一眼。”
“就是这个梦,我一梦梦了很多年,梦了很多次。”
“一开始,那个金边战衣的翩翩少年只出现了修长的身影,渐渐的我看清了他的眉眼,记住了他的宝剑,甚至他额间花钿的每一个纹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周小鱼指了指自己的额间,“跟我额头上这个别无二致。”
苍熠愕然,原来她知道。
“我想他在梦里苦苦找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在醒来之后找一找他?就是前年,我给你留了好大一碗血,离家出走那一次。”周小鱼暗自发笑,欲言又止。
周小婉忽然就记起来了,妹妹留下书信说要外出寻人,结果自己第二天就真的昏迷了,那血不新鲜,根本不管用。最后爹娘派了几路人把在客栈休息的妹妹给绑了回来,禁足半年。
“抱歉……若不是我……”周小婉眼泪婆娑。
“你知道我从未埋怨过你。”周小鱼笑笑,“自那之后我便绝了找他的心思,可那个梦还是频繁的出现。直到那天,他出现了。”
“是你带回来的姜公子?”
她点头:“虽然没有额间花钿,但那张脸是我日日夜夜都想见到的,怎会认错?即便脸有相似,但我见过那个剑,雕龙的花纹,泛着金色的光,就是梦里的那一把。你看我额间花钿,亦是他画的。”
“他怎么说?”
“巧合,他说这都是巧合!沧浪山沧浪派的修行之人,来江城寻物,想来也是糊弄我的,他肯定就是来找我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跟他到底有几世恩仇,但他是来找我的就对了。”
周小鱼话没说完,苍熠是修行之人,多半是冲自己这异常的身体来的。
听到这里的苍熠觉得自己可能从未了解过这个女孩,平日里嘻嘻哈哈总以为她愚不可及,实则她聪明得很。
“糊弄就糊弄吧,只要他在我身边,我总能破了他的修行,让他堕入凡尘跟我生生世世恩恩爱爱在一起。”周小鱼耸肩,说得没羞没臊,“可是他说他事情办完,总归是要离开的。姐,你说,他专程来找我的,为什么还要离开?”
周小婉听得心疼,拿起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眼泪:“你救我过后,昏迷了足足三天。爹娘请了医馆的医师一同去你那儿替你医治,姜公子拿着那把剑守在门口,谁都进不去。爹娘很生气,可这位姜公子说……”
周小婉坐直了身子,微微咳嗽中气十足地模仿:“小鱼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她只割了第一刀,从此以后,所有的伤痕都是拜你们所赐。所以有我在,你们别想再伤害她。”
“他……真这么说?”
周小婉点头:“我觉得这姜公子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至少对你不是。”
周小鱼沉默了,眼神呆呆的趴在桌上,脑子里混乱得很。
她觉得姜渔的出现,会解开缠绕自己多年的谜团。比如那颗泛着紫光的心,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金光,一直以来频繁做的那个梦,自己的血能治百病……
她想知道真相,更想留下姜渔。
慢慢的,视野模糊,困意袭来,睡着了。
“姜公子,在外面听了那么久,进来坐坐吧。”见自家妹妹睡着了,周小婉收了茶杯,对着门外喊道。
“周姑娘耳聪目明,倒是让我意外了一下。”苍熠推门进来,看到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人,心中的抽痛更甚。
“常年卧床,喜静。最是听不得风吹草动,方才你一出现我便知晓。”周小婉耐心解释,“小鱼很聪明,姜公子你虽刻意隐瞒,明眼人都知道你非池中物。你来去神秘,想来此番到江城也绝非寻器物那么简单。虽不知你到底在瞒她什么,但别伤害她。”
“多谢周姑娘提醒,有我在她便不会有危险。”苍熠从怀里拿出一本天书递给她,“周姑娘跟小鱼在母体里相处太久,受小鱼身体影响,我的法术若施在你身上必定排斥出现异常。这是我沧浪派强身健体的修行之术,闲来无事你可看看,虽不能完全根治你的昏迷之状,但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周小婉接过天书,点头道谢:“姜公子此番作为,是担心小鱼日日割腕奉血于我?”
“这个傻丫头,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身体。可是好好的姑娘,不应该平添那么多伤口。”苍熠起身将熟睡的周小鱼抱起,往屋外走,“你手里的那本书多看多学,你喜静,悟得更快。劳烦了。”
劳烦?
周小婉失笑,他可意识到自己手里抱着的可是她的妹妹?
竟这么堂而皇之的把人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看来小鱼与他的纠缠是逃不掉了。
“小鱼梳妆台上有个粉色的匣子,姜公子若是感兴趣,可打开一看。”
苍熠脚步一顿,粉色的匣子?
“小姐虽说不受老爷夫人的喜爱,但好歹是全府上下捧在手心儿上的二小姐,除了救大小姐遭了些罪,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姜公子一出现,隔三差五不是生病就是难受,您要是不喜欢二小姐,就趁早……”
苍熠抱着周小鱼回到了她的房间,轻轻放下,跟在身后的灵儿眉头面色不善,看向苍熠的眼神及其幽怨。
“出去。”
本身苍熠不想搭理这个平白无故对自己有敌意的丫鬟,但一想到她会说让自己趁早离开,心里就止不住的烦。
可是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
灵儿被呵斥,还是担忧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转身出去了。
屋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听得见周小鱼浅浅的呼吸声,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心里装着姐姐,装着书苑,装着江城受苦的百姓,装着他……
唯独没有装下过自己。
“我该怎么做?”
他伸出手摸着她额间的花钿,“若你不是星影剑,我也不是苍熠,该多好。”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小鱼,抱歉,你的这份情深,我无法同等以报,唯有拼尽全力护你生生世世,平安无虞,快乐无恙。
苍熠走了,走之前余光瞥了一眼梳妆台上那粉色的匣盒,脚步一顿,终究没有打开它。
既已决定割舍,那便不要再为这心平添沉重。
苍熠走了。
周小鱼在他房间呆了两天才出来,没人知道她在里面是怎么度过的。任灵儿跟下人怎么劝说,里面的人丝毫没动静。
周小婉也来了,顾念姐姐身体不好,她开了门。
“姜公子离开我是知道的。今早上他来找我,让我把这个给你。”周小婉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他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应该要到属于他的地方去。小鱼,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的人,有的事,强求不来的。”
周小鱼接过信并不慌着打开:“既然人都走了,还留信做什么。当面无法道别,难道写信就能让离开的痛苦少一分吗?”
“既是过客就无需留恋,若真有缘分,山高水长,终有相见的那天。”周小婉轻轻拍着她的肩,出了房间。
待房间又剩她一人,才缓缓打开那张薄薄的信纸。
小鱼:相遇乃事出从权,离开亦情非得已。天涯海角,唯念你安好。愿早日觅得翩翩少年,携手白头。姜渔留。
天界,仙议殿。
“恭迎战神归来。”苍熠神色严肃,在众仙的注视下踏上仙台就坐天帝右侧。
即便知晓离开天界,无功而返,那也依然是他们天界最信任的战神,无一质疑。只是暗渊异动越来越频繁,此事也是天下苍生的一大浩劫。
“本君作为战神,未能完成使命,恳请天帝责罚。”
“罢了,魔界蠢蠢欲动,仙魔难免一战,责罚你于事无补。”天帝无奈挥手。
“可是苍熠战神,吾等有话要说。”与苍熠素来不太对付的乐和将军上前,态度尊敬但语气不善,“暗渊异动,星影剑流落三界,苍熠战神离开天界之前可否前往过沧浪山?”
提及星影剑,苍熠只觉得心口针扎般疼,他双拳握拳:“的确。”
“星运帝君看过战神的命轮,您去沧浪山那日苍玄剑破入结界,吸取了暗渊魔血,只为寻得星影剑,可有此事?”
“是。”
“那敢问苍熠战神,若是星影剑流落三界,您无处可寻,请问您的苍玄剑上的暗渊魔血可还在?”
乐和将军与苍熠同为天界武将,探知苍玄剑上的气息根本不难,如此这样问,不过是想当众对苍熠发难罢了。
“不在了。”苍熠抿唇。
“苍玄剑乃战神独有,天界至宝,由上古神器打造而来,敢问战神,谁能逼走苍玄剑中的暗渊魔血?”乐和步步逼问,苍熠沉默了。
“我的剑与你何干?”
“苍玄剑我的确无法干涉,可是您是天界的战神,一举一动皆关乎天下安危,还请苍熠战神向天界众仙一个交代!”
“够了,乐和,此事争辩无义。”天帝凝眸打断乐和,很明显地是在为苍熠解围了,“苍熠是我天界战神,心怀苍生,不可无端质疑!”
“天帝,正因他是天界战神,此事才要追寻个究竟,否则恕难服众。”乐和将军依旧逼问,“请问战神,这苍玄剑中的暗渊魔血到底去了哪里?”
“事出紧急,我用它来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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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玄剑暗渊魔血消失,这事瞒不过去,只有尽量降低周小鱼的存在感,不让多余的人知道她。
然而事与愿违,显然乐和将军不愿就此罢休,哼一声:“以苍熠战神的仙力,拯救一般生灵皆是你弹指的事,不知何人连你战神都救不了,偏偏那一丝暗渊魔血能救出来。”
此话一出,众仙哗然,纷纷看向脸色越来越黑的苍熠。
“救人之举实属无奈,本君无话可说。若是众仙需要一个交代……”苍熠起身转头看向天帝,“我甘愿走上昆仑台,自请受罚。”
“战神宁可受罚也不愿说出实情,看来所救之人对您意义非凡呐!”乐和见苍熠不肯说,便面向众仙揭穿,“众仙家有所不知,这苍熠战神救的可不是一般生灵,他救的正是暗渊流落三界的那把——星影剑!”
“星影剑……”
“是星影剑?”
“不可能吧?”
此刻仙议殿的众仙家完全无法淡定了,纷纷议论起来。天帝脸色亦不好看,看向脸色黑沉努力控制情绪的苍熠,无奈摇头。
“战神可有话说?”乐和继续追问,“这星影剑投入凡胎,与凡尘□□融为一体,我可有说错?”
“既然星影剑已与凡人融为一体,那她就是本君需要守护的三界生灵,本君救她又有何问题?”苍熠反问,“乐和将军若是追究本君没有毁了星影一事,那本君受罚心甘情愿!”
“战神,您是天界战神,守护天下苍生!可是你却救了暗渊的星影剑!你可知晓此番举动有何后果?”其余神仙不敢说话,天帝早知此事,劝说无果。因而整个仙议殿只剩下乐和将军跟苍熠的对峙。
“可她现在不是星影剑!她只是一介凡胎。我们做神仙的,难道就看着一个无辜的生灵在自己眼前死去而束手无策?神仙若真如此,天下苍生还有什么可信赖寄托的?”苍熠反驳,“作为战神,本君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天下苍生!若是身为战神便要薄情寡义,残害无辜生灵,那本君自愿剥去战神之职。”
“不可不可!”
众仙心下了然,苍熠私自救下星影剑之事的确考虑欠妥,但若是他真辞了战神之职,那还未等暗渊归来,天界就开始要大乱了。
“苍熠,慎言。”天帝呵斥。
“天帝放心,职可剥,责不可卸。”苍熠转头安慰,“有我在,定不会让暗渊卷土重来!”
“一介凡胎,无辜生灵!苍熠你说得好听!你口口声声的无辜生灵却要吸收暗渊魔血才能重获新生,你口口声声的无辜生灵不该死,等暗渊归来,天下苍生千千万万个生灵就该死于他之手吗?”
乐和将军越说越激动,转身欲走,“你感念天下所有苍生,不敢杀,我来!我现在就去把那凡人杀了,再毁了星影!”
“你敢!”
苍熠伸手一挥,苍玄剑出鞘,闪着金光,悬在仙议殿门口,“我看谁敢动她!”
“这……”
“苍玄剑,战神竟然……”
众仙没有想到乐和的此番行为会让堂堂战神率先把剑对向自己人,再看向此时眼中含泪的苍熠,觉得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苍熠战神活了数十万年,一向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遇事处变不惊。从未有过如此莽撞冲动,如今一看,怕是动了凡心。
仙界虽没有明文天规要求众仙不可动情,但做神仙的已将万年孤寂习以为常,已然忘了情为何物。
但此时苍熠战神对那凡人的维护,下意识挥手放出的苍玄剑,挣扎的神色,充血的眼眸,紧握的双手,足以说明一切。
“苍熠,你疯了?”天帝蹙眉,“苍玄剑是对着自己人的吗?”
天帝发话,苍熠这才将苍玄剑收回手中:“话已至此,本君便警告众仙,她只是一介凡人,跟天下生灵并无不同,别打她主意。”
“可若是等暗渊冲破结界,星影剑始终是一大隐患啊!”历元星君焦急地说。
“她不会!”苍熠笃定地反驳。
“行了。”天帝打断了众仙家的唇枪舌战,“苍熠做此事时我亦在场。他所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星影剑成了凡人,那就是我们做神仙必须要守护的天下生灵。若是我们趁此机会杀了她,那跟心狠手辣的暗渊有何不同。守护天下苍生是爱,守护一个人也是爱。我们不能杀了一个人去成全我们的大爱。众生皆平等,没有谁生来就该死。”
“可是……”乐和将军还想说些什么,可天帝已经挥了手。
“如今当务之急在沧浪山与魔界。魔界众妖已集结完毕,蓄势待发,无论有没有星影,仙魔大战在都所难免。苍熠是我亲自选拔的下一任天帝,他的荣辱与天界荣辱共存亡,大家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是。”
事已至此,众仙也纠结万分。
一方面,杀了那凡人夺回星影剑,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另一方面,天帝与苍熠话也没错,没有谁生来就该死。
“此事已成定局,守护万万生灵是守护,守护一人亦没有什么不同。”星运帝君拿着星轮坦然一笑,“更何况,对于众仙家来说,苍熠战神是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战神要守护的人,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守护到底。”
“好了,今日议事就此结束。各位仙家自行修炼吧。苍熠,你把我案上的公文带走,明日交由我一个初步抵抗魔界的作战计划。”
苍熠点头,将案上的公文挥到袖口便回了御灵天宫。
9. 真相
江城,周府。
周小鱼蜷在苍熠屋里足足两日,才精神不振地出来。灵儿见她脸色乌青,面色苍白,便扶她回了房间。
“这是什么?”
周小鱼有气无力地指着案桌上的粉色柜匣。体积不算小,但柜匣四周雕刻着精美的桃花,飘逸灵动,花瓣不知用什么雕刻的,闪着点点星光,精致得不似俗物。
“这两日未曾有人进出过二小姐房间,想来是前两日便有的。”
灵儿扶着周小鱼走过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不辞而别的人。
“二小姐,要打开看看吗?”
“我来吧。”
既然是他留下的,是好是坏都由我来吧。
她双手微抖,整个人有些紧张,轻轻抚摸着柜匣,还未打开,一滴泪就砸在了那朵灵动的粉色桃花上,晶莹的泪珠称得花瓣发亮。
的确是发亮的。苍熠在柜匣上施了仙力,若是她触碰,自己便能感知到。
此刻批阅公文的他已了无心思,握着笔的手微微用力。伸手在眼前一抹,周小鱼泪眼婆娑的模样出现在眼前。想来那个叫灵儿的丫头说得不错,在未遇到自己之前,她好歹也是周家二小姐,除了父母,从未受过委屈,如今连一个柜匣都能让她流泪了。
“小姐,要不算了吧,等过些时日再打开。”
“人离开我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周小鱼抹了眼泪,打开了柜匣。
“这……”
灵儿诧异,这么大一个柜匣全是首饰,点翠,耳环,璎珞,手链哪怕是衣裙上的玉佩都一一俱全。
“这姜公子该不会把整个心悦布庄的首饰都搬来了吧。”
大概是吧。
周小鱼认得,柜匣里的首饰都是她在心悦布庄拿起来看过,或者眼睛停留过好几次的物件。大概是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所以索性都买了吧。
她伸手将柜匣里的一个粉色桃花状玉佩拿出,挂在身上:“把其余的这些都收起来吧。”
苍熠见此,瞳孔微缩,这个玉佩他记得,当时在心悦布庄,自己唯一拿起来把玩过的东西。不忍再往下看,将眼前的幻想抹去,徒留叹息。
灵儿替周小鱼收起柜匣,可打开衣柜时,又是一阵惊叹:“二小姐,这……”
周小鱼顺着衣柜看去,满柜子的衣裙整整齐齐摆放在内。那日周小鱼试过很多云纱绸缎,也瞧过不少成衣,如今全都在柜子里。
“真狠心啊。”她语气嘲讽,取出最爱的那套粉色云纱,不自觉地蹲在地上,无声地啜泣起来。
还真是狠心。
不辞而别,还祝我寻得翩翩少年。却让这满屋的罗裙,满匣的朱钗,填满我的生活。姜渔,你可知道,尘世间的所有翩翩少年,都不如那与我在千千万万个午夜梦回里熬过四季,捱过孤寂的你。
天界。御灵天宫。
“这些公文都已经处理好了,呈给天帝吧。还有……”说着,脚步一停,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战神,怎么了?”
见苍熠捂着胸口,仙官风岚问道,“可需要请仙医来瞧瞧?”
“不必。”苍熠眉头微蹙,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闲来无事画的玉佩图,差仙法阁的人制了送来。”
“是。”风岚接过图纸退下。
想必是她又哭了,苍熠回到案桌旁坐下。
小鱼,魔界中人对你虎视眈眈,匆忙回到天界不是明智之举,可留在凡间只会让你泥足深陷,更加无法自拔。无法对你施用仙法护你平安,只好施在你的衣物首饰上,我一定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一定会护你平安的。
太公书苑。
周小婉缠着妹妹好久,才被允许来到这儿授课。
苍熠给孩子们授课后,书苑里的孩子们尝到了甜头,便不愿再让小鱼授课了,说小鱼自己都是学童。这让周小鱼在心里又给姜渔记了一笔。
“先说好,身体如果撑不住就立马回家。”
“知道啦,我才是姐姐好吧。”周小婉点头,“其实到这儿来授课,是姜公子提议的。”
周小鱼轻笑:“他突然落跑,孩子们都没人教,现在还连累你,这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说我强身健体,那么出门走动,呼吸新鲜空气是必须的。太公书苑在城郊,空气好,植被多,是个好地方。”
“周小婉,你够了啊!”周小鱼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这儿我是老板,你要听我的,再提那个人我差人送你回周府。”
周小婉耸肩,不再开口,轻而易举地穿过太公书苑的结界,去了学堂。
周小鱼是能看得到这金光结界的,不光是这儿,周府,甚至她常去的布庄酒楼都被施了结界。想来姜渔离开之前对于自己的安全是做了一番部署。
只是人都走了,自己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干了吧。
“星影!”
这准备进去的时候,身后嘶哑的声音响起,“星影,别来无恙啊!”
周小鱼转身,一黑袍男子看不清大致面容,额间发黑的花钿闪着幽紫色的光。
幽紫色。
莫名的,周小鱼觉得这种颜色很扎眼。
“星影。”黑袍男子再次喊了一声。
“你是在喊我?”
“你是星影。”
“我是周小鱼。”
“你就是星影。”
……
周小鱼转身欲走:“星影,你不想知道你的来历吗?”
“我是周小鱼!”
“你或许现在是周小鱼,可你之前不是。”黑袍男子将遮在头上的毛衫去掉,露出整张脸,“我是暗闫,你的伙伴。”
“什么暗焰明火的,我不认识你。”
“或者……你认识苍熠?”暗闫挑眉,“亦或者叫他姜渔。”
姜渔。
周小鱼停住了脚步:“你究竟是何人?”
“我说了,我是暗闫,你的伙伴。数十万年前,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过。”
数十万年前?
周小鱼不知道怎么去消化这个数字,怎么……这么老的。
“数十万年前,那是我祖宗八十万代的事儿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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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何干?”
“我说了,你或许现在是周小鱼,可你之前不是。”暗闫解释,“这样说或许更明白些,你的肉身是周小鱼,但你的这颗心,你的真身是星影。”
周小鱼抿唇,并不想继续追问下去。
然而暗闫却铁了心要把真相揭穿,继续说:“数十万年前,暗渊尊上寻得一法器,集三界灵气,日月星辰。可造万物,可毁万物。那法器就是你,星影剑。”
合着我的真身连个人都不是。
“暗渊尊上志向远大,拿着你带领魔界中人征战三界,英勇无畏,所向披靡。魔界在暗渊尊上的统领下,经历了最威风最辉煌的时刻。可是天界众仙却忌惮暗渊尊上至高无上的法力,无法将其毁灭,却将其封印在沧浪山数十万年。”
“什么沧浪山?”
“没错。”暗闫哼笑,“就是你那日日挂念的男人所说的地方——沧浪山。”
“你是说那个魔尊在……沧浪山……”
“姜渔,根本就不是沧浪山沧浪派修行之人。”暗闫不以为然,“沧浪山乃仙魔交界,你猜猜,那姜渔究竟是何人呢?”
“够了,我不想听。”周小鱼打断他,“就算要说,也是他亲自告诉我。”
“姜渔,他自始至终都在骗你。他叫苍熠,当初封印暗渊尊上的就是他的父母苍岭战神与玄影战神。而他,如今是统领天界战功赫赫的战神,是命定的下一任天帝!他从未告诉过你实话,此番他来江城,就是为了找到你,杀了你,毁了星影剑!”
“够了,就算这些是真的又如何?不是他亲口所说,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周小鱼收起嬉皮笑脸,神色严肃地看向暗闫,“你来找我目的真就只是为了向我说这些?你说我真身是那把星影剑,那我应该很厉害对吧,虽然我现在是个人,但你应该也很想杀了我逼我现身对吧?”
“那为何你迟迟不动手,要对我说那么多?让我来猜猜看,你不敢杀我是吗?听你所说,你那尊上虽被封印起来,但依旧野心勃勃想要回来的吧?回来之后若是我不在了,他的处境应该会很被动是吧?所以我只需要知道我很重要,并且你不敢杀我就够了。”周小鱼冷笑,“因此,我想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会无底线无条件的忍我下去对吗?那么现在就请你滚出我的视线,滚出太公书苑,否则我就自己杀了自己,让你那尊上回来看到只有一把残骸!”
“你……”
星影剑虽然为人,但思想通透,依旧聪明狡猾得很,劝她重回魔界还是需要多多计划筹谋。
“还不快滚!”
“尊上不日便会冲破结界重回魔界,他是你的主人,你始终都是要回魔界的。”
“滚!”
周小鱼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石往脖子扎去,微微用力,幽紫色的血渗了出来,“既然你能找到我,那必然对我了解不少,我这人没别的本事,用刀子往身上划这事儿做得最是顺手,所以,别逼我。”
暗闫心下大惊,无论是现在的周小鱼还是以往的星影,说一不二的血性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挥袍,便消失在太公书苑。
10. 妖怪
天界,天门。
“苍熠,切勿冲动!”天帝负手阻拦。
“别拦我。”终究是统领千万天兵的战神,温润如玉是面上的,认定了的事,认定了的人,没人能阻止。
“上次仙魔大战后,魔界投降,天界与魔界约定好井水不犯河水。若你出手,便是向魔界开战!”
“这一仗,迟早要打。”
“那也不该由我们来挑起!”天帝反驳,“你我都知道,暗闫迟早都要找到周小鱼,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我会告诉她!”苍熠失语。
但不是现在……不是由别人……
“那你此番离开天又能做什么呢?”天帝解释,“苍熠,在你选择留下她性命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回到魔界,成为你的对立面。”
“她不会!”
“即便她不会,可那时魔界的人岂能放过她?你又能护她几时?亦或者,真到了仙魔大战,你与暗渊殊死战斗之时,她会不会为了你杀了自己。”
……
苍熠瞳孔一缩,一想到这儿,心就不止的疼。
“苍熠,你父神母神为三界苍生为天界太平献出元神封印暗渊,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在我眼中,天下苍生固然重要,你亦重要。”天帝叹气,语气变得慈爱却无奈,“若你生在太平盛世,我多希望你做一个优哉游哉的散仙,遇一红颜,携手共度漫长岁月。”
苍熠不语,遇到周小鱼之前,他从未想过携一知己共白首,可是遇到她之后,所有的原则、克制都被打破。
也想要,抛下一切与她同生共死,携手白头。
“哎,去吧,好歹是堂堂天界战神,若是真要算账,那就声势浩大些,总不能输了气势。”天帝指了指他身后的百万天兵,“他们都来了。”
苍熠转身,一众天兵气势如虹,持剑等候命令。
“你们虽都是本君带出来的仙兵,但也都是随本君上阵杀敌的兄弟。苍熠感谢各位兄弟的信任与跟随。只是此次……”他深受感动,语气有些哽咽,“只是此次是本君与暗闫的私仇,各位不必跟着本君。”
“战神,我们都是你带出来的,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们。”风岚喊道,“无论公仇私仇,我们都誓死跟随。”
“可是这次……只能本君一个人去。”苍熠说得坚定与坦荡。
这笔账,只能由我一人去算。
“可是……”
“风岚。”苍熠喊道。
“战神。”
“带他们回去,勤加修炼,等本君回来。”
“是。”风岚带着天兵走了。
天帝,我会为天界带出一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强兵,亦会培养一个新的战神。数十万年,我继承父神母神遗愿,为天界为苍生而活。如今,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如若有幸一切都能得到完美解决,希望那时,您不要怪我的自私。
魔界。
苍玄剑杀了个魔族措手不及。
的确无需百万天兵,魔族元气大伤后,暗闫为了召集魔中众族耗费了不少力气,刚成气候,没成想被苍熠攻了进来。
等暗闫到达现场时,魔族蛇妖一派满门覆灭,无一幸免。
罪魁祸首苍熠负剑而立,愤怒、嗜血与暴戾。
“堂堂天界战神,竟跑到我魔界大开杀戒,你们天界不是最自诩公平正义清高正直,如今怎么出尔反尔了呢?”魔族刚刚重建,就被斩掉一派,暗闫心里很愤怒得很,“更何况,战神要战,派人传书即可,何必亲自动手。”
“此刻本君不再是战神,只是苍熠。”
在这片苍茫的大陆上,黑云笼罩,雷电轰鸣。苍熠一袭金边战衣,手握苍玄,眼眶通红,燃烧着熊熊火焰。纵身一跃,连同苍玄发出的金光划破魔界整个夜空,直冲暗闫所在之处。身形矫健,速度极快,暗闫躲闪不急,伸手抵抗。剑与铠甲的碰撞,释放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暗闫一口黑血从嘴中吐出,胸口也渐渐渗出暗血:“不知魔族做了什么使得战神如此!”
“江城,周小鱼。”
苍玄剑直指暗闫喉咙,“上次在周府门口是本君大意,低估了你的无耻。现如今特意前来提醒,别招惹她,否则你招惹一次,本君灭你一派,直至你魔族覆灭!别挑战本君,你知道本君是否有这个实力。”
苍熠语气淡淡,用最轻的口吻说着最狠的话。
暗闫心下了然,竟是为了星影而来。
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竟他不禁发笑:“堂堂战神竟然会为了暗渊尊上的一把剑,灭我魔族门派,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星影既已投入凡胎,她就不再是暗渊的剑,别想着让她回到你这龌龊之地,也别再打她主意。否则,别怪本君不顾天界与魔界的约定,先拿你祭剑,再灭你整个魔族!”
“苍熠,你这是爱上那凡人了?”暗闫冷笑。
“管好你的魔界,别等暗渊回来,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满山的尸骨!”苍熠将苍玄收回,离开之前扔下最后一句警告,“记住本君今日所说。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配成为本君的剑下魂。若真的对你动手,你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悬在脖子上的苍玄剑被拿开,暗闫猛地半跪在地,又吐起血来。
比起当年的苍岭与玄影两位战神,苍熠的法力更甚,仅一招就将他打成了重伤,不休养一段时间无法活动。
周小鱼俨然已经被苍熠纳入了保护圈,暗闫勾唇冷笑,既然明的不行,那边来暗的吧。
江城。
苍熠从魔界出来并没有回天界,悄悄地去了一趟江城。看时间,太公书苑已经下了私塾,想来她应该是在周府的。
此时周小鱼已经睡下,苍熠坐到她床边,盯着脖子上的伤口,索性不深,已经结痂。
“不是给了你灵丹吗?”
他从袖口拿出药瓶,在天界看到周小鱼与暗闫对峙的幻象后,他便立马去了仙医阁拿了此药,没有任何仙力浸染,却又对伤口有奇效。
冰凉的膏药进入伤口,不一会儿,整个脖颈又光滑如初了。
“终究还是败给你了。”
周小鱼醒来的时候苍熠已经离开了。
枕边白色的药瓶还留着,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药膏味道。她拿起药瓶仔细端详,精美的白玉瓶,还泛着点点金光,绝非凡物。
金光。
一天到晚随处可见的金光。
所以,姜渔来过?还真是个胆小鬼。
她无声轻笑,摸摸脖颈,起身去了梳妆台,果真没有看到伤口。然后,她发现,自己梳妆台上那粉色的匣盒也不见了。
“小贼!”周小鱼咬牙切齿往外蹦出两个字。
天界,御灵天宫。
苍熠的确是拿了梳妆台上粉色的匣盒。如今就在他平日批改公文的案桌上。
上次离开得突然,并未仔细追寻过自己心中所想。只想着暗渊冲破结界,仙魔大战,自己生死都尚未可知,又何必再徒增她的牵挂与烦恼。如果自己有幸活着那便护她一世无虞,如若自己死于大战,那她忘了自己则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俩人终究要走向陌路,那不如从最初就不要开始。小鱼还小,漫长的人生道路中,还会遇到很多少年,那些人都比如今的自己要合适千百倍。
可是,如今暗闫将她盯上,再想让她远离此次纷争已然是不可能。既然如此……既然不能让她离开,那不如就彻底把她拉进自己的世界,用自己整个世界去爱她,护她。
他打开粉色的匣盒,里面全是卷起来的信纸。
“愿小婉平安幸福。”
“小婉又昏迷了,为什么昏迷的不是我?”
“爹娘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他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小婉这次昏迷了好多天,如果真的有神仙,能不能保佑小婉永远平安,长命百岁。”
笔锋幼稚,字体依旧歪斜,这大概是周小鱼小时候写的。
小小年纪,多愁善感,想得倒是挺多。
苍熠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泛起阵阵心疼。温柔地将这些小小的心愿一一展开。
“他是谁?”
他?
嘴角抽动,接着往下看——“又做梦了,我看清了他的脸。”
这张信纸略大,只写了这一句话,空白处附了一幅画。苍熠脸色阴沉,对于某人没有天分的画工保持沉默。
“他的那把剑真好看。”
“他为什么要一直追着我?”
“我要去找他。”
找他?
苍熠蹙眉,捏着信纸的手微微用力,她竟去找过他?
“我不能再去找他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找他的……”这页信纸写得断断续续,诸多字迹已经无法辨认,泪水浸染过的信纸变得有些皱巴巴。
果真,接下来的很多信纸里再也没提到过梦中的那个人,多半是关于周小婉的。
直到他颇有耐心地将剩下的信纸打开——
“我看到了梦中的那位仙君,鲜衣怒马少年郎,跟梦里一模一样。”
“他叫姜渔,我很喜欢他。”
“姜渔身体不好,我要治好他。”
……
苍熠抿唇,当初就不该用咳嗽来掩饰尴尬。
最后只剩下两页纸,不似之前那些卷的整整齐齐,皱皱巴巴揉成一团在角落里滚来滚去。
“他走了,突然地来,突然地走,像一场梦。可如若这几天是在梦里,那梦中的他又是什么呢?”
最后一张,别无其他,仅剩工工整整的两个字:姜渔。
一想到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孩会流着泪写下这行字,心也跟着扯了起来。他将少女所有的心思放回匣盒,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空,狭长的眸子深处氤氲着淡淡的阴霾。
江城,太公书苑。
自从跟着天书进行修行,周小婉这几天的身体都还很不错,一次都没有昏迷过,偶尔还能跟着书苑里的孩子们玩闹一会儿。反而是周小鱼,自从苍熠走后,就不爱出去走动,待在学堂里不知道写写画画什么,周小婉问她画那么多辟邪符来干什么,她只是黑着脸皮笑肉不笑,压根不回答。
书苑门口传来阵阵喧哗,闻声出去,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与那被砸在地上的太公书苑牌匾。
“怎么回事?”
周小婉带着一众孩站在院门口看着来人气势汹汹,周小鱼连忙把所有人挡在身后,看清来人后,不禁冷哼,“我当是谁,手下败将啊!”
的确是手下败将。
江城薛家虽不比周家富有,但周家主商,薛家主官,据说薛家家主亲妹妹是当今圣上最得宠的贵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薛家自然水涨船高。
来人也不是旁人,正是薛家大小姐薛倾城。
薛倾城与周小鱼年龄相仿,家里人交集颇多,见面的时间不少,虽然多数时候都是在掐架,尽管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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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都是薛倾城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薛大屁股,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乖呢!”周小鱼并不喊她名字,只因为小时候薛倾城在她面前摔过狗吃屎,屁股砸进泥坑里,陷进去好大一个坑,她便这样叫了。
“周粗鲁,不准这么喊我!”
听到这个名字她恨不得这人嘴撕烂。
“这太公书苑是我周家的地盘,你跑到这儿来犬吠什么?”周小鱼吊儿郎当地走到她跟前,超出她半个头,气势很强。
“你周家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说这一定是你周家的地盘了?”薛倾城梗直了脖子反驳。
“别说这里了,就算你薛府现在住的都是曾经我爹赠予你家的地,这整个江城一大半地产都在我周府手中。”周小鱼语气不耐,“说到底,你来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把你这书苑铲了,盖私塾!”薛倾城扬起手中的折子,一字一顿地说,“这是县主批文,我姑母亲自托县主写的。当然,银子很快就会抬到你府上,这块地会由县主亲自差人施工建成私塾,供江城所有富商官家子女用。”
“薛大屁股!任性也要有个度,就算你存心找我的茬,也要别去做缺德事!”周小鱼骂道,“这儿是我的书苑,来书苑念书的都是附近农家孩子,在这儿盖私塾,那这些农家孩子都去哪儿念书!”
“这自古以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薛倾城目光轻蔑地扫过这些孩子,嘲讽道,“农家的孩子世世代代也为农,念书会不会太浪费了些。”
“你混蛋!”周小鱼伸手要打人,却被周小婉喊住了。
“小鱼。”
周小婉缓步上前,将她手拉下,转头看向薛倾城,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买卖是双方的,银子我周府不缺,县主的批文也未必是圣旨,若是我周家不肯卖这块地,你们也无法强取豪夺。”
“我姑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她敢托县主写下批文,那必定就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你们若是不让出这块地,可想好如何承担后果?”
“那就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再说吧。”周小婉傲气凌然,“薛小姐,我周家虽世代经商,但也听闻宫苑深深,宫墙内的人生活身不由己如履薄冰。这皇宫妃子,一朝荣辱瞬息万变,狐假虎威的事还是少做,以免毁了你姑母的清誉。更何况,我周家也不是懦弱无能之辈,我想哪怕是当今圣上想要动我周家,也得要思虑几番才是?”
“你……”
薛倾城被周小婉这绵里藏针的话堵得一口气没顺过来,又不想在周家两姐妹面前落了下风,又把矛头指向了周小婉,“这几日不见,周家大小姐还真是伶牙俐齿啊,不是说病痨子,怎么还有力气出来呢!”
“薛大屁股!”见姐姐受了委屈,周小鱼脸色骤变,头顶聚拢一团幽紫色的暗气,只不过旁人却看不见,“把你刚刚说的话收回去!”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薛倾城见扳回了一成,更是得意,凑近了周小鱼的耳边说,“你姐姐就是个病秧子,而你是却个妖怪。”
“放肆!”
周小鱼浑身骤然卷起了一场无形的风暴,整个书苑的气氛瞬间凝固成冰。她的眼眸幽深,渐渐变得深紫,锐利且充满危险,透露着一股失了魂的愤怒。
这……还是那个明媚张扬的周小鱼吗?
发丝飘扬,在怒气的渲染下,变得冷峻又紧张。薛倾城甚至看到了周小鱼额间那半明半昧忽闪忽暗的花钿。
幽紫色的花钿。
在这强大的气场下,薛倾城被吓得六神无主,嘴里只念叨着:“我没有乱说,你就是个妖怪,你用你的血供养着你姐姐的命,你们姐妹俩都是妖怪!”
“找死!”
周小鱼声音忽然变得鬼魅,右手一伸,轻而易举地捏住了薛倾城的脖颈,仿佛捏起一只蚂蚁般。
周围的生灵感知到危险的来临,飞禽走兽,渺小昆虫,纷纷逃离。
“你……周小鱼……放开我!”薛倾城说话断断续续,手不停拍打着她。
“小鱼,不要!”
听到周小婉的声音,她的眼眸稍微松动了些,眼眸斜撇着姐姐。几乎是在她要放开的瞬间,薛倾城又开口了:“放开我,你这妖怪。”
妖怪。
妖怪。
心中的愤怒到达顶点,捏着周小婉脖子的手指轻轻颤抖,指尖凝聚起丝丝缕缕的气息,如同即将释放的雷霆,等待宣泄。
周遭变得安静极了,大家都愣怔着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一道金光拂过,薛倾城被摔在地上,狼狈至极。
周小鱼手失了重,因为惯性,整个人往后跌落。
跌落到一个温柔的怀里。
“小鱼!”
苍熠在天界感知到周小鱼气息的异动,通过幻视看到此景,便不管不顾地下凡了。
听到苍熠的声音,周小鱼才缓缓回过神来,咬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让自己身体里这股力量失控。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怒火与幽怨,化作一股幽紫色的光,渐渐消散。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双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明亮与张扬,仿若刚才那嗜血修罗不是她,并不记得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姜渔……好久不见。”
她声音虚弱,笑得有些惨白。
“带着你家小姐滚回去。”周小婉见自家妹妹忽然地失控,心疼不已,“替我转告你们家薛老爷子,今日之事,周府不会这么算了。”
11. 往事
周府。
苍熠将昏迷的周小鱼放在床上,整张脸黑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从未看过周小鱼失控的样子,此番看来,愤怒居然能激化她体内星影的魔性。或许这魔性才是星影的本质,仅释放一丝愤怒,便有如此坚不可摧的力量,焚尽万物的能力。不敢想象,若星影没有投入凡胎,对于整个三界将是如何毁灭性的灾难。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里尽是心疼。
“姜公子,谈谈吧。”周小婉端了碗汤药放在桌上。
“这些药不适合她。”苍熠撇眼看向那碗汤,语气淡淡。
她从不生病是因为星影护体,她受伤无药可医是因为只有暗渊魔血才能救她,幸好此次昏迷只是耗费了太多精力,身体无碍。
“周姑娘放心,小鱼只是昏迷了,休息一会儿就会醒来。”
“十年了,上次如此还是十年前。”周小婉思绪飘向了十年前。
十年!
什么十年!
是上次昏迷十年,还是说……
苍熠瞳孔一缩,皱着眉头看向周小婉,仔细听着她的回忆。
“江城坊间有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我娘生我跟小鱼那日正逢凛冬,电闪雷鸣,天降紫光从云层破天而起,盘旋在府顶整整三日。同时间护城河水破冰倒流,枯木逢春,自此,整个江城只有春夏,没有秋冬。”
紫光破天,大概就是星影剑与周小鱼的肉身合二为一了吧。
至于破冰倒流,枯木逢春,那是星影剑能生万物。
“我体弱,爹娘为了救我寻遍了天下名医,坊间传言爹娘生了妖女,遭了报应。但这传言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可知晓为何?”
苍熠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是啊,都死了。”周小婉叹息,似乎不愿去回忆那段痛苦,“但凡背地里嚼过舌根的那些人……都死于非命。”
“那时候小鱼才五岁。我亲眼看到她拿着一把刀,用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那些人,动作干净利落形同鬼魅,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就像刚才,浑身聚拢幽紫色的暗光。”周小婉担忧地说,“一夜之间,那些人都被杀了。”
苍熠蹙眉,他想周小婉或许说保守了,按照星影的能力,杀掉那些人不必一夜,不过是挥手间的事。
“我体弱,看到那样的景象受到刺激又晕了,爹娘赶来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就是在那一夜,小鱼第一次冷着眸子割了自己手腕,滴血成药,喂到了我嘴里。第二天我奇迹般地醒了,精神比以往好了不知多少,而小鱼却一连昏迷了十多天。”
“就像现在这样?”
周小婉点头:“醒来之后,小鱼什么都不记得。那日起,江城再也无人置喙周家与娘生我们两姐妹的事,小鱼也再也没有如此过。我想今日薛倾城骂我与她这事儿,又刺激到她了。”
苍熠若有所思,周小鱼这种情况只有回天界问过历元仙君后才能知道确切原因了。
“你最近身体如何?”
“你给的那本书很有用,这段日子我未曾昏迷过。”周小婉微笑表示感谢。
“你与小鱼一母同胞十月,长期受她身体的浸染,没办法寻求釜底抽薪的方法来医治你。但这本书里的方法若你坚持修行,根治只是时间问题。”
“姜公子放心,为了小鱼,我不会放弃的。”周小婉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只是姜公子,我很好奇你既然走了,为何又……”
“走,是为了让她平安顺遂地生活。可既然我这次来了,便不会再她轻易伤心。”苍熠并未直接回答,像表明什么决心似的,“不知道对于她来说,离开更好还是留下更好,但既然纠结不出结果,那不如随心一次。”
“随心而为,代价你可估量?”周小婉蹙眉,“虽然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何事,当初你离开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吧?那你如今回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吗?”
“我会保护好她。”苍熠笃定,“如果我都没办法保护她,那么天上地下,三界之外,便没有任何生灵能够保护她。”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周小婉起身离开,“小鱼这儿那便劳烦姜公子。”
天界,历元行宫。
周小鱼突然被刺激出魔性,如若不理清原委,后果不堪设想。
苍熠为周小鱼施了结界后,立即出发去了历元仙君那儿。
“战神突然来访,有失远迎。”
“深夜来访,是苍熠打扰了。”苍熠语气无奈,“历元仙君是天界长老,有些事,确是想要仙君解惑的。”
历元仙君招呼苍熠坐下,听他将周小鱼今日之事缓缓道来。
“战神的意思是,周姑娘受到刺激,会催发星影剑魔性?”
“或许是。”苍熠不敢肯定,“敢问仙君,小鱼这种情况可有原委?”
历元仙君蹙眉,他的确是天界资历最老的神君,但时间太久,亦思索良久。
“倒是有过一例,不过……”
“不过?”
“不过与周姑娘的情况不尽相同。”历元仙君回忆道,“上古时期,初代天帝带领众神创立天界,百废待兴,可魔族兴风作浪,趁虚而入。魔族有一长老,名曰泠婉。自幼钻研邪门禁术,寄身术,便是她的独门绝技。”
“寄身术?”
历元仙君点头:“寄身于任何生灵,为她所用。”
“泠婉寄身到了……”
苍熠隐隐猜到一些,初代天帝的事一直以来是天界禁忌,父神母神从未在他面前提过,想来是有些渊源的。
“没错,当时重伤的先天帝给了泠婉可乘之机。”历元仙君点头,“一开始,泠婉的魔力还未能完全寄于先天帝身上,先天帝亦能靠着自身仙力将其压制。可时间一久,先天帝便半仙半魔了。”
“半仙半魔……”
“泠婉势必要毁了天界,在先天帝体内与他斗得死去活来,先天帝为了刚刚成立的天界,自戕毁了仙灵,寄身仙灵内的泠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离开时已然来不及。就这样先天帝殒命,泠婉也死了。”
“寄身术……”苍熠一字一顿,只怕星影投入凡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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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这寄身术的缘故。
“苍熠战神,这周姑娘与先天帝的情况却不完全相同。”历元仙君摇头,“以你所言,这星影剑应该是在周夫人十月怀胎就已经进入体内,并且与肉体凡胎合二为一,无法分离。而泠婉的寄身术确是由她施法寄身,亦可由她施法离身的。况且星影从一开始都只是一把剑,没有真身,亦或者说……”
“小鱼是星影剑的真身?”
“星影剑亦可说是周姑娘的真身。剑是她,她亦为剑。”历元仙君解释,“周姑娘遭受刺激,星影剑便会启动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激发出来保护周小鱼,这亦是保护自己的行为。至于你刚才所说的,周姑娘五岁时激发出魔性,我想,被激发出来的或许并不是魔性,而就是星影剑。大概十年前星影剑跟泠婉最初寄身先天帝的情况差不多,刚刚与周姑娘合二为一,周姑娘年龄尚小,自我保护能力不足,因此星影剑被激发出来得频繁了一些。”
“所以,当小鱼再次遭受同样的刺激或者伤害的时候,星影剑会再次被激发出来?”
历元仙君点头:“苍熠战神,你是统领百万天兵经历过无数战斗的战神,杀伐果决从未皱眉犹豫过任何。你我皆知,那日仙议殿,乐和将军的话不无道理。”
既然周小鱼与星影剑合二为一,那么根本无需等到星影剑分离出来,杀了周小鱼,就等于杀了星影剑。
“即便小鱼是星影剑,那也不会再是暗渊的星影剑。”苍熠起身说得斩钉截铁,“仙君放心,本君会还三界苍生一个安稳。仙君当日仙议殿为本君说话,是有何应对之法?”
“我心中的确有些想法,却不太成熟。战神可早做打算。”历元仙君提议,“周姑娘秉性良纯,虽真身为星影,但若能得到仙界教化,哪怕有朝一日星影被激发出来,我想结果亦不会太坏。”
“仙界教化?”
“星影剑作为武器,没有思想的随暗渊征战几万年,言传身教,将暗渊的阴险狠毒学了个十成十。但她后来流落三界数十万年,如今成为凡人,暗渊离她已然是过去。仙界教化,由外之内,由身到心,由周姑娘到星影。我想到时候,即便暗渊归来,周姑娘变成了星影,也未必会回到魔界的。”
“修行之路太苦,她只是一介凡人,何苦被我们生拉入局。”苍熠起身,语气不容置疑,“暗渊我会亲自了结,还天下一个太平。”
“恕老仙多言,星影能被激发的事断不可让魔界中人知晓,先下手为强,后果不堪设想。”
魔界。
历元仙君的担忧的确是对的,但暗闫早已在周小鱼身边悄然安插了不少眼睛,此次星影被激发出来,很快就传到了暗闫耳朵里。
此时的暗闫还在养伤,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甚是爽快。
愤怒与危险能激发星影现身,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找到那个薛倾城,助她一臂之力。”
“属下即刻去办。”
“周小鱼若是受到刺激,苍熠必定守护在侧,让兄弟们准备起来,我们跟那些个神仙大干一场,随时等候星影回归。”
12. 动手
江城,周府。
周小鱼昏迷了两日,醒来夜色正浓。
苍熠倚着头昏睡在侧,眉头蹙成一团,额间花钿正是梦里的模样,头发精神地盘起,披着金边战衣却卸下所有的防备,就这么安静地捏着自己的手。
总算是不装了吗?
她扯唇,表情有些痛苦。
望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这个……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及的人。
水月中,镜中花,梦中你,皆为虚幻之物,奢求之人。沧浪山修道之人姜渔也好,天界威名赫赫战神苍熠也罢,心有大爱,浩然正气。
而自己……她紧闭双眼,回忆着那些事,自己终究是配不上的。
她记起来了。
记起来十年前自己是如何顶着紫红的眼睛,变出一把尖刀,形同鬼魅地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挥手杀死的;亦回忆起自己前两日如何被薛倾城激怒,片刻疯魔的。
那日名为暗闫的妖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想来也是真的。或许自己身体里真的住了个妖怪,住了那么久,自己应该也是个妖怪吧。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梦中追着自己跑了几度春秋的男人,想来是想要杀了自己的。
想到这儿,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整个人不自觉地啜泣抽动起来。
轻微地动作使得浅眠的苍熠瞬间清醒,抬头便看到充红眼眶的周小鱼。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语气温柔带着一丝关切,连忙起身摸了摸她额头,生怕她再次出现浑身发烫的情况。
手心温暖,常年握剑,粗粝的皮肤磨出一些茧,放在额头上发痒。
周小鱼摇头,半坐起身,看向他,流泪不语。
不知她在想什么,但从未直面看到她如此伤心难过的苍熠,心被揪成一团:“别哭,我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呢?
看到我疯魔的模样,还回来干什么呢?
“既然走了,那何必回来。”
周小鱼拂开覆在脸上的手,语气淡淡:“所以,我该叫你姜渔还是……战神?”
手心落在半空,被拂开的力道很轻,但他觉得自己无法动弹。就这么僵着,听到这清冷的质问,他更是不知作何解释。
“小鱼,其实我……”
“你是来杀我的吧?”周小鱼打断他焦急的声音,“我想我大概知道我自己是谁,或者说我身体里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作为修道之人姜渔也好,天界战神苍熠也好,我这种人的确是该杀的。”
“小鱼,不是这样的,你就是你自己,住在你身体里的不是怪物,也不是东西……”
……
“不不不,我没有骂你的意思。”苍熠显得有些嘴笨,“我的意思是你就是你,好的坏的都是你。”
“所以……你就是来杀我的。”周小鱼低眉望向别处,带着浓重的鼻腔说,“其实,如果我早记得十年前的那些事,不用等到你动手的。”
“什么十年前?小鱼,你在说什么十年前?”
他以为周小鱼只是因为暗闫在她面前说了那些话所以才如此难过,却不曾想,此次昏迷竟然让她想起了十年前的事。
那么前几日星影重现在她身上的事,想必也是记得的。
“姐姐应该都跟你说了吧,十年前,五岁的我……”周小鱼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杀了那些人!”
苍熠很心慌,听到周小婉回忆这些事他只觉震惊与难过,但听到她将这些事亲口说出来,心里没由得心慌且害怕。
“我记得,他们骂我跟姐姐是妖怪,所以我杀了他们。”
“不,小鱼,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周小鱼情绪有些激动,“他们跟薛倾城一样,仅仅骂了我一句,就被我杀了!”
“不,那不是你,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那是谁?”周小鱼充着血的眼眸盯着苍熠,显得有些绝望,“该死的哪里是他们,是我!一直都是我!”
“没有,小鱼,不是这样的……”苍熠试图稳住她的情绪,握住她发抖的双手,给予安慰。
“动手吧。”周小鱼声音有些虚弱,“我想我死了,很多事情会好办很多。而且,死在姜渔手里,我应该还是幸福的。”
“我不会杀你。”
直至亲耳听到周小鱼让自己杀了她,他忽然又想起那日天帝对自己的劝告,说周小鱼会求着自己杀了她。
一语成谶。
“我不会杀你。”苍熠起身,负手而立,拒绝的语气坚定且不容置喙,“作为天界战神,我心许苍生,此刻你不是任何妖魔,只是三界内无辜生灵,我不会杀你。作为修道之人姜渔,我心悦于你,你是我一生想要守护的挚爱,杀了你,我亦不会独活。”
周小鱼发愣。
他说……挚爱。
姜渔的挚爱,是她。
“可是,姜渔是假的。”她轻嘲,“作为天界战神,我是魔界的一把剑,是威胁你心许苍生的隐患,该杀;作为修道之人姜渔,我是自幼便手染鲜血,作恶多端的妖魔,该杀。”
“我说过了,那不是你!”苍熠也略微提高了些音量,“那时候你才五岁!是愤怒,是你的愤怒激发了星影对你的保护,而并非你真是所想。”
“你说的那些我不太懂,但需要我描述得更详细一些吗?我是如何一一找到那些人,如果变出那把刀,如何一挥手就血流成河的?”
周小鱼显得有些心灰意冷,十五年来,自己纵然骄纵刁蛮,坏事做过不少,但从未行过恶事。
可如今看来,自己确是十恶不赦的。
“我说了,是愤怒,你只是被激怒了。小时候的你尚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星影剑在你体内时间尚短,被愤怒激发了对你的保护。”
是啊,愤怒。
所以前些日子也会被薛倾城激怒。
所以以后自己就是个被激怒了便会疯魔的人。
“所以……你动手吧。”周小鱼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们神仙尚来是救人的,取人性命这事儿确是是有些难为你。但为了你心里的天下苍生,动手吧。”
“我说了,我不会……”
仓促且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风岚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此处:“苍熠战神,出事了。”
周小鱼睁开眼看着突然造访的风岚,显得很是惊讶,却也只是微微蹙眉。
感受到周小鱼的目光,风岚心里也有颇多好奇,只点头表示礼貌,原来这就是星影,就是战神心系的凡人女子。
看到两人互相都在打量对方,苍熠微微侧身,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
战神有些小气。
“突然来到这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才对。”语气不悦,甚至带着一些寒气。
“战神恕罪,这沧浪山有异动。”
提及沧浪山,周小鱼神色亦是一变,那魔界的暗闫曾经提及,沧浪山封印了他们的魔尊。如今有异动,那形势应该很严峻才对。
同样,苍熠亦是蹙眉,转身说道:“在家好好休息,等我。”
“其实,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在他同风岚欲走时,周小鱼喊道。
“想都别想!小鱼,不要让我在上战场前还替你担心。”苍熠呵斥的语气变得凌厉,转而看向她带着有些哀求,声音又变得温柔。
一时间,周小鱼有些恍惚,神色愣怔。
天界。
“战神,方才周姑娘所说的提议是?”去往仙议殿的路上,风岚好奇。
“若是闲来无事,就去把仙法阁的武器擦亮一点,再派给天兵们。”苍熠走在前面,答非所问。
闲来无事的风岚:……
仙议殿。
沧浪山异动,星运帝君一经勘测变上奏了天帝,如今众仙惶恐,唯等苍熠定夺。
这是数十万年来,大家对苍熠的信赖,哪怕是乐和将军,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苍熠的确是整个天界的主心骨。
“沧浪山如今聚集了多少魔兵?”
“虎族,狼族皆在,魔兵百万不等。”星运帝君说,“命轮异动,老仙立马派了天兵前往沧浪山勘测,魔族大概想为暗渊护法,助他冲破结界。”
“暗闫可在?”
“并未在场。”
“可惜了。”苍熠抿唇,“那就战吧。暗渊想要冲破结界,势必借助外力,这些魔兵不足为惧,但若是结界真有破损,暗渊出来就真的指日可待了。”
“苍熠所想亦是本帝所想。”天帝点头认同,“当务之急是暗渊。”
“本君会亲自带兵围剿魔兵。”苍熠起身,殿堂之上,战袍着身,手持苍玄,语气桀骜带着一丝不屑。
“众仙恭候战神凯旋。”
江城。
此时的风岚正坐在周小鱼房间,与她大眼对小眼。
“你家战神都出兵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周小鱼悠悠喝了口茶,随话家常,“难道你比较弱?”
比较弱的风岚:……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被放弃了?”
被放弃的风岚:……
“监视我?”见风岚不回答,一声轻嘲响起。
还真被您说对了。
战神话虽没这么说,但在出发去沧浪山之前,特意将自己留下,保护周小鱼,更防她做出傻事。
“战神叫我留下保护您。”风岚话说一半。
“那些魔族的人杀了你都不敢杀我。我还需要你保护?”
……
“周姑娘说的是……”风岚尴尬地笑笑,“魔族中人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的,以防万一嘛。”
周小鱼点头:“真有万一,我身体里那家伙出来,谁能伤了我?”
……
可不就是防着你身体里那家伙出来嘛。
“放心吧,你家战神走之前特意说了,让我别做傻事,不然他在战场上发挥失常。”周小鱼放下茶杯,说得淡然,“我总不能做那祸国殃民的妖姬,在他回来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
风岚觉得眼前这女子不愧是战神看上的人,漂亮,聪明,连说话的语气都跟战神一样……
欠揍。
但他不敢这样说,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周姑娘英明。”
“说说你们战神的事儿吧,我不知道的。”
提及苍熠,自己的信仰,风岚便打开了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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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苍岭战神与玄影战神大战暗渊说起,苍熠是如何在年幼丧失双亲但自强不息,是如何在天帝的带领下英勇杀敌,是如何力排万难成为天界唯一让人信服的战神。
周小鱼听得认真,但总结下来就一句话:眼前这人疯狂的崇拜他家战神。
“周姑娘,您放心,苍熠战神出马,必定凯旋。”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起身,语气一顿,“只是你我都知道,这一次次的出兵前往沧浪山,治标不治本。”
许是猜到周小鱼接下来的话,风岚立马阻止了她:“周姑娘,既然您是战神的选择,那我等亦会选择你,战神乃至天界众仙都在寻求两全之法,您切莫消极。”
“罢了,我去书苑瞧瞧。”周小鱼叹口气,往外走。
仙魔交界,沧浪山。
混沌之地,云层密布,四周弥漫着仙魔之气压抑着整座山。
苍熠带着百万天兵赶到时,魔兵被结界击伤半数,整个沧浪山尸骨遍地,血流成河,一批批魔兵前赴后继,贡献魔血助暗渊一臂之力。
虎族狼族魔兵列成方阵训练有素,显然是为了保证魔兵顺利助力。
“不堪一击。”苍熠站在前沿,只一挥手,整装待发的天兵们手持仙器,带着金光向虎族与狼族冲去。金光与幽紫色的魔光交织在一起,火球、雷电、风暴激烈交锋着,形成一道无形的风暴,将周围的一切吞噬其中。
就在双方交战略显疲态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整个战场,苍玄剑冲着魔族人旋转而去,蕴含的强大力量不停地灼杀着每一个人。
狼族与虎族的魔兵瞧见苍玄的出现,心下了然,此次战斗快结束了。
结局注定失败的战斗,只为魔族尊上多争取一些时间。
但也只能坚持到这一刻了。
“投降退出仙魔大战,亦或全族覆灭。”苍熠的声音传遍整个沧浪山,“我只给你们三秒的时间做出选择。”
或许是没想到还能保全族人,虎族与狼族首领先是一愣,望向一批批前赴后继的魔兵,心一横,缴械撤退了。
没有了虎族与狼族争取时间,魔兵既要助暗渊冲破结界,又要抵抗天兵的突袭,一时间进退两难。
可在天兵们正准备做战斗收尾时,结界出现了缺口。
太公书苑。
周小鱼本在学堂画画,可在摔坏了第二个茶杯的时候,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心莫名其妙的绞痛,一丝丝地抽着。
“小疯子,小疯子!”她放下手中的纸笔出去寻风岚。
“周姑娘。”学堂外的风岚忽然转身,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苍白。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周小鱼神情严肃,没由来的难受,直觉告诉她这次是苍熠出事了。
“没……没有。”
“告诉我!”听见结结巴巴的回答,她眸子微寒,望向风岚。
“周姑娘,天界之事不可泄露。”
“我不问你天界,我问你家战神!”周小鱼逼问,“可是他……出了事?”
“不……苍熠战神不会出事的……”
风岚下意识的反驳反而出卖了他。
“沧浪山是吧?你不说,我自己去。”
“周姑娘!沧浪山乃仙魔交界处,且不说现在双方正激战中,就算太平,您一介肉身也没办法找过去。”
风岚着急,想起刚才苍熠战神给自己的传影,交代自己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周小鱼,如果他出了事,那就带着周小鱼去往天界寻求天帝庇佑,千万不可让魔界之人找到。
苍熠还说,若是他无法凯旋,那天界战神之职就交由自己,定要在暗渊回归之前,勤加修炼,佑天下太平。
风岚不知道沧浪山是何处境,但此时此刻苍熠战神传影于自己,并交代这段话,分明就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周姑娘,我确不知沧浪山发生了何事,但我相信战神一定会凯旋的。”他安慰着周小鱼,心里暗自祈祷着。
“带我去。”
“什么?”
“带我去那里。”周小鱼语气变得有些虚弱,“沧浪山。”
“周姑娘不可。”风岚下意识拒绝,那儿战火漫天,要是她有个好歹,自己怎向战神交代。
“你家战神要你保护好我?”周小鱼眯着眼睛问。
他点头。
“如若你不带我去,我现在可死给你看!”她取下头上的发簪往脖子上狠狠一刺,暗红色的血伴随着幽紫色的光流出,“我想我应该是有办法的吧,我想这血流出来,那魔族暗闫应该也是知道的,你说魔族的人会不会很乐意带我去那沧浪山?”
风岚只觉得这周姑娘不愧与星影同一人,真是会拿人七寸。
战神竟如此信任自己,派了自己去守着这周姑娘。恐怕这天上地下,尘世之外,除了战神自己,没人能降得住她。
“可是战神特意交代过……”
“你悄悄带我去,若是他安然无恙,立马跟你回来。”周小鱼保证,“难道你不信任你家战神吗?”
不信任自家战神的风岚:……我那是不信任你。
最后风岚还是没坳得过周小鱼,认命地带着她去了沧浪山。
13. 剜心
沧浪山。
苍熠的确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看到结界破了口子之后。
暗渊仅用了一瞬,便将结界周围的魔兵全部吸入体内,修养元神。魔兵一部分战死,另一部分则成了暗渊的腹中魂。
眼看他即将彻底冲破结界,重见天日之势,苍熠立马收了苍玄,使出仙灵修复结界。
这事,天兵帮不了任何。苍岭与玄影的结界固若金汤,如今出现破口,要修复也只能由继承了他们仙灵的苍熠亲自动手。
他站在结界破损处,身披金色战甲,流动着璀璨的光芒,仙灵从花钿中丝丝流出,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每一次手中动作,都将搅动天地间的元气,带着苍玄剑的能量化作一道道光柱,直冲云霄,最后如雨点般洒落在裂痕之上,光点迅速融入裂痕之中,交织间逐渐化作新的坚不可摧的屏障。
风岚带着周小鱼抵达沧浪山的时候,便就是这幅场景。
黑云压山,整个天空传来轰鸣的雷声,不时伴随着飞禽走兽的哀鸣。周小鱼视觉受到了冲击,可偏偏又觉得这尸横遍野的沧浪山竟如此熟悉。
在梦里,苍熠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这儿。
她一出现,苍熠便感知到了,哪怕隔得再远,他的心境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当然,同样感知到的还有暗渊。
一想到星影出现,暗渊发出狂妄的笑:“不愧是我的星影,苍熠,你关不住我的!”
“她、不是、你的!”苍熠一字一顿,仙灵输出得越多,整个人便越难以支撑。
“你是打算重蹈你父母的覆辙,自毁仙灵修复结界,再次封印我?”暗渊没有注意到苍熠那话的反常,只是一如既往地不屑,“可如今星影归来,你如何封得住我!”
“风岚!”
苍熠并不理会他,向身后一喊,风岚整个人一顿。
就知道瞒不过。
“风岚在。”
“带!她!走!”语气凌厉,带着一些愤怒,眸子里的担忧微不可查。
站在远处的周小鱼瞧着不断运输仙灵的苍熠,头发散落,战衣染血,并不离开:“那往外冒的东西,是什么?”
“是战神的仙灵。”风岚心里着急得不行,但又不只得听从命令想要带着周小鱼离开。
“仙灵会用完吗?”
“会,神仙的仙灵就如同凡人的心脏,是我们的元神。你所看到的结界,就是当初苍岭战神跟玄影战神用仙灵元神缔造的。”
会。
原来会死啊。
周小鱼吸了一口气,心里揪着疼得很。
“风岚!带她走!”苍熠再次传音过来,周小鱼却纹丝不动,浑身充斥着压抑与无措。
“自己都小命不保还要担心他人吗?”或许是感知到星影的存在,暗渊一下子便有了斗志,在结界之中奋力跃起,浑身使出魔力,一股幽紫色的光与结界对抗着。
又要修复结界又要抵御暗渊的攻击,苍熠终是被魔气击中,整个人半跪在地,战衣被血染透了。
“不要!”周小鱼大喊,气场逐渐变得恐怖。
黑云朝她周遭聚集,席卷出诡异的风,伴随着她直奔结界而去。
风岚甚至没有看清她是如何离开的,只有一道幽紫色的光就这么冲破眼前的黑云,火球,奔着结界去了。
“星影,动手,杀了这个神仙。”感受到星影剑能力变强,暗渊吩咐道。
这时受了暗渊魔血侵袭的苍熠,听到这话,才看到不知何时,周小鱼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负手而立,眼里燃着无边烈火。
“你竟然伤了他?”周小鱼笑得鬼魅,并不理会暗渊,伸手便是一掌,幽紫色的光顺着结界而入,往暗渊身上袭去。
暗渊被强大的魔气击中,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暗血:“星影,我是你的主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该死!”
周小鱼一手揽住仙灵外溢的苍熠,一手不停地朝结界内发出攻击。
“小鱼。”
苍熠轻轻唤一声,她才停手低眉看着重伤的人。
正当她说什么的时候,苍熠却昏了。
“暗渊,你不必出来了。”
周小鱼轻轻放下怀里的人,脚尖一垫,身子腾空。两手往前一展,将周遭生灵一一卷入旋涡,最后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九霄,星星点点带着世间万物的灵气,往结界上飘洒,最后金光以外笼罩着一层严密的紫光结界。
众仙见状,只觉不可思议。
再次封印暗渊的,竟然是这个已经入了魔的星影剑,是这个当初天界众仙恨不得杀了的星影剑,是这个苍熠战神力保的星影剑。
“让仙医在御灵天宫守着,带战神回天界。”风岚对天兵吩咐道。
至于周小鱼。
在对结界二次封印后,整个人便失了精神,昏迷了。
没有天帝或战神的允许,他不敢私自带回天界,只好亲自将其带回周府修养。
尘世,周府。
周小鱼醒来时左右望望,才惊觉这儿已经不是沧浪山,已经回到了家。
那叫做风岚的神仙已经不在了,想来沧浪山的危机已经解除。
“不知道他如何了。”心里千回百转,想着沧浪山的事。
看到苍熠受伤,自己再次被激怒,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按照暗闫的说法,暗渊应该是自己的主人,而不管是作为周小鱼的她还是被激怒的星影,潜意识里,苍熠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认知,第一次让她觉得,心里住着星影剑不是坏事。
“周姑娘。”
陌生的声音响起,她恍然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幻影。
“你们做神仙的,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吗?”虽不知道是谁,但看面向,是个神仙就对了。
“事出紧急,周姑娘恕罪。”
对方捻捻胡须,笑意虽不达眼底但很诚恳,“事关苍熠。”
“他怎么了?”
