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弟弟都是美强惨》 1、001 二月,冬末,冰雪消融,一年中最冷的时期。 医院走廊上,一个金发青年脚步匆匆,避开路过的其他病人和医生护士,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一间病房的门。 “班长——” “降谷?” “金毛混蛋?” “松田?!” 三人的声音接连响起,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降谷零看着坐在病床上以及坐在病床旁的两位朋友,张了张口,又一次不可置信道:“松田?你真是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切”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苹果:“喂喂,你不会是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吧?” 降谷零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另一道身影。 黑夜、楼梯、天台、染血的左轮手枪、被击穿的手机…… 难道,难道……如果松田和伊达都还活着,那hiro…… “虽然不知道你的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聊聊吧。” 松田阵平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扔给站在门口那位许久未见过的同期,见对方动作轻巧地接过,他没好气道:“快关门。” “降谷,真是好久不见了。” 伊达航的额头还缠着绷带,他刚从车祸中死里逃生,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他笑着招呼那位许久未见的朋友过来坐。 “上一次见面好像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也可能是两年前?” 降谷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重生后,很多事情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重生后,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看到今天的日期他就立刻行动起来,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但是等他冲到警视厅时,最终只看到了车祸遗留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来晚了,但是事实上,不仅是伊达航活了下来,他甚至还见到了活生生的松田阵平。 在他的记忆里,三年前的一次四人相聚后,分别的第二天,松田就死在了一场爆炸中。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这么直接过来没问题吗?说起来,诸伏呢?他最近怎么样?” 伊达航爽朗地笑起来:“松田,你一次性问太多问题了!”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心想,莫非松田也重生了吗? 降谷零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苹果,问道:“是你救了班长吗?” “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却开始问新的问题了啊。不过并不是我,是我的……” 松田阵平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表情忽然微妙起来,迟疑地吐出一个词:“朋友?” “朋友?”降谷零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他惊喜道:“萩原他——” 场面在一瞬之间寂静下来。 降谷零察觉到不对,及时收住了话音。 最终是伊达航打破了寂静,警校时期他就经常会充当调解气氛的人,毕业几年后对此依然熟练。 “降谷,如果你和诸伏方便的话,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再去看一次萩原吧?” 降谷零点头,他知道这也就代表着萩原研二并未像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一样活下来了,想到不在场的另一个人,他抿了下唇:“我找机会问问他。” 他有些焦躁地扣了一下手中的苹果,站起身:“抱歉,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伊达活着,松田活着,萩原去世,他刚燃起的一抹希望的火苗立即变得岌岌可危,他不知道hiro怎么样了,不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否还活着。 松田阵平和伊达航都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伊达航受伤未愈还不能随意移动,松田阵平同伊达航快速交换了个眼神,起身跟上去。 “等一下,你——” 降谷零知道是自己的反应让那两人担心了,但是这种时候他很难冷静下来,他回头带着歉意地笑了一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一股附加在门上的力量让他动作微顿。 外面有人? 随着面前的那扇门被打开,一道陌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喔,有客人?” 降谷零看着近在咫尺的耀眼的年轻人,皱了下眉,他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 他警惕地打量着那个人,脑子里率先出现的关键词还是只有那一个——耀眼。 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绝对配得上这个形容词:金发,金色的瞳孔,睫毛纤细浓密,头上别着个墨镜,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但仍旧能看出五官立体,即使只是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衫,也轻而易举地带来对视觉最直观的冲击。 那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美,想不出什么形容词,脑子里第一反应唯有本能地想发出赞叹。 ……这是谁? 如果伊达或者松田身边有这么一号人,他不可能没有丝毫印象才对。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松田阵平,他一把把门外的人拽进来,警惕地探出头看了看走廊,而后迅速关上了门。 “你就这么来的?” 那个年轻人摘下口罩,指了指别在头上的墨镜:“我刚刚有戴墨镜哦。” 松田阵平无语道:“戴不戴墨镜有区别吗?这也算是伪装吗?” “确实,所以刚进医院就被认出来了哈哈,然后我就拜托那位护士小姐一定要帮我保密,她还好心地带着我走员工通道过来找你们!” 松田阵平:“……” “你别不高兴嘛,我就是想来探望一下航哥,那我下次戴眼镜?” 那个年轻人一本正经地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嘛,只要戴上眼镜,就没人能认出主角了。” “其实我还买了水果,但是身上没什么好感谢那位好心的护士小姐的,我就把水果送给她了……不过还有花!” 伊达航显然和那个年轻人也很熟悉,笑着说:“很好看的花!太感谢了!” 直到这时降谷零才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人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束花,那张脸太过引人注目,他一时间竟然没能注意到那束花的存在。 降谷零迟疑道:“这位是……” 松田阵平刚要开口介绍,就被一旁的当事人抢先开口:“你好,我叫松田零零一,是阵平的哥哥!” “哥哥?!”降谷零有点发懵,看了一眼旁边的松田阵平,他没记错的话,松田明明是独生子才对。 而且无论怎么看,就算是兄弟,显然也是松田看起来更加年长。 松田阵平对这种场面显然很有经验,熟练把还在鞠躬的年轻人推到一边,又面向降谷零指了一下某个不知道第几次胡乱做介绍的家伙,无奈道: “他叫明日见零零一,你应该也知道他,他的艺名叫做明闪闪。” 降谷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来医院的路上自己确实看到了什么巨型广告牌,上面的人似乎是金发,但是他太过急切,也没分出注意力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明闪闪?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那并不是他熟知的艺人名字,但是听松田的口吻,似乎知道这个人是理所当然的,应该是有些名气。 降谷零暂且将关于明星艺人的事情放在一边,试探性道:“那你们的关系是……?” “我是阵平的哥——”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把那个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头按回去:“去一边玩去。班长,麻烦帮我看一下他,别让他乱跑!” “放心吧!闪闪,过来我给你削苹果吃吧。” “不不不,航哥你是病人,你躺着,我来削!” 松田阵平转头看着气氛和谐的两人,放下心来,略微压低了声音,对降谷零说:“出去聊吧。” “好。” “班长,我们过会儿回来。”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刚走出病房,又探头嘱咐了一句:“千万千万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拜托了,班长!” “放心吧!”抢先回答的是明日见零零一。 “就是因为是你我才没法放心!” 松田阵平关上病房的门,转身时才发现旁边那人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挠了挠脸颊,“啧”了一声。 “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总之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再跟你详细讲,我也有事想问你。” 他们最终在医院的某个消防通道里停下了脚步,降谷零确认过周围并没有监控,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出声了。 “所以你刚刚说的救了班长的朋友,其实就是那位明日见零零一吗?” 松田阵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个明日见零零一……” 降谷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名字读起来有点奇怪,虽然自己的名字就是“零”,但是起名叫做“零零一”一听就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像人名,倒更像是个编号。 他被这种想法惊了一下。 “那个人真是你哥哥?” “显然不是。”离开明日见零零一所在的范围,松田阵平整个人看起来都莫名沉闷了几分,“不过他目前住在我家里。” 降谷零猜到事情一定不简单,他对这个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人起了几分兴趣,扩展话题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读警校的时候还从来没听你提过这么一号人。” “我们一起读警校的时候我也还不认识他,我是差不多两年前跟他认识的。” “就在我们上一次见面的隔天,他救了我一命,并且坚持说我是他的弟弟……” 松田阵平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缓缓说道:“直至今天,他也依然坚定地认为我就是他的弟弟。” 2、002 “两年前我调到了搜查一课,破案的时候中了炸弹犯的圈套,本来都准备好赴死了,有个人单枪匹马地制服了炸弹犯,侥幸活下来后我回到警视厅,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见义勇为的路人。” “我原本是去向他表达感谢的,但是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感觉没机会挤进去当面道谢了正要走,他却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抱着我,哭着喊着说我是他弟弟,无论怎么解释,他都坚持认为我就是他的弟弟。” “他真有这么一个弟弟吗?”降谷零问。 “大概吧,毕竟他对弟弟的执念很重,我觉得应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想起两年前的那段鸡飞狗跳的状况,松田阵平轻叹了口气: “他自称叫做明日见零零一,但是我和警视厅的其他科室的同事一起查了很久,没查到他的身份信息。” “那时候他才十七岁,看起来神经大条有点缺根筋,也没什么社会常识,况且他还间接救了我一命,总不能放着他不管,所以我就把他带回了家。” “一段时间后他被一家大公司的星探看中,来拜访好多次想邀请他出道,他挺感兴趣的,我想着做明星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他的弟弟在电视上看到他来找他,也好过像我们这样大海捞针,不过我没想到他能火成现如今这种模样。” 降谷零的眸子暗了暗。 刚刚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结合松田阵平的那段描述,那个猜测再度冒了出来。 名字古怪,查不到身份,记忆混乱,没有社会常识,如果再添上两点,比如人体实验和编号001的实验体,听起来就逻辑通畅多了。 他很难不往这个方向想,毕竟组织的实验室目前就仍旧在肆无忌惮地运转中。 “一直都在说我这边的事情,你呢?最近怎么样?诸伏怎么样?” 松田阵平耸耸肩,体贴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不方便说的话直接不回答就好,我都懂。”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现状……” 一觉醒来突然回到了一年前,甚至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朋友……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但我暂时还不想醒来。” *** 聊了一会儿,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一起回到了伊达航的病房,松田阵平是真的怕明日见零零一乱跑出去惹什么乱子,见到那个人还好好地待在病房里,顿时松了口气。 “刚刚护士来查房,看到闪闪吓了一下大跳,闪闪给她签了名,她保证说绝对不会把闪闪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伊达航很乐观,松田阵平却并不这么觉得。 自从明日见零零一出道后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他算是直面了明星效应的强烈冲击,但是明日见零零一本人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今天没有工作吗?” “今天休假哦!” 其实松田阵平知道明日见零零一今天没有通告,他也就顺口问一句,毕竟最近明日见零零一参与的综艺节目后台出了命案,整个节目组都在参与调查。 明日见零零一两年前在警视厅就是个名人了,帮忙抓住了炸弹犯,灿烂得像个小太阳,对一群平均年龄三十五岁的刑警来说,十七岁的明日见零零一还是个孩子,警视厅帮他找家人的时候各个科室的人都很喜欢他,因为松田阵平的缘故,明日见零零一和伊达航也算是熟识。 明日见零零一这次会惊险救下伊达航,也是因为松田阵平当天拜托伊达航照看去警视厅做笔录的明日见零零一别让他乱跑,松田阵平加班太晚脱不开身,伊达航加完班后便准备先带着明日见零零一和另一位后辈高木涉一起去吃晚饭,结果刚出警视厅不久发生了意外,所幸最终有惊无险。 “我一会儿给你经纪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啊,我不要。”明日见零零一用力地摇了摇头:“航哥刚刚说一会儿娜塔莉小姐会过来,要介绍我们认识呢!” 松田阵平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好友,对方爽朗一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娜塔莉知道是闪闪救了我,做了曲奇饼干,说一定要当面表达感谢才行。” 说着,伊达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且娜塔莉本来也是闪闪的粉丝来着……” 明日见零零一举手发言:“我也很想认识娜塔莉小姐!” 松田阵平:“……好吧。” 降谷零站在一旁,看着松田阵平认真嘱咐诸如“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不可以乱跑给医院带来麻烦”“见到娜塔莉桑要懂礼貌”等等,有些惊讶,又有些新奇。 病房中的三位警察默契地没向明日见零零一提起为那位陌生人做介绍的事情,明日见零零一本人也没压根想起来问。 降谷零和要回警视厅加班的松田阵平一同离开了医院。 对于那个记忆中不存在的人,降谷零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想起打开门时同那个年轻人对上的第一眼,大概是那人的瞳孔本就有点偏竖瞳,所以才会在那个瞬间产生一种近似于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离开病房时,他感受到了一束若有若无的注视,关门时回过身看,却并未发觉异常。 “班长为什么一直叫他‘闪闪’,那不是艺名吗?”降谷零问。 “因为他看起来很耀眼?”松田阵平摊了摊手:“没办法,叫他明日见总是没反应,叫零零一的话这个名字又有点怪,闪闪算是当初警视厅里的大家给他起的昵称,后来他就直接拿那个当艺名用了。” 降谷零笑了笑:“这个昵称挺适合他的。他还在读书吗?” “嗯,不过去上课的次数不多,基本只去考个试……别一直说闪闪的事情了,再聊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想要他的签名照了。” 在楼梯间聊天时松田阵平就已经把握好了彼此交流的度,关于诸伏和工作、任务的事情都是禁忌区,他问:“就这么跟我走在一起没问题吗?” “稍微自我介绍一下。”降谷零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我叫做安室透,目前是个无业游民,伊达警官曾经帮助过我,听说他住院我便前来看望,然后因此结识了伊达警官的朋友松田警官。” “无业游民,真亏你想的出来。” “就快找到新工作了……便利店或者咖啡厅的兼职之类的。” 降谷零回忆着自己在与黑衣组织决战一年前的工作地点,一时之间没想出来,他那会儿为了任务打过太多工了。 他的最后一份兼职是在波洛咖啡厅,但是现在还没到他能去那里兼职的时候。 降谷零给松田阵平存了一个属于“安室透”的联系方式,两人便在医院附近的十字路口就此别过。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 傍晚,加完班回到家,松田阵平刚将钥匙插入锁芯,还没来得及拧动钥匙,面前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一张耀眼的脸出现在面前,明日见零零一笑容灿烂道:“欢迎回家!”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将那颗头按回门内,要是被什么人知道明闪闪住在这里,这间公寓他们就没法继续住下去了。 这都是在过去两年的生活中积攒出的经验。 “娜塔莉小姐送了我手工曲奇!” “吃完饭以后我们一起吃吧!” 松田阵平看着在客厅双手举着礼物盒美滋滋地转圈的家伙,他将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转身又看了一眼那个金色的陀螺,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当时把人领回家其实是带着点冲动的,最初的相处中也的确有不少烦恼,但是时间久了,他竟然也已经习惯那个会追着他喊弟弟的少年的存在了。 初遇时他二十六岁,明日见零零一十七岁,虽然经常被喊弟弟,但是按照年龄,他才是哥哥才对。 “你再转下去,盒子里的曲奇饼干就要变成曲奇粉末了。” 明日见零零一紧急刹车,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发现里面的曲奇碎了一块,立刻如遭雷劈。 松田阵平按住围着饼干盒手足无措的人的肩膀,眼疾手快地将碎掉的那半块曲奇塞进某个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家伙嘴里。 “把你的眼泪留到拍戏的时候再用吧。” 明日见零零一摇摇欲坠的眼泪立刻收了回去,大概是觉得曲奇饼干好吃,他又开始兴奋地在客厅里乱跑转圈了。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 “非常好吃,弟弟你也尝尝!” “都说了,我不是……算了。” 松田阵平看着递到面前的那块曲奇饼干,接过来,熟练地塞进明日见零零一嘴里,而后将盒子里碎掉的另外半块曲奇拿起来。 “很好吃,你有向娜塔莉桑好好道谢吗?” “嗯嗯!娜塔莉小姐还邀请我有空去北海道玩!” 松田阵平看着那双时刻都散发着光芒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嘴里的曲奇确实出奇地美味,他难得也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或许,或许当初真正让他决定成为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的原因,不是因为感激和责任,至少不只是因为那个。 自从萩殉职,他的家里再也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他看着比家里的灯泡还要亮的移动小太阳,自言自语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呢?萩。 3、003 组织中的绝大多数代号成员之间都没有私下的联系,往往只在任务中才会产生交集,“波本”在组织中的形象是一个神秘主义者,这些年下来也算是组织中的老牌代号成员。 整体来说,降谷零目前的自由度还算高,秘密回警察厅或是四处收集情报,大多数时候都并无影响。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回一年前,但是他知道,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一定能做到更多。 又是深夜,降谷零独自走在路上,他已经对现状进行了初步了解,于是思考起目前发现的唯一变数也算是已成必然。 并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名为明日见零零一的年轻人,改变了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原本的命运轨迹。 是他的重生改变了原本的过去于是出现了不在预料之中的人,还是明日见零零一或者其他的什么存在和他的重生有所关联? 降谷零想起那双金色的竖瞳,摩挲着下巴,觉得还是有必要深入调查一番。 就算明日见零零一跟自己的重生没关系,但是如果明日见零零一真如他猜想中的那样是什么人体实验圈养起来的受害者,那就更得深究一下了。 不过,在那之前…… 天空飘起细碎的雪花,降谷零终于下定决心走进路边的电话亭——不是为了避雪,而是为了一串已经尘封了四年的号码。 那串号码他记得很牢,按下每一个数字时都十分坚定,直到轮到拨通键时,他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最终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了下去。 嘟—— 嘟—— 嘟—— ……无人接听。 降谷零目光模糊地落在电话亭的玻璃上,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经,呼吸急促起来,像是缺氧一般开始呼吸困难。 ……hiro。 就算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真正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心脏还是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 没有人改变hiro的命运,就算是回到了过去,他也依然没能改变什么。 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连带着他本人都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彻底清醒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话筒又推开电话亭的门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他顺着电话亭缓慢地蹲下来。 冷静下来,他在心中重复告诉自己,你还有更多的事要做,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你去完成。 冷静,然后站起来,带着hiro的那一份一起,完成他们的使命。 “你……” 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降谷零一愣,猛地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只要见过一次,大概就没人能忘记那张脸。 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年轻人蹲在他面前,十九岁还不是一个能很好地掩藏情绪的年纪,所有想说的话都在开口之前写在了脸上,他的语气中带着关切和担忧以及一丝哽咽: “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降谷零:“……?” *** 松田阵平接到电话时刚从案发现场出来,防爆服还没来得及脱,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他的表情逐渐迷惑起来。 他赶到约好的见面地点时,两个金毛正抱在一起——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人单方面地抱住了另一人。 这个画面太过熟悉,松田阵平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上前拍了拍明日见零零一的背,勉强调度出了一个堪称柔和的语调,但是配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画面隐隐透出了几分阴森恐怖。 “闪闪啊……” 明日见零零一没抬头,反倒是降谷零率先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 “他说我是他的弟弟。”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避开降谷零求救的目光,望了望天花板,语气沉重:“你完了。” 这一天,松田阵平再次想起了被明日见零零一哭着喊着认弟弟的恐惧。 *** 降谷零向松田阵平详细讲述了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 他从电话亭出来,遇到了明日见零零一,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明日见零零一就哽咽着开始管他叫弟弟。 无论降谷零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不管用,明日见零零一一口咬定他一定就是自己的弟弟,然后抱着他就开始哭着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降谷零没办法,想给松田阵平打个电话,结果还没来得及拨通电话,这精彩的一幕当场被路过的某位粉丝撞见,一声“啊这不是闪闪吗不对闪闪你怎么在哭”顿时让整条街堵塞起来。 明日见零零一沉浸在“呜呜呜呜呜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的状态中无法自拔,降谷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粉丝和路人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后来聚集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抱着他不让他走然后哭得天昏地暗。 他是不能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的,但是明日见零零一又死活不听劝不松开他,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办法带着明日见零零一一起脱身。 幸运的是,明日见零零一体力不错跑的也算快,就算边哭边跑也没岔气,寸步不离地跟上了他。 但是跟上了他脚步的不止明日见零零一,还有明闪闪的粉丝和善良路人。 面对偶像大哭特哭的粉丝群体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米花町居民激发出了令人震惊的体育潜能。 降谷零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我当时害怕极了。” 松田阵平捏了捏鼻梁,已经能想象出当时的混乱场面。 “咳…嘶……咳咳咳这个……” “我知道你在笑!松田阵平!” 降谷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笑得出来的!快跟他解释一下我不是他弟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松田阵平掩嘴轻咳了两声,将脸上残存的笑意敛去,一本正经道:“闪闪。” 降谷零还在想松田阵平会怎么解决这个局面,就听到松田阵平认真道:“闪闪,这个家伙的头发是染的哦,虽然看起来是金发,但是和你这种天生的不一样,他不是你弟弟。” 降谷零:? 他对上松田阵平的目光,松田阵平朝着他挤了两下眼睛,降谷零嘴角抽了抽,还是配合地附和起来:“是啊,明日见君,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明日见零零一油盐不进,一脸严肃:“阵平也是我的弟弟,阵平也不是金发!我不是因为金发才觉得他是我弟弟的!” 降谷零觉得很有道理,下意识地点了下头,毕竟这又不是他和明日见零零一第一次见面,如果觉得金发就是弟弟的标配,那在医院病房时明日见零零一就该发作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降谷零甚至慢半拍地在荒谬中品出了几分逻辑,所以明日见零零一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自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弟弟? 按照松田阵平的描述,两年前明日见零零一第一眼见到松田阵平时也是哭着喊弟弟,无论如何都劝不动。 莫非我和松田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降谷零有点走神,松田阵平见第一轮败下阵来,沉默了一会儿,觉得降谷那边等不了,万一影响了公安的任务就麻烦了,他决定直接使出杀手锏。 松田阵平作出失望的表情,后退一步,低声道:“明日见零零一,那我就不是你的弟弟了吗?” 降谷零:?? 松田阵平拿出了毕生的演技,声情并茂道:“不是说好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吗?就因为那个只见过一次的金毛混蛋你就不要我了吗?你再也不把我当弟弟了是吗?” 降谷零:??? “你……喂等等这怎么可能管用啊……” 然而下一秒,一直死死抱着他的明日见零零一竟然真的松开了手,转身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松田阵平。 “呜呜呜呜呜阵平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我绝对不会因为找到了其他弟弟就不爱你了的!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降谷零目瞪口呆,他看到松田阵平呲牙笑了一下,在明日见零零一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降谷零也忍不住朝松田阵平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孩子这种生物,谁养的谁最了解。 降谷零终于短暂恢复自由,趁着明日见零零一还在跟松田阵平诉说可歌可泣的兄弟情没空理自己,他迅速从小门开溜跑路。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风打在脸颊略染冷意,带着凉意的空气随着呼吸直达肺部,冷空气刺激着神经,似乎连带着头脑都清晰了几分。 降谷零想起今晚的这场闹剧,长长地呼了口气,望着月亮由衷感叹道:“啊……自由的感觉……” 4、004 降谷零最近算是全方位无死角地体验到了明星效应的强烈作用,堪称逃无可逃。 他随意找了一个便利店的兼职暂时休整,听松田说明日见零零一会时不时提起他,虽然解释过很多遍了但明日见零零一还是觉得他就是弟弟,原本这也没什么,注意一点不碰面就好,然而正式入职后他就直观感受到了明闪闪的火热程度。 薯片,甜筒,巧克力,矿泉水,果汁……货架上大部分零食的包装上都印着一个熟悉金毛。 于是降谷零也借此确定了另一件事,明日见零零一一定是他重生以后才出现的变数,火爆到这种程度的明星他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一个变数,或者说,其实重生本就已经是砸在他头上的猝不及防的变数之一了。 加上此前有关明日见零零一或许是被圈养的实验体的猜测,调查明日见零零一仿佛已成必然。 他把相关的调查预案给到警备企划课的下属时,再次直观感受到了国民明星明闪闪的炙手可热。 “闪闪的名字竟然叫明日见零零一啊,好奇怪但是莫名有点可爱还有点酷……” “闪闪原来真的有弟弟啊,所以第一部电影是融合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吗……” 听到下属们在闲暇时聚在一起发出的感叹,路过的卷王上司降谷零若有所思,当天晚上就去找了明闪闪出道以来的参演合集,挑灯学习! 他打开明闪闪的出道作,几乎在那个少年出现在屏幕中的那个瞬间,他就明白明闪闪为什么会拥有基数如此庞大的粉丝了。 明日见零零一作为明闪闪出道的第一部作品是一部悬疑向电影,他在其中饰演主角的哥哥,镜头并不算多,前期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带着弟弟在贫民窟艰难求生的软弱的哥哥,但这个角色其实贯穿整部影片,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完全看穿了主角的伪装以及事件真相的人。 哥哥是影片主角完美谋犯罪中唯一的变数,在故事的结尾,哥哥代替弟弟担下了一切罪孽,像一只折翼的飞鸟一般从高楼坠落,随着哥哥的死亡,有关这桩案件的调查也就此结束。 “我原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但是看到自以为瞒过一切的弟弟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做出了决断。” “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家人、我不可推脱的责任,他犯下罪行,那看起来是他的错,实则是我的错。”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恳请神明在我离开后庇佑我的弟弟,我会代他赎清一切罪孽……” “我的哥哥寡言、软弱、愚蠢,他是被社会的车轮碾过的一粒尘埃,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我从未想过将哥哥摆在棋盘上,他不是棋子,而是我独一无二的哥哥,是庇佑着我的神明……” 影片结束,降谷零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他盯着滚动的演职员表看了一会儿,明闪闪的名字在演员表的第三行,电脑屏幕散发的光打在瞳孔,最终他并未按照计划将后面的影片剧集一次性看完,关掉电脑去洗漱。 降谷零沉默地对着镜子刷牙,他回想着刚刚的那部影片,从一个公安警察的角度来说,他对罪犯骗过了所有人逍遥法外的结局并不太买账,但是他明白为什么这个角色会让明日见零零一出道即巅峰。 一直以来看起来懦弱愚笨的哥哥的眼神在破解真相的那一刻变得冷静,但是面对弟弟时又会瞬间恢复柔和,直至从高楼坠落,那双金色的瞳孔里仍旧充斥着温柔和不舍,那是哥哥对弟弟最后的无声的嘱托。 那个金色的身影毅然从天台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按下了暂停键,画面暂时定格,但是结局并未改变。 我怎么还点评上了,我是想调查那个人才看的电影。 降谷零将无关紧要的思绪抛出脑海,俯身漱口,再抬起头时,他的脑子里蓦然闪过一道声音—— 【“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降谷零直起身,看到镜子里的人已经眉头紧锁。 为什么明日见零零一在有关弟弟的问题上的第一反应总是会提到“保护”这个字眼? 