“沧浪山一战,苍熠仙灵外溢大半,虚弱不堪,若单单只是这样,长时间修养一段,也便罢了。可在修复结界过程中,苍熠被暗渊魔气击中,伤了本元,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若不是天医束手无策,本帝不会亲自来找你求救。”
天帝无奈地解释,“现在苍熠体内仙灵少,魔气侵袭多。周姑娘你体内有可生万物的星影,若你出手相救,亦或有转机。”
“带我去。”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迫不及待。
“周姑娘,苍熠不同于那些凡人,单单割血成药救不了他。苍熠需要的是你用你体内星影
的魔气,进入到他体内,逼走他体内的暗渊魔血。”天帝更直白的解释,“简言之,你需要剜的,是你的心头血。让你的心头血去净化暗渊的魔血,最后利用星影可造万物的本领助苍熠修复本元。只是本帝提醒你,此番折腾下来,你亦受伤,至于伤到什么程度,本帝也不敢保证。”
心?
泛着紫色幽光的心?
那儿便会有星影剑的魔气吗?
“能救他,整颗心都剜了又如何?”
“既然如此,本帝会为你开启天门,风岚会在天门迎接你。”
天界,御灵天宫。
第一次踏入这里,周小鱼才彻底接受了姜渔就是天界战神苍熠的事实。
来这里的路上,有不少仙官驻足打量,原来神仙也会跟凡人一样,对新的人或事充满好奇。
走进御灵天宫,冷冷清清的气息,倒是跟在凡间那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太符合。
若是风岚听到这话,可能会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假战神。这苍熠战神可不就是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嘛。
“这行宫挺难看的。”
风岚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呵呵笑:“战神常年孤独,一个人习惯了。周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差人去仙法阁制一些物件儿,装饰装饰,我想你的想法,战神应该是不会反对的。”
周小鱼不回答,只跟着他踏进了苍熠的寝殿。
“周姑娘请。”
听到风岚的声音,天帝率先回过神来,周小鱼抬眼才看到整个寝殿竟然有一众神仙。
“围得那么密,就算你们是神仙,床上那位可是病人,也是需要透气的。”不等那些个神仙说话,周小鱼已经率先走上前,迫使那些神仙让出一条道了。
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即便是神仙,论起刁蛮,估摸着大多数也比不过她。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说话没规没矩。”一仙医率先呵斥。
“你问他咯。”周小鱼眼眸一转,指了指站在最前的天帝,视线又落回苍熠身上。
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哪里有平日里威风赫赫,英勇无畏的样子。
天帝微微一笑,只点头:“诸位仙家各回寝宫吧,这里交给周姑娘与我就好。”
周姑娘?
仙医们听得真切。
第一反应就是这位姑娘或许能救战神的命,然后又反应过来苍熠战神就是为了这位女子在仙议殿与乐和将军争执不下,也就是说这位刁蛮无度,目中无人的女子便是……星影!
“咱们做凡人的都信仰神仙,觉得神仙的日子又悠闲又浪漫。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被条条框框,三教九流给套住的人罢了。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面对诸多视线的打量,周小鱼语气不善,各位仙家纷纷变了脸色,却碍于天帝在,只好离开御灵天宫。
“他们在此是职责所在,你何必说这些话挖苦他们。”天帝叹气。
一众仙医离开,周小鱼才觉得整个寝殿顺眼了些:“你也说了,职责迫使他们站在这儿。可是他们并没有办法救他,就因为职责,一群人围在这儿,从未想过这样的做法是否真的为他好。”
“你刚上天界,身体还未适应,等休息好了,我便为你施法救他。”
感觉到周小鱼身上的疲惫,天帝很有耐心地说。
“不必。现在就开始吧。”
她实在是无法面对眼前这人如此虚弱的躺在这里。
一刻都不想等。
天帝点头,只让风岚去往门口,守好御灵天宫,不让任何人踏足于此。
“动手吧。”
周小鱼起身闭眼,一道金光从天帝手中跃起,化作光刃。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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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准备好就不救了吗?”周小鱼睁眼,看着眼前的光刃反问。
“当然。”天帝点头,“纵然躺在这儿的是苍熠,但这血是你的,你有足够的权利去拒绝任何人。”
周小鱼抿唇:“你知道我的选择。”
天帝不再说话,微微用力,光刃便瞬间插入周小鱼胸口。
“啊……”
周小鱼从未受过这样的疼痛,整个人腾空跃起,悬在半空,鲜血顺着光柱化作星星紫光缓缓流动。
原来剜心头血真的跟割腕不太一样。
“你是战神,不应该就那么躺着。”她神情痛苦,但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昏迷不醒的苍熠,咬着唇忍着。
然而几乎是同时间,原本昏迷的苍熠竟弹坐起来,即便是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他神情的挣扎与痛苦。
“双生符?”天帝惊骇。
苍熠竟然在周小鱼与他身上种了双生符。君生我亦生,君死我亦亡。
不过他来不及想太多,悬在半空的周小鱼显然支撑不了太久,紫色的血液融入苍熠的仙灵,在他体内交织着,剩下的便只有祈祷了。
“噗……”
随着苍熠吐出暗紫色的血,他的心才落下来。
“他……没事了吗?”周小鱼从半空中落下来,捂着血流不止的心口,虚弱地问。
“不愧是星影,可生万物。你的血已经将暗渊施在他体内的魔血尽数逼出,现在只需要静养,修复仙灵即可。”
“那差人送我回去吧,我想剩下的事我应该帮不了忙了。”周小鱼交代,“对了,这件事,别告诉他。”
“周姑娘。”天帝阻拦,“你现在身体虚弱,尚不是回到凡间的好时机。你体内星影的气息与仙法相悖,我无法施法救你。但天界最西边有一处仙灵阁,那里的仙灵池,是当初玄影战神修炼之地,聚星辰万物灵气,可助你身体恢复。”
“此等好地我就不糟蹋了。”周小鱼拒绝,“你知道的,刚才我多想你顺势杀了我。”
“方才,我施法前,你问过我如果你没准备好是否会动手。”天帝捻捻胡须说,“我可赌上天帝一言九鼎的信誉告诉你,我不会动手。原因一,你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生命有绝对主导,哪怕你说一个不字,哪怕苍熠真的快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数,救与不救,全在你;其二,我们做神仙的,本就为天下苍生修行,为天下苍生消亡,断没有让天下生灵为我们寻死的道理,这是神仙的大爱,哪怕一条微不足道的生命,我们都会去爱她呵护她,所以哪怕我们都知道杀了你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但依然不会选择这条路,因为我们要保护的,不仅仅是天下苍生,还有天地之间的原则与正义;其三,不日前,苍熠曾在仙议殿逼出苍玄剑,警告过天界所有仙家,别打你主意。”
天帝摇头叹息,这人跟苍熠一样,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天门我已经关了。即便你要走也得等苍熠醒来再说,如果他还需要你呢?”天帝思量着,“以防他身体有异,周姑娘最好每日前往御灵天宫多看看他,若你真想早点回到凡间,那更要多多照顾他才是。”
……
周小鱼身体虚弱得很,嘴里只冒出两个字:“阴险。”
天帝笑得慈眉善目,的确是挺阴险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苍熠,眉头紧蹙。
数十万年,自己与苍熠情同父子,看着当初一心修行的木鱼脑袋第一次有了要护着的人,心里竟然是欣慰的。
天下苍生与周小鱼,在苍熠面前,或许从来都不是选择。
既然他都要,那么作为天帝的自己,无论发生何事,都是要助他的。
仙灵阁。
最后她被风岚带到了仙灵阁。
“这两位仙奴是天帝派来照顾周姑娘生活起居的红菱,绿玉。周姑娘若有需要吩咐她俩便是。”
周小鱼半躺在床上,看着面露羞涩的两个小仙奴,点头不语。
“周姑娘,作为仙官,我说这话越矩,但您且包容。”风岚临走前交代道,“苍岭战神玄影战神战死沧浪山,我跟随苍熠战神十万年,深知他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心许苍生万灵,在遇到你之前,他存在的意义仅此而已。”
“天帝也曾劝过战神,可为御灵天宫纳为女神作为主人,但战神却答孤独惯了,多一人不过是多一份孤独。可如今战神亲自对抗众仙家的反对,明确表示,他心悦于你,且会想尽办法灭了暗渊,还三界太平。”
“周姑娘,一开始战神以为星影剑只是寄身于你体内,所以出入藏书阁频繁,想必是为了在天书中找到能将星影剑与你身体相分离的两全之法。然而种种事件表明,如今的你就是星影剑,星影剑即为你,苍熠战神又开始寻求各仙对你进行仙法教化。为了苍生,他在努力,为了你和你们,他亦在努力。在战神眼里,从不做选择,他想要的人或者物,必须要得到。”
“所以,周姑娘,看在战神在努力的份上,你也努努力吧,既然大家都没放弃你,那你就陪着他一起坚持到最后,看看宿命的安排。”
风岚说完这番话便离开了,周小鱼捂着心口,全然不管紫光泛着星星点点不停地外溢,只觉得抽抽地疼。
14. 香禾
仙灵阁。
不知道是天帝和风岚的哪句话打动了周小鱼,亦或是不愿苍熠再受万年孤寂,总之,周小鱼留下来了。
既然他也在努力,那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努力一把。
为他和他们。
“周姑娘,仙灵池里的仙力旺盛,若是神仙便罢了,可您的身体不宜久泡。”红菱拿着衣裙提醒,“天帝教导我们,要循序渐进,修行之事急不得。”
周小鱼起身穿衣:“苍……他怎么样了?”
她本想喊苍熠,但话到嘴边依旧开不了口,只好用他字代替。
“周姑娘是问战神?据风岚仙官说,此次战神重伤难治,修复仙灵还需些时日,并未醒来。”
“带我去看看吧。”
御灵天宫。
周小鱼这些时日经常出入御灵天宫,虽为凡人,但天帝亲自作保,且又是救了战神的恩人,天宫上下仙奴仙官对她颇为尊敬。
更何况,自家战神万年铁树终于开花,这周小鱼搞不好是会成为御灵天宫女主人的,必须认真伺候着。
她坐在苍熠床边,拿着帕子为他擦脸,一旁的小仙奴端着水轻轻出了房间。
“如此安静倒不像你。”
周小鱼自顾自说着,走到案桌旁坐下,熟练地取出纸笔作画。
这些日子她就这么看着苍熠的睡颜,一次次地看,一遍遍地画,苍熠的轮廓在纸上越来越清洗,五官越来越立体,可是那人还是安静地躺着。
一阵喧哗从门口传来,门忽的被踢开,她眉心一蹙,带着些许清冽寒光看向门口来势汹汹的女人。
“周姑娘恕罪,我们拦不住。”小仙奴门低头认错。
周小鱼不说话,打量着门口那个仰头噘嘴的女神仙,一袭流光溢彩的仙裙,裙摆飞扬,额间花钿带着粉色,更添几分不凡。脸上带着些许不可一世的傲娇与高高在上,眉眼如画,眼角带着几分挑衅。
互相打量着。
最后是那位女神仙开口:“你就是苍熠哥哥心心念念的凡人女子,周小鱼?”
苍熠……哥哥?
周小鱼哼笑,原来这哥哥妹妹的把戏在天上也有啊。
“你是谁?”
“我乃香禾郡主!”香禾嘟嘴靠近,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来,“那星影剑……真的是你?”
周小鱼点头。
“我在仙法阁做女官许久,从未见过人与剑合二为一的事例,要不然你去我仙法阁坐坐,我好好研究研究。”香禾眼里闪着光,看着周小鱼仿佛像看一顿美食,弄得她浑身发毛。
“你不是来找他的吗?”
周小鱼指着躺在床上的苍熠问。
“一个二愣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一个昏迷的二愣子。”
……
死鸭子嘴硬。
“没什么好看的,踢门就进来了?”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哥哥嘛……”香禾尴尬地笑笑,盘腿坐在案桌上,拿起周小鱼作的画点评道,“基本功太差,笔力不深,轮廓相近,眉眼却只有五分相似,你这画的真是苍熠哥哥?”
“人看完了,画可是我的,还给我。”
周小鱼觉得,这天上地下竟有比自己更不识好歹的人,想来也是个娇生惯养被偏爱长大的。
“哦,对了。”香禾双手一摊,一个托盘出现在桌上,“前些天风岚拿了些图纸过来制了些仙器和物件儿,我给送过来。”
周小鱼拿起托盘上的玉坠,与自己腰间佩戴的那个别无二致。
这人还真是……
闷骚。
“你可小心些,别弄坏了。”香禾嘱咐,“这二愣子凶得很,最爱惩罚人,若是被弄坏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听你这话,他在天界风评不怎么样。”周小鱼坐下一一打量起这些物件。
“没啥风评。”香禾瘪嘴,“你看到一块石头,会想要去评价一下吗?”
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石头苍熠:……
周小鱼扶额,这人到底在天界是怎样活过来的。
“以前吧,冲着这张脸,天界的仙子们,包括我还真痴迷过。”香禾絮絮叨叨,“可是石头就是石头,他只不过是一块儿长得好看的石头而已。时间一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这战神啊,可远观不可亵玩。”
周小鱼实在不忍继续听她说下去,转移了话题:“你仙法阁是做宝贝的?”
“那叫制作仙器。”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你可是天帝特别叮嘱过的人,天界哪儿不把你奉为座上宾?”香禾起身拍拍仙裙上的褶子,“随我来,顺便如果有看得上眼的,带点儿去仙灵阁,对你身体有帮助也说不定。我去外头等你,你收拾好了出来吧。”
周小鱼点头,走到苍熠身边替他挂上桃花玉坠后,随香禾去了仙法阁。
只是出门时,却看到香禾正与那风岚说话,举止乖巧得跟方才见到的判若两人,这倒是有意思得很。
仙法阁。
“你喜欢风岚?”
……
“我刚看到你跟他说话,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我只是……”香禾结结巴巴反对,“我只是觉得他至少不是一块石头。”
“我看过很多话本,你这就是喜欢他。”
“什么话本?”
“你想要看吗?”周小鱼问道,“御夫之术,追妻之道,坊间奇闻轶事,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话本提不到的。虽不及藏书阁那些天书般授人仙力,但七情六欲亦是修行之路嘛。”
“有道理。”香禾若有所思的点头,“真有御夫之术?”
“千真万确。”
“那我给你制仙器和物件儿,作为交换,你把那些话本给我看。”
“成交。”
“这柜匣里的东西都是各仙家点名要的,动不得。”进了仙法阁,香禾往里走些,指向另一个柜匣说,“挑挑?这可都是我认真研究的武器,虽不抵仙家那些私人宝剑,但平日里对付妖魔还是有用的。”
周小鱼看着琳琅满目的武器,并提不起兴趣:“我自己就是一把剑,再配一把剑,那也太扯了。”
“可你现在是人啊,星影已经化成了你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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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只把自己看成是一把剑。”
“再说吧,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宝贝给我看看。”周小鱼摇头拒绝,“这是什么?镜子吗”
“幻视镜?这可不是普通的镜子。”香禾顺着她手上的物件看过去,语气有些得意,“那些法力高强的仙家只需要轻轻一念,想看什么人,想看什么事儿一下子就能看见。但天界也是有很多仙力平平的小仙官儿们,这幻视镜就有这功能。”
“随时随地,想看什么人,什么事儿都行?”
“当然,我仙法阁出品,必定精品。”香禾夺过镜子,“这可是我自用的,只不过这些年修炼勤勉,仙力大增,才不用了的。”
“这是你以前用来偷窥风岚的?”
周小鱼一语中的,香禾有些不自在:“什么偷窥……那风岚仙力比我强,他设了结界,我看不到好吗!你要是喜欢拿去便是,不过我可提醒你,天界众仙每个都给自己设了结界,以防受伤亦或者被别人无时无刻偷看,所以这个幻视镜只能看到比你仙力更低的人。而苍熠哥哥是我们天界仙力最强的人,你要是用这个看他,除非他心甘情愿让你进入结界,否则,这东西对于你来说就只是一面镜子。毕竟,整个天界没有谁比你仙力更低的了。”
……
这话就很尴尬了。
“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我把口诀跟用法教给你……天灵灵,地灵灵,镜中之人快现原形……”香禾做示范。
……
周小鱼抿唇,只觉得这口诀有些蠢。
“靠……靠谱吗?”
“使用的时候,一定要集中你的注意,凝神静气,这不是仙术,所以你用应该是没问题的。”香禾解释,“如果你看不到,那就是结界的问题。”
……
合着不是你这口诀的问题。
“那我试试看?”周小鱼拿起镜子,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才凝神静气,闭上眼睛念道,“天灵灵,地灵灵,镜中之人快现原形……”
念完之后,觉得更蠢了。
“你这口诀没啥用啊。”看着镜面上映射出自己的脸,她语气颇为嫌弃。
“不可能!”香禾立马反驳,“肯定是你刚才不专心了。”
话音刚落,镜面却开始变幻了,金光微微闪过,苍熠躺在御灵天宫的身影竟真出现在了镜像上。
“这……”香禾结结巴巴,“你居然能看到苍熠哥哥!他的结界不是很厉害嘛……”
“就不能因为我法力比他高强?”周小鱼瘪嘴,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了这宝贝东西,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能看到他了。
“我看呐,苍熠哥哥在一开始就允许你在他的结界内了。”香禾摆摆手,有些嫉妒,“这东西你拿走,顺带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周小鱼喜不自胜,想着御灵天宫那冷清的模样,逛了仙法阁拿了不少物件走:“谢了,有空来仙灵阁玩儿,我给你看话本儿。”
香禾点头目送周小鱼离开,心里甚是欣慰。
以后苍熠哥哥身边有这样温暖的人在,总算不会再那么孤独了。
15. 修行
仙灵阁。
原本在仙灵池泡着的周小鱼被绿玉提醒,说是有贵客来,便收拾一番去阁内迎接了。
来者一头白发,长长的胡须显得特别……有文化。
来天界也有一段时间,倒是没有主动来这儿找自己的,这仙翁是第一个。冲自己笑得慈眉善目的,反而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周姑娘,历元星君是天界仙龄最长的仙君。”绿玉悄悄解释。
周小鱼笑着点头:“仙君好。”
“如果周姑娘不嫌弃,可叫我一声师傅。”历元星君直奔话题,“天帝留你在天界,一来方便姑娘养伤;二来为了战神留住姑娘,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三来嘛……”
历元星君笑得神秘,只冲着她笑。
“您要收我为徒?”周小鱼忽略掉他说的其他话,脑子里嗡嗡作响,“仙翁可是喝醉了?我?我诶?且不说我是个潜在的危险,在未来的某一天极有可能与你们对立,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区区一介凡人,就算是红菱跟绿玉当我师傅,都是大材小用了好吗?”
“周姑娘切莫妄自菲薄,既然老仙说了做你师父,那便不是一时兴起。”历元星君解释,“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战神大战暗渊前找过老仙,已将你体内星影之事详尽分析了一遍。老仙以为,你体内虽有星影,但星影无心,跟错暗渊,并不是不可逆转。如今她与你合二为一,你是她,她亦是你,若是得以教化,说不定一切皆有转圜。”
……
周小鱼沉默,他不知道苍熠到底背着她去了解了多少,排除万难与整个天界对抗,说尽所有仙家,只为了保自己一命;一面还要抵抗魔界的抵抗和暗渊的危险。
“周姑娘,那日战神曾说,他会还三界一个太平,到那时,亦会为天界再培养一个新的战神。”历元星君捻捻胡须,“这话到底何意,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为天界培养一个新的战神……”
她用零碎的声音轻轻重复着这句话。
“老仙想,如果不曾遇见你,他本可以忍受孤独。但如今有了你,他想亲自创造一个太平的天下,和你白头到老。”历元星君笑笑,“战神说过,他不舍得周姑娘受修行之苦,所以他便卸了战甲,下凡陪你做一对平凡眷侣。”
只羡鸳鸯,不羡仙。
周小鱼眼睛通红:“他是没长嘴吗?所有的事都要你们来说。”
历元星君哈哈笑道:“这话待战神醒来,周姑娘可亲自审一审。不过收你为徒这事,是天帝首肯,这也是我第一次收徒,既然做了我的徒弟,我必定会严格教导你,你虽不是神仙,但我依然会以天界法条要求你,你可不许临阵脱逃。”
周小鱼擦干眼睛瘪嘴:“既然是收徒,那师父可有带礼物?”
话音刚落,一条闪着七彩星光的白色锦缎出现在眼前,最后飘落到她手中。
若是她有星影的记忆,定能知晓这武器便是一直以来跟着自己的流光霞缎。
“以你现在的实力,无法驾驭任何武器。”历元星君解释,“这流光霞缎是战神亲自为你准备的武器,星影过刚,霞缎甚柔,又有战神的仙灵在其中,若是好好利用,不亚于苍玄剑。”
“你是说……他注入了仙灵?”
“这是让武器最快成熟的办法。”历元星君点头,“这仙灵池水仙力旺盛,是当初战神母神玄影修炼之地。你每日泡上片刻,有助于仙灵在你体内凝聚,一点点驱赶星影的魔气。”
“就硬生生地把我一个魔族妖女,变成神仙呗。”
“话粗理不粗。战神心疼周姑娘,原本并不打算让你入局,想要独自抵抗暗渊,护你一世周全,但老仙觉得,若是周姑娘真的成为了天界仙家,与战神生生世世在一起,岂不比凡尘一世更美妙?更何况,修行之路虽苦,比起眼看着心爱之人驰骋沙场,却无能为力来说,这痛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当然,周姑娘,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原本战神亦不舍周姑娘修行之苦,打算独自抗下所有的。”
“我觉得……”周小鱼深呼吸一口气,落下重重的承诺,“真正的爱,比肩战斗。你也说了,我觉得我挺厉害的,以前是魔族神器,现在成了人,若是以后成了神仙,那天上地下,谁见了我不羡慕?”
“既然如此,那为师就收下你这徒弟。今日太晚,明日我会差风岚为你送上修行计划,我会亲自监督。”历元星君满意地说,双手一拂,案桌上是满满的一沓天书,“这些天书你且看着,适用于外力,先修外力,再至于内,切勿着急。”
“全部?”
周小鱼瞪大眼睛,指着这一堆书,不可置信。
“全部,烂熟于心。”历元星君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匆匆离开。
只有天帝知道他走这一遭心里有多忐忑,背着战神收了周姑娘做徒弟,生怕苍熠醒来第一个把自己寝宫给掀了。
不过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可神气了,未来的战神夫人喊自己师父,那高高在上的战神见了自己不得低头三分?
妙哉妙哉。
“周姑娘,那不如咱们开始吧?”
待历元星君走后,红菱将案桌上的天书摆放整齐。
“我觉得或许在家里等着他凯旋挺好的。”
周小鱼嘟囔,拿出袖口中的幻视镜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镜中之人快现原形……”
接着苍熠那张昏睡的脸浮于镜中,看着这张脸,所有怨气与困难都一扫而光,认命地坐回案桌上,只留下重重的叹息。
“罢了罢了,看就看吧,以前在凡间没念过什么书,权当补上那些功课了。”
红菱跟绿玉相视一笑,出了寝殿为她做膳食去了。
周小鱼对着幻视镜那头昏迷的苍熠,奋战了一夜。
起初还能看进一些字,可越看越觉得糊涂。最后趴在案桌上,悠悠地睡着了。
仙灵阁。
风岚随历元星君来了个一大早,房间里天书散落异一地,周小鱼还趴在案桌上昏睡着,头顶着一本,并未感知到他的到来,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出气声。
历元星君摇摇头,又觉得于心不忍,都说了切勿着急,这一看就是一晚上,看来真是为战神劳心劳力啊。
但实际是,昨日周小鱼在他走后不久就睡着了……
“小鱼。”
毕竟已经是师父了,哪怕是心疼,架子还是要做足的,历元星君手一拂,将散落在地上的天书统统摆好,那本原本顶在周小鱼头上的天书也合上了。
“谁?”总算感知到周遭动静的她一个机灵起身,还未回过神来,朦胧中只有两个身影。
“才一晚上就不记得为师了?”
……
记得,太记得了好吗?
周小鱼这才清醒了些,心里的哀怨又冒上来,极不情愿地喊道:“师父,小疯子。”
小疯子风岚:……
私下喊喊也就罢了,这些个仙君看着一本正经,背地里不出半天这名字就得流传开来。好歹人家也是个正经仙官,不要面子吗?
“看你甚是用功,昨夜是没休息吗?”
“嗯嗯嗯。”周小鱼连忙点头,佯装哭泣,“可不是嘛,师父,您老人家好狠的心,就扔给我一堆书,让人家烂熟于心,看了一夜,现在脑袋疼死了。”
“既然如此,为师你考考你。”
一眼看穿她的卖惨,历元仙君也不拆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看了哪一本?”
……
考?
这才拜师第一天,就非要如此?
周小鱼闭上眼,心一横,随意拿起一本递给他:“这个。”
“仙史?”
什么死不死?
“那为师问你,上古以来,天界有几位帝君,几位战神?”
……
周小鱼抿唇:“师父,您可知若是凡人看不懂一本书的时候会说什么吗?”
“什么?”
“这书跟天书一样难懂!”周小鱼声音委屈,“徒儿只是一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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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何况这书真的是天书,您是不是对我太……严厉了些……”
风岚在一旁默不作声,这周姑娘巧舌如簧,历元星君被她这话堵得满脸通红。
“自上古以来,老仙就没见过你这样会诡辩的人。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制的修行计划,别想着偷懒,我虽是你的师父,但此次参与教导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仙君。那些个仙君脾气不定,你若是不听话,或者惹恼了他们,可不比得我这么好说话。”
风岚将计划递到周小鱼手中,每日计划不同,但无一例外从早到晚满满当当都是修行。从琴棋书画到战术阵法,从体能修行到仙法内修,循序渐进,不同仙君不同时间,甚至连用膳都有仙君在一旁磨耳朵。
“这个……我……不是……”周小鱼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只是前期修行,这一阶段过去,修炼只会更辛苦。”历元星君叹口气,“以往我们修行之时,并无人教诲,不断试错,不断修行,修行之路弯弯绕绕。多少人绕完了整个漫长的人生都未成仙,亦有不少人为求捷径堕入魔道,不得超生。如今有了众仙家的帮扶,至少你不必走多余的弯路。也正是因为我们熬过了修行之苦,历经了人生之路,所以我们才会有凡人所认为的悠闲日子。可是小鱼,你觉得我们真的悠闲吗?”
周小鱼不语。
“天帝不曾约束我们,他曾说,每一个修炼成仙的仙家都值得尊敬,因为我们将人生八苦一一吞下嚼碎了。所以在这里我们和平,友爱,自由,只要不违反天规,我们可以做任何事。但同样,我们拥有着凡人为之钦羡的一切,亦要承担凡人不可承受之责。小鱼,不管是为了苍熠战神也好,还是为了天下苍生福祉也罢,总之,我们要走的路是同一条,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是同一个对吗?切勿辜负我们的一片心意。”
周小鱼接下那叠厚厚的计划坐在案桌旁思绪了很久。
历元星君有句话说得很对,不管是为了苍熠,还是天下苍生,她总是要努力的。
既然苍熠排除万难地保住了自己,既然这些个神仙如此信任苍熠从而信任了自己,那么自己就努力这一次吧。
努力地让自己站在他身边。
努力地为他,为大爱,修行一次。
御灵天宫。
苍熠还是没有醒过来。
周小鱼不知多少次抱着希望来,带着失望离开。
这段日子修炼已经充斥了她的整个生活,从一开始让各位仙家都头疼不已的顽劣小妖慢慢的初见成色,她不知道熬了多少次夜,留了多少次泪。
有的时候捧着那一本本天书,觉得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做到梦想中的那一步。
“你不知道我有多聪明,只用了两天,那流光霞缎就被我用得非常熟练了。”周小鱼拿着本天书坐在苍熠的床边絮絮叨叨,“你也真是的,流光霞缎做得那么长,用起来老是打结,不过现在好啦,我今天还用它吊了师父的鸡腿吃。”
“不过那个乐和将军好凶,老是惩罚我,他罚我顶着他那把剑一动不动。可是风一吹,头发撒在脸上好痒的,不动怎么可能嘛……”
“但是他的阵法总是被我破解,我想如果是你的阵法,我应该破解不了吧……”
“香禾教我制作了一些小物件儿,我都挂在你的御灵天宫里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师父说我体内的仙力已经有豆点儿那么多了,天帝在我体内设了结界保护这些仙力不流失,我总是害怕,担心那个星影的气息在我体内乱窜,你说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啊。”
“对了,星运帝君还教我看了命轮,沧浪山如今还好,暗渊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努力压下喉咙里的酸楚:“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我气走了两位教我画画的仙君,天帝说好在琴棋书画不是成仙的必要条件,若是实在学不会,就罢了。可是苍熠啊,我好想好想,把你画下来啊……”
16. 清醒
御灵天宫。
苍熠醒了。
醒来的时候身体僵直,花了一会儿时间将浑身仙力疏通,此番醒来,不仅觉得体内仙灵修复如初,反而有种更加强盛的感觉。
漠然抬眼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这粉粉绿绿的寝殿,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房间却成了超凡脱俗的梦幻之地。粉色轻纱幔帐层层叠叠,屋顶上悬挂着星星点点的玉石,每一颗都蕴含着仙灵的力量,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叮当的声响,清脆悦耳。案桌上摆放着几株花草,周边的笔墨纸砚却随意堆放着,凌乱得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若不是这熟悉的气息,他甚至怀疑是否身居御灵天宫了。
还有那日在沧浪山,风岚带着周小鱼来了。
对。
周小鱼呢?
他眉头一皱,正想要探知她如何,风岚推门进来了。
见他醒来,自是大喜,连忙喊道:“战神您可算醒过来了。”
苍熠敛去眉眼的担忧,指着周遭问:“这些是何物?”
“战神昏迷许久,周姑娘时时探望,总是抱怨御灵天宫冷清得很。”风岚耐心地解释,“所以向香禾郡主学着做了些物件儿,起先带了些花草来放着,后来又带了些玉石挂着,最后索性把天宫里的轻纱都换了……”
“你是说小鱼?”
“正是周姑娘。战神若是不喜欢,我这就差人把这些换了去。”风岚见苍熠脸上严肃的表情,连忙说。
不喜欢?
苍熠蹙眉,语气带着丝丝寒意:“你要是闲来无事,可去扫天门。”
闲来无事的风岚:……
“战神,实不相瞒,这段时间因为周姑娘我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忙。”
“哦?”苍熠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走到案桌旁看着那些生命旺盛的花,眼眸却被旁边的画给吸引了。
从之前的辟邪符,到现在有五分像自己,心里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她在天界?”
风岚点头,将天帝带回周小鱼,剜心头血救他,并把她留下之事一一说给苍熠听:“最后历元星君收了周姑娘为徒,这段时间周姑娘受各位仙君教导,而我算是周姑娘的学童,时时刻刻尽监督之责。现在周姑娘在乐和将军那儿学习阵法,乐和将军一向严厉,不喜人跟着,我才得空到御灵天宫看看你。”
苍熠听着,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颗心脏孤独而强烈地跳动着,模糊而沉重。
风岚的描述避重就轻,只说了剜心头血,却没说周小鱼身受重伤泡在仙灵池里险些丧命;只说了周小鱼接受了天帝与历元星君的修行安排,却没说一个凡人之躯走在高强度的修行之路上,究竟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与折磨。
这些风岚没说,但是他都知道。
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的女孩,如此明媚张扬天真活泼,如今为了自己,娇气不在,浑身是伤,不埋怨不抱怨。
他舍不得让她经受任何修行之苦,而她却坦然接受了。
“这个傻子……”
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像是断裂的琴弦。强压下心里的酸楚,最后向乐和将军的宫殿去了。
乐和天宫。
“乐和将军,您这阵法跟昨天比起来也没什么长进啊。”周小鱼耸肩,看着桌上被她破掉的阵法,得意洋洋。
纵然是平日里要求最为严格的乐和,也不得不说,周小鱼在阵法上是奇才,只是心性顽劣了些,总是油腔滑调让人心急得很。
“昨日教给你的功法可还记得?”乐和觉得面子挂不住,“去庭外,用流光霞缎结合功法把树上的那朵玉兰花摘下来。”
“哪有什么玉兰花……”周小鱼极不情愿地走到庭外,抬眼望去,“你看并没有。”
“观察亦是修行之路。”乐和并不明示,“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
“您这一炷香比任何仙君宫里的香都短,这还没找到呢,搞不好就燃尽了。”周小鱼嘟囔着,左望望右望望。
“神凝如岳,呼吸为引,心沉丹田,感天地灵气,纳为己用。”
清冷和煦的声音传来,悠扬动听。周小鱼来不及思考,跟着运气,袖中的流光霞缎缓缓飘出,直奔树上玉兰而去。
“找到了!”
她微微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霞缎在她身上徐徐缠绕。
美得不可方物。
收回霞缎,拿到玉兰花她才猛然意识到,这声音是……
“啊……”
周小鱼在高高的半空中骤然失控,身影顺着霞缎在空中划出一道狐仙。那一刻,云霞斑驳地照在她瓷白美丽的脸庞上,时间凝固,周围的喧嚣都随之消散。
“小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苍熠眉眼尽是焦急,哪怕知晓即便摔下来也不会受伤,却依旧毫不犹豫地冲向她,一手精准地环住她的腰背,在空中短暂的停留后,轻轻地将她放下。
看着昏迷了好些日子的苍熠又生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周小鱼的眼眶一瞬间红了。
这些天的委屈像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泪水也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视线。想说话,可是嘴唇颤抖着张合,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割裂,最终只剩下破碎的哽咽声。
苍熠伸出手,拂在她脸上,心脏揪着发疼,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我来了,别哭。”
他将她拥在怀里,语气异常温柔:“重新介绍一次,我是苍熠,天界战神苍熠。”
苍熠。
苍熠。
不是姜渔。
是她这些日子想了无数次,却都无法喊出的名字。
“苍熠。”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我在。”手上的力道更紧一些。
这是周小鱼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怀抱。
温暖而宽广,将他这些时日所有的不安与脆弱统统粉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胸腔有力的跳动,渐渐驱散了她心中的惊恐与寒意。
苍熠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粗粝的大手插入她的发丝抚摸着,细微的动作充满了无尽的疼惜与保护欲。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但两颗心却悄然靠近。
“我说在磨蹭什么……”
没有听到动静的乐和将军从屋内走出,看到的便是两人深情相拥的景象,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抿了抿唇骂骂咧咧,“伤风败俗。”
气氛全然被打断,周小鱼的哭泣还未停止,苍熠已然变了脸色,将她护在身后:“乐和将军行军打仗一向急躁,没想到教徒也是如此。哪怕是仙者,这流光霞缎一时半会儿也不好驾驭,你倒是会教,这才几天,便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替你摘花割草了。”
这刚醒来,就护上了。
乐和一听倒是不气,只悠悠解释:“天帝和历元仙君特意交代,暗渊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这小鱼虽是凡人,可修行骨骼惊奇,强逼之下才能尽显天分。”
骨骼惊奇的周小鱼瘪嘴:你才骨骼惊奇,你全家都骨骼惊奇。
瞧着翻白眼的某人,苍熠估摸着自家小姑娘在这儿是受了不少委屈,一把拉过她:“既然本君醒过来了,那她阵法与功法便由本君亲自教导。乐和将军若是闲来无事,可去沧浪山看看,那暗渊是否还有异动。”
闲来无事的乐和将军:……
“倒也不是闲来无事,只是小鱼啊,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没有认你做徒弟,但你也在我这儿习了多天,以后哪怕是出了我的乐和天宫,也要记得常回来看看,陪我研究一下阵法,我永远都是你的‘父亲’。”
……
苍熠抿唇,顶着一身寒气带着周小鱼回去了,这厮说不过自己,反倒在这儿将了一军,便宜倒是占尽了。
“天帝对你倒是好得很,自从母神元神消散,这仙灵阁就此封印,就连我也只来过一次。”再次踏入仙灵阁,苍熠想起儿时在此成长的往事,觉得甚是怀念,“数十万年,这里倒是一点都没变。”
“天上地下,就没有不喜欢我的人。”周小鱼走在前面,语气得意,“这些仙君可是争着抢着做我师父呢。”
“你确定不是想占你便宜?”苍熠无奈,“昏迷这段时间,你倒是认了不少师父,活生生把辈分拉下去一大截。”
……
那些个仙家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争先恐后的做他家小姑娘的师父,想的什么一目了然。
“就不能单纯的是我比较有魅力?”周小鱼推开寝殿门,大步流星走进去。
苍熠随后跟着,放眼望去,自家母神是个极有规整的人,如今仙灵阁这寝殿竟没有一处能放脚的。他瞧着寝殿里乱七八糟的天书胡乱堆着,脸色一沉:“天帝没派人伺候着?”
第一时间竟没想过苛责她。
“红菱跟绿玉每天都收拾来着。”周小鱼挠头,颇为尴尬,“可是师父说了,每日都要考考我,我也不知道他要考我哪一本,所以每本都会瞧瞧。”
周小鱼没好意思说,之所以乱翻书,是因为历元星君说了考哪一本,回到仙灵阁却忘了的事,所以只好每本都看一些。
苍熠看破不说破,拿起桌上的修行安排一页页看过去。
眉眼越来越沉,各种修行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有自行消化的时间,每个阶段衔接并不恰当,上陡坡迟早会摔得很惨。
这安排,颇有些急于求成了。
他带着金光的手指轻轻触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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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口,感受着她气息的跃动,低眉处泛着丝丝冷意:“剜了那么多心头血,你的伤并不比我轻。况且身体尚未恢复如初,就如此高强度的修行,能受得了?”
“我并未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周小鱼拂开他的手,转而握住安慰,“师父说修行之路总是苦的,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等你感觉到难受的时候,就晚了。”苍熠抿唇,“我会为你拟定一份适合你的修行计划。”
“别啊,大战在即,确实是没有时间修整了。”
“小鱼,实话告诉你,我原不打算让你修行。暗渊一事我自有打算,没遇到你之前,我为天界苍生而战,必胜;遇到你之后,为了让你在这太平盛世中一世无虞,我亦没想过会输。让你修行,是天帝和历元星君趁人之危,说服了你。如今我醒了,你的修行必须听我的。我不会让你处于任何潜在危险内。”
苍熠这话说得至真至诚,让她修行已经是妥协,可让她拼了命地去修行,那绝无可能。
周小鱼自知劝说无果,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
仙议殿。
苍熠醒来,对于整个天界来说是大事,喜事。
众仙来了个大早。
天帝对此颇为不满,这醒来第一件事竟是去了仙灵阁看那丫头,丝毫没想过自己在天公里等得焦急。
如今仙家议事,还要摆谱,陪着众仙等他一个。
荒唐。
罢了,这目中无人的战神也是自己娇纵出来的。
如此想着,那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苍熠战神便踏着金光进来了。一步步踏上仙议殿的台阶,周围的一切都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吸引,带起一阵阵清风。依旧是那身金边战衣,战甲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与力量。
稳健的步伐坚定而沉稳,即便是在这仙灵鼎盛的仙议殿,也能让人感受到来自战场上的那股肃杀之气,苍熠眉眼盯着前方,锐利如鹰,不时扫视四周,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使得所有仙家不由地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是了。
这便是他们的战神。
“恭喜战神归来。”众仙家不约而同说道。
恭喜?
苍熠并不说话。心爱之人剜血相救险些丧命,有什么好恭喜的。
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天帝微微咳嗽提醒。
“让诸位仙家担心了。”
语气平淡,毫无情感。
“前些日子沧浪山一战,暗渊已被二次封印,战神可放心,星轮异动已停,这一时半会儿暗渊是不会再出风浪。”星运帝君上前说道,“如此说来,多亏了周姑娘在千钧一发之际,加固了结界,封印暗渊。”
提及周小鱼,苍熠拿出袖中的修行安排,顺势说道:“本君这些日子昏迷,小鱼的修行劳烦众仙家了。如今本君身子无碍,剩下的皆由本君亲自监督,她重伤未愈,这计划未免激进了些。”
天帝捻捻胡须摇头,这公然护犊子呢。
“这份计划是本帝跟历元星君一同定制的,原本想着一边修行,一边疗愈。”
“这份计划若是我们仙家修行,那我也不说什么了,但小鱼是凡人之躯,不可操之过急。”苍熠放下修行计划反驳,“如今星运帝君也说了,星轮异动已停,修行之事可徐徐图之,急于求成反而坏事。”
……
急于求成的众仙家:……
“不过本君这些日子昏迷,昨儿我去天兵场瞧过,天兵修行倒是颇有懈怠。”苍熠嘴角一勾,望向乐和,“乐和将军,这可松懈不得。”
……
松懈不得的众天兵:合着我们的命就使劲儿练呗。
乐和嘴角抽抽,昨日在辈分上将了他一军,今日就在仙议殿公然找茬,这厮真是记仇得不得了。
“战神放心,前些日子教导小鱼确是费了些心思,如今这顽劣学童有你亲自教导,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我也有更充沛的精力去天兵场了。”
此话一出,苍熠难得吃瘪,众仙家心里觉得过瘾极了,看着台阶上的战神脸色越来越黑,大气不敢出,只能心里暗爽一番。
苍熠抿唇,眼神幽怨看着一旁乐呵呵的天帝。
而天帝却一本正经嘱咐道:“乐和将军所言极是,接下来的日子可打起十万分精神来。”
“天帝放心,定不辱使命。”乐和将军弯腰明志,“也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苍熠战神好好助我们这个顽劣学童好好修行,若是有天她能修成正果,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倍感欣慰。”
……
这自家小姑娘还真是坑了自己一把大的。
如今天界随处可见她的长辈,当真是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啊。
17. 成亲(一)
苍熠接手周小鱼的修行以来,她的日子确是好过了不少。
新的修行计划前期主要是修养身体为主,对此周小鱼有些担心,总觉得修行速度太慢,怕拖后腿。
“你若是带伤修行,反而事倍功半,那才是拖后腿。”
“可是……”
“没有可是。”苍熠语气带着不容置喙,“这修行计划天帝跟你师父已经同意了,若是你也学着那些仙家急功近利的话,那我即可送你下凡回周府。”
周小鱼委屈巴巴妥协了。
虽然委屈巴巴略带着一些矫揉造作,但苍熠很吃这一套,语气立马软下来:“听话,对于我来说,三界苍生与你同样重要,只有你平安无虞,我才能安心对付暗渊。”
行吧。
周小鱼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份看似修行,实则修养的计划。
每日不仅有足够的睡眠,还能在空闲时间去天界各宫走一走。苍熠把操练天兵的事儿交由了乐和将军,每日公文批完就去仙灵阁带着周小鱼修行了。
“在天界修行成仙的魔族神器,我大概是上古以来从古至今第一人。”周小鱼整个身子泡在仙灵阁里,扬起水花,“看来在关键的地方有自己人的确好办事儿。”
……
苍熠不置可否,盯着她红扑扑肉嘟嘟的脸一边说话一边颤动,坐怀不乱面上像个君子,实则早就心慌意乱了。
仙灵池本就仙力菁纯,他又注入了不少自己的仙灵进去,使得每次周小鱼在池子里泡着的时候都不禁感叹:“你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我的身体里流的是你的仙灵。”
苍熠抿唇并不接话,只让她适可而止别泡太久,不然体内两种气息互相排斥,到时候功亏一篑。
“可以了,你出来吧。”
他负手转身,声音是不同寻常的喑哑,“我让人过来给你穿衣。”
周小鱼乖巧地起身,里衣湿漉漉地贴在纤细的身子上,看着苍熠目不斜视地离开,瘪瘪嘴。
又想起之前在江城他说自己幼稚一事,心里反倒有些幽怨了。
仙法阁。
香禾看到周小鱼拎着两个酒瓶颇为意外:“这些天不跟苍熠哥哥黏在一起,还有空来我这儿?”
“你这儿可是个宝贝聚集地。”周小鱼把酒瓶子塞到她手中,“取了仙灵池水汽酿的。”
“又看上我这儿什么了?”
香禾接了酒瓶,便席地而坐,自顾自地喝起来。
“就不能单纯找你说说话?”周小鱼跟着盘腿坐地上,“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小?”
“什么小?”
香禾的眼睛下意识往某个地方瞄去,然后点头,“的确不大。”
“……我不是说这个。”周小鱼双手护胸,解释,“我是说……小,就是各种小。你们当神仙的活了几千年上万年,苍熠那种级别的,十万年数十万年,在他心里,我是不是很小,很幼稚?”
“从年龄上来说,确实是。”香禾点头,“可你小小年纪就把天界战神吃得死死的,这可是
多少神仙求都求不来的。”
“既然我把他吃得死死的,那他……”
周小鱼气急,想起方才的事,欲言又止。
“你们吵架了?”
她摇头:“抛开神仙身份不谈,作为一个男人,他是不是没把我当成过女人?或许他对我的宠爱,只是一个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父对孙孙孙孙孙孙孙孙女的宠爱呢?”
……
您要不要听听您自己在说什么?
香禾大概是理解到她到底在烦恼什么了,噗嗤一笑:“他没抱过你?”
周小鱼摇头:“抱过。”
“吻过你吗?”
周小鱼摇头,将在凡间他把自己赶出房间的事儿以及方才自己仙灵池泡澡的事悄悄说了,香禾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的确不应该……”
“果然还是觉得我比较小。”她喝了口闷酒,“而且他从来……从来没对我说过……”
从来没说过喜欢自己。
但就这么把自己纳入了他的世界。
毫无征兆的。
无法逃脱的。
“大概是害羞吧。”香禾与她碰杯,“好歹也是天界战神,总是脸皮薄的。”
“都说天界的人过得逍遥自在,凡尘里的人羡慕得紧,削尖了脑袋往天上窜。可是这些天各位仙家师父教我修行,亦是一板一眼,循着规矩,没意思。你说,修行成仙又如何,还不是要循规蹈矩地活着,累得慌。”
“不循规蹈矩的,是你旧主,在沧浪山关着呢。”
……
旧主?
据说是。
“怎么,听你今日这通埋怨,是后悔了?”
周小鱼兀自一笑,仰头将酒喝完,辛辣。
哪怕是取了仙灵池水汽也不好喝。
但上头。
“说不上后悔不后悔的。”冷冷清清的声音带着些许桀骜,“既然认定了的人和事,头破血流我都会走下去。”
香禾安静地听着。
“小时候,我学东西总是没个定性,琴棋书画就连体弱的姐姐都比我学得要好。我没想过我能坚持下去。”她直言,“毕竟,在天帝跟师父说要助我修行之前,我无数次请求过……杀了我。”
“杀了你?”香禾翻了个白眼,“整个天界谁敢杀了你?别把我们天界仙家想得太过死板,虽说当初大家是讨论过杀了你的事,但做神仙的,慈悲为怀,你不该死,就不该杀。”
“不该死,不该杀……”周小鱼有些醉意,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
“当初乐和将军第一个要杀了你,如今还是把你当爱徒一般照顾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们都知道,一个人的生命与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一样的……重要。”
香禾从袖口中掏出最近研究出来的新物件放在周小鱼手上,将瓶里的酒一饮而尽,也顺势昏睡在地。
御灵天宫。
从仙灵阁出来后的苍熠只觉得浑身燥热,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惹得他非常不爽,脸色阴沉地回了天宫。
踏进寝殿,眼前一片粉色轻纱随风摇曳着,玉石在仙灵的滋养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心里的阴郁更甚,便吩咐了仙医为自己准备药浴,压一压心头的无名之火。
仙医不明就里,好好地哪里来什么无名之火。
于是着了些灵草灵药放入水里交代战神好生泡着。
总归战神身体强健,不会把人泡没了。
苍熠就是在泡着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着的。
一道迷迷糊糊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谁?”
面容紧绷地骤然转头,拿起架子上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周身仿佛环绕着一层无形的寒冰。然而在空气安静了一瞬后,他嘴角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眼里的凌厉被狡黠的光芒取代。
这小姑娘,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凡尘,胆子确实不小。
敢偷看苍熠的只有周小鱼。
能偷看苍熠的亦只有周小鱼。
苍熠赶到仙法阁的时候便看到酒瓶散落一地,睡死过去的香禾,还有那个抱着幻视镜满脸通红醉态的周小鱼。
“天灵灵,地灵灵,镜中之人快现原形……”
……
“怎么不出来,人呢?”
“天灵灵,地灵灵……”
嘴里念着口诀,看着很蠢。
就连苍熠也觉得蠢。
“这心法,你们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他低头抱起全然喝醉的周小鱼,语气放低,轻声安慰“乖,我就在这儿,把镜子放下。”
许是听到苍熠的声音,原本闹腾的她突然没了气儿,手顺势搭在他的脖子上。
“你怎么穿衣服了?”她声音有些委屈。
……
苍熠脚步一顿,摇头轻笑。
周小鱼被抱回了仙灵阁,红菱跟绿玉已经歇下,苍熠只好亲自照顾她。
温热的帕子拂在她的手上,短短几日,纤细白净的手被一些细小的伤口覆盖,东一块,西一处,倒也没听她抱怨过。
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她还会是那个周家嚣张跋扈的二小姐,不谙世事,天真活泼。
“娇气。”
已经刻意减轻了她的修行计划,但还是难免磕磕绊绊,出现了伤口。
走到案桌旁,取出药膏,轻轻为她抹上。动作不算大,但药膏浸入伤口,难免会疼,可躺在床上的人依旧红着脸呼呼大睡着。
“没心没肺。”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袖口中的小玩意儿随之掉落。
新物件儿。
香禾素来爱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比如幻视镜。
这种他动一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可周小鱼却宝贝得很。
他打量起手中的这块小石头,粉色罗盘模样。手带着些许仙力在上面一点,方才周小鱼与香禾对话的影像便清晰地显了出来。
“这香禾倒是做了件有用的东西。”
他坐在床边,看着两人喝酒的模样,以及自家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埋怨,脸上挂着既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倒是不知道你脑子里想得那么多。”
他动作轻柔伸手拂在她的脸上。目光充满了深情与温柔,指尖滑过她红润的脸颊,缓缓低头靠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渴望,将温热的唇瓣轻轻触碰在她的额头上。
印上一个温柔且庄重的吻。
仙法阁。
香禾醒了,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一堆酒瓶子,孤零零地醒了。
风岚带着一堆设计稿走进来的时候,头发凌乱的她正在不停地敲打自己间歇性失忆的脑袋。
宿醉的疼痛还未缓得过来,又被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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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到自己仙不仙鬼不鬼的模样,香禾是真想杀了周小鱼的。
凭什么找我喝酒的是你,而倒霉的是自己。
“香禾郡主可是喝酒了?”
刚问出口,风岚亦觉得自己蠢爆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
香禾也不说话,他便将手中的一叠设计稿递过去:“这是战神差我交予郡主的,说只给您三日时间做这些。”
“三日?全部?”
她一页页翻着这些物件,除了需要精雕细琢的仙器,还有一些女子用的发簪玉镯首饰等。
自己到底何时惹了那尊煞神。
“战神说,喝酒伤身,等你做完了这批,会有新的图纸送过来。”
风岚对此深表同情,但也无话可说,谁让你昨日拉着周姑娘宿醉。
“那酒是小鱼拎过来的,凭什么我受罚,她没事儿!”
“郡主觉得,战神会惩罚周姑娘吗?”
……
周小鱼醒来的时候,宿醉还未完全消散,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有气无力的。
“醒了?”喑哑的声音响起,才抬眼看到在床边守了一宿的某人。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圈乌黑,显然是一夜没睡。
“我不是在仙法阁?”周小鱼蹙眉,不停敲打着酸胀的脑袋,“头好痛。”
“还没喝坏脑子,知道头疼。”
“喝酒会喝坏脑子吗?”
“如果你再这样喝,说不定我会把你脑子打坏。”
……
好凶。
她瘪瘪嘴:“果然是几十万岁的老神仙,只知道教训我。”
几十万岁的老神仙咬咬牙:……
有点气,但看着自家小姑娘嘟嘴的样子,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这几十万岁的老神仙便挪身靠近了些许,冰凉的指尖放在她太阳穴上,温柔有力不轻不重地按压着,每一次揉捏都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昏涨的神经。
周小鱼闭上眼,感受着来自他指尖的轻抚,直达心底。
“战神在仙医馆学过?挺熟练啊。”
“天上地下,三界之外,唯你而已。”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搭在她双肩上,“小鱼,你要不要听我说?”
周小鱼盯着他,眼里尽是不解。
只见这无所畏惧的战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压抑在心底,用低沉且富有磁性地声音说道:“我记得我对你说过,你是我此生挚爱。”
挚爱。
确有说过。
但当时自己一心赴死,只当这是他安慰劝阻之语,并未当真。
此时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的心漏了拍。
“父神母神为了三界太平献出元神,我自小继承他们的遗愿,佑三界平安。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即便是在御灵天宫呆到元神消散,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
声音温柔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直击心灵。
“我很喜欢你。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再次强调,“我会战胜暗渊,然后把这个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送给你。”
所以,战胜暗渊,三界太平,不仅仅再是他的责任。
是他想要把世间的美好送给她。
“到时候,你若修炼成仙,我便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若你修行不成,我便下界只做姜渔。”
“好不好?”
周小鱼脑子里乱哄哄的,这些天来的委屈与不安全然消散,只剩下那温柔缠绵的声音。
好不好?
当然好。
但总归是女孩子,羞于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知晓你心思通透却敏感脆弱,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安心一些。所以小鱼,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你说过,要破了我的修行,把我拉入凡尘,如今你做到了,所以,回答我,要不要和我成亲?”
见她不回答,苍熠的脸再靠近了些,鼻尖相对。他的目光透过她的双眸看到清晰的自己,温柔深邃,再缓缓落到她的脸上。
他轻轻笑了,笑容宠溺温暖,呼吸打在她脸上发痒:“你现在是凡人,在天界成亲,总是委屈你的;我带你下凡,把你从周府娶进太公书苑。若是你以后修仙得道,那我便在天界再娶你一次。”
“这样听起来好像怎么都是我亏了。太公书苑可是我周家的地产。”
她睫毛轻轻颤动着,每一次眨眼都带着内心的悸动,还有那份难以言喻的甜蜜。
周小鱼,你得承认,不管是姜渔还是苍熠,不管在梦里还是在现实,这个早在前世都与自己有瓜葛的人,注定生生世世都与自己纠缠不清了。
不想躲,也逃不过。
那就这样吧。
他说要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送给自己。
世间最美好的……她已经得到了不是吗?
18. 成亲(二)
这段时期周小鱼特别努力,在苍熠的监督下,努力地修复身体,顺带跟着历元星君提高了不少修为。
只因某人说:“既然要成亲,那我必定不要娶一个病秧子,你的身体什么时候痊愈了,我就什么时候带你下凡……成亲。”
病秧子。
周小鱼自打生下来都没被这样说过。
见了谁不都说周家二小姐身强体壮得跟牛一样,如今反而被一个病秧子说成是病秧子?
她心里是不服气的,甚至反驳:“你现在身体里可流的是我的血,也不知道到底谁体弱,如今倒说起我来了,真是好笑。”
说归说,虽然是被求亲的那个,但周小鱼的积极表现还是把她出卖得一览无余。
至少在苍熠眼里看得真真儿的,自家小姑娘恨嫁得很,倒忍不住调侃:“你这修行速度,快得让我觉得你很迫不及待跟我成亲。”
……
被戳破的小姑娘红透脸反驳:“天帝跟师父都夸过我天分极高,好歹我也是拜过大魔头做老大的。”
倒也不必强行解释。
沧浪山。
随着一段日子的调理与修行,在苍熠的反复观察与试探下,周小鱼的身体的确是痊愈了。他便带着她辞别了天帝与各位仙君,着手准备下凡成亲的事。
战神成亲,不在天界,下凡着实算是将就。天帝隐隐有些不悦,但苍熠维护周小鱼的心没人能说动,便由着他们去了。
如今魔界尚且太平,天兵在乐和将军的带领下勤加修炼,苍熠能够幸福一些,也是好的。
那周小鱼修行之路尚未完成,总归会再回来的。
两人离开天界后并未直奔江城,苍熠带着周小鱼去了一趟沧浪山。
“父神母神虽然不在了,可是他们的元神一直都在这儿。”
“当初是因为我……所以他们才会用元神封印暗渊的吗?”
站在沧浪山脚,看着被紫光包围的金色结界,即便没有往日的记忆,但她依然过意不去,“你们都说我就是星影,星影就是我,所以我想,你父神母神并不会想要看到我跟你成亲的。”
“不,他们会感谢你。”苍熠抚摸她的头,给予安慰,“我在仙魔交战的岁月中长大,看多了生灵涂炭,看惯了生离死别。天帝说我善战却凉薄。所以他们会感谢你,感谢你在今后悠长的岁月里陪我一起共白头。”
江城。
“你是说,成亲?”
“是,成亲。”
两人离开沧浪山后,立马回了周府,面见周家老爷。
这是苍熠第二次见周小鱼的父亲。
第一次还是自己拿着苍玄剑在周小鱼房间堵门不让他们进去。他想早知道要是有这么一遭,当初估摸着会换种友好的方式。
毕竟是浸淫在生意场上几十年的老江湖,周老爷子亦是不苟言笑,眉眼紧蹙,端着茶杯并不喝,仿若在思考些什么
心思沉稳,饶是自己活了几十万岁,苍熠也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觉得,如果周老爷子在天界,凭着他的心思气场,地位不会低于自己。
“听说你是个修道之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不怒自威。
“爹,姜渔只是……”
“你闭嘴。”
周老爷子打断自家女儿的话,眉眼再次转向一旁的苍熠,“在江城,敢娶我女儿的,你倒是头一个。”
……
这话颇有些双关的意味。
就连坐在旁侧的周小婉都不禁发笑。
整个江城,确实没人敢娶周家的女儿,更没人敢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罗刹。
“小鱼曾说过,纵然我是修道之人,也要破了我的修行,把我拉入凡尘。”苍熠面不改色地与周老爷子对视,并不闪躲,嘴角勾起丝丝笑意,“您的女儿您最清楚,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做不到的。”
“倒是个胆大的。”周老爷子哼笑一声,摇头拒绝,“可这并不足以让我把女儿托付给你。”
“爹!”周小鱼立马跳了起来质问,“你不能这样!”
“小婉,把你妹妹给我拉下去。”
见自家女儿是个恨嫁的,周老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阴沉着脸盯着两个女儿离开。
周小鱼不知道苍熠一个人在父母面前会被怎样编排,她心里急得不行,一直嚷嚷着要回去,周小婉坳不过她,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房歇着,这才作罢。
“你说爹爹平日里放养我比家里的大黄狗都还要自由,偏偏这时候做起慈父来,百般刁难女婿,做给谁看呢。”
周小鱼憋红了眼睛,把委屈一股脑地说出来,“他若是平日里多管我一分,我倒觉得真是为了我好。可他那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瞧不上姜渔是修行之人,侮辱了周家门楣么。”
“小鱼,不可胡说。”周小婉语气有些激动,忍不住发出咳嗽声,“爹娘平日里对你管教不多,但并不代表不爱你。”
“爱我什么?爱我杀人如麻,爱我这被魔气侵袭的身体,还是爱我从十月怀胎起就把他们的另一个女儿折腾得半死不活?”周小鱼不禁自嘲,“我以为,我以为,我出嫁,他们会是最开心的。”
周小婉不知作何解释,从小她与爹娘不亲,自由散漫惯了,却从未想过她的心思能细腻至此。
“小婉,爹娘不爱我,这世间,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周小鱼落下清冷的泪,嘴里发出破碎的鼻音,“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能陪我一起欢笑一起闹,可是……我还是好希望爹娘能够真正的爱我一次。”
“相信我,他们是爱你的,他们比我爱你都多。”周小婉伸手抱住自家妹妹,“都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爱你?
周小鱼哭得极累,最后趴在床边睡着了,就连谈事结束的周老爷子跟苍熠推门进来都未曾把她惊醒。
“爹娘,我错了……”
她身体微微蜷缩,泪水躺在脸庞上还未干透,床边一角的被子隐隐有湿润的痕迹。呼吸带着些轻微地颤抖,“我错了,爹娘,我真的错了……”
积压在心里的内疚与痛苦脱口而出,带着梦与现实交织的迷离与痛苦,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带她回房间吧。”周老爷神色低沉,发出一声叹息,“小鱼虽跋扈了些,但是最明事理最识大体的,别让她受委屈。”
苍熠点头,轻轻抱起床边的小姑娘,由衷为她感到欣慰。
原来,自家小姑娘,一直都活在爱里。
周府。
“你是说爹爹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
周小鱼跳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
“慢点。”苍熠双手环住她的腰身,呈保护姿态。
“我还打算带你私奔呢。”
……
那倒是不必如此。
苍熠抿唇:“身为父亲,没有不希望女儿幸福的。”
周小鱼并不相信,只好奇地问昨日走后周老爷子与他到底说了什么。
“说了一个父亲应该说的话。”他不直接回答,反而勾起了对方的好奇心,甩着他的手反复追问。
“你到底是想知道你爹对我说了什么,还是想知道我如何劝说他的?”
苍熠把问题抛给她,戏谑地回答,“不管你想知道什么,这都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小鱼,是两个爱你的男人。”
爱她的男人。
两个。
周小鱼眼眶陡然一红。
从小爹爹对她不闻不问,母亲对她苛责甚多,她从未感受到他们的爱。
如今苍熠却说他们是爱她的。
见她愣怔着不说话,他将她轻轻拥入怀里,巧妙地将话题转移:“传闻凡间成亲琐事颇多,你要不要亲自选个吉日,好做准备?”
吉日?
她小嘴一瘪,哪需要什么吉日。
现在立刻马上最好。
看出她心思的苍熠嘴角露出丝丝笑意:“想要把世间最好的都给你,所以别着急。”
魔界。
自上次苍熠大闹魔界,灭了蛇族一派,重伤暗闫后,魔界中人除了沧浪山那日高调出现过,剩余的时间都在休养生息。
沧浪山一战,刚重建的魔族死伤无数,虎族与狼族剩余族人均已归隐保持中立,让原本就势单力薄的魔族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只能暗自等待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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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的归来,并不敢轻举妄动。
但即便如此,暗闫在三界各处的眼睛依旧活动着。这些日子星影在天界众仙的帮助下打算修出仙灵,逼走体内魔气的事,让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星影在天界,他根本没办法阻止。如今,苍熠带着周小鱼回到江城的事在第一时间传回到了他这里,而此番下凡的缘由竟是星影要和天界战神成亲!
堂堂魔族神器竟要和那无耻神仙成亲!
他坐在魔尊的位置上气得咬牙切齿,面容变得阴沉如墨,即便是代为掌管魔族,魔兵们亦对这狂暴而紊乱的气息感到害怕。
“去,把那个凡人给我抓来。”怒吼声如同雷鸣般响起,震耳欲聋,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之中。
星影怎能修出仙灵!
怎能嫁给苍熠!
原本想让你在凡尘多多逍遥几日,待魔尊出来后再让你回到魔界,如今看来是你先当叛徒,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你要修出仙灵,那我就让你彻底堕入魔道,永远不得超生!
凡尘,周府。
苍熠去了太公书苑,只因周家夫妇三令五申虽然两人已经定亲,但不能越矩,成亲之前分开两地这是对小鱼的尊重。
周小鱼并不能理解这些教条形式,但既然两人已经说好成亲,早一日晚一日也未尝不可。正好苍熠回到太公书苑,跟小婉一起教那些孩童功课,倒是省了她的心。
但也有让她糟心的事儿,这些日子两人不常见面,苍熠不仅忙着书苑的事,还要将书苑布置成他们的新房,好迎接小鱼进门。
周小鱼虽然坚持成亲并不需要大操大办,亦不需要昭告江城众人,能得到双亲的祝福就是她最快乐的事了,周家夫妇便依了她的想法,但她还是在周小婉跟周夫人的带领下准备了不少婚嫁的东西,毕竟是周家女儿出嫁,总不能太过寒酸。
婚期就定在下月初,日子紧迫。
苍熠在成亲前几日回了一趟天界,按照凡人娶妻,是要写婚书的,父神母神元神尽散,三界唯有天帝算是他的长辈。
婚书?
天帝一时间有些愣怔,不禁发笑,已经数不清孤独清冷了多少年,苍岭玄影是自己至交好友,看着他们一起修行成仙相爱,最后双双离开,自己却始终孤寂一人。
带着年幼的苍熠长大,全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要娶妻,身为父亲的身负重任,无法下界见证他的成长,已是遗憾,如今要让自己写婚书,竟然紧张得比批改公文更甚。
“这婚书……是否太草率了些?”
天帝拿起手中的空白婚书蹙眉,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写下“天作之合,佳偶天成”这八个字。
苍熠嘴角勾笑,婚书之上,精致的淡粉绸缎为底,辅以龙凤呈祥的图案,周边还有些许凌乱的花瓣,看着的确是草率,但出自周小鱼之手,怎么都是好的。若不是周夫人执意用金线绣制繁杂花纹尽显尊贵非凡,这婚书只怕会更加草率。
“按照凡间习俗,你这生辰八字,籍贯家族……”天帝提笔的手微微一顿。
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神仙娶了人家十五岁的大闺女,想起来怎么都是赚的。
许是看出了天帝所想,苍熠不禁抿唇,语气并不算好:“在凡间,我乃沧浪山沧浪派修道之人姜渔,年过十七。”
……
你就装吧。
天帝失笑,将写好的婚书递与他:“等你们成亲后,尽快带她回天界,虽说暗渊二次封印,但留在凡间,难保魔界的人不会生出事端。更何况,周小鱼的仙灵刚刚有成型的迹象,不宜在凡间久留。”
苍熠点头:“大婚在即,魔界那边我会让风岚盯着,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如此甚好。虽遗憾本帝无法参与姜渔与周小鱼的大婚,但我更期待周小鱼修炼成仙后,你们二人在天界的大婚仪式。到时候若是她修出仙灵,我便封她为剑神,封号可由你来拟定,到时候你俩可续写你父神母神的佳话。”
剑神?
星影本为剑,周小鱼天赋异禀,若真能修出仙灵,在天界能战胜她的恐怕寥寥无几,剑神倒是真的担得起。
只是自家小姑娘太过娇气,修行之路随缘就好。
19. 成亲(三)
仙魔交界,沧浪山。
苍熠拿着婚书独自去了沧浪山,这里有三个与他与周小鱼颇有渊源的人。
既是要成婚,于情于理来这一趟是必须的。
“父神,母神。”
记事以来,苍岭玄影作为他的父母,可向来忙碌。为了天界安稳,为了天下苍生,与他并不算太亲近。自己生于爱里,却活在乱世,最后成长于孤独。但他还是来了这里,用低沉温润的声音向自己最亲近的人第一次说心里话。
“父神,母神。我要成婚了。”他嘴角不自绝地上扬,语气里带着坚定与自信,“自你们离开已经数十万年,暗渊将星影丢入三界,我寻了几百年,最后还是败给了她。孤单寂寞了几十万年,有一人能温暖我心,让我懂得爱为何物,大爱为何物,我要守护的到底是什么。我想这就是宿命,原本以为情深缘浅,不愿强求。可……我是你们的儿子,苍生福祉我要,她我亦要。”
“父神,母神,数十万年前,星影无心无错,如今星影拥有一颗纯真炽热的心,更不该成为天下苍生的祭品,我想如果你们在,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请祝福我,也请相信你们的儿子,能完成你们的遗愿,能还苍生一个太平,亦能获得幸福。”
苍熠用了传音术,将这些话覆在了金光结界上。
他不知道元神化作结界的父母是否能够感知,但沧浪山竟在这一瞬掀起一阵和煦的风,最后无数星光竟从四面聚拢来,绕在他手中的婚书上,与婚书上的瓣瓣桃花融为一体。
他带着难以言喻的真挚看着婚书,再看向笼在紫光之下的金色结界:“谢谢你们。身为你们的儿子,我自豪且幸福……”
以后,有了小鱼,我会更加幸福。
他这样想着,希冀着。
另一边,风岚在他出发去沧浪山之前就被他叫去守着魔界了,此番下凡,他能感知周府附近的魔族气息,成婚之事暗闫定然知晓,定会百般阻挠。可成婚事情繁多,确实不宜多生事端,转攻为守是最为保险的。
风岚做事稳重,是他看中的下一任战神首选,此番让他独自监守魔界,也是对他的历练。
江城。
暗渊的确按捺不住来了凡间,顾不得重伤未愈,脑子里全然是星影背叛尊上的事。
当他独自出现在周小鱼房间里,看到满屋大喜大红的时候,恨不得立马杀了她。最后仅存的理智让他停了手。
“星影,你这个叛徒!”他咬紧牙帮,一字一顿。
周小鱼在他靠近周府大门的第一刻便感知到了,这段日子在仙界的修行看似没长进,可偏偏就是让她有了这种感知,来者暗闫。
“叛徒?”周小鱼小心翼翼将凤冠霞帔收进柜匣里,“我不曾记得跟你许过诺言。”
语气桀骜,还是那个刁蛮跋扈的周家二小姐,可在暗闫听起来,这伶牙俐齿的模样跟尊上手里狡猾的星影剑别无二致。
“你别在这儿跟我偷换概念!你是尊上的神器,一辈子就只能跟着他,他与天界为敌,你竟敢与无耻神仙成婚!”
“神器?”周小鱼勾起轻蔑地笑,“等你那至高无上的尊上出来,有本事把我变回一把剑的时候再说吧!不过他如今可不是那么好出来罢了。”
“什么意思?”
暗闫蹙眉,上次沧浪山一战他并未参与,派去的魔兵全军覆没,虎族与狼族仅存族人与魔界匆忙脱离关系便离开。
他只知战败,却不知具体情况。
“我想起来了。”周小鱼做恍然大悟状,脸上的不屑更甚,“魔族的那些手下败将大概是没命告诉你,你们心心念念的尊上结界被二次封印了。”
暗闫一听,大笑:“你当我傻,苍熠花了半数仙灵修复的结界,尊上归来只是时间问题。”
“谁告诉你暗渊的结界只有一层了?”
她眼神陡然凌厉,看向暗闫犹如看向一条狗,“那日啊,我也在场,那暗渊被我给封印了。”
暗闫不可置信,浑身气得发抖,咬牙切齿蹦出几个字:“你这个叛徒!”
“翻来覆去就是这两个字,你烦不烦?”周小鱼揉揉耳朵,“我做了他几万年的剑,替他杀人杀妖杀神仙,做了几万年的缺德事,我没得选!如今我成了人,那便由不得你们来摆弄我的选择!若是此番你是来阻止我成婚的,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若是我不能和苍熠成婚,那我便自戕在你魔界门口,等暗渊归来,你们魔界亦难逃一死。”
“好!好!好!”暗闫气得发笑,手掌用力,浑身冒出幽紫色的光,一瞬间朝周小鱼袭去。
却没想到紧接着,周小鱼下意识地伸出右掌运出了金色的光将魔气还了回去,反而将暗闫击得连忙后退。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天帝和师父说自己虽是神器与人的结合,但正因如此天赋异禀,仙灵已经成型,魔气也在逐渐消散,竟是真的。
“你竟真的……!”暗闫捂住心口,方才并未使出全力,但也从未想过她能接住自己一掌,指着她双手都在颤抖,“你竟然真的……在体内修出了仙灵……”
“滚吧,大婚我不想见血。”
周小鱼负手转身,并不看他,“即便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有千百种法子让你后悔不已!”
“星影,你别得意!”暗闫收了气息警告,“你想要离开魔族去仙界,也得看你的本事,想要跟无耻神仙成婚,做梦!”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如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这婚你们能不能成?”暗闫大笑着渐渐消失了身影。
周小鱼蹙眉,暗闫绝非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既然他说了有计划,那大婚定然不会那么顺利。
她有些犹豫,自己与苍熠早已心许彼此,大婚对于二人来说只是个形式,若是暗闫真的暗中使坏,反而得不偿失……
周府。
大婚前两日。
苍熠拿着婚书归来,先去见了周小鱼,暗闫早已经离开,但踏进房间的那一刻,他还是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暗闫来过?”
他额间一拧,脸色很快阴沉下来,拉过周小鱼反复打量,“可有受伤?”
“他的确出手过,不过被我挡回去了。”
周小鱼得意扬眉,自是没瞧见苍熠听说暗闫出手时冷得掉渣的脸。
暗闫的身手他最清楚不过,虽重伤未愈,但真要斗起来,就凭周小鱼如今的修为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想来是对方亦没想过真的杀了她,才让她有机会站在这儿和自己说话。
不过自家小姑娘是不会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别担心,魔界那儿我已经派了风岚去守着,他是我亲自挑选的下一任战神,不会有事的。”
“不瞒你说,暗闫的确警告过我,他不会让我们那么顺利成婚的。”
提及此,周小鱼的眉头皱起,语气也有些低落,“我担心他会有所行动,不如,这次大婚就算了吧。”
苍熠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摸出怀中的婚书递到她手中,示意她打开。
“天帝亲自写的吗?”
周小鱼黯淡的神色一下子充满了星星点点。
刚刚还说大婚就此作罢,想来心里是万分期待的。
他看着盯着婚书看得喜笑颜开的小姑娘,攥紧手指,心里泛起五味杂陈。平日里刻意把自己伪装成张扬明媚,乖张跋扈的模样,实际上却时时刻刻为别人着想,委屈自己。
周府,大婚前夕。
最终,周小鱼还是在苍熠的安慰和承诺下决定成婚。
一来,作为凡人的周小鱼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嫁了,这也算是一世为人给自己的交代。二来,若是暗闫真的要做什么,逃避不算是上乘之法。
总归是自己梦了多年念了多年的翩翩少年郎。
如今她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抚摸着鲜红的凤冠霞帔,这是苍熠从天界带回来的,说是出自香禾之手,送她的新婚贺礼,自然是绝美的。心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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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的欢喜。
周夫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着从小被自己苛责到大的女儿嘴角勾着浅淡温柔的笑意,心里泛酸。
“好歹要嫁人了,娘来看看你。”
周小鱼听到推门声,目光顿了顿,原本以为是小婉过来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的娘。
她不说话,起身倒了杯茶递到周夫人手中。
“太公书院的事你爹已经处理无虞,薛家仗着皇上对薛家姑姑的宠爱,确实是有些肆无忌惮。但咱们周家亦不是任人拿捏的,如今太公书苑完完全全属于你,那薛家姑姑因为此事被皇上责罚,降了位份,日子并不好过。”周夫人握住她的手,“小鱼,以后太公书苑就交给你跟姜渔,周家亦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爹爹是为了我才开罪薛家,薛家姑姑的?”
周夫人点头:“你是我们的女儿,饶是薛家姑姑深受恩宠,可是在周家的财富面前,那皇上亦要斟酌三分,何须惧怕一个狐假虎威的薛家?”
“可是……”周小鱼咬唇,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着,不上不下,“可是……我以为……”
我以为你们会恨我。
“小鱼,你跟你姐姐一样,是我跟你爹带着爱,怀着希望生下的。纵然有千般错,那也不是你的错。”周夫人眼眶通红,声音破碎着,“这些年来,是娘一直将小婉的事迁怒于你。是娘的错,娘忘了,你也是一个孩子,你也需要娘的爱。小鱼,别怪爹娘,我们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
周夫人欲言又止,周小鱼却明白她那未说出口的话。
自己五岁那年的事,在他们心里留下的创伤跟阴影……
如今母亲不说,怕是为了不让自己多想,可既然提起了这事,那就把事情彻底解决吧,前尘往事,她全然不记得,可活在凡尘一世,眼前是自己至亲之人,从小到大,她都希望渴望着能够得到她的爱。
“娘,你相信前世今生吗?”她清冷的声音讲道,“我大概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妖魔转世。”
周夫人只当她是胡说,双目失神,捂住她的嘴:“别说了,小鱼,别说出来,别说出口……”
“我没胡说。”周小鱼拂开她的手,“虽然记不得,但真真切切。我与旁人确是不同的。”她轻轻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母亲,留下无助的泪,“五岁那年,杀人如麻,见血封喉的我,不是我,可偏偏就是我。因为星影剑寄身于我,姐姐与我在你肚子里十月,因为我身体受损,周家也因此备受议论,所以你们恨我是应该的。”
周夫人泣不成声,并不因为小鱼所说的事吓到,看着她流下悔恨的眼泪,心里的愧疚更甚,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那颗从小到大都未得到过爱的心。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不懂神魔,可你是我的女儿。”周夫人哭着说,“小鱼,别自责,那不是你的错,至少身而为人的你,没有任何错。”
“这些年来,我与你爹的确苛责过你,埋怨过你,但不代表我们不爱你。是爹娘一开始都错了。”
“小婉从小体弱,对你所有的迁怒皆是我们对自己的恨。所以小鱼,我跟你爹对你不闻不问,任你嚣张跋扈,骄纵刁蛮,我们如此骂你怪你,没理由还要依照我们的意思做个温柔贤淑大小姐。”
“小鱼,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你,你就已经长大了。如你所说,姜渔若是天上的战神,那他必能护你一生平安,爹娘便能真正心安了。”
周夫人说着说着也不哭了,抱着女儿轻轻拍她的背:“不管发生什么事,周府永远是你的家,无论以后你会在天上做神仙,还是去了魔界当妖女,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周小鱼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母亲搂在怀里是什么时候了,茫茫然流着泪,不停耸动着肩膀。
“虽然要嫁人了,但我们小鱼值得永远骄傲永远嚣张,不要因为你爱他,就无底线地包容他无底线地改变自己。小鱼,你先是你自己,才是他的妻子。”
20. 成亲(四)
大婚之日。
周小鱼觉得此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幸福。
爱着自己的父母,爱着自己的苍熠。
大婚仪式虽简单,但还是得到了周府上下的无比重视。灵儿带着一众丫鬟帮着她梳洗打扮。一袭华美绝伦的凤冠霞帔,红得绚烂夺目。凤冠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金丝珠绣的凤凰不俗,彰显尊贵。霞帔流光溢彩,乘着星星点点,轻轻披在双肩,随风摇曳,更添飘逸灵动。
“二小姐,你真是太美了。”灵儿忍不住发出感叹。
眼眸清澈明亮,宛若秋水,深邃纯净。带着一丝羞涩与甜蜜,散发着迷人的魅力。素来着粉扮素的周小鱼,火红的凤冠霞帔在身,红妆对镜,另有一番动人的风情。
她轻抚着嫁衣上的每一处细节,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可瞬间,她脸上的笑凝固了,眼神顿了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不对劲。
周府之上盘旋的结界,苍熠亲手设下的结界……
她感受不到了,不仅如此,周遭还流动着魔界的气息。
“你们待在屋里别出来!”清冷的声音还在,人却快速地离开了。
下人们甚至没看清她是以何种方式走的,就这么形如鬼魅地消失在了眼前。
她站在门口观察着四周,确定结界已经消失,料想着魔界还是出手了。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了让她意外的声音:“周小鱼!”
得意中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声音,薛倾城。
“是你?”
周小鱼蹙眉,结界消失她便出现,绝非偶然,“魔界的人找你了?是暗闫?”
薛倾城倒是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了当,也不装模作样,点头承认:“你果然是妖女!那还在我们江城待着做什么!滚回你的魔界去!”
“薛倾城,小时候我俩小吵小闹也就罢了,我倒是真想知道,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争执,竟真能让你如此痛恨我!”周小鱼不怒反笑,并不想因为不重要的人或事扰乱了自己大婚的好心情。
“我薛家在朝为官,我姑姑是皇上宠妃。地位尊贵,谁见了不低头三分!士农工商,你周家一身铜臭,明明只是低贱的生意人,凭什么从小到大我要处处输于你,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至此!”薛倾城红着眼睛,语气是止不住的愤怒,“你这个妖怪!今天我要让你滚出江城!”
“薛倾城,从小到大,你处处与我作对,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别跟我说什么士农工商,你家世代为官又如何,难道你那世代为官的祖宗们考取功名为官为奴不是为了那几两俸禄?难道你那在深宫大院禁足至今的姑姑不是为了余生好过,伴君如伴虎?我周家在江城什么地位何须你来评说!薛老爷子为何让你处处对我忍让三分,无非是我周家掌握着整个江城的生死存亡。说我蛮不讲理也好,嚣张跋扈也罢,江城所有人谁见了我不恭恭敬敬喊我一声二小姐!如今你说我是妖也好,人也罢,想赶我出江城,有周家在,你就没有丝毫胜算!”
“周家是么?那我今日便毁了它!”
薛倾城脸色大便,心底的愤怒让她面目全非,周小鱼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她看着两个薛家家丁将手中的人推上前来。
“木木!”
木木已经昏迷过去,嘴唇乌紫。周小鱼走上前,想要为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可这绳子上闪着幽紫色的光让她顿住了脚步。以她现在的仙法解不开。
竟然将书苑里的小学童绑了过来,“薛倾城!纵然你对我有千般不满,也不该拿无辜小孩做筹码!”
“无辜?”薛倾城咧着嘴冷笑,“周小鱼,最没资格跟我说无辜二字的就是你!难道你忘了当年被你残忍杀死的那些江城百姓何其无辜?”
话音刚落,她冲着手下的人大手一挥,一把尖刀刺进了木木的心口。
周小鱼伸手阻止,却被一道紫光挡回在地。
“不!”
昏迷的木木整个人被猛然的剧痛弹起,刀口在他心口还未拔出,刀口没入之处,鲜血入泉涌般益处,迅速染红了他并不干净的麻衣。
周小鱼大喊着,眼里噙着泪,眼看着木木在自己面前倒下却无能为力,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喧嚣与嘈杂都离她远去。那把刀刺入木木的心口,却让她感觉到撕裂,直击她的灵魂。
血,全是血。
她半跪在地上,想要过去抱住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却被一道紫光挡得严实。
“过不去!过不去!过不去!为什么过不去!啊啊啊!”
她大吼,忽然站起身,头上的凤冠已经掉在地上,珠翠散落一地,长发披散开来,无风自动,每一缕都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怨念。
“薛倾城!你找死!”
周小鱼的声音变得鬼魅,火红的嫁衣显得她更加诡异妖艳,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勾起的那抹冷漠至极的笑。她挥动手臂,一道道幽紫色的光从指尖射出,所过之处,所过之人,万物凋零,整个江城黑云压顶,生机尽毁。
薛家家丁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木木身上的结界与绳索已被破坏消散,她缓步走上前,抱起木木放到周府门口,转而向薛倾城飞奔过去。
一手捏住她的喉咙,微微用力,对方越是挣扎,她越用力。
“薛倾城,我本不想杀你。”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可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来自恶魔的召唤,让人心生恐惧,“与虎谋皮,你倒是胆大!那暗闫找你合作之时,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激怒了我的后果?”
“周小鱼……你这个妖怪……咳咳咳……”
“妖怪?”周小鱼点头,手上的力气更甚,将她腾空跃起,“纵然知晓暗闫在今日会有所行动,但我从未想过竟然会是你!我从未把你当根葱,你却处处与我过不去。薛倾城,你倒是有本事让我以这个模样来对付你!”
“放开我……”
“放开你?”周小鱼蹙眉反问,笑声在她耳边回荡,充满了寒意,“我自然会放过你!在你死了之后!”
她红唇轻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玩味的笑,眉眼却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该死之人,闪着戏谑与残忍的光芒。猛然间,白皙如玉的手指闪烁出幽紫色的光,如闪电般用力。
这才是星影的本质,弑杀嗜血。
“放开我……咳咳……你的父母还有姐姐……”薛倾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睛瞪得滚圆,恐惧地交代,“你的爹娘还有你姐姐都在魔界……”
提及父母和周小婉,周小鱼这才将手中的力道缩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是被逼的,那个魔界的人把我抓去告诉我可以把你赶出江城的方法。”薛倾城害怕极了,流着泪把知道的全盘托出,“那个人给了我一个法器,是他们新研究出来的,说我肉体凡胎,带着那个法器就能破了周府的结界,魔界的人趁此机会抓了你姐姐跟你爹娘,我在这里拖住你。还有在太公书苑的那个男人……”
太公书苑,周小鱼眼神微闪,是苍熠!
“太公书苑那个男人有个手下也在魔界手里,如今那个男人已经去了!”
风岚!
周小鱼满腔怒火,暗闫真是好样的,计划如此周密!
派微不足道的薛倾城吸引她注意抓了父母与周小婉,另一边竟将风岚抓住,引苍熠不得不离开去魔界,而自己被愤怒激化成魔身。
一箭三雕!
“我是被逼的,你放我走,别杀我别杀我!”薛倾城把所有的都说了出来,跪着求生。
周小鱼却一脚踹开她,踩在她的身上,最后手指轻轻一弹将她脖子再次提起,眼神不屑如看狗一般:“放了你?做梦呢?”
冰冷与刺痛的窒息之感再次传来,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她的喉咙处,薛倾城的脖子仿若被铁钳夹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薛倾城,你处处要强,从小到大,我要的你也要,我有的你便抢,如今抢不过竟如此下作与虎谋皮!今日,我便杀了你,让你彻底解脱!”
说罢,周小鱼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手指逐渐收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薛倾城痛苦地挣扎,直至失去意识,如同破败的布偶般瘫软下来。
薛倾城死了。
周小鱼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几个人,眼神扫过木木时,心里的悲恸才逐渐清晰。她思绪极乱,可又异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暗闫出此下策,不就是为了激怒自己,逼自己回魔界么?
薛倾城死前说父母姐姐风岚苍熠都在魔界。
那便去吧,她看着身上火红的嫁衣还有散落一地的凤冠,暗闫那日的警告历历在目,苍熠对自己的承诺依然清晰在耳。
可如今看来,这婚真是成不了了。
都怪自己。
怪自己想要的太多,怪自己什么都要。
魔界。
这是周小鱼第一次踏足这里。
以往□□凡身,无论去天界或是沧浪山,都需人带着。如今竟靠着本能站在这个地方。虽无星影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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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但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这儿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
黑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仅剩下一道道紫光猛然划破黑暗,四周被层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黑不见光的深洞,充满着未知与死亡。
这就是她曾经数万年日日夜夜待的地方吗?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许是长久在人间,看到眼前这地方,只觉得窒息与压抑。
她抿唇往里走,魔兵们显然是在此恭候着,无人阻拦,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反而是崇拜与尊敬。
毕竟是魔族尊上的神器,哪怕如今是个凡人,在魔界的地位也是不言而喻。
“他们呢?”
周小鱼面无表情地开口,看着他们犹如一摊死物。
“星影大人,暗闫尊上有请。”
“我说他们呢!”她声音陡然增大,眼里燃着怒火,这些魔兵面色为难,虽未直接与她交过手,但如今星影身上的气息,他们敌不过。
“星影,何必为难他们。”愉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暗闫笑得很是卑鄙,“你想见的是你父母姐姐,还是那天界战神?”
“暗闫,你胆子不小。”
周小鱼转向他,身上依旧是那件火红的喜服,长发在愤怒中舞动。眉宇紧锁,嘴角不屑一顾地勾起,透露出不同往日的冷酷与决绝。即便对暗闫毫无记忆的她,凭着自身本能也知晓自己在魔族最有资格藐视一切。
暗闫听着这低沉却妖媚的声音,不禁一喜。
这才是尊上的星影。
嗜血傲慢,冷酷无情。
“不是想看那几个凡人?”暗闫指了指洞内,“他们都在里面。”
周小鱼蹙眉,山洞口散着幽紫色的光,四周布满了扭曲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爹娘跟姐姐皆为凡人,且不说是否承受得住魔界这阴冷的气息,光是这沉闷狰狞的景象,都足以让他们担惊受怕。
她抬脚往里走,却被一众魔兵挡住了去路。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她眼角一睨。
“想拦你,自是没这本事的。”暗闫无所谓的阴笑,带着一丝阴谋,“若是你在外面动手,强行进入,那么里面的魔兵就会立刻杀了那三个凡人。”
话音刚落,周小鱼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想要把这个魔界吞噬殆尽。
“你找死!”在这无尽的愤怒中,她怒喝着飞速迈向暗闫,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点燃,一股股炽热的火焰从她指尖喷涌而出,化作一道道幽紫色的光柱瞬间穿过他的胸膛。
“噗!”暗闫半跪在地,吐出几口暗血,他轻轻擦过嘴角,无所畏惧,“即便你杀了在场的所有人,里面那三个凡人亦活不了!”
“交易!”周小鱼顿住心里往外喷涌的愤怒,闭上眼咬牙切齿地问,“你想要什么。”
“你的仙灵。”
暗闫一字一顿,“传闻你在天界多日,修出了仙灵。”
“若我修出了仙灵,又何故以此面目出现在这儿。”周小鱼眼眸微缩。
“星影!看来你并不打算救他们几个。”暗闫冷笑,“我知道你距离修出一颗完整的仙灵为时尚早,但哪怕你的体内有一星半点儿都不行。星影,交出你的仙灵,毁了它,我便让放了那三个凡人。”
周小鱼心里泛着难受,救出爹娘与姐姐是必然的。
仙灵……苍熠……
她垂眸,流下清冷的泪,无声地泪痕在脸上滑过,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与今日大喜红妆颇有不搭。在这幽暗孤寂的魔界里,火红的身影在昏暗的紫光下逐渐拉长,显得格外落寞。她的眼神空洞深邃,毫无方才那毁天灭地之气。
她轻踮脚尖静静悬浮于混沌之中,眼里尽是决绝与哀伤。她伸手抚摸着心口,那被施了结界保护着的微弱仙灵正充满活力地跳动着,璀璨夺目。
“终究,还是留不住你的。”她低声呢喃,破碎的声音带着颤抖,“苍熠,天帝,师父,抱歉……你们的心血……我终究是浪费了……”
然后,猛然睁开眼,掌心对准心口的仙灵,指尖泛出的紫光猛然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砰!”
碎裂声随即响起,微弱的仙灵从她体内汹涌而出,彻底失控,化作一道金光,随之消散。
“原来这么痛!”
从身体里生抽活剥出仙灵,承受不住痛苦,她猛然半跪在地,捂着心口。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火红的嫁衣被仙灵撕扯得支离破碎……
21. 归来(一)
沧浪山。
风岚浑身是伤被暗闫的结界封印在了某个山脚处,苍熠赶到沧浪山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命。破此结界苍熠花了不少功夫,原本以为魔界离了暗渊并不成气候,可方才破除结界的时候却感到一股毁天灭地的诡异力量在与自己对抗。
魔界里翘勇善战的能人不多,但善用禁术的奇人却是不少。
如此看来,这段时间暗闫倒是做了不少事。
此时,将风岚带出来正打算送回天界医治的他,心口却猛然一疼。
双生符!
小鱼出事了!
他脚步一顿,双手一摊,魔界之事清晰浮现在眼前。
看着周小鱼自毁仙灵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涌出深深的心疼,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萦绕在泛疼的心口。
“战神,周姑娘那儿出事了。”
被扶住的风岚语调苍白,拉住苍熠,“都怪我着了暗闫的道,您去周姑娘那儿,风岚罪该万死。”
“别说话。”
苍熠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小鱼自毁仙灵让他心疼又愤怒,但现下却无法带着重伤的风岚不管不顾直奔魔界。他眉头紧蹙,眼神变得凌厉如寒冰万丈,仿佛要将整个沧浪山都吞噬在怒火之中,拳头紧攥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加快了脚步。
这头,周小鱼带着一身伤见到了被紫光绳索绑住的三位亲人。
“小鱼!”
周小婉率先看到自家妹妹这服模样,泪水瞬间决堤。哪怕身着红衣,亦能看到她浑身撕裂,血流不止的伤口。
“爹娘,姐姐。”
不可否认,周小鱼的确很痛,修炼仙灵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平日里跟各位仙君嬉笑打闹着将仙灵聚在体内。如今一朝割裂,就如同千万把利刃撕扯着自己身体一般,疼痛难忍。
但面对眼前手无寸铁的挚爱亲人,她还是淡淡一笑:“别怕,我带你们回去。”
“小鱼,别管我们,你既已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不再是我周家的人,离开这儿,去找你的丈夫!”
周夫人扯着哭腔推着她大喊,“小鱼,你快走!”
一旁的周老爷心急如焚,也一个劲儿喊她离开。
“爹娘,大婚未成,我还是你们的女儿,是周家的女儿。”周小鱼靠近他们,伸手将他们身上的绳索拂去。
三人受了魔气侵袭,虽没了绳索的束缚,身上依旧有伤,周小鱼看着自家姐姐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隐隐有昏迷之势,对着暗闫便是一掌,将他击退半步。
自毁仙灵确实是让周小鱼受了不轻的伤,但如今星影的法力加持,暗闫想要反击亦不轻松,只是没想到星影竟然强大到这个地步。
“小鱼。”周小婉冲她虚弱地笑笑,不愿看她动手,“你不送我们回家吗?”
周小鱼这才与三人互相搀扶着打算离开。
“慢着!”
话音刚落,一众魔兵将四人团团围住,暗闫艰难地站起来,捂着被击中的胸膛一字一顿,“他们三人可以走,你,得留下。”
“你什么意思?”
“星影,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可你去了天界不说,还要嫁给那无耻神仙!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给我呆在魔界,等待尊上归来便可!”
“不可能!”周小鱼大怒,“大婚已毁,仙灵亦灭,你还有什么可求的!”
“别无可求!留在魔界,静候尊上归来!”
“若我偏不呢!”
“那我就杀了这三个凡人,扔去沧浪山陪尊上!”暗闫说得毫无所谓,甚至带着一些残忍的快感,“星影,你没得选!一如你数十万年前,身为尊上的神器一般,没得选!”
“小鱼是我们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你们不可能留住她!”周夫人站出来将周小鱼护在身后。
毫无反手之力的肉体凡胎。
在暗闫看来根本不堪一击,然而就这么站在了周小鱼面前,呈保护姿态。
“是,我周家的女儿从不受人威胁。”周老爷子带着周小婉亦站出来,保护着自己的女儿。
“小鱼,去找你丈夫,以后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周夫人流泪,带着哭腔抚摸着她的脸,“小鱼,对不起,以前没来得及好好爱你,以后,也没办法爱你了。”
说罢,带着决绝与坚定奔向魔兵手中的武器,直穿心脏。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溅洒在周小鱼脸上。
周夫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无力瘫倒在地,眼神也逐渐变得涣散,可还是笑着说:“小鱼,我不会让这个地方困住你,快走……快走……”
“不要!”
周小鱼退后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乱哄哄的,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逐渐在脑海里清晰,可是在她还未回神之际,周老爷子跟周小婉亦双双倒地。
周老爷子坦荡一生,看破凡尘,做事果决毫不犹豫,若是自己的死能够换得女儿一生自由,那何乐而不为。
“不要!”
周小鱼的声音陡然提高,整个人止不住的崩溃,“爹,娘,姐姐,求求你们,不要!”
“小鱼,那日姜渔说,若非要选择,他的答案只有你。”周老爷子不断滴落的鲜血和逐渐微弱的呼吸传来,“他值得你托付,离开这儿,不用为我们伤心,周家人会保护周家的女儿……”
“不要!不要!”
周小鱼的近乎破碎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回荡,“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们别离开我。”
不要了。
仙灵不要了。
苍熠……也不要了。
求求你们。
爹娘已经彻底倒在了血泊,周小婉痛苦的呻吟打断了她的悲痛,周小鱼扶起姐姐,打算剜血救她,却被她伸手拦下了。
“没用的,小鱼。”
周小婉虚弱地笑笑,“你知道的,这次和昏迷不一样。”
“姐,你坚持住,我带你走,我带你回周府,一定有办法的,你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周小鱼发抖地搀扶起周小婉,却发现对方虚弱得根本扶不起。
“姐,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半跪在那里,看着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亲眼目睹着鲜血从她们的心口喷涌而出,染红她的双眼,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撕裂开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试图想要拯救他们,拥抱他们,却已然来不及。
“姐,求求你,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啊!”
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般,声音愈发嘶哑,心里疼痛得无法呼吸。
“你救了姐姐那么多次,这次换姐姐来救你。”周小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然后再也没睁开……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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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的一切变得安静,只剩下周小鱼急促的呼吸声和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她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就这么一动不动。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骤然间,她抬起双眸,目光呆滞地扫过围住她的魔兵们。脑海中涌入的东西越来越多,仙魔大战、暗渊、苍岭、玄影、沧浪山、苍熠、尘世之外、寄身术、转世……
亲人的离开使得她悲痛欲绝,数十万年前星影的记忆如幻象般浮于脑海,力量也不断涌入,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巨变,幽紫色的光变得更甚,额间竟显出暗红的花钿,正是星影剑身的模样。她的眼睛深邃最后逐渐变得血红,闪烁这冷酷与疯狂的光芒。整个人散发出的诡风,长发飞扬,如夜色般漆黑,带着无尽的邪恶,在整个魔界肆虐。
暗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地上躺在血泊中的三人以及气场变化的星影:“快走!”
他冲着周遭的魔兵大喊,随即立马往外跑去。
却被周小鱼一个箭步追了回来,拎在手里犹如拎着一只蚂蚁般轻巧,声音毫无波澜:“想走?暗闫,阔别数十万年,第一次见面就跑,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数十万年!
暗闫心里暗道不好。
瞧着这般,是星影回来了。
“星影,你既然已经回来,那便在魔界等着尊上冲破结界便可。”暗闫转动眼珠狡辩,“别忘了,我们才是一伙的!”
“一伙的?”
周小鱼将他轻巧地摔在地上,毫不费力,暗闫却伤得吐出一口暗血,可还未来得及关心自己的伤势,周遭的一众魔兵已经倒下了。
好快!
他甚至根本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现在还说我们是一伙的吗?”
周小鱼收回手中的流光霞缎,自己作为一把剑的时候便是暗渊征战四方的武器,而微弱的仙灵尽毁,唯留这流光霞缎作为武器化作己用。如今星影的记忆与法力都在身上,这流光霞缎的确是个不疏于苍玄的武器。
暗闫看着眼前的人脸上这才露出了恐惧。
“暗闫,数十万年前,我随暗渊四处征战,在你看来他是主子我就得一定忠诚于他是吗?”周小鱼一步步走上前,睥睨着他,“你觉得星影的记忆回来了,我还会一如既往地跟你们一样等着他回来继续危害天下苍生对吗?”
“你……”
“作为星影,我乃上古神器,集天地灵气所造。可是暗闫,你可知道我本无心!”周小鱼弯下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犹如看像一条狗,“愿意由他使用,不过是魔族长老泠婉教会了他驾驭之术,我无可奈何罢了,不然你凭什么觉得就他暗渊配做我的主人!”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周小鱼摆摆手,“暗闫,你完了。”
说罢,流光霞缎缓缓从袖口中伸出,化作一道紫光,刺入他的心口:“你等不到暗渊归来,亦等不到看他至高无上的那一天了。”
“不……不可能……尊上一定会回来!”暗闫捂着刺穿的心脏喃喃。
“可是若我不在了,即便是回来,他又能如何?”周小鱼狠狠地收回流光霞缎,伸手一拂,将地上的三人一并带走了。
直至整个魔界恢复安静,巨石后才缓步走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将已经凉透的暗闫悄然带走了。
22. 归来(二)
尘世,周府。
整个周府上下乃至江城百姓全然没想到,掌握着江城半数地产与生意的周家竟在一天之内,红事变白事。
周小鱼带着爹娘和姐姐赶回家,遣散了家丁,分了家产仅剩周府一座。
“二小姐,灵儿自小服侍您,不愿离开。”
“走吧。”周小鱼眼神悲恸,语气平淡。
以后,也照顾不了什么了。
“灵儿,带着我给你的那些东西,离开江城,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寻一良人,过幸福日子。这是作为主子对你最后的命令。”
周小鱼不由分说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周府。
自此,周家覆灭。
她自己与爹娘、姐姐置身于同一房间,苍熠赶到的时候只见整个屋子紫光笼罩,散发着浓重的魔气。
送风岚回天界的路途中他已经将魔界之事尽收眼底,心痛之情难以言喻。如今亲眼看到眼前之景,亲眼看着周小鱼想尽各种法子次次救人,却次次失败时无助难过的场景,心里的撕扯更甚。
还是那件已经破损的火红喜袍,身上带着点点伤痕,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后,泪眼朦胧,看着她无数次割破自己的手,无数次散出修为,无数次大喊,崩溃。
“够了!”
在她伸出血淋淋的手腕,第十次挥刀时,苍熠再也忍不住,将她拉起怒斥,“够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
周小鱼甩开他的手,被这句离开刺激到,大喊反驳,“我不会让他们死的,我是星影,没有我救不下的人!”
“纵然你拥有再生万物的能力,可他们被魔剑刺中的是心脏!再无重生可能!”苍熠握住她全是刀痕的双手,将怀里的灵丹递给她,“算我求你,别惩罚自己。”
“碎了又如何!我便为他们再造一个心脏出来!”她怒然拂开他的手,灵丹滚动在地,无声破碎。
“小鱼,他们是为你而死,你要让他们走得如此不安吗?”
见她情绪激动,苍熠眉头紧蹙,心里泛起浓重的压抑与不安,只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自我伤害。
“放开我!”
“若我偏不呢?”
“别逼我对你动手!”
“若是我非要阻止,你当真要对我动手?”
“你可以试试看。”周小鱼并不直接回答,“你知道我现在并非打不过你。”
的确。
周小鱼可以任他拿捏,可如今的星影,不一样了。
他眼眶骤然一红,周小鱼清晰的看着他流下眼泪,不忍继续拉扯下去:“战神请回,如今你我二人,一仙一魔,多说无益。”
“小鱼,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
苍熠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
“不是了。”周小鱼转身抹了眼泪,“仙灵尽毁,大婚未成,幸好未成,不然辱了堂堂天界战神威名。”
“从你决定嫁给我那一刻起,你就是我苍熠的妻子,永远都是!”
“你要娶的是凡人周小鱼,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魔尊座下第一神器星影!”她背对着他,揪着泛酸的心,悄然落泪。
“周小鱼也好,星影也罢,我爱的是你,无论你是人是魔是剑是仙,我爱的都是你!”苍熠强迫她转身,伸手抚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他们都不在了,可你还有我。如今,我是你最亲的丈夫。”
“他们都不在了。”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笑了,“是啊,他们都不在了。”
“小鱼,别哭。”
周小鱼顿了顿,忽然央求道:“苍熠,你若真的爱我,应该知道此时我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
空气瞬间冻结,只见他的脸骤然沉了下去,双眸掀起巨浪带着压抑与愤怒,怒声吼道:“想都别想!”
“你听说我!苍熠,这是最好的办法”周小鱼不疾不徐地解释,“暗闫虽已被我斩杀。可暗渊在沧浪山一日,天下就不会太平。我本无心,身为剑身是不喜约束,自由自在惯了。可暗渊向泠婉习得了操控之术,若等他出来,我不得不为他所用,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我不信!”苍熠近乎崩溃,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操控之术总有解决办法,可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苍熠!你难道忘了你父神母神是如何献出元神于沧浪山吗?难道忘了当年暗渊是怎样带着我大肆杀戮的吗?难道你忘了身为天界战神,你的职责吗!不是爱我吗?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再次一步步走入魔界,再认暗渊为主,亦或者,你是想看着我亲自动手?”
周小鱼说得悲切,苍熠无以反驳,攥紧拳头:“我告诉你周小鱼,我在你我身上下了双生符。君生我生,君死我亦亡!别想着离开我独自赴死!若你在意仙魔身份,我亦可自毁仙灵陪你堕入魔道;若你担心暗渊归来,天下苍生无人照拂,天界仙家众多,不缺我一个;可你只剩下我。”
“天界仙家众多,不缺你一个,可缺你这样的战神!”周小鱼直愣愣地盯着他,“双生符是吗?”
作为剑身时,常年待在暗渊身边,与泠婉也接触颇多,魔族禁术大多学了个遍。
双生符,最简单的一类。
她指尖闪着紫光,在苍熠还未回神时,伸手将下在自己身上的金色符光取下摊在手中:“是这个?”
“不!”
苍熠摇头,见双生符在她手中闪着半明半昧的光。
“小鱼,不要!”
苍熠伸手阻止,却见她双手燃气一团诡焰,那符纸在手中瞬间消散。
“苍熠。”周小鱼语气淡淡拉过他的手,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数十万年前仙魔大战,暗渊操控我许久,纵然心里不喜,但作为剑身的我实属没得选择。所以我挺庆幸暗渊被封印,将我丢弃自生自灭。几百年前,在三界以及尘世之外,被你追杀的那段时光其实我挺开心的,所以我义无反顾让血兽救了你。”
“可是逆天改命必遭祸殃,我没得选。可我总是贪生的,所以我改了泠婉的寄身术,将自己寄身在了周家夫人体内,慢慢地与周小鱼合二为一。”
这些是星影的记忆,苍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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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
“在五岁那年,我杀了那些人后立刻便后悔了,刻意摒除了那些记忆,既已决定再生为人,那前尘往事便不可追溯。”
“可是周家一家何其无辜,小婉原本可以拥有一具健健康康的身体,爹娘原本可以拥有两个贴心懂事的女儿,却因为我!因为我!这一切都乱了,一切都毁了!”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苍熠,若是一开始知道是这个结局,我当初便不会投入人身,早知如此,在尘世之外,苍玄剑追杀我之时,我就该死的!”
“苍熠,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这是最好的办法。”
“来不及了小鱼。”
苍熠听着她的话,猛然将她拥入怀中,两件带血破损不堪的红袍沾染着对方的伤口,他带着哭腔,“小鱼,来不及了。在见到你第一面时,就来不及了。”
小鱼,当初我要离开,你百般难过;可我们之间,若你执意于某件事,最无奈的,应该是我才对。
周小鱼靠在他怀里,无声啜泣,因缘际会,情深缘浅,身而为剑,造化成人,能爱一场,足以。
“苍熠,几百年前,我最爱你追着我跑的样子。”周小鱼手环住他的腰身,眼泪浸湿他的胸膛,“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心怀天下。”
所以,抱歉。
我身上有数不清的罪孽,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守护你所守护的苍生。
“苍熠,抱歉。还是让你在今后数不清的岁月里,孤寂无依了。”
她语气轻柔,带着丝丝哀愁与决绝,骤然将他推开,眼里泛出幽紫色的光,体内蕴含的所有力量便汹涌澎湃起来。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空气。
随着她的动作,周遭空气逐渐变得扭曲,一股强大的魔气伴随着紫光从她的体内猛然释放而出,席卷四周,屋内所有的东西顷刻倒塌。
“不!不要!”
回过神来的苍熠连忙用结界将她困住,奈何此时的星影力量逼近极限,结界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不仅如此,感知到危险的苍玄竟在这一刻直奔周小鱼而去。
“苍玄!回来!”
苍熠怒斥,在苍玄抵达周小鱼心口的前一秒停住了动作。可就他伸手正打算收回苍玄之时,周小鱼却扯下身上的桃花玉坠射向苍玄,与之缠绕。
“苍玄,动手。”
周小鱼朱唇轻启,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桃花玉坠闪着金光,那是苍熠的仙灵,苍玄得到命令带着光柱向周小鱼刺去,直击心脏。
“不要!”
“苍玄!回来!”
“小鱼!不要!”
苍熠哭红了双眼,想要抓住苍玄,扑了空。
周小鱼缓缓倒地,浑身是血,被交织的金光与紫光包围。苍熠上前抱住面色苍白的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可为时已晚。
“别哭。”
她为他擦干眼泪,“抱歉,答应过天帝与师父,想要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与你共度生生世世,可如今,又让你一个人了。”
23. 追光
周小鱼缓缓倒地,浑身是血,被交织的金光与紫光包围。苍熠上前抱住面色苍白的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可为时已晚。
“别哭。”
她为他擦干眼泪,“抱歉,答应过天帝与师父,想要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与你共度生生世世,可如今,又让你一个人了。”
“不,不会。”苍熠将她贴近自己的脸,眼泪早已决堤“你不会死,绝不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不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
他嘴里不停呢喃着这句话,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摸出在仙医阁带出来的灵丹强迫她服下,使出全身仙灵将二人团团围住,“小鱼,你等我,等等我,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说罢,他缓缓起身,眼里布满恐怖的血丝,带着恼怒使出苍玄,双掌朝内。
“苍熠,你做什么!”
就在这时,天帝突然出现叫住他。
“救人。”
“怎么救!如何救!”
许是猜到他心里所想,“苍熠你别做傻事,小鱼自毁仙灵,星影剑气亦逐渐消失。她是为了你为了你所守护的天下苍生而亡,且不说你这法子是否奏效,若你此刻胡来,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我不管!”苍熠大喊,“我不会让她死的!”
“苍熠!她的存在依托剑气,如今已全然消散,救不回来了!”
天帝拂手想要破掉苍熠布下的结界,可偏偏这结界师他费劲仙力布下,无可奈何。
“不可能!”
苍熠放下双手,已然失去理智,望着天帝央求,“你知道我不会让她死的。天帝算我求你,让我救她。”
“没了剑气依托,我会将自己全部仙灵寄身于她。”
“苍熠不可!如此,你会死的!”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若是我与她只能活一个,那这便不是选择。”说罢,他心口的仙灵已经将周小鱼交织缠绕住。
“苍熠!若是你走了,若今后暗渊归来,天下苍生如何是好!”
你若是走了,我该如何向你父神母神交代。你若是走了,可有想过数十万年待你如子的我该是如何伤心,他叹息妥协,“苍熠,你停手,若你执意要救,我来!活了太过漫长的岁月,若是成全了你和她,我无遗憾。”
苍熠摇头,加快了仙灵运送的速度:“风岚受我亲自教导,仙力不弱,只是心性单纯,计谋不深,劳烦天帝多加教化,必能担任新一届战神之责。”
他嘴角缓缓渗出血来:“至于小鱼,得到我全部仙灵,她便不再是凡人周小鱼,亦不是魔剑星影。劳烦天帝照拂,赐她剑神之职,封号追光。”
熠,光也。
“今后追光剑神和风岚战神必定会替我守护三界苍生,暗渊就交给天帝以及各位仙家了。”
说罢,苍熠浑身一颤,最后的仙灵输入完毕。周小鱼额间暗红色的剑身花钿已然与苍熠额间消失的花钿一模一样。
“小鱼,你没有失约,失约的是我。”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重重一吻,“抱歉,还是让你去了那清冷孤寂的天界,岁月难捱。”
没了仙灵,结界消散,天帝亦泪眼朦胧,只看到两个躺在地上相拥的身影……
天界,御灵天宫。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周小鱼睁开了眼。
整个人昏昏沉沉仿若做了绵长的梦,梦里有鲜血,尸骨,有暗渊、大战,有江城、周府,有血肉至亲,还有……
苍熠。
想起他,周小鱼猛然一醒,才转眼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
这是……御灵天宫。
可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剑神,您醒了!”红菱端水进来,脸上露出了欣喜。
剑神?
“你……叫我什么?”
“剑神,您现在是我们天界的剑神,追光剑神。”
红菱将帕子浸湿,给她擦脸,耐心的解释,“多日前,剑神被天帝带回,一身是伤昏迷着,天医来瞧了一波又一波。天帝跟历元星君亦来瞧过,虽说苏醒是时间问题,可剑神昏迷得也太久了些。”
“为何我不在仙灵阁,苍熠呢?”
提及苍熠,红菱脸色微变,转移了话题:“水冷了,我替剑神再去打一盆来。”
周小鱼掀开被褥下床,御灵天宫还是如当初自己装饰的那般,没有丝毫变化。可推门出去,一股寒意袭满全身,眼前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仿若灌了铁铅般沉重。
天际被一层淡淡的哀愁之色笼罩,云雾缭绕间,一片素色。所有仙官仙奴衣着素白到发亮。
刺眼。
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周遭仙官仙奴只向自己弯腰问好,嘴里恭恭敬敬地喊着剑神,除此之外,不置一词。
“不,不会的。”周小鱼自言自语往前走,去找师父,找天帝。
找苍熠。
“到这儿来。”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定住脚步,发现已经到了仙法阁门口,一身流光素白的香禾喊住了她。
又是白色!
她烦透了,皱着眉头随香禾进了仙法阁。
仙法阁。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香禾带她坐下,递给她一瓶酒,“虽然受伤之人不宜饮酒,但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周小鱼接过酒瓶仰头就喝:“苍熠呢?”
“现在整个天界没有战神苍熠,只有剑神追光。”香禾跟着喝酒,“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日天帝带着你回到天界,下了两条旨意。其一,凡人周小鱼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自毁剑气,修行出众,仙灵强盛,封为剑神,赐号追光。其二,战神苍熠大战魔界,仙灵尽毁,仙官风岚暂代战神一职,接任掌管仙兵场。”
“砰!”
酒瓶落地,周小鱼双唇张张合合,“谁……仙灵……尽毁。”
“战神,苍熠!”
香禾从怀中摸出小巧的粉色镜子,“它叫追溯,是我新研发的。我仙灵不够,但身为剑神的你,应该不成问题。”
周小鱼木楞地接过追溯,一言不发,脑子里全然回荡着苍熠仙灵尽毁的话。聪明如她,其实不用看追溯,也能猜出一二。但自己究竟错过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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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她亦想亲眼看看。
金光浮动,追溯变得扭曲,当日情景一一浮现于眼前。
她流着泪,看到了自己自戕逼出星影剑气瘫软在地。
看到了苍熠那双哭红的双眼,发颤的双手。
看到了他不停摇头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不停念叨着不会让自己死的话。
看到了他使出全身仙灵缔造的结界,散尽数十万仙灵渡于自己。
看到了他向天帝交代后事,闭眼前在自己的额间印下重重的一吻。
“我说呢。”
泪水早已决堤,整颗心被痛苦吞噬,声音支离破碎,“我说呢!我说呢……”
为何死的是她,如今却是苍熠。
为何仙灵尽散的她,如今却仙灵强盛。
为何苍熠明明好好的,偏偏仙灵尽毁了?
还能为什么!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泪水却无声地从她精致的脸颊滑落。试图想要呼唤出心里的那个名字,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哽咽声。闭上眼睛,前尘过往和方才追溯显现的景象一一钻入脑海,熟悉的身影,温暖的笑容还有那一双哭红的双眸。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再次割裂她的心房。最后无声地啜泣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浑身带着绝望与无助。
香禾眼里噙着泪,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仙议殿。
没了苍熠帮忙处理公务,天帝很忙。
一个人待在仙议殿里,面色阴沉,据仙议殿的仙奴们说,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周小鱼端过仙奴手中的膳食推开门进去。
“醒来的时间比预料得要早。”感知到来人后,天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怎么不好生歇息着?”
周小鱼将托盘放在案桌上,替他收了那些公文放在一边:“吃点吧。”
天帝先是一愣,接着竟笑了起来:“方才有一瞬,我倒把你认成了他。如今你俩的气场习惯倒是别无二致,一样的桀骜自大,我行我素。”
提及他,好不容易憋下的情绪,又喷涌出来。
“他呢?”
“仙灵散尽,回天乏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鱼。”天帝放下手中的碗,神色里扫过无奈,“苍熠散尽仙灵只为了护你一世无虞,如今你已是天界追光剑神,对于你来说已经不是凡人周小鱼了,你的首要大任不再是苍熠,是天下苍生,不要让苍熠仙灵散尽还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我只想见一见他。”周小鱼央求,“若我活着是他所愿,那我必定会好好活着,守护他所守护的天下,可是……我想见他。”
天帝叹息一口气,摆了摆手:“他在仙灵阁。我与你师父并未将他下葬,只抱着一丝希望,将他元神护住,但仙灵散尽,我们亦不知未来如何。或许他会在下一秒消散殆尽,亦或许仙灵池水会让他重聚仙灵。但是小鱼,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亦不可强求。既然苍熠选择了你,我们亦会选择你。所以,别想着一命抵一命,他救你你救他他再救你,如今你已是天神,应该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24. 复活(一)
仙灵阁。
雾气腾腾的仙灵池,幽深静谧。苍熠仅着素白里衣,静静浮在上面,仿若与世隔绝。
面容病态苍白,眼眸紧闭,眉间舒展却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哀伤。他的身体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宛若一片凋零的落叶。
周小鱼跑到仙灵池水跟前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池水面上,淡淡的雾气缭绕,苍熠的长发在水中散开,池水的气息不断进入他的身体,天帝说得没错,到底是在侵蚀还是在重聚,一切都说不准。
她缓缓下了水,池水温热,踱步到苍熠跟前,看着面前呼吸微弱急促的人,将嘴死死捂住,不敢哭出声。
不能哭。
不能在他面前哭。
可是,他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可是,他现在气息奄奄地躺在这儿!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抱起他放声痛哭起来。
“你就这么放心把你守护了数十万年的天下交给我去守?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去面对暗渊,面对魔族?”
她声音破碎,带着崩溃与压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让我做不老不死的神仙,没了你,今后的千年万年数十万年我该怎么过?苍熠,我都已经死了,你还救回我做什么?没了你,却要我苟活,你就这样惩罚我吗?”
她紧紧地抱住瘦削苍白的人,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脸上,肩上,还有仙灵池水里。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天界恢复如常,所有的素白都已褪下,据说这是追光剑神亲自下的旨意。按道理,战神陨落,这素白是要上万年不变的,可追光剑神执意如此,禀告天帝,他只说随她去。
苍熠战神陨落的悲伤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消散,大家失去了一个受人敬仰的战神,却在追光剑神那里看到了希望。
这位追光剑神仙力强盛,天界偶有异动,均在她的指挥和带领下一一平息。论计谋,战法,训兵无一不让人折服。最重要的是,时日一久,大家在这位剑神的身上看到越来越多苍熠战神的影子。
一样的英姿飒爽,一样的果决勇敢,一样的不苟言笑,一样的桀骜不驯。
这些日子,周小鱼居身藏书阁,除了天帝和历元星君,没人知道她作何打算。
她亦日日去看苍熠,前段时间发现仙灵池水的仙气对他的保护在逐渐减弱,救活苍熠之事还得再寻法子。
可是找不到。
藏书阁的天书都快被她翻烂了,甚至由于这段时间熟读天书,她的修为竟又上了一层楼。可强大又有何用,面对那个连呼吸都困难的人,他亦束手无策。
从藏书阁出来,香禾正拎着酒瓶等她,两人坐在门口一边喝酒,一边看天界的夜空。
“追光剑神威名赫赫,如今我找你喝酒都要再三思量。”香禾打趣,“身份不合。”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周小鱼一饮而尽,“可是这儿没有明月,只有我和酒。”
香禾耸肩,这天界孤寂清冷,若论繁华烟火,还得看人间。
“我找不到法子。”她独自喃喃,神情无波,“找不到法子留住他。”
“苍熠哥哥在仙灵池里泡了太久,仙灵修行得配合各种修炼一同进行,就如你当初那般。没有其余修行依托,仙灵池的仙气在他身上,如浮萍无依,没用的。”
香禾认真解释:“不过你可有仔细逛过仙灵阁?”
“什么意思?”周小鱼放下酒瓶,认真看向她。
“仙灵阁是天界仙灵最旺盛之地,当初玄影战神的仙力在苍岭战神之上,最大的功劳就是这仙灵阁。我只是猜想,可能不光光是仙灵池水具有仙力的原因。你去仙灵阁走走,说不定会发现有玄机呢?”
香禾回忆:“仙灵阁是苍岭战神送于玄影战神的大婚贺礼,两人元神献祭沧浪山后,天帝就再也没允许任何仙家去过仙灵阁了。我觉得,仙灵池只是仙灵阁仙灵聚集的一部分而已。”
仙灵阁?
周小鱼回忆,修炼之时在那儿居住,自己顽劣有余,可偏偏仙灵修炼极快,天帝和师父说自己天赋异禀,如今看来,或许仙灵阁真有玄机亦不一定。
可是仙灵阁并不大,虽未认真逛过,但除了仙灵池,其余一切陈列反而不如御灵天宫。
她拍拍自己脑袋,责怪自己当初修行时为什么不多张一个心眼,每日回到仙灵阁只顾着吃吃喝喝睡睡去了。
吃吃喝喝睡睡?
她眼眸一顿。
睡?
是了。
每次她在寝殿的床上躺着的时候,总感觉心平气和,浑身舒畅。她以为是自己累极了的缘故,如今想来,确实是不大一样的。
“香禾,下次再同你喝酒。”
她放下酒瓶,往仙灵阁奔去。
仙灵阁。
周小鱼站在凌乱的寝殿内,整个玉石制的床板已经被她施法翻在一边,整个屋子凌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偏偏那之前放玉石床的地方,正云雾层层地往上冒着金光。
强盛的仙气不停往外溢出,就连屋外守着的红菱跟绿玉都受到几分滋润。
她伸出半个身子往里探,然而除了一片金色朦胧双眼什么都看不到,若想要探知究竟,还得往里走。
也顾不上里面到底有什么,苍岭战神送给挚爱的地方,总不会暗藏危险就是了。想罢,她纵身一跃,进了玉石底下看不到的深渊里。
确实是深渊的。
在金色的朦胧中,周小鱼不知飞了多久,整个人在强大的仙灵中不停地翻腾旋转。若不是目前自身仙灵强盛,这必定会在这旋涡里迷失意识。
她亦没想过,这仙灵阁的底下竟别有洞天。
这片世外桃源,就是一片遗落的仙境。云雾缭绕,山峦叠翠,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繁花之中。她置身于繁花间,感受着来自上古的仙力,感觉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缓慢了。
往繁花深处走,有一棵古老的灵树,这棵树她在藏书阁的天书中看到过:云渺。
据说上古时期便存在的云渺神树,生于云端,虽是树身,可灵力强盛,润泽万物。
天书记载,至今云渺只在众位仙家口口相传中出现过,但并未有谁真正见过它。如今看来这竟是苍岭战神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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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玄影战神的礼物。
“小女娃,你可来了?”
思索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云渺树干粗壮,微微扭曲,声音便再次往外传,“这可比想象的时间要慢很多。”
“前辈。”
周小鱼对着云渺微微欠身,“前辈……在等我?”
“只不过是受人之托。”
云渺的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这可要从上古时期说起,小姑娘,你坐在树下听我慢慢说。”
话音刚落,一片树叶徐徐下落,旋转缠绕成了一个藤椅。
她听话地坐下,听着云渺将故事娓娓道来。
上古时期,战争不停,玄影战神时常负伤归来,苍岭战神为了让玄影修复仙灵,于是在云端种下了云渺神树。
云渺生于云端,吸收天界灵气,加之苍岭战神日日以仙灵照料,最终将仙灵生于树根,聚出源源不断的仙灵,润泽万物。云渺成熟,被玄影挪到了仙灵阁下,滋养出了这片世外桃源。
“前辈,你说你在等我这事……”
“小女娃,别着急。”云渺呵呵笑,“方才你虽刻意沉着,神情镇定,动作装得老成一些,但终究还是个急性子啊。”
装得老成的周小鱼:……
“抱歉。”
“小女娃,先天帝的事儿你可了解?”
周小鱼点头:“师父在讲仙史时,听过一二。”
“泠婉善用禁术,寄身于先天帝后,先天帝半仙半魔,最终自毁仙灵。”
自毁仙灵。
当初听师父说时并无感慨,如今再次提及这四个字,惊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先天帝自毁仙灵后并未直接下葬,被苍岭战神和玄影战神悄悄带到这里医治,以我树根散发的灵力作为依托,想要将他复活。”
“复活?”
周小鱼心脏停了半拍。竟能复活吗?
“先天帝被带到了这里,在灵力的滋养下的确没有消失殆尽。苍岭和玄影战神翻阅上古神书,甚至魔界查了各种禁书,最后在魔界泠婉的宫殿里找到了仙灵散尽的复活之法。神仙,尤其越是仙灵鼎盛的上古神仙,仙灵消散所需之物便更多,更难。”
“求前辈指路。”周小鱼起身,语气虔诚焦急。
“首先,便是那尘世之外血兽的眼睛。”
尘世之外,血兽。
周小鱼瞳孔一震,老朋友了。
天书记载,上古时期,苍岭战神曾自身奔赴尘世之外,带着一身伤痕归来。众仙皆为惶恐,尘世之外竟有如此猛兽能伤得了他?自此,尘世之外,变成了天界仙家不敢谈,不敢去的禁地。
当年自己为了拯救苍熠的眼睛,寻得血兽,见他一目空洞无神,原来是剜了眼睛的缘故。
也是那时候她自己也投胎入了凡人体内。
“血兽的眼睛融进先天帝仙体后,第二天,他便醒了。”
“您是说血兽的眼睛……”
“不错。”云渺叹息,“可剩下的四种东西,天上地下数千万年来,稀缺珍贵,独一无二。也因此,先天帝在醒来后,阻止了苍岭和玄影二位战神的帮助。”
25. 复活(二)
“为什么?”
“先天帝之所以是上古以来第一位天帝,除了自身仙灵强盛无人能及外,还是唯一能算出星轮运转,具有预判劫难能力的神。”
云渺叹息,“先天帝通过苍岭和玄影二位战神,感知到了苍熠劫难,预判了今日之事。”
“当时苍岭和玄影二位战神并未纠结半分,只道儿孙必有儿孙福,未来的路只让苍熠自己走。可先天帝却拒绝了,称仙灵尽毁,仙体消散亦是早已注定,星轮运转自有命数,若是强行改命,到那时,天上地下恐遭前所未有的劫难。”
“魔界肆虐,仙魔大战,战神元神相祭,暗渊被封,星影流落,苍熠与你,先天帝一一算出。是命,逃不掉。”
“逃不掉的命吗?”周小鱼呢喃。
“后来先天帝还是走了,血兽的眼睛只能让他维持短暂时日的苏醒,没了后续四种神物的救助,加之他本身无意求生,仙身消散是迟早的事。”
“后来暗渊成为魔族首领,仙魔大战前夜,苍岭和玄影二位战神自知逃不过此劫,来这儿找过我,将仙灵阁和苍熠托付于我。若先天帝所说一切应验,苍熠真有此劫,你必定会找来。”
“孩子,你可想好了。且不说当初为了拿到血兽的眼睛,苍岭战神都重伤归来,危险万分,其余的四种神物,凶险程度超过你想象。”
“前辈,若苍熠能复活,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周小鱼眼神坚定,“我想,既然先天帝能算出苍熠此劫,亦能算出我的选择。”
“不错。先天帝正是知道你的选择,所以才会把机会留给苍熠。”
“求先辈指点。”
“除了尘世之外血兽的眼睛,其余四物分别在凡间,魔界,沧浪山。”
四物在三界?
周小鱼蹙眉。
“凡间血灵芝,魔界万丈冰火里的血冰花。”云渺的声音越来越沉重,“沧浪山里的血灵石。”
“什么!”
“而最后能让苍熠彻底复活的神物,是集上古灵气修炼成魔的魔族血丹,如今在暗渊体内!。”
周小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且不说暗渊体内的血丹有多难得,可那血灵石!仙界圣物,是当初仙魔大战,被苍岭和玄影二位战神用作封印暗渊结界的基石!
“血灵石整个天界仅此一颗,当初二位战神即便知道苍熠有这一遭,可为了封印暗渊,不得不用血灵石。无可奈何,只能说,这都是命啊。”
周小鱼眼神暗了下来,血魔的眼睛,血冰花,血灵芝都好说。可血灵石跟暗渊血丹……
苍熠……
她心里泛起无奈与悲楚。
“孩子,你好好想想吧。先天帝的确算出苍熠有这一遭,可是因缘变化,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
她下意识地摇头,救他,势在必得。
仙议殿。
周小鱼将苍熠转移到了云渺树干旁的屋子里,据说当初先天帝也是住在那儿的,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云渺根处滋润到他,至少可以多撑些时日。
而后她去找了天帝与历元星君,将今日所知说出。
天帝与历元星君震惊过度,久久不语,整个仙议殿尽是沉默。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去。”周小鱼自告奋勇。
“血兽的眼睛,血灵芝已经足够艰难找寻。还不说在魔界的血冰花,你如今是天界剑神,如何去魔界寻得血冰花?至于血丹和血灵石,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拿到这两种那样,后果如何?要说救活苍熠,我比任何人都高兴,可是,小鱼,我们做神仙的,有可为,有可不为。”
“所有后果,我一并承担!”周小鱼站得笔直,语气坚定。
“小鱼,你是不是有计划了?”
历元星君是了解自己徒弟的,“你且说说看。”
“我会先去尘世之外拿到血魔的眼睛,再下凡寻那血灵芝。这两件神物得到后,剩下的需要天帝与师父帮忙。”
周小鱼神色无波,面带着憧憬与微笑,“那时候苍熠已经醒来,若是知道我去取血灵丹是为了他,必定会阻止,所以请天帝与师父替我隐瞒此事。我会以救出暗渊为由,拿到血灵石,到那时请天帝出马用仙灵将暗渊短暂封印,顺势将我送入昆仑台,授以极刑。隐了我的仙身,打回魔界,替他找回血冰花。待暗渊冲破您的结界后,仙魔大战,取血丹!”
周小鱼说出最后一个字,历元星君才觉得自家徒儿行事作风真的跟苍熠那小子一模一样:“疯了,疯了!他疯了,你也疯了!”
“天帝,师父,先天帝曾说过,这一切都是命里注定,逃不掉的。”周小鱼急切地劝说,“先天帝当初就是为了此刻,才任由仙身消散,所有的事情都有命数。”
天帝叹息,心里万分纠结着。
“况且,暗渊迟早冲破结界卷土重来,若结果是一样的,那何必再牺牲一个苍熠!”