说终于找到你了合情合理,那下意识地提到保护又是因为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在两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他年龄尚小、缺乏社会常识并且极度依赖松田,松田的责任心作祟,也可能还有那个人身上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的足以融化一切的热情加上帮助警方逮捕了那个害死萩原的炸弹犯,所以松田很难拒绝明日见零零一,会就此成为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也不难理解。 明日见零零一的过往是怎样的? 那个一直在寻找中弟弟身在何处? 所谓的弟弟是真实存在的吗? 虽然只见过明日见零零一两次,但是降谷零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那个人身上的信念感和任性。 即使退一步讲,十七岁的明日见零零一会坚定地认为二十六岁的松田阵平是自己的弟弟,这件事本就已经从内到外都透露着诡异了。 降谷零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仍旧无法止住思考。 我和松田身上有什么在见第二面时才被察觉到的共同之处吗?我和松田又和那位传说中的弟弟又究竟有什么共同之处? 他认真地回忆着自己走出电话亭后与明日见零零一相遇之时的每一处细节,和过去几次一样,他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结论。 警察厅那边有关明日见零零一真实身份的调查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是所能获得的情报都是在两年前的十一月七日以后,再往前,他们没能找出哪怕一丝明日见零零一曾经出现过的记录,更何况是什么有用的情报。 最终,降谷零决定再去见一次明日见零零一,一探究竟。 *** “抱歉,但是他每天都缠着我说想见你,不见到你就不去上学了,他的经纪人也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公司里也在闹脾气,直到经纪人染了头金发以后再找他说话他才终于听得进去。” “我本来也想找你……”降谷零顿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还有他见一面来着,也算是正巧碰上了。” “没打扰你就好。” “放心吧。” 降谷零将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团团围住的明日见零零一身上,对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可能是因为那人本就时刻都在留意休息区的动向,所以迅速朝他们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围着那位大明星的工作人员们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太耀眼了吧。”降谷零忍不住说。 “确实。” “你不觉得把他留在身边他很危险吗?” 松田阵平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同期好友,口吻平淡:“难道还能放着一个未成年不管不顾吗?更何况我可是警察啊。” 松田阵平并未把话说完全,但降谷零听懂了弦外之音,他低声道:“是啊,我们可是……” 未说完的几个字提前散在带着冷意的空气中。 那可不是他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话。 他现在不是公安警察降谷零,而是目前在便利店兼职店员的安室透,今天站在这里的身份是明闪闪监护人的朋友。 降谷零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将刚刚的话题续了下去。 “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痕迹吗?”降谷零按照重生之前攻破组织的实验室时的记忆举了几个例子:“比如规则的疤痕、刺青、数字编号一类的痕迹。” 松田阵平带着明日见零零一生活了两年,几乎是瞬间就知道降谷零究竟想问的是什么,他答道:“没有。” “他身边有什么可疑人员吗?” “目前最可疑的是你。”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相视一笑,松田阵平又摊了摊手说:“还有数不清的狂热粉丝和八卦记者。” 言归正传,还是要正经一点,说不定真能帮闪闪找到失踪的弟弟。 “你怀疑的其实我们两年前也怀疑过,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事实真是如此,我也确实警惕过他会不会陷入危险,出道就代表要面向无数人,我考虑过终止和经纪公司的合同,但是他说想继续演戏,而且说不定其他弟弟能在电视里看到他。” “其他弟弟?” “嗯。”松田阵平大概是有些忙,他看了一眼手机,口中仍旧回答着:“我不确定,他可能不止有一个弟弟,不过具体是多少我也不清楚,他自己也说不清。” 降谷零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松田阵平出去接了通电话,没过多久,松田阵平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机动组那边有急事找我过去,闪闪就先拜托你了,他把你当弟弟,会听你的话的,稍后我们再电话联系。” 降谷零点点头,看着风风火火大步向外走的那位警官,还是问了一声:“不用跟他说一下吗?” “不行,来不及了。”松田阵平转头只留下了一句:“你帮我跟他解释一下吧,回见。” “回见。” 降谷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明日见零零一,脑海中却浮现出来另一副画面。 自从重生后,他开始回忆的次数愈发频繁起来。 虽然在那晚没能打通的电话时就已经知道事实,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去公安方面进行了查询——他的幼驯染死在了两年前的十二月七日,甚至没能留下尸体。 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急促的脚步声,周边太吵,不过他还是敏锐地在混乱之中捕捉到了“嫌疑人”“炸弹”“通风管道”“逮捕”几个词汇,降谷零有所感应般地转过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姑且算是熟悉的绿瞳。 绿色瞳孔的主人显然也很惊讶,他们目光相接,仅那一瞬间降谷零便知道,原来那个男人也重生了。 他们谁都没轻举妄动。 “弟弟……?”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明明周遭吵闹不已,但是那道特殊的嗓音还是带着别样的清晰,让人难以忽略。 想起明日见零零一的一哭二闹三抱腰的认亲仪式,降谷零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开溜,然而想起松田的嘱托,他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被强行抱住的窒息感并未如期而至,降谷零慢半拍地回过身,才发现明日见零零一已经闪现到了赤井秀一面前,一脸恍惚地喃喃道: “弟弟?” 降谷零:? 赤井秀一:? 降谷零“嘶”了一声,当机立断给松田阵平打了通电话。 “是这样的,你家那位小哥又开始随机指认弟弟了。” “哈?我马上过去!不对,我这边暂时还脱不开身,你先帮我应付一下,让他经纪人也去拦一下,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救你们!” 降谷零望着那边一脸震惊的赤井秀一和抱着赤井秀一不松手的明日见零零一,笑呵呵道:“不,淡定一点,你不用急着过来,我觉得问题不大。” “……你确定吗?” 降谷零神清气爽道:“你就放心吧!千万别急着过来,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5、005 赤井秀一重生回了一年前,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一年前并无差别,他理所当然地继续投身于与黑衣组织的抗争之中,对他来说,那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推脱的使命。 此时的他只会做得更加完美。 他来到日本进行调查,和fbi的同僚接头时遇到了一起案件,将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的持刀男子制服后他们悄然离场,但是几个小时后,他竟然再次看到了那个罪犯。 他还在诧异,餐厅内的电视适时转播了最新的新闻现场,名为水无怜奈的记者报道称,一名持刀伤人未遂的犯人在移送警视厅时跳车逃逸,请居民注意生命安全,如有线索请及时报警。 既然已经出过手一次了,索性帮人帮到底,况且那个家伙就那么横冲直撞地从那条街跑过去,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当做没看见。 赤井秀一和同僚一同追了上去,那个罪犯的目标似乎也十分明确,他们一路追到了日卖电视台,那个家伙显然对这栋大楼十分熟悉,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从新闻的后续通报中也证实那人曾是日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因为深耕二十年的节目被砍掉,难以接受之下最终生出了报复社会的心理。 把那个人彻底找出来花了点时间,警视厅的动作也还算快,将那个家伙带走了。 赤井秀一可不想去警视厅做什么笔录,便准备和同僚一同提前离开,路过一间演播室的后台时,他无意间瞥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脚步一顿。 目光相接的那个瞬间,他立刻就意识到,原来那个男人也重生了。 局面倒是愈发有意思起来了。 重生前,fbi和日本公安正在为与黑衣组织的决战而尝试接触,双方的决策者都有意达成合作,现在倒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纽带人选。 能尽早交换双方掌握的情报共同御敌,显然好过再走一遍重生前走过的漫长的磨合期和无数次试探。 他的脚步当即调转了个方向,推开那间演播室半掩的门,一旁的同僚跟过来疑惑道:“赤井?怎么了?” “看到认识的人了,看看能不能找他聊聊。” “弟弟……”一道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膜,赤井秀一并未在意,但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见他走进来后转身就走,似乎并不准备跟他产生什么交集。 把合作留到未来再谈也并不是不可,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当即想要追上去。 下一秒,一抹金色从眼前闪过,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赤井秀一被一股重力撞得后了两步。 他稳住身形,看着像个炮弹一样发射过来的年轻人,目光不自觉地染带上了几分审视。 ……好快的速度。 他没忘了自己的正事,立刻抬头扫视起演播室,他确实是想找某个金毛谈谈,不过显然不是这个突然撞上来的金毛。 站在不远处的他真正要找的金发青年已经停下了脚步,几秒过后,竟然朝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赤井秀一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你能先松开……” “啊啊啊啊啊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赤井秀一:“哈?” *** 一家餐厅的包厢里,三人坐在一起,明显最不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局面的且年龄最小的那人站起来,热情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弟弟,这位也是我的弟弟,看到你们相处得这么好,我太高兴了!” 降谷零打赌明日见零零一叫他们弟弟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和赤井秀一叫什么名字。 针锋相对地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赤井秀一心里是打了什么主意。 重生前,与组织的决战一触即发,各个国家的官方组织间的合作已经初步定下,既然赤井秀一也重生了,那为了加快击溃组织的进度,就算不能直接宣告合作,只是互换情报也已经是一件颇具意义的事。 毕竟在过去的几年里,各股势力间的信息差为他们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发过短信,松田阵平那边的案件已经结束了,但是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他盯着,所以麻烦他带着明日见零零一,千万别让那位大明星跑到街上乱跑引起交通堵塞。 降谷零收起手机,正巧对上明日见零零一清澈中甚至带着一丝愚蠢的目光。 即使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他还是会忍不住感叹那张脸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完美到不像真人,似乎每一寸都经过造物主精心修饰,不过最让惊讶的还是那双耀眼的金瞳。 等等,每一寸都经过造物主精心修饰? 降谷零莫名皱了下眉。 “怎么了?”一道担忧的声音响起,“弟弟?” 降谷零将刚刚突兀的思绪驱散,十分自然地忽略那声弟弟,为全桌年龄最小的人倒了杯果汁,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为松田阵平的短信添油加醋: “松田君一会儿就来接……嗯,找你,他让你一定要等他,还说如果来了要是不能第一时间看不到哥哥就会伤心欲绝。” 明日见零零一认真点头,捧着果汁开始一会儿看看左手边的金发弟弟,一会儿看看右手边的黑发弟弟。 降谷零看着那孩子美滋滋的模样,已经能猜出来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了。 他倒是理解松田阵平为什么会对留明日见零零一人这么紧张,毕竟明日见零零一上次偷溜出来,可是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追击战,最终还是警视厅出动才勉强摆平。 作为那场离奇追击战中倒霉地被群众追击的那个人,降谷零再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但是明日见零零一似乎对自己的影响力毫无自知性,无论周边的人如何劝说都改变不了他像个游戏npc一样在米花町的地图上随机刷新的爱好。 ——大明星明闪闪,米花町著名景点。 “请问……” 一道带着点故作疑惑的声音响起,降谷零心中的警铃也随之拉响,警惕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那个fbi搜查官。 赤井秀一关掉fbi的同僚发来的有关同桌的那位明星的详细资料,一个并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在两年前横空出世的超级明星,多重疑点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他当即决定展开调查。 “你叫做什么名字呢?”赤井秀一礼貌道:“我们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 “等——”降谷零立刻反应过来那个家伙是打的什么主意,刚想拦住明日见零零一,那个孩子却已经干脆利落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明日见零零一笑容灿烂,眼睛里像是闪着散碎的星芒:“我叫做明日见零零一!” “明日见……零零一吗?”赤井秀一在余光中看了一眼同桌的另一个金毛。 那个名字不像名字,像编号。 两年前突然出现,和降谷零有所联系,最重要的是,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明星,按照资料,这个叫做明闪闪的明星出道即巅峰,是日本国民级别的艺人,连远在美国的fbi同僚都有所耳闻,他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过。 总之,调查一番准没错。 于是三十一岁、身高一米八八的fbi搜查官微笑道:“说不定我真的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哥哥呢?” 闻言,十九岁、身高一米八的大明星疯狂点头:“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弟弟!” 降谷零:? 降谷零怒:“喂!你别太不要脸了!他真的会信的!” *** 松田阵平来接明日见零零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一打开包厢的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可疑男子正和家里的孩子聊天,除了降谷在一旁张牙舞爪以外气氛都还算和谐。 他敲了两下门,将某个被哄得快找不着北的家伙的注意力引过来。 “过来,回家。” 明日见零零一一下子跳了起来,语气欢快:“阵平!” 赤井秀一打量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从未见过的警察打扮的男人,眼睛微眯。 ……这又是谁?他不记得公安警察里有这么一号人。 看那副架势以及和降谷零的熟悉程度,这样一个人,不该在公安体系中籍籍无名才对。 赤井秀一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染血的剪影,神色微滞。 他已经查过了,苏格兰死在了两年前。 莫非那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后来也……所以在fbi和日本公安达成协作后,他却对此刻出现在门口的公安警察毫无印象。 赤井秀一又看了一眼降谷零。 既然那个男人也重生了,那就一定会想办法改变不幸和遗憾。 因为那也是他准备做的事。 带着记忆重生到一年前,有些早已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挽救,但是从一年前到遥远的未来仍旧可以无限修改。 感受到对方在打量自己,松田阵平也毫不客气地打量回去,他眼睛还在盯着那个陌生男子,口中对明日见零零一淡淡道:“这就是你在大街上新认的弟弟?” 说话不太客气,不过并不算什么,赤井秀一主动伸出手,纠正道:“是在日卖电视台认的。” 松田阵平敷衍地同对方握了下手,朝降谷零扬了扬下巴,随口道:“谢了,人我就领走了。” 他不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显然和降谷有什么联系,至少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从警校毕业后就逐渐失去了音讯,同为警察,倒也不难猜出那两人是去做什么了,八成是被派去执行了什么危险的秘密任务。 那个留着长发的人身上带着一股锐利,整张脸都写着我很危险,也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到底是在靠什么去辨认弟弟,找出来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那个人看起来起码跟他同龄,明日见零零一才十九岁! 不过想到明日见零零一也把自己和降谷都当成弟弟,那孩子对年龄本身也没什么敏感度。 松田阵平决定让明日见零零一多接触一些他这个年龄该接触的人。 当天晚上回到家后,他严肃地开了一场小型家庭会议。 “下周开始,你回学校上课。” 明日见零零一发出抗议:“我们不是说好只去考试就可以的吗,我的成绩一直都……” 松田阵平也不强求,干脆地点了下头:“好啊,那就按你说的来办吧。” 明日见零零一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浮现出来,下一秒就被松田阵平的话彻底震在了原地。 “明天我就去找个愿意在学校里好好上课的人当哥哥。” 明日见零零一握拳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上学了!!” 6、006 明日见零零一上次来学校还是高一期末考试的时候,升入高二后他就再也没抽出空去过学校了。 他去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跟着剧组取景拍戏,时不时还会参加几个综艺节目,经纪公司跟他就读的高中一同定下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就算不能保证出勤率,但每一场考试他都不能缺席,一旦有任何一门课不及格他就必须回学校正常参与考勤。 考试这种东西在明日见零零一眼里没什么意义,上课也同样如此,他的成绩称得上不错,背诵对他来说只需要在考前抽时间看一遍教材,理科不用复习,每次都能轻松拿到满分。 他仿佛是天然就会那些知识,只需要看一遍便能熟练运用。 所以相对应的,他对上学没什么兴趣,比起坐在教室里睡觉,他更想去找弟弟。 当初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带着伊达航一起劝了又劝,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去参加帝丹高中的入学考试的。 不过考进这所高中以后他的弟弟看起来很高兴,因此他觉得浪费那几个小时也十分值得,后来也不再卡着分数够及格线就提前交卷。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挺忙的,似乎是在宣传新的电影,今年因为不久前所参加的综艺节目的后台发生了命案,所有相关人员都跟着暂停了手中的工作,于是他也就有了一段假期。 面对那具尸体,当时经纪人颤颤巍巍地捂着他的眼睛跟他说不要怕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警察会解决一切,他也可以额外休息一段时间,只是后续可能要去警视厅做几次例行的问询。 明日见零零一对那具尸体没生出什么异样感,他体贴地握着经纪人快抖成筛子了的手,反过来安慰四十五岁的已初见地中海雏形的经纪人别害怕也别担心,警视厅他经常去,公司的公关部也会控制舆论,而且你还可以休个带薪假。 这就是最近明日见零零一会这么悠闲的原因。 他原本是准备用这段时间好好跟弟弟相处一下的,上次在医院见到娜塔莉小姐时他特意请求交换了联系方式,最近在向娜塔莉小姐请教如何做曲奇饼干,想给弟弟亲手做一些零食,这样他不在家的时候,只要吃了他做的曲奇阵平就会想起他,他还想把手工曲奇送给另外两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弟弟。 然而刚悠哉了没两天的明日见零零一直接被打包塞回了高中。 答应弟弟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虽然还是有点不情愿,但是明日见零零一早上还是卡着点出了门,全副武装地到了帝丹高中门口,一路上有惊无险,没人认出他的身份。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明日见零零一站大门紧闭的校门口——新学期第一天,喜提迟到。 明日见零零一绕着学校的围墙走了半圈,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干脆利落地翻了进去。 上次来考试的时候是冬天,现在已经樱花盛开的季节了。 他不紧不慢地找到教学楼,这会儿已经是课间时间了,他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级的。 他过去只参加考试,没上过课。 明日见零零一陷入了沉思,他只记得自己是高二了。 不过这种高中应该每年都会重新分一次班,就算他记得自己高一时是几班,现在也不能直接套用到高二的班级序号了。 咚咚—— 正在整理上节课的笔记的毛利兰听到身侧的玻璃被轻轻敲了两下,她有所感应地抬头看过去,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怪人站在窗外,依稀能看到帽子下没压好的金发,她被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兰?”铃木园子问。 “窗外有个奇怪的人……” 似乎是在印证那个形容词,那个黑衣人又敲了敲玻璃。 “这个人……”铃木园子歪了下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闪——” 随着那人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铃木园子捂住嘴,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堵在了嗓子里。 铃木园子两眼发光,一把拉开窗户,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难掩激动:“你不会是明闪闪吧!” 那人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有什么顾忌,低声问道:“请问高二的教室在几楼?” “高二在四楼,这里是高一!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谢谢,当然可以!” 铃木园子随手捞了一本笔记本,快速翻了空白的一页,顺着窗户递出去才反应过来忘了拿笔。 一支签字笔适时被递过来,铃木园子转头看过去,对上好友温柔的笑容:“用这个吧!” “谢谢你小兰!!” 签过名的笔记本很快又顺着窗户递了回来,那个问路的人下一秒也消失在了原地,大概是去四楼找教室去了。 “明闪闪诶!”铃木园子捧着签名转了一圈:“虽然知道他也在帝丹高中,但是没想到真能碰到他!我听说他只在考试的时候才会到学校里来的!” 毛利兰想起那个黑衣人的帽檐下翘起来的几缕金色发丝,恍然大悟道:“我好像看过他的电影,一部悬疑片?他在里面演主角的哥哥。” “什么悬疑片?”一道声音从两个过道外传过来,刚从操场回来的男生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其中一个三两步绕开书桌来到靠窗的桌位,追问道:“你们最近去看电影了吗?” 毛利兰摇了摇头,笑着解释:“是之前我们一起看过的,就是那部你看完以后说‘如果是我,一定能轻而易举查明真相’的电影啊。” “哦,原来是那个。”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就是那部说好我们两个一起看结果某人一定要跟过来的悬疑片啊。” 沉浸在欣赏新拿到手的亲笔签名的铃木园子闻言毫不客气道:“当初明明是我先和小兰约好要一起去看那部电影的,谁知道某人找女孩子约会竟然会选悬疑片啊!你这个没有浪漫细胞的家伙!” “喂!!你这个——” “停!老师已经来了,你们两个都快点回座位!” “哼!” “哼!” *** 明日见零零一来到四楼,看着满走廊的教室,若有所思。 刚刚那层是高一,这一层的学生就应该基本都是高二的学生了。 他再次随机选择了一位同学,礼貌询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是哪个班的吗?” “抱歉,我不认识明——”那位同学表情骤然一变,声音戛然而止,两秒过后,在明日见零零一疑惑的眼神中,那位同学颤抖声音喊道:“明闪闪??” 那道声音太大,穿透力极强,连带着整个走廊中的交谈声都随之一停。 “你是闪闪吗?!!” 明日见零零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上的口罩,口罩还在脸上,他又向上摸了一下,帽子也还在。 ……哪里露馅了? 他看着站在面前那位同学兴奋的表情,第一反应是:完了,阵平要生气了。 他和弟弟做过约定,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在外面绝对不能暴露艺人身份。 或许是看出来他的迟疑,那个男生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向偶像展示自己亲手定制的钥匙扣:“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明日见零零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回忆起前一晚还和弟弟一起复习过的守则。 约定第一则:不可以在外面随意暴露艺人身份。 原则上说,他最近都有好好遵守这一条,有时候他也很迷惑,明明已经全副武装,但竟然还是会被路人认出来。 约定第二则:被认出来后不要平白在原地逗留。 走廊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衣着古怪的人,下一秒,那个人转身拔腿就跑。 围观众人:……? 围观众人:??? 正巧打开办公室门副校长只觉得面前有一阵疾风刮过,他立刻训斥道:“禁止在走廊奔跑!” 回答他的是瞬间压过响起的上课铃声的尖叫。 “真的是明闪闪诶!” “啊啊啊他怎么来学校了!” “闪闪他——” 副校长:“也禁止在走廊大声喧哗!!” 明日见零零一从二楼窗口跳出教学楼,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蹲好,确保没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草地上,感叹道:“学校,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他不太想继续待在学校里了,他本来也根本不想来上学,但是他已经和弟弟约好了,那就坚决不能食言。 ——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帝丹高中里面! 等待放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干脆摘下帽子盖在脸上,开始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逐渐落山,半睡半醒中,有什么东西推了推他的肩膀。 明日见零零一恍惚地睁开眼睛,他的弟弟笑容灿烂到有些扭曲,咬牙切齿道:“明!日!见!零!零!一!” “这一定是梦,阵平已经大学毕业了,他早就不读高中了……” “啊……我果然是太想他了吧,竟然都想出幻觉了啊……” 明日见零零一很快便以此为由说服了自己,安详地重新合上了眼睛。 “等放学了就可以见到真实的阵平了……” “我数三秒钟,3——” 明日见零零一猛地坐了起来:“什么?!竟然不是梦吗?!!” 松田阵平皮笑肉不笑道:“不用等到放学,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感受一下我真实的拳头!” 7、007 松田阵平在接到帝丹高中打来的电话时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在学校引发了一场骚乱。 他提前一周跟经纪公司和帝丹高中都做好了沟通,明日见零零一届时只需要人到学校即可,接下来什么都不用担心,学校的老师会在校门口接他然后带他去领校服再送他去教室。 这样安排的目的是避免影响到其他学生的学习生活,有老师在场粉丝们就算激动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只要第一天不起风波,后续也能更轻松地维持校园内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共处秩序。 经纪公司那边也会配合着发出声明,让粉丝群体不要影响校园内原本平静的学习生活。 帝丹高中不是第一次迎来这类情况有些特殊的学生,早些年校长还只是副校长时,学校里也有一位迅速走红的学生,他们自认对处理这种状况很有经验,这也是在参考了各所高中综合状况以后经纪公司仍旧推荐明日见零零一报考帝丹高中的原因。 不过松田阵平当时选择帝丹高中的理由更简单一些,帝丹高中升学率高。 当时明日见零零一算是有惊无险地擦线考进了帝丹高中,松田阵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结果考进去以后明日见零零除了考试以外从来没去过学校。 这次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学校上课,第一天就出了问题。 当天上午,在校门口等候的老师迟迟没等到明日见零零一,给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打电话也没有打通,学校以为大概是计划有变对方临时更改了回校日期,结果没过多久明日见零零一突然出现在了校园内,迅速引发一场小规模混乱,等骚乱平息后,明日见零零一也消失不见了。 从拆弹现场出来后看到手机里的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松田阵平头顿时大了,匆匆忙忙赶到了帝丹高中。 人还是没找到,老师怀疑那孩子是不是已经跑到校外去了,但是松田阵平并不赞同,他太了解明日见零零一的脑回路了,既然跟他约好了回学校上学,那不到放学时间就绝对不会离开校园。 带着明日见零零一生活了两年,别人找不到明日见零零一也就算了,他怎么可能找不到。 最终他在旧体育馆后的草地里找到了某个金毛。 躲在草丛下面,脸上盖着不久之前娜塔莉送他的帽子,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其他人带来了何等规模的麻烦。 松田阵平原本是带着怒气的,但是看到那孩子脸上的茫然和因为见到自己而绽开的笑容,他又瞬间熄火了。 依然是那句话,带着明日见零零一生活了两年,别人不懂明日见零零一也就算了,他怎么可能不懂。 松田阵平几乎能复原出今天这场闹剧的始末——明日见零零一阴差阳错下没能和接他的老师汇合,但是约定了今天要去上学所以就还是想办法跑进学校里,进了教学楼以后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茫然的时候被其他学生认了出来,因为很早之前就跟他约好如果在外面被人认出艺人身份就不要在原地逗留干扰秩序,所以一个人跑到校园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想等放学以后再离开学校。 在明日见零零一的概念里,估计在学校待到放学就算是有在好好上学了,毕竟以前他连学校都不去。 松田阵平知道明日见零零一已经尽力了,一个普通人能做的伪装无非就是那几种,但从衣着打扮上入手的伪装在真爱粉眼里作用力约等于零。 至少在他自己眼里,所谓的由经纪公司研究出来的全副武装的伪装装扮,他都不用看正面就能分分钟认出来那就是明日见零零一。 松田阵平很快便想通了,率先站起身,对着身上还沾着草屑的逃课学生俯身伸出手,扬了扬下巴。 明日见零零一立刻抓住那只手,顺着那只手上附着的力气站起来。 松田阵平帮明日见零零一拍了拍草屑,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两年前他决定成为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其实带着冲动,连他自己都很难不怀疑自己当时有些头脑发热,那时候警视厅里也有几位更年长的警官愿意承担监护人的职责,但是最终明日见零零一选择了他。 后来他也想过是否让其他人来做会更好,他在人际交往方面一向不擅长,在这件事上,明日见零零一显得比他坚决得多。 他顺手帮明日见零零一整理了一下翻出来的衣领,心想,如果是萩的话,应该会做的比他更好吧。 竟那个家伙一向擅长沟通,脑回路不太正常的青少年应该也不在话下。 他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望天思考起来,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如果是萩的话会怎么做? 那个孩子的成绩在升入高中后一直很稳定,经纪人也时常对他提起闪闪对待工作很认真,周边的人对他的评价很高,虽然有时候确实显得有点缺根筋还有点小任性,但那完全不影响明日见零零一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 明日见零零一是一个时刻都在表达自己的人,他的情感热烈且不加任何遮掩,似乎能将一切负面的情绪燃烧殆尽,面对他时恍惚间能够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阵平?”明日见零零一听到叹气,立刻紧张起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别想那么多。”松田阵平撸了一把那头金毛,“走吧,先跟我去警视厅待一会儿,班长说娜塔莉桑从北海道寄了特产过来,带了我们的份。”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校门口走,此时正值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也不用太担心会被粉丝撞见。 松田阵平注意到明日见零零一的神色不太对,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他再次强调了一遍:“别瞎想,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根本没给我惹麻烦。” 明日见零零一点点头,忽然说:“因为阵平是我的监护人,所以有关于我的事情,大家就都会找阵平对吗?” 话题偏移得有点远,但是总归不是钻牛角尖就好,松田阵平答道:“没错。” 明日见零零一眼睛一亮:“我可以做阵平的监护人吗?” 松田阵平:“哈?” 虽然那种话听起来像是故意的,但是如果是明日见零零一,那一定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性。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不能草率或者敷衍回答这个问题,否则明日见零零一就真的会想方设法地把那个事情实施。 面对在意的事情,明日见零零一的行动力强到可怕,也固执得可怕。 于是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今年二十八岁,已经是一个能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不需要监护人。” 明日见零零一提出异议:“我也不需要监护人,但你依然是我的监护人。” 松田阵平在停车场找到赶过来时匆匆停好的车,边打开车门边说:“你当然需要,否则我现在就不会是你的监护人了。” “我希望你做我的监护人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是需要你,不是需要监护人。” 