周小鱼带着哭腔,“我会灭了魔界,会杀了暗渊,为了苍熠,为了苍熠守护的天下苍生,我都会保护好的。”
“小鱼,若你真的决定了,那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历元星君拍拍她的肩,眼里心疼不已,“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走。太苦了。”
“师父,一想到他会醒过来,一切都不苦。”
周小鱼擦干眼泪笑笑,“他该是天界最英勇的战神,仙灵尽毁,仙体消散的不该是他。”
“去吧。”天帝摆手,“血魔凶险万分,当年苍岭独战血魔,亦受重伤,你仙力不敌他,只可智取,不可抢夺。”
得到天帝点头,周小鱼回了仙灵阁,守了昏迷的苍熠一夜,在他额间印下沉重的一吻后去了尘世之外。
“苍熠,等我。”
尘世之外,血兽洞。
上古时期,天地混沌之初,划分神魔人三界。
而尘世之外,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充满了原始与野性的气息。群山巍峨,四处都是深渊与危险。血兽吸自然精华,性情残暴,在此流浪,几千万年在这充满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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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野性的地方生存繁衍。
周小鱼立于荒漠,回忆起几百年前的景象,那时的尘世之外还未有如此阴森恐怖的气息。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幽暗的荒漠,诡异的狂风,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深不可测的洞穴,比起魔界,这里的危险与未知更甚。
她在荒漠里独自行走,没有可以依托的气息去寻找血兽,只能不停地探知各种洞穴,每次进入都是一番生与死的冒险。
洞穴里没有血兽,却有着不同的未知生物,锋利的爪牙,厚厚的鳞片,亦或者善于伪装的皮毛……
无数次进入洞穴,无数次带着伤痕与失落出来。
身上金色的战袍已经被血迹染红,作为仙界目前最厉害的剑神,这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并不足为惧,可她心里焦灼,害怕自己还未找到血兽,就命丧于此,那苍熠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她感觉自己走了很久,杀了很多未知的生物,尘世之外没有白天亦没有黑夜,只有那一片昏黄色的光,就这样照在头上。
“苍熠,等我。”她在心里默念着,转眼又进入了一个洞穴。
刚入洞口,脚步顿了顿。
这气息与那些被她杀死的生物不太一样,温顺的气息同几百年前血兽一模一样。
她蹙眉,让流光霞缎缓缓往里试探,下一秒,那温顺的气息竟变得狂躁,流光霞缎被迫收回,带了些墨色的污渍。
“辛苦你了。”她将霞缎收回,用仙力将墨色拂净,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
流光霞缎是目前为止除苍玄外,最厉害的武器,方才只是试探,便染上了不明之物,带来的墨色污渍气息强盛,如今的血兽是自己根本无法匹敌的存在。
此战,要么拿到眼睛,要么死在这儿。
她捏紧拳头,想到还在仙灵阁的苍熠,想到那张苍白虚弱的脸,加快了脚步。
越往洞穴深处走,里面越是黑不透光,她随手一拂,将周围照亮,整个洞穴剧烈摇晃起来,山石随处滚落,震耳欲聋,亦有倾塌之势。
“血兽,我是星影。”
清冷的声音在巨石滚动的混乱中响起,洞穴的摇晃骤然停止。
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缓缓出现,体积庞大,似一团黑色的雾,却能看到他那发亮的皮毛,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一只发光的眼睛深邃锐利,洞察万物,眼睛的另一边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獠牙毕露,血盆大口发出咆哮怒吼,对着周小鱼露出贪婪的意味。
“星影又如何?送上门来的美食。”
不知何故,现下血兽并不顾及同为上古神物,只不屑一顾地冷哼,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满,“这次可比那苍岭战神弱多了。”
“跟苍岭战神比起来,我的确不算什么。”周小鱼抿唇。
“尘世之外与天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神仙一而再再而三入侵于此,实属荒谬!”血兽发怒,偶有山石滚动在脚边,发出巨响,“你既然已经修得仙道,那便不再是星影,如今前来又有何故?”
26. 复活(三)
“抱歉。”周小鱼态度谦卑,“血兽前辈乃上古神兽,吸自然精华,英勇无敌,晚辈的确不是您的对手。但若非无奈,不会踏足此地。”
“想要我的眼睛?”血兽张开大嘴,伸手一拂,动作快到她躲闪不及,右肩出现了墨色的抓痕。
她蹙眉,捂着伤口半跪在地。血兽确为厉害,仅仅一拂,便是钻心的痛。
“你杀不了我,因为我必须要拿到你的眼睛。”声音带着微喘,起身拿出流光霞缎逼向血兽,“抱歉了。”
霞缎发出七彩炫目的光,吸人眼球,在血兽眼前不停缠绕,周小鱼轻轻腾起,逼出体内仙灵驾驭霞缎与之抗衡。
仙灵不断外溢,血兽嗅了嗅,竟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霞缎被倒逼回去,仙灵反而震伤了周小鱼。
“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苍岭的气息!星影!你修出的仙灵为何会有苍岭的气息!”
周小鱼被倒逼的仙灵击伤在地,仙灵还在外溢,嘴里吐出血丝,整个身子想要直立都是困难。
“啊啊啊啊!”她双手展开,努力使出力气把仙灵逼出,流光霞缎护主,与她交织在一起,双双悬在半空。
“告诉我!你身上为何有那神仙的气息!”血兽再次发怒,山石不断滚落,击在周小鱼身上。
“苍岭战神是我夫君苍熠的父神,我身上的仙灵是苍熠渡于我。血兽,今日我不能死在这儿。”周小鱼将霞缎收回,语气悲切,“我自知无法杀了你,但你救我丈夫。待我丈夫痊愈后,我愿回到尘世之外,以命抵命,任你宰割。”
“苍岭的儿子?便是数百年前在尘世之外毁我山洞的苍熠么?”
数百年前?
周小鱼愣怔,那年自己自毁灵力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年你在我面前自戕,苍熠小儿气势汹汹找来,破我法阵,仙灵外溢,毁我洞居,好生狂妄!如今你又为他来找我?”
“如今在世上,我便是苍熠唯一的亲人,唯有我最有资格走这一遭。血兽前辈,求您!”
血兽置若罔闻,仅剩的一只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透露出无尽的愤怒与杀意。嘴角微微张开,獠牙渗血,发出滴答的声音,最后化为一声震天灭地的怒吼,回荡在洞穴里,周小鱼耳膜生疼,不禁蹙眉。
眼看着血兽的身体开始膨胀,肌肉紧绷,每一寸肌肤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皮毛在怒气的驱使下变得更加鲜亮,闪烁着令人畏惧的光芒。
此刻的血兽,释放出所有气息,想要将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化为灰烬,周小鱼被他的气息不断击中灼伤,静静地看着发泄心中的怒火。
“血兽前辈,如今苍岭战神唯一的儿子危在旦夕,求您救救他!”
察觉出血兽因苍岭战神陨落而发怒,周小鱼终于看到了转圜的余地,说不定,血兽会答应。
“苍岭的儿子,你的夫君,苍熠是么?”
血兽渐渐张口,这场恐怖的风暴在周小鱼的声音中缓慢平息。
“正是。”
“当初苍岭与我大战,为夺我眼睛,他虽身负重伤,可我却被他仙灵击中无法自愈。最后苍岭救我一命,才苟活至今。如今你说苍岭儿子苍熠有难,需要眼睛?”
“求血兽前辈救苍熠一命,待事成归来,我必回到尘世之外,报答恩情。”
周小鱼弯腰欠身,语气恭敬。虽半数仙灵全无,但仍艰难支撑着。
话音刚落,只见血兽云雾般的身躯渐渐变得实在,膨胀的身体开始变得修长而优雅,黑的发亮的皮毛变成银色的鳞片,在洞穴的幽光中闪烁着如梦的光泽。一对巨大的翅膀拍动,带起阵阵轻柔的风,头上一对独特的麟角,缠绕着细密尊贵的纹路。
周小鱼看着血兽的变化,真身竟是上古幽麟,形如幽灵,貌似麒麟,上天入地下海无一不能。
一度以为天书记载的那些神物皆是大家凭空臆想之物,没想到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血兽朝她踱步走来,之前凶险万分的气息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出入洞穴时的温顺与平和。血兽缓缓地低下头,那修长的身躯在周小鱼面前弯成了弓形,紧接着,伸出右爪猛然一挥,锋利的爪子在幽光下闪烁着寒光,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右眼眼眶。
随着右爪用力地一扯,伴随着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咆哮,血兽的右眼如同左眼一般变得漆黑一片,如同万丈深渊,却流出了墨色的血泪。
“前辈!”周小鱼惊呼,身上的疼痛因她的震惊撕扯更甚,她不禁蹙眉。
短暂地咆哮后,血手恢复了镇定,如同刚才疼痛如梦一般,它用颤抖的爪子捧起那颗闪着金色光芒的眼球,缓缓递给了她。
周小鱼颤抖着双手,接过血兽的眼球,心里涌动着无尽的感动与尊敬。
她将流光霞缎在血兽眼前散开,划出一段锦条,轻轻覆盖在血兽的眼睛上。
“仙灵可以暂缓您的疼痛。”周小鱼感激地说,“前辈,今日之事,感激不尽……”
“我只是没了眼睛,并不是看不到了。上古幽麟辩物不靠眼。”
感知到霞缎的存在,血兽呵呵一笑,“走吧,苍岭之恩尚不得报。你的前身星影与我同为上古神物,今日一战已是失礼。如今你为苍岭儿媳,与我算是有缘,从今日起,尘世之外再无血兽,我便是你的坐骑幽麟,甘为你用。”
未等周小鱼拒绝,幽麟便弯下身子,将重伤的她托起,巨大的翅膀微微扇动,便飞出洞穴,离开了尘世之外。
天界,仙灵阁。
上古神兽幽麟驮着昏迷不醒的剑神大闹天门的事儿一瞬间传开,镇守天门的天兵们以为剑神被幽麟所伤,欲起兵反抗,却没想到被幽麟一声怒吼震到在地。
周小鱼在幽麟背上持续昏迷,最后还是天帝赶来,将天门打开放了二人进天界。
天帝与历元星君亦未想到,之前苍岭大战血兽,留下福报,惠及苍熠。如今尘世之外的血兽竟成了周小鱼的坐骑,认她为主了。
周小鱼被幽麟直接带到了仙灵阁底下的云渺处,同为上古神物,幽麟与云渺之间有种特殊的感应,很容易辨别。此处仙灵强盛,奈何周小鱼身负重伤,总得修养些时日。幽麟将眼睛递给天帝,示意尽快给苍熠服用。
“我这徒儿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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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碍?”
历元星君放心不下周小鱼,尝试着问幽麟。
“不过是损失了半数仙灵,在云渺这里迟早恢复。”幽麟丝毫不在意自家主子的安危,这些危险对于上古神兽的它,不值一提。
历元星君嘴角抽抽,看着浑身是血的徒弟,心里还是心疼得很。
一个苍熠,一个她,情难自控,却遍体鳞伤。
血兽的眼睛入体,加上最近仙灵的护身,苍熠很快便睁开了眼。
浑浑噩噩,木然地睁开眼,感觉躺了许久,浑身僵硬得不行,只留下眼珠子转动,只觉四周陌生得很。
他只记得当初自己已经将仙灵全数过渡给了小鱼,若如果自己还活着,那么小鱼……
“不,小鱼!”
一时间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每种可能都让他无法接受,整个人惊坐起来,惶恐地看着四周。
“醒了?”
天帝站在一旁,神色严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为了个情字,你倒是出息!”
“天帝!”苍熠心里着急,侧身穿鞋。
“她没死,如今周小鱼乃天界追光剑神,你亲自册封的,可忘了?”
“追光剑神……您的意思是……”
“你俩可真有意思,你救她,她救你。一个仙灵尽毁,仙体差点消散,一个半数仙灵散尽,拼拼凑凑不出一个健康的仙体来。”
天帝似笑非笑,这段时间诸多压抑与担心,看到眼前之人,倒真有些撒气的意味。
苍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件事他听得真真儿的:“她受伤了?”
“为了救你,拿到血兽的眼睛,去尘世之外独战血兽。”
天帝指了指隔壁房间,将最近周小鱼发现仙灵阁玄机以及云渺之事全盘说出,唯独隐瞒了救他所需血灵石以及暗渊体内的血丹之事。
苍熠听得心惊胆战,大战血兽,当初父神独自前往尘世之外,亦身负重伤,那刚修成仙身的人怎么敢独自前往的!
更何况,当年自己毁了血兽洞居,结了血海深仇,难度便更甚了。
这样想着,他踱步到了周小鱼床边。
许是躺了过多时日,走起路来还有些缓慢,脚步一顿一顿,穿着单薄的里衣,头发随意披散着,分明还是那么虚弱和病态,但偏偏给人一种病娇美男的感觉。
若此时周小鱼还醒着,必定心疼万分。
可现在两两交换,她却浑身是伤躺在床上。床边的幽麟感受到苍熠的靠近,下意识的做出攻击状态,双目被流光霞缎遮着,却依然能知晓此人面容跟苍岭别无二致。
“苍熠?”
苍熠点头,自是知晓幽麟认了周小鱼为主的事,便恭敬地欠身:“前辈。”
“无论几百年前还是现在,跟你父神相比,你的确弱多了。”
弱多了的苍熠抿唇:……
幽麟不屑转身:“她既是我主子,你父神既为我恩人,那你安心养伤便可,其余的无需多操心。”
“我来看看她。”
幽麟轻哼一声,缓步出了房间,找云渺作伴去了。
27. 复活(四)
房间里一片安静。在这金光笼罩的屋内,依然充满着压抑。
苍熠看向四周,想要伸手将窗户打开,却发现自己已没有了仙法,又迈着僵硬的步子上前,让屋外柔和的阳光透进来,轻轻洒在周小鱼静谧的脸上。
只是半数仙灵散尽,每一次呼吸都还是均匀有力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浑身散出药膏的味道。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心疼、愧疚……全然忘记,论伤情,自己才是比较虚弱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找香禾要来追溯,看看这人是如何为自己独自前往尘世之外大战血兽的,可若自己真的能够看到那个场景,他想自己会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一想到这儿,心里泛起阵阵心酸,他喉咙微动,虽神色无波,但心里翻江倒海着泛起巨浪,为眼前之人彻底疯狂着。
待周小鱼醒来,已是第二天。
此时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在云渺的滋养下,她的仙灵修复得很快,虽还有些虚弱,但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周遭的一切还有些模糊,当她逐渐适应这微弱的光纤时,阔别许久的身影映入眼帘,苍熠正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盯着她。
看来血兽的眼睛的确是有用的,看来一切的苦都没有白受。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被难以言喻的激动取代。试图开口说什么,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了棉花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最后情难自已,落下了滚烫的眼泪。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温馨而深情,苍熠将她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到那颗坚实的心脏依旧有力地跳动着,周小鱼才真真切切的放下心来,感受他坚实的胸膛和温暖的气息,心里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两人的身体紧紧相依,许久,苍熠才开口:“天帝说我们俩拼拼凑凑不出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以后别那么傻了。”
周小鱼起身,与他对视:“你曾说,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若我死了,你绝不苟活。这话,我还给你。”
“那夫人……以后我们都好好活着。”
夫人。
第一次觉得这二字如此唯美动听。
“好。”她再次靠在他的怀里,落下一滴眼泪,“我们……好好活着。”
能陪你走的路,就这一段,只要我们能好好活着,就好。
“天帝说,你是如今天界仙力最强最厉害的追光剑神,小鱼,你很棒,我为你骄傲。”
“都怪某人,留那么大个烂摊子给我,当神仙一点都不好玩。”
想到这儿,周小鱼松开他,佯装愤怒,“你自己快些好起来,然后……”
“然后你就在御灵天宫当战神夫人,一切有为夫,不用你出马。”
“既然如此……那我得赶快下凡为你寻得血灵芝,我可说了,你的身体我会医治好的。”
“小鱼,我且问你……”提到血灵芝,苍熠总觉得天帝有事瞒着自己一般,“救活我真的只是血兽的眼睛跟血灵芝就足够吗?”
周小鱼眼神一顿,掩饰得很好,故作轻松地点头:“对啊,云渺那树老头说的,不信你问它去。”
树老头云渺:……有事云渺前辈,无事树老头。
“可若真是如此,当年父神已经拿到血魔的眼睛,为何先天帝会无心自医?这说不通。”
……
周小鱼有些无奈,这苍熠是不是太聪明了一些。
“那血灵芝千万年难求一颗,生在凡间,稀缺珍贵,独一无二。若是当初先天帝用了血灵芝自救,那到这时候,你就必死无疑。”
她解释得自然而然,“云渺不是说了,先天帝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可以预判劫难之人,他说他的命数已至,不可强行改命,否则会遭祸殃。”
苍熠听着解释,似乎有些道理,可还是恍惚间觉得不太对劲,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也说不上来,只想着等自己仙灵恢复之后,拿了香禾的追溯好好看看,到底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真相如何了。
“如果你非要去凡间,我陪你。”苍熠提到,“不能拒绝,否则在你带回血灵芝之前,我就仙体消散在这里!”
“你没有仙灵,肉体凡胎,我带着你很累赘的。”
周小鱼试图劝说,可一转眼却看到眼神委屈的某人,正巴巴地望着她。
“夫人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为夫了?”
……
这……是在撒娇?还是在使用美男计?
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咬咬牙:“你刚刚醒来,最好是在这里好生修养,多吸收一些仙灵,下凡一遭,虽危险不大,但归期未定,我是担心你……”
苍熠不说话,就盯着她。
……
“听话,我拿到血灵芝立马回来。”
……
“别让我担心。”
……
最后周小鱼深呼吸一口气,败下阵来:“我可以让你跟我一起,但是你得先在这儿修养一段时间。你瞧瞧你现在体弱得风一吹就倒,没走两步就晕的样子,跟我下凡我怕得再救你一次。”
这次换苍熠无语,这话听起来分明就是嫌弃!
“还有,若是到时身体一有不适,我会立马带你回天界,并且之后取血灵芝都不许跟着我!”
“都听你的。”
……
都听我的,为什么还非要去。
周小鱼咬牙:“还有,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带你回这儿修养一次,你要是拒绝,那我就把你打昏了再下凡去!别质疑我,我现在比你厉害,并且,我真的会动手!”
狠心的女人。
苍熠被周小鱼勒令在仙灵阁修养了不少时日,虽身体靠血兽的眼睛勉强支撑着。但周小鱼作为天界的剑神,变得非常忙碌。
风岚暂代战神一职,但谋略与决策始终欠缺,仙兵场上诸多事宜都要请教周小鱼后再做定夺;而天帝偏是个懒的,能让周小鱼待批的公文,都纷纷送到了御灵天宫,恨得她咬牙切齿。
“这并不是我的事!”
“天帝说了,若是您不批的话,就将这些公文送往仙灵阁。”
见剑神发怒,仙奴们低下头,放下公文便走。
“老狐狸!”
于是,周小鱼连着在御灵天宫待了足足三日都未曾踏入仙灵阁一步,导致某人彻底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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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幽麟送他出去。
可偏偏幽麟是个极为听话的,无情拒绝了手无寸铁的苍熠,表示小鱼交代过要他在这里好生修养,不得离开仙灵阁半步。
苍熠只恨自己如今虚弱无比,不然区区云雾何以困住他。
“幽麟,你主子三天没回家,你就不担心?”
“她不是你,无须担心。”
幽麟懒洋洋地倚在云渺处,打了个哈欠,闭眼睡觉。
需要担心的苍熠:……
“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带你出去的。”
并不死心的苍熠:……
看着打盹的幽麟,他愤懑地回了屋子!
御灵天宫。
周小鱼正坐在案桌前批阅公文,门口处却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正想出去瞧瞧,红菱跟绿玉却又惊又喜地跑进来了。
“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眉宇微蹙,语气无波,全然忘了当初自己是最讨厌天界规矩那一套了。
“战……战神回来了……”
红菱颤着身子说,整个人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然而话音刚落,案桌前的人已经走了出去,带起一阵风。
果然,能让剑神再起波澜的,只有战神。
苍熠骑着幽麟突然出现在天界,众仙以为是眼花,眼前之人纵然面色苍白,毫无仙力可言,可那高高在上,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的脸,不是战神还有谁?
“恭迎战神归来!”
片刻的惊讶后,各位仙家喜不自胜,连忙跪地拜见。
“这些时日让诸位仙家担心了,本君重伤未愈……”
苍熠从仙灵阁出来,一路遇到了不少仙君,下意识地端起战神的架子,然而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阵清冷的声音还随着一阵幽风:“苍熠!”
幽麟抬眼甩了甩身子,整个屁股往下坐,将背上的端着架子的战神直接摔了下来。
“咳咳咳咳……”
猝不及防掉落在地的苍熠捂住胸口不停地咳嗽着,众仙没眼看,看来此次战神的确身受重伤,且没了仙力的战神真的挺弱的……
本着想要看热闹的心,众仙并未离开,然而招架不住此刻追光剑神浑身发出的寒气,一窝蜂全跑了。
“幽麟!”
周小鱼急忙将他扶起,眼神凌厉扫过幽麟,发出警告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让他离开仙灵阁半步?”
“别怪它,你三日未回仙灵阁,我担心你……”苍熠软着语气替幽麟解释,顺便为自己开脱。
幽麟张嘴发出轻声咆哮,并不想多说什么。
就是眼前这个低着头看起来认错很诚恳的神仙,在仙灵阁竟表演起了传说中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它若是不带他出仙灵阁就要自戕在它面前!
打过比自己强的,吃过比自己弱的,但是眼前这个人,不能打不能吃,难办得很。
在仙灵阁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听云渺说了不少天界的事。用三界之内的话来说,苍熠这就叫做——不要脸。
跟他父神苍岭一言不合就开干比起来,这人确实是不要脸极了。
而自家主子却被这个神仙不要脸般的示弱吃得死死的,一听都是骗人的鬼话,就是能让她信得真真儿的,简直蠢得很。
28. 天帝(一)
幽麟认命地趴着身子,驮着周小鱼跟苍熠飞回御灵天宫,分明认了一个主子,却要服侍两个人,它甚至很怀念在尘世之外称王称霸的日子。
“这些天天帝差人拿了好多公文来,我不太熟练,所以忙了些。”
苍熠看到案桌上那些摆放凌乱的公文,一边翻看一边整理起来:“你分得清哪些是你看过的,哪些是没看过的吗?”
周小鱼连忙阻止他动作:“你别管,这些待会儿我自己整理就是。”
“我现在只是没了仙灵,并不是一点都不能动。”
她不说话,看着在案桌旁专注忙碌的身影,眼里的担忧越发清晰。云渺所说当初先天帝没了后续神物的救助,不出半年便仙体消散了。现下苍熠执意要同自己前往凡间寻血灵芝,想来支撑的时间不会比先天帝更长。
“坐过来。”
苍熠的动作很熟练,将已经批复好的公文放在了另一边,剩下的部分则在她面前,“如今你既为天界剑神,为天帝分忧,批阅公文便是分内之事。你先看着,若有拿不准的问我即可。”
“没有拿不准的,你若累了,去旁边躺着休息便是。”周小鱼挪身看公文,并不打算让他参与这些费心费力之事。
看到原本那个明媚张扬,集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如今变得成熟稳重,一言一行里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坚韧,俨然是另一个自己。
凝视着她的身影,这些日子她的成长,她所经历的种种,皆是为了他,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疼。成为神仙不是她的本意,可她却用自己的行动守护着原本该自己守护的一切。
想着,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踱步到她面前,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在感受到这个温暖熟悉的拥抱后,周小鱼放下手中的公文,这些天紧绷的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短暂地忘却所有的疲劳与烦恼。
“想来这些日子你是没有好好睡过觉。”
苍熠拍着她的背,“我在仙灵阁躺了三天,不用担心。等你休息好了,才有更多的精力照顾我。”
周小鱼在他温柔的哄骗下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带着一些劳累的鼾声传来,他才将她抱到床上,自己则拿起一旁的公文批阅起来。
香禾端着一盘子物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分明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还强撑着看这些繁琐的东西。
“没规没矩。”
即便没有仙力,但这咋呼的脚步声,整个天界除了香禾别无其他。
“听说你还活着,给你送东西来。”
香禾并不理会他的责骂,放下托盘,坐在他对面,语气不善,“都有精力管我,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战神之职要回去?”
“如今风岚暂代战神之职,不是挺好?”
看出她的意图,苍熠放下笔,似笑非笑。
“好什么好!你去仙兵场看看,他还有个神仙样吗?”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以前本君做战神的时候,亦没见你有这气性!”
“谁能跟一块铁石比。”
香禾翻了个白眼起身,反将了他一军,“你最好是快点好起来,免得某人又找我喝酒说你不行!”
石头?
不行?
苍熠脸色一沉,带着一身寒气抬眸看向她,香禾身子陡然一颤,没了仙灵还那么可怕,还是快溜。
“等等。”在她走出门口之时,苍熠叫住了她,“追溯,把追溯给我。”
香禾脚步一顿:“喝酒的时候被周小鱼拿走弄坏了,提起追溯,你们得赔!”
弄坏了?
苍熠蹙眉,自是不太信的。
他转身看着熟睡的周小鱼,竟然连自己用追溯的事都能够防着,瞒着自己的绝非小事。
所以小鱼……我不能知道的事到底是什么?
周小鱼这一觉睡得极好,苍熠并未打扰她,批复完公文后差人给天帝送了去。让幽麟带着自己去了仙兵场,听香禾的意思,风岚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
果不其然,风岚努力,虽有心想要带好这些天兵,可太过年轻,天兵们并不服他,整个仙兵场显得毫无规矩章法可言。
苍熠抵达的时候,风岚正被一群天兵围着挑衅,无非说些德不配位羞辱的话。
可他偏偏无法反驳,论资历,乐和将军的确比自己更为老成;论能力,如今追光剑神仙灵最为强盛。他自己都无法认可自己暂代战神一职,更别说天兵们了。
“风岚,拔剑!”
熟悉清越的声音传来,众人散开。
“战神!”
“是战神回来了!”
“战神!”
众天兵心中大喜,收起手中武器。
风岚盯着苍熠,眼眶一红,低头拜见:“战神!”
“如今战神是你。”
苍熠负手而立,脸上微微愠怒,扫视闹事的天兵,“前些日子,本君危在旦夕,风岚临危受命,接下战神一职,虽是暂代,但军令如山,如今看来,你们是对本君的做法颇有微词!”
风岚低头,未等天兵们说话,便连忙解释:“是风岚技不如人,他们不服我是应该的。战神,如今您已回来,这……”
“你做战神是天帝与本君共同决定的,既是战神,他们不服,就管!管到他们服为止!难道我天界昆仑台是摆设吗?”
“违抗军令者,除去仙籍,用不得成仙!”
苍熠语气很淡,但带着狠厉,哪怕是毫无仙灵,依然让人感到心生惧意。
“战神!”
“现在你才是战神!”苍熠再次强调。
天兵们低下头,大气不敢出,毕竟真的是自己违抗军令在先,反而是风岚开口说话了:“风岚自知仙灵尚弱,能力不足担当战神一职。
天帝有令不敢为,战神所托不敢忘,暂代战神一职,哪怕德不配位,如今他们在我手下,做错了事,我当先自罚!”
瞧着风岚如此袒护手下的人,苍熠眉间舒展:“如今本君虽已归来,可仙灵尽失。天帝作何安排本君尚不可知,但诸位天兵皆是由本君亲自选拔教导出来的战士,随本君出生入死的兄弟,若心不齐,怎能上阵杀敌。风岚跟本君许久,经历尚浅,但并不是诸位不服军令的原因。现下仙魔大战在即,切莫亲者痛仇者快!”
仙议殿。
苍熠回了御灵天宫,去了仙兵场的事在仙界传得沸沸扬扬,各位仙家纷纷从各天宫赶到仙议殿,聊表慰问。
天帝看到仙奴送回来的批文全是苍熠的批注,不禁摇头,自己都还是半死之身,如今还心疼上了。若是他日知道真相,不知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在仙灵阁外面待了大半天,苍熠脸色不太好看,坐在天帝右侧努力支撑着。
众位仙家看到活的苍熠自是开心的,纷纷以为仙灵尽失,慢慢找补回来便是,从未想过是周小鱼硬生生将他这条命拉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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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熠虽已归来,但重伤未愈。”
天帝说道,“这段日子风岚对仙兵场的事不辞辛苦任劳任怨,相信诸位仙家看在眼里。本帝与苍熠商议过了,现特命风岚暂代战神一职结束,正式封为战神,今后天界只有风岚战神,再无苍熠战神。”
“什么?”
一旁的风岚原本以为苍熠回来自己就将手中的任务交出去,没想到这石头彻底冲着自己砸了下来。
众仙家惊骇,风岚的确不错,但苍熠已经回来,由风岚担任战神并不妥当。
“天帝,此事三思。”
“这是天帝与本君商议后的结果,诸位仙家不用劝说。”
苍熠率先出声,“如今本君仙灵尽失,并无能力再担大任,天界不可没有战神,风岚年轻有为,虽资历尚浅,但有诸位仙家互相扶持,定能担此重任。”
“关于苍熠卸任战神一职,本帝有话要说。”
天帝看了看苍熠,将心中的话说出来,“苍熠恢复仙灵是迟早的事,但实不相瞒,本帝担任天帝之职久到早已忘了岁月乃何物。诸位仙家亦能看出,本帝有意将苍熠作为下一任天帝培养,故本帝在此宣布,从即日起,苍熠暂代天界天帝一职,待他伤势痊愈,仙灵归来,本帝就即刻卸任,将天界之事全权交予他处理。”
“是。”
“天帝!”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发出。
众仙家听闻苍熠暂代天帝一职,心下了然,如此一来,风岚成为战神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而苍熠却蹙眉看向天帝,一脸不赞同:“天帝如今仙灵强盛……”
还未等他将反驳之词说出口,天帝却摆手阻止了他:“我心意已决,勿要推辞。何况天帝之位并非天大的好事,时日越久越为枷锁,苍熠,就当是为了我。在你身体痊愈之前,你只需挂名,待你痊愈后,天帝之位,便由你来坐。”
天帝思索着,还有些话并未说出口。
天帝之位确为枷锁。若今后周小鱼离开天界若今后你知晓真相,,愿这枷锁能困住你,不做傻事。
仙灵阁。
周小鱼睡了整整一天,离了仙议殿,苍熠吩咐幽麟将二人带回了仙灵阁,一路上她才听说仙议殿之事。
在天界时日不短,身为剑神她却不爱去仙议殿,总觉得跟着一群文绉绉的神仙说话打太极太过劳累,天帝也随她去并未在意。
“香禾怕是要疯了,以为你回来风岚能把战神这个摊子甩给你的。”
她扶着苍熠坐到床边,揶揄地笑。
“你倒是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恭喜你啊,天帝大人。”
“你倒是会挖苦我。”
苍熠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我自幼失去父神母神,是天帝亲手将我带大,为了我付出颇多。方才在仙议殿他提及天帝之位坐了够久,不知岁月为何物。想来独自一人在这千万时光里,天帝之位于他而言确是枷锁。小鱼,我多庆幸如今你还陪着我,如此这般,即便千年万年千千万万年生生世世,有你在,我亦不觉孤独。”
周
小鱼垂眸不语,天帝突然传位于他,怕是在为今后做打算。
“所以小鱼,今后的所有日子,请多指教。”
苍熠将她涌入怀里,下巴放在她头上,“待我身体痊愈,天帝传位于我当日,我便把你从仙灵阁娶回御灵天宫可好?”
周小鱼捂着嘴,忍住想哭的心,无声地啜泣着。
29. 天帝(二)
苍熠只当她是感动难以自持,伸手揉着她的头发,安慰:“传说天帝大婚是天界最高规格的仪式,我答应过你,会给你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东西。”
“最美好的……我已经得到了。”
周小鱼带着哭腔说道,“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不够。”
苍熠握住她的肩,与她对视,喉咙微动,眼神闪着一些不明的情绪,“小鱼,我想要的更多……”
更多?
泪眼朦胧的她蹙眉,表示不解。
“不急,等大婚之后,我慢慢教于你。”
此话一出,周小鱼的脸瞬间通红,好好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不害臊!”
“你醉酒那日跟香禾说的那些话,倒是挺害臊的。”
苍熠看着她红着脸的样子,起了些捉弄的心思,“你可知道我在香禾眼里反而成了有问题的那个,如此败我名声,到时候我悉数讨尽,这名声只能由夫人你亲自为我证明了。”
“好生歇着吧!”周小鱼脸红到了耳朵根,起身出门,“病秧子一个,半条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病秧子且大放厥词的苍熠:……
出去的周小鱼将幽麟好生训斥了一顿,再次三令五申没有她的允许不准再带苍熠离开仙灵阁。现下马上要下凡去,苍熠身体里得有足够的仙灵支撑才能确保安全。幽麟得到命令,待周小鱼走后不久苍熠又马上要出去寻他,却发现幽麟不吃苦肉计这一套了,只好跟着它坐在云渺树下,跟个望妻石一般等着她回来。
周小鱼离开仙灵阁后去找了天帝,有要事相商,自然不会让苍熠找来。
“香禾前些日子跟我说,苍熠向她要过追溯。”
“仙灵散尽,仙身险些消散,只需血兽的眼睛与血灵芝,他并不尽信。”
天帝蹙眉,“苍熠聪慧,早就料到我们会联起手来骗他,自然不会问你。”
“追溯已经被我拿走,他找不到的。”
“小鱼,他始终会知道真相,此番下凡拿到血灵芝,你便没有回头路,与他之间,就真的要分道扬镳了。”
天帝叹口气,“身为凡人,你遇事清醒心地善良;作为剑神,你有勇有谋机智果决,我不希望你们走到这一步。”
“天帝,与其我一人苟活独自思念着,不如我与他天各一方,各走各路。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今看来,我与他之间早在数十万年前就注定了,注定有缘无分,情深缘浅。”
苍熠,你说要给我世间最美好的。
如今你能够活下来,对于我来说就已是最好的事了。
“天书记载,血灵芝原本生于沧浪山,作为上古补物,珍贵稀缺,吸收了仙气魔气生长而成。而今遗落凡间数十万年,着实难找。”
天帝给出明示,“不过……这种稀释珍宝,普通人可不是那么轻易得到的。”
“天帝的意思是……”
皇城寸土寸金,名门贵胄不少,要找血灵芝,去那儿或许没错。
周小鱼若有所思,在凡间那些年,因姐姐不利于行,所以自小也没离开过江城。若不是提及皇城,此番下凡她还真不知道首先要去哪里。
凡间……
她眼眸一顿,又想起父母与小婉,纵然日子如流水,可那日在魔界所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心里还是揪心地疼。
一直到接了苍熠离开天界,周小鱼的脸色都很沉默,看什么都神情恹恹。坐在幽麟背后,苍熠知晓她触景伤情,便吩咐幽麟先回一趟江城。
“事不宜迟,还是去寻血灵芝。”
周小鱼从悲伤中回神,“周家都不在了,江城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戚与无以言语的仇恨。可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苍熠的身体。
“去看看吧。至少他们现在还在那里不是吗?还有太公书苑,还有那些小学童们……”
他从身后抱住她,轻声安抚,“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此番下凡你我便不再是天界神仙,你只是周家二小姐周小鱼,我是你的丈夫姜渔。你想做什么,不必拘束。当初无论暗闫如何捣乱,若不是薛倾城横插那一脚,木木不会死,你父母跟周小婉也不会趁乱被带走。”
再次提及薛家以及薛倾城,周小鱼的脸色骤变,在天界做剑神的这些日子习惯了将喜形不露于色,可此时脸上的恨表现得真真的。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身为星影原本无心,随着暗渊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后来一世为人,接着做了天界剑神,才将苍生大爱逐渐裝于心间。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要守护那些坏事做尽的恶人?
凭什么要对那些人报以宽容慈悲之心?倒反天罡!
“当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们离开得太匆忙,并未给江城的我们一个交代。”
苍熠语气不疾不徐,“比如周家的仇恨,比如太公书苑的那些孩子们,还有我们的大婚……”
“苍熠。”周小鱼背往后,靠在他胸膛上,“报了仇,找到血灵芝,我们再回来一次吧,把我们的大婚补过。”
“在天界大婚不好吗?到时候册封你为天后,把天界最盛大的仪式送给你。”
周小鱼轻轻摇头,不置可否。
她只是怕等不到那个时候罢了。拿到血灵芝,回到天界,便是去沧浪山取血灵石跟血丹了。
到了那时,你别恨我。
江城。
周小鱼站在满是冰雪的街头,看着眼前一片素白,眼里尽是不可置信。雪花悠悠飘在她身上,是前所未有的冷。
江城竟然……下雪了。
“星影已逝,再无剑气庇护江城,护城河结冰,草木枯荣,春夏秋冬乃自然现象。”苍熠走来,将厚厚的披肩搭在她身上。
“那是不是周家二小姐?”
“周家都没了,她回来做什么?”
“现在谁不知道如今这江城薛家独大,竟还敢回来!”
再次踏足于此,引来不少侧目,众人指着周小鱼议论纷纷。
薛家独大?周小鱼听得一愣,嘴里是止不住的冷笑,若不是当时心无可恋抱着赴死的心没找他们算账,饶了他们一命,如今到还敢说一家独大了,他们倒是敢!
苍熠牵起她的手回了周府。
当初结界被破,苍熠从天界匆忙赶回时,又重新造了新的结界,如今暗闫已死,魔界众人四处逃亡,倒是无人再来了。
索性有结界在,这周府上下看着没什么变化。
“你在屋内等我吧,外面太冷。”
从天上下凡,离开云渺太久,苍熠脚步已经变得有些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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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起来,周小鱼将他扶到床边半躺着,将随手变了个火盆供他取暖,“好生待着。”
说罢,她径直来到周府后院的墓园里,这里周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古宅,周家世代祖先也都埋葬在这里。
她在天界醒来问过天帝父母与姐姐如何安置,天帝只说处理妥当。
如今墓园里新添了三个墓碑,被雪覆盖着,隐隐看到上面的文字均是以周小鱼的名义立的。
她急切地跑过去,跪在地上,将墓碑上厚厚的雪擦去。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雪在低声咆哮。刚将积雪拂去,新的雪花又渐渐覆盖上来。她并未使用任何仙法,在这儿跪着的只是凡人周小鱼。
每次擦拭的动作都显得异常沉重,那些在周府里度过的日子,在魔界亲眼目睹亲人为自己死去的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墓碑,指尖穿过直透心底的寒意与愧疚。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屋里的苍熠半躺在床上,透过窗户露出的细缝看着跪在雪地里哭泣的人,只恨自己没有半点力气再起身安慰,眼里甚是心疼,拳头紧攥着,自责不已。
苍熠啊苍熠,你自诩战无不胜,无所不能,可现如今,真当是废物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周小鱼起身回屋时,腿脚酸软得很,一瘸一拐走进屋里,苍熠正抿唇神色不悦地看着她。
分明脸色苍白如纸,还强撑着等自己,周小鱼脸色也不是很好:“你不知道自己身体如何?非要这么折磨自己是吗?”
“如果能通过折磨我来减少对你的折磨,我倒是甘之如饴。”
苍熠的气只坚持了一会儿,见她蹙眉便挪着身子,示意她坐到床边来,“外面还下着雪,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你先换下。”
……
周小鱼也不矫情,只一拂手,原本湿哒哒的衣服立马干透了。
反而是苍熠有些无奈:“现在倒是越来越有个神仙的样子了。”
“云渺树老头总说我端着架子装,估摸着是那段时间想你太多,下意识的行为举止都向你学习了。”
苍熠把她腿抬起来,轻轻地揉着:“现在可舒服些了?”
周小鱼有些疲惫,闭着眼睛享受,也不回答。
看着她这难得的惬意,他嘴角挂起浅浅的笑,带着一些愧疚与无奈。若不是造化弄人,她还会是那个狡猾聪明的星影剑,亦或者是投胎成人嚣张跋扈的周家二小姐。
自从遇到自己后,那种明媚张扬的笑,再也没有了。
总是难受,总是受伤,总是为自己操心着。
“小鱼……我……”
他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把想说的话问出口。
“什么?”
“没事,你睡会儿吧。”
苍熠搂过她,放弃了想要问的话。
他想要问,自己仙灵尽散却强行逆天改命,她到底做了哪些事?到底她跟天帝瞒了自己什么?除了血兽的眼睛跟血灵芝,是不是还需要什么?
他还想要说,没能让她在凡间当个快乐无忧的人,万分抱歉。
昏昏沉沉中,传来了周小鱼疲惫的呼吸声,他也坚持不住,跟着睡着了。
屋外的雪花飘飘洒落,屋内的火光晃晃悠悠,照得两个相拥的人格外温馨。
30. 凡尘(一)
周小鱼醒来的时候,苍熠已经不在屋内,走出屋子便看到踩在积雪上那个修长的影子,旁边还有愠怒中的幽麟在低声咆哮。
“你们在做什么?”
幽麟大多数时候不爱说话,只充当一个乖觉的坐骑,可这次却语气不悦地冲她说道:“管好你男人。”
……
瞧着一旁似笑非笑的苍熠,周小鱼认同地点头。
的确要管好,生得那么美,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你看那边。”苍熠指着院子的另一边,两个相依偎的雪人分明是她俩的样子,雕刻得极为精致。
“你堆的?”
“太冷了,幽麟堆的。”
……
倒是爱惜自己,知道自己冷。
难怪它生气,人家好歹在尘世之外称王称霸的,结果当了坐骑不说,还要一天到晚被你使唤做这做那。
“但这是我让他堆的,你开心不开心?”苍熠把脸凑近,一脸讨好,“你要不要表扬我?”
周小鱼没辙,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浅浅的亲了一口,正欲离开时,却被他拉住了。
“不够。”
……
“还不够。”苍熠拉住她的手,鼻尖相对,语气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沙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周小鱼被他瞧得有些害羞,眼睛微闭。
幽麟看到这一幕,轻吼一声,甩着带光的尾巴走了。
两人在周府待了一些时日,看着苍熠精神稳定些,才牵手出去了。
抵达太公书苑的时候,竟看到书苑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两人拨开人群走进去才看到当初周府丫鬟灵儿与当初周家被遣散的家丁们一起伸手维护着几个小学童,与一群薛家家丁争执着什么。
“怎么回事?”
周小鱼带着一身寒气暴露在人群里,众人一见,惊觉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哪怕周家已经不存在了,可她身上的气场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骄纵刁蛮的周小鱼。
看到自家小姐回来,周家下人们欣喜若狂,仿佛一下子见到了主心骨,连忙说道:“二小姐,您将我们赶出周府后,我们拿着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去哪里,于是想着来这里替你把书苑守好,若您能回来,那我们便继续伺候您。”
周小鱼抿唇,当初自己给他们不少家产,想着他们能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如今看来当初之举实为冲动了些。
“小姐,哪怕周家只有您一人,周家就不算完。”
灵儿上前,泪眼朦胧,“可这薛家人欺人太甚。太公书苑本就是咱们周家的地,当初薛家老爷子亦登门致歉过,如今见你们都不在,公然反水,这些日子,派了几波人来闹事,想要把我们赶出去,占地为王。”
“是这样?”
周小鱼眼神狠厉地扫视这群薛家人。
“如今周老爷子已经没了,江城周家已经成为历史!我薛家想要的东西,你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薛家想要的东西我就得给?那你薛家满门的命,我要了,你们给吗?”
“大胆妖女!胡说什么!”
“不愧是薛倾城养出来的一群狗!除了那些话,你们还会说什么?”
周小鱼面色黑沉,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说起来你薛家不算穷到吃不了饭,怎么就盯着太公书苑不放!怎么?是嫌我当初没立刻收拾了解了你们,所以才给了你们胆子为非作歹是么!我告诉你们,周家是遭遇了不少变故,但我在一天,你薛家想要出头?白日做梦!”
说罢,她伸出手,将流光霞缎甩出:“当日你家小姐薛倾城与魔界勾结,杀了木木,破周府结界,闹我大婚,害我爹娘姐姐被抓。让这些手无寸铁的至亲至爱一个个离我而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确是该找你们好好算算!”
她手指轻捻,霞缎轻扬,在空中舞动翻飞盘旋,看似绚丽无比的光芒却猛然一展,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四处崩裂,带着无尽的威势向着周遭的薛家人一一攻去。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根本来不及躲避的薛家人纷纷倒地,无一活口。而光芒散去,霞缎重新化柔,轻轻飘回她的手中。
这是苍熠第一次见作为剑神的周小鱼动手,如今她的仙灵的确是天界翘楚。
虽然早知道流光霞缎的威力不在苍玄之下,但亲眼看到自家姑娘将其运用得如此动人,心里的骄傲更甚。
“小姐,这薛家人有去无回,我担心他们继续闹事……”
“那就等他们闹!”
周小鱼牵起苍熠往书苑里面走,“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若是薛家老爷子亲自来,我正好屠他满门!周家因他薛家遭此祸殃,这仇我必报不可!”
太公书苑。
再次回到这里,周小鱼感触颇多。小学童们已经回村里了,灵儿便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都说与他们听了。
当日周府惨遭祸殃,周家下人们拿着分到的钱财离开后,确实有一部分已经离开了江城,留在太公书苑的都是从小服侍周小鱼的那一批家丁。
这批家丁回不了周府,便被灵儿逮到了太公书苑来,将之前的学童从村子里一个个喊了回来。无法教他们功课,但守着他们日日识字看书,总是好的。
“其实我们已经请到了教书先生,可就在他来的第二天,薛家人就上门来闹事了。”
灵儿叹气,“周家散了后,薛家老爷子跟县主勾结,向各个商铺农家收取保护费;不仅如此,当初周家生女的传闻又喧嚣尘上,说是二小姐克死了老爷夫人跟大小姐。”
周小鱼认真地听着,情绪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
“此话倒也没错。”她轻声呢喃。
若不是她,周家必然万古长青。
“新的教书先生我会去找,太公书苑房间不够,今晚你们就回周府去。”周小鱼交代,“那天是我太冲动,既然我回来了,便不会让薛家在我周家面前作祟!”
周家家丁们皆为大喜,主动将之前分给他们的家产拿出,表示这些都给周小鱼留着,除了平日的开销,未曾动用过半分。
周小鱼却摆手拒绝:“既然给你们了,就留着。现下我并不需要这些,过些时日我还要离开,周家得由你们守着。”
说罢,她看到苍熠正在屋外四处寻些什么,便放下茶杯跟着去了屋外。
“看什么?”
苍熠转身,眉宇紧锁,说不清的奇怪:“当初薛倾城要你这太公书苑,皆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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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处处与你作对的缘故;可如今薛倾城已经死了,为何薛家还要执着于此。”
“你是说?”
薛家人个性凉薄,若说是要为薛倾城报仇这种原因,她是不太信的。更何况要报仇,把周府给平了更直截了当。
“这里或许有什么秘密也说不定。”苍熠拉着她去薛家人躺着的地方。
幽麟正守着那一堆尸体,周小鱼抿唇面色不是很好,自她恢复了星影记忆以来,除了在天界平息小乱时动过手,这次显得太冲动了些。
“今日之事不怪你,即便你不出手,我也会让幽麟动手。”
苍熠安慰,“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做神仙的就应该心怀慈悲,感化芸芸众生。真正下凡走一遭,才知晓人心叵测,之前修行并非全然正确。”
“不提这些。”周小鱼仔细打量这些尸体,“怎么这么快都出现了尸斑?”
“不仅如此。”苍熠上前,将一具尸体翻过来,扒开他后背的衣服,一片不规则的暗红血迹出现在眼前。
“我们这一趟倒是走得有意思了。”
周小鱼勾起嘴角,想起天帝之前所说,血灵芝所在的地方红气盘旋。如今薛家人身上的不明暗红印记,倒是让她觉得颇为蹊跷。
“你说血灵芝……会不会在薛家人那儿?”
“在与不在,明日查看一番便可知。”
苍熠盯着这些尸体看,如果真如周小鱼猜测那般,血灵芝枕真在薛家,那这么多年薛家居于周家之下,蛰伏数年,倒真是不容小觑。
到底这薛家人的印记从何而来,为何刚死身上竟出现了尸斑,这一点他猜不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
周小鱼高价在江城里找了个原本教私塾的先生去了太公书苑。原本这先生也是不太愿意的,后来她使出流光霞缎做了一番威逼利诱,才使得这先生“自愿”前往。
后来又去镖行搜寻了几个能打的,去书苑门口守着,保护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与周家人,最后加固了太公书苑的结界离开了。
苍熠回眸看着那层结界骤然想起,之前自己也给书苑设下过结界,后来暗闫来犯,薛倾城捣乱,这书苑的结界竟完好无损。
确实蹊跷。
“你在想什么?”
“没事。”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必说出来让她多费心思。
薛府。
周小鱼是直接闯进去的,打伤了看门的一众家丁,堂而皇之地站在厅堂,表情漠然地看着江城县主跟薛家老爷高谈论阔。
“周小鱼!昔日倾城命丧你手,我念在你父母双亲皆故的份上没找你算,昨日你杀我家丁在前,今日善闯薛府在后,看来你是真的迫不及待在找死!”
薛老爷子砰地一声放下茶杯,呵斥。
“当初薛倾城与妖邪勾结闯我周府,闹我大婚,害死我父母;昨日薛家家丁闯我太公书苑,强行占地!你说不予我算账?”
周小鱼扶着苍熠坐在椅子上,顺带应付着说,“薛老爷子越活越回去了,不如你猜猜看,我今日闯你薛府,是做什么来了?”
薛家老爷子瞳孔一缩,做什么来了?
这话听起来的意思不就是:我索命来了。
31. 凡尘(二)
可偏偏如今的周小鱼比当初周家二小姐更难对付,那个人说了切不可与她硬碰硬,否则倾城就是自己的下场。
“小鱼许久不见,近日来可好?”
县主是个聪明的,平日里受了周家不少恩惠,周家老爷子虽然死了,但周家家业不小,如今周小鱼掌家,自是不愿意开罪的。
“好不好的,县主大人不知道?”
周小鱼一记刀眼射过去,“如今你也在这儿,那咱们一桩桩一件件地算清楚便是,也省得薛家老爷子以德报怨,说得是我周家欠了他们命债未还!”
“我和你一个黄毛丫头没什么好算的,这周家还轮不到你说话!”
薛家老爷子欲赶人,“据说你已经与方才这位少年大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便无法代表周家与我算什么!”
“若我偏要算呢!”
周小鱼起身逼近薛家老爷子,“周家在江城扎根数代,坊间百姓谁家没受过周家恩惠?就连你薛家,若不是我爹,岂能在江城立足!如今我爹娘刚走,便派人抢我周家家产,夺我土地,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欺负太公书苑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好一个以德报怨,好一个不予我算账!”
“你……”薛老爷子被拂了面子,气到脸色涨红,拍桌而起,“以前只听闻周家有个刁蛮跋扈的二小姐,如今看来,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句句在理,何来嚣张跋扈一说?”
苍熠护犊子,自家姑娘哪怕是跋扈,那也是极好的,怎能轮得到别人来评说。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胡乱……”
薛老爷子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一道光柱扇在自己脸上,还来不及疼痛,嘴角就渗出血来,极为狼狈。
“你是个什么东西?”周小鱼收回霞缎,盯着薛老爷子反问。
“薛老爷,小鱼,不如听我说说可好?”
县主在混乱中开口,欲平息这场争执,可偏偏周小鱼并不给他面子,反而一把扯过他的衣衫:“你以为我没有账与你算?你这县主如何坐上去的需要我跟你好好回忆一下么?听你说?你最好是回了你的县衙好好等着,我且料理了薛家,就过来料理你!”
说罢,将他往外一丢,县主便被幽麟一个金光带回了县衙,薛老爷子见到幽麟那可怕的庞然大物,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没了,脸色苍白内心又极度愤怒,想逃偏偏那周小鱼在门口堵着根本出不去。
“我们继续算!”
周小鱼步步逼近薛家老爷子,伸手再次逼出流光霞缎,化作道道光柱,一道一道打在他身上。
“薛倾城自幼处处与我作对,养不教,父子过!此为一罪!”
“长大后,妒忌成狂,与魔界之人勾结,带领家丁绑我学生,杀我书苑学童!此为二罪!”
“闹我大婚!此为三罪!”
“害死我至亲至爱之人,三条命!”
“仗着周府没人出头,一批又一批的家丁派去骚扰太公书苑那些无辜的学童,我倒是很想知道,薛老爷子,这太公书苑到底有什么让你薛家父女着迷的东西,我周家家大业大,怎么就揪着太公书苑不放呢?”
流光霞缎打在薛老爷子的身上,浑身是血,周小鱼眼睛未曾眨眼。提及太公书苑,薛家老爷子神色微微一变,被一旁的苍熠看得真真切切。
“当日事出有因,未曾找你薛家算账,薛倾城死不足惜,可如今我回来了,你薛家也就不要再存在于江城了!”
“不,周小鱼,你不能这么做!你岂敢!”
“有什么不敢的!”
周小鱼指尖带光,往外轻轻一点,这个薛府瞬间黑云压顶,处于浓密的压抑中。
薛家老爷子见大亮的白天变了色,这才意识到那人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这周小鱼是真的惹不起,也是真的变了。
拖着半坐在地上的身子不停往后退着,顾不及身上带血的伤口:“周小鱼,你不能杀我,县主大人知道今日你与我在一起,若是我薛家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区区县主也能困得住我?你觉得刚才我让幽麟带着县主离开只是送他回家?你与他之间的那些勾当,即便你们不说我也能看懂几分;亦或者你猜猜看我会不会找他算账?”
苍熠见周小鱼脸上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心里泛起五味杂陈。天界那个处处循规蹈矩的剑神做得并不快乐,而凡间肆无忌惮敢爱敢恨的周小鱼才是她最想要做的。
终究是自己束缚住了她。
愣坐在地上的薛老爷子此刻全然忘了身上的疼痛,一个劲儿想要逃,却被她无情挡住:“想跑?不如你说说,我太公书苑有什么宝贝让你如此贪恋,说清楚了,或许我能饶你一命也不无可能!”
“什么都没有!只是倾城生前惦记着你这书苑,死后我想为他讨回公道罢了!”
薛老爷子否定得太快,不做任何思考,反而让周小鱼起了疑心。
“若你真爱女,那她也就不会自幼处处与我作对了!你对她何曾有过半分父爱,薛倾城性格扭曲,与魔界勾结,你这做父亲的功劳不小!如今却说为她讨回公道,你说这话,不怕你的女儿夜里找你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太公书苑不过是郊外空地一座,我薛家要它作甚!即便我未曾好好待过倾城,可她毕竟是我薛家的女儿!”
听着他的狡辩,周小鱼也不急,只步步逼着:“挺好,既然父女情深,那就叫你薛家上下去黄泉地府与她作伴便是!”
说罢,双手一摊,流光霞缎浮于半空旋转着,任谁也想不到,这美得不可一世的霞缎竟是仙法高强的武器,杀人无形。
薛老爷子自是见识过这霞缎的威力,浑身颤抖着,最后见着霞缎化作一道金光将他缠绕,他才发出求饶的声音:“我说,我说,我说……”
可是,他要说的话再也来不及开口。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道红色的光柱,将他心脏刺穿,倒地死亡。
红色光柱一出现,苍熠便追了出去,可忘了自己本身虚弱无力,刚跑两步就喘了起来。周小鱼见薛老爷子死了,收了罩在薛家上下的杀气,去追那道红光了。
薛家下人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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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去了,偌大的薛府只剩下苍熠和死去的薛老爷子。自古以来,三界的各种法力他见过不少,尘世之外的幽麟所使出法力伴随着墨色的光,魔界以暗渊为首的众魔兵修行使出的法力则是幽紫色的光,而天界众仙则是金光笼罩。如今凡间走一趟,红色的光柱倒是第一次见到。
周小鱼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苍熠正仔细研究薛老爷的尸体,盯着他胸膛红色印记发呆。
“说不定……县主那儿知道什么……”
“别去了。”
苍熠阻止,“你在明,敌在暗。若是大张旗鼓去找了县主,或许下一个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留着他,早晚用得到。”
周小鱼沉默,无法反驳。
此番误打误撞回了江城,没想到平日里无波无浪的地方竟然暗藏风浪。她现在不得不怀疑,薛倾城一开始就是受到薛老爷子的教唆才觊觎了太公书苑。
当初薛倾城提过,是自家在皇宫做妃子的姑母给县主写了密信,才拿到的批文。
天帝亦提过,皇城,名门贵胄颇多……
她讲这些推测讲给苍熠听:“所以……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出发去皇城。”
“不仅是皇城,薛家老爷子可疑,薛家在皇宫做妃子的姑母亦可疑,我们最好是能去到宫里。”
“那这些红色的印记还有太公书苑的秘密……”
“我想这就得等我们去了皇城才能知道了。”
“你身体是否撑得住?”
周小鱼话题一转,看向苍熠,“实不相瞒,我刚才循着那气息追去了,以我目前的能力并未追到它。况且我总觉得它或许与血灵芝是有些关系的,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次面对的到底是人是魔,我担心你身体承受不住。”
苍熠抿唇,知晓她接下来的话:“如果是让我回天界的话,那便不用多说了。小鱼,正是因为此番下凡危险万分,我更要陪着你。当初将全身仙灵渡给你,我便没想着能活下来,如今你把我从死亡边上拉回来,多一天都算是我赚的。如果这次能拿到血灵芝,我能得救,那我感激命运厚待于我,可若是有任何闪失,能陪在你身边度过人生中最后的时光,亦不负此生。”
罢了,知道他是个犟的,亦不再劝说。如今回到江城,太公书苑迷雾团团,可当务之急是找到血灵芝,想着便吩咐幽麟带着他们出发皇城了。
当然,去皇城之前,她悄悄找过县主。
县主被幽麟吓得不轻,当天晚上便有些精神失常,一问三不知,周小鱼用了些方法亦无法辨别他是真疯还是假傻。只好作罢。
只是临走时,她对着县主说了句话:“周家在江城扎根数代不倒,必定有万古长青之秘。今日我不杀你,是想看看这堂堂县主屈于我周家数年,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今日起,薛家在江城已不复存在。另外,我且警告你,太公书苑如此重要,你最好是给我守住了,如果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不,哪怕是一花一草受到任何闪失,我都会一一算在你头上!”
说罢,她便乘着幽麟离开,带着苍熠前往皇城。
32. 凡尘(三)
周小鱼跟苍熠骑在幽麟背上,刚抵达皇城上空,便觉得不对劲。一团红气笼罩着整个皇城,带着一丝窒息与压抑。
“这是……”
“天帝说得没错,血灵芝应该是在这里。”
“可是不太对劲……”
周小鱼蹙眉,“不一样。”
苍熠如今没有强盛的仙灵,除了能看到那红气之外,并未发觉有何不同:“什么不一样?”
“这里的红气很强盛,但跟太公书苑薛家人身上的气息不一样,这团红气……更像是那日在薛家杀了薛老爷的气息。”
周小鱼解释,“薛老爷胸膛上的红色印记带着一些幽光,而在太公书苑薛家人身上的印记却没有那道幽光。”
“幽光?”苍熠听着她分析,“魔界?”
“昨日我便有些怀疑,可是我在魔界那么久,若是法力高强的魔族人,我不会分辨不出。”
周小鱼说道,“如今暗闫已死,之前魔族收纳了不少妖派也都四处窜逃,我不知道到底还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我们。”
“自上次仙魔大战数十万年,你离开魔界已久,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无常,魔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出现了哪些人你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恍惚记起,当初薛倾城破周府结界,你说……你的结界天上地下有几人能破?”
周小鱼抬头提醒,“据说那是魔界研究出来的新物件儿,在魔界钻研这些东西的,我倒是想起了那么一个人……”
“泠婉。”
苍熠蹙眉,可泠婉已经死了。
“不管是泠婉,还是继承泠婉衣钵的魔族人,看来血灵芝比我们想象得更难拿到。”
周小鱼嘴角勾起冷笑,作为星影与剑神的那股胜负欲跃然脸上,“皇城到了。”
幽麟将二人在皇城城门口轻轻放下,摇身一变成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鹦鹉。
周小鱼曾经嘲笑过幽麟,竟有一颗玲珑心,每次变身都变得可可爱爱的。
幽麟很骄傲,至少主人说他现在的模样很可爱。
所以他偶尔也变成一只绵羊,时不时会变成一只小兔子,周小鱼就经常抱着绵羊兔子到处玩儿,毫无仙力的苍熠很是吃醋,却又无可奈何,总是一记记刀眼射向幽麟,并且伴随着警告。
见苍熠一副想要杀了自己却杀不了自己的表情,幽麟更得意了,每天都想着方地逗周小鱼开心。
如今变成这鹦鹉,周小鱼又抱着幽麟转了好几圈,看的苍熠倒是十分眼红。
“你都没抱着我转圈圈。”脸色耷拉,声音委屈,“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没有仙灵了?”
……
“人家只是一个神兽,你在胡说什么。”偶尔周小鱼也受不了苍熠的撒娇,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
“可他是公的。”
……
“他只是我的坐骑。”
“是你的坐骑,可是你却抱着他转圈圈!”
“我倒是想抱着你转圈圈,可你现在身体也不允许啊。”
身体不允许的苍熠:……果然还是嫌弃我。
想来想去更委屈了,一把捏过搭在周小鱼肩上的“鹦鹉”,拂袖走进皇城。
周小鱼跟在身后,心情舒畅。
踏进皇城,入目便看得有些呆滞了。活了数十万年,仙界魔界都呆过,江城水乡之地,小桥流水温柔乡让人沉醉,可如今看到皇城,竟不愧为寸土寸金,名门贵胄云集之地。
皇城是一幅绚烂多彩的画卷。高大的城墙巍峨耸立,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守护这皇家种地。城内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小时候背着行囊,想要找你,第一站我的目标就是这儿。”
周小鱼拉起苍熠闲逛,“繁华迷人眼,来到这儿,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若你喜欢,我们先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
“倒不是喜欢,相比起来我更喜欢江城。”
她摇头,“苍熠,我原以为江城就是我所看到的那样底蕴深厚,淳朴实在,可是这次回来我发现,底下的暗流涌动,从来都没看明白过。”
“暗流涌动的只有那些人,江城还是那个淳朴的江城。”
“你看这皇城,热闹非凡,繁华富贵,多少寒门子弟趋之若鹜,挤破头都想在这儿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可最后留下来的谁不是拼得头破血流,物是人非。”
周小鱼看着路上形色各异的人发出感叹,“这样想来,觉得相比起天界跟魔界,这人间反而是极为复杂的,人心更甚。”
苍熠点头,不置可否。
在来到凡间的第一天,自己的认知便开始发生了变化:“在天界数十万年,征战于我而言习以为常。习惯到早已忘记自己为何而战。自幼而来,天帝教导,我是天界战神之子,亦是今后天界唯一的战神,让我装着天下苍生。我曾以为天下苍生就仅仅是那些无数圣灵而已,下凡一遭才发现,我们做神仙真正的责任,真正该守护的,是这天下的正义与公平。”
“我就说你们做神仙的,一天到晚被一些死规矩束缚着,一直在路上走着,却忘了为什么出发。”
“小鱼,是你让我明白了这些。比起我,比起天界那些常年被规矩束缚的仙君们,你更适合做神仙,做一个深明大义的神仙。”
所以,不管我是否得救,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一定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别放弃。
周小鱼抿唇,他的言外之意怎会听不出来,世事难料,纵然知如何能救他,可如今才进行到第二步就如此艰难,更遑论之后的种种,必定凶险万分。
一时间,看着周围喜笑颜颜的行人过客们,她变得有些伤感。
瞧着她心思涣散,苍熠拉过她去了皇城最大的布庄:“在仙灵阁修养,闲来无事的时候,看过你留在案桌上的话本儿,那上面说女孩子不开心喜欢买衣裙首饰。要不要进去逛逛?”
“你倒是有胆量,还敢喊我去买衣裙首饰?”
提及此,周小鱼脑子里全是周府那一柜柜的衣裙首饰,往事重现,感慨颇多。
“当日之错为夫尚不得弥补,如今只求夫人忘尽往事,与为夫共赴未来。”
说罢,苍熠拉着她进了商铺,“既是富贵繁华之地,那便不急一时,先让夫人享尽幸福再论其他。”
最后两人在布庄逛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苍熠学习能力很强,看过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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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本便知晓陪自家姑娘买东西并非简单之事。
但也不是那么难,有问必答,有惑则夸,看一下摸一下便付钱即可。
“方才我瞧着你拿着那玉坠儿挺喜欢的,为什么不要了?”
走出布庄,苍熠表示疑惑。
“好东西我自是也不缺的,但有的东西意义独一无二。”
周小鱼腰间的桃花玉坠,苍熠也别着一个,注入了彼此的仙灵,无可取代。
两人随处走着,见城墙脚下人头攒动,纷纷议论些什么。走近些便听说这当今圣上近日来精神不济萎靡不振,皇宫太医皆不可治,如今才张贴皇榜,寻天下江湖游医术士,以解圣忧。
“精神不济萎靡不振?”
周小鱼笑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墙之内岂有糟物。天下奇珍异宝待着,好吃好喝供着,太医御膳房伺候着,还能精神不济,有意思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苍熠总结。
“你说我们像不像江湖游医?”
“不像,像一对神仙眷侣。”
……
这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不像也得像。”周小鱼眼睛一瞥,瞧见皇榜附近一身着华贵却神色忧虑的女子,被一群士兵保护着,身后还有一群伺候着的丫鬟。
她嘴角上扬,勾起得意的笑。
熟人啊。
熟人最好办事了。
走上前,声音清脆:“姑娘可还记得我?”
听到声音,士兵们纷纷拔剑,做保护姿态。反而那神色忧虑的女人瞧见眼前人,眉间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周姑娘。”
说罢,她眼角一睨,摆了摆手,士兵们收了剑,让出一条路。
“明姑娘,别来无恙。”
此人唤作明媚,出身贫寒,是江城凌烟阁卖艺不卖身的歌伎。周小鱼最爱听她的戏,可偏偏江城恶霸徐老爷以明媚双亲胞弟作为威胁,欲强占明媚。
最后是周小鱼出手相救,教训了徐老爷,给了银子助他们一家离开江城。
“一切安好。”女人走到她面前,脸上满是感激,“一别数年,有颇多话要说,周姑娘可方便?”
周小鱼眼睛一亮,冲一旁的苍熠娇俏地眨眼睛,在一众士兵与丫鬟的簇拥下,去了附近的酒楼。
明媚吩咐了身边的人在外等候,将今日之日一一说于他们听。
原来在她带着双亲胞弟离开江城的路上,碰到微服私访的圣上。明媚生得漂亮,品行才艺更是上乘,瞬间获得了圣上的青睐,带回了宫,一路恩宠,便是如今的明贵妃。
“圣上待我极好,我出身低贱,宫墙之内闲言碎语颇多,他从未在意,对我恩宠如初。”明媚笑笑,“如今圣上突然诡病,我感念圣上待我的好,想要亲自出来寻名医,为圣上诊治。”
“他是何时开始精神不济萎靡不振的?”
苍熠蹙眉,“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症状?”
“大概是两月前。”
明媚仔细回忆,“那日我身感风寒,圣上去了玲贵妃那儿,第二日便听闻皇上病了,歇朝足足两日,第三日才听说好了些。这些日子皇上的病情更甚,脸色苍白病态,眼底尽是乌青,很是奇怪。”
33. 凡尘(四)
周小鱼喝口茶,脑子里没停止过转动。
听明媚的语气,皇上哪里是得了病,分明是……被人吸干了精气啊。
当初在魔族,没少见魔界的人吸取凡人生灵以滋补自身魔气的。她与苍熠对视两秒,见他亦沉思着,心里的猜想便被证实了大半。
“玲贵妃?可是薛家那位姑母薛秋玲?”
“正是。”
“玲贵妃……是个怎样的人?”
“八面玲珑,捉摸不透。”
明媚的总结一阵见血,“其实我与圣上都私底下怀疑过会不会是她的问题,毕竟那日从她宫里回来,圣上便生了病。可她实在是找不出破绽。况且,我曾在御花园听她与别人谈及过找母家要什么灵芝,想来她是为圣上所求的吧。”
灵芝!
周小鱼与苍熠脸色骤然凝重,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明媚都看出了此刻的气氛有些不同。
“周姑娘,怎么了吗?”
周小鱼回神摇头:“明姑娘,你要不要让我们进宫一探究竟?”
“江城周家见多识广,周姑娘宅心仁厚救我于水火,我既将此事告知于你,必定对你信任万分。此事我会安排,明日便会有人接你们进宫。”
“明姑娘,实不相瞒,此番进宫我们也有自己的目的。当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宫内的一兵一卒。”
明媚点头离开,对于周小鱼,她下意识的就是相信,总觉得这个女孩拥有解决一切的能力。
翌日。
周小鱼跟苍熠二人随着明媚派来的侍卫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城。原本以为此番还需要一些功夫,结果倒是比想象的要顺利。
然而宫内却守卫森严,哪怕有明媚心腹亲自带着做担保,也免不了搜身盘问。
“这便是皇宫吗?”
走进宫门,饶是四周宫殿尽显祥瑞繁华,可这宫墙之内皆是规矩,只觉得浓烈的压抑与窒息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抿唇,原以为天界众仙已经足够迂腐与拘束,没想到凡间竟有一地,刚刚踏足便让她有种想要逃的感觉。
苍熠上前握住她的手,提醒她正事要紧。
明媚带着他们去了皇上的寝殿:“昨日我已经与皇上提过,你们皆是我在凡间熟识的江湖游医,曾治过我的病,皇上很信任我,所以你们不必太紧张。”
“明贵妃,若是……我们没有办法治好他,你会受牵连吗?”
周小鱼见四周人多眼杂,也守起了规矩。
“在这宫墙之内,每人各有一套自我保护的方法,我也有。若是能治好皇上最好不过,若是治不了,希望此番进宫,能解决你们当务之急。”
苍熠眉眼一挑,从毫无背景能一路走到贵妃之位,在人心复杂的后宫获得独宠,这明媚果真是蕙质兰心,聪明过人。
“不用与我说抱歉,小鱼,你曾经救我家人于水火,此举,权当报恩。”
见周小鱼面露难色,明媚安慰,“更何况,我直觉挺准,你们说不定真能治好圣上。”
说罢,她禀明了看门的侍卫和公公,带着周小鱼二人进去了。
寝殿内一片昏暗,半空萦绕着红中透紫的烟气。凡人感受不出,但周小鱼却对这气味熟悉得很,如此浓烈窒息的污浊之气,除了魔界之人,她想不出还有谁。
只是除了魔界之外,那泛着的幽幽红光,到底是谁?
她眼神示意苍熠,可对方摇头,随着明媚一起看到了躺在龙榻上的皇帝。
只见皇上躺在龙榻上,正值壮年,可脸色苍白到病态,没有丝毫血色。双眼紧闭,眼帘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挣扎。
周小鱼蹙眉,听着他断断续续微弱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沉寂。
除了脸色之外,身体也消瘦得可怕,衣物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肉眼可见衣服之下凸起的肋骨。此时此刻的他,哪里有一国之君的霸气与威严,反而像是城郊得了瘟疫的难民更为贴切。
“他昏睡多久了?”
苍熠不忍再看,将他被子好生掖上。
“时间不定,偶尔会昏迷一天,偶尔会有些精神,坚持得久一些。”明媚努力回忆。
“这模样,绝非是生病就能导致的。”
见到他这样子,周小鱼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宫里住了个吸人精气的妖魔啊。”
“周姑娘可有办法?”
“救他倒是不难。明媚,实不相瞒,我与苍熠此番来皇城目的的确是皇宫。还记得你之前所提及到薛秋玲所说的灵芝?”
明媚点头,立刻会意:“我会竭尽所能助你们得到此物。”
爽快又聪明。
周小鱼欣慰地笑:“你且出去吧,这儿留下我与苍熠便可,我定还你一个健康的圣上。”
明媚很放心,缓步出去,并叫来不少自己信得过的侍卫守在门口,无论是谁都不得进入半步。
寝殿门再次关闭,周小鱼才开口:“听明贵妃的意思,血灵芝应该就是在薛家姑母薛秋玲手中。我奇怪的是,这皇帝被吸人精气是何人所为,薛秋玲可没这本事。”
“当初薛倾城也没本事,可依旧破了周府结界。”
“以前在魔界,泠婉精通禁术,却不曾听说过她有后人徒弟。如今是人是鬼倒真是玄乎得很。”
“追光剑神,现在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苍熠抚摸她的头给予安慰,“不管是人是鬼,如今这天上地下,能打败你的寥寥无几,剑神,求保护。”
他盯着她,脸色依旧苍白,一脸虔诚得反倒有种病娇的美感。
周小鱼被逗笑,双手抬起金光,流光霞缎从袖口飞出,在空中与那浑浊的光缠绕交织。五彩绚丽的光不停流转,浑浊的气息被击碎,徐徐消散。
霞缎完成使命,回到主人手里。原本压抑窒息的寝殿忽然就变得轻盈而流畅,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竟有人将手伸向皇权重地。胆子倒是大得很。”
周小鱼走向昏迷的皇上,不禁嘲讽,“纵然权势滔天,可依旧防不住有心之人加害。这人心,真是九曲回肠,难以预料。”
她指尖带起微光,在龙榻上方一点,整个龙榻被金光笼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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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柔和的气息窜入他体内。皇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红润,眼角的乌青也消失不见,呼吸渐渐平稳且有力起来。
“不愧是剑神,速度挺快。”
苍熠表扬,“天帝曾说过,希望我做个闲游散仙,优哉游哉。如今天界有了你,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想都别想!”周小鱼瞥他一眼,“若是你好不了,我会亲手毁了你所守护的太平盛世,不信你且瞧着。”
苍熠知晓她在说气话,也不反驳,不再说丧气话。
就在周小鱼欲唤明媚进屋时,寝殿外传来了争执声。薛秋玲听说明媚带了江湖游医来为皇上治病,连忙赶了来,倒显得很是关心。
“姐姐,先生正在为皇上医治,如此着急进去,是想要耽误圣上康复吗?”明媚笑脸盈盈,跟薛秋玲私下里水火不容,但面上总不能太过难堪。
“听闻明贵妃带了不知名的江湖术士进宫,天底下有名的先生可都在宫里,我就不信,你今日刚出宫,就那么巧寻得名医了?”
薛秋玲扯着嘴冷笑,“若皇上真有个好歹,你且担得起?还真是不怕灭九族!”
“我明家就那么几个人,若皇上真出了事,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倒不像姐姐,九族什么的,左右也不过您一人,孤注一掷这种事,姐姐应该比我做得顺手些吧。”
明媚软刀子送回去,一语双关,倒是把薛秋玲气得脸色铁青,也不用在这儿演什么姐妹情深,立刻呵斥:“放肆!”
“我与姐姐位份相同,虽说姐姐比我先入宫,但也不存在放肆一说。”
明媚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人是我带来的,若有问题,我将一并承担!姐姐请回吧,在皇上醒来之前,这儿您是进不去的。”
“好!好!好得很!”薛秋玲指着她气得直喘气,心里却盘算着无论如何要进去一趟的,那位说了,天界已经有人进了宫内,如今明媚又带了人进来,事情若是纰漏,自己凶多吉少。
最后时刻,只能先下手为强。
她攥紧拳头欲走时,身后寝殿的门开了。
“玲贵妃且慢。”
清冷的声音传出,薛秋玲转头,便看到寝殿门口那抹粉色修长的身影,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一如既往的跋扈桀骜,没心没肺。
周小鱼!
那位所说的天界之人是她?
可她分明只是一介凡人!
倾城之死,薛家被灭,皆因她而起!如今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明贵妃,你所带来的江湖游医是她?这江城周家二小姐何时成了江湖游医,真是荒唐可笑!”
薛秋玲冷笑,一脸不屑,“你这坑蒙拐骗的把戏倒敢用到皇上跟前儿来!来人!把这江湖骗子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明媚也立马阻止。
“玲贵妃,难怪这薛倾城气性那么大,原来不像薛老爷子,反而跟您有几分像呢。”
周小鱼随口说说,却没想到引得薛秋玲脸色一变。
精准捕捉到对方脸色的变化,周小鱼眼眸一转,这薛家密辛倒是有意思得很。
34. 凡尘(五)
“周小鱼!你还敢提倾城!”薛秋玲眼眶骤然一红,“你这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这县主大人也没把我当众处死!”
周小鱼反驳,“玲贵妃,你确定有些话咱们要在这儿说吗?比如:这皇上为何会突然精神不济……”
“你不是自诩江湖游医,皇上何故如此你会不知?”薛秋玲强行镇定,反将一军。
“那倒也是。我自小不学无术惯了,倒是喜欢研究一些江湖奇门秘术,看看话本儿之类的。倒是曾经在一些话本儿里看过,有的妖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总是喜欢在半夜吸取枕边人阳气,你说……”
“皇家重地,岂容你妖言惑众!”
薛秋玲严厉将话题打断,身子是止不住的颤抖。
“所以玲贵妃,你要和我单独谈谈吗?”周小鱼扬起下巴,志在必得。
薛秋玲心中有鬼,更何况那位在大庭广众之下绝不可能出手相助,她不确定周小鱼到底知道些什么,自然也不敢与她当面硬碰硬。
“明贵妃,劳烦您为我和玲贵妃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跟玲贵妃旧识一场,再见面总是要叙叙旧的。”
“你不信我?”竟然连谈话的地方都要明贵妃安排。
“显而易见。”
周小鱼耸肩承认。
苍熠被明媚安排在了一所安全的偏殿,与她在宫内培植的一批心腹住在一起。周小鱼跟玲贵妃去了明媚的宫殿密谈。
踏入明媚的宫殿时,薛秋玲有种被羞辱的感觉,被动的被人安排,很不爽。
可纵然心有不甘,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走。
“这儿不会有人来,你们且放心。”明媚很自觉,不该听的,她绝不听。
为人处世之道,亦是宫内生存之道。
有的时候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见明媚离开,薛秋玲率先开口,语气不悦:“有什么事,你说吧。”
“血灵芝。”
周小鱼开门见山,“也别跟我装傻说不知道,我既然能来这儿精准的问你,就必然有把握拿到这东西。告诉我血灵芝在哪儿!”
“没有。”
提及血灵芝,薛秋玲脸色骤变,浑身都开始颤抖。想起那位的可怕,再瞧着如今周小鱼的态度,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在与虎谋皮。
“那且说说你是如何将龙榻上那位变成这样不死不活的吧。”
周小鱼不疾不徐坐下喝茶,在大庭广众下,她尊称她一句玲贵妃。然而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周小鱼起身,与她对视,眼睛直勾勾的摄人心魂,“看来你是执意要跟她合作了?我来猜猜看,魔界中人找你了吧。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那人会点乱七八糟的禁术就是了。”
薛秋玲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这周小鱼一介凡人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在我刚才替皇上医治的时候就一直想不通,为何这紫光里带着一些红,想来那红色便是习得禁术后的结果吧。而魔界的人即便要吸食阳气,也不会说逮着一个人吸,更何是皇上这种目标这么大的。”
周小鱼一一分析,语气变得阴森鬼魅,“你可能不太了解魔界,他们啊,一旦开始吸取生灵,只是一个皇上可是不够的。”
“你在胡说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人将一些禁术教给你了吧。”
周小鱼直截了当,“方才你一出现,我便觉得你有些不同寻常,于是刚才明媚离开后,我在房间设置了一个结界,若是肉体凡胎会立马变得呼吸困难,窒息压抑。显而易见,你并没有。”
“什么结界,什么肉体凡胎。周小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在这儿装腔作势骗谁呢!”薛秋玲反驳,并不相信她所说是真的。
“薛秋玲,交出血灵芝,我或许可以助你脱离现下困境,与虎谋皮,你这是在找死!”
“没有。”
“看来你是宁愿与魔界勾结,也不愿信我?”
“你杀了倾城,灭了我母家,还要我信你!周小鱼,你说说,你值得相信吗?”薛秋玲冷笑。
“薛倾城为何而死需要我把当日之事说一遍与你听?你薛家我倒是想灭得很,可难道不是你们与虎谋皮惨遭反噬灭口?薛秋玲,若你执迷不悟,我告诉你,薛老爷子就是你日后的下场!”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周小鱼,我且奉劝你别多管闲事,还是想想若皇上有任何闪失,你是否有命离开这皇宫!”
薛秋玲脑子里的纠结与挣扎一下子消失不见,自己好歹有魔界帮手,她不信周小鱼一介凡人能够救回皇上,亦不信她能够与魔界那位匹敌。
一念起,一念灭。
路便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薛秋玲带着愤懑离开了。明贵妃将周小鱼跟苍熠招待好后便去了皇上那儿,彻夜值守。关键时刻,丝毫不敢怠慢。
在皇上面色红润地睁开眼时,她便知晓,自己赌赢了。
周小鱼的确有本事解决现下难题。
皇上醒来,明媚将此事在圣前禀告,不偏不倚,让事实显得更加可信。接着,明贵妃带了两位江湖游医治好了困扰皇上两月的病这件事在宫墙内流传开来。
明贵妃水涨船高,跟着周小鱼与苍熠也接连收到各宫各苑颇多照拂,就连皇后也差人送来赏赐。一时间,明贵妃在后宫地位有隐隐超越玲贵妃的趋势。
周小鱼看着桌上堆满的赏赐,兴致缺缺,稀罕玩意儿周府从来不缺,倒是有些审美疲劳。
“你这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倒还真像是个江湖游医。”
苍熠把玩起放在面上刻着桃花的玉簪,精致小巧,跟第一眼见到周小鱼那粉嫩模样别无二致。这样想着,便凑近她身边,把玉簪给她戴上,望着那张略施粉黛的脸一时间有些发愣。
“可好看?”
苍熠不回答,神色温柔:“好歹是赏赐,凡人周小鱼和苍熠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
“方才明媚差人来说,今晚皇上设宴特意招待我俩,后宫各苑都会去。这夜黑风高的,最适合做坏事了。”
的确。
昨日薛秋玲的意思是不会与自己合作,不出所料,必定会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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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出手。
治好皇上简单,但拿到血灵芝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薛秋玲若不轻易交出来,那此番皇宫之行,不到鱼死网破不罢休了。
皇宫御宴。
皇上圣体康健,为感谢周小鱼和苍熠特意以宫内最高规格的宴会招待二人。为此,明贵妃特意差人为二人好生装扮一番,免得失了礼数。
周小鱼依旧是一袭粉色罗裙,裙摆摇曳,精致昂贵的锦缎光泽柔和,裁剪得当,少女柔美又不失高雅大气,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粉色玉簪戴在头上,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活力。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外等着,当苍熠走出门口时,才惊呆了。
她知道他是好看的,可这些天看惯了他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如今这模样,让她看得有些痴傻。
一袭飘逸的天青色锦袍,衣襟上绣着精致复杂的云水图案,锦袍随风而动,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长发是精心打理过的,用简单的一根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两鬓,带着几分随性与不羁。
不光是周小鱼看呆了,同样看呆的还有皇上最宠爱的玉宁公主。
周小鱼与苍熠抵达宴会的那一瞬,玉宁公主便看到了容颜惊艳,剑眉星目的苍熠。她可以确信,他就是自己苦等多年的驸马!
唐突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多年来的征战使得苍熠有些警觉,转眸便看到冲着自己笑得一脸“荡漾”的公主。顾及身份,他只抿唇咽下心头的不悦。
如此明目张胆的眼神,亦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传闻玉宁公主心高气傲,皇上为她寻过不少王侯将相世家公子,可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苍熠的出现,那眼睛都快长到对方身上去了。
沾花惹草的臭男人。
周小鱼强忍住心中的不满,若不是在皇宫还有要事,必定转头就走,才不管什么大局小局。
薛秋玲瞧着玉宁公主眉眼含笑,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嘴角一勾,满是算计。
“江城周家乃享誉全朝的名门,周家二小姐却成了江湖游医,倒是令朕颇为吃惊的。”
皇上将自己女儿的心思看在眼里,却和周小鱼说话。
“周家在我双亲与姐姐离去那天,便已成为过去。如今的周小鱼只是个凭借多年所学即走即停的江湖游医罢了。”
“如此甚好。”
周小鱼与苍熠与皇上短暂的寒暄后落,皇上也开始对苍熠产生了好奇,“周姑娘身旁的青年倒是不曾见过,是哪家公子?”
“我是姜渔,师出沧浪山沧浪派。”
许久不听他这么介绍自己,周小鱼暗自发笑,感触良多。
“修行之人?”
“是。不过曾经有人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过,要破了我的修行,将我拉入凡尘,生生世世在一起。”
苍熠轻笑,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小鱼眼里尽是柔情,“如今我亦是江湖游医平民,随着她即走即停,山川湖海,天涯海角。”
今晚玉宁公主虽未置一词,但明眼人都能瞧出她对苍熠的心思。如今苍熠率先提出自己心有所许,已是给足了皇家颜面,尽管此举在旁人看来实属有些不知轻重。
35. 凡尘(六)
皇上脸上的笑有些凝固,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子上依然得过去:“哦?你说的那人是周姑娘?”
“实不相瞒,小鱼与我已定终身。若不是出了些变故,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苍熠说得坦荡,但一旁的玉宁公主却极为心碎,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眼里挂着盈盈泪珠,似落非落,惹人恋爱。
“周家与薛家乃世交,小鱼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本宫倒是从未听闻周家二小姐大婚的消息啊。”
薛秋玲脸上带着疑惑,说得漫不经心。只不过在旁人听来倒像是苍熠为了拒绝玉宁公主拉了周小鱼作为托词。
倒显得他不识好歹了。
“姐姐久居深宫,这宫墙之外的事儿若是事事知晓,那妹妹可真得向姐姐好好学学。”
明媚顺着薛秋玲的话说,反倒让她脸色一变,就连皇上看着薛秋玲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审视。
“当初我在大街上碰到周姑娘与姜公子时,二人十指紧扣,你侬我侬,一对神仙眷侣,即便没有大婚,那也是令人极为羡慕的。”
明媚接着说,“不过皇上,今日设宴一来是为了庆祝您圣体康健,二来是为了感谢周姑娘与姜公子出手相救,其余的都不重要对吗?”
明媚面容带笑,语气大度带着一些娇嗔,很聪明地给当前所有人一个台阶。
一顿晚宴,吃得众人各怀心思,可偏偏主人公苍熠却坦荡不已,只一味给周小鱼夹菜,倒茶,照顾得无微不至。
晚宴结束,皇上表示近日重病,剩下许多公文未批,只留了贴身公公在一旁伺候批阅公文。玉宁公主伤了心已经离席,薛秋玲见皇上走了,也不留下来惺惺作态。
最后明贵妃带着周小鱼二人回到自己的宫内。
“玉宁年龄大了,尚未婚配,为此皇上很是忧虑。”
明媚语气凝重,实话实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鱼,伴君如伴虎,纵然你们救了皇上,可我仍无法确定,他对于此事抱有何种态度。”
“无妨,若是他不想这偌大的江山为这一念之差陪葬,那倒是可以试试看。”
周小鱼说起此话,眼里尽是霸气与杀意。
玉宁公主?
敢打苍熠的主意,胆子不小。
前世今生活了几十万岁,上一个跟自己抢东西的薛倾城尸骨无存。
手中的温度传来,她脸上的愤怒与嗜血才逐渐消散。明媚知趣地离开,提醒之后如何抉择不是自己能把握的,她知晓,周小鱼能够救活皇上,那么眼前二人或许也不是皇上能够掌控的。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若是你心里不悦,我们现在就离开。”
苍熠拉过她坐下,“就在凡间,做一对即走即停的江湖游医,于我亦是幸福。”
“想得美。”周小鱼拂开他的手,“你是我的,你的命亦是我的。我一定会找到血灵芝!”
说罢,变成鹦鹉的幽麟从屋里飞了出去,往薛秋玲所在的宫里。
幽麟法力高强,变成鹦鹉探查消息极为合适。不消半会儿,便飞回来报信了。
周小鱼跟苍熠面色低沉地听着幽麟带回来的消息,今日玉宁公主对苍熠的好感表现得人尽皆知,薛秋玲果真去找了她合作。
“这公主久居深宫,倒真是甘为棋子,实为愚钝。”
“难道薛秋玲不亦是棋子?”
苍熠不怒反笑,“此次我们入宫,那幕后之人便消停了一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说明她自知实力不如你,不敢轻举妄动。”
“我倒是不怕她跟我硬碰硬,猫捉老鼠的游戏倒是麻烦得很。”周小鱼眉头紧蹙,“况且咱们也没那么多时间。”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咱们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现下看来将计就计便是。”
苍熠安抚着她,“虽然时间紧急,但欲速则不达。小鱼,以你目前的修行,已是上乘,但你在魔界时间太久,脾性依旧带着魔界中人的随性与狂躁,凡是沉下心来,恐怕这天上地下便再无能阻挡你的了。”
“我要这天下无双的法力做什么?”
周小鱼轻笑,“我虽不喜魔界中人祸害无辜生灵,但他们的不羁与随性倒是我所喜欢的。大概我永远也无法习得至高无上的法力,等医治好你,杀了暗渊,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苍熠蹙眉,细细品味她的话,总觉得哪里差强人意,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夜里沉默无声,两人各有所思。
翌日,周小鱼果然得到了消息,说是昨玉宁公主突然风寒,派了太医前往医治,但太医却说是骤然忧思,非药石可医。
皇上爱女心切,差人请求苍熠与周小鱼前去解开心结。
于公,苍熠与周小鱼二人以游医之名暂居宫中,太医无解,二人定当前往;于私,玉宁公主究竟为何忧思,不言而喻。
此行二人不得不去。
然而就在二人前往玉宁公主的路途上,苍熠却被薛秋玲的宫女叫住,说有要事相商。
苍熠与周小鱼二人对视,只觉得好笑。如此蹩足的借口都能找出来,看来玉宁公主那边对此事是志在必得啊。
“你且去看看吧,说不准这玲贵妃想通了也不一定。”
周小鱼将流光霞缎递过去,靠近他耳边轻声说,“我已经给流光霞缎施了法,它会保护你安全无虞的。”
安全无虞?
苍熠嘴角勾起笑,造化弄人,自己仙灵尚在时,也曾许诺过要保她安全无虞。
他点头,随着宫女去了。
周小鱼被单独叫到了玉宁的寝殿,见她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感染风寒,忧思过重。
“公主既然特意叫我过来,那便不用再装了。”
周小鱼径直坐在床边的案桌上,自顾自地拿起点心吃,“既然我能将你父皇从鬼门关拉回来,亦能看出你的这些弯弯绕绕。公主殿下,有话直说便是。”
听及此话,玉宁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满是被拆穿的羞愤。望着随性不羁的周小鱼,竟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看得有些愣怔。
“大胆民女,见到本公主不行礼!”思量半天,最终在礼数这儿给她定了个罪。
行礼?
周小鱼放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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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带着寒气看向床上的公主,满是嘲讽:“你觉得公主这身份就挺高贵了?这深宫大苑能给予你的除了这公主身份,还有什么?你跟我比高贵?我从小到大受到的娇宠可不比你少。”
“你!”
就这一瞬间,她觉得周小鱼可恨极了。
自信骄傲,嚣张跋扈,桀骜不驯这些分明都是皇宫里人人都讨厌的个性,可偏偏被这个女孩演绎得令人羡慕,令她无比嫉妒。
玲贵妃说得没错,这样的女人,普天之下有自己一个就足够!
而姜渔,有自己亦足够!
“玉宁公主,我本无心招惹你,奈何你眼光太好,竟看上了姜渔。”
周小鱼叹口气,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所以我只好警告你,别肖想自己不该想的。堂堂一朝公主,别失了身份。”
玉宁公主听得火冒三丈,分明这话应该是自己与她警告,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失了身份?
“你也说我是一朝公主,那你跟我争,有什么胜算!”
“争?你错了,我从不与人争。我想要的,就只是我的。”
周小鱼说得坦荡,“公主,我且提醒你,周家与薛家向来面和心不和,薛秋玲视我为眼中钉,你与她同谋,无异于为她人棋子,到时候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玉宁见她如此轻巧地将自己与玲贵妃的合作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心里略微有些慌。
“是否危言耸听,日后便见分晓。”
周小鱼起身离开,“只是我无意与你为敌,若你执意听从玲贵妃的话,那后果且看公主是否能够承担。言尽于此,公主好生想想。最后,别打姜渔主意,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生气?
周小鱼勾唇,倒是很久没有生过气了。
以前在魔界生气的时候,仅一个来回曾灭过鼠派一族;成为周小鱼后每次生气好像都能让体内的星影记忆出来一次;自从当了神仙后,自己还真的没有生过气了。
当神仙……不好玩。
周小鱼回到了住处的时候,苍熠已经被送了回来,据说只是被宫女带着走了些路,吹了些风便送回来了,没有见到玲贵妃,亦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故意支开苍熠,不过是玉宁公主想要保全了他,彻底让自己摊上此事罢了。做得漏洞百出却还有刻意为之,想来认为此事哪怕是破绽明显,也必定会万无一失,所以才有恃无恐了。
让苍熠吹风?
周小鱼冷笑,这薛秋玲到是敢!
翌日。
皇宫上下传出两件大事,上到皇上皇后,下到太监宫女,无人不知。
一是这后宫玲贵妃与随身伺候的宫女,不知被何人扒光衣物掉在御花园的树上昏迷一夜。
二是昨日玉宁公主召见游医周小鱼后,突然病重,太医诊断奇毒难治。
突如其来的两件事,皇上一个头两个大。薛秋玲被人扒光了衣物,宫内上下传遍了,哪怕是有奸人所害,也令皇家脸面无存,只吩咐了宫女们好生伺候着,便无心再管。
而当下,最要紧的便是玉宁之事。
36. 凡尘(七)
做皇上的,宫内计谋看过不少,玉宁这把戏他又岂能不知?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女儿,时时刻刻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说是他皇家的公主陷害平民。
玉宁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的玩起阴招。
是不是周小鱼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今圣上怎么看。
所以周小鱼这罪,他是认定了。
阴谋阳谋的,只要对了,就是好计谋。
“周小鱼,玉宁虽心悦姜渔,可并未做任何拆散你们二人之事。可你心思狭隘,竟对她下毒!如今可知错?”
“知错不知错的,皇上已经认定了不是吗?”
周小鱼说得没心没肺,“既然如此,您还问什么呢?”
“既然你无从辩解,来人,将游医周小鱼打入打牢,听候发落。”
皇上挥手,朝门外走来两个侍卫,欲将她押走。
“皇上,且记得,成也萧何败萧何。”
言外之意:你的命在我手里。
此话一出,不光是皇上,就连坐在一旁的明媚听了,都深感害怕。殿堂之上,周小鱼胆子确实不小,威胁皇上,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皇上震怒无比,即便周小鱼是自己救命恩人,即便此事乃玉宁设计,可此人太过狂妄,决不能留!
周小鱼被打入大牢,苍熠在房间发了火,纵然知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可一想到凡间的天牢阴森黑暗,环境恶劣,心里就气得不行。
幽麟冷眼看着这一切,脑海里记着自家主人离开之前的吩咐,给苍熠所在的屋子设了一层结界后飞了出去。
此刻同样愤怒的还有莫名其妙被掉在树上的玲贵妃,丢了那么大的脸,成了后宫的笑话,皇上也明确表示让她禁足在宫内不得外出。这是明摆着失宠了。
“一定是周小鱼做的!”
她手指抓着桌角,看向面前的黑袍女人,语气带着质问,“周小鱼一出现,皇上的病也好了,功亏一篑,一切都要重来!现在周小鱼就在大牢里,你到底在怕什么,竟然还不出手!”
“我做什么何须你置喙!”
黑袍女人拂袖,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无能狂怒,我倒是后悔找了你做交易。”
“不与我做交易,你能拿到那一半血灵芝吗!”
薛秋玲捂着脸冷笑,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如今整个后宫都知道我已经失宠,我无法靠近皇上,得不到我想要的,剩下的一半血灵芝,你也休想得到。”
“你威胁我?”
“倒不是威胁。周小鱼我纵然不喜,但她有句话说得对,与虎谋皮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我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能让你如此忌惮,但合作这件事,我可以找你,亦可以找她!”
“找她合作?”
黑袍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觉得她会助你吸人精气,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与你合作起,我便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薛秋玲语气愤懑,“可若真的将我逼急了,我至少可以以血灵芝为条件,让她助我脱离现下困境!”
此话一出,屋子里变得寂静。
黑袍女人眼里尽是杀戮,若不是血灵芝之事还未解决,她定然要杀了这薛秋玲泄愤。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周小鱼我杀不了。”
“我倒是不知道一介凡人,你这堂堂魔界长老竟能束手无策。”
“如今的周小鱼已然不是当初的她,你以为那区区天牢能困住她?你最好别乐观,别说她,就连她身边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我们都不能动!”
黑袍女人手中摊开一道符纸递给她,“皇帝不见你,你可以去找他。这是隐身符咒,只有一个时辰,你速去速回。”
薛秋玲心中疑惑,此人乃魔界新任长老,自幼随着师父学习禁术,竟杀不了两个凡人。
好在这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周小鱼死了最好,如果不拦着自己做的事,活着对她影像也不大。
来不及细细品味黑袍女人的话,想到符咒时间有限,贴在身上便往皇上寝殿去了。
原本只剩下一次,只剩下一次自己多年的隐忍便会过去,自己便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可周小鱼竟然将他治好了,一切都要重来!
薛秋玲眼眶通红,看着面前熟睡的皇上,心里是止不住的恨。
越恨,下手便越重。
翌日。
皇上又歇朝了。
明媚如今是后宫最深得圣心的嫔妃,一大早便被皇后叫去圣前侍奉了。
看到原本红润的脸又苍白病态,眼角的乌青明显,呼吸也孱弱得很。明媚心下一惊,想起昨日周小鱼所说成也萧何败萧何,只觉此事难办极了。
且不说周小鱼是皇上亲自打入大牢无法轻易救出来,更遑论以周小鱼的气性儿,即便出来了,也未必肯再次医治皇上了。
她深深叹口气,只盼着皇上能短暂清醒过来,好好约周小鱼谈谈。
“明贵妃若是焦虑,不如让我一试?”
冰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波澜,苍熠在幽麟的帮助下缓缓现身,并未走寻常道。
明媚只是略作惊讶:“如今小鱼被打入大牢,我倒是没脸向你们求助。”
“倒也不必忧虑,皇帝是非不分,盲目袒护皇家颜面,确实叫人寒心。但人都有私心,正如我救他,也并非是为了大爱无边。”
苍熠面无表情地解释。
明媚脸上挂不住,玉宁公主的把戏明眼人一瞧便知,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打入大牢这事儿,着实丢人:“姜公子,若你能救皇上,小鱼定不会有事。”
“他就算是死了,小鱼都不会死。”
苍熠抿唇,“我只不过是需要他醒过来,替我做些事罢了。”
说罢,他手一挥,流光霞缎在空中飘散,萦绕在龙榻旁,不一会儿,皇上的面色便红润如初,紧接着,在混沌中醒了过来。
“既然醒了,那便谈谈吧。”
苍熠站在龙榻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若是以前的我,见到你这种遭枕边人迫害,必定会生出几分同情。可如今你不分青红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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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小鱼受苦,我只觉你活该。然使命在此,我不得不救。但我亦警告你,接下来我会向你女儿讨回公道,找你爱妃报仇。”
“什么枕边人迫害?”
九五至尊,第一时间紧张的不是女儿爱妃,而是自己。
“薛秋玲,你宠爱多年的玲贵妃,与妖魔勾结,吸你精气。”
苍熠一字一顿,“小鱼把你从鬼门关拉出来,她便与你女儿勾结,陷她入狱只为了吸你精气,无人可医!”
皇帝善于权谋,苍熠一提,与妖魔勾结,所有不解的事全都串联起来。
“是你救了朕?”
苍熠点头:“这天牢在小鱼眼里也就一挥手的事,只不过既然知晓薛秋玲与魔界的阴谋,将计就计罢了。这账我们要算,相信作为当今圣上,被一向宠爱的妃子算计至此,你也不会轻易罢休。”
“需要朕做什么?”
“装病,看戏。”
“看戏?”
“薛秋玲原本就要大功告成,然小鱼横插一脚,所以才迫不及待利用玉宁公主,欲将小鱼关起来。昨日她再次吸你精气,并不成气候,你只需要继续装病,她便会再来找你。”苍熠解释,“到时候我会在暗处护你。”
“她为何要这样做?”
苍熠摇头:“魔界禁术颇多,若是魔界中人吸凡人精气倒是为了修炼,可凡人吸凡人精气究竟何故,尚未可知。”
皇帝闭眼,照苍熠所说继续装病,他也很想看看自己宠爱多年的枕边人到底要做什么。
如此想着,心里燃起一股莫名的火。
幽麟带着苍熠悄然回屋,门外的宫女来通报,说是玉宁公主来了。
提及这位公主,他心里的气又莫名涌上来。
数十万年来,自己修身养性,才修得上乘仙灵。喜怒不形于色这件事做得游刃有余,偏偏在遇到周小鱼相关的事上,所有修行都无济于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遵从本能。
“幽麟,去迎接这位尊贵的公主。”
在凡界待了许久,苍熠身体难免偶尔不适,流光霞缎感知到他身体的异样,从袖口飞出让他缠绕。
看着金光闪闪的仙力不断往自己心口聚拢,他只觉心疼,就连去了天牢,都能提前预知到薛秋玲会对皇帝下手,留下了流光霞缎。不仅如此,还在流光霞缎上注入了仙灵,以备自己需要。
向来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其实心细如丝,最懂得为他人着想。
他将流光霞缎收回手中,玉宁已经被幽麟接进了屋。
只不过这个过程并不是特别友好罢了。
苍熠起身,看着半跪在地上,衣衫破损,双脸红肿,身上带着伤痕的人。满是狼狈,哪里还有作为公主那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样。
“听说……你很喜欢我?”他低眉看着她,眼里竟是不屑。
从小锦衣玉食,受人尊敬长大,哪里被如此对待过,她被吓坏了,整个人趴在地上不说话,浑身颤抖着。
夜深人静,幽麟已经变回了真身,站在她旁边,张着血盆大口一副贪婪的模样。
37. 凡尘(八)
“如此,你还敢喜欢我吗?”
苍熠蹲下身,神色无波,“你以为这小小的皇宫,小小的天牢便能困住我们?亦或者说你认为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就高贵得人人都要捧你上天?你配吗?”
“不……我没有……”
她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出,旁边的怪物还在叫嚣着,眼前的姜公子也不是昨日见到那番温润如玉,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瞬间便从门口进来,然后浑身是伤的。
根本来不及疼痛,眼前的人又开口了:“昨日小鱼答应来你这儿,不过是想给你机会回头是岸,可惜你并不领情。如今我且告诉你,既然你做了,那承担后果便是。如此……你还敢喜欢我?还要与我大婚吗?”
“不……不要……我不……”
“晚了。”
苍熠淡淡一笑,在玉宁看来,像是索命的魔鬼,“我猜猜看,你来找我是不是想要跟我谈条件?比如我娶你,你便还周小鱼自由什么的。”
玉宁瞳孔放大,这那里是翩翩公子,简直可怕得很。
“做戏做全套,那便按照你说的做吧。”苍熠起身负手而立。
“不……我不嫁……”
玉宁忍着痛摇头。
“与其在此担心嫁不嫁,倒不如好好想想,等这件事解决完,我会如何待你呢?”
苍熠拂袖,吩咐幽麟将她带回,并嘱咐不得让薛秋玲再次接近她,以免误了计划。
翌日。
宫内传出玉宁公主将与游医姜渔大婚的消息,大婚时间就在五日后。
皇上交代明贵妃传出口谕:阖宫欢喜,待公主大婚后,大赦天下。
消息一经传出,薛秋玲便坐不住了,天牢只能再关周小鱼十日,意味着自己动手的时间也只有五日。
“时间不多了,那符纸你再给我些!”
此刻黑袍女子正坐在屋内,看着她无能狂怒,双手一摊将符纸递给她:“此事我帮你做成了,江城那块地你却还没给我拿下……”
“一半的血灵芝我已经给你了,至于江城那边,我薛家已经满门覆灭,如何能帮你?”
提起那块地,薛秋玲心里的愤怒油然而生,若不是答应了要替这人拿到这块地,不管是倾城还是薛家或许都会免遭一死。
“也罢。”黑袍女人起身,“交易虽然没达成,但周小鱼一旦出来,我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所以……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你剩下的计划成也好败也罢,我都不会再管,至于那块地,我会亲自拿下!”
“分明只是个凡人,你为何如此忌惮她?”
薛秋玲还是在她走之前问了这话,可回答她的只有敞开门后吹进来的凄冷风声。
黑袍女人很快消失在眼前,留下意味深长的笑。
昔日魔尊暗渊神剑星影,如今天界追光剑神,获得了战神苍熠全部灵力。薛秋玲,你以为这区区天牢能困得住她,殊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了人家计划中的一环。
血灵芝,太公书苑的秘密……
为了那个人,她一定要拿下!
苍熠不放心周小鱼,差幽麟带他来到了天牢。
皇家天牢果真守卫森严,阴冷恐怖。周小鱼无所事事坐在杂草铺满的地上发呆,四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见苍熠过来,眼里含笑,起身抱他。
“烦死了,等我出去后非得找那公主算账!”
“这账我已经替你算过了。”
“答应和她大婚就是算账了?”周小鱼嘴角勾起戏谑地笑。
“今生我的妻子唯你而已。”
苍熠面色严肃地表白,紧接着用更严肃的语气将幽麟在薛秋玲那里听到的所有事一一说出。
“江城那块地?”
周小鱼反复琢磨着,“魔界,血灵芝,禁术,太公书苑……”
“是一半的血灵芝。”
苍熠强调,“薛秋玲手里只有一半的血灵芝,看来已经给了魔界那女人。”
“你可曾见过那人?”这话是对着幽麟说的。
“在离开尘世之外前,我只见过你跟苍岭战神。”
幽麟语气高傲,“其实若是比法力,她比我弱。血灵芝我可以抢,人我也能杀。”
“只怕她比你聪明,又会禁术。血灵芝不可强夺,只能智取。更何况太公书苑的秘密还未揭开,杀了她,线索就断了。”
苍熠说得直白,反而把比较笨还不会禁术的幽麟整得哑口无言。
“另一半的血灵芝大概在太公书苑。”
周小鱼说道,“只是我想不通魔界中人寻血灵芝做什么,另外,如果血灵芝真的在太公书苑,那为何不直接去找,还要大费周章地利用薛家去抢那块地。”
“方才魔界中人离开皇城,那笼罩在皇城空中的红色气息消失了。血灵芝必定是被她带走了。”
“去了江城?”
“或许。”
“从幽麟带回来的话看,此人不愿与我们硬碰硬,薛秋玲应该是被她放弃了。如今她是想赶在我们之前去太公书苑。”
“所以我们等不到五天后了。”周小鱼总结,“你的大婚被我破坏了,可真是不好意思。”
苍熠似笑非笑,顺着她的话说:“那倒是不用不好意思,赔我一个盛大的仪式,还有难忘的……洞房花烛便可。”
……
在黑袍女人走后不久,薛秋玲也出了屋直奔御花园,后面跟着明贵妃的心腹。
任是谁也想不到在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官兵的皇家重地,每日嫔妃大臣都会经过的御花园里,竟别有洞天。
几块假山后面竟然藏着一条密道,不知通往何处。
皇帝知晓后,第一时间通知了禁卫军将整个御花园团团围住。此时周小鱼已经被秘密放出来,跟皇上,苍熠一起前往御花园。
“薛秋玲死期不远,如何能够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倒是个问题。”周小鱼叹口气,“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们还得快些赶回江城。”
“放心,她会开口的。”苍熠胸有成竹,一脸笃定。
听到他这么说,周小鱼也不怀疑,他向来比自己聪慧,看人做事都比自己老辣独到,既然说了有办法,那必定是能够让她开口的。
说着,一行人赶到了密道口,只见一团团幽暗的黑光将整个洞口堵住,皇帝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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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一顿,不敢往前。
“是魔界的气息。”
流光霞缎飘出,将那团混沌的黑光拂去,一行人才得以往前走,“薛秋玲一直在学习禁术,你精气被吸就是她习得禁术的结果。”
“朕对她如此宠爱,为何要这样做?”
“人心难以捉摸,皇上难道如此自信地保证从未辜负过她?”
周小鱼讽刺地反问,欲继续往前走时,脚步却顿住了。
眼前的场景倒是有意思得很。
苍熠嘴角上扬,勾起玩味的笑。
难怪当初都说魔界长老泠婉是魔界最恐怖的人,没有之一。禁术千奇百怪,只有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皇帝亦是惊呆了,密道内竟出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只是眼前这人昏迷着,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犹如死物。薛秋玲正将吸入的精气渡给石板上躺着的“皇上”体内。
“这就是你的目的?”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薛秋玲的动作,她眼眸一转,身上的气息还来不及收,整个人惊恐万分。
看着原本应该病入膏肓的皇上又康健如初,脑子里轰轰地炸开。
当下只有三个字:她完了。
“不……怎么会……”
“怎么?看到皇上康复,你不开心?”
周小鱼靠近石板,仔细打量起躺着的那具不知为何物却跟皇帝一模一样的东西,“我来猜猜看,魔界那人教给你的便是吸食活人精气再造肉身吧。”
薛秋玲脸色泛白,这周小鱼为何会知道……
“活人死,肉身活。”苍熠接话,“所以,皇上身体恢复健康,你这肉身也便很快会消失。”
“不……不是……”
薛秋玲摇头,看向脸色铁青的皇上,“皇上,不是这样的……”
“那你告诉朕,是怎样的。”
“臣妾……”
“你的目的是吸食皇上精气,待他死后,重新塑造一具肉身出来……”
苍熠捻着手指,一字一顿,“可是肉身寄在何人身上?”
此话一出,薛倾城心如死灰,若是连这个都能知晓,那自己再做挣扎只怕会将其他人牵连进来。
心一横,便承认了:“臣妾……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为什么!”
皇上大怒,捏起她的下巴,卯足了劲儿反问,“朕对你不好?你要杀了朕!”
“是臣妾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您死了,肉身寄在我自己身上,那么我自己变就是皇上,何须您的宠爱?”
寄身于自己?
薛秋玲倒是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皇上被气笑了,久居高位多年,谋逆叛变的见过不少,倒是第一次差点被枕边人夺了性命。可是,笑着笑着,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留下重兵把守此处,择日治罪。
石板上的肉身逐渐消散,最后化为虚无。
薛秋玲自知逃不过此劫,虽不明白那人为何在周小鱼出现后变得畏手畏脚,但眼下看来,自己的确是斗不过她的。
如此想着,猛地起身,往冰冷的墙上撞去……
38. 凡尘(九)
薛秋玲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守卫森严的天牢里,皇帝下令要严惩。可她记得自己明明撞到了墙上,当下没死成,如今再想死便难了。
“醒了?”
浑浑噩噩地睁开眼,苍熠与周小鱼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方才那冰冷的墙就要撞到你,可是我救了你。如此以德报怨,不感谢一下?”
……
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薛秋玲咬咬牙:“成王败寇,我只求一死。”
“那不能。”周小鱼摆手,“我想要的,你还没给我。”
“你那么神通广大,怎会不知,血灵芝已经不在我这儿了。”薛秋玲心如死灰,不愿多说。
“可还有一半的血灵芝在哪儿,你没告诉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们修行之事我丝毫不懂,如今已是阶下囚,你何苦落井下石!”
“普通的女人可不会与魔界中人勾结谋杀圣上取而代之。”
苍熠见她执拗,“如果你不想说,或许我们可以连夜回江城问问尚还苟活的县主大人。”
提到江城县主,薛秋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了,嘴唇不住地颤抖。
周小鱼挑眉,这故事倒是比话本还精彩。
皇帝头上的帽子有些……绿啊。
“薛倾城是你与县主的女儿吧。”苍熠继续猜测,“你吸食皇帝精气,那肉身就是给县主准备的。”
“胡说!”薛秋玲听不下去,大声呵斥,“胡说八道,一切都是我做的,为何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欲盖弥彰。
周小鱼见她如此心急,便知晓苍熠的猜测没错。
“倒也不着急反驳我。这东西薛倾城也有一块,那日在薛府,县主大人的脖子上也挂着。”
苍熠指着她脖间的玉坠,“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县主一个男人竟佩戴玉项链。但并未深思过,毕竟玉项链千篇一律,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我进宫看到了你,才将事情联系起来。”
“你想要杀了皇上,让县主取而代之?”周小鱼惊呼,“你爱的是县主!”
见瞒不住,薛秋玲也不隐瞒,眼眶通红喊道:“你懂什么!我本来与他都已经快要大婚了,却被皇上带进宫里。深宫凄冷,无依无靠,备受欺辱!悄悄生下倾城,我将她托付给江城的哥哥,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们一家三口再无团聚可能。”
“都是他!他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位,暗地里强取豪夺,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一家三口要因为他一己之私无法圆满!”
薛秋玲说得悲恸,字里行间全是对皇帝的埋怨与愤恨。
“所以魔界中人找到了你,你与她合作了?”
“是!她说她能助我一家三口团聚,教了我吸人精气再造肉身的禁术。条件是血灵芝。”
“她要血灵芝做什么?”
“救人。”
救人?
周小鱼攥紧拳头,救谁?
魔界中人谁值得救?
一个许久没出现在脑子里的名字一下子涌了出来。
“暗闫……”
“薛家遭难,我亦死罪难逃,唯愿他能在江城健康平安。周小鱼,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我答应你。”
薛秋玲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这一刻,她心生起了悲悯,“县主大人的命,我保了。”
薛秋玲满意地点头,坐在杂草上,细细地回忆起以前的事——
“周家与薛家延传数代至此,至于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我亦不知。薛家祖训,其一守护血灵芝;其二不得与江城周家为敌,两条祖训记载在册,世代相传,无人违背。如今血灵芝给了旁人,我们两家成了世仇,薛家覆灭是应该的。”
“血灵芝与我周家有何渊源?”
“祖训记载,两朵血灵芝同根生江城周宅。以前的薛家穷苦无依,得周家祖先收留。一日,见周府后花园金光闪现,血灵芝浮于雪上。”
“后花园?”
周小鱼努力回忆,想来便是周府的陵园,祖先去世,后人才将他们葬在此处的。
“薛家祖先对同根的两朵血灵芝好奇颇多,周家祖先遮遮掩掩,不置一词。但在谈话中,周家祖先无意说过有了血灵芝便可保周家世代安稳繁荣。怎奈,薛家的祖先们动了二心,既感恩周家倾囊相助,又抵挡不住血灵芝的诱惑。于是薛家将两朵同根生的血灵芝偷了一半带走了。”
血灵芝保周家时代安稳繁荣?
周小鱼是不信的,若真是如此,如今周家只剩她一人,何谈安稳,何来繁荣?
“周家知晓血灵芝被盗,曾派人寻过薛家祖先,但央不住薛家苦苦哀求,并保证薛家若日后与周家世代交好,不分你我。周家宅心仁厚,只将血灵芝挪了地方作罢。”
“后来薛家果真在江城名声大噪,周家在商,薛家就试图走官路。平步青云,成为与周家匹敌的第二大家族。两个家族就这么平静而又和谐地过了一代又一代。”
“所以血灵芝被埋在了太公书苑?”
周小鱼反问,“当初爹爹将太公书苑赠与我,并未多说任何。你讲的这些既是薛家密辛,却与我周家代代关联,我竟丝毫不知。”
“有了前车之鉴,周家祖先将血灵芝藏好之后,便不再对后人谈起此物。不知才长久。”薛秋玲解释。
“你们薛家祖先倒有意思,特意将血灵芝记录在册,若薛家相安无事即可,可如若薛家一旦惨遭祸殃,便给了你们一个思路——集全家族之力寻得另一半血灵芝,再保薛家万古长青。”
周小鱼勾唇,果然龙生龙凤生凤,鸡鸣狗盗之辈,偷了周家数代气运,活该落得个灭门的下场。
“我与嘉义是青梅竹马。原本已经谈婚论嫁,可皇上微服私访来到江城,瞧上了我。以薛家满门威胁,逼我进宫。那时,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倾城。”
此刻的薛秋玲抱着双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孤苦无依来到后宫,除了皇上对我短暂的新鲜感外,就只有望不到头的高墙与算计。直到两月前,那个魔族女人找上门来……”
“就是教你禁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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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是魔族现任长老,名唤鸢羽。”
“鸢羽?”
周小鱼望向苍熠,见他摇头,同样不知。
“她说血灵芝根本没有保家族万古长青之用,作为上古补物,唯一用处便是救人。”
薛秋玲说到这儿也很疑惑,“她说她是用来救人的,情况危急,虽然已经探测到另外一半的血灵芝就在太公书苑。可是她进不去。”
“进不去?”
周小鱼与苍熠面面相觑,纵然太公书苑有结界保护,即便作为魔界中人的她进不去,难道薛家人也进不去?
更何况,这个鸢羽会禁术。
“是,她曾提及过,进去探查过程中被一道金光打了回去。所以她才让薛家将太公书苑收入囊中,方便寻找血灵芝。”
“如今鸢羽大概已经去了江城,彻底放弃你了。”
“没错,你们出现在皇宫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放弃了我。”
薛秋玲点头,“周小鱼,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们。既然连魔界长老对你都要忌惮三分,那保一条凡人的命,应该不是难事。”
周小鱼点头:“我答应你的定会做到。”
“血灵芝本是你周家之物,薛家世代偷来的荣华富贵,终究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薛秋玲说着说着便笑了,“倾城嫉妒你,嫉妒你嚣张跋扈还备受宠爱,这种嫉妒,作为娘亲,我除了愧疚无能为力。我这后半辈子,在深宫算计多年,身不由己,负了倾城,负了嘉义……”
她语气哽咽,带着绝望:“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周小鱼,拜托了……”
后来,深得圣上宠爱的玲贵妃叛变被处决这一消息,消息传遍了后宫,传遍了整个皇城,传到了尘世大江南北……
此番皇城之行虽未得到血灵芝,但起码不再是漫无目的。两人再次启程前往江城,感慨颇多。
薛秋玲最后那句话给了周小鱼莫大的震撼,甚至让人分不清这是在说薛秋玲自己的一生,还是在暗示什么。
回忆在皇宫数日,皇上,明媚,薛秋玲还有玉宁公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与算计。每个人的一生都像一条线,随时都可能被惊涛骇浪吞噬。
抵达江城,二人直奔太公书苑。
幽麟出现为二人指路。在知晓鸢羽去往江城后,周小鱼便派了幽麟先一步抵达太公书苑,将学童以及丫鬟们带走了。
鸢羽足够聪明,知晓太公书苑的异常,明摆着请君入瓮,却依旧不怕死地进去了。足见血灵芝于她非常重要。
“结界已经被破了。”
幽麟解释,“她用了个东西,破你这结界挺简单的。”
结界很容易破的苍熠有些受伤,好歹是一代战神,周小鱼见美男不开心,神色凌厉地望向幽麟:“你倒是厉害,被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厉害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幽麟:……
他甚至都不想说,自己虽然认了周小鱼做主人,可就目前来说,自己是三人之间最厉害的好吗!
痴迷男色迟早遭殃。
39. 凡尘(十)
几人顺着鸢羽的气息往太公书苑走,竟不知学堂的下面有条密道。
深不可测。
“周家真只是世代凡胎?”对此,周小鱼发出了深深的疑问。
“怎么会!”
往里走,幽麟却顿住了脚,发出不可思议的轻吼,“这是……”
瞧见突然发狂的幽麟,周小鱼停下脚步,却见着苍熠也神色不明,眉眼里尽是红润:“怎么了?”
“这是……我父神的气息。”
许久,苍熠发出低沉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可这气息太过熟悉,一靠近便知。
“苍岭战神?”
“没错,这就是苍岭的气息。”幽麟收回轻吼,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你们二人的身上亦有他的气息,却都不如这密道里的强盛。”
匪夷所思。
周家所建的太公书苑竟有苍岭的仙气,苍熠眼眶通红,纵然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可他知晓,可能在数十万年前,甚至更早,父神就开始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薛秋玲曾说,血灵芝出现在周宅后花园时,带着金光浮于雪上……”
周小鱼回忆,“想来,这金光便是你父神……苍熠,先天帝曾算出你有此一劫,苍岭战神便为你深谋远虑至此。血灵芝便是他为你寻来放在周府的,保周家万古长青的不是血灵芝,而是你父神。”
苍熠点头,眼眶里噙着泪,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父神那股强盛的仙灵在自己体内凝聚。
走到底,空旷的密室里仅存放着一个被金光笼罩的盒子。
地上躺着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穿着黑袍,额间魔族独有花钿。
“她就是鸢羽?”
周小鱼蹲下,看着被金光重伤昏迷的人,情不自禁地夸起来,“想拿盒子,却被金光所伤。不愧是苍岭战神,深思熟虑,考虑深远。”
“那是我父神!”苍熠咬咬牙,“他跟我母神很相爱。”
……
所以呢?
你父神的醋都吃?
周小鱼无语,眼眸一撇,竟在密室的另一头看到地上躺着的,本该死了的,许久未见的——暗闫。
“果然是他。”
暗闫气息微弱,当日被自己用流光霞缎一招毙命本不该活着。
不知道鸢羽用了什么禁术让他尚留一丝气息,血灵芝便是用来救他的。
暗闫?
他也配。
思量着,流光霞缎从袖口飘出,在半空缠绕化作一道光柱,欲冲着半死不活的暗闫刺去。
“不要!”
就在这时,重伤的鸢羽突然醒来,徒手将流光霞缎接住,与周小鱼拉扯起来。
“霞缎跟着我许久,倒是第一次见能拽住她的。”周小鱼指尖带起光,手劲收力,鸢羽整个人便撞到墙上,吐出一口暗血。
“另一半血灵芝……”她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另一半血灵芝我给你,别杀他!”
“你不是要用血灵芝救他?给了我,他也必死无疑。”
“他只是被你的流光霞缎刺了心脏,与苍熠……不同。”
鸢羽强撑起身体,看向苍熠,带血的嘴角勾起玩味,又带着些悲凉,“血灵芝不是救他的唯一办法……”
突然被提及,苍熠蹙眉,总觉得鸢羽话中有话。
密室里寂静无声,每个人心思不明。
许久,鸢羽继续问:“考虑好了吗?血灵芝我给你,暗闫我自己救!”
“不必!”
“好。”
两道声音同时传出。
听到苍熠自作主张地说出不必,周小鱼面色一沉:“苍熠,你父神的仙灵在这儿,他在几十万年甚至更早的时候便为你打算至此,你若是辜负了这番心意,我会恨你一辈子!”
“暗闫若是被救活,你可曾想过后果!”
“我能杀他一次,便能再杀他第二次!魔族有我在,翻不起大浪!但是血灵芝天上地下尘世之外,仅此一份,这是能让你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周小鱼语气不容置喙,望向鸢羽,“血灵芝给我,我答应你不杀暗闫。但日后若是他再敢来犯,我不会手下留情。”
鸢羽脸上挂起苍白的笑:“我出生在魔族,禁术是在泠婉长老房间里自己研究的。暗闫见我出类拔萃颇有天分,便让我做了魔族的长老。他一心为了魔族的复兴,努力修行想要救回沧浪山的暗渊尊上。罢了……周小鱼,做凡人……幸福吗?”
她抬眸望向周小鱼,脸上挂着泪。
“我不知道……但我做凡人的时候……挺幸福的。”
“以前我经常去凡间听话本儿,你知道我最喜欢话本儿里说的哪句话吗?”
鸢羽抱起暗闫,身上渐渐聚拢暗色的气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泠婉的禁术我学了十之八九,其中有一招叫换命,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你做什么?”
“周小鱼,你觉得你做的这些,若是日后他知道了……会接受吗?”
周小鱼瞳孔放大,正欲反驳,却只见鸢羽手掌摊开,将一半的血灵芝递给她,“本想着和他长相厮守,如今看来,是做不到了……”
说罢,暗色的气息将鸢羽二人团团围住,暗闫渐渐被抬高,而鸢羽的气息越来越弱,到最后完全消散。
最后暗闫被暗气围绕,聚拢进入体内。
“这便是……换命吗?”周小鱼喃喃,“薛秋玲为了县主,鸢羽为了暗闫……”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血灵芝就在手上,另外一半亦在眼前。她悲戚地望向若有所思的苍熠。等血灵芝入他体内,自己与他也即将结束了……
“苍岭战神为你留下的东西,需要你亲自打开。”
周小鱼强忍着将眼泪憋下去,冲苍熠笑笑,“这可是等了你数十万年的礼物。”
苍熠走上前,手指在触碰的那一瞬间,结界便破了,他拿起盒子打开,另一半的血灵芝闪着红色的光芒。
周小鱼小心地将它拿起,与手中另一半灵芝合二为一,以仙灵承载,缓缓将其渡入苍熠体内。
一刻都不能等。
苍熠觉得有一股热流涌入,散发出温润与柔和的能量,正逐渐融化着他体内的寒冰,驱散周遭的不适。随着血灵芝的渗透,苍熠的双眸逐渐亮起,由内而外散发出光芒,犹如新生。
“为何还是没有仙力?”
他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伸手一点,仙力尽无。
周小鱼淡笑:“许是血灵芝刚刚入体,你身体还没适应。等回了天界,我们再好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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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便是。”
苍熠点头,深以为然。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承装血灵芝的盒子逐渐扭曲变幻,最后落到他手中变成了一封信件。
他徐徐打开,眼前的幻象竟是许久不见的那张脸。
“父神……”
从未想过,苍岭战神竟然在那时候便将仅剩的元神留在这里。
“苍熠,你长大了。”
苍岭语气低沉,嘴角带着淡笑,眼里含泪,“若是你母神在,定会感到欣慰无比。”
“父神!”
“先天帝算出你有此劫,放弃医治,仙身陨落后,我便将血灵芝带到了江城周家。”
苍岭解释,“周家心善,又涉及后代密辛,收了血灵芝藏于周宅后花园。薛家落难,盗走血灵芝,修建书苑,藏于密道,设置机关皆在先天帝的预知与计划内。”
“若是能提前知道这些,将血灵芝留在天界不是更好?”周小鱼疑惑。
“人生来七情六欲,人生八苦,一味都不能少。神仙亦然……”
苍岭转眸看着周小鱼,“每一步都是苍熠应尽的劫,该走的路。先天帝说,苍熠会遇到一个女子,对他意义非凡。会爱他护他助他渡他。如今他的世界你有了你,这也便是你的劫,你的路……”
“身为父母,我与玄影欠他颇多。苍熠,拜托你……”
此话说得意味深长,既是先天帝的预知,那如今周小鱼的计划,苍岭亦是知晓的,“待我与苍熠说完话,仅剩的元神便会消散,苍熠仙灵尚未恢复,你用你的流光霞缎承接即可。到时候你会有所需要。”
话说得含糊不清,周小鱼倒是听懂了。
一旁的苍熠心有疑惑,但都不及父神出现对他的冲击大。
“苍熠,我与你母神离开实属无奈,不仅没能看着你长大,还要让你继承我们的遗愿,替我们守护天下苍生,抱歉了孩子。天帝待你不错,天界众仙亦将你视作榜样信仰,作为战神,你当得很好。”
“父神,抱歉,孩儿还是辜负了您跟母神的希望……”苍熠笑笑,“如今的孩儿仙灵尽是……并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战神……”
“数十万年,你虽未历经过大战,但为了天界太平,为了天下苍生逼着自己修行强大,你为天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精兵强将。早在仙魔大战前,天帝便有意培养你为下一任天帝,此番你若回到天界,务必牢记职责,勿忘大爱。”
苍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周小鱼,忍不住提点道,“苍熠,你以后的路还长,需要历的劫难更多。切记,不要被眼前所看到的蒙蔽,要相信你心里最真实的感受,相信你自己还有……你爱的人。”
周小鱼眸色一沉,若是自己做了那件事,苍熠定不会再信他了。
至于历劫……
她叹口气,生死劫都过了,情劫便不值一提了。
“父神,如今小鱼乃是天界鼎鼎有名的追光剑神,我与她定会如你与母神那般,竭尽全力守护好三界生灵。”
苍岭满意地点头,下一瞬幻象变化,成了一缕金光,缓缓飘到流光霞缎上缠绕,最后消失不见。
周小鱼收好霞缎,看向满是强忍住眼泪的苍熠,主动搂住他,轻声安慰:“听你父神的话,去接受我们对你的好,相信自己的心,守护你心中的大爱……”
40. 事变(一)
苍熠与周小鱼携手走出太公书苑,天色已黑。
如今的江城没了周家,没了薛家,仿佛倒退了十多年,倒退到周小鱼还未出生之前。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身为魔族神剑,化而为人,如今成为天界剑神,物是人非,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苍熠,明日……我们成亲吧。”
周小鱼脚步顿住,望向一旁的人,眼眸闪着光,一如当初,“回到天界,你便是天帝了,我想……凡人姜渔应该娶凡人周小鱼的。”
苍熠原本低沉的眉眼抬了起来,笑得温柔:“我以为这种事应该由男人先提出来的。”
“我俩之间,一开始便是我追着你跑,习惯了主动。所以……姜公子,你要不要娶我?”
“你已经破了我的修行,难道不该对我负责?”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朝着漫漫前路走去,雪簌簌地下着,落在两人的肩上,脚印压在雪地上,双双对对。
翌日。
周府办大喜事。
周家上下得知消息突然,匆匆忙忙准备了不少东西。大家心里多少清楚一些,上次二小姐与姜公子大婚未成,周家遭了祸殃,所以此次哪怕是匆忙也要认真对待。
此刻周小鱼第二次着红袍梳红妆,看着铜镜里那个明艳动人的脸庞,心里涌出浓重的无力感。
苍熠说想要以天帝迎娶天后的仪式在天界大婚。
然而上了天界,他继承天帝之日,便是他们分道扬镳之时,自己哪能让一身罪孽让他有任何污点。
“小姐可是想起老爷夫人了?”灵儿为她整理霞帔,见她一脸愁闷。
“当日事出突然,如今触景伤情乃人之常情。罢了,好歹是喜事,我应该开心的。”
周小鱼笑,随即神色骤变,“灵儿,你且去看看外面准备好没有。”
在灵儿出去后,一道幽紫色的光渐渐浮现在眼前,正是昨日才见过的暗闫。
“算着时间你应该是要醒了。”周小鱼并不惊讶,自上次大婚后,今日任谁出现她都能处变不惊了。
“星影,你当真要与魔尊为敌?”暗闫死里逃生,捡回一命,可仍气息虚浮,说话有气无力。
“我是何立场你难道还不明白?”
一向果断的周小鱼说话忽然变得模棱两可,“鸢羽对你一片深情,用己之命换你之命。看在她给我血灵芝的份上,我答应过她不杀你,可恩情也就这么点,用完了便不作数了。”
提及鸢羽,周小鱼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作为女人,她是同情的。
而脸色同样不好看的还有暗闫,他一心为了魔族,从未想过儿女私情。对于鸢羽的这份情,他显得内疚且无措。
良久的沉默之后,周小鱼转身不看他:“你走吧,如今你既没有薛倾城作为棋子,也没有我双亲姐姐可以威胁,门外还有血兽幽麟,别让鸢羽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今日大婚,无论是谁都无法破坏的。”
“星影,你是不是……”
暗闫蹙眉,星影的说话做事与往日太不一样,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在与他作对,可细细一想,却未曾把话说死,甚至留了一线。
周小鱼不再回答,只一挥手,将他送回了魔界,并传音:等我,救尊上。
大婚一切从简,但苍熠依旧把排面做得很足,整个江城都收到了周家的喜糖,与之同乐。太公书苑被鸢羽毁掉还未修缮,大婚之礼便就在周府举行。
周小鱼盖好红盖头前往大堂,虽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整个周府仙灵鼎盛,仅她一人断不可能有如此强盛的气息。
“如今你我在凡间无依无靠,拜天地父母总是不宜的,天帝与你师父破例下凡,为我们而来。”
苍熠从灵儿手中接过她扶着,小声解释。
红盖头下的那双眼睛红透了,为了满足她的这个心愿,天帝与师父竟然都来了吗?