松田阵平话音一顿,忽然就忘了原本编好的词了,他转头看向已经坐进副驾驶座的少年,对上了一双认真的眸子。 他想了几秒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刚刚编好的说辞究竟是什么,随手将墨镜摘下来戴在明日见零零一脸上,又想到了一个新理由:“就算我真的需要一个监护人,法律也不会允许一个未成年人做我的监护人的。” 明日见零零一抬手扶了一下略微下滑的墨镜,惊喜地追问道:“那明年我可以做你的监护人吗?明年我就成年了!” “你啊……”松田阵平磨了磨后槽牙,终于忍无可忍:“等明年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迟。” 明日见零零一恍然大悟,已经预想到自己明年当上弟弟的监护人的画面了,一脸高兴地附和道:“你说得对!” 松田阵平:“……” “算了。” 帝丹高中距离警视厅并不算远,所以松田阵平这次才能这么及时地赶过来,这姑且也算是当初松田阵平赞同明日见零零一考帝丹高中的原因之一。 明日见零零一对警视厅已经很熟悉了,从两年前起他就经常进出警视厅,除了今年新入职或者新调来本部的警察,警视厅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对他的出现习以为常。 “等等,我出幻觉了——那是闪闪吗?!” 一个过来办理入职手续的交通警察低声惊呼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因为之间那个综艺后台发生的命案来做调查吗,那个案子果然还没结案啊……” 宫本由美熟练地抬手跟路过的某位过于耀眼的大明星抬手打了声招呼,揽着一步三回头的新同事往办公室走。 “要习惯呀,他经常过来,想要签名的话还可以找时间去机动队找他一趟……不过要在合适的时候去,不能打扰机动队那边的工作,他们那边的松田警官脾气有点臭。” “机动队?” “因为脾气不太好的松田警官就是闪闪的监护人啊。”宫本由美若有所思道:“说起来,‘闪闪’这个名字还是警视厅里的大家一起取的来着,后来干脆直接拿去做艺名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 松田阵平刚到办公室没多久就被叫走了,明日见零零一对这间办公室很熟悉,他熟练地找到弟弟的桌位,从抽屉里拿出一块上次来时没吃完的巧克力。 他含着巧克力,目光兜兜转转,再次落在摆在办公桌上摆着两张照片上,他忍不住凑近仔细看了看。 一张是阵平和他的合照,一张是阵平和一个陌生人的合照,他知道那个人叫做萩原研二,是阵平的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在六年前就殉职了。 两年前他偶然制服的那个炸弹犯,是导致萩原研二殉职的元凶。 明日见零零一喃喃自语起来:“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那位从未谋面过的萩原研二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8、008 明日见零零一是一个行动力满分的人,有时候可能连脑子都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楼下的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开始寻找伊达航的踪迹。 听说航哥、阵平还有那位萩原研二先生曾经是警校同一期的学员,如果是航哥,那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他躲在某间办公室的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出乎意料,不止航哥不在,办公室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又不是午休时间,按理来说不该这样。 大概是有什么突发案件吧,明日见零零一略微思考了几秒,决定还是先回楼上机动队等弟弟回来再说。 “喂,你是……” 明日见零零一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抬手拦住了即将从后方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他转过身,见对方是个陌生的学生打扮的人,慢半拍地将手松开,后退半步道了声歉。 那个少年的衣服很熟悉,他今天见过很多套——那是帝丹高中的校服。 说起来,这会确实已经是放学时间了。 他想,是哪位警官家的孩子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原来是你。” 工藤新一揉了揉手腕,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那个家伙的反应速度和手劲,见对方竟然露出了一副“你竟然认识我吗”的表情,他无语道:“不是吗?那个哥哥。” 他的本意是指那部电影中明闪闪饰演的哥哥一角,但对方竟然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乱讲,我不是你哥哥。” 工藤新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那个家伙明明是个广告代言铺天盖地的大明星却觉得别人能认出来他不正常还是那个家伙竟然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跟他讲自己不是他哥哥开始吐槽起。 “我真的不是你哥哥,我自己有弟弟的。” 工藤新一:“……” “我不是在说你是我的哥哥,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是演过一个哥哥的角色吗,没有名字最后跳楼了的那个,这样说可以听懂吗?我看过那部电影,所以知道你是谁。”防止那个人再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工藤新一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没给那人留任何再纠结奇怪的点的余地。 当初看那部电影时他不算期待,但是小兰看得很专注,出了电影院也一路都在讲关于那部电影的事情,他也勉强把案件推理中的漏洞忽略掉,跟着聊了一下。 不过当初那个新人演员能在两年时间里迅速走红也不值得意外,连他妈都在电话里感叹过,虽然剧本中规中矩,但是那个金发的少年把那个哥哥的角色诠释得太完美了。 “新一!” 一道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明日见零零一看到面前的少年立刻顺着声源转过头,下意识地往那边走了几步。 “目暮警官说你在这边……诶!闪闪吗?!” 明日见零零一很快就认出来那个女孩的身份,今天在帝丹高中他向这个女孩问过路,没想到会在警视厅碰到,他立刻上前几步礼貌道:“今天在学校里非常感谢!” 毛利兰摆摆手:“别放在心上,而且你上午已经道过一次谢了。” 猝不及防就被某个金毛插队的工藤新一“啧”了一声,莫名有点不爽,忍不住催促起来:“小兰,目暮警官还在等我们吧。” “对哦……”毛利兰微微鞠躬,笑着说:“你的下部影片就快上映了吧,新电影我也会去看的!请继续加油!” “这是我的荣幸!感谢支持!” 直到那两人走出这条走廊,明日见零零一依稀还能听到那个男生追问“什么啊你见过他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一类的话,他歪了歪头。 “闪闪!原来你在这里啊!” 这道声音很熟悉,明日见零零一立刻转身惊喜道:“航哥!” “松田还说你过来了,刚路过机动队的办公室没看到你,我就猜你八成是来楼下了。” 伊达航刚从楼上下来,他随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带着那孩子一起往办公室里走,“我们刚刚去处理一桩案子,被一个自称侦探的少年给帮忙侦破了,听说那是个高中生,看来我们这些老刑警还得多加把劲,不能被年轻人比下去!” “高中生侦探……”明日见零零一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刚那个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侦探啊。” 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他似乎看过这样一篇关于某个高中生侦探的报道,所以刚刚才会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 伊达航从桌子下面搬出一个加大号快递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这是娜塔莉给你和松田的特产!” “哇!!!” “你喜欢就好!”见那孩子脸上的笑容,伊达航也跟着笑起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说道:“松田出外勤了,应该就快回来了,你先在我这里待一会儿,如果半个小时之内他没回来我们就先去附近吃晚饭,边吃边等。” 这是很熟悉的流程,明日见零零一点点头。 他眨了下眼,忽然就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跑到搜查一课来了的,他抱着装满北海道特产的袋子,抬头认真问:“航哥,萩原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啊?他好像和阵平的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伊达航略微有些意外,但是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他又觉得会这么问也很正常。 他想,闪闪那么在意松田,那会对萩原产生好奇也算是合情合理。 有些话闪闪不方便直接问松田,问他倒也可以,但是有的话只能由松田自己来说,说到底,有些事本就只有松田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自从六年前萩原研二殉职,似乎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提起过那个名字,伊达航叹了口气,将明日见零零一抱在怀里的大袋子接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萩原和松田应该是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考进了警校,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了,从警校毕业后他们两个还进入了同一个部门。” 伊达航的话音顿了顿,六年前那份猝不及防得知此事时的震惊和压抑的情绪仿佛再次浮现出来,他继续说道:“但是就在毕业那年,萩原在一场任务中牺牲了,当时他们两个还在打电话,松田在楼下亲眼看到了那场爆炸发生。” 明日见零零一的情绪大多时候都在未开口前就写在了脸上,十九岁本就是一个容易叛逆和多愁善感的年纪,注意到那份写在脸上的若有所思,伊达航的语气立刻带上了点温和: “别多想,闪闪,松田确实感谢你抓住了那个炸弹犯,但他决定做你的监护人和那件事没关系,他是因为你本人才会申请做你的监护人的。” 明日见零零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多想不用担心,沉吟了一会儿,他又忽然说:“航哥,你觉得我也去考警校怎么样?” “哦?听起来倒是不错!松田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吧!” “考进警校,未来也和警视厅的大家一样做警察!”明日见零零一似乎已经预见了这种可能性带来的美好画面,兴致勃勃道:“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保护阵平了,而且——” “你最好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一道听起来略冷硬的声音在办公室的门口响起。 明日见零零一笑容一僵,转过头看过去,松田阵平面色不太好看,于是明日见零零一脸上的笑容也立刻减淡了几分。 伊达航敏锐地嗅到了几丝不对劲的苗头,立刻缓和气氛转移话题道:“松田,你回来了啊,比我想象中早一点,今天也辛苦了!这些是娜塔莉让我一定要交给你们的北海道特产!” “……辛苦了。”明日见零零一跟着说了一声,“娜塔莉小姐送了好多特产给我们。” “谢谢。”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略显公式性的笑容,他并不擅长做这种表情,所以很快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心情,他蹙眉挠了挠头:“今天又麻烦你了,班长,周六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伊达航用力拍了一下松田阵平的背,悄悄朝松田阵平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注意一下小孩子的情绪。 “走了,回家。班长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 “来了……航哥再见!” “再见!” *** 明明身边大家都是警察,明日见零零一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不希望他也成为警察。 只要成为警察,就可以一起工作,每天都能待在一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疑问会憋在心里的个性,这次也不例外。 “阵平,你不想我和你一样也做警察吗?”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像是对那个问题早有准备,面不改色道:“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是因为现在在拍戏所以就决定以后也一直做艺人,更不是因为我是警察所以就也想去考警校、做警察。闪闪,你有好好想过吗?自己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达成的目标?又或者是什么非常想尝试一下的职业?你的未……” 他又走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已经停下脚步了,于是松田阵平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回走,他站在那个已经带在身边整整两年的少年面前,面色严肃,继续说道:“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必这么早作出决定。” 明日见零零一恍然道:“我想做的事?” “对,你想做的事。”松田阵平鼓励道:“慢慢想,不必着急得出答案,更不要急着做出决断,你的时间还有很多。” “——我想成为‘哥哥’啊。”明日见零零一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已经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我想成为一个好哥哥,想保护你和以后找到的每一个弟弟,哪怕现在我还不能做你的监护人,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被你依赖。” 松田阵平一怔,他莫名哑然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想像往常那样摸一摸明日见零零一的头,但是他的手抬到空中后,最终落在了少年已经日渐紧实的肩膀上。 长高了不少,他想,经纪人说那孩子最近已经长到一米八了。 四月,太阳落山时也一并带走了空气中本就未完全显露的燥热,傍晚的风已然染上些许凉意。 两人对视着,谁都不让谁,大概是一起生活久了就真的会带上几分相似,他们的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充斥着诚挚和固执,注视对方时有几分像是正在注视自己的影子。 半晌,松田阵平低声说:“闪闪,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一个好哥哥了。” 9、009 “安室,可以来帮我搬一下立牌吗?” 随着那声生无可恋的求救声,一个金发青年很快便出现在楼道里,笑着问:“我搬哪一个?” 和几个立牌一起在楼道里僵持许久的那个影院工作人员顿时松了口气,将怀里抱着的立牌递给那位新来的热心同事, “你帮我把明闪闪的这个拿上去就好,我去楼下搬其他剩下的!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还好有你在,真的太感谢了!” “小事而已。” 从便利店跳槽到电影院兼职的降谷零抱着等身立牌回到影院等待区,他按片方的要求将立牌摆在背景墙的正中央,若有所思。 明闪闪的新电影,虽然没特意关注过,但是在电影院工作,24小时循环播放的预告片还是让他对那个故事有了初步了解。 说一点都对那部电影不在意是假的,毕竟那是一部关于时间穿越的电影。 故事梗概大概就是明闪闪饰演的主角从小和弟弟相依为命,弟弟长大后成为了一名平民政治家,似乎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主角却突然收到了弟弟去世的消息,他不知道弟弟的死因,在调查中他意外得到了一次可以回到过去的机会,主角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弟弟的命运,于是故事就此展开。 剧本由在国际上拿过大奖的知名编剧亲手操刀,导演是日本演艺界堪称国宝级的导演,这部影片是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前辈送给影迷的最后一份礼物,在前期筹备过程中两位固执的老人之间产生过不少矛盾,但是在主角的选定一事上却出奇地一致,都坚定地选择了邀请那时候才满十八岁的明闪闪出演。 降谷零后退几步,隔远一点看自己刚刚搬上来的那块等身立牌,这个年纪的少年个子拔高得总是很快,他觉得这块立牌应该比真人稍微矮了一点点。 为了调查明日见零零一,他最终将那人出演过的剧集影片以及综艺节目都看了一遍,所以他倒是也懂为什么导演和编剧都属意明日见零零一来饰演主角——因为在不同的剧本中,明日见零零一只是角色之一,不是明日见零零一本人,更不是那位火遍日本的大明星明闪闪。 明日见零零一似乎天生就很会演戏,成长速度也快得惊人,除了第一部影片中的瑕不掩瑜的表演以外,现在的明日见零零一的演技堪称无懈可击。 降谷零想,擅长演戏的人往往也很懂如何欺骗人心。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双真挚的、充斥着喜悦的金色眸子,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 如果是演员明闪闪,能演出那种情绪也不值得意外。 他不是刻意要将一个还未成年的、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孩子往糟糕的方向想,但是明日见零零一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调查,而怀疑和解除怀疑的过程本就是调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令人难以置信的重生、重生后出现的被国人所熟知却不存在他的记忆中的明星、奇怪的类似于编号的名字、十七岁之前宛若空白的过去、特征不明不知底细的弟弟…… “谢了,安室!”不远处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同样在电影院兼职的另一位同事抱着另一块立牌回来了,小心翼翼地将立牌摆在背景墙前,又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快又敲了敲肩膀,露出苦恼的表情: “啊,明闪闪的新电影啊……最近一定会忙爆了!” 降谷零笑而不语,没有接话。 “不知道今晚的首映礼会怎么样,听说主演们和导演都会过来参加宣传,不过那也不是我们这种兼职员工能跟着参加的就是了……要是能要到明闪闪的签名就好了,可恶!” 降谷零倒是知道今天这家影院会举行那部新电影的首映礼,不过他并没有想去掺和一脚的想法,他只是定期更换一份工作,平平常常地去应聘了一个兼职,结果不久后恰巧遇到了一部电影的首映而已。 “你也是明闪闪的粉丝吗?”降谷零问。 “那倒不至于,虽然他的电影演得确实很好就是了……”那个电影院员工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望天道:“他的签名很值钱,很多人花大价钱都买不到,有价无市,我很缺钱啊。” 说完,他又兴致勃勃道:“安室,你觉得我提前在门口蹲守,等明闪闪来了我就立刻冲到前面请他帮我签名,这个计划怎么样?” “有点难度。”降谷零指了指窗外,“我刚刚看到下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能拿到首映礼票的人没那么多,我猜应该有很多都是来应援的粉丝。” “是哈,主演们会走另外一边的正门,不会从员工通道走,但是正门从昨晚开始已经被粉丝堵死了。”那个员工摸了摸下巴,嘴里念念有词:“果然还是等典礼结束去休息室碰个运气比较现实啊,就算只在会场远远看一眼也不算亏了,毕竟是明闪闪啊……” 降谷零礼貌性地随意找了个由头,率先离开了。 路过一间大型放映厅时,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往里看了看。 那似乎是今天晚上会举行首映礼的放映厅,不少人正紧锣密鼓地布置会场。 “别闲着了,快来帮忙,一会儿有的是时间休息!”一个人看到他,皱着眉塞过来一堆条幅,抬手指挥道:“在最后一排挂起来,时间要来不及了,动作要快!” 那人说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降谷零抱着一堆条幅,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只是楼下的兼职员工,而且就快下班了。 他摸了摸鼻子,知道是自己的工作服被对方误会了,最终他还是抱着那些条幅来到了放映厅的最后一排,兢兢业业地开始打起了白工。 这间放映厅不是一般的大,后排座位的垂直高度逐渐升高,临近最后几排的后门安装了护栏,他翻过护栏,抬手将那些条幅挂起来。 他挂了三分之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杂乱的脚步声和喧闹,转过身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有人开始涌入放映厅,观众们三三两两地寻找着座位,时不时凑在一起激动地交流着什么。 降谷零继续将剩下三分之一的条幅挂好,退后几步想看看挂没挂歪或者有没有松动的地方,但是护栏后的空间有限,他看不到这块超大号横幅的全貌。 “右侧第四枚钉子,矮了差不多五公分。” 降谷零下意识地道了声谢,抬手将那枚钉子换了个位置,转过身,将手搭在护栏上,笑着说:“松田,你也来了啊。” 松田阵平轻松翻过护栏,耸耸肩:“喂,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你怎么也在这儿?” “如你所见。”安室透指了指自己的工作服,理所当然道:“我在这里打工啊。” “你上次不是说在便利店兼职吗?” “那已经是上一份工作了。” 松田阵平不置可否,电影即将开始,整个放映厅霎那间暗下来,他问偶遇的那位同期:“你要看电影吗?” 降谷零果断道:“不看。” “那就出去聊吧。”松田阵平说。 “怕影响其他人吗?很贴心嘛。” 松田阵平轻巧地越过护栏,从后门的楼梯走下去,直到回到走廊他才回答:“主要是答应了要跟他一起看,总不能自己悄悄提前看吧。” 降谷零哑然失笑:“你还真惯着他啊,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松田阵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班长也来了,你一会儿要见见吗?” “这次就算了。”降谷零带着松田阵平往员工休息室走,“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本来只是路过那间放映厅,结果被抓去加班了。” 松田阵平微微皱眉,回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降谷零笑了一声。 他敲了敲挂着【员工休息室】牌子的门,没人应答,他推开门,如他所料,里面没有人。 降谷零想起某位同事跟他提起想趁此机会搞一张明闪闪的签名的事情,随口道:“这家电影院里的人应该都去看首映或者想办法去偶遇明星了吧。” “偶遇?”松田阵平问。 降谷零将休息室的门锁上,终于放松了几分,转身对着已经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的松田阵平说:“毕竟明星的签名很值钱嘛。” 降谷零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他每天都会进出这个房间,应聘成功的那天就已经找机会检查过,这间休息室里没有任何监听监控设备。 电影全程一个半小时,此时只过去三分之一,敏感话题不能聊,不过毕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想找一些话题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和班长的关系似乎很不错?”降谷零问。 松田阵平点点头:“确实,他从过去就很尊敬班长,在他眼里‘哥哥’是个很神圣的词,一直称呼班长‘航哥’。” “怎么说呢,其实那孩子偶尔有点小任性,但是他一直都很听班长的话,我腾不出来时间管他的时候,要是班长有空,就会先把他放到班长那里……我起初还想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班长了,但是那场车祸发生以后我又突然觉得很庆幸。” 像是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即将严肃起来,降谷零下意识地坐直了几分。 松田阵平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道:“萩已经离开了,说实话,我不想再参加任何人的葬礼了。” “当初约定好我们每年都一起去为萩扫墓,前两年你和诸伏没来,我猜今年你们大概也没办法过来,你们的工作很危险,班长之前在医院里说过段时间大家一起去扫墓也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你不必当真,等什么时候你和诸伏的任务彻底结束,我们再一起去见见萩吧?他喜欢热闹,能见到你们一定也会高兴的。” 休息室内陷入了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降谷零低下头不想露出任何破绽,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松田其实五人之中已经又有一人永远离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抬头面不改色地说: “既然说好了一起,那当然就要……” 他的嘴明明还在张开又闭合,声带仍旧在振动,明明心里想着一定要稳住阵脚,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自己是在说什么了,耳鸣目眩,视线模糊地落在远处的一抹金色上,降谷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什么口吻说出那几个字的: “……四个人一起去。” 已经没有了,他想,早就已经没有四个人了。 从五到四再到三,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让这个数字不再继续递减下去而已。 得以回到过去的令人震撼的奇迹,一生中大概也只会发生一次,他无法回到过去的过去,只能用尽一切去改变未来。 10、010 两个二十八岁的男人对视了几秒,不约而同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移开了目光。 从警校毕业多年,时过境迁,他们都经历了很多,所以才更能在对视又转头的那一刻为对方和自己保留更多的体面,不想看到对方勉强维持的表情,也不想自己隐藏着的悲伤被对方彻底看透。 他们已经不是能够肆无忌惮地诉说自己的悲伤和表达自己的情绪的年龄了。 “那边快结束了吧,首映你不看,但是采访环节你总归还是要看的吧。” 降谷零率先起身,其实他并没看表,只是想找个理由打破这种氛围,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无意识地看向的那抹金色是明闪闪的电影海报。 松田阵平看了眼表:“确实,电影快结束了,回去吧。” 他们走出员工休息室,一前一后地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谁都看不到谁的表情,原本在警校里最没默契的两个人此刻默契地为对方留出了独自平复情绪的空间。 他们放轻脚步从放映厅的后门进去,走过一段高高的楼梯,然后再次翻到了护栏后面的空间。 降谷零注意到条幅的某颗钉子滑落了,他抬手将那颗钉子固定好的那一刻,昏暗的放映厅刹那间亮了起来,扬起了一阵声浪和尖叫。 他注意到原来自己重新固定好的那一块条幅上写的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闪】字,降谷零若无其事地转回身,远处下方的大荧幕前,主演们和导演正对着观众席深鞠躬。 职业习惯,降谷零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全场。 他忽然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是三个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学生。 降谷零自言自语道:“工藤新一……” “嗯?”正在注视远处的明日见零零一的松田阵平闻声问:“你也认识工藤新一吗?” “也?” “因为他最近连续帮警视厅破了好几桩案子,算是见过几面,班长之前也跟我提起过那个高中生侦探,确实有两把刷子。” 降谷零笑着说:“我不认识他,在报纸上看到的,媒体说他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放映厅的另一端,主持人问了主演们一个问题,轮到明日见零零一发言,全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明明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明日见零零一身上却有种一个细微的表情就控场的神奇磁场,全场在那位金发演员将话筒拿起的那一刻陷入了一阵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那颗明日之星身上。 降谷零第一次见到的是明日见零零一而不是明闪闪,加上电话亭那晚的大型认亲现场给他带来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直到在那位大明星对着媒体和观众们侃侃而谈时,他才会像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一样生出惊讶。 他慢半拍地回过神,诧异于自己刚刚竟然也被那种气场短暂影响了一瞬。 降谷零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下班了,但是捕捉到工藤新一的身影后他又忽然生出了其他兴趣,打开话题道:“他经常去找班长的话,应该也遇到过工藤新一吧,他们有什么接触吗?”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见过吧,但是没听他跟我提起过。”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会对那个少年感兴趣来着。” 听到身旁的人下意识的感叹声,松田阵平奇怪道:“为什么觉得闪闪会对工藤新一感兴趣?他对破案和侦探一类的事情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降谷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好,他下意识就说了那句话,反应过来以后其实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但是不回答也不妥当,最终只得含糊道: “因为他不是一直在认弟弟吗?那个高中生应该还算符合他对弟弟的概念吧……至少年龄比他小?”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话,降谷零转头看了一眼朋友,目光触及松田阵平的表情,微微一愣。 降谷零迅速在脑海中复盘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确认自己确实没说什么冒犯的字眼,又斟酌着补充道: “你之前计划让他回学校不就是想让他和同龄人多接触吗?如果他觉得那个高中生侦探是弟弟的话,自然而然地也会接触很多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本该感兴趣的事,我以为那算是好事。” “我以为你会把他调查得更详细来着。”松田阵平说。 降谷零轻咳了一声,并不否认自己进行过调查。 “降…安……啧,算了。” 松田阵平远远看着被簇拥着的金发少年,眉眼的弧度柔和了几分,他放松地靠在护栏上,说道: “你还记得他说你是他弟弟吧?哪怕总共就见了三面而且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全名,他也还是会时不时提起你,其实我是希望他能最好明天就把你忘在脑后的,但我不能控制他的生活,我只是他的监护人而已。” 降谷零明白松田阵平不希望自己和明日见零零一接触的缘由,毕竟他的工作很危险,会担心因为他将明日见零零一扯进那些危险的事情里也合情合理,但是他还是顺着话题问了一句:“为什么?” 松田阵平毫不掩饰道:“因为你的工作很危险,比我还要危险得多。” 降谷零哑然失笑:“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 “因为我知道,他真的会用生命去保护你。” 降谷零声音一顿。 松田阵平转身看向身旁的好友,时间并未在那人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仿佛一切都还在樱花烂漫的昨天,他认真道: “我知道你一定调查过他了,我以前也调查过,或许公安系统能查到更多东西,但是有的东西靠跟踪和文字照片是无法详尽诠释的。”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又想说那个掩埋在记忆中的名字,他皱着眉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咽回去,继续说道: “你以为他说你是他弟弟他会保护你只是在普通地闹腾然后哭一声喊一声就算结束了吗?你和他的接触太少也太过片面,你不知道哥哥和弟弟的关系在他眼里究竟是什么概念,你们只见过三面,医院、电话亭、电视台,或许一会儿还会见第四面,但是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他可以赌上性命去保护的人了。” “别露出那种表情,不过真的很神奇对吧?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我们都不是他真正的弟弟,他找到的弟弟是假的,投注的感情却是真的。”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掌声,时不时伴随着叫好,松田阵平和降谷零都不知道下方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约而同地看向观众席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原本带着点敏感和沉闷的气氛也随之被打破。 “你一会儿要和他见一面吗?” 降谷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不希望……” “虽然我没在公安体系里待过,但是你们那边进行调查应该都是没有结论之前就不会停手吧,你们再见一面,这样对大家都好。” 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啧”了一声:“而且……” 降谷零疑惑道:“而且?” 松田阵平瞥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磨了磨后槽牙:“而且他一直跟我吵着说要见你真的很烦啊!我快要被烦死了啊!” “还有那个留着长头发的不知道是谁的家伙,现在每天和他发简讯聊天!那个家伙到底什么来路!竟然还偷偷摸摸搞到了他的号码?!” 降谷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目光复杂:“你没来的时候,是他主动拉着我和那个家伙存的电话号。” 松田阵平表情一僵:“哈??” 降谷零幽幽道:“我阻止过了,没拦住,他对弟弟实在是太热情了,尤其是那个混蛋还很配合地叫他哥哥,他当时激动得都快要飞起来了……” 11、011 明日见零零一握住休息室的门把手,动作突然一顿。 有人进了他的休息室。 经纪人带着团队去庆祝了,他没跟着一起去,毕竟过几天还有整个剧组的大型庆祝会,那时候他再跟着大家一起聚会也来得及。 ……是谁?粉丝吗?还是小偷? 他缓缓松开手,正欲转身,面前的那扇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缝隙,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伸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明日见零零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强行拽进了休息室,门啪的一声重重合上,隔壁休息室的小助理好奇地开门探头看了一眼,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她又一脸疑惑地关上了门。 休息室里没开灯,一片漆黑,明日见零零一躲过迎面而来的一记横扫,不等他喘息分毫,第二轮攻击已经来到身前,他迅速抬手交叉护在胸口,硬生生拦下了那记飞踢,卸力后撤几步,右脚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墙边。 那个人是谁?有什么目的?绑架吗? 节节败退不是他的风格,明日见零零一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攥紧拳头,屏住呼吸,一阵拳风从侧方袭来,他稳稳接下那个拳头,顺势握紧那个偷袭者的手臂,向前一步转身,以背部为支点,狠狠将对手甩出去。 “等等,你是……”他听到了一身吃痛的闷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明日见零零一紧急制动,硬生生把那个已经腾空即将被他摔出去的人留在了背上,转头震惊道:“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 “弟弟我好想你!你都不回我简讯的!” “都说了我不是你弟弟。” 虽然是有意试探,但要是真伤到人松田阵平大概会跟他没完,降谷零并未拿出全部实力,提前收手,然而明日见零零一在那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展现出来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敏捷和果决还是让他的心沉了沉。 降谷零抬手在墙边摸了摸,按下灯源开关,他此时还被迫趴在一脸高兴的明日见零零一肩上,叹了口气,无奈道:“总之,你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他拟定的剧本里可没有被一个小九岁的孩子背着在休息室里转圈喊着弟弟的环节。 明日见零零一依依不舍地把许久未见的弟弟放下来,兴奋地接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你是特意来见我的吗?” “你刚刚也看了电影吗?” “你有看到我的表演吗?” “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你……” 降谷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好了,干脆随意选了一个,他指了指身上的工作服,试图泼一盆冷水让那孩子清醒一点:“我在这里打工,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明日见零零一丝毫不受影响,仍旧兴致勃勃地念叨着:“我也好想和弟弟一起看电影,改天我们也一起去看电影吧!你有什么想看的影片吗?或者去……” “停——!” 明日见零零一立刻住嘴,歪了歪头,乖巧地等弟弟发言。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降谷零神色沉静,他已经不想听那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话,也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拿来浪费,直入主题道: “据我所知,你并没接受过任何格斗技巧方面的训练吧,至少这两年里没有过,不过你刚刚的动作倒是很干脆利落。” 明日见零零一摇摇头说:“我有训练过哦。” 降谷零神色一凝:“什么时候?都做过什么训练?”如果明日见零零一在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前经历过什么针对性的训练,那这人的身份就有待考量了。 “去年拍某部电影的时候有一场很重要的打戏,剧组有安排专业的武打老师来辅导我,那位老师当时还夸我很有天赋呢!” 降谷零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是哪部电影,但那个理由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电影中的打戏和实际格斗中的对决是不同的,大部分的打戏的落点终究只是戏,和现实并没什么可比性。 不过看那张脸上美滋滋的表情,就算继续深究下去,在这个话题上大概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松田阵平还在附近等着,时间久了一定会找过来,有的事情是当着松田阵平的面绝对不能做的,也有些话也是无法当着松田阵平的面询直截了当地问的,他必须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听松田君说你很想见我?”降谷零说。 明日见零零一用力地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弟弟啊,我要保护你才行!”明日见零零一说着思维又发散起来:“我明年可以做你的监护人吗?我之前在简讯里提过,但是你没有回复,如果我来做你的监护人的话,我会……” 降谷零抬手制止说话说着说着又想张开手臂抱上来的人的动作,在这个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逐渐扩大的时代,明日见零零一却好像天然地对感兴趣的一切人或物都毫无保留,感情充沛又热烈,像一个太阳一般耀眼。 弟弟和保护两个词放在一起并不突兀,但是今晚松田阵平的话又让他有些在意起其中的关联。 其实此前第一次听到那种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生出疑心,为什么在关于弟弟的事情上,第一反应是说“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明日见零零一是觉得自己和弟弟会面临什么危险吗?还是说在那不为人知的、谜一般的十七年里,已经发生了什么在他潜意识里种下“保护”这种概念的事情?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听起来都不太妙。 “你说你会保护我,无论面对什么事你都会保护我吗?” 明日见零零一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 【“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他可以赌上性命去保护的人了。”】 【“我们都不是他真正的弟弟,他找到的弟弟是假的,投注的感情却是真的。”】 松田阵平平静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降谷零沉吟片刻,认真问道:“即使赌上性命,你也会不顾一切地保护我吗?——稍微提醒一下,这只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你还不知道我的全名。” “我当然会保护你啊,你可是我的弟弟啊!” 耀眼到甚至有些刺目,情感浓烈到呛人,降谷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对弟弟的病态般的执念。 他甚至怀疑起那个传说中的弟弟是否真的存在,却无法做到怀疑那声不假思索的肯定答案的真实性,最终,降谷零问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如果松田君让你去杀人,你会照做吗?” 明日见零零一一脸奇怪:“阵平不会让我做那种事。” “只是假设,如果真的出现这种状况,你会照做吗?”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那种不切实际的假设?”明日见零零一的眉头皱在一起,“他就是不会做那种事,根本没有如果。” “那我呢?”降谷零换了个问法:“如果我让你去杀人,你会为了我照做吗?你愿意为了保护我杀一个人吗?” 明日见零零一的表情刹那间凝固起来。 他很挣扎,降谷零想,明日见零零一在挣扎。 那个人竟然真的在为那种危险的问题陷入犹豫和思考。 “……对不起。”明日见零零一最终低声说。 否定的答案并没让降谷零松了口气,刚刚的犹豫不决已经足以让他生出警惕。 那孩子竟然真的在思考要不要去帮弟弟杀人,他竟然真的敢想那种可能性。 一切越来越接近他推理出的答案,明日见零零一来路不明,十七岁时善恶观和道德感已经成型,即使后来长时间和一群警察相处,也已经无法动摇那种已经扎根在脑海的观念。 在明日见零零一眼里可能没有真正的对错和善恶之分,只有“弟弟”——除了弟弟以外的人在他眼里或许根本都算不上人,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 他会为了保护弟弟赌上一切,那其他人呢?如果在面对弟弟的问题上可以连自己都可以不在意,那其他人呢,也是可以随意收割和放弃的人形符号吗? 他看到明日见零零一牙关紧咬,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隐隐能看到肩膀正因为攥紧双拳而细微地发抖。 降谷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已经得出了想要的答案,或者说,那其实是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松田阵平打个电话,让那位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过来一趟。 虽然很抱歉,但是作为公安,他无法做到放任明日见零零一这种特殊的存在,至少他必须请身为监护人兼明日见零零一眼中的第一个弟弟的松田阵平一起去警察厅喝个茶,一起讨论一下当下这个敏感的问题。 他能未卜先知——仅限接下来的一年内发生的事,但是他的记忆里没有明日见零零一的存在。 唯独关于那个人,他无法做出任何预测。 也正是因为那份不确定性,所以他才必须提高警惕。 明日见零零一如今在国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都很大,他知道松田不会命令明日见零零一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他自己也不会让明日见零零一去做什么,甚至连那个fbi也不会随意利用一个未成年人——但是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弟弟出现? 谁知道明日见零零一的下一个弟弟会是谁?如果是危险分子或者罪犯又当如何? 他想不出自己和松田以及赤井之间究竟有什么共同之处,或许只有明日见零零一自己才清楚那个判定为弟弟的准则。 退一步讲,一个心理状态明显不对劲的未成年人,哪怕不提对社会安定负责的一方面,他们也有义务对身为未成年人的明日见零零一进行正确引导。 “弟弟……”明日见零零一深吸了一口,开口的瞬间声线隐约带着颤抖,经历了漫长的调整,他终于成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有更早找到你,这是我的错。” 降谷零一愣,从复杂的思绪中脱离,他没听懂那句话,下意识地道:“嗯?” “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有那种疑问了呢?” 站在面前的少年抬起头,从阴影中露出一双湿润的金色眸子,因为瞳孔略微显得有点竖瞳的缘故,所以偶尔会让人觉得那是一双带着野兽般的攻击性的眸子,但那双眼睛里往往饱含着不同的情绪,那些情绪仿若下一秒就会翻涌出眼眶,所以才并不让人觉得那个人难以接近或者不敢靠近。 “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假设呢?是因为担心我没有真的把你当成弟弟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试探的话,还是因为你真的在那么想呢?” 降谷零总觉得那孩子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不是那晚突然抱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时的轻而易举涌出的带着让人觉得无奈和好笑的泪水,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现实中并未流下的眼泪,却仍旧让人恍惚间觉得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找到你太晚了。”少年的眼底闪烁着不甚清晰的水光:“你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可以告诉我吗?” 降谷零张了张口,忽然不知该自己说些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是目前唯一一个存在于在他的熟练从容和未卜先知之外的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所以他才会在这一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忘了该如何自然地移开视线然后继续装作毫不在意地谈笑风生,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道声音——那是明日见零零一十七岁时在大荧幕中初登场时说出的经典台词。 【“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家人、我不可推脱的责任,他犯下罪行,那看起来是他的错,实则是我的错。”】 【“我会代他赎清一切罪孽……”】 在那个少年的泪水终于决堤的那一刻,降谷零抬手按下了休息室内的灯源开关。 黑暗中,他听到了哽咽中断断续续诉说着歉意。 哑口无言。 或许松田是对的,或许是他错得太过离谱。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蹲在地上的与自己拥有相似发色的少年,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夜视能力没有那么强。 也可能是那个人实在是过于耀眼了,他想。 “对不起。”降谷零蹲在那个少年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放缓声音轻声劝道:“别哭了,我以后绝对不说那种话了,对不起。” “我叫你‘哥哥’可以吗?哥哥?这样会稍微开心点儿吗?” “闪闪你还在——嗯?已经走了吗?那是去哪里了……” 迟迟都没能打通那两人的电话,松田阵平来到休息室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没开灯,休息室里一片漆黑,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又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眉头一皱,啪的一声按下了门口的灯源开关。 他注视着正蹲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降谷零:“。” “是这样的,松田,你先听我狡辩……” 12、012 虽然迄今为止明日见零零一身上的谜题还是一重接着一重,但是降谷零真正分在那个少年身上的注意力也仅仅只是两分罢了。 调查是出于或许那个孩子有概率涉及未知的人体实验和明明是国民明星却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以及对朋友的关心,但是他的大部分精力还是投注在了与组织的对抗中。 重生回一年前,除了明日见零零一这个变数,一切的发展轨迹都与重生之前并无差别,而明日见零零一与组织并无关系,至少目前调查显示的结果是这样,所以约等于一切顺利。 当初在面对未知时他尚且能完美完成那些任务,更何况是带着一年后的记忆回来的他,下属们最近时常感叹,最近的任务进展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降谷零意外听到那种感慨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不过重生这种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的事情,说是有神明庇佑倒也差不多了。 不过在一切顺利之中偶尔也会出现一点特殊状况,他能提前预料到的事情,还有一个人也了如指掌。 神乎其神的逆转时间的奇迹,同样在另一个人身上降临。 “fbi!”降谷零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锤了下墙,咬牙切齿道:“赤井秀一!!” 下属在旁边紧张地劝说起来,而后又在上司身上萦绕的强大气压下声音逐渐降低,最终几个人一起靠墙站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上司会认为是fbi的人截胡了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其实他们甚至还不清楚为什么上司会针对那个人制定计划,也不知道今日的差错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的思路出奇的一致:如果是那位上司的决定,那一定不会有错,希望这次的突发状况不会带来太大的损失。 “啧。”降谷零磨了磨后槽牙,转身大步往外走:“罢了,总比是组织先下手强……收队!” “是!” “好的!” “是!!” 降谷零让下属们自行回警察厅,自己则是去了电影院。 作为安室透,他还有一份在电影院的兼职,对外的人设还要继续维持,不过他下周就要从这里辞职了。 “哟,安室!”同样在电影院兼职的同事见到他后热情地挥手打了个招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降谷零一边换着工作服一边笑着回道:“包在我身上!” “那再见啦!” “明天见!” 随着员工休息室的门一开一合,这间并不算宽敞的休息室内只剩下降谷零一人。 他换好衣服,低头整理着袖口往外走,走到门边准备开门时,抬头间突然看到了门上贴着的电影海报。 他的动作莫名停了下来。 降谷零思考了很久,他最终还是去看了明日见零零一的新电影。 借着兼职之便,完成工作后他静静地靠在一间放映厅的墙角,抬头注视着黑暗中唯一散发着光芒的那块大屏幕。 电影中的哥哥天生不会说话,所以大部分对话都是由配角们说出的,不过他记得在那天的首映礼中采访环节编剧有透露说,关于兄弟间的对话,明闪闪提出了很多很有意义的建议,而那些建议最终大多以弟弟之口说出。 “哥,你教过我的,可以回头看,但是永远不要往回走。” “我从未后悔今日的选择,即使再重来第三次第五次,我也依然会这么选。” “就当作这是一场道别……回去吧,哥,不要困在此刻的过去,去未来的未来。” 弟弟死后,哥哥回到过去调查弟弟死亡的真相并且不顾一切地想要救回弟弟,但是其实弟弟也重生了,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即使明知道自己会死,弟弟依然做出了与上一次相同的选择。 在最后的兄弟间的对白过后,弟弟安静地死在了哥哥的怀里,哥哥第二次失去了弟弟。 放映厅内时不时响起抽泣声,此刻的大屏幕上是一张哥哥抱着弟弟尸体的特写,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写满悲伤,哥哥的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降谷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后他微微一愣,忽然想起那天自己下意识关掉的灯。 因为我那时候不想看到那种表情,他想。 ……我也不希望有一个会露出那种表情的敌人。 “明日见零零一,你究竟……” ——明日见零零一从何而来? ——我又究竟为何而重生? 温柔又哀伤的片尾曲逐渐响起,在灯光亮起之前,降谷零悄然离开了放映厅。 ***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弟弟们此刻的心理历程如何,他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划着信箱,翻看弟弟们的简讯回信。 金色的弟弟从来没回复过他,长发的弟弟每次都有回复还主动邀请他一起吃饭——但是阵平不同意他去。 为了维护家庭成员之间的和睦关系,他是绝对不能说我不去是因为另一个弟弟不让我去的,最终他回复说因为哥哥我啊还是学生啊要上学的最近实在没有时间出去不然自己一定会去的。 总之,绝对绝对,不能让弟弟之间产生矛盾! 虽然当时在简讯里那么说,但是明日见零零一也没想到电影宣传暂且告一段落后阵平真的又勒令他回学校上课了。 他试图让阵平改变主意,还拿出了自己之前的全部成绩单论证自己可能完全不需要上学这个论题,但是最终在一句熟悉的“那我找个愿意去上课的人做哥哥”之下输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重新入学还算顺利,学校提前做好了准备,弟弟和经纪人亲手把他押送到帝丹高中的校门口,校长领着他领了教材后再一路送到教室,一通操作下来,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上了高中生日常生活。 ……其实也并不算日常。 明日见零零一忽略身后灼热的目光,继续翻看信箱,借此思念自己的弟弟们。 和阵平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但是另外两位弟弟几乎没能再见过。 这样不行,他必须拿出身为哥哥的责任感,认真和弟弟们联络感情。 他想起首映礼那天发生的小插曲,自言自语道:“在电影院打工啊……” *** 降谷零往员工休息室的方向走,转过拐角,看着正在走廊里偷偷摸摸张望的身影,表情一僵。 那个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却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人转过身,看到他时浑身一震。 降谷零在立刻给松田阵平打电话和先跑再说之间选择了后者。 “弟弟!!!” “啊……喂!”一个人从他背后扑了上来,熟悉的被紧紧抱住的窒息感传来,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改为选择计划一。 明日见零零一明明带着墨镜,眼睛里闪着的光却仿佛已经穿透镜片折射出来了,降谷零避开那束目光,在手机里寻找起松田阵平的电话号码。 电话没打通,估计是正在忙。 降谷零改为发了条短信,他勉强把抱着自己的家伙从身上扯下来,严肃道:“松田君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明日见零零一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我偷溜出来的!” 降谷零:“……”那为什么还能那么理直气壮?? 他又拨了一次松田阵平的电话,依然没有打通。 “总之,在阵平杀过来之前,我们抓紧交流一下兄弟情吧!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或者……” 明日见零零一摘下墨镜,眨了下眼睛:“或者先叫一声‘哥哥’怎么样?” 降谷零觉得自己才是需要墨镜的那个人,那个家伙未免也太耀眼了。 “再叫一声‘哥哥’怎么样?就像上次那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做明日见零零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亲爱的弟弟!” “喂?伊达警官吗?” 明日见零零一笑容一僵。 “嗯,是我,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逃课的高中生,他监护人的电话现在打不通,需要麻烦你过来处理一下。” “等等、弟弟??” 降谷零面无表情道:“嗯,放心吧,他已经控制住我了,不,现在是我已经控制住他了,总之把他放出去大概率会引发交通堵塞,所以请务必尽快出警。” 降谷零挂断电话,眼疾手快地抓住某个想开溜的家伙的后衣领,微笑道:“怎么了?不是说要交流一下感情吗?这位逃课的哥哥同学。” 明日见零零一弱弱道:“我要的不是这种交流啊……” “吃饭是来不及了,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坐下来聊聊天。” 明日见零零一的眼睛瞬间重新焕发出光彩:“好啊!!” “ok,那今天的聊天内容就从远离某个留着长头发、长着绿眼睛还爱戴针织帽的家伙开始,你觉得怎么样?” 明日见零零一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嗯?你觉得呢?哥哥?” 明日见零零一继续躲避视线。 “没想到竟然连这种小小的请求都做不到吗?不是说是我的哥哥吗?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的哥哥我可不想要啊。” 明日见零零一:qaq 13、013 明日见零零一一脸心虚地坐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接受来自伊达警官的死亡凝视。 某种意义上,在他眼里,航哥生气的时候比阵平生气还要可怕得多。 “哦?闪闪来了啊。” 从外面回来的目暮警官看着办公室里的人顺口打了声招呼,等完全走进办公室里才反应过来气氛有些微妙,“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日见零零一主动举手:“我犯错误了。” “害,小孩子嘛!偶尔犯点错误也正常。伊达老弟你就也别生气了,闪闪平常还是很乖的嘛!” “不行,他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他竟然逃课跑出去,幸亏被我的朋友碰到打电话喊我过去,这才把他抓回来!” 伊达航对目暮警官的调和并不买账,转头看向一脸乖巧的某个逃课高中生,严厉道:“在松田回来之前你给我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哪里都不准去!” “好…好的。” 工藤新一轻车熟路地走进搜查一课的办公室,他刚刚帮警方破解了一桩杀人案,按照办案流程,他也跟着来到了警视厅。 那个金灿灿的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即使是坐在角落的饮水机旁边,也仍旧会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过去。 叫什么来着……明闪闪? 他慢了半拍才注意到那人身上穿着跟自己一样的制服,听小兰和园子聊天的时候她们似乎有提到过,明闪闪也在帝丹高中就读,最近回到学校了,比他们高一级。 目暮十三被后辈罕见的严厉吓了一跳,毕竟从两年前的十一月第一次遇到明日见零零一开始,除了被误认为是弟弟的松田,那孩子一直最黏的就是伊达航。 这个年纪正是敏感的阶段,稍有不慎就容易引发叛逆心理,对于自己看了两年的孩子,虽然知道伊达航是担心那孩子,但目暮警官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灵机一动,提议道:“伊达老弟,要不让工藤君和闪闪聊聊天呢?他们都是一个高中的吧!” 伊达航下意识地点了下头,那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帝丹高中的校服,确实是一个学校的。 “那就把空间留给他们年轻人自己聊吧!我们去看看前天那桩案子,发生在甜品店的投毒杀人案……” 伊达航被目暮警官半推半拽地往门外走,他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但是目暮警官在这一刻激发了惊人的臂力,还不忘笑呵呵地回头说:“就交给你了啊,工藤君!” 工藤新一:“哈?” 对上目暮警官疯狂眨着的眼睛,工藤新一又不确定道:“额……那…好的?” 回答他的是啪的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到那位伊达警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往回走但是被目暮警官阻止的交涉声。 办公室里莫名其妙就剩下了两个人,工藤新一转过头,猝不及防地迎面对上一双金灿灿的眼睛,他猛地后撤了半步。 那家伙怎么回事,未免也太闪了吧?! ……而且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工藤新一干脆借此机会好好审视了一遍那位大明星,确实很难见到一个能从头到脚都金光闪闪的人,他想,真该让小兰看看她口中的那位大明星此刻可怜兮兮地缩在饮水机旁的样子,这哪有什么“最想让他成为哥哥的人”称号的影子。 也不知道小兰和园子到底喜欢那家伙什么,这几天总是能听到她们兴高采烈地讨论有关明闪闪的事情,似乎是有什么新电影上映,那个人又演了一次哥哥。 最近来警视厅的次数逐渐多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在警视厅遇到明闪闪了,于是也稍微从刑警们口中拼凑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明闪闪两年前帮警方抓住了一个炸弹犯,从此正式走进警方的视野中,但是直到许久后都没能调查出明闪闪的真实来历,无奈下刑警们便暂时将他安置在了警视厅轮流照顾,闪闪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候刑警们一起习惯性叫出来的,后来由当时被明闪闪误认成是自己失踪的弟弟的松田警官担任了监护人一职。 来历不明,没有什么社会常识,忘记了一些东西,但是对弟弟存有极深的执念……莫非是头部受了什么外部打击引发失忆或者是经受了什么精神层面的创伤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吗? 工藤新一冷静分析着,他更倾向于是后者,毕竟按照刑警们的说法,未成年的明闪闪当时还能一个人制服一个狂躁的成年男性炸弹犯,头部受了重伤就不太合理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伊达警官骂?” 明日见零零一抬起头,一脸严肃道:“新一君,你认为该怎么处理三个弟弟之间的关系呢?” “不要自顾自地就叫别人的名字啊喂,而且这跟我问的问题完全没关系吧。” 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平常受了目暮警官不少照顾,工藤新一干脆也在饮水机旁边坐下来,摸着下巴思索道:“你有三个弟弟?我是独生子,对这种问题我可没什么经验啊。” 三个弟弟?明闪闪竟然有三个弟弟吗?是已经找到真正的弟弟了还是像误认为松田警官是自己的弟弟一样再次认错? 如果又是误认为某人是自己的弟弟,那这家伙对弟弟的执念可以说是深到有点可怕了。 毕竟能坚定地将二十几岁的松田警官认成弟弟,这本就需要一定的信念感才能做到,欺骗自己的认知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明闪闪总是在电影里演哥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迟迟没能找到失踪的弟弟,所以不断在电影里寻找自己当哥哥的记忆。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坐在身旁的侦探的心中的想法,他思索几秒,换了个问法:“假设同时有三个案件发生,你都无法坐视不管,你会怎么做?” “嘶……这个吧……” 于是工藤新一也在饮水机旁边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中午,工藤新一看着站在班级门口某个仿佛在发光的人形灯泡,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想要从后门跑路,但是一道欢快的声音很快在班级内响起:“新一,可以一起吃午饭吗?我还想跟你一起讨论昨天的问题!” 整个班级刹那间寂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某个正试图打开班级后门的家伙。 铃木园子:??? “什么?!!为什么闪闪会找你一起吃午饭?!!你对他做了什么!!!洗脑??诈骗?!” “喂喂喂,园子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工藤新一侧头对上毛利兰同样疑惑的目光,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这件事吧……其实还得从一台饮水机说起……” 毛利兰:? *** 与此同时,远在美国的赤井秀一收到了两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分别被派遣去跟踪工藤新一和明日见零零一的两位fbi探员,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他发来了两张情景相似的照片。 四个身着校服的学生围坐在一起吃饭,似乎在聊着什么,其中金发和黑发的少年引起了他久久的凝视。 “产生交集了啊……”赤井秀一皱眉道。 不存在于记忆中的特殊之人,是否会对已知的未来造成影响? 无论真相如何,他都必须再去一次日本,一探究竟。 14、014 虽然过程不太对,但是明日见零零一确实交到了同龄的朋友。 松田阵平的目光短暂地落在了那个叫做工藤新一的高中生身上,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降谷零的话。 半晌,他又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真的被降谷的话绕进去了。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下班回到家后,松田阵平还是例行询问了一下家里的孩子有关人际关系方面的问题。 “新一啊……感觉他很有趣,明明有绝对音感,但却是音痴。” 最近参加了合唱团排练的明日见零零一说着熟练地将准备好的食材依次放进锅里,还不忘回头道: “而且他经常去警视厅,总是可以碰到,每次和他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也很专注,所以就很喜欢和他聊天……说起来,新一他怎么每次出去都能碰到案件发生啊?” 松田阵平已经习惯了明日见零零一混乱的称呼系统,在他的眼里几乎没有亲疏远近这种概念,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以名字或者特殊的昵称来称呼你,他早前也尝试过纠正,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唯一庆幸的是至今没有人因为称呼上的问题和明日见零零一产生过矛盾或纠纷,长得好看、眼神又干净的孩子在一定程度上会得到些许优待,人们大多只是惊讶一下,也并不会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不过明日见零零一的话松田阵平也深有所感,赞同道:“确实,这个频率未免也太高了点吧……” “听班长说那个叫做工藤的少年经常能在警方还没破案之前就当场推理出犯人是谁,推理能力很强,我之前还看到报纸上说他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最初松田阵平对那个媒体夸大的绰号嗤之以鼻,在某个案子里亲身接触到那孩子以后倒是有了几分改观,那个孩子头脑灵活又胆大心细,是个做刑警的好苗子。 “但是救世主就算了。”松田阵平将明日见零零一从锅里盛出来的菜端到餐桌上,“我们这群成年人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做救世主的程度,等他长大以后再说也不迟。” “救世主啊……”明日见零零一喃喃道。 松田阵平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关心道:“怎么了吗?闪闪?” 明日见零零一摇摇头:“没什么,快吃饭吧!我觉得我今天这道菜有超常发挥哦!” 松田阵平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想起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讲。” “放心吧!”明日见零零一笑道:“我可是哥哥啊!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啧,我们两个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话题啊喂……” 吃过晚饭,两个人照旧开始猜拳,于是今晚轮到松田阵平洗碗,不过明日见零零一也没闲着,勤快地跟着整理起厨房。 整理完毕后两人习惯性地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换台时插播了一则新闻,有关近期重出江湖的知名盗贼“基德”,基德发出预告函声称自己会去偷走某颗名贵的宝石。 那颗宝石的名字过于耳熟,明日见零零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园子邀请我去参加她家的宴会,听说是有很名贵的宝石展出,本来还在犹豫,不过经纪人说那场宴会本来就给我发了邀请函,所以就跟她约好到时候在宴会上见了,新一也会去!” 松田阵平和明日见零零一的经纪人的交流或许比明日见零零一本人和经纪人的联系都多,他很快就想起是哪场宴会。 听经纪人说是铃木家的二小姐特意发出的邀请,那个女孩大概就是闪闪口中的‘园子’了。 “想去的话就去玩吧,不过不要乱跑,时间来得及的话我去接你,我没时间的话就拜托经纪人顺路送你一程。” “知道了!” 这个家里的作息一向很规律,第二天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又聊了一会儿后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深夜,正准备关灯睡觉的松田阵平收到了一条短信。 【那个家伙来日本了,注意不要让那孩子和那个人私下接触,有危险分子也注意到那个人的动向了。】 “第三个弟弟啊……”松田阵平皱眉,快速打了一句回复。 【ok,谢了。】 *** 时间一晃,很快就来到了铃木财团的宴会举办当天。 明日见零零一走进会场,正在寻找熟悉的身影,就见那位邀请他的学妹迎面走过来,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虽然中午才见过,不过感觉正装打扮的时候更帅气了啊!” “你也一如既往地漂亮。” 他们一起聊了几句,明日见零零一问道:“你有看到新一吗?” “你说那个家伙啊。”铃木园子摆摆手,无语道:“一进来就跟着警察们到处勘察去了,小兰去找他,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说起来,他们去的也真是有够久了,再不回来就要错过今天最重要的展览宝石的环节了。” 铃木园子看了眼时间,那个侦探就随便了,自从基德发出预告函开始那家伙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但是她有些担心小兰,便提议道:“我们干脆去找他们好了!” “分头找吧,这样比较快。” “也是,那我就去这边了哦,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要注意安全!” “知道啦!” 