“大喜之日哭不得。”
历元星君上前,对着说自己唯一的徒弟满心满眼全是心疼与慈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女儿大婚,岂能不来?”
“师父……”
“别怕,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师父,不会变。”
历元星君意有所指,除了苍熠,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
“好了,别哭哭啼啼耽误吉时。”
天帝笑呵呵地看向苍熠,“你父神母神为你算计良多,如今你以成家,回天之后,天帝之位我便退下了。”
“天帝,我仙灵尚未恢复……”苍熠蹙眉,并不想过早担任此事。
“天帝放心,苍熠回去便会接任天帝之位。”
周小鱼拦住苍熠,凑近他耳边安抚,“天帝为天界操劳多年,前些日子为了你殚精竭虑,如今你已经具备接任天帝的能力,如此推辞作甚?”
“你明知道我并无做天帝之意,只想……”
“苍熠,你忘了你父神母神留下的遗愿么?你忘了魔界依然虎视眈眈么?如果遇到我就让你丧失了斗志,那这大婚不要也罢。”
红盖头下的周小鱼面带愁色,眼眶血红,心中的压抑不禁涌上来,最后都化作一团棉花堵在了喉间,不上不下。
苍熠蹙眉,好奇为何小鱼如此急切地让他承担天帝之位,她一向不喜天规森严。对此,自己早已做好与她做一对悠游散仙的准备,如今她还是有事情瞒着自己吗?
短暂的沉默,历元星君站了出来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吉时也到了。纵然有再重要的事,也要把大婚过了来。”
苍熠点头,牵起周小鱼,力度不小以作安慰。
“别闹,你明知道我对你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他语气温柔,“留在凡间也好,成为天帝也罢,如果只要有你,怎样的人生都是有意义的。”
“可,若是没有我呢?”周小鱼双肩微耸,还佯装娇嗔。
“若是没有你……”
苍熠脸色一沉,“我亦不知道会如何……大概天上地下同归于尽罢了。”
语气郑重且掷地有声,大堂之内所有人各有所思。
尽管如此,大婚仪式举行得相当顺利,夫妻对拜的那一刻,盖头下的那张脸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管是几百年前的星影,还是如今的周小鱼,都嫁给了那个梦想中的人。
哪怕时光短暂,可拥有过奢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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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足以。
大婚结束后,天帝与历元星君回了天界,周小鱼早已掀开了红盖头,摆弄着桌上的贺礼。听闻此次剑神与战神大婚,天界众多仙家都送了宝贝。
其中香禾送来的最多,一大箱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看得她开心得很。
“这么喜欢?回了天界按天帝之礼再举办一次大婚,他们会送得更多。”苍熠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声音喑哑低沉。
“为了贺礼再办一次大婚,你这心思倒是纯粹得很。”周小鱼拿起香禾送的衣裙看看,“果真是好东西。”
“这香禾倒是会借花献佛,这些东西可都是当初我设计图纸让风岚给她设计的。她倒好,竟直接用作贺礼送来了。”
“你什么时候设计的图纸?”
“大概是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那岂不是几百年前?”
“嗯。”苍熠点头,“当你还是个蛮荒小妖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好看的小桃花,仅着粉色是不够的。现在想来,我自认为修行至上至纯,遇到你之后,所有修行原则果然被打破得稀碎。”
“当初你拿着苍玄追杀我几百年,决绝又果断,如今倒是完全变了个模样。”
“若是早知道我会爱上你,那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落入暗渊之手。”
苍熠捏着她的胳膊,让她转过来,“我会在你出现之后,就把你放在身边,以仙灵相供,生生世世朝朝暮暮。”
周小鱼向前,头埋在他的胸膛上,笑里带泪:“总算是破了你的修行,把你拉下凡尘了。”
“不够。”
苍熠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双眼迷离,看着她喜袍着身尽是风情,声音变得沙哑迷人,“交杯酒……喝吗?”
周小鱼低头,脸红到耳根,整颗心咚咚咚地跳着。
他端起托盘,拉着她走到床沿坐下:“既是大婚,交杯酒是得喝的,长长久久。”
两人浅酌便放下酒杯,目光在这一刻交汇,彼此都带着温柔与坚定的力量。窗外月色如水,屋内红烛对对,光芒映照在二人身上,为这洞房之夜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浪漫。随着夜色渐深,红烛火焰微沉,但那份甜蜜与幸福伴随着热情充斥着整个屋子……
拿到了血灵芝,大婚洞房花烛之后,苍熠一再强调自己身体并没有之前那么羸弱,可以在凡间与她多做几日平凡夫妻。然而周小鱼一刻都不敢耽误,毅然决然带着苍熠回到了仙灵阁云渺神树处。
对此苍熠骑在幽麟背后一股子怨气:“你们女人就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这些日子习惯了他的娇嗔,周小鱼也不理他,只吩咐幽麟加快速度。
“把人吃干抹净你就这态度?早知道我应该矜持一下。”
没人理他,反而是一旁的幽麟听不下去了,抖动翅膀身体故意颠了颠,使得周小鱼快速地使用仙灵将苍熠稳住。
“做什么?”
“床第之事自己关上门慢慢说,我是个神兽,并不是真的坐骑。”幽麟语气淡淡,不觉得抱歉。
说罢,周小鱼脸又变得通红,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说起吃干抹净,分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41. 事变(二)
苍熠因身体原因被迫带到云渺处修养身体,周小鱼再三吩咐幽麟坚决不能让他离开仙灵阁。
“最近大家为了你的身体操碎了心,不要做一些任性的事,好生在此处歇息着。”周小鱼面不改色地嘱咐。
自从这厮重获新生,整个心智仿若倒退了几十万年,撒娇软萌只要能哄得住周小鱼,便什么都来。
如今被视作任性的苍熠见她要走,立马拉住她的胳膊,急声问道:“你去哪里?”
“此番下凡回来,总要给天帝禀告一声的。”
周小鱼摸摸他的头,像是安抚一个小孩子,“况且天界那么多的事,总要拿些公文回去批阅了。”
“对于天界条例,你以前最是不喜的。”苍熠叹息,“如今晨昏定省,主动批阅公文倒是习以为常了。”
“在其位谋其事,纵然不喜,既然当初奉你之命当了剑神,那必然要做到最好。”
周小鱼意有所指,“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当一个好天帝的对吗?”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苍熠目光灼灼,盯着她,面色无波地问。
“世事无常变化万千,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周小鱼替他掖好被角起身,“我去天帝那儿了,你别乱跑,别让我担心。”
说罢,出了仙灵阁。
苍熠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回味着这些日子的异常。
不管是天帝,历元星君还是周小鱼,他们总是会说不管以后发生何事。
以后究竟会发生何事?他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
“小鱼,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望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心慌乱得很。
仙议殿。
“虽有血灵芝护体,但苍熠仙灵尚未修复,时间久了,他便会生疑。”
周小鱼提出自己的想法,“此事不能再拖了,待他继位天帝后,我便动手。”
“丫头,你确定了吗?”天帝蹙眉,破坏结界,拿出血灵石,暗渊出来便指日可待了。
“暗渊体内有血丹,我不会留他祸害苍生的。”
“不,小鱼,我们担心的是你。”
历元星君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徒弟,当初没心没肺桀骜不驯的一个小丫头,如今竟变得思虑悠远,心中感慨颇多,“暗渊离开沧浪山本就是时间问题,只是此事你一旦做了,以苍熠的个性,不知会作何感想,你与他也便再无可能了。”
“凡人周小鱼与修道之人姜渔的缘分在江城便以圆满。如今的星影与战神苍熠,本就不般配的。我这个追光剑神,本身就是借他的命来的,该还。”
周小鱼笑笑,“他说待他继承天帝之位后,以天界最高规格的仪式迎娶我,那不行,天帝怎么能娶救出魔尊的魔女,我总不能让他天帝当得有污点。”
“哎……”
历元星君听得愈发难受,天界清冷孤寂,数十万年才出现这么个有情有义的神仙。可正是这有情有义,反而害惨了她。
“此番下凡夺取血灵芝,凡人也好,魔界长老也罢,最后都难过情关。”
周小鱼回忆,“若是早知道我的存在会让他遭此大劫,当初在荒蛮之地,我就应该让他杀了我……”
“既是决定好了,那便去做吧。”
天帝摇头不再劝说,“或许待苍熠仙身康复,杀了暗渊,你俩之间就不会存在误会了。到那时,你依旧是天界的追光剑神,他唯一的天后。”
周小鱼点头,眼神里闪着期待:“如果那时我们都还好好的话。”
“丫头,接下来委屈你了。”
历元星君眸子通红,当了那么久的老神仙,为了这个半路认的徒儿没出息哭起来。
时间紧迫,苍熠继位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就连众位仙家也未曾想到天帝如此快速地将天帝之位“扔”给苍熠,不少仙家送来贺礼前来祝贺,苍熠被迫离开仙灵阁去了御灵天宫。
周小鱼将御灵天宫上下打理得很好,仙官们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在就懈怠任何,反而全宫上下将她视作女主人,尽心尽力地尽本职工作。
仙家们纷至沓来,他疲于应付可又不得不应付,反而给了周小鱼片刻的闲暇时间拎着酒去了仙法阁找香禾。
“追光剑神和未来天帝新婚燕尔,怎得有空来我这冰冷的仙法阁?”
香禾接过酒打趣,两人坐在地上,没有身份的约束,权当好友叙旧。
“听你这话,风岚还没搞定?”
“以前我觉得苍熠哥哥是块石头,可没想到这风岚竟是块木头,朽木那种。”
香禾喝了口闷酒,“撩不动啊。”
“他跟着苍熠多年,将他那股高冷克制的劲儿学了个十成十。想来是从未想过儿女私情的。”
周小鱼闷笑,“你主动些便是,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当初你跟苍熠哥哥也是如此?”
“我跟他不一样。”她摇头,“当初他一心想要杀了我。”
“怨侣成眷属。虽然你们遭了罪,可好歹苦尽甘来,作为你的朋友,我替你开心。”香禾端起酒瓶与她碰杯。
“多谢。”
“对了,昨日苍熠哥哥又找我要追溯,我说被弄坏了,他执意要我重新制一个给他。”
香禾碎碎念,“你俩现在都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了,还需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香禾,答应我,追溯一定不能落在他手上!”
周小鱼放下酒瓶,一脸郑重地看着她,“拜托。”
“你别急,我答应你,只是……你真的有事瞒着他?”
“你且记得我的话便是。”周小鱼语气真切,“天上地下,追溯仅此一个,坏了便再也制不了了。”
见她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香禾愣怔地点头:“不过小鱼,我还是得提醒你,若你真有事瞒着他,最好是早些给他说。苍熠哥哥聪明得很,只要心生怀疑,哪怕没有追溯,迟早会知道真相。”
周小鱼不再说话,一个劲喝着闷酒,香禾便陪着她喝,最后周小鱼放下酒瓶,看着醉眼迷离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天界一遭,最幸运的便是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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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朋友。”
她从怀里摸出一本天书,放在她手上,“天赋极高,修行不够,这本天书记载了各种顶级仙器锻造的方法,香禾,希望你早日与风岚比肩,余生顺遂。”
香禾听得并不真切,红着脸接下天书,嘴里一直念叨着谢谢,没心没肺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保重了。”
纵然再见可能会是敌人,但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苍熠应付完前来道贺的仙君后立马被幽麟送回了仙灵阁,如今不管是御灵天宫还是仙灵阁,上上下下只听追光剑神,不管苍熠战神了。
在他们眼中,追光剑神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必须遵守。尤其是在对待苍熠战神这一块上,无须听从苍熠战神的任何相悖指令。
对此苍熠很是无奈:“我觉得哪怕自己成了天帝,日后遇到重要决策,他们还是会听你的。”
“那你就认真尽职,做一个让众仙信服的天帝。”
“总觉得你最近话中有话啊。”苍熠不经意地试探。
“这么聪明,那你猜猜看我究竟有何用意?”
“如今我被你吃得死死的,仙力全无,就算是知道你别有用心,也无可奈何不是?”
“既然如此,你就乖乖的,做一个好天帝。”
“小鱼,有的话我从未对你说过。”
苍熠听言立马握住她的手,言辞诚恳,“以前的战神苍熠,或许视天下苍生为己任,把如何做好一个战神当做千万年来最重要的事。可自从在荒蛮之地遇到你,送我繁花盛景,自毁剑心换我双眼健康起,我便下定决心不管你是星影也好,还是小桃花精也罢,亦或者凡人周小鱼皆可,于我而言,天上地下,唯你而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比你重要。”
苍熠顿了顿,似是表白,又更像是告诫继续说道:“所以小鱼,若是没了你,我并不能很好地做天帝,我甚至没办法做一个神仙。”
周小鱼听得泪目,越是爱到极致,越是对他愧疚万分,见不得他伤痛,更不忍他离去。明日便是继位仪式,俩人的时间仅剩今夜。
她抹干眼泪,扯出一丝笑:“要不要再去看看那繁华盛景?”
“什么?”
“明日便是你的继位大典,虽然我已经不再拥有星影生万物之灵力,但为你再创一个繁花盛景作为你继位天帝的贺礼,还是很有能力的。”
周小鱼一脸期待地凑近他,“想去看看吗?”
“娘子给为夫的贺礼,前些日子大婚之夜已经收到了。”苍熠说得没羞没臊,一本正经,“如今娘子还想送别的,为夫当然分外高兴。”
周小鱼不再理会他明目张胆的玩笑话,带着他去了当初自己生活了数十万年的山头。
那日就是在尘世之外将他捡了回去,住在山头的洞穴里的。如今物是人非,再去不知作何模样了。
可是再次回到那片山的时候,所有的意外都没发生。周小鱼并未想到,当年遣散的小妖竟还是在此生活,妖兽们也并未来犯,虽然依旧是一片荒芜,但大家非常快乐。
42. 事变(三)
瞧见周小鱼与苍熠,众妖们一眼便认了出来,激动地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会儿,山脚下便跪拜了一众小妖。
“欢迎星影大人回来。”
周小鱼站在山头,一脸惊愕:“你们……”
“那日你自毁剑心,他们回来了。”
苍熠解释,“我走之前杀了这附近的妖兽,设下了结界,以便他们在此等你回来。”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回来?”
“你剑心消散,并不是彻底消失了。我原本打算将你所有消散的剑心收集起来,将你复活。没想到你竟自然投入凡胎,不愧是星影,狡猾聪明。”
“倒不如战神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你可知晓,当日听说你自毁剑心,我脑海里竟冒出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找到你,救活你,带着你在这儿隐姓埋名过一生。”
苍熠情话有心而发,自然说得信手拈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下一秒就被克制住了,可真正潜意识的想法才是最真实的。”
周小鱼笑着认真倾听,把眼前画面一一引入脑海。
“星影大人,如今你可算回来了,咱们这山头以后便有得热闹了。”
“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我已离开多年,这儿是你们的家,你们是自己的主人,快乐幸福即可,不用管我。”
周小鱼看着眼前的小妖们,心里甚是怀念,流光霞缎从袖口飞出,在山间蜿蜒旋转,繁花盛景重现山头。
“那些你以星影之力送我这繁华盛景,自此之后,我见花遇草看树皆是你。”
苍熠牵起她的手说道,“你是不是就是如此打算的?”
“你猜?”
“从那之后,我总觉得只有世间最美的东西才配得上你。”
周小鱼眼眸微转,不再说话。
带着他飞翔在连绵不断的山间看这些年来错过的山川湖海,草原森林。
“那些日子,你尽顾着追杀我了,停下脚步,大河山川光芒万丈更值得追逐。”
周小鱼说道,“在这些地方呆了数十万年,洗净铅华,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只想在这荒蛮之地做一山霸主,护一众小妖。”
“抱歉,是我错了。”苍熠被她牵着,仔细感受着自然灵气的滋润,对往日之事依旧自责不已。
“不过我就是在这些山山海海波澜壮阔中,爱上了这个翩翩少年郎。”
只可惜,繁花盛景,缘尽之礼。
从前是,如今亦如是。
山头洞穴没有丝毫变化,里面的陈设与当初离开时别无二致。据山间小妖说苍熠离开这儿之前特意交代过除了打扫不准任何人入住,直到他带着她回来。
两人最后躺在石板上聊天,侧身对视,情愫流转,最后化为丝丝心动,直至月儿娇羞,直至山头微亮……
这一天便是苍熠继位天帝的日子,周小鱼醒来便带着他回到了天界。
苍熠只觉得没了仙灵的这段日子跟个提线木偶般,被自家夫人提到这儿提到那儿。不过好在是自己夫人的意思,无论如何都是要听的。
“创世以来,作为第三任天帝,我应该是最弱的那个。”苍熠蹙眉,没了仙灵就连苍玄都无法使唤,这天帝之位呆着只觉心虚。
“别担心,仙灵修复只是时间问题。”
周小鱼替他换上天帝的袍子,嘱咐道,“我莫名其妙做了那么久的追光战神,如今守护天下的职责要交还于你了。”
“小鱼。”
“嗯?”
“我的身体……真的好了吗?”
苍熠突然的发问,周小鱼替他整理衣襟的手骤然一顿,便听到他说,“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呼吸不顺畅,或许是仙灵尽失的缘故吧。”
“大概是血灵芝在你体内作用吧。”
周小鱼苍白地解释,“其实我也不算太懂,想来幽麟的眼睛跟血灵芝在你体内还未完全融合,所以你的仙灵也没有恢复,你的身体也需要适应。”
“所以……我是真的好了吗?”
“嗯。”她点头,“云渺老头的话你还不信吗?”
苍熠不再说话,随她一起去了仙议殿。
浩瀚无垠的穹顶之下,云雾缭绕的仙议殿,继位大典神圣庄严。晨曦初现,万道金光穿透云雾,直达殿内,一砖一瓦一雾一气都蕴含着无尽的神力,散发着辉光。
众仙身着流光溢彩的仙袍,面容庄重,望着殿外徐徐走来的新任天帝,目光透露着敬畏与期待。
苍熠缓缓步入殿内,虽还是金边战袍,但头戴玉冠,纵然没了仙灵加持,眉宇间依旧透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天地间的主宰,霸气油然而生。
一步步踏上天帝之位,步伐稳健有力,转身目光如炬,直视苍穹。
“今后天上地下万物生灵,便交给你了。”
天帝早已在此等候,将手中的权杖交到苍熠手中对众仙说道,“今后苍熠便是天界的天帝,而我只当个闲散游仙,众仙家若是无趣,可来我仙宫与我下棋喝茶。”
闲游散仙,下棋喝茶?
苍熠抿唇,这天帝撂摊子素来很快。
见众仙神色严肃盯着自己,结果权杖,清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本帝秉承苍天之志,维天界安稳,护天下生灵。从今往后,本帝将与众仙家共同守护这片天地。”
“吾等愿永远追随天帝,护天界太平!”
苍熠在众仙家的拥戴中落座,望着坐在身侧的先天帝,一脸埋怨,嘴角一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得先天帝器重,承天帝之位。然先天帝仙灵身后却志在闲游,如此一来,赐仙号云游天君。今后便负责天界节日庆会,礼乐之事吧。”
云游天君?
先天帝无奈点头:“如此甚好。本君倒是很久未曾操办过天界庆会了。”
见他如此坦率地答应,苍熠心里更不爽了,不愧是创世之日起便存在的老神仙,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怎么都拿捏不住。
周小鱼站在一众仙家里,对于二人互相“算计”的画面见怪不怪。
其实对于这一众神仙来说,苍熠与云游星君谁做天帝都无所谓。更何况,云游天君早就属意苍熠继位,早一天晚一天并无任何差别。
看着仙议殿众仙们议论纷纷,她悄然退出了殿内。
苍熠眼角瞥见周小鱼离开,嘴角的笑逐渐凝固,可碍于此刻,无法离开。
魔界。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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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踏足这里,周小鱼面色阴沉。
想起作为星影之时的前尘往事,又想起作为凡人周小鱼时,双亲姐姐命丧于此,心里揪成一团,眼神也带着杀气。
“何人来此!”
见周小鱼一身仙气,乘着幽麟而来,魔兵自是阻拦。
“不自量力。”凌厉的声音传来,流光霞缎已经飘出来取了他们性命。
“追光剑神神功盖世,何苦为难区区小兵?”
感受到门口仙气涌动的暗闫随着一阵暗光出现,见守卫的魔兵已死,甚是震惊,“如今星影已毁,即便尊上回来,亦对你们造不成威胁,剑神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你确定要在此地与我谈?”周小鱼并不看他,收回霞缎负手进了魔族境地。
随着记忆的指引,她缓步踏进魔族大殿。身上仙灵的加持,魔气缭绕的气息在大殿里消失不见,周遭的魔族众人不禁露出警惕与戒备的神色紧盯着她。
然而她却熟视无睹径直走上魔尊之位,霸气凌然地坐下来,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里尽是不屑地看着底下一种哗然的魔兵们。
这些魔兵她都不认识,大概是暗闫新吸纳进来的,一个个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里燃着杀气。
“暗闫尊上!这……”
暗闫紧跟其后,见她如此狂妄面色一沉,却摆手让魔兵们停止了议论。
“剑神坐在这位置上,怕有不妥。”
“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敢坐的位置。”
“追光剑神灵力高强,传说今日您的夫君苍熠战神刚刚继位天帝,这天上地下,的确是没有你不敢做的事。”
提及苍熠,周小鱼一个挥手将暗闫扇在地上:“别让我对鸢羽食言,懂?”
暗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魔兵们纷纷拿出武器,剑指周小鱼,却被她霞缎一扫,黯然倒地。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暗闫艰难爬起,本就身受重创又遭此一击,心里气得很。
“暗渊,不日便会出来。”
周小鱼睥睨底下一众到底的魔兵,平静地说出这话,“我会亲自打开苍岭与玄影的结界,暗渊尊上出来便不再是问题。”
“你?”
暗闫蹙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如何做何须你置喙?”
“那你如今告诉我做什么!”
“明日我便会去破了苍岭与玄影的结界,到那时我必定会被天界众仙捉拿,天帝灵力比我高,我逃不过。”
“你希望我帮你?”
“是,若是我被抓了,你带着他们强闯天界,救我出来。”
“既然你都逃不了,那我们如何逃得了?”
“如果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你救什么尊上?”
暗闫蹙眉思索,良久才问:“如若这是你的计谋,将我们引上天界一网打尽呢?”
话音刚落,周小鱼嘴角尽是嘲讽:“要杀你们,何须引你上天界?”
“你……”
狂妄自大,即便是成了神仙,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星影。
“信不信,且看沧浪山异动即可。”
说罢,幽麟进来,带着周小鱼离开了魔界,快得连一丝光影都为留下。
43. 事变(四)
御灵天宫。
天帝的继位仪式已经结束,苍熠坐在案桌旁批阅公文,却总是心不在焉,看到那抹粉色的身影出现才停笔迎接。
虽已无仙灵,但仍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不同的气息。
“你去哪里了?”
“今日你继位,天门外暗闫来犯,我去看了一下。”
苍熠半信半疑:“你杀了他?”
“大喜日子不见血。”
周小鱼夺过他手中的公文,“怎么没去仙灵阁,即便是我不在,你也要时刻呆在仙灵阁知道吗?”
“什么叫即便你不在?”
“我的意思是你就算是要办公也可以将公文带到仙灵阁去的。”
周小鱼解释,“风岚呢?当初你做战神的时候,不就经常帮着云游天君批阅公文么?如今你做了天帝还要亲自看这些玩意儿?”
苍熠见她嗔怒的样子,不禁捏了捏她粉嫩瓷白的脸:“当初云游天君本就有意传位于我,让我帮忙批阅公文就是锻炼我的管理能力。如今我刚当上天帝,就想着培养接班人了吗?”
周小鱼撇嘴,将那些繁琐的东西往案桌上随意一丢:“等你仙灵彻底康复,这些事情会千百万年陪着你,不急这一时。”
“看来夫人希望我做一个昏君啊。”
苍熠牵起她的手走出御灵天宫,散步来到仙灵阁的世外桃源,“也是,大喜日子,总该陪陪你的。”
两人倚在云渺树下,相互依偎。幽麟蹲在一旁小憩,四周繁花似锦,如梦如幻。
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刻暂停。
“小鱼,你有事瞒着我吗?”苍熠心思沉沉地开口。
“日日与你在一起,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即便你有事瞒着我也无所谓,别离开我就好。”
“今日继位大典你辛苦了,休息会儿吧。”
周小鱼悄悄伸出手指,在空中一点,金色的光柱幽幽注入苍熠额间,缓缓入梦。
“丫头,你知道他醒来会有什么后果吗?”见苍熠昏睡,云渺开口问起,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
“什么后果都不如他生命重要。血灵芝在他体内并不能完全吸收,这些日子他虽然看似康健,但内里虚空得厉害,时日一长,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你要回魔族?”幽麟在一旁适时开口。
“拿到血灵石后,我得去魔族找血冰花。”
“我陪你。”
“幽麟你留下。”
周小鱼看着它,“苍熠没有仙灵,你得留下助他。你替我留在这里,保护他,照顾他,别让他自暴自弃,别让他来寻我。”
幽麟转头,身上冒着墨色的气息,发出沉闷的轻吼。
一旁的云渺亦不再说话,到此为止,当年先天帝对当下所有事情的预知都准确无虞。如果真是这样,那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整个天下苍生来说,最大的问题便不是暗渊,而是……
他发出一声叹息,这都是命。
哪怕是神仙也躲不过。
周小鱼将苍熠放回床上休息,吩咐了幽麟不管发生何事绝不可轻易让苍熠离开仙灵阁,至少要在自己离开天界之后,才能让他出来。
幽麟只说自己尽量,毕竟苍熠虽没了仙灵,但智力不俗,他要做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
沧浪山。
“待会儿我取出血灵石后,您便动手吧。”
周小鱼与云游天君站在沧浪山脚,看着被幽紫色的星影剑气笼罩下的那一层金光。
“你这是将我置身不仁不义的境地。”
云游天君无奈发笑,“我多少年没出剑了,再出手竟然是对着自己人。”
“我的荣幸。”周小鱼一边说着,整个人已经腾空跃起,身上泛起金光随着流光霞缎飘出越来越闪。
霞缎乘着仙灵向沧浪山的那片幽紫奔去,化作光柱。
幽紫色的结界被粉碎,整片沧浪山顿时地动山摇,巨石滚落,火球四处飞溅,整个沧浪山走鸟走兽感受到如此强大的仙灵后纷纷逃离,一刻也不敢多待。
“我先去了,您且记得,千万别手下留情。”
云游天君不再说话,看着破了星影结界的那抹粉色身影,眼里尽是不忍,心里泛起五味杂陈。
说罢,周小鱼上前握住霞缎,对准金光结界不停攻击,结界不断震荡,山里的暗渊感到异动连忙跑了出来。
“谁?谁在这儿?”
“暗渊,别来无恙!”
“星影,你这个叛徒!你还敢来!”
见到星影,暗渊心里尽是气,“那日你重伤我在先,覆盖结界在后,如今你还来做什么?”
“救你啊,看不出来?”
周小鱼脸上挂着鬼魅的笑,手上的流光霞缎不断释放着仙灵,往结界攻击。
“你……真是来救我的?”
“显而易见。”
说罢,流光霞缎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骤然腾起,周小鱼体内的仙灵也汹涌而出,在昏暗的山中凝聚成一道璀璨的光芒。
终于,在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中,那道坚不可摧的金光结界破开一个口子,仙灵化作细小的碎片,消散在空气之中。
流光霞缎顺着那道口子往里伸,探索着血灵石的存在,不消一会儿便携了一个冒着金光的血珠子出来。
“找到了。”
周小鱼握着血灵丹脸上尽是欢喜,随之而来的便是云游天君那致命的一剑。
“堂堂天界追光剑神,心思不正,勾结魔道,破坏结界,助纣为虐!”
说出原先安排好的说辞,天君的脸色很是难看,反而受了这一剑的周小鱼捂着心口,脸上却是坦然的笑。
“暗渊是我旧主,成为剑神本不是我自愿,如今断不可背弃旧主,不仁不义。”
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缓缓将血灵石顺着仙灵送到天君手里,天君眯着眼睛不忍看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丫头。
心软收回了剑,转身独自修复结界裂痕去了。
“别白费力气了,结界内部已被我震碎,哪怕是裂痕修复好了,暗渊也会很快出来的。”周小鱼气若游丝,但还是不断用言语挑衅着,做戏做足全套。
“闭嘴!”
天君听不下去,体内仙灵涌出将结界修补完毕后,带着她回到了天界。
一路上周小鱼不断吐血,活了数十万年,哪怕是当年仙魔大战,也从未见过天君动手。原以为苍熠那句天君仙灵鼎盛是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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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这话当真不假。
“您仙力如此强盛,为何当年仙魔大战不动手?”
“天界有天界的规矩,若是一旦成了天帝便不可轻易施展仙灵。一来是为了隐藏实力,二来是为了养精蓄锐。若是天界遭受毁灭之难,天帝便会以身殉难,用仙身换天界生机。这便是天帝的使命。”
“若是苍熠以后做了天帝,也会如此吗?”
“本应如此。可我不确定他若是知晓此事,究竟会如何做。”
将她带到沧浪山外,天君立马将她放下,“我先为你疗伤。”
“不用了。”
周小鱼摆手制止,“治好了凭空遭人怀疑。追光剑神与魔界勾结,破坏结界,救出暗渊魔尊,本就是不可饶恕之事。待会儿到了昆仑台,您务必不要手下留情。天门在我与你来沧浪山之前,我已经打开了,到时候暗闫会带领魔界的人冲进来救我离开。”
“是天界与苍熠欠了你。若是当初不执意找你,就让你在荒蛮之地无忧无虑地生活,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先天帝对这些事情早有预感,说明命运如此,不怪任何人。”
周小鱼胸口不断涌出鲜血,无法止住,若不是她仙灵强盛,换做旁人早已魂飞魄散了,“走吧,若是被苍熠发现了,就更难办了。”
云游天君带着身负重伤的周小鱼回到天界,径直去了昆仑台。
昆仑台,历年来惩罚众仙的地方。若非罪过重大,不会被送来这里,毕竟这里的天雷极刑就是为罪大恶极的人准备的。
上一个遭受昆仑台天雷刑法的还是仙魔大战前与魔界勾结时的一位仙家,仅仅三道天雷,便仙体尽无了。
昨日苍熠才继位天帝,而今日这即将成为天后的追光剑神却被送来了这里,众位仙家议论纷纷。就连平日里只知道磨兵打仗的风岚跟乐和将军都甚是不解连忙前往昆仑台。
然而还未靠近,却被云游天君的结界挡了回去,整个昆仑台中央只有躺在台上被仙绳捆住只剩下半条命的周小鱼,还有站在一旁神色不明的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
“天君亲自设的结界。”风岚不可置信,多少年天君没有施过仙法了。
“传本君之命,追光剑神勾结魔道,破坏结界,欲救暗渊。即日起,废除追光剑神之职……”
云游仙君背对着结界外的众位仙家,面色沉重眼里带着心疼与不忍,咬紧牙帮,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艰难,“废除追光剑神之职,承昆仑台天雷极刑十道,废除仙灵,自生……自灭……”
“什么?”
乐和将军反应极大,自己当初亲自教导过周小鱼,虽然个性顽劣,但绝非歹毒之辈,“她与魔界勾结?天君可有证据?”
“对啊天君,当初在沧浪山,追光剑神可是二次封印暗渊的英雄。”风岚也前来作证,仰着头四下张望着天帝是不是来了。
“本君亲眼见她在沧浪山破坏结界,怎会有假!”天君言辞激动,本是虚张声势,却在众仙眼里看来反而是怒气蓬发了。
“结界是我破坏的,暗渊亦是我要救出来的。动手吧。”周小鱼抬头,苍白的脸上冒着血珠,眉眼因重伤低垂黯淡无光,嘴角勾起邪肆的笑,“不过十道天雷极刑……”
44. 事变(五)
她竟然承认了?
众仙不可思议,还是本能地不愿相信:“剑神,您有何苦衷?”
“没什么苦衷,我乃星影,暗渊是我旧主,救他理所应当。”
“苍熠当日快死在沧浪山,你不救暗渊,如今他成了天帝,你倒是想起旧主了?”
乐和将军一语道破,“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对啊剑神,若是有什么苦衷您告诉我们,您已受重伤,十道天雷极刑受不住的!”
其他仙家一脸担忧,“天君,当初天界众仙以为天帝仙逝,是追光剑神临危受命守护天界安危,为维护天界平和出谋划策。纵然您亲眼所见,只怕另有隐情。”
“是啊天君,即便要罚,也要等天帝到了来才是。众仙都知道追光剑神是天界未来的天后,贸然责罚,不妥。”
风岚此刻搬出苍熠,反而刺激了周小鱼,她突然抬起双眸看向天帝,大声吼道:“动手!快点!”
历元星君看着这个明媚张扬的徒儿半死不活地被捆在半空,胸口的血伴着仙灵往下滴,粉色的仙袍破损,发丝凌乱,本就半死不活地样子眼里却尽是不屈的光芒。如今大声求罚,他不住地摇头,转身不忍再看。
“傻丫头。”他轻声说,“真傻。”
“师父,别担心。”
周小鱼看向自己的师父,安慰道,“我不会死,您放心。”
事已至此,此番计划已无退路。
云游仙君心一横,闭眼伸手往穹端一指,四周被强大的极光笼罩,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第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如同巨龙咆哮,直击周小鱼背后。天雷所过之处,仙灵撕裂。周小鱼咬紧牙关,全身仙气涌动着,嘴角溢出鲜血,却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闻声赶来的香禾看着周小鱼硬生生承受着第一道天雷,惊恐与心疼的眼泪滑落。
与魔道勾结,她是不信的,想起那日与周小鱼喝酒的事,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天帝哥哥!对,找天帝哥哥!”她转身欲走,却正好看到面色阴沉,向前走来的苍熠。
只见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也浑然不觉疼痛。
苍熠的目光紧紧锁在昆仑台上的周小鱼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有着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无尽翻滚。
“天帝。”众仙见他到此,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哪怕是没了仙灵,苍熠周遭的气息依然阴冷得可怕。
方才在仙灵阁醒来,便看到黑云压顶天雷滚滚,一眼便认出这是昆仑台的天雷极刑。作为天帝,处置重犯,却不经他手,甚至他一点消息都未可知,如此看来便是有意瞒着他。
不管是谁,他都要来看一看。
然而幽麟却死活不肯带他离开仙灵阁,那一刻他心里不详的预感以及某个念头油然而生。最后是自己真正以死相逼,幽麟才带他出来。
没想到,自己登上天帝之位的第二天,需要亲眼看到的便是惩罚自己的妻子!
他站在天君设立的结界前,在金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而孤独,一袭华丽的仙袍与周小鱼身上那带血的衣服格外不配。
“这是第几道?”
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与魔道勾结,破坏结界,欲救暗渊?
他说什么都不信!
众仙不语,眼神怯怯地看着他。
“说话!这是第几道!”
“第一道。”风岚颤巍巍回答。
“天君,本帝命令你打开结界。”他面色无波,声音冰冷得不像话。
“天帝。”
云游天君转身,面色恢复了往日铁面无情的模样,“追光身份特殊,若放你进来,唯有不妥。这天雷极刑受完,结界自会打开。”
“追光是本帝的人,有错,自然由本帝亲自惩罚!”
苍熠上前一步,欲强行冲破结界,看着里面的女孩浑身上下被天雷灼伤,仙灵飘散的模样,整个眼眶不禁通红。
“您是天帝,且以大局为重。”历元星君也上前劝说。
天帝?大局为重?
苍熠脑海里突然飘过什么,但如今满脑子都是周小鱼受刑的痛苦,亦顾不得思虑其他,伸出手甩掉头上的玉冠,扔在地上发出脆响:“如此,这天帝,我不做便是!”
“天帝,不可!”众仙立刻跪拜,“天帝!”
“现在,结界能开了吗?”他再次发出怒问。
云游天君转身,并不答应,只伸手对着穹端连着三下,三道天雷便应声而下。
周小鱼整个身体接连承接三道天雷被吊在捆仙绳上摇摇欲坠,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却还是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痛苦表情撕裂绝望,传到苍熠眼里,如同利刃割裂这他的心。
“小鱼!”
他大吼,脖颈处青筋暴起,强行往结界冲去,却被结界上的强盛仙力弹回地上,整个人孱弱不堪。此刻沉寂许久的苍玄剑竟感知到主人的无助与愤怒,从袖口中飘出,狠狠地向结界刺去。
任谁也没想到,天帝没了仙灵,可苍玄护主竟然冲了出来。
一声脆响,结界破裂,苍玄飞回袖口,苍熠箭步跑到周小鱼跟前抱住她。
“抱歉,我来晚了。”看着此刻虚弱无力浑身是血的她,他眼前又浮现了那日在周府自戕的场景。
可天雷极刑却比那日自毁剑灵痛苦折磨千万倍。
他双眸充血,脸色尽是自责与煎熬,抬眼直视云游天君与众位仙家,一字一顿:“我与追光夫妻一体,剩下的天雷……我来!”
此话一出,云游天君脸色骤变,就连躺在他怀里的周小鱼也飘然睁眼,留着血的双唇轻启:“我未曾与天帝大婚,你不是我的夫君,不配替我承刑!”
纵然她用最虚弱无力的声音却说出最决绝狠厉地话,可苍熠还是紧紧抱住她,眼眶通红,嘴角还带着笑安慰:“乖,别说话,保存体力,别说话。待我受完罚,便带你走。”
四道极刑的周小鱼尚能承受,却被苍熠这句温柔话语击得溃不成军,眼泪出自本能地流下来,混着嘴角的血一起滴在地上:“不是,天帝苍熠与追光剑神并未大婚,你不是!”
说罢,她取下仙袍上吊着的玉坠当着他的面捏成粉末:“你既不是我夫君,便不配替我承这极刑。感恩天帝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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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影也好,追光也罢,无福消受。”
然后用仅剩不多的力气将流光霞缎扔出,承着她的仙灵把苍熠捆住飞到昆仑台外。
“动手!”
她示意云游仙君,却在第五道天雷出现的时候,暗闫带着一众魔兵闯了进来。
“伤我魔界圣女,这天界倒还是那副高高在上,审判一切的模样。”
暗闫在一众魔兵的拥簇下赶至昆仑台,“不过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起先唯恐此行有诈,如今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他心里便信了七八分。
既然是为救尊上被罚,那必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灵力高强,若是身体康复了,必定振兴魔界,以另一种方式助魔君称霸。
“魔界的人……”
乐和将军与风岚站了出来,“天门怎么会……”
众仙亦是惊讶,天兵已经闻声赶了过来,整个昆仑台战事即发。
“天门……我开的。”周小鱼抬头,嘴角不停地溢血,说话也断断续续,“即便要死,也是得回到魔界再死的。”
“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乐和将军指着她,双手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天界有个可以逗乐的人,竟然心存歹念,让他失望透顶。
“我乃魔界中人,自当回魔界中去。往日种种恩情,皆为做戏,诸位切莫当真。”
周小鱼强撑着双腿站起身,全身疼到麻木已经不知道该捂住哪里才能防止鲜血与仙灵溢出,“暗闫,带我离开!”
暗闫上前,却被风岚飞奔过来,拿剑指着。
“追光乃我天界剑神,即便背叛天界,亦是我天界叛徒,谁敢带走她!”
“风岚,放她走!”
一旁被流光霞缎桎梏着的苍熠却适时大喊,双手握成拳,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我以天帝之名,命令你撤回天兵,放她走!”
“天帝!”风岚心急。
“现在本帝的话都不听了是吗?放她走!”流光霞缎散发着金色的仙灵,将他缠绕,纵然仙灵尽失,可独属于苍熠的霸气,依旧射穿人心。
风岚望向自己一向仰仗的天帝,双目红肿,被流光霞缎包围着,分明虚弱得狼狈不堪,但依旧毅然决然地站出来维护昆仑台上的罪人。
“不放。”
这时,云游天君站了出来,“十道天雷极刑还未受完,她不能走!”
“天君!”苍熠声嘶力竭大吼,带着浓重的哭腔与无奈,充满自责与无力感,“我来!求您!让我替她受!”
“不可,你是天帝,怎可为一罪人受难!”
“不要,求您不要……”
苍熠摇头,看着此刻血流不止,浑身是伤的周小鱼,不停挣扎着,试图挣脱流光霞缎的约束。
看着在天雷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与脆弱的人,什么勾结魔道,什么破坏结界,都不重要。只想要为她抵挡那些致命的天雷。
心疼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喉间的酸楚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可天君却不为所动,在他转身欲降下第五道天雷时,苍玄剑被唤了出来,冲到周小鱼跟前为她设起坚不可摧的结界,将她笼罩在金光之下。
45. 圣女(一)
苍玄?
云游天君蹙眉,方才苍玄护主被唤出来情有可原,可现在周小鱼有难,苍玄亦能被召唤出来。
足见苍熠执念。
“若你们还当本帝为天帝,那便让暗闫带她走!”
见苍玄出鞘将周小鱼护住,他身子直立,强忍着心疼扫视众仙,眉宇尽是威严与愤怒,“违抗帝令,亦是重罪,不用等十道天雷极刑,苍玄即可斩杀!”
“这……”
此话一出,众仙面面相觑,震惊到失语。
“你是天帝我们当然听你的。”
云游天君点头,“只是你确定是以天帝之令命令我们?”
“不错。”
“那好,记住你的话。”
云游天君松了口气,看向一旁面露微笑的周小鱼说道,“天帝下令,你便走吧。”
“多谢。”
“放心。”
两人隐晦地交谈,只有一旁的历元星君不置一词,自始至终眼眶红润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师父,抱歉了。”
周小鱼踉跄着经过他身边,微微鞠躬,声音极小,“他,便拜托二位了。”
幽麟就趴在昆仑台外,看着她被暗闫扶着过来半死不活的模样,发出轻吼,但也让整个昆仑台抖了两下。
“听话。”
她摸了摸幽麟的麟角,“记得我说的话。”
说罢,转身看向被流光霞缎围住的苍熠,嘴唇颤抖,努力拼凑出最后的告别:“承蒙天帝厚爱,愿君身健康,岁岁皆平安,做个不负众望的好天帝,再见了……”
再见了?
这三个字如同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口,身体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绝望而无助。
“不要……”
他的声音沙哑且颤抖,试图阻止着,但一切都无法挽回。
“小鱼,不要……”
“别走……”
苍熠眼前一片模糊,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她离开得决绝,只抓住了一片虚无。泪水无声滑落,脑子里全是周小鱼离开的背影,剑伤,天雷,浑身是血还有诀别……
“噗……”
最后,他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周小鱼被暗闫带回魔界,由魔医冷刹医治。
“她怎么样?”
自此,天界再无追光剑神,魔界却多了个拼死护旧主的星影圣女。暗闫亲自下令,魔族上下见她如见魔尊,不得怠慢。
“星影圣女灵力深厚,四道天雷极刑不算重伤。只是胸口那把剑……”
冷刹迟疑,“云游天君蛰伏数十万年,从天帝退位,他的剑非一般神仙能承受。”
“你且告诉我能否医治。”
“尚未可知。”冷刹实话实说,“但我会尽力。”
暗闫点头,瞥向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眉宇蹙起一丝不悦:“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待他离开,冷刹变了脸色,神色紧张跑到床边托起周小鱼的背放在自己胸口,从袖口变出一颗金丹顺着一道星星点点的光柱进入她体内。
周小鱼悠悠转醒,眼皮无力,看着周遭昏暗的环境,便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魔界。
“剑神您且别动。”
冷刹娇柔的声音传到耳边,听到剑神二字,她的神色里充满了警惕。
“你是谁?”
“剑神切勿动气,我是冷刹,这儿的魔医。”
“你叫我什么?”
“剑神,追光剑神。”冷刹轻声强调。
“你到底是谁?”
“仙魔大战前,我原本是仙医阁一名不起眼的仙医。自从暗渊被困于沧浪山后,我便被云游天君隐去了仙身,派到魔界做了魔医。魔界四处征战,我在魔界的地位很高,也获得过不少有用的密辛。这些年来,所有情报我都是通过仙术传于天君。直到前些日子他亲自来找了我。”
“天君亲自找你?”
冷刹扶着她,用仙灵给她舒缓金丹在体内的翻涌:“天君将你们的计划告诉了我。方才我运到你体内的金丹就是他用自身仙灵炼化的丹药,能助你伤口愈合,锁住仙灵流失的。”
周小鱼点头,感到体内一股暖流,并不如在昆仑台上那么难受:“既然我已经在这儿了,以后你便跟着叫我圣女吧。”
“这是自然。”
冷刹会意,“虽有金丹护体,但圣女此番仙灵耗损过多,亦要费一番功夫去修养的。”
“来不及了,天君的结界坚持不了多久,我必须在暗渊出来之前拿到血冰花。”
“天君将计划告知我后,我便在魔界转悠过数次,未曾发现有血冰花的存在。”
冷刹疑虑,“魔界不大,魔兵亦不算多,血冰花作为上古神物,不应该毫无线索。”
“没找到说明还未仔细寻过。”周小鱼思虑,“魔界的秘密不少。”
“今日圣女的身体着实不宜劳累,先歇着吧,我替你熬些增长灵力的补物来吃。”
冷刹扶着她躺下,“圣女为了天帝与天界做了那么多的牺牲,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在魔界数十万年,不能回到天界,比起你来,我微不足道。”
“若不是在这里,我在天界依旧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小仙医。到了这儿,他不仅记住了我的名字,还与我适时联系着。甚至在关键时刻我还是帮助天界维护三界安稳的大功臣。一切都是自愿的。”
冷刹看得通透,“在我下入魔界之时,云游天君告诉过我,若魔界有异心,难免大战,可若魔界魔心安定,则三界平安。对于他来说,目的从来不是消灭魔族,而是守护苍生。天君毕生都为了三界苍生奉献,而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冷刹……你是不是……天君?”
“云游天君地位尊贵,乃吾等无所企及,圣女勿再说笑,我去替你熬药了。”冷刹脚步匆忙,离开了。
周小鱼蹙眉,脑海里浮现那一张张为情痴狂的脸,薛秋玲,鸢羽、冷刹。
为了天君,为了天君守护的天下生灵,近乎奉献了自己一生。
还有苍熠与自己……
想起苍熠她眼里的泪又涌了出来,心口的剑伤金丹尚能缓解疼痛,可她和苍熠……终究是难以回到过去了。
仙灵阁。
苍熠在昆仑台吐血昏迷,云游天君便立刻将他带到了仙灵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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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处,将血灵石悄无声息渡入他体内。
血灵石作为上古补物,又从创世起便在天界吸收仙灵,能力自然不容小觑。不消片刻,虚弱无力的仙体便将云渺飘散在仙灵阁四处的灵力聚拢在他胸口。
苍白虚弱的脸以肉眼可查的速度变得红润,除了那双因难过而哭红的眼睛。
“血灵石进入体内,他的身体恢复大半,仙灵依旧孱弱,但至少能随意使唤苍玄了。”历元星君叹口气,“这两人这一辈子的纠葛,代价太大。”
“就怕他能使唤苍玄后,这天界便闹腾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如何了。”
说着,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双双沉默,好好的两个人如今竟拼拼凑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体。
直到屋外传来云渺苍老沙哑的声音:“两位仙君,可否一叙?”
“云渺?”
“被苍岭战神一直养护在仙灵阁,未曾拜见过二位仙家,失礼了。”
云渺客气地说,“一直以来都是小鱼那丫头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现在人离开了倒是让老身不太习惯。”
“让前辈失去一位知己,甚是抱歉。”
“罢了,既然小丫头走了,你们陪老身聊聊如何?”
“荣幸之至。”
云渺抖抖身上的仙灵:“里面那小子不会那么快醒来,故事且长,二位坐下听我慢慢讲。”
故事的确很长,从苍岭剑神拿到血兽眼睛,先天帝醒来开始,一直说到他仙逝。其中故事的主角却不是先天帝,而是屋内的苍熠。
创世以来,先天帝预知未来的能力独一无二,将苍熠从小到大直至现今的遭遇预知了十成十。暗渊被封印,星影流落三界,苍熠寻找与星影相爱……到如今已经成仙的周小鱼回到魔界夺取血冰花……
“按照先天帝的预知,暗渊尚不足为惧……”
云游天君喃喃着,“所以真正的浩劫不是在魔界!”
“正是。”云渺叹气,“这些苍岭与玄影战神亦知晓,可先天帝说这一切都是命,逆天改命,三界一样遭受浩劫。可若是顺其自然,说不定到最后有转圜的机会。”
“何为转圜的机会?”
“数十万年世事无常变幻莫测。老身亦不知何为转圜。”
云渺实话实说,“只是苍熠与那丫头执念颇深,情深志坚。世间万物,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或许,转圜就在二人身上呢。”
“若真是浩劫,事已至此,已无退路。我们做神仙的,看淡了七情六欲,亦看淡生死。苍熠曾问过我,我们到底要守护的是天下苍生的生灵还是这天下的正义。我想我亦看不清。”
云游天君叹气,语气无奈。
“苍岭与玄影二位战神从天界创立开始便心怀天下,为天下苍生殚精竭虑,最后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历元星君越说越激愤,“这是天界欠二位仙逝战神的,亦是欠苍熠跟那丫头的。守护苍生多年,日后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以己之身护二人周全!”
“苍熠有血灵石护体,仙灵会慢慢聚拢。但随着仙灵的恢复,就越需要健康的仙身来承载,所以血冰花与暗渊体内的血丹就越要快速拿到。”
46. 圣女(二)
魔界。
金丹护体,周小鱼醒来时只觉得体内通畅,除却流失掉不少仙灵外,身体其余的伤已经不算重了。
她缓缓起身,并未感觉周遭有何异样。悠然间,一道绚丽的光将自己缠绕,带着强盛的仙气。
“流光霞缎?”她伸手将它拿起,转眼便看到早已在床边伫立已久的苍熠。
血灵石大概已经在他体内起了作用,此刻的他不似往日病态,看起来也比前些日子更精神些。天帝仙袍披在身上,玉簪束起长发,手执苍玄,像极了几百年前荒蛮之地时的模样。
鲜衣怒马少年郎。
屋内幽暗且寂静,只见他神色不明,眼眶红润地穿越昏暗,紧锁着她,不发一言。
“天帝大驾光临,为何无人通报?”烛光摇曳,映照出她苍白却决绝的脸庞。
“流光霞缎上承载了你不少仙灵,你受天君重伤在先,被天雷击中在后,仙灵流失严重,我替你送霞缎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默默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更加靠近一些。
“那便多谢天帝。”
霞缎护主,将她周身围绕,不断将仙灵注入体内。
“小鱼,我俩是大婚过的夫妻。”苍熠强调,眼中充满了祈求,“既是夫妻,你与我之间,便不能如此。”
“周小鱼与姜渔的确在凡间大婚。如今天帝可唤我星影,亦或者圣女。”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虽轻却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魔界圣女?”苍熠反问,“顶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强盛仙力的魔界圣女吗?”
“所以……天帝的意思是需要我将这一身仙力还给你吗?如若这是你希望的,我可以。”说着,立马收回流光霞缎,将其化为光柱,对着自己。
却在下一秒被苍熠一个拂袖,流光霞缎飘落在床边。
“你走吧。”
周小鱼收回霞缎,眼神坚定无波,“还记得在昆仑台对天君的承诺吗?你是天帝,那便记住你的责任。天上地下,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和物在等着你去守护。”
苍熠的身体微微一震,试图开口,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一半,发不出任何声音。
“趁魔界的人还未发现,离开吧……我仙身下界,在这儿本就步履维艰,若是被暗闫看到你在这里,只会让我更加难做。”
“不,我不会走!”
苍熠摇头,“我虽是天帝,可亦是你的夫君,理当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即便是魔界中人,也无法置喙。”
“一阵清风梦绿萝,人间随处是南柯。无论我说多少遍都是如此,这里没有天帝的妻子,请回吧。”
说罢,她转身躺下,背对着他。
本以为自己明目张胆的背叛与决绝能够让他安心待在天界,做好天帝。
显然,她低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在血灵石进入苍熠体内,重新获得微弱仙灵的第二天,他竟擅自离开了仙灵阁,来到魔界找她了。
让周小鱼更是没有想到的是,哪怕顶着天帝的由头,苍熠亦无所畏惧地住了下来,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暗闫看到他坐在周小鱼房间,老神在在地喝茶时,面色骤然一沉,拔刀相向。
“堂堂天帝,竟屈伸下界,踏足我魔界之地,真是令我魔界蓬荜生辉啊。”
“都蓬荜生辉了,还不谢谢我?”
苍熠放下茶杯,眼神都未曾给过他一个,“拿剑对着我还说谢我?魔界中人着实不懂礼数的。”
“魔界的确不懂礼数,所以天帝还是回去比较好,不然怠慢了您。”周小鱼翻身下床,打断了暗闫与苍熠的对峙。
可偏偏苍熠不接他的招,对着暗闫顾左右而言他:“若不是我妻子在这儿,你以为我会愿意来这?”
“若天帝有本事,可将我魔族圣女再领回天界。”
暗闫冷笑,“如果天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家都同意的话,我魔界自然是无话可说的。”
话说到这份上,苍熠抿唇,脸色很是难看,屋子里的气氛也猛然变得冷冽。两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袖中的苍玄已然出鞘,闪着金光悬在半空,下一秒,却被流光霞缎拴住。感知到熟悉的仙灵,苍玄的杀气逐渐消退,重新飞回苍熠袖口。
“你是在帮他?”苍熠转眸看向周小鱼。
“不是。你打不过他。”周小鱼直言,“只是天帝在我魔界受伤,总归是要受人置喙的。哪怕是要战,也得堂堂正正下战书才是。暗闫,你也把剑收起来。”
暗闫点头,脸色依旧很难看,收回剑:“圣女,天帝既是为你而来,那便你亲自请回去,不然别怪我趁人之危。”
“随时随地你想要趁人之危都可以,我没意见。”
没意见?
此话一出,苍熠瞳孔放大,脸上尽是受伤的神色,双目紧紧盯着周小鱼,仿若想要将她看穿一个洞来。
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此话当真,你没意见?”暗闫强调,看着苍熠此刻遭受打击的表情,神情玩味,“若我真的杀了他,你当真没意见?”
周小鱼藏于袖口的拳头紧握,指甲陷进肉里渗出血丝,可看着他俩面色无波,朱唇轻启说出无情的话:“杀了他容易,可你确定以现下魔界的力量能够抵御天界的天兵天将?”
听到她为魔界考虑,暗闫心里才彻底放心下来,发出愉悦的大笑:“不愧是星影,绝情起来,连我都自愧不如。”
“绝情的前提是有情。我与天帝之间本身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如今我已退出,天帝,您还不抽身吗?”
说罢,周小鱼看向苍熠,与他紧缩在自己身上的眼眸相对,一个双目泛红充血,热潮涌动;而另一个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冷漠至极的微笑,笑容不带丝毫温度,眼神清澈却冰冷,直视苍熠,那双眼眸深处隐藏着无尽深渊,让人无法窥探真正的情感。
“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吗?”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整个面庞显得格外落寞。
“是。”
“在荒蛮之地,你为我自毁剑心是梦?在天界,你为我失去半身剑气是梦?在尘世之外,你为我被血兽重伤是梦?在凡间,你为我四处奔波拿到血灵芝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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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那日在周府你我大婚……”
“天帝不提,我竟不知原来我为您做了这么多。”
周小鱼打断他的话,脸上挂起漠然,“如此看来,天帝的这条命都是我给的,那我救出暗渊,也不是需要自责的事。毕竟您还欠我一命不是吗?”
“所以,你需要我把命还给你吗?”苍熠一字一顿,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心底深处艰难挤出。
周小鱼蹙眉,即便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波涛,但依然保持着冷静与克制:“如今您已贵为天帝,谁会找你还命。”
“我问你,需要我把命还给你吗?”
苍熠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旁的暗闫也被这冷冽的气场吓了一跳,蹙眉等着周小鱼会作何回答。
“若是天帝能够说服天界众仙,在您死后不追究魔界,不找我复仇,那您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话落,苍熠忽然就笑了一下,哪怕心里怀疑她有苦衷,可依然如同失去全身力气般,整个人瘫软下来,眼神也变得空洞与迷茫。
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音。
“暗闫,送天帝离开。”
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悲伤的情绪,周小鱼闭眼不再看眼前的人。
“天帝,请吧。”暗闫得到命令,礼貌伸手,苍熠却不为所动。
良久,他才努力克制起自己心里的悲伤,曾经充满温柔的眼睛已经是一片赤红:“我、不、走!”
“你……”
暗闫蹙眉,周小鱼也睁开眼睛看着他:“既然如此,那便通知云游天君来接他。”
“即便天君来我也不会走。”
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我是天帝,谁来都命令不了我。”
说不通,索性周小鱼不再说了,暗闫听令派人去通知云游天君了。
苍熠在屋内坐了会儿,见她背对自己不愿说话,四下无人,便离开屋子在魔界转悠起来。
他一出门,周小鱼便转身睁开了眼,看着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云游天君。
“身体如何?”
“天君未雨绸缪,提前炼制金丹为我护体,加上苍熠把流光霞缎送来,只需再修养片刻,便无虞了。”
提及苍熠,天君眉宇微蹙:“方才魔界派了魔兵来天门,说天帝在魔界闹事,你吩咐的?”
周小鱼点头。
“血灵石助他仙灵恢复,在他醒来第二日便擅自离开了仙灵阁。可若就算是我们知道,也拦不住他。”
“天君既然来了,不如就带他回去吧。”
“我们既然拦不住他,那又怎能将他带回?”
天君笑,“此时此刻,他心里至今存疑,你到底为何叛变,虽猜不出你心里有何苦衷,但聪明如他,此番来到魔界,陪你是真,找寻真相亦是真。”
“他不会知道的。”
“孩子,如果我说……”
“天君有话不妨直说。”
“如果我说,拿到血丹,治好苍熠之后,天上人间将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浩劫,你还会救他吗?”
47. 对峙(一)
周小鱼瞳孔一缩,天君绝非乱开玩笑之人,问出此话,必定有其缘由。
“天君可是知晓了什么?”
聪明如她,天君摇头作罢:“事已既此,再去做多探究已无意义。至于苍熠留在魔界就由着他吧,强行带他回到天界,无心政事,反而遭众仙诟病。或许在你这儿伤够了心,他也就回去了。”
周小鱼抿唇,脸色很不好看:“您到是会苦中作乐。”
“此番前来见你身体无恙,我也安心了些,心中的愧疚也便消磨了一些。”
“难道天君来到这里,除了我之外,并无其他牵挂与内疚?”
她促狭地笑得像个小狐狸,意有所指。
天君神色一顿,想起那个数十万年用仙灵默默给自己传信的小仙医,兀自一笑:“你倒是会挖苦人。”
“人家刚刚修炼成仙,就被您派到魔界为你办事,数十万年如一日。天君您就不感动,亦或者不内疚?”
“你个小丫头还有心思管自己的事?我且告诉你,云渺曾说过,血灵石虽对苍熠的仙灵恢复有助力,但仙灵恢复得越多,对他身体自身的负荷就越大,如果血冰花不及时注入他体内,那他的身体被反噬得越厉害。”
“我会加快速度在魔界搜寻的。”
将消息带到,天君悄无声息回了天界。
苍熠在魔界四下转悠,魔兵对他恨之入骨,又得到圣女之令不能动手,摩拳擦掌愤愤盯着他。
然而他并未在意分毫,四下张望着,迎面走来个穿着黑袍的女人,端着托盘,托盘上的碗散发出滋补的汤药气息。
这汤药的味道,在天界闻到过。
他脚步一顿,叫住与自己擦肩的女人:“这是给你们圣女用的?”
“是。”
“这是何物?”
“不过是一些滋补的药,圣女重伤刚愈,可肉身亏虚得厉害,得补一补。”
在她说话间,苍熠退后两步,与她对视。
“姑娘看着有些面熟,魔界中人?”
“魔医,冷刹。”
“冷刹……”苍熠重复这个名字,“我们见过?”
“天帝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呢?”
冷刹极为聪明,反问一句,“圣女虽下令为了仙魔两界不交战,不得伤您,但这不代表您可以在魔界为所欲为。”
“好伶俐的一个魔医。”
他勾起嘴角夸道,眼神随意打量着,似是无意提起,“若是天君知晓魔界有这么一个魔医,可能会不惜代价助你修行成仙,为我仙医阁所用。”
“天界修行门槛太高,冷刹不敢高攀,我先为圣女送药了。”
莫名提及天君,冷刹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被苍熠精准捕捉。望着匆忙离开的背影,他仿佛抓到了突破口,也跟着她去了周小鱼房间。
推开门的时候,冷刹正在喂她吃药,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并不像圣女与魔医这种上下级的身份,如此自然亲密倒是让他想起了香禾。
听到推门声,两人抬眼看向他,气氛就变得怪异起来。冷刹坦然接受着苍熠的疑惑与凝视。
屋内莫名安静,只剩下勺子撞击瓷碗的声音。
“你们熟识?”见周小鱼将药喝完,苍熠适时问出口。
“冷刹与我同期待在魔界,自然熟识。”
“是吗?”
周小鱼难得开口解释,反而引起他的怀疑,“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魔界竟有一位这么仙风道骨的魔医。”
“天帝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我魔界的魔医入了您的眼。怎么,您要带她上天界封她做天后?”
“不得不承认,魔界的确比天界有眼光,先有魔医后有圣女,个个儿都是顶尖的修行之才。”
苍熠顺着话说,再次提及,“天后倒是已有人选,不知冷刹姑娘是否有意让我助你修行,去我仙医阁?”
未等冷刹拒绝,周小鱼冷漠开口:“怎么,天帝现在这么不挑,魔界中人也要?亦或者说天界如今颓靡至此,仙医无能了?”
“别的不知,但自从我受伤起,我的病仙医再未治过。”
“那倒也是,如此看来,你们天界不如投靠魔界如何?那时候天帝您的重伤皆可由冷刹医治。”
“以往你这锋芒从未对着我,倒是让我忘了你如此伶牙俐齿。”苍熠抬眸露出一丝自嘲。
“天帝若是日日待在此处,对着你的可能不止锋芒。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回去?”
“不考虑!你是我拜过堂迎娶的妻子,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
谈判失败,周小鱼不再说话,冷刹早在她俩吵架时离开房间。天君说得的确没错,天帝思维缜密,抓住一丁点怀疑便会无止境地追究下去,在他面前说得越多出的错越多。
“苍熠,我实话告诉你,待我伤好,我便会救出暗渊,到那时你也无所谓吗?”一阵沉默之后,周小鱼语气无奈。
“为什么?”苍熠反问,“我似乎从未问过你,那日为什么要破坏结界,协助暗渊?”
“暗渊是我……”
“别说暗渊是你旧主,你不可背信弃义之类的鬼话!”
“可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信!”苍熠神色愠怒,随即拔高声调,冰冷地大喊,“我不信!”
“你问了,我便如实回答。可若你不信,那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他的激动与愤怒,周小鱼显得平静多了,“亦或者天帝,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比如你破坏结界,救出暗渊是迫不得已,又比如,你有什么不得不救出暗渊的理由。”
“天上地下有谁可强迫我?除了他是我旧主的理由外,我还有什么不得不救出他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我呢?”苍熠尝试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说因为我,所以才不得不救出暗渊。”
此话一出,周小鱼放在被窝里的手骤然紧握,神色也跟着变得有些苍白。
苍熠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分,看来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全不对。
“天帝向来喜欢自作多情吗?”
“小鱼,不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能感受得到,不管是荒蛮之地,还是魔界,无论你是星影亦或者如今的圣女,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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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做所为都不是假的。”
“够了,若是天界没有医治臆想症的,那可以让冷刹给您开几服药试试看。”
最后苍熠的劝说还是无疾而终。
分明还是眼前那个人,可字字句句都是将自己推远。
在周小鱼睡着后,他回了趟天界。对于突然出现的冷刹,他心怀疑虑,总得回去找找线索的。
云游天君早在他去藏书阁的时候便已知晓。冷刹用仙灵将自己被怀疑的消息传了过来,他只微微叹息,吩咐让她好好照顾周小鱼即可,不用刻意去藏着躲着,以免事情败露,反而在魔界不好过。
天君亦提过可以趁此机会让她回到天界,届时仙医阁会交给她掌管。
然而冷刹却拒绝得很干脆,说愿意在魔界继续为天界办事。天君也不劝说,只让她好生保全自己。
接着他去了藏书阁。
听到门口有声响,正在翻阅飞升典籍的苍熠眉眼一挑,像是算准了般。
“我前脚一回天界,天君后脚就知道我来了藏书阁。不愧是创世之战的老神仙,神机妙算啊。”
“做了天帝,你倒是越发没规矩了。”云游天君笑笑,对于他的试探并不在意。
“天帝之位,难道不是你跟她推着我做的?”