会场里的人不多不少,偶尔能看到几个警察打扮的人正在勘察,不过以他对警视厅的熟悉程度,一些宾客打扮的人其实也是警察们扮演出来的。 路过最前方的展台时他看了一眼,警察们将那块展台层层包围,按照他听到的说法,搜查二课还装备了什么最新的高科技,全为了保护钻石以及抓住基德。 明日见零零一感叹道:“中森警官还是那么有活力啊……” 今晚即将展出的宝石的名字叫做“黄金瞳”,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天然黄钻,今年年初被铃木财团以天价拍下,当时还上了新闻,今晚是第一次正式对外展出,引来了近期重出江湖的怪盗基德的觊觎。 明日见零零一对宝石和基德都不感兴趣,确认要找的人不在展台附近,便换了个方向继续寻找。 他之前也参加过几次这种宴会,加上对警视厅办案的熟悉程度,便准备直接去警官们会进行幕后指挥的监控室看看,他觉得以工藤新一的风格,大概率也会去监控室进行调查。 周围的宾客逐渐稀疏起来,明日见零零一独自走在走廊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对基德这么感兴趣呢……” 不过破解悬案抓住罪犯和破解预告信抓怪盗应该也算是异曲同工,新一会感兴趣也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明日见零零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四处张望,还是没找到想找的人,觉得一会儿有必要和新一存个电话号码。 一只手悄然从明日见零零一颈侧伸出,一块毛巾猝不及防地捂住了他的嘴和鼻子,还没来得及反抗,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几秒后,他的身体无声地倒了下去,被身后的人稳稳接住。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明日见零零一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畔低声说: “大明星,你的身份就暂时借我用用吧……” *** 工藤新一已经将基德的预告信破译得差不多,宝石展览即将开始,他回到展台附近,园子和小兰已经提前在前排等待了,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铃木园子转头一看到某个乱跑的家伙就立刻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闪闪?他说去找你了但是一直没回来,哦对了,刚刚还有位很帅的卷毛警官问我们有没有看到闪闪,超帅的!可惜没来得及问名字!” “我没遇到他,我刚刚一直在监控室……不过你说的那位警官应该是松田警官吧。” 松田警官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会找他也正常,工藤新一望了望周围,目光迅速锁定了一抹金色。 “原来在那里,我去叫他过来!” 工藤新一拍了下【明日见零零一】的肩膀,见对方转头看过来,他问:“你刚刚是去找我了吗?” 【明日见零零一】说:“是啊,不过没找到,我就干脆先回来等着看展览了。” 工藤新一点点头,率先迈开脚步,边走边说:“那我们去前面看吧。对了,松田警官他刚刚在找你来着。” 两人并排一起往展台附近走,【明日见零零一】问:“松田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工藤新一:? “松田……警官?” 黑羽快斗说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果不其然,身旁的人脸色骤然一变,大声喊道:“基德在这里!!” 周围的人目光迅速从即将揭开的幕布转移过来,黑羽快斗背后冷汗直流,但是仍旧适时演出几分疑惑:“工藤君,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 “你绝对就是基德!那个没有边界感的家伙根本不懂用敬语!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黑羽快斗:“……??” 青子喜欢的这个大明星竟然是个没素质的人吗???什么眼光啊!!! “啧……既然如此——” 随着一个响指,会场内的灯瞬间熄灭,骚乱中,一道尖叫声穿破天花板: “宝石——!!‘黄金瞳’被基德偷走了!!!” 15、015 天台之上,黑羽快斗对着月亮观察那枚宝石,没看出任何特殊的变化。 “这次也不是啊……”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角落中沉睡的某位大明星,轻轻一跳,来到那人身旁,俯身随手将宝石放下。 “跟‘黄金瞳’还真像,看起来都金光闪闪的。”他不由感叹了一句。 反正警察们这会儿全都去追那个假人了,黑羽快斗干脆近距离观察了一番青子最近时常念叨的那位大明星。 某种意义上,他觉得这位大明星很有趣,从他在宾客名单中发现那个人的名字准备扮演时,第一次对着镜子看自己易容好的那张脸,他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人在现实中和大众视角中的那个演艺界新星应该有所不同。 那张脸长得其实很有攻击性,无论是金色的瞳孔还是面无表情时自带的距离感都会让人见了就不敢靠近,但是那个人在荧幕中的形象却更偏向于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人们像是全然忘记了太阳的灼热和难以靠近,只看到了灿烂辉煌的那一面。 为了把那张脸自带的距离感掩藏过去,他对着镜子调整了不少次表情,结果开局不利,竟然那么快就被识破了。 “不是叫松田警官,那你怎么称呼那些警察的?直呼其名?还真是没礼貌啊。” “基德——!!” 随着不远处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黑羽快斗不急不缓地站起身,转身面向那个最先破解他的预告信的侦探。 “果然又是你啊。”黑羽快斗微微颔首,扬手做了个鞠躬礼,“那就下次再见了,大侦探。” 砰的一声过后,一阵烟雾快速缭绕而起,紧接着一架白色的滑翔翼冲破云霄。 “基德!!!” 工藤新一只追到天台边缘,视线中的那个白点越来越远,最终融入闪烁的星群,彻底失去了踪迹。 “可恶!!!” 工藤新一余光中忽然捕捉到了一抹金色,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转身快步跑过去,果然是那颗被偷走的‘黄金瞳’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光芒。 而消失了一晚的明日见零零一正躺在天台的一个凹槽里,工藤新一跳下去,将那颗宝石放进口袋,扶起躺在地上的人,尝试将其唤醒。 “明日见?明日见!” 按照之前面对基德的经验,被迷晕的人这会儿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 工藤新一估测了一下,直接抬走不太方便,明日见零零一比他高一些而且还未恢复意识,这样做容易发生磕碰,基德已经逃走,宝石也已经拿了回来,也没必要那么匆忙,还是找人过来帮忙比较好。 工藤新一拿出手机,想把正在宴会会场里四处寻找明日见零零一的松田警官喊过来,打开通讯录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那位松田警官并没交换过电话号码。 他干脆俯身在明日见零零一的口袋里摸索起来,想要用明日见零零一的手机打一通电话,左侧的口袋里没有,他正要换到右边的口袋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个动作实在是太过悄然无声,工藤新一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明日见零零一苏醒了才又松了口气。 他刚想开口问问明日见零零一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话还未出口,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脸时,声音刹那间卡在了喉咙里。 明日见零零一缓慢地撑起上半身,并未看他,抬头望向夜空,语气意味不明道:“工藤君,他已经走了啊……” “工藤……君?” 工藤新一不知何时已经摒住了呼吸,他不留痕迹地想要拉开距离,被握住的手腕却难以挣脱,明明上面附着的力气并不大也并未让他感到疼痛,但偏偏像手铐一般将人禁锢在了原处无法动弹。 工藤新一心中的警报再度被拉响,他警惕道:“基德?!” 但他很快就将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猜测推翻。 那不是基德,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那绝对就是他认识的明日见零零一本人。 ……也不对,面前这个究竟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明日见零零一还是未知数。 “你——” 话音刚落,明日见零零一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用力地捂住了额头。 工藤新一紧张道:“怎么了?!” 说话间,明日见零零一已经彻底倒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工藤新一又叫了几声,不确定明日见零零一还能否听到他的声音。 工藤新一焦急地左右看了看,立刻起身:“你留在这里别动,我去叫人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他刚跑出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困惑的声音:“……新一?” 工藤新一瞳孔一缩,他缓慢地转头看过去,在他的身后,明日见零零一正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发生什么了吗?你怎么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工藤新一定定地看着那双金色的瞳孔,忍不住皱眉:“你……”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简直就像是…… 另一个人。 “闪闪!!” “阵平!” 虽然不知道新一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弟弟出现的那一刻明日见零零一瞬间将刚刚的插曲略过去,他轻松翻到天台上,兴高采烈道:“你来接我了啊!” 说完,他还没忘了落后一步的朋友,俯身伸出手,“新一,快来,我拉你上来。” 工藤新一愣愣道:“哦……好的,谢了。” 其余警察们也一并赶到了,工藤新一将基德还回来的宝石交给搜查二课的中森警官,侧头看着不远处正一起聊天的一高一矮两人,眉间的皱痕迟迟未解。 等明日见零零一被其他人包围时,工藤新一找准时机走过去,主动开口道:“松田警官。” “嗯?怎么了?” 松田阵平这会儿终于松了口气,他低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觉得那孩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关心了一句:“你哪里受伤了吗?” “不,我没事,就是……” 工藤新一停顿了几秒,看着今晚一直在焦急寻找明日见零零一的那位警察,他最终改口道:“不,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可不可以跟你交换一下电话号码。” *** 工藤新一对明日见零零一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兴趣,虽然这种描述有点抽象,但是在他眼里,那个人逐渐变成了一个特殊的“案件”。 明日见零零一的过往成谜,这个谜题和工藤新一过去破解过的所有谜题都不太一样,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尝试调查一番。 第一次见面是在警视厅,不过如果再准确一点,那他第一次见明日见零零一其实是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 从最初的那是一个怪人到现在的那是一个不错的怪人,这个过程其实用时并不久,不过那个人确实拥有这种魔力,让你逐渐对他放下偏见甚至是赋予信任。 他们平常见到的明日见零零一像太阳一般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光芒感,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灼伤,只会在不经意间不自觉地就被那人的热情所感染。 但是在那晚的天台上,基德离开后,刚刚苏醒的明日见零零一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身上萦绕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冷淡疏离,无法接近。 他想起第一次知道明日见零零一真名的时候自己的反应。 零零一?001?为什么会起那种奇怪的名字? 或者,更直白点说,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根本不觉得那是一个名字,而是更像一个编号。 下课铃响起,工藤新一从思绪中脱离,几分钟后,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明日见零零一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班级门口,等待他们一起去吃午饭。 对于一起吃午饭这件事,工藤新一最初倒是提出过异议,但是他的异议被铃木园子单方面镇压,于是也就逐渐形成了这种一起吃午饭的约定俗成的习惯。 不过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工藤君,你一直在调查基德的事情对吧?” “啊,对。”工藤新一回过神,那个格外不同的称呼让他略有迟疑,问道:“你怎么突然改称呼了?之前让你这么叫你不都一直假装没听到吗?” “因为这是一个很正式的请求。” 明日见零零一的表情难得一见地严肃,于是工藤新一也下意识地坐直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你讲。” “我想和你一起调查基德!”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为什么?你对破案一直都不怎么感兴趣的吧。” “因为……” 坐在对面的人敛着眸子,因为唇角紧抿着,所以显得脸上几乎不见笑意,不知怎么的,工藤新一的脑海中刹那间闪过黄金瞳案当晚在天台上偶然窥见一瞬的那张冷淡又从容的脸。 明日见零零一的声音平缓又坚定,抬头认真道:“基德是我的弟弟。” 工藤新一:? 正在喝水的铃木园子疯狂咳嗽起来,瞳孔地震:“什么?!!!” 16、016 明日见零零一跟随帝丹高中的合唱团去参与了一场友谊赛,对手是江古田高中。 据说这个这个友谊赛的传统是因为当初创立帝丹高中合唱团的那位音乐老师和江古田高中合唱团的老师从国中时期起就是对手,所以也将他们的对决延伸到了各自所带的合唱团上,久而久之,也就逐渐形成了两所高中之间一种固定的交流模式。 不过历时太久,如今也已经难以考证真正的起源了。 按照每年交替进行,今年轮到江古田高中提供比赛场馆。 明日见零零一在过去很长时间里都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上学,事实上,至今他仍然保留这种观点。 老师们的课讲得很好,但是那些知识仿佛他与生俱来就会一般,只要看一遍教材就能瞬间融会贯通——有时候他觉得与其说是学会,不如说是想起。 所以上课时他也总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失去的记忆都像是学习一样就好了,只需要再看一遍就能全部想起。 这段时间对帮他找回记忆十分热衷的工藤新一同学就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如果他过去就懂那些教材中的知识并且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想起,那或许也只需要重新经历一遍某个重要节点,他就能将过去的一切想起来。 明日见零零一对这个观点深表赞同,但是几个月过后,他们的进度仍旧是零。 他当初是突然出现在东京街头的,这段时间也已经回那条街走了很多遍了,正着走、倒着走、甚至新一还尝试扮演过那个被他制服的炸弹犯,他们一起试了很多种走法试图复原最初的场景,如今连那条街在粉丝们口中都成了一个偶遇他的新景点,他也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 其实明日见零零一对寻找失去的记忆倒是并不迫切,毕竟他这两年没有过去的记忆也依然生活得很好,他想做的只有找到弟弟,就算并未想起更多他也仍旧找到了新的弟弟,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但是身边的人都在帮他找回记忆,他总不能消极怠工不配合。 因为对上学不感兴趣,除了拍电影,这还是明日见零零一第一次走进除了帝丹高中以外的学校。 江古田高中和帝丹高中看起来不太一样,不过毕竟是同一地区的老牌高中,整体的布局并未差太多。 合唱团的同学们在领队老师的带领下走进江古田高中的礼堂,这里有为他们专门准备的休息室,一会儿的表演也是在这个礼堂进行。 老师嘱咐了他们几句,又单独和合唱团的经理交代了几句,便去找江古田高中的负责人对接下来的比赛进行商讨了。 其实这场历时多年的友谊赛发展到现在,与其说是一场比赛,不如说是更注重与兄弟院校的交流合作,重点落在友谊上,两方并无输赢之分。 合唱团的同学们在休息室里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今天的观众还真多诶,我记得去年观众席只坐了一半……” “果然是因为闪闪吧!” “这么说的话,我当初第一次在音乐教室看到闪闪的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知道闪闪来帝丹了,但是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 “谁不是呢?” “对了,闪闪,你为什么会决定加入合唱团啊?” 正从合唱团经理手中接过水的明日见零零一道了声谢,这才转头回答:“因为班长说一定要参加一个社团才行,我不知道选哪个好,班长就给我推荐了合唱团。” 某个高二的合唱团成员望了望天花板,回忆道:“我记得你是高二a组的,那你的班长岂不就是……”她的声音一顿,目光精准地投向了正在为大家发水的经理身上。 高二a组的班长轻咳一声,深藏功与名。 有人提议说出去走走,高三合唱团成员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江古田高中,对这所学校还算熟悉,取得领队老师的同意后便一起出去逛逛。 明日见零零一没跟着去,他还记得跟松田阵平的约定,不能随意在外面露面。 休息室里剩下的人各做各的事,又过了一会儿,一阵试探性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合唱团的经理起身去开门,是两个穿着江古田高中校服的女孩。 “那个……打扰了……”其中一个不好意思道:“请问可以找闪闪签名吗?刚刚好像看到他也在队伍里,冒昧打扰……” 经理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坐在休息室里的那位当事人。 明日见零零一起身说道:“可以的。” “太好了!非常感谢!我们超喜欢你的电影的!对吧,青子?” “嗯嗯!!” 明日见零零一起身走到门口,在笔记本上签下名字,没忍住又悄悄看了一眼站在稍后一点的那位女孩。 离近一点看的话……感觉和小兰更像了。 “青子,老师在找你,你跑到礼堂这边是要做什……”黑羽快斗声音一顿。 两人目光相接,明日见零零一手里的笔“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中森青子只觉得一阵风从耳畔唰的一下吹过,再回过神时,她的偶像和前段时间总是在诋毁她偶像的竹马已经紧紧抱在了一起。 莫名其妙被死死抱住的黑羽快斗挣扎了几次都没能脱身,他没有放弃,用力推了推那个自己易容过的大明星的脸,无语道:“喂喂?!你要干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大声道:“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哈???谁是你弟弟啊?!!快点放开我!!” *** “这位是明日见同学。” 明日见零零一乖巧地点点头。 “这是黑羽同学。” 黑羽快斗也点了下头。 帝丹高中合唱团经理站在最中央,再次向旁边的围观群众确认了一番。 “这是帝丹高中的明日见同学。” “这是江古田高中的黑羽同学。” 周围的人纷纷认真点头。 “明日见同学的观点是,黑羽同学是他失散多年的的弟弟。” “黑羽同学的观点是,明日见同学不是自己的哥哥。” 大家再次配合地点了点头。 “两位同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散会吧!” 黑羽快斗提出异议:“……所以刚刚说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经理举起手机展示时间,理直气壮道:“没办法,剩下的时间不够用了,马上就到表演的时间了!” “说到底这件事明明就很简单,我从来没见过那个家伙而且我也根本没有哥哥,他却突然就说我是他弟弟,这怎么想都是他有问题吧!” “我们见过啊。”明日见零零一举手发言:“弟弟,你不记得了吗?就在铃木家,你一碰面就把我——” 黑羽快斗朝前一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明日见零零一的嘴。 “快斗?” “闪闪!” 面对一众疑惑的目光,黑羽快斗笑容灿烂,一边拖着人往外走一边说:“那什么,把你们的大明星借我用一下!” “等等,表演马上就要——” 一道声音从走廊里传过来:“我很快就把他还回来!” 等经理追到走廊里时,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经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中森青子在追上去看看和留在这里等待之间犹豫不决,不解地问那位一直在主持大局的帝丹高中的学姐:“就这么不管没问题吗?” 经理冷静地关上休息室的门,明日见零零一不在场,她反而能轻松地直接说出自己偶像的艺名。 “已知,闪闪比高一的黑羽同学年龄大,而且也更高一些。” “确实,不过这跟去不去找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位同学,看来你还是没懂。” 经理给那两位来要签名的江古田高中的同学递了两瓶水,淡定道:“闪闪明显是自愿跟着那位同学走的,不然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被比自己轻的学弟轻松绑走。” 中森青子恍然大悟:“有道理……” 她看了眼紧闭的门,微微皱了下眉。 快斗的哥哥?她从来没听说过快斗还有哥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弟弟!”明日见零零一欢快道。 “首先,我警告你,别再管我叫弟弟!” 黑羽快斗绕着那位金光闪闪的大明星观察了一圈,莫名又想起了那颗名为“黄金瞳”的宝石。 莫非那晚行动时被看到脸了吗?但是下手的地方是监控死角,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况且他明明是从后方把这家伙放倒的,他还戴了面具,不存在被看到真实长相的情况才对。 他也不是没被怀疑过是基德,只要咬死不承认,对方没证据也就不用太过在意,黑羽快斗再次试探道:“我和你见过吗?我怎么没印象。” “你去铃木家的展览会偷宝石的时候把我迷晕了,可惜我醒的太晚了,不然就可以直接跟你相认了!” “我又不是基德,我为什么要偷宝石?” 明日见零零一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偷宝石?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偷宝石……你有什么喜欢宝石吗?要不我买下来送你吧……” 说着说着他又反应过来,坚定道:“你就是基德,我不会认错的,你一定就是我弟弟!”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基德,更不是你的弟弟。” “你是我弟弟,所以你就是基德!” “我不是!” “你绝对就是!” 黑羽快斗怒:“都说了我不是!!” 17、017 “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日见零零一抬起头,左右看看了,才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他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吗?” 工藤新一无语:“不然还有谁啊?” “这个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从江古田高中回来,明日见零零一一直放不下那位弟弟。 那是迄今为止他找到的年龄最小的弟弟。 他这段时间已经查过很多资料,那位弟弟的父亲于七年前去世、母亲目前远在国外,弟弟一个人住在家里,大概就是今年,弟弟开始作为基德接连偷取宝石。 按照搜查二课的中森警官的描述,基德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活跃,显然,那今年重新开始活跃起来的由他弟弟扮演的基德和过去的那个基德并不是同一人。 为什么弟弟要扮演基德偷取宝石? 如果只是为了钱那还好说,他这两年拍电影参加节目赚了不少钱,可以全都给弟弟,但是弟弟看起来并不缺钱,偷来的宝石最终也都好好还了回去。 明日见零零一忧心忡忡,无论是什么原因,那对弟弟来说那都太过危险了,他查阅过诸多过往的新闻,基德曾经负伤,也曾经陷入危机,并不是次次都能做到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他一方面不想限制弟弟的爱好、干涉弟弟的决定,一方面又觉得那毕竟是违法的,一不小心就会形成我这个弟弟逮捕了那个弟弟的修罗场。 无论如何,他必须拿出身为长子的担当,肩负起作为哥哥的责任! “明日见?明日见?明日见!!” 明日见零零一慢半拍地抬起头:“嗯?” “你刚刚在想什么?又走神了吧。”工藤新一说。 “还是在想弟弟的事情。”明日见零零一放下便当盒,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我虽然没有哥哥,不过我有个姐姐。”作为在场唯一一个非独生的人,铃木园子适时地分享了自己的经验,“想联系一下感情的话,与其想太多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不如干脆简单一点,你觉得你弟弟需要什么就送什么给他好了!” 明日见零零一喃喃道:“弟弟需要的啊……” 工藤新一看着逐渐陷入沉思的那人,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同情那位不知名的“弟弟”。 以这家伙的脑回路,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 黑羽快斗最近遇上一个大麻烦,堪称史诗级难题。 他不是第一次被怀疑是基德,但他是第一次遇到那种自说自话、油盐不进的家伙,不讲逻辑,跳过全部论证过程直接跳到结论。 在别人那里至少还有一些推理的过程,他也能见招拆招,但是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家伙不一样,那个人言之凿凿地说着一些完全不成逻辑的东西,并且对自己的诡异理论深信不疑——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到底该先让那个人相信自己不是他弟弟还是自己不是基德! 原本以为那天的合唱友谊赛结束以后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结果那个人在那之后隔三岔五地就跑过来找他,而且无论他从哪条路走,那个家伙最终都会像有什么雷达一样精准地堵到他,他甚至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定位器。 终于,这一天,放学后试图偷偷摸摸翻墙离开学校,把书包扔过去后爬上围墙,低头却看到正捡起他的书包的某个熟悉人影,黑羽快斗彻底爆发了。 他必须跟那个家伙做一个了断! 黑羽快斗把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家伙带回了家里,决定做最后一次交涉。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稍微调查了一下那家伙。 明日见零零一,艺名叫做明闪闪,是个堪称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以上都是能轻松查到的资料。 不过深入调查后他又发现了一些疑点,明日见零零一的具体家庭背景成谜,说是一片空白也不为过,只知道他现在的监护人是一位叫做松田阵平的警察。 想到这里,黑羽快斗“啧”了一声。 他想起那天害他被瞬间识破身份的称呼。 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称呼自己的监护人的,不叫“松田警官”,那到底是叫什么,“哥哥”或者“叔叔”一类的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该纠结那个的时候了,他要是真的问了那个问题,那就真的在坐实自己基德的身份了。 ……不过那个家伙明显就是把他当成基德,坐不坐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今天我让你来我家,就只有一件事。” “我绝对不是你的弟弟!” 黑羽快斗也是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明日见零零一的神奇逻辑。 因为觉得基德是他的弟弟而且黑羽快斗也是他的弟弟,所以黑羽快斗等于基德。 先不论这个逻辑有多少槽点,但是目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明日见零零一明白自己不是他弟弟,只要这一点明确了,明日见零零一也就顺带着不会认为他是基德了,一举两得。 “这是我和我爸妈的合照,看到了吧,我是独生子,我没有哥哥,你更不是我哥哥。” 过了许久明日见零零一都没说话,黑羽快斗试探性道:“你听懂了吗?我不是你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忽然做了个深呼吸,猛地站起身。 “弟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首先,我不是你弟弟……” “弟弟!”明日见零零一按住黑羽快斗的肩膀,认真道:“我一直在想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我不是你弟弟!” “和朋友聊过天以后我才恍然大悟,我应该更重视你的需求才对。” “我的需求就是让你明白我不是你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大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你的爸爸!” 黑羽快斗:? “以后你叫我爸爸,我叫你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在我动手之前快跑。”黑羽快斗一脸诚恳地举起了拳头:“不然我真的要打你了。” *** 周一,依然是熟悉的四人午饭时间,铃木园子问:“闪闪你最近和弟弟相处得怎么样?” 明日见零零一笑着说:“园子之前的建议对我有很大启发,非常感谢。” “小事啦小事,不过……”铃木园子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一直没直接发问毛利兰也忍不住担忧道:“不过,你的眼睛是……” “哦,这个啊。”明日见零零一抬手摸了一下自己乌青的眼眶,一本正经道:“这是兄弟间友好相处的证明哦!” 工藤新一无情揭短:“明明是兄弟间不友好的证明吧喂!你被揍了都上报纸了啊!” “是友好证明!” “随你怎么说……对了,今晚基德的行动你要去吗?我对那封预告信倒是有点兴趣。” 出乎意料,明日见零零一摇摇头,“这次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推理破案本就不是明日见零零一的兴趣,工藤新一只当那家伙终于醒悟过来基德不是他的弟弟了,竟然诡异地生出了几分欣慰。 当天晚上,基德准时亮相,被调来支援的激进派警官在中森警官的的阻止下发下了强攻命令。 虽然存在插曲,但是基德依然完成了献给全部观众的盛大演出,宝石被神乎其技地偷走,工藤新一抬手接过那个小偷仍过来的那颗宝石,月光下,他模糊地捕捉到了正在坠落的滑翔翼边缘的一抹深色。 他转过身,中森警官和不顾周围群众的安危连续开枪的那位警官又一次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工藤新一低头看着那颗宝石,不知该作何评价。他明明解开了预告信隐藏的所有信息,也破解了全部的魔术手法,但此刻他只觉得这不是他所期待的对决应有的画面。 黑羽快斗勉强扶着墙边躲进一个小巷,他的小腿被流弹擦伤,目测应该并不严重,只是暂时无法随意挪动。 但是滑翔翼上的定位装置也被流弹损坏,等寺井先生找过来大概需要点时间。 他想,这种时候被谁发现了就糟了,至少得先把基德的服装先换下来才行。 他正抬手将斗篷和外套收起来,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巷口。 黑羽快斗警惕地拉低了帽檐,一抹耀眼的金色出现在视野中,他不由一愣。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黑羽快斗有时候真的很难不怀疑明日见零零一在他身上安了什么定位器。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脱下风衣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把他背了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继续否认下去的了,那个家伙的逻辑明明错到离谱,但答案却从一开始就是正确的。 他不是明日见零零一的弟弟,但是他的确是基德。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觉得偷东西是不对的,但是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吧,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不会帮基德去偷宝石,我也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我永远都会保护你,快斗,我的……” “……儿子。” 随着最后一声称呼出现,黑羽快斗刚刚萌生出的一丝感动瞬间随风熄灭,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拳头。 “嗷!好痛!”明日见零零一立刻说道:“你别乱动,会扯到你的伤口!” “你这家伙……” 明明还比他大几岁,个性却幼稚得像个小学生,黑羽快斗靠在那个烦人的家伙的背上,意外地这一路走得很平稳,虽然腿上的伤仍旧阵痛难忍,但至少他没感受到丝毫颠簸。 “在你找到真正的弟弟之前,姑且……”他闭着眼睛,半晌才继续说道:“就暂时允许你叫我弟弟吧。” 执着于找到弟弟的明日见零零一与执着于找出杀害父亲凶手的他,或许也可以称之为一类人。 会对弟弟执着到这种程度,或许那个人心中也有什么无法宣之于口或者常人无法理解的理由。 “喂!等等!你哭什么?!我才是受伤的人吧!” 18、018 【fbi最近似乎在关注一个日本人。】 【谁?】 【有两个嫌疑人,目前还不确定是哪一个。】 【照片发给我。】 伏特加从车内后视镜里窥见坐在后排那人骤然沉下来的脸,战战兢兢地问:“大哥?” 琴酒凝视着刚刚收到的那张照片,将其中一个放大查看,迟迟没有出声。 半晌,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他才抬头冷声道:“去帝丹高中。” *** 工藤新一发现最近明日见零零一有点奇怪。 从第一次没有从楼上跑下来找他们一起吃饭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了,他发了简讯询问,明日见零零一只是说今天和别人约了吃饭,明天再一起吃。 虽然经常一起吃午饭,但是也不至于到那种你只能和我们一起吃饭的程度,他们又不是小学生,况且这所学校里从学生到老师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想和那家伙一起吃一次饭,跟别人一起吃个饭而已,也不值得意外。 第三次没来一起吃饭的隔天工藤新一顺嘴问了一句,明日见零零一一脸高兴地说是和弟弟一起吃饭去了。 “啊,把你眼眶打青上了报纸的那个吗?”铃木园子惊呼道。 “不是那个弟弟,是另一个弟弟。” “诶?闪闪你有不止一个弟弟啊!” 工藤新一没有参与后续的话题,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心想,原来是松田警官啊,怪不得提起来的时候那家伙会是那么兴高采烈的模样。 第二天中午,明日见零零一又没有来找他们一起吃午饭,饭后在足球场踢球的工藤新一远远看到学校的围栏外正站在一起的两人,其中一个虽然把自己包得很严实,但是他仍旧能轻松认出那是明日见零零一。 另一个人是谁? 这个距离加上角度问题,很难看清。 似乎是长发?是一位很高的女性吗? 在他印象里,明日见零零一的经纪人是位有点地中海迹象的中年男子才对。 一颗足球擦着耳畔飞过,工藤新一猛地回过神,一起练习的同学跑过来说:“喂,工藤,你这样很容易受伤的,刚刚喊了你好几声都……”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约!” 工藤新一快步朝场外跑去,他在更衣室里找到手机,给明日见零零一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通。 他打开通讯录,一边寻找着一个从未打过的号码一边往外脚步急促地往外走,幸运的是,这一次对面的人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工藤新一不浪费任何时间,立刻说道:“喂?松田警官,你最近有和明日见一起吃午饭吗?” 警视厅里,松田阵平无意识地坐直了几分,皱眉道:“没有啊。” 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电话两端的人心无端同时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刚刚看到他和一个人走了,不像是经纪公司的人,距离太远我没看清,留着长发,身高目测超过180,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有其他消息我们再联系!” “工藤君,等——” 嘟—— 电话被匆忙挂断,等工藤新一追出去时,明日见零零一和那个陌生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挨着足球场的那条街很少有人经过,或许那就是那两人会选择在那里碰面的原因。 工藤新一做了个深呼吸,静下心观察了一下街道两侧。 明日见零零一毕竟还有一层明闪闪的身份,就算已经做过伪装,也绝对不会选择人流太过密集的路线,这条街道太窄,并不方便停车,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一同前往另一个停车点,另行离开。 那么方便停车且人流量较小的方向是…… “……不会错的!就是这边!” 松田阵平给工藤新一回拨了两次电话,没有接通,他又立刻给明日见零零一打去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松田阵平跟同僚说了一声帮他请个假,快步朝停车场走去,他找出一串号码,长久的待机声后电话终于被接通,当对方率先开口表示可以说话时,他才沉声道: “闪闪被那个人带走了。” “那个留着长发的男人。” *** 坐在副驾驶座的人稍微降了一点车窗,风从车窗缝隙挤进来。 赤井秀一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戴着帽子的少年,收回视线,问道:“最近还是会梦到一些没见过的画面吗?” 明日见零零一点了点头。 自从“黄金瞳”案后,他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有一个人影在说话,并不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他无论怎样都听不清那个人是在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或许这是找回过去记忆的契机。 他和远在美国的弟弟偶然聊到这件事,弟弟说他有了解这方面问题的朋友,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明日见零零一对找回记忆并不热衷,他真正想做的只有找回弟弟,但是无论是弟弟还是身边的朋友都对帮他找回记忆有着别样的热情。 大家都希望他能找回记忆,于是他便也将找回记忆当成了一件一定要完成的事,至少不能辜负他人的期待。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过去的性格和现在并不相同?” “你也这么觉得吗?新一也这么说过来着。” 赤井秀一话音稍顿,问道:“工藤新一吗?” 明日见零零一惊喜道:“弟弟你也认识新一吗?” “只是在报纸上看过他的报道而已。”赤井秀一笑着说。 赤井秀一在停车场停下车,他和fbi的心理咨询师约好了在一间私人诊疗室见面。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在午休时间出来,大家都对接下来的流程驾轻就熟。 明日见零零一一进门就和那位心理咨询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赤井秀一朝着那位同僚点头示意,他并未多说什么,在门口等待。 他带明日见零零一来这里并没别的目的,他只是想尝试是否能通过一些心理层面的引导和干涉让那孩子想起什么而已。 明日见零零一,重生后唯一的变数,他无法不在意。 就算抛开其他,明日见零零一身上隐藏的秘密也足够让他出手,无法捕捉的过往、像编号一般奇怪的名字、对弟弟难以想象的执念…… 赤井秀一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那孩子似乎真情实感地认为自己是他的弟弟,这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哥哥和弟弟啊……” 接触至今,他很难不怀疑明日见零零一正在寻找的那个“弟弟”是否真实存在。 失去记忆后对“弟弟”超乎寻常的执念和反常的绝对信任,他不止一次斟酌那个所谓的“弟弟”或许并不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弟弟”可能是拥有某种特质的一类人的总称,甚至可能并不是人而是某种特质。 目前已知的明日见零零一认定的弟弟有警视厅的松田阵平、降谷零以及他本人,回想第一次见明日见零零一的那天,没有思考的过程,明日见零零一是在见面的一瞬间就判定他是“弟弟”的。 我同那两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吗?如果说特殊之处是重生,莫非那个叫做松田阵平的警察也是重生者吗? 退一步讲,暂且假设明日见零零一认为重生者是自己的“弟弟”,那他又是如何在一瞬间判断出这个人是否重生了的? 事到如今,连重生回一年前这种事情都已经发生,也没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科学层面的了。 大概四十分钟后,诊疗室的门被打开了。 “怎么样?” “明日见君提到他在频繁梦到一些奇怪画面之前,曾经因为被迷晕短暂失去过意识,我猜那或许是诱导记忆片段频繁闪现的契机……如果明日见君同意的话,下次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催眠疗法,说不定能有新发现。” “我知道了,麻烦了。” “谢谢医生!” 明日见零零一脚步轻快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比起找回记忆,这几次外出让他觉得更有意义的是能和弟弟接触。 他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弟弟会对这位总是远在美国的弟弟有些抵触,在他眼里他的每一个弟弟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能好好相处就再好不过了。 他不想强求任何一位弟弟去接受不喜欢的事物,但是他希望这其中没有什么误会。 “我送你回学校。” “嗯嗯!对了,弟弟你上次提到的那个……” 赤井秀一照常跟那孩子聊着天,那个孩子过分好哄,基本上见面和说话就已经算是一种奖励,只要忽略经常被叫“弟弟”这个问题,其实和一个长得好看又热情开朗的年轻人坐在一起聊天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们一同坐进车里,赤井秀一熟练地启动发动机,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劲? 下一秒,赤井秀一的表情骤然一变:“下车!!” 明日见零零一下意识地按照弟弟的话解开了刚系上的安全带,疑惑道:“嗯?发生什……” 来不及解释,赤井秀一厉声道:“快跑!” “弟——” *** 一阵气浪从前方席卷而来,爆炸声响彻云霄。 “什么?!!” 终于沿途追上那两人的踪迹的工藤新一被气浪卷起的烟尘阻挡了视线,他咳嗽了几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他加快脚步,踩着满地瓦砾,向着刚刚爆炸发生的方位跑去。 “明日见零零一——!!!” 19、019 【明天见,001】 【明天见,001】 【那就明天见吧,001】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001】 【明天见,001】 【明天见】 【……】 【明日见零零一——】 头很疼,四肢无力,眼皮沉重无法睁开,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一直说着什么,又好像是很多人同时在对他讲话。 不行,听不清。 在说什么? 是谁在说话?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声音? 水滴声?水流声? 还是机器故障的声音? “哥哥!!!” 一切繁杂的声音霎那间如潮水般一并褪去,明日见零零一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喘着气,眼前一片昏花,循声转头看过去,只模糊地看到了一个匆忙跑出门口的背影。 “他醒了……医生!!” “阵平……吗?” 头像是针扎一般刺痛,明日见零零一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头,肩膀却传来一阵剧痛,他紧急停下了动作。 又缓了一会儿,眼前终于恢复清明,明日见零零一缓慢地坐起来,看着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陷入了沉思。 绷带从指尖一路缠绕到肩膀,他尝试握了一下手指,因为绷带包扎得太紧的缘故动作略显僵硬,不过并不影响活动。 我怎么会在医院? 我出车祸了? 停车场,弟弟忽然让我下车,然后…… 明日见零零一眼神一变,终于想起自己是忘了什么。 他的弟弟!! 他伤成这样,那跟他离得那么近的弟弟肯定也免不了受伤。 不行,我得去找他,现在就得去。 明明说要保护弟弟,结果……可恶!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费力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脚刚一沾地就一个踉跄,这个动作猝不及防地牵动了身上的全部伤口,额头立刻沁出细密的冷汗,他扶着床试图站起来,第三次时失败时,身后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 “闪闪!” 明日见零零一闻声转过头,“阵……哈?!” 一群医生围了上来,分工明确地把他抬回床上,明日见零零一试图起身,但是很快便被一位医生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明日见零零一从白大褂的夹缝中看向站在医生们身后的弟弟,艰难开口:“弟弟,那个长头发的弟弟……” 见松田阵平原本就沉着的脸色一变再变,明日见零零一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心虚地把头缩了回去,躲在了医生们的白大褂后面。 他差点忘了,阵平不太喜欢秀一,也明确禁止他和秀一联络。 前几次偷偷见面都很顺利,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出这种程度的意外。 所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望着天花板,努力想了很久,只想起了一声仿佛要穿破硝烟的呼喊。 【明日见零零一——!!!】 似乎是新一的声音,不过新一怎么会在那里,是听错了吗?还是幻听? 又过了一会儿,在一位医生数落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随意下床时,明日见零零一表情一滞。 他后知后觉地想,等等,为什么声音是穿破硝烟? 又不是拍电影,怎么会突然联想到那种场景上去? 等医生们做完检查又交代过一些注意事项全部离开后,松田阵平才抽出时间把蒙在被子里装鸵鸟的家伙挖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个病号看了许久,目光触及一截又一截的绷带和失去血色的脸颊,与医疗仪器永不停歇的滴答声相伴时打定主意要一口气说完的那些责备的话语缓慢地在齿间磨碎,最终没能真正宣之于口。 松田阵平无声地叹了口气,拉过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从接到工藤新一的电话开始他就已经顿感不妙,但是他没想到结果会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得多。 他接到降谷零的电话。 【“松田,人已经找到了,你先把车停到路边,确保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我再跟你讲具体情况。”】 【“好,首先,他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车停在路边,明明拆弹时都没颤抖过的手却突然握不住方向盘,他打了自己一拳,彻底冷静下来,车子重新驶入车流,前往降谷零在电话中提到的那家医院。 他匆忙赶到手术室外,那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友,另一个是身份不明有过一面之缘的留着长发的男人。 如果要找一个能将他们一同概括的词语,他们三个都是明日见零零一认定的“弟弟”。 大概是有什么不能被他得知的秘密,他走近后那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音,也可能是因为他走到手术室前时手术室的门恰好打开,所以在场的人也都无暇分神争论下去。 松田阵平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那张脸与脑海中那张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脸逐渐重叠,连带着那一刻几乎停滞的窒息感都一并重新浮现,他忽然就有些喘不上气。 那时候降谷大概是扶了他一把,他有点记不清了。 从两年前相遇至今,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沉默压抑,但两年来的朝夕相处也让他能轻松猜出明日见零零一此刻最想听到什么。 松田阵平侧过头,目光落在地板上,半晌,缓缓开口:“那个家伙好得很,有那个关心别人的时间你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对不起。” “你在给谁道歉?是给我还是——”松田阵平及时收住了话音。 他站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了两圈,胸口像是郁结着一股气,迟迟无法疏散。 他想对那个孩子生出责怪,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真正生出的责怪似乎更多是对自己。 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他想,当初在一众候选人中胜出只是因为得到了当事人的关键一票,和其他更年长、更成熟的警官们相比他并没什么竞争力,但是明日见零零一坚定地选择了他。 是明日见零零一选择了他。 “我去找医生聊聊,你好好躺着。”松田阵平握住门把手,转头说道:“敢被我发现你乱跑你就死定了!” “阵平!” 他忽略身后的呼唤,一把拉开病房的门,门外,一张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脸映入眼帘。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赤井秀一跟那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对视了几秒,对方率先动起来,径直往外走,期间不出所料地撞到了他的肩膀,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这跟他预想中的情景有所差池,毕竟按照他所了解到的资料,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绝非是一个性格平和的人。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他的妹妹瞒着他和一个人私自外出后受了重伤,那他也绝对无法对那个人维持什么好脸色。 “抱歉,是我的错。” 松田阵平头也不回道:“留着对他说吧。” 赤井秀一走进病房,顾及那位监护人的心情,他早前一直在附近游走,并未真正靠近这间病房。 得知明日见零零一已经苏醒,他才终于勉强松了口气。 而随着明日见零零一恢复意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这很残忍,或许会显得过于冷漠,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只有尽快洞悉真相,他们才能更快地做出决断并且制定相关的保护计划。 与其说是新的问题,倒不如说那是从那场爆炸发生后就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 “弟弟!” 再次听到那个称呼,赤井秀一眸光微变。 他想起自己与降谷零在那位监护人未到场时发生在手术室门口的压着声音的争辩,其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有关“弟弟”和“保护”的字眼。 降谷零对明日见零零一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还要紧张几分,他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对那个孩子的震惊和愧疚。 从那场爆炸发生的那一刻起,注定了很多东西会就此改变,且那种变化和所带来的影响无法逆转。 无论第几次回想那时发生的事,他依然会感到震惊,在整起事件里他竟然是被强行保护的那一方。 那个孩子一直以来言之凿凿地说着“我会永远保护你”,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赤井秀一仔细观察着那个金发少年的表情,试图从那张熟悉的脸上寻找出爆炸发生后出现的那个人的痕迹,但是最终他只看到了因为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颊以及爆炸发生时被激起的碎石划过的擦伤。 没时间再拿来犹豫了,赤井秀一正色道:“我就直入主题了,关于那场爆炸……” 看到弟弟没受什么伤而且还来看自己,明日见零零一的心情欢快起来,但是弟弟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瞬间困惑,他不解道:“爆炸……?” 赤井秀一神色一凝,“你不记得了?!” 明日见零零一一脸茫然:“我忘记什么了吗?” 那双眼睛里的不解和困惑不像是做假,赤井秀一沉吟几秒,笑着安抚道:“不,没有,是我说错了。” 明日见零零一略带迟疑:“真的吗?可是……” “别多想,你好好养病,我会再来看你的。”他顿了顿,还是没有把那个一贯的称呼说出口。 经历了这一场事件以后,亲眼目睹那个孩子对“弟弟”的执着,他反而无法再轻易说出“哥哥”这个字眼。 赤井秀一站起身,余光中注意着站在病房门口的身影,他补充道:“当然,如果你的监护人同意的话。” 降谷零的目光直指那个fbi搜查官,刚要开口,他忽然注意到病床上的人也正望着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招手道:“我有事找你。” 话说到一半,对着那张脸他实在是维持不了多久笑容,降谷零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样?还不快点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20、020 从明日见零零一的病房离开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只偶尔才能看到零星几个人。 这里是与公安有合作的医院,将明日见零零一安排在这家医院治疗也有安全层面上的考量,医院这层里的人95%都与公安休戚相关,公安警察、保护证人、协助人…… 最终降谷零拐进了一间空病房,他打开灯,示意身后的人关好门。 确认无误后,他率先开口:“所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很多年前在组织里时他们的关系就称不上和睦,苏格兰往往在三人之间充当起沟通的纽带,时至今日,面对那张脸,他也仍旧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他们之间的矛盾本就是无法彻底化解的,可以合作,可以涉及一些利益相关,他信任对方的能力,但是无法客观对待。 降谷零面无表情道:“说说吧,你准备带他去哪里?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题接二连三,赤井秀一并未直接回答,他靠着门沉吟许久,抬头说道:“他手上的那道伤,那枪是他自己开的。” 降谷零有点没听懂那句话的意思,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了起来:“那枪是他自己……” “他左手的那道伤是他捡了我的枪后自己瞄准掌心打的,不幸中的万幸,他的手臂在爆炸中受了伤导致手不稳,子弹从虎口擦过,不然那只手现在就废了。” “等等——” “肩膀上的那道伤也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赤井秀一继续说道。 降谷零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弄得有点懵,这和他把人喊过来之前计划的流程不太一样,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刚刚去找他,他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了,表情不像是作假,不过我记得他是演员对吧,真的能演到那种程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赤井秀一在站在对面的那个金发男人的表情愈发难看起来时抬了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毕竟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想演出那种反应也并不难,既然你能做到,那还有其他人能做到也很合理。” 降谷零盯着那个正信誓旦旦地说着一番说辞的人看了一会儿,冷声打断道:“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时候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在场,他想不起来了,你总不会也失忆了吧。” “所以,可以开始说说具体情况了吗?”降谷零看了眼表,皱眉道:“长话短说,尽快。” “一个月前,他在聊天中提到了自己最近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我怀疑是有什么东西诱发了他的丢失的记忆,征求了他的意见后,我带他去见了fbi的心理咨询师,尝试帮他恢复记忆,这次是第五次治疗。” “治疗结束后,我按照惯例送他回学校,启动发动机时我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出于安全考虑,我立刻让他下车,就在我们下车后大概十秒钟,我的车发生了爆炸。” 沉声讲述的人忽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 “……我很惭愧。”赤井秀一的眼前仿佛再次回忆起了硝烟中的画面,他无意识地换了个站姿,“爆炸发生时他将我扑倒压在身下,所以我只受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轻伤,那孩子却当场陷入了昏迷。” 降谷零皱眉,提出疑问:“那你说的他朝自己开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不是当场就昏迷了吗?” “那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很快就醒了,不,醒过来的可能并不是我们平常见到的那个明日见零零一。” …… 爆炸在一瞬之间发生,等反应过来后,赤井秀一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那个孩子护在了身下。 他尝试唤醒明日见零零一,但是并未成功,万幸的是那孩子的生命体征目前还一切正常。 爆炸原因不明,大概率是有人在他的车下安装了炸弹,凶手可能就在附近,此地不宜久留,就在他准备将明日见零零抱起离开这里时,一枚子弹紧贴着他的肩膀划过,敌暗我明,他不得不暂时将陷入昏迷的明日见零零一安置在了一处安全的掩体后。 他携带的武器在刚刚的爆炸中消失了踪迹,不过从爆炸的范围和威力计算,应该就落在附近。 大约四分钟后,他找到了压在碎石以及严重变形的车门下的狙击枪,就在那不远处,他还发现了自己的手枪。 远处的狙击手的位置在几枪下来已经可以大致确认,只要拿到狙击枪重新进行调试,即使不能说是困境立刻迎刃而解,但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瞄准时机准备将那把枪拿到手里,行动前他习惯性地留意了一下在另一处掩体后的少年,瞳孔骤然一缩。 ——悄无声息,不知何时,那孩子已经醒过来了! 更危险的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目光落在了一米外的那把躺在空地上的手枪上。 赤井秀一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他压着声音吼道:“别动!待在那里!!” 明日见零零一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快速伸出手,一枚子弹贴着他的手臂划过,带起了一道血花,他却仿佛毫无感觉一般抓住了枪管,迅速退回掩体后。 赤井秀一提起的心勉强归位,他决定更改变一下计划,先想办法想到达明日见零零一身边再做打算,人是他带出来的,一切要以保护明日见零零一为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真正让他震惊不已,刹那间忘记了自己的声音。 明日见零零一翻看了一下那把手枪,忽然伸出手,将枪口瞄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明——!!” 这种情况已经没什么好再考虑的了,赤井秀一当机立断,立刻来到明日见零零一附近,但即使已经将速度拉到最快,他也没能阻止那个人对肩膀开了第二枪。 “你在做什么?!!”他撕了一块布料想为那孩子止血,但是对方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那孩子的表情不太对。 帽子和墨镜在刚刚的爆炸中已经不翼而飞了,金色的发尾带着焦黑,脸颊数处擦伤,肩膀上的那道枪伤仍旧有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沿着小臂淋淋漓漓地落在地上——但是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却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漠然。 他刹那间反应过来:“你不是——” 明日见零零一打断了他的话,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随手甩了一下还在滴落的血,口吻平淡道:“这种时候就该早点喊我出来啊。” 他当即想把明日见零零一拉下来,狙击手还在暗处,直接起身无异于变成活靶子。 不知明日见零零一是怎么做到的,他分明抓住了站着的人,实际上却抓了个空。 僵持间,明日见零零一侧过头,一枚子弹贴着金色的发丝划过,镶嵌进墙壁里。 他最终只来得及抓住了飘落的那缕发丝。 明日见零零一就像是对子弹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明明没有明显的躲避动作,却奇迹般地避开了每一枚子弹,他拿到了掉在远处的狙击枪,甚至并未调试,随意架起,而后不假思索地扣动了扳机。 那种没有丝毫犹豫就扣动扳机的模样让赤井秀一想起了刚刚那人是如何像疯了一般连着对自己开了两枪。 难以置信,那敷衍的一枪竟然像是打中了似的,对面的狙击手没再开枪,明日见零零一单手拎着那把狙击枪回来找他,依稀能看到有血顺着枪管滴落在地面上,而后迅速被灰尘包裹,不留一丝痕迹。 “你不是明日见零零一,你究竟是谁?!” “初次见面,我愚蠢的弟弟。” “我是001……你的哥…哥哥……” 说完那句话,就像是骤然死机了一般,那个神情淡然的年轻人嘴角漫出血丝,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毫无征兆地栽倒下来。 赤井秀一接住那个人,与此同时,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传来。 …… “那个狙击手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不过我也已经很久没跟他交过手了,所以只是猜测。”赤井秀一迟疑了一下,“我怀疑那个狙击手可能是琴酒。” 降谷零沉默了许久,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眼时眸中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他并未对刚刚的那段讲述和猜测给出自己的见解,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工藤新一当时也在场,通过推理,他比公安更快赶到了现场……” *** 降谷零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的年轻人刚一见到他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欢快地喊了一声:“弟弟!” 他走进病房,轻轻关上门,不知道这算不算孽缘,他第一次见到明日见零零一就是在这家医院。 他远远望着那双金色的眸子,想起刚刚结束的那场谈话中的一字一句,恍然间像是重新认识一遍明日见零零一。 21、021 明日见零零一身上的伤不算轻,不过他恢复得出乎意料的快,每次医生们前来检查时都忍不住感叹,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好。 虽然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但是等明日见零零一真正出院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住院期间有不少人给他发来了关心的短信,按照弟弟的要求,他并未透露自己正在住院的消息,于是这段时间来探望的人也并不多,基本只有他的三位弟弟常来。 听说是因为这层的病房里很多病人都和公安有关系,所以不能随意放行普通人进来探望,即使是病人的直系亲属想来也需要考量。 明日见零零一对探病和出院这些倒是没什么感觉,每天都有弟弟来陪自己聊天他快乐得很,如果不是见不到快斗,他觉得自己再晚点出院也行。 降谷零一走进病房就看到住在这间单人病房中的病人正趴在窗边,不知道正看着什么。 病房的门没关,他也故意没敲门,但是一靠近门口,那人就立刻转头欢快道:“弟弟!” 就像过去几次测试时得到的结论一样,明日见零零一敏锐得过分,但明日见零零一本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 降谷零将心中的思绪掩去,露出个笑容,走进病房:“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孩子的脸上似乎是闪过了一丝忧虑,但仅是一瞬间就被灿烂的笑容所覆盖。 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那孩子的性格也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降谷零干脆直接问道:“你不想出院吗?” 明日见零零一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说:“还是想的。” 还是想的,那就是有不想出院的理由但是衡量下来还是想出院的意思了。 降谷零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这段时间他时常来这里,大概比松田阵平来的次数都要多些,于是连带着对这个座位都带上了点熟悉感,他笑着问:“为什么不想出院呢?你刚刚犹豫了对吧。” 他适时地补充了一点筹码:“哥哥,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果然,刚刚显得若有所思的年轻人眼睛瞬间亮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在顷刻之间焕发出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光彩。 降谷零打赌明日见零零一这一刻一定都忘了东南西北是哪了。 “也不是不想出院,就是觉得住院也挺好的。” 明日见零零一身上还穿着医院统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不过他外貌实在出色,即使是病号服也穿出了一股时装的味道。 降谷零对明日见零零一的调查很详尽,再加上松田阵平的这位朝夕相处的监护人的补充,如今他已经把这个人的个性摸清楚了,他调侃道:“因为不用上学?” 明日见零零一理所当然道:“因为可以经常见到你啊。” 降谷零“嘶”了一声,突然觉得像这样面对面坐着,那个本来就耀眼的孩子一下子耀眼得过分了。 他干脆站起来在病房里走了一圈,走到窗边时随意往外看了一眼,刚进门的时候明日见零零一就站在窗边不知道正看着什么,不过他并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仔细一想,这段时间他、松田、赤井三人都以不同频率来看望过明日见零零一,按照那孩子的弟弟至上理论,会因为可以见到弟弟就不想出院完全合理。 “那怎么又想出院了?” “因为外面也有弟弟啊。”明日见零零一笑呵呵道。 降谷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原来是因为外面也有……” 他话音一顿,表情逐渐迷惑起来,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提了一个度:“你在外面也有弟弟?!” 他大步走到明日见零零一面前,也顾不得什么耀眼不耀眼的了,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睛,认真问道:“除了我们三个你还有其他弟弟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日见零零一竟然还有第四个“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表情逐渐凝固,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场碎在了原地。 降谷零继续追问道:“闪闪,那个人是谁?” “那个弟弟……”明日见零零一缩了缩头,眼神飘忽:“弟弟就是弟弟嘛……你们都是我的弟弟……” 太久没见到快斗了最近很想他,一顺嘴就给说出来了,但是快斗之前可是三令五申让他绝对不能透露关于他的事情的。 想到这里,明日见零零一又顿时觉得家庭关系堪忧。阵平和透相处得很好,但是他们和秀一的关系都不算好,快斗则是完全不想融入这个家,他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看着那孩子的模样,降谷零差不多也知道这次是问不出什么了,虽然明日见零零一对弟弟抱有无限纵容,基本上叫声哥哥就能让他在一瞬间失去逻辑和理智,但是如果其中还有另一个弟弟的参与,那大概就会有所衡量和隐瞒。 就像即使他和松田阵平都告诉明日见零零一不要和赤井秀一接触,但是明日见零零一私下和赤井秀一的联络和见面其实从来没断过一样。 这种反应,不出意外的话,要么是那个未知的弟弟是他不能得知的人,比如一旦说出就会引出纠纷,要么就是那传说中的第四位弟弟主动要求明日见零零一不能对外透露身份。 降谷零叹了口气,觉得与其为难一个执拗的未成年兼病号,还不如他自己调动公安的情报网去查一查来得快。 *** 明日见零零一出院后没多久就再次被松田阵平打包送回了学校,或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真的在医院里躺得快发霉了,所以竟然连过去觉得完全没必要去的学校也变得新鲜起来。 中午,他照旧去楼下找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吃午饭,见到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他抬起手挥了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闪闪!节目已经录好了吗?我很期待放映哦!” 铃木园子也说:“我也是!到时候一起看吧!” “节目……?哦,对。”明日见零零一秒懂,突然消失了那么久,去录新节目大概是经纪公司对外给出的解释,要是被外界知道他是去住院了,那问题就要再度升级了。 他迅速跳过关于新节目的话题,坐下后转头四处看了看,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疑惑道:“新一呢?” 毛利兰低头打开便当盒,轻哼了一声:“他说有一个很重要的案子要调查,所以最近没办法来上课了。” “这样啊……”明日见零零一恍然大悟。 如果是新一的话,为了调查案件请假,也不是不能理解。 明日见零零一吃着饭,时不时地参与着聊天,虽然今天没能见到新一有点遗憾,不过整体来说过得还是很不错的,甚至让他觉得上学倒也不是那么糟。 合唱团今天有部活,虽然缺席已久,但是明日见零零一还是在听过一次新曲子后丝滑融入了排练,部活结束后,他对着更衣室的镜子用帽子墨镜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撒欢地直奔警视厅。 路过一家咖啡厅时他脚步顿了顿,果然没看错,那是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 他又走近了一点,还看到了今天中午一起吃过饭的毛利兰。 店内所有人都看向同一个位置,但是被人影阻隔着加上距离略远,他跳了两下也只看到了中间有一个人。 成年男性,垂着头,一动不动。 明日见零零一皱了下眉,心想,莫非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是案件的受害者吗? 他大步走过去,或许因为案件仍未结束,刚靠近那家店就有人匆匆出来让他止步,拦路的也是一位熟悉的警官,明日见零零一摘下墨镜眨了眨眼。 高木涉恍然大悟:“你是闪……” 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外面,高木涉立刻捂住了嘴。 