苍熠反问,“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必须让我做天帝的理由吗?”
“天帝之位本就是你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何区别?”
“我记得天君曾说过,只想我做个散仙,优哉游哉,寻个良人共度生生世世。当时暗渊被二次封印,我亦觅得良人,怎就如此急迫?”
“你知道,天界适合接班天帝之位的,只有你。”
天君转移话题,“别说你会让你与追光剑神的儿子接班之类的话,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就算天帝之位我非坐不可,可小鱼到底为何破坏结界,势必救出暗渊,天君可知晓?”
“不知。”天君摇头,“若我知晓,那我会在她破坏结界之前就杀了她。”
杀?
此话一出,苍熠翻阅天书的手顿了顿,眸子骤然冷冽下来,空气冰冷如霜:“杀了她?”
“不然呢?”
“与魔道勾结,救出仙魔大战的罪魁祸首的确该杀。”
苍熠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将手中的飞升典籍递过去,“只是我亦有一事想要问问天君,已经修炼成仙的仙家,如何瞒过众多耳目,在魔界混个一官半职的?”
天君接过典籍,上面赫然显示的是冷刹的飞升记录。
“给我看这个想说什么?”
“我在魔界见到冷刹端着的汤药里有天界仙医阁的滋补气息。虽已过了数十万年,但她面容未曾大变,那时我虽年幼,但绝对见过她。”
苍熠指出自己的疑虑,“她是你的人?”
“是不是我的人又如何?”
“你执意要杀小鱼,若她是你的人,那我便会在她动手之前杀了她!”
“苍熠,你是天帝!”
“那又如何?若是连自己真爱的人都守护不了,谈何守护天下苍生!”
48. 对峙(二)
天君叹息,将典籍放回藏书阁:“冷刹的确是我的人。仙魔大战后,魔界众人仓皇逃窜,可天界也失去了两名战神,诸多天兵,急需整顿。那时候冷刹刚成为仙医不久,在天界并不出名,我担心魔界卷土重来,便隐去了她一身仙气,派她去了魔界。”
“天界众多神仙,为何是仙医?”
“仙魔大战,魔界损失惨重,伤病接触最多的便是魔医。”
“老狐狸。”苍熠适时评价。
天君不置可否:“这些年冷刹为天界寻得了不少魔界密辛,也正是因为有她,你这个战神设定战斗计划才会那么完美。所以苍熠,你真要杀她?”
得到准确答案的苍熠勾起一抹玩味,心里亦是很开怀:“天君多虑了,冷刹是我天界的功臣,作为天帝,定当好好奖励她才是。”
天君蹙眉,瞧着神色愉悦的苍熠,心里更是有些怀疑:“你又在憋着什么坏?”
“我还有事,先走了。”
苍熠转移话题,摆手离开藏书阁,在门口处又顿了顿,转身提醒,“小鱼告诉我她与冷刹是同期去往魔界。”
说罢,人已消失。
其实在天君说出仙魔大战之后冷刹才去魔界这件事的时候,苍熠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
冷刹是天君安排去往魔界,周小鱼却帮忙隐瞒。
实则说明周小鱼与天君一直有事瞒着自己!
仙法阁。
“天帝哥哥大驾光临,香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香禾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招呼。
“你这样子,我倒该向你恕罪才是。”苍熠与她对坐,“我来找你要追溯。”
听到“追溯”二字,香禾立马弹坐起来,神色慌张看向他:“不不不是都说了,那东西被你家小鱼给摔坏了,还没赔我个新的,竟然找我要起来了。”
“小鱼……听你这语气,倒不恨她。”
“我恨她干嘛,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我香禾的朋友!”
“既然如此,你要看着她在魔界与我们为敌吗?”苍熠反问。
“不会的,谁都可能会与我们为敌,她不会。”
“如此确定?”
香禾顿了顿,不知作何解释,坚定摇头:“绝对不会,我信她。”
“香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苍熠蹙眉,立刻捕捉到她神色之间的不自然。
“我什么都不知道。”香禾摇头,“可信任一个人不就是应该如此,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坚定地站在对方那边才对。天帝哥哥,难道你不信她?”
“我信。”
“既然相信,你为何执意寻求真相?总归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便是了。”
“可她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她会伤害自己,她会为了我不顾一切伤害自己。”
苍熠看向香禾,“在天界时候,她常与你喝酒,可有什么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
香禾皱起眉头回忆,“大家以为你仙逝那段日子,她只借酒消愁,并未有所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醒来之后,她时常说些让我听不懂的话,不过当时拿着酒瓶,什么胡话都是能说的,我也并未在意过。”香禾提到,“
你如今问起,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她说过什么?”
“记不太真切,但她言语间好像真的预示过自己会离开。她曾说天界一遭,最幸运的便是交了我这个朋友。之前听着觉得没多大问题,可当时那种情景下,倒像是诀别之语。”
香禾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天书,“对了,这是她那日交予我的。她说我天赋极高,修行不够,所以这本天书记载了各种顶级仙器锻造的方法。”
苍熠接过天书,一页页翻看着,小鱼作为上古神器,自然知道怎样锻造各种仙器才能使之力量最大化。
“我想起来了!”香禾拍拍自己的脑门,大喊,“她说了保重!那日她对我说了保重!”
“所以,那日她就做好打算离开了?”
苍熠兀自一笑,落寞起身离开,背影带着些悲凉,“到底是什么计划,到底为了什么,才会让她如此决绝狠心,抛下最重要的朋友,离开我……”
“天帝哥哥……”
身后的香禾突然叫住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帮你。追溯的确是被小鱼拿走了,我本答应过她,追溯世间只此一个。可我觉得,如果是为了你,小鱼才变成这样,那你应该有知情权。”
苍熠脚步顿了顿,并不回头。
“给我一些时间,我替你把追溯做出来。”
“多谢。”
在天君与香禾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苍熠再次回到周小鱼身边。推开屋子,可发现空无一人。
不仅屋子里没人,四周也没有魔兵把守,整个魔界都空荡荡的,让人生疑。
念及周小鱼有伤在身,正欲去寻,却看到她与冷刹二人神色紧张地在不远处东张西望找些什么。
“你们在找什么?”
突如其来的清冽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动作,两人有些鬼祟的身影即可直立起来,又神色无波地看向苍熠。
“冷刹姑娘,方才本帝回了趟天界,云游天君代我向你问好。”
苍熠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冷刹,嘴角勾起,“冷刹姑娘,你有什么需要本帝替你传达的吗?”
提及天君,冷刹神色微变,微微欠身打算离开。
“看来是没有了,可惜天君想着你,郎有情妾有意啊。”
苍熠继续打趣,最后还是周小鱼打断了他的话:“打趣天君,你倒是能耐了。”
“如此看来,你是知晓冷刹身份的。”
“魔医,冷刹,仅此而已。”
“我来这儿之前,去寻了天君与香禾。”
苍熠这才看向她,神色尽是温柔,“天君亲口承认,冷刹是他的人,香禾亦说你前些日子,极不对劲。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计划……”周小鱼淡漠一笑,朱唇轻启,“如何救出暗渊。”
“为什么要救出暗渊?因为我是吗?方才见你与冷刹在找什么东西,是因为那个东西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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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魔界的吗?”
“苍熠,你爱我吗?”周小鱼突然问道。
“什么?”
“我问你,你爱我吗?”
“爱。”
这次苍熠听得真切,立马点头。
“口口声声说爱我,既然知晓我在计划些什么,却留在魔界对我的计划百般阻挠,你就是这般爱我的?”
周小鱼冷笑,“天帝之爱,说来倒是可笑极了。”
“若你把你的计划告知于我,我会帮你也说不定。”
苍熠反击,步步向前,步步紧逼,直至将她逼退到石墙上,整张脸都快与之相贴,“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一次次用激将法推开我?让我来猜猜,你的计划难道与我有关,大概是必须救出暗渊才能为我好之类的,虽然我不知道确切的真相,但你们觉得,能瞒我几时?”
温热的呼吸打在周小鱼慌乱的脸上,整张脸猝不及防地红了。
“告诉我,方才你与冷刹在寻什么?你与天君到底在计划什么?”
她别开脸不作回答,却被苍熠伸手轻柔掰回来,强迫与之对视,两两相望。
情愫流转,最后只留下温柔与激烈在唇齿间无声碰撞……
周小鱼心里很矛盾,看着苍熠找出端倪,于是无论如何都要缠着自己的样子,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怎么也赶不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再次站在江城的土地上,周小鱼思绪良多,带着一丝不解。
“来找凡人周小鱼和姜渔。”
苍熠牵起她的手,往心悦布庄走去,“虽说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但魔界里的黑袍太过平凡配不上你,周家二小姐还是得用最上乘的布料制衣裙。”
“既是天生丽质穿什么都一样。”周小鱼反问,“还是说你们男人都是以色待人的肤浅玩意儿。”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我便说过,你不需要悦己者容。所以你穿什么都好看,你开心了,我便开心。”
苍熠执意拉过她的手,“只是当日大婚之后并未和你体验过凡间夫妻的生活,如今单纯想要为你做些什么罢了。”
周小鱼直直看着他,心里无尽纠结着。
她最抵抗不了的便是眼前这男人的温柔攻势。
“给我三日时间,也给凡人周小鱼与姜渔三日的时间,让他们好好的做一对平凡夫妻。”苍熠见她不说话,开始退步,“若三日之后,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打算与我分道扬镳的话,那便依你。”
“你确定三日之后,就会回到天界做个好天帝?”
“是。”
“走吧。”
她叹口气,还是妥协了,主动挽起苍熠的手往心悦布庄走去。
两人刚出现江城百姓便认了出来,他们只当周家小姐嫁入了其他地方,如今回到江城游玩,很是客气。
两人就像一对平凡夫妻般选布料,制衣裙,买首饰,最后结账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周小鱼偶尔目光斜视,都能看到苍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温柔有余,却不过分腻歪,分寸让人舒服得恰到好处。
49. 对峙(三)
出了心悦布庄,苍熠感叹道:“若我们真是一对平凡夫妻该多好。”
“我们此刻不正是一对平凡夫妻吗?”苍熠点头,面色一沉,仅是此刻而已。
两人牵手去了太公书苑,灵儿将这儿料理得很好。当时太公书苑被鸢羽闯入,结界被周小鱼重新设好,书苑里被破坏的东西也都全部重新修建,还去集市上买了许多的书放在书苑里,学童们也愈发多起来。
看到周小鱼回来,大家都很是开心,纷纷拉起她进学堂,让她跟自己一起上课。
那一刻,周小鱼脸色凝重,她想起那个当初笑着说自己先生变学童的木木。
如果不是自己,他应该也会在这里跟着那群孩子一起拉着自己的手吧,想到这儿,眸子骤然一凛,透着一股肃杀。
苍熠过来揉揉她的脑袋:“那件事后,我让风岚带着木木的肉身去了灵河,渡他投胎。”
周小鱼点头,眼睛一热,随着孩子们一起进了学堂。
这次授课的先生变成了苍熠,孩子们很久没有听过他讲学,显得很兴奋。周小鱼坐在案桌上,托起腮帮无所事事。
迎面递来一页画卷,她抬眼瞧着,小学童们已经开始做文章,苍熠则似笑非笑将笔墨纸砚放在她的案桌上。
“我记得周小鱼最喜画姜渔,让我看看这些日子是否有所进步。”
周围传来嘻嘻哈哈的嘲笑,周小鱼瘪嘴:“画就画!”
见她接受,苍熠很是开心,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留给他一个柔和的侧脸。
岁月静好。
若真是岁月静好,那该多好。
周小鱼提笔,认真地在纸上画着。几百年前的荒蛮之地,自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人;到了凡间,他又无数次出现在梦中;这张脸,的确刻骨铭心。
许久,她才认真看起自己手中的画,竟不知不觉,能够将他画得跟照镜子一般,别无二致了吗?
“当初戏言,若是能将你画得入木三分,你便让我医治。如今画作已成,我亦定会让你健康平安的。”
她把笔放下,盯着画中的人,静静地想着。
如今学童早已散学回家,苍熠似乎已经睡着了,书随意放在一侧,托腮闭着眼,呼吸浅浅的。
周府。
周小鱼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苍熠睡在身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满眼温柔。
“我们……不是在太公书苑……”
“苍玄带我俩回来的。”苍熠伸手拨开挡在她额间的碎发,“我看了你的画,很好。若不是日日夜夜想着我这张脸,你怎会画得如此相像?”
对于他的温柔,周小鱼无法直视,别过脸并不回答。
“小鱼,你说的话,做的事都能骗人,可那幅画却出卖了你的内心。”
“先前我在天界修炼仙灵时,学过书画。”周小鱼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解释。
“把两个仙界画师都气走的那种学习吗?”
苍熠凑近她的脸,在她额间印下虔诚一吻,“难道除了我,你还能将旁人画成如此?”
周小鱼语顿,他的话无法反驳,温柔杀更是无力反抗。
“小鱼,算起来昨日是凡人周小鱼与姜渔夫妻生活的第二天。”
苍熠语气有些撒娇,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某种晦涩的暗示,“昨夜,是我俩大婚的第二个晚上,你独自一人睡着了。”
“……”
“即便只有三日,我们也应该是夫妻才对。”他伸手抚摸她的脸,缓缓靠近,“既是夫妻,那我便不再问你是否愿意了……”
说罢,整张脸凑近,与她呼吸交缠起来。
床边轻纱被拉下,只留下稀稀疏疏的声音与一屋热情。
周小鱼应约与苍熠在凡间足足待了三日,像一对凡人夫妻。
时间短暂,但二人都下意识地恨不得将三日拆成三世使用。尤其是苍熠,不管周小鱼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总能第一时间顾及她的感受,想尽办法答应她满足她。
最后一日,周小鱼特意换了一身粉色衣裙,梳妆成如初见苍熠时的模样。即便当年那种明媚张扬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可再次出现在苍熠面前依然让他眼前一亮。
“怎么会有人与粉色如此适配。”苍熠上前拉过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周小鱼点头,见他一个拂手,幽麟竟出现在眼前。许久不见幽麟,她有些兴奋,上前抱住它:“近来可好?”
幽麟不语,轻声低吼,周遭多了一丝暴戾的气息。
“别生气,最近辛苦你了。”她靠近它耳边,轻声低语,很是亲昵的模样。
一旁的苍熠看在眼里,心里不爽,一把将她拉过并且严肃表示:“男女授受不亲。”
“他是幽麟!”
“他是公的!”
“别用公母来侮辱我们神兽。”幽麟虚无的瞳孔对准苍熠,语气很是不善地反驳。
“你雌雄同体?”
“我们是造物主创造的上古神物,我若是雌雄同体,那么当初的星影亦是。只不过她的真身是女人,迷惑了你而已。”
雌雄同体且具有迷惑性的周小鱼:“不如你们打一架,以免波及无辜。”
“他太弱,打不过我。”幽麟直白,抖抖身子,两人分别往两侧倾斜,“到底要去哪儿?”
“往前走便是。”苍熠坐在后面抱住周小鱼的腰,稳住她身体,使出苍玄在前方带路。
两人在天地间行走,俯瞰整个江城,街道,郊外,周府,太公书苑,接着是山川,河流,草原,森林。
世间万物在眼里一一闪过,万物皆美好。
“这是我们一起守护过的天下。”
苍熠指着这些一闪而过的事物轻声低语,“你真愿意舍他们而去吗?”
“如今你已是天帝,守护他们是你的职责。”
周小鱼巧妙地将话题抛给他,“早些回到天界,做个令众仙万人敬佩的天帝才是你最要紧的事。”
苍熠不语,命幽麟在前方停下。
周小鱼这才看到二人已经再次来到了皇城。
“上次来得匆忙,并未与你好好看看这繁华之境。”幽麟放下他俩后,再次化身为一只鹦鹉,落在周小鱼肩膀上。
苍熠一记刀眼射过去,将它捏到自己手里:“老实点,不然今晚上喝鹦鹉汤。”
“我只是变身了,不是变弱了。”
幽麟直言,“不比某人,仙灵都没了九成,还一副天下第一的样子。”
……
周小鱼嘴角扬起好看的笑,被一脸无语的苍熠拉着进了城门。
“若不是那玉宁公主变得疯疯癫癫,我会以为你是来找她的。”想起皇城往事,玉宁公主竟是她第一个拿出来说的。
“若我真是来找她的,你会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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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吃醋的。众生皆平等,天帝心怀大爱,玉宁公主也值得。”
“你倒是会给我戴帽子。”苍熠揉揉她的头,拉着她在集市上随处走。
“虽然你同我说过,并不喜皇城华贵。之前我刚担任战神一职时,云游天君带我游过三界,他说总归是江山一隅,把他们记在心里,才会知晓自己责任重大,不能轻懈。”
“如今你是天帝,责任只多不少。苍熠,今日过后,你便回去吧。”
“真的……决定好了吗?”
听她又提及让自己回去的话,苍熠心里千回百转,眼眶一热,变得赤红。
“嗯。”周小鱼点头,“你是如今天帝,而我是魔界圣女,我俩本就不该再有交集。”
苍熠双唇颤抖,张张合合,可所有的话却被突然起来的哽咽堵在了喉间。
“周姑娘?”一阵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二人往后看,看到了一身便装,被人簇拥着的人。
“明媚。”周小鱼跑去与她相拥,苍熠也随即上前点头,也算是礼貌问好了。
“方才瞧着背影像极了你们,没想到还真是。”明媚欣喜过往,吩咐随从附近跟着,带着他俩去了一旁的酒楼叙旧。
“近来可好?”酒楼小二上了饭菜后,周小鱼率先问起,“看你满面春风,皇上应该挺宠爱你。”
“后宫的恩宠是最不值得沉溺与炫耀的。反而像你与姜公子这般相知相爱,让人羡慕。”说着明媚看向苍熠问起,“看姜公子如今面色红润,病可好了?”
“血灵芝效果奇佳,感谢昔日贵妃相助。”苍熠礼貌应答。
“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明媚礼貌回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苍熠尴尬一笑,“姜公子,此番偶遇,再次相见不知何时,可否让我与小鱼单独说说话。”
苍熠蹙眉,沉默良久还是欠身去了酒楼外等候。
待他出了门,确定四下五人,明媚才将袖口的东西递给周小鱼:“薛秋玲死后,皇上封了她的宫。前些日子,太后大寿,她宫里奇珍异宝向来多多,我派人去取,发现了这个。”
一本发旧到边角已经烂掉的书。
旁人瞧不见,但她却能看到这本书上闪着的暗色的光。
魔界的东西。
“我随意翻开了一下,应该与修道之人有关,里面大多记载都不懂。”明媚蹙眉,“但里面提到了血灵芝,我便想到了你与姜公子。”
周小鱼随意翻看着,越看心头越是发毛:“这是……”
泠婉研究的禁术。
她脸色很是难看,当初在魔界悄悄地将泠婉的一些禁术学了十之八九,竟没想到她竟将这些编成了一本书,想必鸢羽的禁术就是从这里习来的。
“小鱼,姜公子的病并未痊愈是吗?”
此话一出,周小鱼翻页的动作一顿,脸色一沉,双眸里尽是肃杀。
“别误会……”看到她这幅模样,明媚解释,“这书里有提过血灵芝,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周小鱼低下头,看着明媚指着的地方,上面记载:修道之人,修行重塑,需集齐五种上古神物。
“不错,是没痊愈。”周小鱼承认,“五种上古神物,如今他体内仅三种。”
“此番出宫,得皇上特许回家看望父母,我便将这书带了出来。原本是想托人带到周府。”明媚解释,“我想这其中关键,你比我更能参悟。”
50. 对峙(四)
与明媚辞别,周小鱼与苍熠欲回到魔界,可半路却被暗闫带来的魔兵堵截。
暗闫带着百万魔兵前往沧浪山助暗渊冲破结界,最后回来的为数不多。憋着气的他回到魔界发现圣女被苍熠带去了尘世,唯恐再出变故,便带着其余魔兵一路杀到了这儿。
“我敬你时,你是天帝,我不敬你时,你只不过是个仙灵尽失的丧家犬罢了!”暗闫双手持剑,发着暗黑色的光对着他。
话落,不仅是苍熠,就连一旁的周小鱼也微不可查地变了脸色,不过仅仅一瞬,又变回了方才那副没心没肺淡漠的模样。
“圣女,你不过来吗?”
暗闫喊她,她手指在身后一挥,悄然传音到幽麟耳里,让它时刻准备出手,别让苍熠受伤。
她走到暗闫跟前,与他并肩,对苍熠对立。
“我记得你说过,若我不惧天界挑衅,杀了他也无碍是吗?”暗闫剑指苍熠,语气阴狠。
这个问题,苍熠比他更想知道答案,他嘴角勾笑看着周小鱼,神色期待。
周遭寂静得可怕,空气涌动着杀意。
众人秉着呼吸盯着周小鱼,只见她微微勾笑,朱唇轻启:“当然。”
当然。
杀了他也无碍。
苍熠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真是如此?”
“天帝,不如我们做一场交易如何?”
周小鱼缓步走到暗闫与他中间,袖口中的手一直传音给幽麟,让它动手,然而幽麟竟蹲下身子睡觉了。
睡了?
在这么严肃的时刻。
“交易?原来顷刻之间,我俩的种种最后只能变成一场交易。”
“关乎到天帝的性命,即便是交易也是好的。”
“原来你还会在乎我的性命。”
“放天帝一条生路,容我们救出尊上。从此以后魔界与天界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周小鱼提议,“以天帝的命换尊上的命,很划算,我想哪怕是云游天君,他亦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若是我不答应呢!”苍熠面色一凌,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看向面前的女人,“你竟拿我的性命与暗渊放在一块做交易!”
“不然,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其他可以谈的吗?”
在暗闫面前,周小鱼把话说得尤为刺耳。她知道,自己越是刺激苍熠,暗闫就会更冷静一些,如此,对苍熠的伤害便小一分。
“周小鱼!为什么你前一秒还可以对我巧笑嫣兮,下一秒便能如此狠心绝情!”苍熠神色激动,“你自始至终还是要瞒着我对吗!”
“夫妻一场,许你三日情深。如今期限已到,大梦方醒。”周小鱼说得淡然,“天帝,既然梦醒了,便该做选择了。”
“做什么选择?我死与不死的选择吗?”
“你死与不死并非那么重要。”周小鱼摇头,“以命换命罢了。”
“我不同意!”
苍熠声音陡然拔高,“以我命换暗渊的命是吗?我不同意!要么我死,要么他亡!”
“即便尊上出来,他亦对天界构不成丝毫威胁,你又何苦执迷不悟?”
“周小鱼,若我非要你做选择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选择!”话语权被苍熠夺了过去,说得极为悲戚。
周小鱼被他的怒气心中震了一下,往后轻退两步,暗闫便将早已收回的剑再次指向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便试试看!”苍熠伸出手,苍玄出鞘,奔向暗闫。
金色的光柱绕过魔兵与暗闫的宝剑相击,发出巨响。周小鱼趁乱传音幽麟,让它出手,幽麟却转身背对她了。
“这幽麟到底在搞什么!”她心里气急,却不露声色,仔细看着苍熠与暗闫的打斗。
血灵石不愧为上古神物,短短几日竟将苍熠丢失的仙灵修补回来这么多。如今这一仗,苍熠进退有度,加上苍玄本身的力量,并不见得会输。
如此想来,她心里的石头倒是落下了。
然而不过一瞬,苍熠却看向自己,嘴角露出得逞的笑,一把收回苍玄,硬生生接住暗闫的一掌。
正是打斗得最激烈的时候,暗闫这一掌使的劲儿不小。苍熠整个人被弹了出去,胸膛上黑色的印记散开,魔气侵蚀着整个衣衫,黑色所过之处,伤口破绽,鲜血直流。
“如此,你亦无所谓是吗?”
周小鱼瞳孔微缩,藏于袖口里的拳头紧握,指甲陷进肉里丝毫不觉得疼。
苍熠是故意的。
故意在自己面前战败,故意受伤!
所以,早在自己传音给幽麟前,它便得到了苍熠不准动手的指令。
“天帝,你这是何苦?”
周小鱼怒极反笑,“你分明知道,你死与不死,暗渊我们是一定要救的。你若死了,不过是更加方便了我们而已。”
“是吗?”苍熠兀自一笑,喃喃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周小鱼也被他这样子气急,流光霞缎从袖口飘出缠住苍玄,将他缠绕,“你以为……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都会忍让你,包容你?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不管是在荒蛮之地,还是在天界,无论是战神还是天帝,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苍熠徒手捏住仙气肆虐的流光霞缎,鲜血从他手中溢出,他却勾出一丝满足地笑,“但是,别为魔界做事,小鱼,你好不容易离开魔界,别再回去了。”
“何苦与他说那么多废话,杀了他便是!”
暗闫再次提剑,欲冲着苍熠刺去。
周小鱼无比纠结着,手捏着手中的流光霞缎感知到主人的矛盾,隐隐有对暗闫发起攻势的时刻,一旁的幽麟却冲了出来,前爪一拂,暗闫整个人被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暗血。
“真当我死了?”
幽麟说话懒洋洋的,双目空洞,犹如深不见底的渊洞,散发出阴森恐怖的气息。
“你是什么东西……”暗闫捂住被前爪抓过的伤口,神色大变。
“想知道我是谁,你也配?”幽麟发出怒吼,暗闫及其他魔兵纷纷被墨色的光震到一边,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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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周边魔兵死伤一片。
周小鱼亦被幽麟散发出来的气息伤到,手臂上划过条条痕迹,苍熠蹙眉呵斥幽麟。
它这才关注到一旁站定的周小鱼也受了伤,不再说话,转身将苍熠甩在背上,飞了起来。
重伤的暗闫惊恐地看着这个怪物,四条腿能在地上走,还有翅膀在天上分,头上有麒麟一样的犄角,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从未见过幽麟,心中生出胆寒,然而周小鱼并在意他的死活,冷冷抛下一句回魔界便跟着消失不见了。
周小鱼回去之后,唤来了冷刹,两人关在屋里研究泠婉那本禁术。
“明媚说这书里提及了救仙灵高强的仙家的五类神物。”周小鱼将往后翻,“就是这儿。”
冷刹以医修行,接过书仔细翻开:“这书出现在薛秋玲那儿,定然是之前鸢羽留下的。鸢羽是为复活暗闫而死?”
“不错,鸢羽说这是换命。”
周小鱼点头,“当初我身为神剑在暗渊身边时,将泠婉的禁术学了个大概,但换命这一门,别说接触,我听都未曾听过。”
“你瞧这儿。”冷刹往后翻,递给周小鱼。
上面大概写着,三界苍生每一生灵各有命数。仙家命盛长久不衰,魔界紧跟其后,凡人命数最短。
逆天改命因三界生灵不同方式亦有所不同。
凡人肉体凡胎,一旦命殒,生生世世命数也便尽了。
魔界中人因修行尚浅,道行不深,且心性歪灵力杂,命殒后让其重生的方法比仙灵至高至纯的仙家要简单得多。
“所以鸢羽费尽心思联合薛秋玲,想拿到血灵芝。”周小鱼回忆,“可血灵芝最后被我拿走了,她还是把暗闫救活了。”
“是换命。”冷刹接着往下看,“大概这便是她所说的禁术换命。”
“以命换命?如此简单?”
“小鱼,我想我知道血灵芝在哪里了。”冷刹越往后看脸色越是凝重,“血灵芝加上鸢羽的命,换暗闫的命。”
“你的意思是……”
“书上说,血灵芝可助魔界中人改命复活,只因血灵芝最为滋补。若无血灵芝,那么剩下四种上古神物,加上换命之人灵根,便可改命。”
“血兽眼睛与血灵石在苍熠体内,而血丹在暗渊那儿!早在当时鸢羽与我做交易的时候,血灵芝便已经在暗闫体内了!”
周小鱼细思极恐,双手捏拳,脸色泛白。
“是,血冰花若在暗闫体内时日已久,恐怕已经融入他的骨血,找不到了。”
“那便杀了暗闫,取出骨血炼成丹!”
冷刹点头:“试试看吧,总归血冰花在他体内,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商量好对策后,周小鱼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她思虑很多东西,思虑苍熠伤势如何,思虑怎么杀暗闫才能在魔界立足骗取暗渊的血丹,思虑暗渊出来后三界苍生怎么办。
她双手捂脸,整个人尽显疲态,自知放出暗渊这事是她对不起天下苍生,但她心里也隐隐发誓,绝不会让暗渊有机会危害天下苍生。
51. 暗渊(一)
翌日。
周小鱼被外面声音吵醒,冷刹推门进来禀告风岚战神带着数万天兵来犯,说是天帝回到天界身受重伤,要找暗闫为天帝报仇。
“受很重的伤吗?”她边问着边往外走。
“云游天君传音来说,在仙灵阁修养。受伤是其次,只是时日越多,仙灵在天帝身上聚集得越多,天帝身体虚空越来越难以负荷。”
冷刹小声解释,“圣女,我们得加快速度。”
“暗闫呢?”
“被幽麟所伤,还在修养。”
“好生照顾着,血冰花在他体内,暂且别让他死了。”
说罢,周小鱼直奔战场,最后站在两兵对峙中间,不管魔兵天兵死伤大片,躺在脚边。
“如今仙兵场都是风岚战神在管,现下带兵攻打魔界亦不需天帝授意了对吗?”
周小鱼语气冷冽如冰,一字一顿传入风岚耳里,更是让人发寒。
“妖女!”风岚转剑指向她,“昔日昆仑台一别,我亦觉得你有苦衷,我信你,仙兵场的天兵们信你。即便你到了魔界,我们依旧日夜期盼着天帝能带你回来。可就在昨日……昨日……”
周小鱼抿唇,听着风岚言辞真切却带着浓烈失望的语气冲自己说话:“就在昨日……幽麟带着浑身是血的天帝回到天界,我才惊觉,原来我们根本是信错了人!”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怕我将你们都杀了!”
“是,你多厉害!星影神剑乃上古神剑,天下无敌。如今你又修了仙灵,更是举世无双,别说杀了我们,就算你要杀到天界,如今谁能拦你!”
风岚步步逼近,指着身后的天兵不断质问,“你当真忍心,杀了天帝,杀了那些曾经追随你信任你,如今还渴望你回头的那些人吗!”
她将目光转到那些看着自己,满是失望的天兵们,不禁蹙眉。
“既然知道我有那本事杀到天界,那就别来这里找事。”
她转眸不再看那些天兵,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淡漠,“至少在暗渊出来之前,我不会杀了你们。”
“你……”
“暗闫伤了天帝有错在先,天界此番挑衅我便不予追究。若有下次,我便独自一人将天界杀个片甲不留!”
“好好好,好个片甲不留。”
她瞧着风岚的模样,握着剑的手发抖,整个人被置于极大的冲击之中。
“既是你带他们来的,那便对他们负责,带他们离开。不然死在这儿,你亦难逃责难。”周小鱼面色无波扫视过这群自己教导过的天兵,凉飕飕地对风岚说话。
“你且等着,天界绝不会让你救出暗渊,危害苍生。”
“风岚,带句话给天界,不日我便会亲自前往沧浪山,亲自为暗渊打开结界。”
说罢,周小鱼吩咐魔界中人离开此地,留下一众天兵面面相觑。
暗闫被幽麟伤得不轻,周小鱼与冷刹前去时,他还昏迷着。
“趁此机会动手?”冷刹不懂阴谋阳谋,看着她一脸沉思便问出了口。
“虽然苍熠等不得,但也不急于一时半会。”
周小鱼摇头,指尖带光往暗闫灵根处探查,果然看到了深处暗色中的一团亮红。
“虽没了冰花形状,但这应该就是血冰花,一直吊着暗闫的命。”冷刹大喜过望,没想到他体内的血冰花还完整保存着。
“无论是血兽的眼睛亦或者是血灵芝血灵石,在苍熠体内只待了一会儿便与他灵根融为一体了。如此看来,有的东西就是命里注定的。”
“不动手吗?”冷刹再次问起。
“现在动手,魔界其他人必会察觉,我们会比较被动。况且暗渊回来找不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亦会怀疑。”周小鱼解释,“我会想个法子让他在暗渊面前亲自死去。”
冷刹点头表示了解。
二人从暗闫屋内离开,周小鱼回到自己房间,发现云游天君已经等候多时。
“天君自从不做天帝后,倒是悠闲很多啊。”她扯嘴打趣,倒了杯茶递过去。
“风岚擅自带兵来你这儿,如今被天帝罚到昆仑台关禁闭。”
“苍熠倒是越发魔怔了,分明知道风岚那小子把他当英雄信仰,满心满眼都是为了他才杀到魔界来的。”周小鱼不置可否,语气淡淡,“香禾没找苍熠拼命去?”
“她倒是想,被幽麟带回了仙法阁。”
两人相视一笑,寒暄结束。
“现已确定,血灵芝在暗闫体内,当初鸢羽使用禁术替暗闫换命,就是有血灵芝加持。”
周小鱼面色凝重说起正事,“我会在暗闫醒来后,集结魔界众人前往沧浪山,以我仙灵打开结界不是问题。”
天君点头,脸色也不好看,但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我会给天门设置屏障假象,设法将沧浪山异动隐瞒起来,替你争取时间。”
“届时暗闫亦在场,我助暗渊打开结界的同时会杀了暗闫。待我救走暗渊后,劳烦天君带走暗闫,将其血灵芝取出渡予苍熠体内。”
“若救出暗渊,你以霞缎绚光为信传到天门,我借此为由带天兵前往沧浪山。”
周小鱼点头答应:“暗渊刚出来,以修养为主,必定不会展开大规模屠杀与肆虐,在此期间,我会杀暗渊,夺血丹。”
“暗渊修行高深,在沧浪山又待了数十万年,无人知晓他灵力如何,先深入探查,再动手。”云游天君嘱咐。
“现在星影已死,我已是仙身,即便禁术也控制不了我。”周小鱼笑,“无论暗渊如何厉害,我亦会杀了他。给数十万年前助纣为虐残杀的苍生一个交代。”
“如此,这天下苍生,还有苍熠,便拜托你了。”
暗闫足足在房间躺了三日总算有些精气神转醒,期间冷刹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猛药才让他睁眼有意识。
周小鱼看着他醒过来脸色依旧苍白,靠一口气吊着的模样,不禁想到先天帝的预言,逆天改命,必遭祸殃。
如此看来,这五种上古神物最后只能归属于苍熠。
再过了两天,暗闫能够离开房间了,周小鱼便将救暗渊的计划告知他,得到他赞同。随即便带着魔界众人浩浩荡荡往沧浪山出发了。
“平日里我们一到沧浪山就有天兵阻拦,为何今日这儿如此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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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闫站在沧浪山脚,觉得不对劲。
“我用仙灵为沧浪山设置了雾障,但时间有限,动作快些。”周小鱼扔出流光霞缎往结界处飞去,山里的暗渊感受到异动立马跑了出来。
“星影,你是来救我的?”他表情欣喜若狂,“这些天我日日都在努力冲破结界,但每次使用灵力,那天界老儿便横加阻拦,你快给我打开它。”
当然会阻拦,因为只有我救你,才能得到魔界的信任。
周小鱼嘴角勾笑,冷冷地想。
“你后退。”流光霞缎将金色结界缠绕,散发出更加浓烈的金光,化作丝丝光柱,缓缓进入结界。
暗闫与百万魔兵跟了上来,毫无保留使出灵力助她冲破结界。
就在大家都忙着往结界上输送灵力的时候,周小鱼指尖带光,将霞缎一端悄悄一收,化作结界上的刀光往暗闫刺去。
为了撇清嫌疑,暗闫四周的魔兵都被闪过来的刀光刺中,一一倒下。
暗闫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捂着留着暗血的胸口面色痛苦。
这时候周小鱼已经在大家的惊呼中收回了霞缎,让其重新将结界缠绕。
“暗闫!”暗渊在洞内看到暗闫从半空中坠落,连忙大喊,“星影,救暗闫!”
“死都死了怎么救!”
周小鱼微微蹙眉,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当务之急是冲破结界,否则等天界的人追来,或者说结界在化作刀光,我们都跑不了!”
说罢,双手往前一身,身上泛出刺眼的金光,尽数往结界上冲去。
“哐当”一声脆响,这笼罩在沧浪山头数十万年的结界,终究是被破开了。
周小鱼被强大的仙灵震得连连后退,只见整个沧浪山头电闪雷鸣,飞鸟走兽,火星山石四处逃窜,随处滚落。
黑压压的天越来越低,她抬眼,暗渊披头散发一袭黑袍站在沧浪山之巅,闭眼享受着自由带来的快感。
“走!”周小鱼被火星巨石拦着无法上前,只好蹙眉大喊。
暗渊听到声音立马回神,飞到周小鱼身边,满是赞赏:“没想到,数十万年后,还是你与我并肩作战。”
说罢,二人带着剩余魔兵光速离开沧浪山。
周小鱼趁着暗渊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之际,悄悄地用霞缎绚光向天界发射了信号。
苍熠此番回到天界一直昏迷着,唯一醒来那次知晓风岚带兵去魔界找茬强打起精神处罚他后,便又昏迷起来。
因而苍熠虽为天帝,现下天界依然由云游天君代为主持。
霞缎绚光冲上天后,天门前的雾障也随之消失,沧浪山的异动传遍整个天界。
暗渊回到魔界了。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历元星君无奈地摆手,“可怜我那徒儿被冤枉得比墨还黑。”
“星君要相信她的能力。”
云游天君安慰,“这丫头是造物主于天下苍生的恩赐,如果最后的劫难是苍熠的话,那她便是阻止这个劫难的唯一之选。”
“即便是知晓结果,可过程你会不心疼吗?”
云游天君蹙眉不回答:“走吧,去沧浪山看看。”
52. 真相
说罢,二人带着天兵前往沧浪山,如今结界已破,整座山再无仙灵庇佑,各类妖兽纷至沓来,弱肉强食,在此安营扎寨。火星碎石不断滚落,天空黑压压一片,带着嗜血的恐怖气息。
见此景象,天兵们瞠目结舌,哪里还是往日金光笼罩的沧浪山,简直地狱无疑。
云游天君站在山顶俯瞰欲,终于在一片白骨森森的尸体中发现了胸口闪着亮红色光芒的暗闫。
他伸手一挥,将暗闫化作一缕青烟藏于袖口,语气凌冽如冰:“传本君之令,风岚战神惩罚结束,即刻回到仙兵场勤练天兵,为剿杀暗渊做准备!”
“是!”
“天兵听令,即刻下山平定妖兽,还沧浪山太平!”
话音刚落,身后的天兵便一齐下山,将暴乱的妖兽一一斩杀,他手中还握着暗闫的尸体,没有久留,便转身去了仙灵阁。
此刻幽麟守在苍熠身边,云渺不断运输仙灵在他体内,一方面要用仙灵去维持他的仙身,另一方面他的身体无法承受那些源源不断的仙灵。
云游天君将血灵芝从暗闫体内取出,他的尸体立马化成点点墨光最终消散殆尽。
“为暗渊忙碌了数十万年,坏事做尽,最后连个尸首都留不住。这都是命啊!”历元星君不禁感叹。
“若不是他,小鱼与苍熠哪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天君冷笑,将血灵芝渡入苍熠体内,只见在暗闫体内无法相融的血灵芝,却在他体内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逐渐与他仙体相融,最后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小鱼说,这东西命中注定是苍熠的,这话倒是不假。”
“接下来才是最难走的路。”
瞧着苍熠的脸色红润,身体也恢复大半,暗渊回到魔界,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周小鱼带着暗渊回到魔界后派了冷刹为他检查身体,一则为了做做样子,二来是想要看看到底暗渊的灵力如何。
“星影,方才为什么不救暗闫?”暗渊目光如炬,盯着周小鱼口气带着责备。
“我目的是救你,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周小鱼同样回之冷漠,“那暗闫杀我凡尘家人,本就该死,我若是救他岂不说笑?”
“倒是我以前认识的敢爱敢恨的星影。”
“以前的星影已经死了,如今你再无禁术可操控我。”
“既然如此,你何必助我回魔界?”
“我有举世无双的仙力,可以在魔界帮你,但别妄想做我的主人。”
周小鱼转身离开,“别探寻我帮你理由,纵然我不再是星影,但你也应该了解我,我做事只凭心情,不问理由。”
“你的意思是,若你心情有变,亦有可能与我为敌是吗?”
“既然知道,就别轻易招惹我。至少现在我还在魔界。”
听言,她脚步顿了顿给了回答,顺便寻了理由带走冷刹,“方才我灵力耗损严重,你也替我瞧瞧。”
冷刹点头,并不行动,如今暗渊回来,哪怕是装样子,也应该先看暗渊的脸色行事。
暗渊对于冷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只挥手让她去。
随后周小鱼与冷刹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你且等等。”
流光霞缎从她袖口飘出在房门设置屏障,“暗闫人蠢事儿多,可暗渊不同,生性多疑阴险狡诈,我们在魔界得处处小心才是。”
“我方才探查过他的灵力。”冷刹面色凝重,“我且告诉你,深不可测。”
“什么意思?”
“天上地下,任何生灵的灵力我一摸便能探知。这也是昔年天君将我送到魔界的原因之一,我是靠此修行成仙的。”
冷刹解释,“无论是你的,还是天帝的,哪怕是天君的,我都能将你们的灵力摸个精准,甚至可以明确告诉你,如今你的灵力天山地下的确举世无双绝无仅有,且这还不是你的极限。”
周小鱼认真听着,突然被告知自己如此厉害倒是吓了一跳。
“但是小鱼,暗渊的灵力,我探测不出来。”冷刹说道。
“为何探测不出来?”
“原因大致有二,其一他习得某种法子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但若只是像一般仙家或者魔兵隐藏自己的灵力,我亦能探测,除非那法子与禁术有关;其二他的灵力高到某种临界点,无法探测。”
听言,周小鱼拿出泠婉的那本书翻起来,如果是禁术,那这里一定有所提及。然而两人将书都翻了几遍也没看到任何有关将实力隐藏的禁术。
“可暗渊灵力当真坚不可摧,结界不会等着我来破。”周小鱼如实说出自己的困惑。
“并不。”冷刹说道,“暗渊从内部破坏结界,比你从外部破坏结界要困难得多。结界不光是我们看到的那道金光,还是一种枝梧,对封印之人的枝梧。我们在外界没有这种枝梧,自然可随心所欲得多。”
“原来如此。”
“想来是暗渊在结界内,化劣势为优势,突破极限了。”冷刹艰难下决定,“看来,要夺取血丹,杀暗渊,真得从长计议了。”
“苍熠等不了那么久,我也等不了那么久。”周小鱼摇头,“趁他刚离开结界,还需时日休养生息,我会尽快找出他的破绽以便动手。”
天界,仙灵阁。
苍熠醒来时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并不在侧,床边坐着一脸幽怨的香禾紧紧盯着他。
“你怎么会来这儿?”
他摸着自己心口,感觉仙灵在体内更汹涌了些。
“天君跟星君不在,我是悄悄过来的。”
香禾从袖口掏出追溯,“他们要是知道我把这玩意儿做出来,可能我也会被送进昆仑台的。”
“放心,本帝在,你去不了。”
看到追溯,苍熠眼睛一亮,伸手接过,“风岚的事纵然他有千百般理由,亦不是私自带兵前往魔界开战的借口。”
“我才不帮他说话。”香禾撇开脸神色不悦,“你们男人都是一群不分青红皂白,不明辨是非的坏蛋。”
“怎么还骂起来了。”
“你且看看吧。看看那个在魔界的大傻子为了你,为了你这条命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到底陷入了一种怎样的两难境地,到底被误会得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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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香禾气喘吁吁地说完立马离开了仙灵阁,苍熠握着追溯的手微微发抖。
这条命吗?
他嘴角勾出苦笑,所以真是为了救自己?
“幽麟,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说罢,他伸手一拂,门掩过来,带着结界将屋外的一切隔绝在外。
幸好仙灵回来了些,才能得以使用追溯,他暗自庆幸。指尖带着光轻轻在追溯上一抹,脑海里不断想着周小鱼以及自己仙灵重塑的真相,不一会儿追溯上便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追溯将整个画面拉回了周小鱼发现自己仙身浸泡在仙灵池里,泣不成声的那一天;接着是她寻香禾喝酒发现仙灵阁秘密的那天;最后是她遇到云渺那一刻。
“神仙,尤其越是仙灵鼎盛的上古神仙,仙灵消散所需之物便更多,更难。”
“首先,便是那尘世之外血兽的眼睛。”
“魔界肆虐,仙魔大战,战神元神相祭,暗渊被封,星影流落,苍熠与你,先天帝一一算出。是命,逃不掉。”
“血兽的眼睛只能让他维持短暂时日的苏醒,没了后续四种神物的救助,加之他本身无意求生,仙身消散是迟早的事。”
周小鱼发生的过往一一在他眼前浮现,后续四种神物让他心为之一颤,他脸色一沉继续往下看。
“除了尘世之外血兽的眼睛,其余四物分别在凡间,魔界,沧浪山。”
“凡间血灵芝,藏于魔界里的血冰花,沧浪山里的血灵石,还有集上古灵气修炼成魔的魔族血丹,如今在暗渊体内!”
“血冰花,血灵石,血丹!”
苍熠自言自语,眼眶已然赤红,“所以这就是你破结界,就暗渊的缘由吗?所以我之所以现在仙灵聚集,是因为血冰花与血灵石的缘故吗?”
接着,画面一转来到仙议殿。
“我会先去尘世之外拿到血魔的眼睛,再下凡寻那血灵芝。这两件神物得到后,那时候苍熠已经醒来,若是知道我去取血灵丹是为了他,必定会阻止,所以请天帝与师父替我隐瞒此事。我会以救出暗渊为由,拿到血灵石,到那时请天帝出马用仙灵将暗渊短暂封印,顺势将我送入昆仑台,授以极刑。隐了我的仙身,打回魔界,替他找回血冰花。待暗渊冲破您的结界后,取血丹!”
周小鱼势在必得的声音从追溯中传来,眼里尽是憧憬与希望,他都能想到自家姑娘说出此番计划时的自得与满足。
为了他一人,孤身奋战,与天下为敌。
他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被他忽视误解的细节,如今都如同锋利的刀片,在心头割出一道道难以愈合的伤口。整个人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悔之中,颓废不堪。
追溯被他丢在一旁,独自坐在床边,看着屋外父神亲手为母神打造的世外桃源,眼神变得空洞而深邃,眼角湿润心里泛起千回百转的情绪。
“天帝,可否与老朽聊聊?”云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苍熠抬起充血的双眸,并不搭理。
“若是为了那丫头呢?你也不肯出来吗?”见他不答,云渺颇有耐心的继续问。
53. 坦诚
果不其然,苍熠出去了。
“前辈有事直说便是,本帝能听见。”
“你这端着的架子,倒是被那丫头学了个十成十。”
云渺并不生气,照例为他变出一把椅子坐下,“瞧着你把自己锁在屋内,是知晓真相了?”
“是。”
“如今血兽眼睛,血灵芝,血冰花还有血灵石都在你体内,待暗渊的血丹被取出来,你便是天上地下最为长寿的神仙。”
“本帝要这长寿有何用?”苍熠冷笑,“前辈不会不知,暗渊回到魔界,对小鱼对苍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无论意味着什么,可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不是吗?”云渺反问,“既然没有发生,那么就有阻止一切可能得余地。”
“恕本帝不明。”
“老身且实话告知你,暗渊此番回到魔界,灵力深不可测,在你与小鱼之上。”
云渺并不转弯抹角,“你既已知晓真相,为了小鱼为了苍生,就得拿出天帝威严,和小鱼里应外合,杀暗渊夺血丹。”
“多谢前辈提点。”
“事已至此,别去责怪谁,亦或者指责谁。当年先天帝将希望留给数十万那年后的你,如今小鱼选择孤注一掷,都是选择而已。天帝,云游天君之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把天帝之位传给你,就是想让你记得,你的职责应当做什么选择。纵然小鱼深处魔界,可你若是一意孤行将她带回来,那她在魔界举步维艰不说,仙魔大战难以避免。”
“方才本帝知晓真相,的确情动且自怨自艾,如今深得前辈教导,定会与天君坦白从长计议后方做决定。”
说罢苍熠告别云渺,去了仙议殿。
此时的天君与历元星君正收到冷刹从魔界传来的消息,被告知暗渊灵力不同往日,正商量对策。
“实在不行把那丫头叫回来,趁暗渊老儿还未回神,我们先下手为强。”
历元星君实在心疼自己徒弟在魔界举步维艰的样子,忿忿不平,“生死有命,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做出那决定!”
“行了,收了这个徒弟后你倒是愈发小孩子气了。”
云游天君打断他的牢骚,“先天帝既能预知后续一切,那一切事情便早成定局,无法扭转。你也说了生死有命……”
“会不会是冷刹的诊断有误?”
“不会。”
云游天君十分断定,“我可以很肯定的告知你,冷刹不轻易下决定,但若给了结果,便不会出错。”
“天君倒是对这魔医信任得很。”苍熠推门而入,显然在门外听了许久。
“不在仙灵阁待着出来做什么?”天君蹙眉,上下打量着他,整体看上去还算不错。
“血冰花乃上古神物,魔界圣物,如今在我体内,想必不在仙灵阁我亦能平安无虞。”
“知道了?”
苍熠点头,拿出袖口中的追溯递了过去:“如若不然,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杀了暗渊,取出血丹之后。”
云游天君直言不讳,“此事若一开始告知你,你的选择必定会同先天帝一样。可如今走到这一步,难道谁还能回头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料定了我会让你们回头?如今是我的妻子在魔界天界内忧外患,着急的自然不是你们。”
苍熠脸上挤过一丝嘲讽,“我从追溯中知晓前因后果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便说明此时此刻的我足够理智。按照你们原先的计划,杀暗渊夺血救我命是么?”
“不错。”
“那如今计划里多我一个胜算不是更大?”
苍熠提出,“暗渊回到魔界,定会留下众多耳目守着小鱼,我不便去找她。劳烦天君想个法子,带小鱼上天界议事。”
“你是天帝都做不到,我想什么法子。”云游天君瞧着他又是那副骄傲,开口拒绝。
“传说昔年云游天君还是天帝的时候,为了苍生大业,牺牲刚刚修炼成仙的小仙医入了魔界。人家小仙医数十年如一日为天界传递魔界信息,这小姑娘觉悟不错啊。”
云游天君蹙眉,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这些天总是有事无事在他面前提及冷刹这事儿,以至于他都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地道了些。
“的确是不地道。”
苍熠仿若能听懂他心声似的打趣,“所以要不然待我们杀了暗渊之后,你把人家小仙医收到自己宫里去做夫人啊。”
“你这臭小子说什么!”云游天君的确孤家寡人一个,独身甚久,苍熠的话只当是玩笑一场,并未过分在意。
冷刹收到苍熠知晓真相的消息后立马告知了周小鱼,两人坐在屋子里神色忧虑。
“其实我觉得天帝知晓真相并非坏事,如今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天帝聪慧,说不准能出一些建议也不无可能。”
“一个仙灵弱小的天帝她能帮什么忙?”
周小鱼瘪嘴,语气里带着些嫌弃,“说得好听他那叫聪慧,说得不好听苍熠那人最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撒娇无赖手段都能使,到时候添乱得多。”
冷刹被她语气逗笑:“你这么嫌弃他,那何苦救他?日前仙体消散的时候就随他去不更好?”
仙体消散?
周小鱼顿了顿摇摇头:“我只是担心,在绝对的危险面前,他还是会毅然决然选择放弃自己。我担心……”
然后她便不再说了,屋外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收了隔音的结界,随手拿起一本书看。冷刹则站在一旁低着头小心伺候着。
“我魔族的神医你用着倒是顺手。”暗渊推门而进,看着屋内的两人,笑得玩味。
“出去。”周小鱼指尖一神,带着金光对着他隔空一点,暗渊猝不及防弹开半步。
“魔族哪儿不是我的地盘,你让我出去?”
暗渊低头看了眼自己心口,并无症状,盯着周小鱼目光如炬,“圣女,你还真是胆大。”
“或者,你是希望我去天界找那些神仙聊聊?”周小鱼并不抬眼,语气依旧冷漠。
方才指尖一弹,带的力度攻击小但试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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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力向他刺去的时候,已然感觉到他体内混动的灵力在汹涌翻滚。
他到底在沧浪山修得了什么灵力,才会变得如此深不可测。
“你在看泠婉留下的书?”
暗渊不在和她继续掰扯在魔界听谁的这种话,这星影做神剑的时候,亦是个没心没肺想做什么变做什么的性子,若不是当初自己用禁术控制她,她亦不会认自己为主。
周小鱼点头:“当年泠婉在魔界的时候,我便将这书里的东西学了个□□成,如今再看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我去沧浪山了。”暗渊说道,“找暗闫的尸首。”
“找他做什么?”
提及暗闫她才合上书,抬眉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并未找到他。”
“结界消失,各地妖兽集聚沧浪山,死的死伤的伤,你那忠心的部下说不准早就被哪只妖兽啃进肚里了。”
暗渊话又被堵回来,屋子里开始了良久的沉默。
“若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以后进我屋子敲门。”周小鱼赶人,“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的身体还需三月才能回到鼎盛时期,我且提醒你,好生在魔界待着,三月之后,随我屠上天界。”
“看心情。”周小鱼给了句似是而非的答案,并将门重新关上,拂袖带起结界。
三月?
她冷笑,他会如此坦诚将自己身体状况说出来?
只怕是想打天界个措手不及。
思及此,她只吩咐冷刹在魔界守好,自己使出流光霞缎一飞,便应约去了天界。
周小鱼到的时候苍熠已经替她准备了一桌子爱吃的东西,在云渺仙灵的滋润下显得更加滋补可口。
眼眶一红,整个人显得有些愣怔。
“你们合起伙来骗了我,我倒没哭,如今还偏要我来安慰你了。”
苍熠起身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从今日起,我便不会再让你孤军奋战。”
话音刚落,周小鱼脸色娇愤,脸上躺着眼泪,手中的拳头如雨点般洒落在他的胸口:“你说说你,偏要寻求那真相做什么,你现在弱成这样还能帮什么忙。”
“你这是嫌弃我了?”
所有的埋怨与眼泪苍熠照单全收,再次将人搂入怀里,“其实血灵芝入体后,我的灵力恢复了大半。只是仙身依旧有伤,所以承载起来有些困难。”
“所以就是很弱。”
“是,以后那便有劳夫人保护我了。”
周小鱼神情忿忿将他推开,坐下吃东西:“我且告知你,暗渊这人生性多端,前些日子他去了一趟沧浪山,说是寻暗闫尸首,现下看来对我是有所怀疑的。”
“如若不然,直接来明的即可,天兵天将亦不是吃素的。”苍熠蹙眉。
“是要来明的,但不是现在。”她摇头,伸手变出一本书,“前些日子我在魔界看泠婉的书,他好像很介意的样子,我将这书带回天界了,或许这里有记载什么玄机也说不定。”
54. 祸殃
苍熠接过书回忆:“曾经你毁掉双生符时曾说,泠婉的禁术你学了□□成?”
“不过是自认为罢了,如今看来只是皮毛的□□成而已。”
周小鱼勾唇,语气淡淡,“换命,还有上古神物的用法,人神魔逆天改命之法,暗渊无缘无故灵力大增,我想那些才是这本书的精华。”
“方才你说暗渊回过沧浪山?”
“不错,但我想找暗闫尸体是其次,沧浪山一定有秘密。”
“当年暗渊将仙魔两兵交战地点在沧浪山,是暗渊的意思。如今看来,或许他早就在未雨绸缪了。”
“知晓自己不敌你父神母神,而我在他亦死不了,所以被封印与沧浪山?”
周小鱼惊呼,“如若真是这样,那他比想象的更不好对付。”
“明日你回到魔界拖住暗渊,我带风岚去一趟沧浪山,看看里面究竟有何目的。”
“你去?”
周小鱼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见他脸色骤然一沉,眼里竟全是委屈,又叹口气点头,“带着幽麟一起去吧,他是上古神兽,寻查线索应该会比你们更有方向。”
见他同意,苍熠蹙眉的脸才变得舒展:“吃了便去休息会儿,这段日子你为了我操劳不少,也让我守你一次。”
然而周小鱼并没有睡着,只是略微施了些仙术让苍熠睡着了。仙灵聚集,身体虚空无法承载,多清醒一秒需要承担的危险便多一分。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的担忧并未放心一分。血丹未到手,那他的生死几率都是一半一半。
她在天界随处走着,路过的仙官与仙奴们脸色惊喜,甚至非常礼貌地向自己欠身问好。想必这些日子苍熠已经为自己正名了。
不知不觉走到仙法阁,香禾无聊托腮玩茶杯,见门口有熟悉的响动立马奔上前抱住她。
“我就知道天帝哥哥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你还说,追溯可是你做好了给他的?”周小鱼拎着酒瓶放在桌上,虽是质问,却并无责备之意。
“别说他了,就连我也很好奇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
香禾一边倒酒一边说,“你或许不知道,自己此番行为不光是对他,对整个天界都是巨大的打击。”
“方才我见那些小仙们……”
“追溯给他的第一天,他便知晓整个天界,你为了天界大计回到魔界,以身试险,深入魔界寻求斩杀暗渊时机。”
香禾喝了口酒,“那日在仙议殿,众仙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浮现的欣喜与感动不是假的。”
“是吗?”周小鱼捧着酒瓶往嘴里灌。
“不仅如此,仙兵场的天兵们更是激动,风岚甚至去了御灵天宫求天帝哥哥责罚,自请昆仑台。”
提及风岚,香禾的语气还是有些不自在。
周小鱼与她酒杯一碰,怒其不争:“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他刚接手战神工作,一天到晚都混在仙兵场,那地方我又进不去。看他一眼都费劲,还指望能有什么进展。”
“我难得回一次天界,不如我帮你啊?”
“怎么……”
还未等她问完,周小鱼施法将杯中酒悉数渡于她体内,让其彻底醉晕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
苍熠从仙灵阁醒来才发现着了她的道,料想她来到天界必定会寻香禾喝酒,果不其然,刚进门便看到她正在使坏。
“最近热衷做红娘。”周小鱼直言不讳,扶起脸色通红的香禾,“搭把手。”
苍熠往后退了两步,跟避瘟神似的摇头:“男女授受不亲,你喊幽麟帮忙吧,他不分公母。”
……
我和幽麟靠近一下,他就是公的。别人和幽麟靠近,他就不分公母。
“你说你最近热衷做红娘,其中也包括天君?”苍熠将香禾扶到幽麟背上,语气戏谑。
“冷刹那姑娘刚修炼成仙就被天君派到魔界里,任劳任怨,你不觉着天君应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你情我愿的事,若天君无此心,倒是无法强求。”
“你可知晓我今晚要做什么?”周小鱼指向幽麟背上的香禾,眼睛扑闪扑闪的。
苍熠点头:“他们二人与天君冷刹不一样。风岚对香禾有意,只是懵懂无知,需要个刺激罢了。而天君久居天帝之位,高处不胜寒,早已不问儿女私情。冷刹去魔界是她心甘情愿的,若是当年她不同意,天君亦不会多做勉强。”
“得得得,总归修行之人最是无情。”周小鱼瘪嘴,“你此番说话倒是让我想起了姜渔,冷漠绝情得让人心寒。”
“为夫如今对夫人可是热情似火,你要试试吗?”
说罢,苍熠凑近,与她鼻尖相对,温热的鼻息打在她脸上,激起涟漪。
“干正事!”
来来往往的小仙不停往这边忘望,见天帝与剑神暧昧的模样,皆捂嘴偷笑,纷纷快步逃离现场。
“我觉得这也算正事。”
苍熠牵过她的手快步往最近的御灵天宫走去,大声吩咐身后的幽麟,“把人给我送过去。”
说罢,两人下一瞬就到了御灵天宫的寝殿内。
“在天界还使用仙灵,你不要命了?”
周小鱼对于他这种迫不及待的幼稚行为感到些许无奈,“身子可有不适?”
“有。”苍熠眯着眼看着她为自己担心检查身体的样子,声音亦变得沙哑起来。
“哪里不舒服,你且告知我。”
“这里。”苍熠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口,砰砰的跳动与那红润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现在,你明白了吗?”
最后,是周小鱼主动的,主动搂过他的脖子,主动将嘴凑上去,主动用热情将整个房间点燃。
周小鱼窝在苍熠的怀里,她觉得虽然他仙身虚空,弱得很,但每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他总是显得格外健康无比。
“在想什么?”苍熠吻在她额间。
“想……香禾跟风岚到底有没有更近一步。”
“想知道,待会儿你问问他便是。”
苍熠闷笑,“风岚不会撒谎,即便他不回答,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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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当中你亦能找到蛛丝马迹。”
“好歹风岚将你视作最为崇拜的天帝,你如此说他真的好?”
“我倒是觉得,能这样抱着你看着你的机会更加难得。你却在想其他男人的事,才不好。”
“什么其他男人,那是……”
还未等她话说完,对方一个翻身将她压住,刚刚降下的热情又重燃起来……
周小鱼是等苍熠睡了才起身离开,两人心无隔阂,她去寻了趟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三人基本决定了周小鱼在魔界寻暗渊的弱点,天君二人便留在天界查看天书与泠婉那本禁术是否有玄机,苍熠与风岚便去沧浪山查看其中奥秘。
“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暗渊说他大约需要三月来修养身体。但他对我有所怀疑,所以我想时间只会更短。”
“不错,最多一月,即便他不动手,我们也要先发制人。”天君点头表示赞同。
“小鱼,苍熠在御灵天宫?”历元星君像是想起什么问。
“师父找他可有事?”
“找他并无要事。”他摇头,脸色凝重,“你倒是可趁此机会去趟仙灵阁,与云渺聊聊。有的真相,你必须知道。”
“不错。”天君点头,“小鱼,事到如今又是你做选择的时候,若你去寻完云渺后还是义无反顾,那我们便尊重你的选择。”
周小鱼特意交代御灵天宫的人看好苍熠,再去了仙灵阁,云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早已为她备好座椅,听他说故事。
“前辈许久不见。”
“你这小女娃走了那么多天,倒是让老身想念得很。”云渺发出苍老的呵呵笑,抖动身上的树叶飘下来一地仙灵。
周小鱼淡笑,伸手接住:“师父说您找我?”
“我找你?”云渺哈哈笑,“那两个老神仙不肯告诉你前因后果,便把你引到我这儿来了。”
“所以前辈,上次的故事您还未说完对吗?”
“不错。”
肯定的话让周小鱼面色一沉,双手紧握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暗渊灵力的确深不可测,先天帝的预言也都一一应验,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天帝也好,苍熠也罢,无论是他们谁遭此劫数,若不顺应天命,都算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周小鱼自言自语,“泠婉那本书上也写过逆天改命之法。”
“你既然瞧过那本书,便知晓,书中记载将五种上古神物渡入仙灵高强的仙家身上,这便是逆天改命。”
云渺一字一顿解释,“如今苍熠活着,逆天改命,必遭祸殃。”
“祸殃!您说的可是暗渊?”
“如若是暗渊,那也就不足为惧了。”云渺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严肃。
此刻,周小鱼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前辈说的……难道是……”
“不错,就是苍熠!”
云渺的回答打破了她心中的侥幸,苍熠是那个祸?
“即便如此,晚辈还是不懂您的意思。”她双唇颤抖着,声音也变得有些细小。
55. 避子
“暗渊虽在沧浪山修得深不可测的灵力,但斩杀之法有无数种可能。他不是天下苍生的威胁。天下苍生真正的劫难是血丹。血丹与血兽眼睛,血灵芝血冰花以及血灵石同为上古神物。但唯有血丹在暗渊体内。数十万年的年岁,血丹已经与暗渊融为一体,不可同暗闫与血冰花那般,二者剥离。”
“您的意思是,血丹与暗渊合二为一吗?”
“正是。到那时,即便暗渊已死,可你得到的血丹,是与暗渊融合后的血丹,若是渡入苍熠体内,后果你可知晓?”
周小鱼蹙眉听着这一切,咬着嘴唇,眼眶猛然一下变得赤红。
“到那时暗渊不是暗渊,苍熠亦不是苍熠。他是天下苍生的劫难。”
云渺叹息,说出结论,“当初我反复问你可否想好要救他,你毫不犹豫。就如昔年先天帝毫不犹豫地放弃求生的希望一般。”
“所以当年先天帝一心赴死,就是不愿逆天改命,让自己成为苍生劫难吗?”
“是。若昔年先天帝求生,那他必然成为三界劫难。”
云渺继续说,“但先天帝自知天上地下,唯他一人仙灵至高无上,若他真活了下来,那三界便不复存在。他算准了数十万那年后的现在,若是苍熠逆天改命,那你尚可对付他。”
“什么叫做……我对付他?”
“先天帝预知过两种结局,其一,杀暗渊毁血丹,苍生无碍;其二,杀暗渊救苍熠,你与苍熠大战,至于结果先天帝并未告诉我,或许他自己也算不出你们的结局。”
“先天帝的预知向来准确吗?”
“不错。”云渺说道,“先天帝的预知从未有过失算。除非现在你知晓结局,临时改变主意。”
“先天帝可曾告知过前辈,暗渊为何灵力会变得如此高强?”周小鱼思绪极乱,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此时云渺却沉默了。
“不能说是吗?”