他正想说些什么,店内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道凄厉的哭声,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跪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高木涉来不及跟明日见零零一多说,立刻转身回到店里,用手铐将犯下杀人案的凶手拷住。 刚刚那场精彩的推理和凶手的忏悔声让全场都寂静下来,一场误会导致了一条生命的逝去,引人唏嘘,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凶手被带走,才逐渐有人感叹起破解了这场案件的侦探的厉害之处。 “真不愧是‘沉睡的小五郎’啊!”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破解的第四桩案子了吧。” 沉睡的小五郎? 明日见零零一回忆了一下,感觉这个称号有点熟悉,似乎在哪篇报道上见过,不过当时护士小姐来查房,他起身时顺手关掉了手机。 他正准备拿出手机查一下,刚刚打开搜索引擎,一道声音让他动作骤然一顿。 明日见零零一猛地抬起了头,他看到毛利兰正俯身盯着一个小孩,严肃道:“柯南!你刚刚又跑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诶!” 那个戴着眼镜的孩子心虚地说:“小兰姐姐……” 佐藤美和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全副武装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但怎么说也已经认识两年,她还是迅速认出了那是警视厅的吉祥物。 出于女性的直觉,即使只是背影,她仍旧下意识地觉得那孩子看起来不太对劲,于是调转脚步走过去,出言问道:“闪闪?你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明日见零零一手中的手机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佐藤美和子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将那只手机接起,她无意间瞥到了亮着的屏幕,搜素引擎的搜索栏里写着[沉睡的小五郎]。 “原来是被刚刚那场推理惊到了吗?我第一次见到那位侦探的推理时也很吃惊,实在是太过精彩了。” 佐藤美和子将手机递还回去,那孩子比她高出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模糊地看到那孩子的口罩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迟疑道:“闪闪?” 明日见零零一目光灼灼地盯着某一处,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半步,佐藤美和子沿着那束目光转头看过去,毛利侦探、小兰、柯南、高木、目暮警官……一切正常,并没什么特别的。 蓦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道声线颤抖的低喃。 “弟弟……” 22、022 那束目光太过灼热,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挡在了毛利兰身前——虽然以他此时的身高只能挡住毛利兰的腿。 他猛地抬起头看过去,对上了一双灿金色的眸子。 ——是他! 工藤新一咬紧牙关。 警视厅的警察们游走于店内做最后的取证工作,目暮警官在向苏醒的毛利大叔赞叹刚刚那场推理的精彩,咖啡厅的店员对不久前的案件仍旧惊魂未定,十分钟前还跪在地上痛哭忏悔的凶手被带走,已经解除嫌疑的另外两位客人也随着佐藤警官一起向外走去,大概是要配合去警视厅做最后的笔录…… 所有人都在发出不同的声响,工藤新一却徒然觉得这间咖啡厅里寂静得可怕。 与明日见零零一相识以来他们不止一次对上视线,午休时习惯性地面对面坐下吃饭,警视厅里一起躲在饮水机旁闲谈,但工藤新一却觉得这次的对视与过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刻意压低的帽檐和口罩遮去了大半的表情,那个人的眉眼间蒙着一层阴影,金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像人,更像是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野兽。 他想起在硝烟中模糊地捕捉到的那个决绝又漠然的瘦削身影,金发蒙着灰尘,单手拎着一把狙击枪,血液源源不断地在脚下汇集。 那是一个陌生的明日见零零一,却又并不完全陌生,他曾经在一个月夜偶然窥见过那个截然不同的“明日见零零一”。 那么此刻站在那里的明日见零零一又究竟是敌是友? 冷汗逐渐浸湿了后背的衣料,紧紧贴在发凉的脊背上,紧张之下,工藤新一的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毛利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俯身问道:“柯南?” 目光触及那孩子的脸色,她立刻蹲下身,担忧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院吧……” 冷静,不要自乱阵脚,那天的情景里,明日见零零一明显是被那些黑衣人攻击的一方。 明日见零零一跟喂他吃下毒药的家伙并不是同伙,但是明日见零零一的身份也绝对不像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不,或者说,明明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明日见零零一身上暗藏玄机,正是因为想要探寻那份谜题,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集才会逐渐多起来。 “柯南?”毛利兰又问了一声。 工藤新一转过头,他对上女孩温柔又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露出个笑容:“我没事小兰姐姐!可能是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无论如何,至少在解除危险之前,他不能再放任小兰跟明日见零零一像过去那样随意接触。 那束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仍旧锁定在身上,工藤新一拉着毛利兰的手快步往外走,变成一个小孩子是他目前的一重困境,但是在某些时刻也可以成为他解决困境的一样法宝。 毕竟没人会对一个小孩子毫无缘由地生出什么警惕之心,更没人会相信这个小孩子一个月前还是一个高中生。 从时间上看,明日见零零一大概率是在放学后去合唱团参加了排练,这家咖啡厅是帝丹高中到警视厅之间的必经之路,明日见零零一在路过附近时看到了认识的警察,于是中途在此停下。 只要不是特意来找他的,那就没什么大碍。 “柯南?你走慢一点啊……诶?闪——”毛利兰及时捂住嘴,将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止住,她笑着问:“好巧,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今天合唱团的排练怎么样?” 工藤新一身躯一震。 糟了,他想,刚刚只想着带小兰离开,最好暂时不要和明日见零零一产生接触,但小兰和明日见零零一本就认识,以小兰的性格,认出那是明日见零零一后就一定会主动打招呼。 工藤新一拽了拽毛利兰的手,他低着头,脖子僵硬,不愿再对上那双诡谲的金瞳,装出撒娇的口吻催促道:“小兰姐姐,我肚子饿了,快点走嘛。” 毛利兰摸了摸牵着自己手的孩子的头,无奈道:“原来是饿了啊,好吧。” “抱歉,我得先走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再……”毛利兰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她微微皱眉,看了眼周围,确保没人注意到,才压低声音道:“闪闪,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什么开关,那个一直垂着头的人终于有了一点额外的反应,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这让他的表情变化肉眼下不大明显,于是也没人真正看清他此刻复杂的神情。 他说:“这个孩子……” “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是目前住在我家的孩子,他叫做江户川柯南!” “柯南、柯南……”明日见零零一喃喃自语般地念了两遍那个名字,缓缓蹲下身,毛利兰以为他是想跟那孩子打声招呼,便想为他们互相介绍。 “柯南,这位大哥哥是我的朋友,他——”毛利兰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惊讶地看着身旁的画面,张了张口:“……闪闪?” 明日见零零一单膝跪地,紧紧地抱住了最近寄住在她家里的那个孩子,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 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戏码? “弟弟……” 工藤新一骤然愣住。 其实真正让他身体僵住的并不是那个带着哽咽的称呼,而是逐渐在颈侧漫开的湿意。 他哭了? 明日见零零一竟然在哭吗? 为什么? 他刚刚是不是在叫我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的个子本就比他要高,更何况他现在只是孩童模样,那个拥抱里带着仿佛失而复得的迫切,工藤新一的下巴被迫压在明日见零零一的肩上,在被泪水打湿的茫然时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动,而后忽然捕捉到了另一抹金色。 一个有着深色皮肤、一头金发的男人走进还未恢复秩序的咖啡厅里,店员迎上去,解释说今天店里无法正常营业请谅解。 那个男人转身指了指门口贴着的招聘广告,笑容灿烂:“其实我是来应聘的!” “原来是这样,那您先在那边的空位休息一会儿可以吗?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很快就结束了!” “麻烦了!” 那个人嘴上答应着,但是在店员离开后却并未走向空着的桌位,而是径直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工藤新一终于回忆起,自己应该是在某个案件里见过那个男人。 不对,不止,那种熟悉感不止是来自某个案件。 但是那样罕见的外貌,如果他在其他地方见过,不可能没有留下印象才对。 降谷零停下脚步,他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戴着眼镜的孩子的明日见零零一,沉默了一会儿。 他蹲下身,轻声安抚道:“先放开他好吗?闪闪?哥哥?” 毛利兰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我是他监护人的朋友,因为之前也遇到过这孩子出现过类似的状况,所以稍微有一点处理经验,请别见怪。”降谷零解释道。 就像重生之前他就已经猜到的那样,其实江户川柯南就是失踪已久且被组织判定为已死亡的工藤新一。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按照组织给出的报告,在吃下名为“aptx4869”的毒药后,工藤新一已确认死亡。 也正因此,医院空病房的那场交涉中,在赤井秀一怀疑那个袭击了他们的狙击手是琴酒时,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清楚,那场袭击的确与组织脱不开关系。 顺着线索向上延伸,fbi对明日见零零一的关注引起了组织的注意,这是那场袭击发生的最重要的导火索。 明日见零零一与赤井秀一一起秘密离开帝丹高中,工藤新一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件事的人,他第一时间通知了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松田阵平,然后凭借自己高超的推理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明日见零零一的下落。 但那里有的不止是明日见零零一,还有布下那场袭击的琴酒和伏特加。 结合已有的情报,降谷零差不多能复原出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工藤新一视角下的情景。 爆炸发生后,工藤新一听到枪声,冒险走入硝烟中试图找到明日见零零一,但是最先碰上的却是被明日见零零一击中后准备撤离的琴酒。 工藤新一对那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心生怀疑,而后不慎被发现后,为了节省时间,琴酒直接喂工藤新一吃下了组织开发的毒药,但琴酒没想到的是,工藤新一吃下毒药后并没死,而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小孩。 组织的人近期曾进入工藤新一家中进行过检查,最终给出了工藤新一已身亡的结论。 那个少年现如今已被卷入与组织的对决其中,在旋涡中无法脱身。 降谷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再次见到那个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孩子时的心情,他的职责是守护国家与民众,他原以为可以阻止那场发生在游乐园的意外,然而造化弄人。 但是意料之外的状况永无止境,一重接着一重。 明日见零零一在见到身体变小的工藤新一后,认为那也是他的弟弟。 工藤新一不是“弟弟”,但是成为了江户川柯南的工藤新一是“弟弟”。 降谷零把被明日见零零一紧紧抱住的那个孩子解救出来,他放缓动作,将明日见零零一的头按怀中,对明日见零零一来说,只要是“弟弟”就能起到安抚的作用——虽然他实际年龄比这位所谓的“哥哥”年长近十岁。 他示意那个戴着眼镜的孩子趁此机会离开这里,随着那个瘦小的背影逆着光消失在视野中,他叹了口气。 他不可避免地对那个孩子生出惭愧,十几岁的年纪,如此生机勃勃又前途似锦的少年不该被卷入另一个世界的战场,他明明已经知道意外将会降临在少年身上,却没能成功将其阻止。 “弟弟……” “嗯嗯,我在呢。” 一瞬之间,降谷零恍若抓到了什么思绪,然而最终没能彻底抓牢。 ——被明日见零零一判定为“弟弟”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23、023 经此一役,暂且不论明日见零零一的真实身份如何,但是明日见零零一会被组织注意到已成定局。 安全起见,降谷零建议松田阵平暂时不要让明日见零零一去学校。 松田阵平沉默了几秒,还是答应下来。 他一直希望明日见零零一能拥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拥有的朝气蓬勃和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切才刚刚步入正轨,却又猝不及防地拐进了一个更糟糕的处境。 他想说保护明日见零零一是身为监护人的他的责任,解决方案不该是一刀切地将明日见零零一藏起来,但是他做不到不顾校园里如此之多的孩子们的安危。 ……只希望一切能尽早结束。 如果问该怎么才能确保明日见零零一是绝对安全的,那最简单直白的办法就是不让明日见零零一离开他们的视线。 于是松田阵平开始带着明日见零零一去警视厅上班。 对于这种生活,松田阵平、明日见零零一乃至于警视厅里的任何一位警察都适应良好,完全没有警视厅里多了个编外人员的违和感。 这大概是因为早在两年前,无家可归的明日见零零一就曾约等于被警察们养在警视厅里。 没人会讨厌这样一个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芒的真挚的小太阳。 明日见零零一依然有点不在状况内,但是那并不影响他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刚回学校待了一天就被告知最近可以不去上学了,而且还能每天陪弟弟一起上下班,这跟做梦有什么区别?! 不过其实还是有一点坏处。 自从他出院以后,松田阵平把他盯得很紧,就算是出外勤时也会拜托其他人看住他,有一次实在没人托付,松田阵平甚至打了通电话后临时把他送去了警察厅。 明日见零零一从这种过度的保护欲之间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他理解弟弟为何对他如此紧张。 明日见零零一趴在办公桌上,不知第几次试图回忆起那天在停车场发生的事情。 想不起来,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秀一也只是让他不要多想,说等时机成熟时一定会告诉他。 显然,直到今日,秀一仍旧觉得时机不够成熟。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以往时不时就会到警视厅来的工藤新一竟然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过了,他原以为不去学校了也能时常在警视厅和新一见面。 听小兰说,新一还在调查那桩神秘案件。 明日见零零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错觉,在失去意识时,他似乎听到了新一在喊他的名字。 但是新一怎么会在那里?他没记错的话,那天中午,新一应该是在和足球社的朋友一起踢球。 不过目前最最最让明日见零零一在意的其实是他新找到的弟弟。 过去快斗是他年龄最小的弟弟,现在快斗成了倒数第二,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孩子成为了最年幼的弟弟。 据他了解到的信息,柯南寄住在毛利家,在帝丹小学读书,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小兰的父亲是侦探的缘故,柯南也对侦探和推理十分感兴趣,经常跟着毛利侦探一起调查,偶尔还会提出一些可爱但是能启发灵感的线索。 “父母不管不问……寄住在别人家里……年幼早慧……”明日见零零一越想越急,他的弟弟还那么小,这可怎么行?! 但他现在只能待在警察们的视线之内,没办法去找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挑了一个松田阵平确定不用加班的日子,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可以去找透吗?他现在在一家叫做波洛的咖啡厅工作对吧?我们去找他吧!” “透……?哦,你说安室啊。” 松田阵平还是没能完全熟悉那个假名,他挠了挠头,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几秒后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好吧好吧。” “好耶!!” “不过我得先打电话问问他方不方便,不能给他造成困扰,他不同意的话今晚就还是回家吃饭。” 明日见零零一非常欣慰,疯狂点头,噔噔噔跑去楼下找伊达航庆祝去了。 瞧!他的弟弟们相处得多么融洽,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大家庭! 波洛咖啡厅里,接到松田阵平的电话,降谷零瞬间就猜到,明日见零零一大概是终于憋不住想见江户川柯南了。 说是来波洛咖啡厅找他,实际上心思应该在咖啡厅楼上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新弟弟的诱惑对那孩子来说大得可怕,要是还能顺便见到他,一次见两个弟弟,那对明日见零零一来说简直就是绝杀。 降谷零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应允下来。 明日见零零一对弟弟的执念太深,找到弟弟和保护弟弟仿佛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如果一直不让他跟柯南见面,那明日见零零一大概就会开始想办法悄悄去找柯南。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第四个弟弟的身份还不明确,江户川柯南这第五个弟弟身份特殊,但堵不如疏,疏不如引,总归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接触,就算出了意外也能及时处理,比明日见零零一自己按捺不住了独自跑出去强。 降谷零提前和咖啡厅的另一位服务生说过一会儿自己的朋友会来,他独自招待就好,大概四十分钟后,松田阵平和全副武装的明日见零零一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门。 店门上挂着的铃铛随之响起,降谷零刚刚转过身,一个人影就迅速扑了过来。 降谷零已经对应对那孩子的拥抱十分熟练,他后撤几步卸下冲击力,拍了拍明日见零零一的背,和关上店门的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孩子一直都对自己的身高体重显然没什么数,看到弟弟就想扑上去,在日本这种边界感和社交距离极其明确的国家,这种肉眼可见的热情并不提倡。 但是那孩子的情绪热烈又真挚,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其感染,即使诧异,却也无法对那样一个人生出厌烦之心。 “好了,快起来吧,我刚刚做了三明治,是最近要推出的新品,正好你们来了,帮我尝尝吧。” “好!!” 降谷零端出准备好的三明治和咖啡时,明日见零零一已经在松田阵平的安排下乖巧地在靠窗的桌位坐下。 “尝尝看。”降谷零将托盘放在餐桌上,片刻后,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吃起来倒像是……”松田阵平紧急撤回了一句话,面不改色地改口道:“像是专业厨师做出来的。” 降谷零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涩,但仅是一瞬便回归平常,这会儿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他干脆也坐下来,转头问:“闪闪,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明日见零零一似乎是愣了一下,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抬头说:“……很好吃!” 降谷零眨了下眼,掩去眸间思量,没多说什么。 他总觉得明日见零零一刚刚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吃完三明治,三人坐在一起闲聊喝咖啡,期间准备下班的另一位服务生在路过时认出了明日见零零一,明日见零零一也愉快地为那位叫做榎本梓的小姐签了名。 松田阵平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等店里彻底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忍不住感叹:“无论怎么伪装都会被认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降谷零侧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明日见零零一,无奈地笑笑。 有时候辨认一个人并不需要依靠外表,明日见零零一的身上仿佛时刻萦绕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即使不看他的脸,仅仅只是背影,脑子里也能在瞬间得出答案——没错,那个人就是明日见零零一。 更何况明日见零零一单是外表本身就已经足够有辨识度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 “直走左转就是了。” “嗯嗯!” 大概十分钟后,松田阵平忍不住站起来,“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降谷零叹了口气。 果然,就像降谷零预想的那样,明日见零零一已经不在卫生间里了。 他按住松田阵平正准备拿出手机的手,说道:“不必打电话了,我知道他在哪,你先回去坐着,我去把他带回来。” “他在哪?”没等降谷零回答,松田阵平又立刻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这次就算了,我自己去吧。” 降谷零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跑到楼上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去了,今晚毛利侦探约了委托人见面,我们一起去的话人太多,反而不太好。” 松田阵平知道因为工藤新一的缘故,明日见零零一和毛利兰关系也不错,如果是去楼上找朋友了,好像也合理。 不,不对。 松田阵平眉宇的皱痕再次加深,在明日见零零一眼中弟弟胜过一切,能见到降谷,那明日见零零一这会儿眼里应该完全看不见什么朋友才对。 降谷零看松田阵平的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已经猜到了什么,解下围裙叹息道:“你应该也见过吧?那个叫做柯南的孩子。”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莫非——” “没错。”降谷零点点头:“他觉得柯南是他的弟弟。” *** 二楼,毛利侦探事务所。 毛利小五郎正在接待预约的一位委托人。 那位委托人想委托侦探调查自己失踪的孩子。 工藤新一对找人这种委托不感兴趣,小兰这会儿在楼上睡觉,他打了个哈切,无聊地趴在窗边吃薯片。 听完那段描述,毛利小五郎的头顿时大起来:“没有照片,没有失踪的时间地点,连失踪的人的姓名年龄也没有?!” 那位委托人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没错。” “什么资料都没有,这怎么找?!”毛利小五郎腹诽着,说是自己的孩子,却提供不了任何相关资料,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毛利小五郎有点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来找茬的了,虽然给的委托金足够丰厚,但是他觉得今天的这个委托大概是接不成了,“只是口头上的描述的话也……” “他的头发是金色的。” 耳朵捕捉到某个关键词,工藤新一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张脸,他随即摆了摆手,继续嚼起薯片。 怎么可能,金发又不是什么那么罕见的—— “他的眼睛也是金色的。” 窗边突然猝不及防地传来砰的一声,毛利小五郎和前来进行委托的客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过去。 工藤新一顾不得那么多,他迅速爬起来,跑到那位委托人身边,问道:“呐,叔叔,你说的那个人……” “叔叔???”委托人瞪目道:“叫哥哥啊!” 叫什么无所谓,工藤新一流利改口:“哥哥,你要找的那个孩子,指的不会是这个人吧!” 委托人顺着突然跑过来的小孩子递过来的薯片包装袋一看,目光一凝。 “没错,我家孩子就长这样!毛利侦探,现在有照片了,那你就可以——” 说着说着,又过了几秒,委托人猛地站了起来:“等等?!!嗯????” 喂喂喂…… 工藤新一的嘴角抽了抽。 明闪闪,国民级明星,代言覆盖衣食住行全部领域,那家伙怎么会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难道他从来不出门吗?! 工藤新一表情突然一滞。 等等,不出门? 他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听说明日见零零一的真名时自己的第一反应:那个名字不像名字,像编号。 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薯片包装袋,上面印着的属于明日见零零一的图片随之扭曲起来。 ——这个人为什么要找明日见零零一? 对方最初说要找的是自己失踪的孩子,正是因为使用了“孩子”这个字眼,他刚刚才会下意识地说出“叔叔”这个称呼。 不对,不对。 工藤新一的脊背逐渐发凉。 这个委托,从委托人到委托内容,完全不符合常理。 门口突然传来了两道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交流。 大概是门没关严,敲门时那扇门便出现了一丝缝隙。 毛利小五郎起身:“谁啊?现在可不方便接待其他客人啊。” 工藤新一忽然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几秒后,一颗金色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抬头的瞬间露出了一双清澈又愚蠢的金瞳。 工藤新一的心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快——”跑! 一道身影比他的声音更快。 *** 降谷零走上通往二楼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楼梯,他依稀捕捉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眉头微皱,不由加快了脚步。 转过拐角,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面色一沉,他大步走过去,“请问,你要对我家的孩子做什么?” 穿越者转过头,对上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哈?”他拍开落在肩上的那只手,扯了下嘴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蠢话吗?你家的孩子?” 他收紧了抱着倚靠在怀中的进入休眠状态的人的手,面无表情道:“——这是我家的孩子!” 24-30 第24章 024 明日见零零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一片空白。 那是他遗失的过去。 …… 我的名字叫做001, 再准确一点说的话,我的编号是001。 我是一个马甲,一副被精心打造出的躯壳。 我本不该拥有真正的生命, 但我偏偏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创造出我的穿越者热衷于“外貌出色、实力强大、命运悲惨”这一类的设定,身为他精心打造的第一个马甲,我的一切也在他的手下逐渐明晰。 日复一日, 在一次次的设定完善中, 我开始懂得所谓的“美强惨”背后的真正含义。 起初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 穿越者可以直接赋予马甲“美”和“强”两种特质, 但是“惨”是需要一定过程的,那是需要将马甲下放到一定环境背景和人际关系中才能彻底达成的关键一环。 成为填补人造美强惨设定工具人大多会为马甲的离去而悲伤悔恨,马甲似乎付出了包括自己生命在内的一切,但只有操控马甲的人知道, 那一切都只是完善设定的一部分。 马甲往往退场得盛大辉煌, 在不同的穿越者的不同剧本中, 马甲的落幕往往殊途同归, 拯救了谁、用生命换取了谁的生命得以延长、死后为谁所念念不忘——但那仍旧是一场谎言。 对我来说, 那是一场荒唐的、盛大的、混杂着无法分辨的善意和恶意的谎言。 我是穿越者的第一个马甲,不同的穿越者同好之间会交换彼此的精彩片段, 于是我在穿越者身边同他一起见证了无数属于美强惨的死亡。 穿越者说,那是艺术的象征。 我不理解那种艺术, 我只看到了滑过那些人脸颊的泪水。 用一场虚假的消亡换来了真实的遗憾,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思考那个问题,如果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构陷的骗局,但是你确实被治愈或者拯救, 那最终的泪水是否错付? 我不知道答案。 但是很快,我意识到另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在穿越者从其他同好穿越者手中拿到的精彩片段中, 马甲的退场是不可或缺的关键时刻。 美强惨爱好者的马甲们的结局大多与死亡脱不开关系,悲惨的命运往往与死亡或者生不如死相伴随,如果能够死在直到马甲死亡那一刻才理解马甲的人怀里,那这场跌宕起伏的演绎将成为创作者的巅峰之作。 死亡,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穿越者并未教过我这些,但是我能从那些从其他世界寄来的影像中看到无法抑制的痛苦。 我的关注点开始不只集中于用一个躯壳达成一段注定带来痛苦的羁绊这件事的性质上,我开始思考,如果其他马甲同我一样拥有自己的思想,那未来可能在穿越者安排下走向死亡结局的马甲们又该如何? 如果我拥有自己的意识,那其他马甲是否也拥有自己的意识? 如果马甲在穿越者的剧本中最终的结局是走向死亡,那杀死一个有意识的马甲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是编号001的马甲,是所有马甲的兄长。 既然身为兄长,那就有保护弟弟的责任。 我也不想看到穿越者成为杀人犯。 所以我离开了穿越者,去寻找我的弟弟。 我不知道其他马甲的身份,但既然穿越者是美强惨爱好者,那其他马甲也一定是美强惨,总之去找美强惨准没错。 虽然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思想,但我仍旧是穿越者精心打造的一个马甲,为了不被穿越者找到,我主动切断了与穿越者之间的千丝万缕的感应,与此同时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随着记忆如退潮般消逝,我茫然地站在东京街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潜意识在不断催促着我向前一刻不停地告诉我要去找到弟弟,然后用尽一切去保护他们。 我的弟弟…… 我的弟弟…… 我会保护你们的。 …… 明日见零零一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这里是他的房间。 他回到了属于他和松田阵平的家。 我怎么会在家里? 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从后门偷溜出去后,他来到咖啡厅楼上的毛利侦探事务所,门没关严,敲门时门自动打开了,见没人回应,他便试探性地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与穿越者切断已久的感应瞬间连接上,失去的记忆在毫秒内一并涌入大脑,他一头栽倒下去,世界陷入一片空白。 有人接住了他,有人在抢夺他,他只能极其勉强地从休眠状态中窥见一丝外界发生的混乱。 他已经两年多没见过穿越者了,没想到竟然会阴差阳错地就这么撞上。 在他被记忆冲击到暂时陷入休眠状态后发生了什么?以他对穿越者的了解,如果见到离开的他,那就会直接将他带走才对,但是他此刻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 因为有了新的马甲,所以对他失去兴趣了? 穿越者是为柯南而来的吗? “你醒了啊。” 明日见零零一惊醒一般地转过头,撑着胳膊坐起来,脱口而出:“透?” 刚刚想得太过专注,竟然没注意到弟弟就坐在身边。 “柯南怎么样?”来不及想别的,他立刻问出自己此刻最担心的问题。 降谷零略微诧异,他预想了几种状况,那孩子昏迷得蹊跷,可能会像上一次住院苏醒时忘记发生了什么,也可能会问关于那个神秘男子的去向,却没想到第一反应会是询问柯南。 “放心吧,他很好。”降谷零回答。 早在一个多月前公安就已经开始对毛利侦探事务所进行了秘密保护,这也是这次的争夺明日见零零一环节中公安能极速赶到现场帮忙的原因。 明日见零零一松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激情刹那间又被心虚浇灭。 不用怀疑,这次一定又给弟弟添麻烦了。 “对不起。”明日见零零一主动认错。 降谷零盯着那孩子的脸,没能及时做出什么反应,见那张脸上的愧疚逐渐加深,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说道:“不,你不用道歉的。” 他有预感,属于明日见零零一的那段过往正在逐渐浮出水面,只希望真相不要太过难以令人接受,经历过萩原研二的离世的松田阵平如今已经无法再接受来自身边在乎的人的打击。 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他不希望有这样一个敌人,也不希望那孩子拥有痛苦的过往。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问题,过去并不太明显,现在逐渐变得值得思考起来,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的明日见零零一在意识到他们并非自己的弟弟后,是会选择维持现状还是会选择离开? ……大概是后者吧。毕竟“弟弟”对明日见零零一来说真的很重要,一直以来明日见零零一在他们身上投注了大量情感,但他们并非明日见零零一真正的弟弟。 就像松田阵平说的那样,找到的弟弟明明是假的,投注的感情却是真的。发现他们并不是自己的弟弟后,明日见零零一大概就会重新踏上寻找弟弟的旅程。 降谷零又有点走神,他伸手摸了摸明日见零零一的头,起身说:“我稍微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我等你!”明日见零零一说着,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还好吗?” “别担心,去倒杯水而已。”降谷零温和地笑笑,走出房间,几步过后,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已经无法再抑制下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起来。 其实他还有不止一个问题想问明日见零零一,关于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关于迄今为止是否想起了什么,关于过去与未来,关于观点与选择,但从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在长久的昏迷后缓缓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开始,那些问题都随着窒息感逐渐蔓延至全身而一并卡在了喉咙里。 明日见零零一醒过来了。 他想,我把他夺了回来。 