“先天帝离开之前,曾告知老身,该说的话不能保留,不该说的话只字不提。合适的时机对合适的人说合适的话。你的选择我亦大概知晓,我只能说,你们之间结局不论如何,你们都得记着,你是天界剑神,他是天帝,你们的首要职责是天下苍生。若是不能两全,也切勿为了儿女情长毁了数十万年来所有仙家的努力。”
周小鱼起身,目光如炬看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答:“前辈放心,若是苍熠真做出危害苍生之事,我会亲手了结他。”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仙灵阁。
“天帝偷听完了?”
待她走后,云渺才转动枝干,面向不远处藏匿着的落寞身影。
“前辈早就知晓本帝在此?”
“天上地下老身不能感知之事不多。”
“所以方才前辈知晓我在这里,故意对小鱼说那些话的?”
“该说的话不能保留,不该说的话只字不提。合适的事迹对合适的人说合适的话。”
云渺直言不讳,“此事对她是选择,对你亦是”
“血丹入我体内会如何?”
“身体无虞,仙灵与魔气相抵,时而正常时而疯魔,短暂的痛苦后彻底堕入魔道。”
“无药可解?”
“或许有,尚未可知。”
“若真有那天,让她杀我想必痛彻心扉,若横竖一死,且别太悲壮。”
苍熠苦笑,此话一出,云渺便知,在他心里亦是有了抉择,抖抖带着仙灵的树叶,发出一声叹息。
从仙灵阁出来走到前往天门的路上,周小鱼内心澎湃,无法消化方才云渺说的真相。她神情飘忽,若苍熠真的做出危及苍生之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狠下心动手。
“剑神。”
刚到天门,身后传来风岚的声音。
“这是忙完了?”
见他衣衫还算整洁,整个人精神十足的模样,周小鱼不禁戏谑。
然而风岚却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瞬间脸红起来,眼神也四处张望,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噗嗤一笑:“苍熠说得果然不错,你的确不会说谎。”
“剑神莫要打趣我了。”
“这次是我跟苍熠的主意,香禾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苍熠说你对她并非无情,所以我们顺水推舟罢了。既然香禾如今是你的人,你就别一天到晚泡在仙兵场,偶尔陪陪她,身为战神,如今你的责任又多了一份。”
“是。”风岚眼里感激,“这些年为天界奔波,的确疏于私事。如今确实愧对香禾,我对加倍对她好的,请剑神放心。”
周小鱼欣慰地点头:“你且准备一下,过些日子苍熠会带你前往沧浪山走一遭,他仙灵不稳,你护着他一些。”
说罢,正欲离开时,风岚情急喊住了她:“剑神。”
“还有事?”
“仙兵场的天兵们……都很想您,他们都很希望您去看看。”
“有机会的。”
她神色一顿,由衷地撇开一抹从容的笑,回了魔界。
周小鱼回去的时候暗渊面色铁青坐在自己房间,冷刹站在一旁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去哪儿了?”
声音如冰刀刺人。
她却不置一词,兀自坐下,流光霞缎从袖口飞出,随着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发出鼎盛的仙灵将暗渊缠绕。
金光化成光柱,刺入他的皮肤。
“你这是做什么?”暗渊伸手聚拢一团黑气,欲将流光霞缎粉碎,却越用力缠绕得越紧。
“我记得提醒过你,不要随意进出我房间。”周小鱼并不理会他的挣扎,一手轻轻握住流光霞缎,一手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喝茶。
“好,我答应你!”
暗渊说完,流光霞缎飘回袖口,他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暗血。
“如今你这么弱了?”周小鱼语气淡淡,上下打量着,无法断定是真的还是演戏。
“被沧浪山封印太久,身体尚未恢复。”暗渊顺势回答。
如此爽快地告知自己身体有恙,反而惹人怀疑。
“既然如此,那便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周小鱼走到床边坐下,“冷刹,你留下给我瞧瞧,我最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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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有些乏。”
“身子乏你还出去乱跑?”暗渊起身,捂住胸口强忍着疼问。
“去了趟沧浪山。”
“沧浪山?你去沧浪山做什么?”像是触及到什么机关似的,暗渊在听到自己去了沧浪山的那一刻,让她眉头一蹙。
“不是你说暗闫的尸体不见了?我寻思着去看看有什么蹊跷罢了。”周小鱼嘴角微勾,转眸问道,“你好像很反感我去那里。”
问及此,反而是暗渊脸色一顿,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倒不是反感,只是那儿结界刚破,到处都是危险,我也是担心你。”
“多谢关心。”
“应该的。”
周小鱼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两人之间的互相试探也就到此结束。
确定他走远后,再随手一拂用结界将房间笼罩起来,与屋外隔绝。
“把你的流光霞缎给我瞧瞧。”冷刹走上前,带着些疑惑,“方才我在他身后,倒是看到了不少动作。”
“什么动作?”周小鱼将流光霞缎递过去。
“方才流光霞缎缠得紧了,我瞧着他手负于身后,似乎要动手。”冷刹接过霞缎来回瞧着,“你看这儿,霞缎上有黑点。”
“我的霞缎使出灵力时,从不会沾染上任何旁的灵力。”
“我猜想暗渊并未被霞缎伤到任何,或者说即便受伤也并不严重。”
“方才我故意留下你,可若他真受了伤应该让你随他走才是。”周小鱼分析,“方才瞧着他忌讳我去沧浪山的样子,我想秘密应该就在沧浪山。”
“还有泠婉那本书。方才你回来之前,这个屋子已经被里里外外翻过了。他虽未提及任何,但我想这个屋子里他唯一感兴趣除了你就应该是那本书了。”
“那倒也是。”她闭眼小憩,发出叹息,“冷刹,你给我开个药吧。”
“你哪里不舒服?”
“倒不是不舒服。”周小鱼解释,“避子药。”
冷刹了然:“只是你确定吗?或许有了孩子很多事情会迎刃而解也不一定。”
“现下不适合有孩子。若倒是得命运垂帘,我和他有个好的结局,便再说吧。”
接着,两人谁也没说话,冷刹守着她睡着后,去了暗渊处。
周小鱼交代暗渊不管有没有被流光霞缎所伤,她都得去一趟,这是最正当不过的理由去试探他的实力。
然而冷刹到了暗渊屋内,却发现空无一人。
她确定魔兵所说看到尊上进了屋子并未出来。如今一眼看不到人,只能说明这屋子有暗道。
冷刹小心翼翼四处打探,感知屋子的异常,直至肩膀被谁轻拍了一下才惊悚地回过头,脸色煞白。
“跟我出来。”
见识苍熠,她受了惊吓的脸才缓缓恢复红润。
“天帝。”冷刹欠身恭敬地打招呼,再警惕地四处张望,“您大摇大摆来到这儿……”
“本帝提前派幽麟来看过,最近魔界的魔兵频频外出,一去不返。我方才刚到魔界,魔兵跟本帝上次来时相比少了许多,甚是蹊跷。”
56. 禁术
“倒是我观察不够仔细了。”
冷刹到处看看,发现此刻的魔界的确如苍熠所说,以往重兵把守的魔界,如今魔兵却稀疏散落在各个角落。
“你且放宽心,幽麟在我身上施了法,他们亦瞧不见。”
苍熠见她神色依旧担忧便提醒,见她松了口气便将话题转移到正事儿上来,“方才我瞧着你进入暗渊房间,正打算听听你俩说了什么却瞧见你鬼鬼祟祟地在他屋内摸索,可有找到什么?”
“有暗道。”
“暗道?此话从何说起?”苍熠蹙眉,魔界本身就是一片糟粕了,还需要设什么暗道。
“我问过魔兵,暗渊回了房间未曾出来,可我进去并未看到他。”
冷刹说出自己的疑虑,“若不是天帝您来,或许我还在房间找暗道。”
“暗道盲目地寻没用。有密道的地方定有机关,好好想想魔界是否有低洼处,亦或者你是否有魔界的地形图?”
“有倒是有一份,在我熬药的地方,天帝您随我去拿便是。”
冷刹在前,领着苍熠去了她平日煎药休息的地方。地处魔界边缘,地儿宽安静,倒是适合她的个性。
“当初向暗闫要了这块地作为我的住处,平日里魔兵亦不会踏足,跟天君沟通起来比较方便。”冷刹见他观察四周环境,也解释道。
“锅里熬的什么药?”
“就圣女吩咐……”
闻着炉子飘来的药喂,苍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冷刹便下意识地说了出来,见他蹙眉又回过神来捂住嘴不再开口了。
“圣女?这药给小鱼吃的?”
“不……不是……”冷刹心虚否认,“药理面前无男女,可妇人家的事,男人还是不做多问比较好。”
“妇人家的事?”
苍熠倒是不懂,直言不讳,“若你不肯说,我就把这药带回仙医阁给那儿的仙医瞧瞧。如今小鱼是我的夫人。任凭如何隐晦的病,我都得知晓。”
冷刹见说漏嘴瞒不过去,便将药递给苍熠:“圣女向我求了避子药,说……现下不是有身孕的好时机。”
“什么?”
握着药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倒是他未曾想到这一点,可这药让她喝下,生生断了可能会留下子女的机会,他亦是不愿的。
或许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小鱼肚子里有个孩子,会让她不那么痛苦,会让她重新振作也不一定。
如此想着,苍熠将手中的药倒掉,将砂锅放回炉子上:“给她熬一些滋补的药即可。”
“是。”冷刹回到房间重新拿了些药材熬上,再将魔界地图递给苍熠,“这便是魔界的地图,初到魔界,暗闫怕我找不到各个地方,亲自绘制了送来的。”
苍熠打开地形图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将它展开方便冷刹看:“我对魔界不熟悉,如今你已在此生活了数十万年,再看看这地形图,可有什么不一样?”
冷刹再次将目光聚集到地图上,许久才摇头:“一时半会儿我无法确定,我且将地图给您绘制一份,我也留一份,若有任何发现,我都会告知天君的。”
“如此甚好,暗渊的房间趁他不在时再去,方才若非我及时喊住你,难免打草惊蛇。”
“冷刹明白了,我会与圣女商议后再行动。”
见她答应,苍熠回天界去了。
周小鱼醒来之后,冷刹端着药已经在屋内守着,她以为是避子药便喝了下去。趁着喝药的空隙,从冷刹嘴里得知了暗道的事情,也是一头雾水。
“我在暗渊身边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却从未发现有过暗道,我倒是从未看清过他。”周小鱼放下碗,发出一声冷笑。
“圣女先别急,总归是露出破绽的。”
在周小鱼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她穿起鞋往外走去,见着拿着武器脸色紧绷的魔兵们,随即抓住一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尊上在沧浪山派了魔兵驻守,如今魔兵来报,天界有人闯了沧浪山。我们正要随魔尊前往沧浪山御敌。”
“御敌?沧浪山又不是魔界的地盘,如何叫御敌?”
“尊上就是这样说的。”魔兵坚持,说罢,又跟着大部队往沧浪山出发了。
天界有人去了沧浪山?
周小鱼踌躇:“想必苍熠跟风岚动手了。”
冷刹点头:“方才天帝来过,瞧我在暗渊房间鬼鬼祟祟,把我喊了出来。我想他选择现在去沧浪山,是为了给我们机会。”
“既然如此,是人是鬼就都去看看吧。”
说罢,两人趁着魔界空荡的空隙去了暗渊的房间。
可还未走进就看到门口闪着幽黑的结界。
“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是有意思。”
周小鱼勾唇,使出流光霞缎往门上一顶,结界便碎了。
“真不愧是剑神。”
“搞不定暗渊,我不至于连一个结界都破不了。”
两人相视一笑,走进充满秘密的屋子里。
跟方才来时一样,屋子各种物件摆放都很合理,可是偏偏这合理且和谐的地方,在周小鱼眼中看来反倒有些不那么合理了。
“这屋子讲究得太过了。”她一语道破。
“讲究?”冷刹眼睛一亮,“对,就是讲究!之前总觉得屋子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如今你一提讲究,倒是让我觉得是这个意思。”
“没错。”周小鱼同意,“我虽对男人不太了解,但见过苍熠的屋子,我凡人父亲的屋子,他们也都很讲究,下意识也会整理房间。但在长期生活的房间里,总是会有一些习惯能够被人察觉的。比如苍熠喜欢在玉枕下放两本书,以打发时间;凡人父亲喜欢在案桌旁放一壶茶,一边作画一边喝茶。”
冷刹再次扫过这个房间摇头:“如您所说,我并未在这房间瞧见他的任何习惯。”
“对,正常得太过正常,就显得是刻意了。”
周小鱼也四处打量着房间,最后落在桌上放着茶具的托盘上。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她自言自语,伸手拿起茶壶想要喝茶,却发现怎么也拿不起来,“就是这儿了。”
说罢,轻轻旋转茶壶,正觉得胜券在握时,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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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机关应该在这儿,可是怎么没动?”冷刹疑惑。
“加水试试看。”周小鱼指尖带光,变了些水缓缓注入茶壶内,到达一定高度后,屋内有了嘎吱嘎吱的响动声。
“在这儿。”冷刹欣喜若狂,指着床移开的位置,一条暗不见底的通道浮现在眼前。
流光霞缎闪着金光在前方引路,越往里走,前方的魔气越是幽深,直到二人都闻到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这是……”
冷刹瞳孔微缩,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不是魔界吗?怎么会有人类的血腥气。”
周小鱼面色渐冷,眼里射出杀意:“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手一拂,周遭大亮,二人走到尽头,一个密不透风的暗室。
昏暗的烛火摇曳,在诡魅的环境中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阴冷的密室显得更为诡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朽气息。四周墙壁上,粘稠的血液已然干涸。密密麻麻满地尸骨随意堆砌一旁,不分男女老少,面容扭曲,双眼圆睁……
“丧心病狂!”
冷刹赤红了眼睛,强忍住心中不适骂道。
“暗渊功力大涨与吸食人类精血是否有关?”相比之下,周小鱼显得冷静许多,方才在路上已经做了诸多猜想,眼下场景虽说意料之中,但不可避免地痛心疾首。
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伸手将遍地尸骨好生安置后,开始四下翻找可疑的东西。
“尚未可知。”冷刹直言,密室略大,边边角角放置的瓶瓶罐罐亦多。
周小鱼索性将流光霞缎使出将这些瓶罐全都收入囊中,却遭到冷刹阻止:“如此一来,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怀疑。”
“管不了那么多,抓紧时间都带走,天帝和师父那边已经开始研究泠婉留下的禁术,这些东西或许有用。”
说罢,二人仔细观察密室发现并无其余蹊跷后离开了。
刚出密室还未回到房间,便在门口发现了异常。死伤无数的魔兵摊在门口,身后是站着的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
方才冷刹才提醒目标太大,如今看来倒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刻了。
云游天君依旧那副笑盈盈的温润模样,倒是无法想象方才他动手时的干脆利落。
周小鱼不拘小节见冷刹欠身问好,瞧着冷刹面无表情地打招呼,不免戏谑:“此番来到魔界师父是来找我的我知晓,可天君是来找谁的?”
“你这丫头,说正事儿。”历元星君敲她脑袋,一行人坐下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魔界的人除了被暗渊带走的大部分,仅留下来的都已解决。”
“暗渊对我甚是怀疑,此番带着大批魔兵前往沧浪山,只留下小部分,想必早已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若我有心助他,他便多了个助手,若我倒戈相向,他亦做好万全之策。”周小鱼叹口气下结论,“暗渊说三个月期限,因为这次苍熠跟风岚行动提前了。”
“我们来亦是想要跟你说,泠婉的禁术这只是上卷,还有下卷。”云游天君将禁书悬浮于半空放大翻开,越往后翻周小鱼与冷刹越是发现了不对劲。
57. 决战(一)
“页码?”
只见每一页右下角的页码上只标注了单数,而双数却没有。
她甚是不解,将禁书伸手取下,右下角的页码又消失不见。
“多亏了香禾的功劳。”历元星君笑,“那日她把仙法阁的法器送到仙议殿,也是凑巧将这本书放大才发现了蹊跷。”
“平日里常见的禁术应该都在这一本上,而页码都是双数的那一本才是魔界禁术的秘密。”天君掷地有声说出真相。
周小鱼点头,不仅如此,另外一本禁书应该是被暗渊带到了沧浪山。
当年仙魔大战,若暗渊胜,则一统六界;若他败,则蛰伏于沧浪山,潜心修炼,冲破结界,一统六界。
这一仗,比数十万年前更难打。
适时,一直在研究从密室里瓶瓶罐罐的冷刹发出惊骇的声音:“这些不是丹药……是引。”
“有何用?”周小鱼连忙问起。
“跟吸引活人精气方法一致。有的妖魔灵力不够无法大量吸□□气,便服用此引。”
“密室里无数尸骸的确是被暗渊吸干了精气,而瓶子里的这些则是连肉身尸骨一起被魔气炼化成的引。一粒引至少十条命。”冷刹将引取出,只觉得整只手都沾满了鲜血,“暗渊已经吸食活人,还做这引干什么?”
除非……
此刻屋内四人脸上都想出了同一个答案,神色严肃,尽显杀意。
周小鱼浑身不自觉地战栗。
暗渊大致计划被几人猜出,沧浪山的秘密就算找不出来,这场大战也要拉开序幕了。商议着,还是决定在暗渊灵力未达鼎盛之前先动手。
于是几人纷纷前往沧浪山。
此事周小鱼站在沧浪山外,看着两边交战,苍熠与风岚指挥着众天兵,山脚已是数不清的尸首。
魔兵天兵,纵横交错,死伤无数。
冷刹率先冲了出去,出于职责加入到救治天兵的行列之中。周小鱼一行人抵达沧浪山,苍熠便已察觉,趁着暗渊抵御天兵的间隙,几人会和。
“总觉得把自己病弱的夫君留在战场上挺不道德的,所以我来了。”周小鱼见他面露担忧,随即把与冷刹在魔界的发现以及禁书的秘密简单的说了出来。
另一半的禁书在哪里,沧浪山还有以引供养着的谁?
答案呼之欲出。
周小鱼直奔暗渊而去,使出流光霞缎把从密室里找到的引拿出来给他看,打断了暗渊的施法。
“我瞧着魔尊神功盖世,这些引是用不上的。”
她语气带着嘲讽,瞧着暗渊的表情肉眼地龟裂,变得狰狞。
“你竟然敢背叛我!”
“背叛谈不上,当年你用泠婉禁术控制我的时候可并未寻求过我的意见。”周小鱼笑得鬼魅,一如当年的星影,“既然魔尊用不上这些东西,不如就让我为您分担,毁了吧。”
话落,指尖带光,所有的引一瞬间灰飞烟灭,在暗渊眼前生生消散。
“星影!我要杀了你!”
暗渊气急败坏,脸色赤红,顺势一掌冲周小鱼而去,不料被她轻松躲过。
“说真的,我挺厌恶星影这个身份的,所以我杀了她。”周小鱼语气淡淡,“我投入凡胎,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未曾想即便如此暗闫还是不放过我,杀了我的凡间亲人,一报还一报,星影已死,世间便再无被你操控的万物生长之力。暗渊,届时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上次仙魔大战我便瞧出你无心恋战,所以你真当我这数十万年在沧浪山守着封印无所事事?”
“瞧着你在沧浪山修行灵力大涨,可战斗力比起数十万年前倒退不少。可见修行,光靠禁术走捷径是行不通的,还得靠勤奋努力才是正道。”
“正道?当年你的剑下魂可不比我少,你以为你能算什么正道?”暗渊嘲讽,“星影,劝你别太天真,还真以为修出仙灵就是神仙了吗?我且告诉你,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无法掩盖你当年的杀戮。若不是你,苍岭与玄影两位战神又怎会以元神封印我?算起来,你应该是整个天界的敌人才是!”
“我只知道,她是天界唯一的天后。”
苍熠负手站立于周小鱼身后,苍玄剑悬于半空,直奔暗渊而去。
随之而来的是云游天君与风岚带领的百万天兵,训练有素地列成方阵,与暗渊身后的一众魔兵分庭抗礼。
此次展开激战是暗渊始料未及的,原意只是为了守着沧浪山的秘密以此修炼更高的灵力,却没想到天界突然开战,星影甚至把他做的引都找了出来。
大战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拉开了序幕。
然而暗渊狡猾,虽节节败退却并未吃亏,为了保全性命只得弃山而逃,顾不得其他。
苍熠被云游天君强制留下继续寻找沧浪山的秘密,风岚带领众天兵与其余魔兵对抗。
而周小鱼坐着幽麟追暗渊至魔界。
“竟然连上古神兽血兽都被你收入麾下,星影,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暗渊大笑,“可是那又如何,你杀不了我。正如数十万年前,苍岭玄影二人杀不了我一般,如今亦没有任何人杀得了我。”
“这么有自信?”周小鱼嗤笑,“让我来猜猜看,是因为泠婉那本禁书吧?”
提及禁书,暗渊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原以为我在做你武器的时候将泠婉的禁术学了七八成,结果只是皮毛。我也是方才得知,原来禁书分为两本。你被封印在沧浪山多年,灵力大增,想来便是那本禁书的功劳,亦或者说是泠婉的功劳?”
周小鱼步步逼近,分析得头头是道:“当年仙魔大战,你故意将地点定在沧浪山,究其原因,也是泠婉。”
“信口胡诌!”暗渊反驳,“泠婉早已随着那天帝老二灰飞烟灭,与我何干!”
“到底是不是信口胡诌,且等苍熠在沧浪山一寻便知。”周小鱼冷笑,“其实倒是不用那么麻烦,云游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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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灵鼎盛,毁了沧浪山何其简单,到那时不管那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都不重要了。”
“你……”
“害怕了?方才不是说自己无坚不摧,永远不死不灭吗?瞧你紧张的模样倒是给了我不少猜测,比如泠婉的确死了,可魔身并未消散,寄居沧浪山;再比如禁书表示若是以引滋养泠婉魔身,再从泠婉魔身之中吸取灵力,便可使灵力大涨;甚至泠婉身上还有能够让吸食灵力者不死不灭的秘密。魔尊,您说我猜得对吗?”
“哈哈哈哈哈哈……”
事情败露,暗渊敛去掩饰,脸上堆起不屑放声大笑,“不愧是星影,聪明狡猾,无论什么困境都难不倒你。可你就算猜到了又如何?你觉得是我杀了你比较快,还是他们找到泠婉魔身比较快?”
“即便是我死,有魔尊陪葬我也不孤独不是吗?”
流光霞缎从袖口飘出,将暗渊徐徐缠绕,迸发出五彩的光化成光柱冲暗渊率先刺去。
却在下一秒所有光柱化为星星点点消散在半空。流光霞缎被收回,暗渊发出疑问:“星影,既然你无心助我,又为何执意救我出沧浪山?”
“为了杀你,这个理由可足够?”
说罢,她脚尖踮起,带着霞缎再次冲暗渊杀去,却被暗渊使出十足的力气一掌击回,摔倒在地。
鲜血从嘴角溢出,仙灵亦开始外溢。
果不其然,暗渊的灵力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
如此只能拖延时间,腹语喊来幽麟尽快前往沧浪山,告知苍熠真相,如若找不到泠婉魔身,那便毁了沧浪山。
幽麟得令赶到沧浪山,魔兵已经被苍熠等人消灭得所剩无几,将话带到,众人便知此刻周小鱼凶多吉少。
苍熠扔下众人便要往魔界赶。
云游天君阻拦:“沧浪山作为仙魔交界,自上古时期便存在,天界魔界毁了沧浪山都毁不掉。所以眼下只有找到泠婉魔身。小鱼既然为大家拖延时间,那我们便更要抓紧行动起来。更何况,苍熠,你的身体并未康复,如若过去,只是徒增麻烦罢了。”
听言,众仙动身分散到沧浪山四处寻找泠婉,苍熠才战魔兵,仙灵损耗巨大,坐在幽麟背上面色阴沉,担心溢于言表。
此刻的周小鱼的情况确实不好,节节败退,素白的衣服被血染透,伤痕交错,半躺在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暗渊本想靠泠婉魔身多修养一段时日,可秘密被揭开,仙魔大战猝不及防拉开序幕,心中有愤皆归因在周小鱼身上。
流光霞缎已经被她收了起来,若再坚持,霞缎上的仙灵便消散殆尽亦会粉碎,只得转攻为守,不停地躲避攻击,为苍熠那头留足时间。
力量悬殊,眼睁睁看着暗渊带着一道黑色的光柱冲自己袭来一掌,她忽然觉得自己累极了,仙魔大战、尘世之外、与苍熠待过的蛮荒山谷、周府、皇城、天界……数十万年来的这一生两世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最后定格在苍熠那张脸上。
58. 决战(二)
一生两世所有的幸福与快乐,都是苍熠给的。
为了苍熠她化而为人,为了所有的苍生修炼成神。如今仙魔大战,一切又回到原点,数十万年前犯下的罪,如今若是死了,也算是消罪了。
唯忧苍熠日后孤零,无人帮衬。然有云游天君在,想必他定不会放弃一丝一毫让苍熠活着的机会。
念及此,忽就心中坦荡,紧闭双眼安静地等待着暗渊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
结果自己被人拉起,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才惊觉苍熠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魔界。
“看来打仗这种事,还得交给为夫才行。”
苍熠将她稳稳地放在幽麟的背上,伸手一拂设出结界将她护好,“好生歇着,无论发生何事都别出来。”
周小鱼蹙眉,这话听着不对劲。
但浑身都是伤痛让她暂时想象不到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她听到苍熠神色淡然地对苍熠说:“泠婉的魔身,找到了。”
暗渊脸色大变,瞬间又恢复如常:“找到了又如何,泠婉的魔身只是保我不死,而如今你们皆为我的手下败将,谁又能伤得了我?”
“云游天君乃上一任天帝,仙灵鼎盛在我与小鱼之上,若我与云游天君合力,赢你也并非毫无机会。”苍熠解释,“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
“交易?”
暗渊与周小鱼同时说出这话,面露不解。
尤其是周小鱼,坐在幽麟背上不停地拍打着结界:“苍熠,你在说什么,毁了泠婉魔身,再杀了暗渊!”
苍熠听到了却并未理会,依旧看向暗渊:“泠婉魔身在天界手中,这一仗你也拿不准一定会胜不是吗?”
“你要做什么交易?”
“停止大战。”苍熠直言,“天界毁了泠婉魔身之后,便不再对魔界进行绞杀。你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天魔两界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苍熠啊苍熠,枉你身为天帝,怎会如此天真。若我真想与你天界井水不犯河水,那我数十万年前大费周章与天界动手作甚?我留着泠婉魔身作甚?”
“你没有胜算。如今魔界仅你一人,你需要时间重建魔界,休养生息不是吗?”苍熠建议,“若你现在停手,那我便给你这个时间。”
未等暗渊说话,周小鱼率先反应过来不对劲:“苍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鱼,与其最后让你动手杀了我,不如不要做这样的选择。”苍熠扭头,看着她眼里尽是依恋,“那日你与云渺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也让我做一次选择好吗?”
周小鱼摇头,猜到苍熠心中所想。毁了泠婉魔身,待自己死后,天界再剿杀暗渊。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天朗气清,一片安宁。
她眼眶赤红,不停捶打着结界,苍熠看向她笑得一如既往:“你让冷刹给你配的那药被我给换了,我想如果能给你留下一个必须活着的理由,那便再好不过。”
二人眼神交汇,说着旁人听不太懂的话,反而让一旁站着的暗渊开始思考苍熠所说交易的可行性。
“苍熠,想得如何了?”
“此话当真?”
“天界现在由我做主!”
“那便……”
说音刚落,不知周小鱼何时从结界冲出,将所有仙灵全部承于流光霞缎之上,化作一道银色的刀剑,对着暗渊脑门刺去。
她只是在赌,泠婉魔身应该在被找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销毁,所以苍熠才会赶来魔界。果不其然,只见暗渊瞳孔放大,脑门渗出黑色的液体,身体颤抖,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量。
“你……”他艰难地开口,仅一个字便无法继续,身影变得模糊,最后渐渐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
“暗渊,你不该活着。”
周小鱼冷漠地收回霞缎,冷漠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化作星星点点,渐渐消失。
长达数十万年的魔界,在魔尊暗渊的统治下走向覆灭。
而暗渊在历经两次仙魔大战后,化为一摊血水,灰飞烟灭。
最后,她轻轻捡起地上仅剩的冒着赤红光芒的血丹,融入了暗渊数十万年的骨血与执念的血丹。
能救苍熠的血丹……
苍熠从背后抱住她,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双眸含泪:“你就非要走到这一步吗?”
“流光霞缎上有你的气息,被我逼了出来才破了你设的结界。”周小鱼伸手摸他的脸,说话断断续续,“你我二人,早就不分彼此,你又如何能困得住我?”
“暗渊已死,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苍熠声音带着丝丝啜泣,“先天帝为了天下苍生,仙身消逝,如今我又怎能做罪魁祸首,做天下劫难?”
“你不是劫难。有我在,便不会让你成为劫难……”
话落,最终因受伤太重,昏了过去。
仙灵阁。
暗渊已死,好在大战并未持续过久,人间无碍。
天兵们在风岚的带领下处于整顿之中。
周小鱼仙灵损失过多,在仙灵阁昏睡着,苍熠便一直相守在侧。
刚开始还能去仙议殿与众仙商议一下天兵场修炼的事儿,后来索性就将所有公文扔给了云游天君,自己就待在仙灵阁不出去了。
血丹亦在云游天君手中,无数次劝苍熠服下却遭到拒绝。
苍熠只说周小鱼生死未卜,自己决不能不明不白地变成了新的魔尊。即便是真的要苟活着,那也得等她醒了之后。
这样即便自己真的堕入魔道,到时候也是死在她的手里,无怨无悔。
冷刹回了天界,苍熠封她做仙医阁的管事,她拒绝了,只愿做一个小仙医自由自在。如今也到了仙灵阁替周小鱼修养身体。
转眼周小鱼昏迷了两月有余,仙灵不断地往她体内渡去,却迟迟不醒。最终,冷刹检查出她竟有了身孕。
苍熠大喜过往,原本只是一试,竟真没想到她真的有了自己的骨肉。
眼眶止不住地红润了,温热的眼泪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说:“醒来吧,为了我,也为了孩子。”
他坐在床边,盯着那张脆弱恬静的脸,眼神深邃坚定。双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用温度连接起感应,传递着不言而喻的力量与执念。
时光飞逝,又过了一月有余,周小鱼还未醒,苍熠的身体是愈来愈差了,起先还能每日坚持守在她的床前,如今一天自己也要昏睡一两次,而且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云游天君在他第三次无故晕倒的时候又送来了血丹,然而他执意不用:“我不能在她醒来的时候变得半魔……”
话未说完,羸弱的声音传入耳边,转身一看,周小鱼悠悠睁眼,看着一旁站着的人扬起逞强的笑:“苍熠,我想回江城去看看。”
周小鱼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要回江城。
苍熠将天界事物交予了天君与风岚,带着她骑着幽麟回到了周府安心住下。尽管历元星君千万个不放心,非要挽留二人在仙灵阁多吸收些云渺仙灵,可周小鱼似是另有打算。
苍熠虽看不出异样,但没有血丹入体,仙体已然大不如从前,趁着此次下凡她定得想法设法将血丹渡入苍熠体内。
转眼在周府住了三日,两人如平凡夫妻一般出街闲逛,一起做膳食,还一起去太公书苑看那些小书童念书。
顺带一起憧憬着肚子里孩子的到来。
“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儿,可以丢到仙兵场好好修炼,日后才能保护你。”
“不过是个女孩儿也行,贴心,今后不用上战场,你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
“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吧,我担心……”
我担心撑不到那时候……
二人坐在房梁上看星星,苍熠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字里行间颇带着些遗言的意味。周小鱼靠在他怀里,眼泪不住地流,低声啜泣。
“我一切都好,小鱼,你别哭。”
他低头吻在她头发上,大袄将其拢住遮挡凉风。许是怀孕的缘故,她并未注意苍熠指尖上带着的金光,不断地往自己脑袋里注入仙灵。
不消片刻,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苍熠强忍着身体不适,将人抱回屋内,悉心盖好被子又盯着她看了许久。
自知自己身体虚空,这些日子昏迷时日也越来越久,苍熠知晓仙体消散也便是这几日的事了。
周小鱼特意引自己下凡,无非是想要劝说自己服用血丹。这些日子她虽未曾提过血丹之事,但带着自己凡间游走,看遍世间美好,就是为了让自己日日贪生罢了。
可自己若是贪生,那便会造成无数人怕死,作为天帝,以身献祭天下苍生是自己的职责。作为夫君,保护心爱的妻子不受伤害则是自己的责任。作为父神,为自己孩子创造一个繁华盛世,是他的心愿。
没有孩子之前,他心里牵挂,若是仙灵消散后小鱼会不会随自己而去。可如今有了孩子,小鱼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丢下他的。
思及此,眼眶猛然赤红。
小鱼……孩子……
鼻尖一酸,心里莫名地揪起,疼痛难捱。
“抱歉了,小鱼。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
“还有我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务必替父神照顾好母神。天下苍生有天界仙家无需你顾,可你母神只有你了……”
“小鱼,我爱你……”
苍熠低眉,在她额上落下庄严虔诚的一个吻,眼泪顺势滴落在她脸颊上,划入枕边,流过无痕。
翌日。
周小鱼悠悠醒来,床边已无人影。
恍惚中并未察觉异常,由于自己怀孕,这些时日总是睡眠较多的。苍熠也比自己起得早做早膳。
周小自清醒之后仙灵就不断归元,精气神也恢复得很快。回忆起昨日屋梁上苍熠所说的那番话,怎么听都是有问题的。
思及此披上衣裙变往外跑,偌大的周府来来往往的下人却无一人见过苍熠。
这时她才惊觉,苍熠走了。她伸手一抹,眼前竟是一片虚无,探查不到苍熠身在何处。不仅如此,即便拿出幻视镜,亦是无用。
心慌。
仙灵探查与幻视都看不到人,没了血丹他的仙灵怎会比自己强大?所以是他出事了?
周小鱼整个身子猛然一抖,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的可能性。
骑着幽麟立马回了天界,寻来了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可哪怕结合二人之力也并未探查出任何。
“会不会……会不会出事了?”
周小鱼浑身颤栗,连站都站不稳,“他不肯服用血丹,甚至处处防着我把血丹渡入他体内!我说服不了他,怎么都说服不了……”
“不是出事。”云游天君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是真出事了,哪怕仙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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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也是有迹可查的。可如今合我们三人之力都无法探查,显然是刻意瞒住了。”
“暗渊已死,整个天界恐怕都找不到仙灵比我们三人更加鼎盛的仙家,苍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
历元星君默念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苍岭战神!小鱼,我记得你曾说过在凡间苍岭战神留有元神对不对?”
话音未落,身边已经没了人影,周小鱼已经回到了天界。
苍岭战神到底给苍熠留了哪些后手她尚未可知。她匆忙赶回太公书苑,让灵儿送小学童们回家,而自己径直往密道走去。
果不其然,越往里走,金光结界越是牢固。
大步走到密室内,反而顿住了脚。
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决堤。
胸口压抑,如巨石,如尖刀。
曾经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意气风发翩翩战神如今羸弱得快要虚无。
还在强行输出仙灵,化作结界布在四周,为的便是拖延时日,独自消散。
周小鱼的脑海一片空白,看着躺在地上呼吸孱弱的苍熠,还有那些不断溢出的仙灵,双手紧握成拳,用尽全力将这结界震碎。
流光霞缎从袖口飘出,将四周飘散的仙灵承接于霞缎上,最后缓慢注入回苍熠体内。
事不宜迟,周小鱼拿出血丹欲施法注入时,苍熠却醒了。
她立马放下霞缎将人抱起,他却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她湿润的脸蛋,笑得虚弱。
“小鱼……凡人有句话叫做生死有命。理智些,血丹注入任何仙家体内都不是明智之举。”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满足,“我们做神仙的,究其一生都在为了苍生而活。可我遇到了你,一切都值了。拥有过比什么都重要,不要为了我再涂生灾难。”
“你别说话,别说话!”
周小鱼哭得厉害,不停摇头,“我本就是神剑一把,无爱无心,若不是你让我做天界剑神,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
“抱歉了小鱼,还有我们的孩子……告诉他,父神很爱他……”
声音逐渐虚无,苍熠才缓缓闭上眼,身上的气息已经快要感受不到。
“不!”
周小鱼抱住他无力的身子大喊,良久才将人轻轻放于地面起身站立。来不及任何思考,袖中流光霞缎带着血丹飘出,将人缠绕悬空,血丹在仙灵的带领下进入体内,直至苍熠毫无血色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润,虚弱的气息也变得有力。
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站在看着天门笼罩的黑气瞬间消失,心下了然,血丹已经注入到了苍熠体内,这三界恐怕又要不安宁了。
“罢了,都是命数,苍岭与玄影一辈子都在为三界战斗,之后苍熠尚且年轻便继承了苍岭战神一职,为天界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身陷囹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历元星君摇头叹气,“就是可怜我那徒儿,被暗渊控制多年,好不容易在荒蛮之地乐呵自在,却被硬生生拖入我们这场天界的斗争中。”
“你也别叹气,云渺也说过,这结局如何尚未可知。况且先天帝的预言也说了周小鱼是阻止浩劫的关键,事情获悉压根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云游天君无奈摇头,“走吧,下界去看看苍熠,估摸着他也该醒了。”
二人抵达周府的时候,苍熠还在昏睡。
血丹的力量极强,跟之前那副弱不经风的苍熠相比,现在躺着的他便已经是金光笼罩,仙灵鼎盛了。
只是很快几人便在金光中发现了丝丝暗红,血丹在暗渊体内许久,二者相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暗红日后便会在苍熠体内生根壮大。
周小鱼使出流光霞缎,语气颇为忧心:“苍岭战神在消失前留了部分仙灵在密室,之前我还意外有何用处,想来他早就知晓有这个时候,所以早早给苍熠做了打算。”
言毕,霞缎上独属于苍岭战神的仙灵缓缓流出,饶是天君也颇为意外,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熟悉的仙灵了。
最后一丝仙灵注入苍熠体内,将金光中的暗红裹挟着,与之对抗,直至暗红消失,才与苍熠本身的仙灵融为一体。
“当年苍岭与玄影为了对付暗渊呕心沥血,闲暇之余竟为数十万年后的今日做了打算,天界欠他们一家三口太多了。”
“天君倒是不必如此感怀,这一切都是苍岭战神的选择,这也是苍熠与我的选择。”
话落,见床上的苍熠悠然睁眼,感觉自己仙灵前所未有的强盛,就连袖口中的苍玄剑都蕴含了十足的力量。
这力量,不光是自己的。
除却五种上古神物都在体内,互相补充能量强大,还有一股力量在自己体内不断流动着,带来朝气与希望。
似是感受到什么,他不禁苦笑,就连父神都在为此刻计划筹谋。
所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无奈起身,动静不小,周小鱼率先挪身坐在床边,伸手扶起她一脸关切:“可还有不舒服?身体有无异常?”
苍熠看着眼前蹙眉的女孩,反握住她的手摇头:“分明知晓此举危险重重,还要执意如此,若我以后真的……”
“苍岭战神的仙灵注入体内将暗渊的魔气暂时压制住了,会持续多久尚未可知。但是苍熠,所有人都在为你活下去而努力,若是你要自暴自弃,那便太让人寒心了!”
59. 决战(三)
苍熠抿唇,未曾想到父神还留有一丝仙灵为自己打算,在如此关键时刻竟能帮自己压制血丹内的魔气。
一时间难以自持,兀自笑了起来。
“早在数十万年前,苍岭战神便知晓了所有的事,以及我们所有的选择。”周小鱼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接受现下的情况,不要再做傻事。
苍熠认真听着不语,其实醒来的第一时间,他的确是想要让周小鱼动手杀了自己,就如同那些日子她央求自己杀了她那般。
如今就连父神最后一丝仙灵都贡献到了自己身上,若是继续矫情下去,的确是徒增悲哀了。况且,他与小鱼错过了太多,好不容易能够平静地生活一段时间,神仙也贪恋幸福也想要逍遥自在一些。
趁着如今血丹的魔气被压制,就当再做一场梦也未尝不可。或许,或许父神的仙灵真的就能釜底抽薪将这魔气消灭了也未可知。
他起身想天君与历元星君致谢:“有劳天君与历元星君,苍熠得以康复全靠二位的帮助。”
云游天君笑笑:“只是这话听起来不像是道谢,更像是说小鱼受的那些苦全靠我们的隐瞒?”
“就是就是,我这个小徒弟这些日子为了你可受了不少苦,谢我们便不必了,好好感谢为你操劳的妻子还有她腹中的小天神。”
苍熠脸色一顿,自家夫人的恩自然是要谢的,只是当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办。
他体内血丹的魔气尚存,虽不知何时会彻底爆发出来,可始终是个隐患。加之如今暗渊已死,魔界无人操持大局,不如此番先去魔界将其教化,以免自己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魔界再趁机作乱。
周小鱼表示同意,如今苍熠是天帝,由他出面最是稳妥,商量着二人便携手来到魔界。
数十万年前,暗渊被封印,魔界还有个暗闫统领整顿,如今暗渊已死,暗闫也没了,现在的魔界则是一副死气沉沉毫无斗志的模样。
仙魔人并无好坏之分,天界里也有为了飞升不怀好意的仙家。
魔界里的魔兵大多没有自我意识,听从暗渊暗闫的差遣惯了,现下群龙无首,自是狼藉一片,急需整顿的。
若真能够将他们培养成自我思考自我创造的一群魔兵,对于三界生灵百利而无一害。
见苍熠二人到此,长年来对天界的敌对让这些魔兵们本能地手持武器,却又出于害怕,整个身体又不自主地后退颤抖。
至于周小鱼,是他们魔界的圣女,尊上死后,本该推圣女为尊,可是现下她却与天帝牵着手一同出现,那便是他们的敌人了。
周小鱼在魔界待了数年,他们的心思一眼看透,勾唇走到尊上的位置坐下,睥睨着下面杀气腾腾的魔兵们。
“数十万年前,暗渊为了一己之私杀同族灭生灵,挑起天魔大战致数万生灵消亡。这些生灵里除了手无寸铁的人类还有天界神兵以及魔族的同胞。”
周小鱼一字一顿,语态严肃,“数十万年后,暗渊卷土重来变本加厉,为冲破结界牺牲无数魔族同胞生命,吸食同胞精血以增长自身魔力,为对抗天界偷学禁术残忍至极!如今暗渊已死,难道你们还想要为他复仇?”
“这……”
“即便不是复仇,尊上都死了,难道你们做神仙的会留我们一命?”
“暗渊死有余辜,可你们只不过是听他命令的无辜魔兵,若要杀你们,岂会留你们到现在?”
苍熠扫视他们,声音清冷寡淡,“本帝相信,若是能在魔界安居乐业,你们亦不愿杀戮,既是如此又何必生灵涂炭,徒增死亡。”
“我在做天界剑神之前在魔族待的时间比你们长,更清楚暗渊领导下的魔界是怎样残酷的地狱。你们扪心自问,除却给了你们安身立命之所外,暗渊可有何时将你们当成过同族兄弟?在他的心里,你们都不过是成全他狼子野心的垫脚石罢了。”
魔兵们面面相觑,这些年来跟着暗闫暗渊从未思考过这种触及灵魂的问题,盲目的服从让他们被奴性,以至于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魔界与天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怎么保证此番前来不是想要将魔界收入麾下,为你天界所用。如此一来,你们与暗渊又有何区别?”
“本帝承诺你们,除却正常的帮扶教化外,天界不插手魔界任何事。”
苍熠抿唇,盯着说话那人问道,“你叫何名?”
“我……我们没有名字。”
周小鱼蹙眉,魔界除却重要长老首领外,其余的魔兵是没有名字的。因为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在某一场杀戮中,名字对于他们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些魔兵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今后会去哪里。从出现在魔界开始,那便为尊上生为尊上死了。
“没有名字不成体统。恒念,坚定不移,心念苍生。以后你便叫恒念。”
苍熠看向其余愣怔的魔兵说道,“随后你跟我去天界仙务阁,我会让仙家拟定一册名字给其余魔兵,从此你们除了是魔界的魔兵外,还是你们自己。”
“不错,无论是谁在拥有其他身份之前,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思考,暗渊若是连这些自由都不给你们,足以证明他的自私自利。”
周小鱼直言不讳,“此番天帝与我前来魔界并非收服魔界,是为了帮助你们生活。从即日起,天帝会派天界仙家亲自教化你们,学习日常兵法,自身修行之法,做真正的自己。除此之外,还会让你们走进凡间,为以往的杀戮恕罪。”
闻言,被赐名的恒念率先丢下手中的武器,下跪谢过苍熠。有人带头,身后乌泱泱的一片全都跪下,算是答应了天界的帮扶教化。
比起不服管教一招毙命,有人带着生活或许对他们来说更加合适。
恒念是个有眼力见的魔兵,苍熠让他暂时带领魔兵休养生息。
周小鱼原本是想让冷刹回归天界的,可现下魔界受伤的魔兵不少,又被留了下来帮忙整顿后续之事。
苍熠以天帝身份重回天界,在仙议殿与众位仙家商议教化魔界之事。
对此其余仙家并无异议,大家心怀慈悲都不是喜好战争的人,在他们眼里如今暗渊已死,没了心腹大患,魔界若是能被天界教化自然是好事一桩。
于是风岚亲自请命带得力天兵前往魔界教导魔兵日常兵法,云游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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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闲无事,也赞同去教他们如何修行。
众位仙家很是无语,得天界仙灵最强的一位神仙教化,这些魔兵的运气比神仙还好!
反倒是周小鱼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游天君,揶揄地笑笑,“传说魔界来了个漂亮的魔医,天君去往魔界若是瞧着了,定要好生教化才是。”
在场的大多数仙家对冷刹的事并不知情,不过倒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难道剑神的意思是要让天君与那魔界的神医……
成何体统。
个个颇难为情地看向高坐的天帝,希望他好生管管这个口无遮拦的追光剑神。
哦,不,如今是天后了。
然而苍熠同样似笑非笑地看向云游天君:“追光剑神说得不错,这冷刹虽说在魔界待了数十万年之久,可数十万年如一日地为咱们天界获取魔界情报。魔界孤苦寂寞,倒是苦了人家了。”
获取魔界情报?
众仙讶然,仿佛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纷纷看向一脸淡笑从容的云游天君。
“不错,当年冷刹历经千辛万苦才修炼成仙,刚上天界便被当时做天帝的云游天君劝说去了魔界做魔医。数十万年,一日悠闲神仙没做成,倒是为天界做了不少贡献。此番若是天君看到冷刹,定要替天界好好感谢她才是。”
言外之意,尽快以身相许吧,免得孤独终老。
仙议殿许久没有如此畅快和睦的场景,众仙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开起云游天君的玩笑。
云游天君无奈摇头,被两个孩子八卦到自己头上甚是无奈。
目光看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苍熠表示天界归于安宁,接下来诸位仙家尽心尽力放在整顿仙界与教化魔界上。并且要求乐和战神加强对天兵场天兵的锻炼,以备后时之需。
后时之需。
周小鱼明白,他是担心自己魔气无法压制,到了那时天界所有仙家好全力以赴对抗自己。
仙议殿议事结束,苍熠留了风岚与云游天君,商议前往魔界具体事宜。
如今看来,虽是轻舟已过万重山,可前方风暴却不知何时到来。
心中忧思,拎着酒去了仙法阁。
许久未见,香禾看似沉稳了许多,大家暗地里都开玩笑唤她战神夫人,看来虽说天界事物繁忙,可风岚对她应该还算是不错。
“等这阵子忙完,我便让苍熠给你和风岚主持大婚,天界的大婚仪式我倒是很想看看。”
周小鱼倒酒出来给她满上,自己却拿起一旁的热茶喝。
香禾知晓她有身孕之事,不禁瘪嘴,分明是你拎着酒过来,如今却让我独自畅饮,自己却喝起热茶了。
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周小鱼放下茶杯调侃:“看你这模样,是风岚不够努力呀。”
香禾被羞得耳根子一红,这段时日天界众仙皆忙,风岚每每得空才会到仙法阁看自己一回,然后又会被临时的事情叫走。
所以不是他不努力,是他完全有力没法儿用!
周小鱼看破不说破,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喝酒,直至苍熠过来接人,后面跟着马上要去魔界因而过来道别的风岚。
60. 决战(四)
平日私下里和香禾怎么玩闹风岚皆以习惯,可现下自己最敬佩的天帝与天后在此,做什么都显得要拘泥一些。
见香禾还趴在桌上醉着,又束手束脚地害羞不敢过去,倒是把周小鱼看得一乐。
“案桌冰凉,你倒是舍得让她这么趴着?”
她啧啧两声戏谑道,“苍熠,这战神倒是一届不如一届了,执行力有些弱啊。”
“如此说来倒是本帝的不是了。”
苍熠自然不会拂了自家丫头的面子,顺口搭话:“我会让仙务阁择个良辰,替你们把大婚办了。”
言语间虽带些促狭但也是极其严肃认真地承诺,风岚便郑重地谢过天帝后抱着香禾离开了。
如今魔界的事情计划得差不多,可周小鱼总觉得还缺点儿什么,思来想去在魔界的教化中加了一项——人间疾苦。
让魔兵们亲自去人间感受人间疾苦尝尽百态,才能真正做到无论在何种状态下都能心怀大爱,守护苍生。
到那时,即便这些魔兵永远都只能待在魔界,可他们的任务却不再是如何追求更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心思澄澈地为三界着想。
对此,苍熠很是赞同。
于是一群魔兵在苍熠与周小鱼的带领下来到了太公书苑,当一群小孩看到这群黑袍加身,面露凶恶的魔兵时,吓得全都躲到了屋内。
无奈,周小鱼便让他们化身凡人模样与之学习。可是尽管如此,凶狠之相难以改变,孩子们在周小鱼极力安抚与鼓励下才愿意与他们同在学堂学习。
苍熠安排魔兵们在魔界没有学习内容时便到太公书苑进行凡间知识学习,顺带每日接送这些小孩上下学堂。
起先小孩儿们还要嘲笑他们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什么都不懂,可是与他们相处自在后发现这群凶狠的伯伯们竟然天真又可爱,经常被这群古灵精怪的孩子们骗到。
在太公书苑待得自如了些,周小鱼便又带着他们去街坊体验。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圆滚了,而魔兵们也略微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他们知晓要对人对物皆要真诚友善,凡是以礼待人,不可以暴制暴。
总之,连名字都没有魔兵如今不仅学会了礼义廉耻更学会了谦虚待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不过周小鱼瞧着样子,好像有点儿矫枉过正的意思。
这些魔兵自从开始接受教化后就格外听话,尤其是来到凡间后总感觉一身正义无处使。哪儿哪儿都要管上一管。
街上打架的要去劝说一顿,两夫妻闹矛盾的也得掺和一脚,就连人家娘亲责备小孩儿都得将小孩儿护着不让骂。
周小鱼扶额,倒是未曾料到他们会成这个样子。
不过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一点让她很是欣慰。
半年有余,周小鱼的肚子越发圆滚起来,苍熠体内的血丹魔气隐隐有发作过三两次,他也极力压制了。本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不知都被她看在眼里。
只不过二人心照不宣过着数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这日二人在仙医阁拿了些补药后,苍熠原本打算回御灵天宫处理公文,却被周小鱼强行带到了仙灵阁云渺处休息,毕竟体内隐藏的魔气不知何时迸发出来,在这儿被云渺散发的仙灵修补绝无坏处。
对此,某个男人非常不开心。
御灵天宫虽说没有仙灵,可也没有闲杂人等打扰;若是在这儿,云渺老头在外杵着干什么都不方便。
周小鱼揶揄:“人家只是一颗神树,你在担心什么?”
“一颗看得见听得到说得出的神树,你说我担心什么?”
……她不是很想说,更何况她如今独自都大成这样了,这人怎么还想着那种事。
二人在云渺树下布置了一个藤椅,一个案桌。
苍熠席地而坐处理文件,她就坐在藤椅上晃悠晃悠,幽麟倚在树干上打盹,云渺偶尔抖落树叶散发仙灵。
然而正是这时,苍熠体内的血丹魔气……迸发出来了。
原本一切安宁的仙灵阁从苍熠身上散发出丝丝暗红,蔓延开来。周小鱼从藤椅上起身,流光霞缎使出却被苍熠握住。
仅凭着残存的理智喊道:“走!”
“放手!”
周小鱼奋力一推,流光霞缎被弹出,若不是身后有幽麟护着,一时不察差点摔倒地上。
流光霞缎缓缓上升,将苍熠包围,身后的云渺树叶抖动,随着流光霞缎的灵力一同注入苍熠体内。
周小鱼记得,在荒蛮之地,那时候的她也是将半身灵力载于流光霞缎将他缠绕。
岁月悠悠,如今又来到这样的情况,只是现下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小天神所需要的灵力亦不少,此时在面对苍熠这种情况着实有些吃力了。
最后还是云游天君赶来将他压制昏迷才停息了这番斗争。
然而苍熠额间的花钿血红,若是再度清醒,难保不会坠入魔道,成为天下苍生的心腹大患。
说来讽刺,如今魔界中人一心向善,而心怀天下的天帝竟堕入魔道,成为浩劫。
倒反天罡。
好不容易安生的日子如今又变得紧张起来,几人坐在仙灵阁屋内不禁惆怅起来。然而还未等大家商量出个对策,床上的苍熠悠然转醒,额间花钿消失不见。
这便是之前云渺所说的时而正常时而疯魔吧。
知晓他们夫妻二人有话要说,云游天君等人悄声离开。
苍熠挤出淡淡的笑说:“现下着环境我大概是没办法在天界了,小鱼怀有身孕,若是我丧失了理智难免波及。”
听言,周小鱼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便听到他清越释然的声音响起:“这魔气已经无法压制,我能感觉到仙灵在我体内逐渐破碎,另一股陌生的气息正在热浪翻涌。事不宜迟,我必须离开!”
离开?
周小鱼能够想象他所谓的离开到底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找个无人之境躲起来,有朝一日控制不住时便自行了断罢。
一想到这种情况,眼泪又簌簌地下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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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小鱼,你曾经承诺过,若我有朝一日危害苍生,必定会亲手杀了我。若等到那时,似乎对你来说太过痛苦。所以我不会让你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苍熠上前抱住她柔声说道,手覆在她凸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若是我能熬过这一劫,再回天界向你和孩子请罪,若是我不能……”
说着,他哽咽的语气顿了顿:“若是我不能……告诉孩子,父神比任何人都期待他的到来,让他不要活得像我一样孤傲冷清,要像你那般明媚乖张。”
“天帝与天后的孩子,光是宠爱便独一无二,怎会孤傲冷清?”
周小鱼轻声啜泣,眼泪打湿他的肩膀,“可若是他因为没了父神疼爱而心觉卑微,那都得怪你,都是你害得!”
“是我的错,我愧对于他,没能陪着他成长。”
苍熠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可是小鱼,我最觉得愧对的……还是你……”
说话间,他又感觉体内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潮袭来,身子也犹如火烧。残存着理智,将周小鱼推开,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来不及矫情,周小鱼使出流光霞缎想要再次将他束缚住,结果他却拼尽全力使出结界将周小鱼团团围住了。
“如今你怀有身孕,这结界你破不了。”
苍熠强忍着痛苦扯出一丝笑,“直至你生产,它都会一直保护你。”
周小鱼摇头哭泣。
那不是保护,是禁锢。有了这层结界,除却日常生活外,她便不能再使用仙灵,当然也没人能伤害得了她。
外面的云游天君听到屋内声音推门进入,看到的便是周小鱼被金光结界围住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口气。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看来辜负了天君的期望,没能继续守护天界苍生了。”
苍熠一脸抱歉,“今后三界、小鱼还有孩子都拜托天君了。即便孩子天资聪颖,仙灵不俗,也请天帝勿再将沉重枷锁将他套牢,若他不喜,便让他做个优哉游哉的闲游散仙吧。”
见天君点头答应,他唤出苍玄剑悬在半空命令道:“苍玄,日后你守着小鱼,若有来犯,斩!”
口吻清冷绝对,不容置喙。
利用残存的理智交代好一切,看向站在一旁着急冲破结界的周小鱼,最后……
还是走了。
在周小鱼回忆里,苍熠离开过很多次。却从未当着她的面认真地道别过。
而这次不一样,认真的交代,认真的抱歉,认真的道别,认真的离开。
所以费尽心思救了他,最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自己,找个无人之境消失在三界里。
就连……苍玄都被他留下了,那他能去哪里?
周小鱼不住地哭,心里不停地骂着苍熠是个蠢蛋,以为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悄然死去,自己就会好受一些吗?
并不?
看不到他,她只会不停地胡思乱想,不住地难过……
61. 正文(完)
天界再一次没了天帝,索性三界也没了暗渊,因而日子还算平淡。
云游天君顾念周小鱼怀有身孕,承诺暂代天帝之位,直至苍熠回来。周小鱼却拒绝了,直言若是他不回来难不成还要让天君一直将天帝之位代替下去?
故而,她将天帝职责一人大包大揽了去,任谁劝说都没用。
每日除却去仙医阁看身子,剩下的日子都在御灵天宫待着,即便香禾寻她也只是寥寥数语将人打发了。
提及香禾,原本周小鱼是打算为她与风岚举办大婚的,但他们二人却表示如今天帝下落不明,若是举办大婚便是对天帝不敬,因而事情也搁置了。
不过好在近日里来清闲,二人倒是时常呆在一起看着些许腻歪。
派去寻苍熠的天兵一波又一波,全都无功而返,但天象并未出现上仙陨落的征兆,所以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独自挣扎独自承受着痛苦与折磨。
这段日子苍玄随着自己生活,但她能感受到,随着日子渐长,苍玄的灵力越来越弱,也就意味着苍熠的时日越来越短。
回到仙灵阁,坐在云渺树下,仙灵裹挟全身却无法冲破金光结界。只得待在仙界安心等到生产那日,将结界冲破,再带着苍玄去寻苍熠。
然而并未安心等到生产,这日天门突然异动。
东南方向金光冲入云霄,转而又变得幽黑,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顺着异动查去,从中探知到了苍熠的仙灵。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是瞒不住周小鱼的,此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整个人却消瘦得很。知晓苍熠在东南,回想一下便能猜到,如今他所在的地方……
荒蛮之地。
苍熠的确去独自去了荒蛮之地,好在那儿的小妖对他颇为敬重,见人来立马收拾了当初主子的洞穴给他居住。
只是抵达荒蛮之地的第一天,他便将洞穴封印并且下令,任何小妖不得擅闯,否则后果自负。
于是这些天来他都待在洞穴里潜心修炼抑制体内的魔气,只是后果微乎甚微。
方才魔气又一次冲破理智,险些将洞穴上的封印也冲破,他才明白或许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唯有一死才是最后的解脱。
这些日子他时而疯魔时而正常,人也变得憔悴了许多,长袍凌乱带有丝丝血迹。
此般狼狈不堪地苟活着,他不敢想象,若是她见到了会是怎样的难过与冲击。
此刻的周小鱼站在天门口,兀自一笑,竟然去了那儿。
当年仙魔大战,自己流落荒蛮,幸得他追杀数百年,把自己从孤单寂寞中拉扯出来。
如今他倒回了那个地方。
只是方才那道金光刺目,转瞬即逝变得幽黑,想来是他体内血丹魔气无法控制了吧。
思及此便要离开天界,却因周遭结界无法使出仙灵,不禁气急败坏,连忙呵斥苍玄,让其收了结界。
然而当初苍熠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破坏结界,否则死。
故而饶是周小鱼的话,他也不听了。
“苍玄,如今你主子危在旦夕,你不能这样!”
“苍玄,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的……”
“苍玄,我求你!”
“我求你放开结界,让我去找他吧!”
苍玄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最后她说到悲恸,眼泪决堤,肚子也止不住痉挛起来。
疼痛感袭满全身,整个也控制不住往后倒去,索性幽麟一直跟在身后稳稳地将人接住,发出长叹。
周小鱼生了。
生下一个灵力鼎盛的小天神,一睁眼便冲破了苍玄的金光结界。自幼金光护体,仙根却泛着幽幽紫光。
“这幽紫……莫不是……”
天君讶然,依稀记得周小鱼作为星影的时候,灵根就是一片幽紫。
“当初小鱼分明已将星影灵力震碎,难不成还留有残根在体内?”
历元星君亦是看不明白,不过若是这个小天神有星影的力量也并非坏事。只是这么小的娃娃既有苍熠与周小鱼的仙灵,还有星影的力量,前途无法估量啊。
周小鱼还尚在昏睡,小天神被香禾抱了去仙医阁检查身体。
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去了云渺处。
云渺似是知晓他们会找来,面前已经摆好了桌椅方便他们坐下。对于天上地下诸多事情云渺知晓得比云游天君还多,每次带来的消息都过于震撼让所有人一度陷入两难之境。
现下看似风平浪静,云渺又有事情要说,倒是让二人心里忐忑了一番。
“当年苍岭剑神大多数精力都在对付暗渊上,留下的仙灵应该不多。压制苍熠体内魔气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如今看来苍熠在荒蛮之地亦撑不了多久。”
云游天君蹙眉:“苍岭留下的的确不多,可若是我将仙灵悉数注入苍熠体内,让他回来在仙灵阁继续修养,此局可破?”
云渺摆摆叶子:“治标不治本,所有仙灵都只是对血丹魔气的封印,而不是真正的销毁。”
四下皆静,都低眉沉默。
意料之中的答案,并算不上多坏。想着若是仙灵能够封印他体内的魔气,只要不让它释放是不是就可以了。
如此一来,只需要足够的仙灵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便够。
所以……
他瞳孔微震,看向云渺。
然而云渺却轻轻扬起仙灵:“看来你猜到了。当年先天帝提及苍熠今日结局时,未曾说起血丹魔气如何销毁。但他猜测和你别无二致,只是并未试验过是否行之有效因而先天帝并未将话说得太过肯定。”
“但天帝毕竟是苍岭战神的儿子,哪怕有一线生机也是要救的。所以才会为他打算留下一缕仙灵作为试验。”
“试验?”
“不错,一开始未曾告知你们,是因为并未知晓此行是否有效。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苍岭战神能留存的仙灵不算多,维持的时日尚短,估摸着再过段时日血丹魔气便会冲破枝梧。可苍岭战神的仙灵能够封印魔气,那便说明才行有效,即便不能釜底抽薪,可注入仙灵也是一个法子。”
云渺嗓音淡淡,“我是苍岭战神送于玄影剑神的礼物,认苍岭战神为主。当初战神献祭仙灵我理当随之而去,可大战暗渊之前便寻过我,让我务必在此等你到来。若是仙灵封印魔气行之有效,则化为灵根注入天帝体内,世上再无云渺。”
“若是无效呢?”
“若是无效……则极力劝说你以及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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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君,杀之。”
杀之?
杀谁,苍熠?
大家不禁有些骇然,所以现下的情况是……云渺会化作灵根注入苍熠体内吗?
“若真这般简单,当日苍熠离开之时,你为何不说?”
“因为……小鱼生产是契机。”
云渺说道,“先天帝要求我在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如今小鱼生产,小天神体内的星影力量就是契机。”
“先天帝竟将这个都算到了。”
“只不过是一丝机会罢了,当年小鱼自毁星影灵力以此对抗暗渊,可她与幽麟一样,同为上古神物,本就是造物主的恩赐,即便消亡也会留有后路。如今小天神出生,继承了他母神的星影之力,也就意味着,星影生万物毁万物之能如今在他体内。”
“所以,我需要他的灵力助我化成灵根,注入苍熠体内。”
……
云游天君与历元星君面面相觑,从未想过,最后的破局竟是此法。
当初周小鱼未曾怀孕,因而云渺不敢妄下定论,后来苍熠离开,不敢确定小天神体内是否有星影的力量,故而它一直缄默。
如今万事俱备,一切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只是周小鱼生完孩子后一直昏迷,金光结界被冲破,苍玄异动,远在荒蛮之地的苍熠得到了感应。
小鱼生了孩子?
那她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心下焦急顾不得眼前的一切,想立刻回到天界看看,然而还未踏出洞穴,体内的魔气再一次想要压过理智,冲出来。
“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眼神布满阴霾,说话间也带些咬牙切齿,“即便是杀了自己,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他使出仙灵极力压制,可越是压制,体内的魔气却越是往上蹿得紧,直至整个人又变得不可控制四处撕扯。
直至苍玄带着金光袭来,将洞穴结界打破……
周小鱼悠悠转醒,感知到苍玄已不在身侧,惊慌地打开房门,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怎么会……”
昔日繁花盛开的仙灵阁,怎会如此凋敝。
“云渺呢……”
“还好意思问云渺?若不是为了救你那病秧子夫君,人家可好好儿地在这儿扎根呢。”
香禾抱着小天神走过来,眼底乌青,看向她尽是埋怨,“为什么你生孩子,遭罪的是我?白天不醒,晚上不睡,这么小都知道折磨人,长大了也绝对是个混世魔王。”
看到孩子,周小鱼眉眼才略微柔和了些,伸手欲将他抱过来,却从身旁出现一双手轻柔地将孩子接了过去。
她有些愣怔地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眼眶骤然一下变得赤红……
终于……终于……
终于眼前的人抬起头来,空出一只手抚她上的脸,笑得温柔:“是我错了,别哭好不好?”
周小鱼不说话,盯着他眼泪朦胧。
索性苍熠将孩子又放回香禾手中,抱过自家夫人轻轻安抚:“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绝对不会……”
千回百转,苦尽甘来,一切都值得。
(正文完)
PS:一侧的香禾抱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