迈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后,他成功保护了想保护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窒息所伴随着的痛苦迅速在身体蔓延开,降谷零靠着墙边缓缓滑下去,咬紧牙关,手指攥紧胸口的布料。 想要离开那个空间,想要呼吸,但走出来后仍旧喘不上气。 他夺回了明日见零零一,但为什么更早一次爬上楼梯时他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随着那声枪响,一切都结束了。 很痛苦,无法抑制地感到痛苦,已经无法再维持云淡风轻的模样在那孩子面前继续说些什么了。重生后他不止一次想,为什么重生的人是他,为什么重生的人是赤井,如果hiro能够重生是不是一切都可以变得不一样,为什么即使发生这种奇迹般的事,他仍旧无法救回他的朋友。 冷静下来,不要继续想下去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没有时间拿来浪费。 一双手突然环过他的脖颈从侧方拥上来,动作轻柔地将他的头压入怀中,降谷零一愣。 蓬勃的心跳声近在咫尺,仿佛在替主人诉说着自己的生命力。 “放轻松,慢慢呼气……吸气……” 明日见零零一跪在地上,轻轻拍着弟弟的背,“慢慢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 降谷零无意识地松开了按在胸前的手,跟着引导声缓慢地吸气、吐气,呼吸逐渐平稳。 见弟弟稍微恢复平静,明日见零零一退开一点,一脸担忧:“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降谷零点了下头。 明日见零零一松了口气,露出个笑容:“太好了。” 降谷零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的金色眸子,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被明日见零零一认作为弟弟的那一晚。 那时与此时的情景差不多,他蹲在路边的电话亭旁,明日见零零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抱住他,哽咽地说着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至于明日见零零一为什么会在第二次见面时才突然认定自己是他的弟弟,这仍旧是个未解之谜。 降谷零做了个深呼吸,虽然场景不太适宜,不过既然已经被撞见,也不必在乎那种无关紧要的事了,他干脆直接问道:“你知道毛利侦探事务所里见到的那个陌生人的身份吗?” 明日见零零一微愣,抬手重新抱住他,同刚刚的安抚性的拥抱不同,这一次的拥抱更加有力量,降谷零能感受到,这次的拥抱里想表达的更多是保护。 “那是我们的父亲。”明日见零零一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担心,弟弟,我会保护你们的。” “——父亲?!” 降谷零皱眉,虽然当时在楼道里光线不算好,但那个委托人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几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况且那两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等等,也不对,有时候外貌并不能代表什么。 贝尔摩德的真实年龄与外表就大相径庭,更何况那个女人的易容技术也极其出色,如果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属于两种情况之一,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于明日见零零一的最早期的猜测再次在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零零一,001号实验体。 明日见零零一口中所谓的父亲究竟是不是真的生理学上的父亲还很难说,即使真的是亲生父子,那个男人也未必有将明日见零零一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不过这些敏感又危险的猜测就不是该对明日见零零一说的话了,调查求证是他该做的事。 降谷零在等待明日见零零一苏醒时就已经安排公安的下属们对那个神秘男子展开调查,不过目前还没能得到确切的结果,他转移话题道:“赤井联系我说,明天他想和你见一面。” FBI大概是就上次的爆炸案查到了点什么,也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与明日见零零一见面。 经过深思熟虑,他最终答应下来,这次明日见零零一去找江户川柯南就是一个好例子,就算他不同意赤井秀一过来,明日见零零一八成也会自己溜出去找赤井秀一见一面,还不如让这件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松田阵平是机动队的中流砥柱,无法做到时刻都盯紧明日见零零一,他自己也是如此,不过他在这栋房子周围布下了足够多的公安下属,姑且能够确保基本的安全。 降谷零看了一眼时间,起身说道:“我得先走了,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明日见零零一依依不舍道:“好。” *** 第二天。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带领自己的那名公安警察,重生前,FBI和日本公安就达成合作已经接触过几次,他对那个总是跟着降谷零的公安也留下了点印象,似乎是叫做风见裕也。 不过以FBI和日本公安目前的关系,还没友好能能够互相介绍的程度。 “弟弟!” “风见先生!” 明日见零零一的称呼印证了赤井秀一没认错人。 风见裕也看了一眼身旁的FBI搜查官,弟弟? …… 赤井秀一是听同僚汇报说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的公安昨晚出了点动静,他才临时决定来找明日见零零一见一面的。 本来昨天他就想过来了,但是降谷零拒绝说不方便,不久后又表示第二天可以考虑。 大概是因为以前吃过信息差的亏,加上他们也都迫切地想弄清楚明日见零零一的真实身份,所以对一些情报倒是可以大方地做到随时共享。 目前的状况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出现了,并且想带走明日见零零一。 降谷零认为那有一定概率真的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但是赤井秀一持不同观点,明日见零零一的认知与大众意义上的认知有太多不重合,弟弟可能不是普通的弟弟,父亲也未必是他们所理解的父亲。 不过照降谷零的说法,明日见零零一突然陷入昏迷,苏醒以后并未像此前爆炸袭击事件中那样忘记当时发生的事情。 赤井秀一怀疑明日见零零一是否也能想起那天的爆炸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不能排除其实他已经想起过去全部记忆的可能性。 “那天在停车场发生的事,你想起来了吗?” 明日见零零一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放下杯子问:“那场爆炸里我有保护好你吗?” 赤井秀一微愣,他回答:“有,当然有。” 明日见零零一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 赤井秀一沉吟,不确定明日见零零一的记忆究竟是恢复到了什么程度,又问:“你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受伤的吗?” 那场事件中,组织的袭击乃至于明日见零零一不符合常理的行为都在他意料之外,但是让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其实还是那自残一般的两枪。 明日见零零一点点头,见弟弟表情不太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吓到你了吗?抱歉。” 明日见零零一以一种极其平常的口吻将自己的离奇行为认下,并且看起来完全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也并不准备做出额外解释,于是赤井秀一无意识地坐直了几分,严肃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用疼痛保持清醒?但是手和肩膀受伤会折损战斗力,于情于理那都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那时候明日见零零一的动作很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枪声就已经响起,那种发生在一瞬间的迅速的反应并不像临时起意。 明日见零零一眨了眨眼,“我想保护你。” “我知道。”赤井秀一耐心引导着,“但是你为什么要对自己开枪呢?受伤了的话就更难保护别人了吧。” 明日见零零一低头看向掌心,虎口的那道伤已经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疤了,他缓缓收紧五指,理所当然道:“就是要受伤才能更好地保护弟弟啊。” 穿越者为他创造的设定中,实力会随着负伤的严重程度有所增幅,爆炸中的伤不够严重,所以他干脆自己补了两枪,不过这种情况也会带有一些特定的副作用,比如他的子弹取了对手的性命,那也会加重他身上的伤,所以那时候他开枪时也只是想让对方受伤撤退,不过还是耐不住副作用开始吐血。 另一个副作用则是穿越者最早为他设置的性格会短暂占据上风,那个人仍旧是他,但是个性会变得更加冷淡,他不想对弟弟用那种口吻说话,但是那种时候也顾不得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赤井秀一眉头紧锁。 明日见零零一有点担心,以嘱咐小孩子的口吻强调道:“你千万不要尝试。” “尝试?” “你受伤的话我会难过的。” 赤井秀一哑然:“你……” 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日见零零一认为受了伤就可以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并且还劝他不要尝试?到底是谁给明日见零零一灌输了这种诡异的思想?! 他的脑海中刹那间浮现出一个字眼——父亲。 按照降谷零的说法,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在被迫留下明日见零零一后离奇失踪,公安目前没能找到那个人的任何踪迹,接受寻人委托的毛利小五郎也对那个委托人知之甚少。 那个所谓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听说,你见到你的父亲了。”赤井秀一问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你想回到父亲身边吗?” 明日见零零一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他还不能回去,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 看来明日见零零一对父亲并没有像弟弟一般的执念。 不过…… 他的眸子暗了暗,问道:“更早的事情还能记起来吗?最近有想起什么吗?” 其实这只是试探性的问话,毕竟他对明日见零零一的认知系统一向持保留态度,弟弟或许不是弟弟,而是一种代称,他不知道自己同降谷零等人究竟有什么共同之处,但是以此类推,明日见零零一口中的父亲也可能并不是父亲,而是一种指代。 据他了解,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去毛利侦探事务所就是为了委托侦探寻找明日见零零一,但是那个人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的姓名也没有任何照片,仅仅想通过外貌描述去进行委托。 那本该难度极大,偏偏明日见零零一的外貌极其罕见,会在三言两语中被迅速锁定也是正常现象。 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对风靡日本的明星明闪闪一无所知,但凡接触一下外界,那些铺满大街小巷的各类代言广告都能帮助他认出明日见零零一。 对社会缺少认知的特质,倒是和两年前刚刚出现在东京街头的明日见零零一有些相似。 明日见零零一当初认为他是弟弟时也仅仅是见了一面,认出所谓的父亲或许也只是潜意识下驱动的结果,询问是否恢复全部记忆也只是顺口一问。 出乎意料,明日见零零一很快就答道:“全部都想起来了。” 赤井秀一正准备起身,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没能反应过来。 他的神情中透出几分惊愕:“全部都……?” 明日见零零一蹙着眉点点头。 重新见到穿越者的那一刻,一切被斩断的记忆恢复,与穿越者之间的感应也随之重新连接。 只要被穿越者找到一次,那过去的隐藏也就彻底失去效果,即使再次斩断感应也无法达成上一次时的效果。 他和穿越者并不是敌人,他只是不认同穿越者的爱好,就算穿越者不来找他,最终他也一定会主动去找到穿越者——但不是现在。 现在还不到时候。 明日见零零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弟弟,和穿越者之间的问题他会解决,那是身为理应承担的责任,不过他跟父亲之间的矛盾就不需要弟弟们详细了解了,不利于家庭和睦。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名字很特别,是父亲为你起的吗?”赤井秀一问。 明日见零零一恢复记忆后前后性格整体上似乎并没什么变化,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太一样了。 赤井秀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微妙的不同,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跨越了孩童和成年人之间的边界,身上仍旧充斥着天真,却隐隐透出了一种纯粹到极致后逆反的病态。 像是被强行催熟的红色野果,在短时间内膨胀变大,上一次见面时还是一个热情活泼的孩子,这一次仍旧灿烂,却无端染上了几分沉重。 要足够轻缓地一步步从明日见零零一口中得知他的过去,那份过往显然不平常,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很有可能会伤害到那孩子。 “不是。”明日见零零一笑着说:“是我自己取的啊。” “哦?有什么由来吗?” “因为父亲经常对我说‘明天见,001’。” 那句熟悉又陌生的话一出口,明日见零零一久违地有点怀念起和穿越者一起生活的日子。 “对那句话印象太深,所以就觉得自己是叫做‘明日见零零一’了。” 他本身并没有名字,001是他的编号,穿越者一直在完善他的基础设定,并没有为他编写剧情背景,所以也尚未为他取名。 过去穿越者经常会对他说“明天见,001”,主动切断与穿越者之间的感应后,就像潜意识催促着他去寻找弟弟保护弟弟一样,他误以为那句印象深刻的话就是他的名字。 虽然是阴差阳错下取出来的名字,不过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原来如此……” 从数字编号001衍生出来的叫做零零一的名字,一个父亲真的会常年叫自己的儿子“001”吗? 赤井秀一极力小心地向下挖掘:“你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和现在的差别会很大吗?” “不太一样,不过我都很喜欢……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就会很高兴。” “喜欢”这个字眼一出,赤井秀一忽然松了口气,但是又想到明日见零零一神奇的认知障碍,他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明日见零零一回忆起过去的生活:“一起读书看影像资料,完善设定,偶尔会去不同世界旅行……” 虽然有的描述听不太懂,不过至少不像是待在实验室里的状态,赤井秀一勉强安心几分。 “那——” “轮到我问了!”明日见零零一举手说。 赤井秀一先是微愣,随后哑然失笑:“好,你来问,想问我点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陷入了沉思。 他只是想换个话题,如果问他具体想问什么,他也还没想好。 弟弟要是问了他什么那他不会隐瞒,但是他不太想和弟弟们聊太多关于穿越者的事情。 他并不讨厌穿越者,只是对穿越者的爱好在经年累月中开始变得不认同,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和穿越者之间的矛盾影响弟弟们对穿越者的看法,但是在矛盾还未解决时,他也不希望弟弟们与穿越者有过多接触。 穿越者是一个追求完美的艺术主义者,完善第一个马甲的设定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尚且没有正式编写剧本,更何况其他新创造的马甲,所以并不需要太过担心穿越者会直接对弟弟们出手,立场不同并不等同于水火不容。 也正因此,在过去的那些用于完善设定的时间里,他才会在穿越者身边观看了不计其数的其他穿越者寄来的影像资料,然后逐渐对那种爱好产生怀疑,最终演变为一种不赞同。 明日见零零一想到自己想问点什么了。 “秀一和透应该已经认识很久了吧。” 透和阵平的关系一向很不错,不错到完全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仅仅只认识了几个月,大概是真的性情相投,他们的相处看起来就像是数年的老友。 但明日见零零一反而觉得是和透关系很差的秀一更了解透一点。 对于那个问题,赤井秀一只是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不知道降谷零在明日见零零一眼中设立的人设是什么,迄今为止明日见零零一也并不知道降谷零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仍旧称呼降谷零为“透”。 既然如此,那他这边也就不方便多说什么,以防同降谷零给明日见零零一的说法存在出入。 明日见零零一有时候神经大条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伪装,但是事实往往又让他不得不相信那种纯粹。 你告诉他什么他就相信什么,不是因为你的话术有多巧妙,而是因为他相信你,仅此而已。 “我很担心透。”明日见零零一说:“他一直都表现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但是我撞见过他露出很难过的表情……” 那种表情并不陌生,这两年里,他在松田阵平身上也不止一次看到过那种无法抑制的痛苦。 大概是因为秀一是弟弟们中最年长的那一个,他有时候会因为那种由内的成熟可靠而无意识地对秀一说出烦恼。 也可能是因为,在弟弟们中,秀一是最善于提问的那个,而他往往不愿对弟弟隐瞒。 “他曾经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赤井秀一对上那双写满担忧的金眸,沉默了许久,敛眸道:“我和安室有一位共同的朋友。” 赤井秀一说这句话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抱有怎样的心情,那是无法对他人轻易宣之于口的话,或许是因为明日见零零一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不知情者,或许是因为那双眸子充斥着柔软和忧虑,总之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那句话说出口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形容那段关系,但是说出“朋友”这个字眼时莫名有点恍然。 他敬佩着那个毅然决然赴死的男人,过去他们一同在组织卧底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与危险同行、与黑暗对决、改名换姓无法同亲人相见,高压之下,和波本的针锋相对以及和苏格兰的洽谈反而像是一个勉强能放松下来的时刻。 然而一切都在一个夜晚戛然而止了。 他没有亲手杀死苏格兰,但是他也没能救下苏格兰。 “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那个朋友现在在哪里?”明日见零零一问。 赤井秀一缓缓阖上眼睛,那一夜迸溅的血液仿佛仍旧近在咫尺,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他已经去世了。” “赤井秀一。”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透?”明日见零零一闻声下意识地转过头,他的另一位弟弟站在门口,神色晦暗,身上像是蒙着一层阴影,挥之不去。 赤井秀一背对着门口坐着,没有回头。 苏格兰的死是时间的洪流中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对他、尤其是对降谷零来说,那是一根猝然崩断的琴弦,带着颤响不绝的尾音。 也正因为琴弦断了一根,所以他们也无法再像过最初那样,纵使针锋相对却也能在苏格兰的调和中找到平衡,奏响乐章。 刚刚拿到拿到代号不久时他接到过一个任务,和波本、苏格兰一起执行,那个任务本身并不特别,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任务,但他仍旧对其印象深刻。他们三人装成一个乐队,背着装来用于伪装的乐器包以及藏在隔层里的狙击枪游走在任务地点周遭。 乐队是那场任务的伪装,但是在街边氛围使然地演奏起乐曲时,他们曾短暂地卸下沉重的伪装。 “我很抱歉。”赤井秀一站起身,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该走了。” 赤井秀一从站在门口的金发男人身旁径直走过,他们从始至终没有发生任何眼神交流,走出门口时他脚步稍顿,最终什么都没说,加快脚步离开了。 明日见零零一立刻起身追上去,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弟弟,又焦急地看了一眼已经只剩下个背影的另一个弟弟,不知道自己是该追上去还是留下来。 “去吧。”降谷零这样说着,迈开脚步走进房间。 明日见零零一犹豫了一秒,听到玄关传来的开门声,还是跑了过去。 “秀——”随着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脚步也逐渐停了下来。 逆着光,他看到玄关前有两个人影。 赤井秀一挡在门口,余光中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几个公安警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沉声道:“回去,不要出来。” 穿越者微微侧头,忽略竖在门口的障碍物,目光精准地投向他今日前来的目标,露出个笑容:“不跟我打个招呼吗?001。” 赤井秀一眼神一凛,这个称呼,这个人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他眯了眯眼睛,提高音量再次说道:“回房间里去,跟安室待在一起。” “你们就是这么教我家的孩子的吗?他以前可比现在有礼貌得多。” 穿越者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你们……不要随便修改别人家孩子的设定,没礼貌的家伙。” 第25章 025 “这样没问题吗?”赤井秀一问。 “松田说让他去吧。”降谷零收起手机, 他刚刚问了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的意见,那是除了明日见零零一本人以外最有权为明日见零零一做出决策的人。 想和那个找上门来的“父亲”单独聊聊是明日见零零一主动提出来的,既然本人和监护人都同意, 那他也就没什么好置喙的了。 更何况,他只是不直接参与那场对话,为了保证明日见零零一安全, 他还是会在附近看守。 降谷零看着巷子尾端站在一起的两人, “啧”了一声。 从情报人员的角度出发, 他很想知道那场谈话的内容, 未知和信息差会带来的困境和引发的矛盾他再清楚不过,他一向更习惯将一切状况掌握在手中。 赤井秀一光看表情就知道身旁那人正在想些什么,他淡定道:“等结束后去问他,他自然就会告诉你答案。” “我问过他了, 他不想回那个父亲身边。”赤井秀一勾了下唇, 目光落在不远处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眼神却无端沉了几分, “只需要确保他不被强行带走就足够了。” “用不着你提醒, 我知道该怎么做。”降谷零讽刺道。 那天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门口展开争夺战时他就已经察觉到,那个所谓的“父亲”对明日见零零一带着一股诡异的保护欲, 为了不伤到明日见零零一分毫,那个人宁可放弃一些有利优势, 这也是他最终得以将明日见零零一夺回的关键因素之一。 降谷零看了一眼时间,“松田就快回来了。” 松田阵平是和明日见零零一相处时间最长的“弟弟”,那个找上门来的“父亲”的底细仍不可知,如今情况, 松田阵平在场也更方便应对不同局势。 …… 穿越者把自己离家出走两年多的马甲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发现左手虎口有一道疤痕时怒道:“这是谁干的!” 明日见零零淡定地把手抽回来:“我自己弄的。” 穿越者顿时想起了一些自己设置的隐藏设定:“战损状态战斗力增幅是这么用的吗?!” 顿了顿,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确实是很有趣的剧情……主动受伤啊……” 最初为001设置这种战损buff时他就曾经预想过投放在剧情中的效果,确实别具风味,但是那不代表他真愿意让001为了别人受伤。 001突然离家出走还主动切断了与他之间的感应链接,这种情况很难应对,毕竟他曾经带着001在不同世界和时间线旅行,寻找范围太大,其他穿越者听闻此事后也在帮他留意001的踪迹,但是直到两年后他都没能找到001。 几个月前,他短暂感应到了一次001的存在,不过时间太短只能确认出大致范围,直到一个多月前他才终于确定了具体坐标。 虽然说是具体坐标,但是也只是一个时间线和小世界位置而已,出乎意料,那是他最初出身的世界,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最初诞生于哪个时间线了。 他委托了那个世界里很有名的侦探帮忙寻找001的下落,那位侦探不愧是个名侦探,刚坐下不久他就找到001了。 穿越者耸耸肩:“总之,你在外面玩的也够久了,一起回去吧,我拿到了古希腊的双人权限,勉为其难带你一起去逛逛。” “然后再回基地给你修复一下。”穿越者还是很在意001虎口的那道疤痕,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在自己一点一点做出来的马甲身上来回扫视,他怀疑001身上还有其他损伤,那群没礼貌的家伙只会带坏他的马甲,改口道:“不,还是先回基地修复再去古希腊吧。” 他拿到穿梭不同时空的权限往往比其他穿越者麻烦,001生出了自己意识,四舍五入就是活了,过去能轻松拿到手的单人穿梭权限带不了001这个特殊马甲一起旅行,但是他又不想把001独自留在基地,所以只能花更多的时间用来拿权限。 不过时间这种东西又不值钱,对穿越者们来说只是普通消耗品罢了,并不值得在意。 找了001两年半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几瞬之间罢了,他原本以为要花上个十年八年。 “好了,出发!”穿越者伸手想拉着马甲一起离开,却抓了个空,他忍不住皱眉:“怎么?你不会还要跟他们告个别吧?” 明日见零零一后退一步,认真道:“我不回去,我要和弟弟在一起。” 穿越者:??? 穿越者大惊失色:“你哪来的弟弟?谁给你乱加的设定,我跟他拼了!” “他们就是我的弟弟啊。”明日见零零一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解释其他马甲是弟弟这种论题上,这个问题等以后再讨论也来得及,他在弟弟和父亲剑拔弩张的时候主动提出要和穿越者单独聊聊,其中自然有他的用意。 明日见零零一问出了今天这场谈话中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人死可以复生吗?” 很多年前,他尚且对世界懵懂之际,穿越者曾经说出过一个理论。 身为被人为创造出的马甲,即使不理解,他也仍旧能将一切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储存在脑海中,穿越者的话他记下数年,直到找到弟弟们后他才真正理解。 重要之人的逝去是美强惨的代表性特征之一,所携带的效果甚至比美强惨本人死去还要强烈上几分。 他的大多数弟弟也都抱有那种遗憾,此后数年,那种痛苦至死无法摆脱。 “……死而复生?” 穿越者的表情刹那间发生了点儿微妙的变化,他盯着面前离家出走的马甲看了半晌,神情中带上了意味不清的审视,缓缓开口:“这并不好笑,001。” 明日见零零一会在这个关头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临时起意,自恢复记忆起他就已经在考虑此事,如果穿越者不来找他,那他也会主动去找穿越者,依靠本体和马甲之间的感应链接,他们想找到对方并不难。 “我没在开玩笑,我很认真。”明日见零零一说:“你以前不是带我去过江户时代吗?既然能回到那么多年前,想回到几年前应该并不难吧。” 穿越者当然记得那次旅行,他并未回答那个问题,毕竟时空旅行对他们来说都并不陌生,承认和否认都毫无意义,他转而提起了那次旅行中发生的一个小插曲:“我带你去看新选组的故事的路上,你遇到了一只濒死的猫,你想救它,我没同意。” 明日见零零一也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说道:“你对我说,像喜欢猫这种设定没必要真养了一只猫才算够格。” “时空旅行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有可能引发蝴蝶效应,如果救了那只猫,那你就有可能改变过去,当变动超过一定阈值,时空旅行者就会被时空管理局通缉。” “001,我不是在奉劝你或者告诫你,我是在命令你,不准做多余的事,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明日见零零一没说话,但他的神色并未变化,仍旧平静坚定。 穿越者抬手抚摸了一下面前那个马甲的脸颊,他的神色早已沉下来,但是手上的动作依然很轻,与多年前他第一次审视马甲中的陌生的灵魂时一般无二。 这是由他亲手打造的马甲,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马甲不知何时竟然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起初他并不感到惊喜,更多的是惊吓,毕竟在众多穿越者之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状况。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马甲,一副绝对听从指挥的没有生命的躯壳,就像其他穿越者打造的任何一个马甲一样,而不是一抹会表达在他操控之外情绪的灵魂。 多年来他只有001一个马甲,时间对他来说并不宝贵,但是他对001投注了太多精力,那也就注定了他无法直接将001销毁,而在调查起因和研究如何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不知从哪天开始,他竟然觉得这也不算很糟糕。 他没给那个马甲起名,一旦起了名字性质就彻底变了,编写剧本中随手起的名字和为有生命的灵魂起名是截然不同的,名字是最短的咒,起了名字就会生出感情和责任,所以他当初不允许001去救那只濒死的猫,更严禁001为那只猫起名。 他没再打造其他马甲,他唯一的马甲占据着他的全部精力,直到两年前001离家出走,主动切断了与他之间的感应,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再次重逢,他的马甲有了名字,被突兀的羁绊绊住脚,甚至想要为其他人逆转时间。 在他的期望中,001本该对世间的一切更加冷漠残忍,柔软的内心会在时光穿梭中酿成大错,所以他在创造001之初就为其编写了更加冷漠残忍的程序,更何况那个马甲长久地跟随在他身边,也理应在懵懂中模仿和学习他的一切,如同任何一个穿越者一样变得更加高高在上和漠然。 他不知道001的灵魂为何会变得柔软,那对穿越者来说是大忌——001并非穿越者,但001自诞生起就跟随着他,虽然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但001截止至两年前所过的生活与任何一个穿越者并无区别。 穿越者收回手,轻笑了一声:“所以呢?001,你想改变什么?” 他的微笑中并不带愉快,只出于马甲被私自修改设定的愤怒和厌烦却又不愿在误入迷途的马甲面前彻底冷脸,他离家出走的马甲想改变某个不相干的人的命运,甚至是爱屋及乌到去改变某个不相干的人在乎的人命运,他从这种行为中看不到任何价值,只觉得可笑。 所谓的弟弟在他眼里,正如江户时代那只濒死的猫,是时间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 “我想改变和你的关系。” 穿越者神情微滞:“……哦?” 明日见零零一靠着背后的墙,和穿越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所以面对穿越者说出自己的想法时紧张才是更加困难的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改变和你的关系,所以我才会出来寻找弟弟。” “我不认同你对其他人的看法,我也不认同你的一些爱好,你为我添加了数不清的设定,我想,那我应该也可以为你添加设定。” 明日见零零一姿态放松,笑着说:“我也想改变你的想法和做法啊。” 两年前,他决定离开穿越者,救下弟弟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同时也为了拯救自己和穿越者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他跟随着穿越者的同时也学习模仿着穿越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穿越者之间产生了分歧。 其实那种分歧还尚不明显,但是如果无法妥善解决矛盾,那他和穿越者之间的链接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他不想再无限地去接受穿越者给他的一切,所以现在轮到他来改变穿越者了。 “我是你的马甲,也是你意志的缩影,我想做的事情其实也是你想做的事情,我觉得你不是一个会被限制和定义的人……两年前,我在基地的资料库里看到过你的通缉令,上面写明了你为什么会被通缉。” 随着某个敏感词汇出现,穿越者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那是弯路,001,正是因为我早就已经走过那条路了,所以我才知道那是你不该走的路。” “你后悔了吗?”明日见零零一问。 穿越者一哽,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别处,说道:“当然没有。” 明日见零零一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那为什么还是弯路?你走的只是你选择的路而已。” 穿越者刻意避开了与马甲的对视,但是他眼前仿佛仍旧能看到那双坚定的总是带着些许疑惑的金色眸子——他一直很喜欢那双眼睛,从虹膜的颜色到睫毛的走向,每一毫每一寸都是他纠结已久才定下的。 他看到了守在远处的人影,似乎是又跑过来一个家伙,现在已经变成三个人一起蹲守了。 穿越者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那是他还未筹备打造001之前发生的更久远的往事。 一次时空旅行中,他做了规定中不被允许的事,自此被时空管理局通缉,那时候有人说他是走了弯路实在可惜,他意气风发地对着前来逮捕自己的死对头说:“你懂什么啊,弯路上才能看到更多风景。” 他从未后悔那么做过。 那是一条弯路,但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那条路。 “行吧行吧。”穿越者“啧”了一声:“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具体怎么行动你要听我安排。” 穿越者打了个哈欠,随手解除周身的静音屏蔽,他转身往巷子外走,淡淡道:“你是我的马甲,你犯了事最后被通缉的还是我,所以你悠着点搞,别又把我送上通缉令了。” 他目不斜视地从站在巷口虎视眈眈的三人之间穿过,他们谁都没做出额外的动作,没见过的那个卷毛立刻大步朝着他的马甲跑过去,似乎是生怕他对马甲做了什么。 穿越者背对着刚刚发表了一系列讲话的马甲挥了挥手,散漫道:“你知道该怎么找到我,自己来,别带猫。” 第26章 026 没人知道明日见零零一和那个神秘的“父亲”究竟进行了什么谈话, 绷紧神经多日,那个神秘男子却再也没出现过。 明日见零零一本人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他最近在忙着了解他年纪最小的弟弟。 工藤新一打开事务所的门,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他刚想悄悄关上门,下一秒,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弟弟!!” 工藤新一打了个激灵, 经过抉择, 在立刻逃走和正常走进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以他和明日见零零一目前的身高差距, 跑赢那个家伙不太现实。他没变小之前就跑不过明日见零零一,更何况是现在。 “……我回来了。”工藤新一关上门,把书包放好,转身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某人:“这位大哥哥, 你都不用上学的吗?” 他没记错的话, 松田警官明明对明日见零零一的出勤率十分在意, 之前明日见零零一逃课松田警官都会亲自去抓人, 怎么最近完全不管了。 “你愿意叫我哥哥了?!”明日见零零一十分感动:“弟弟!!” 工藤新一:“……”他们口中的哥哥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最初发现明日见零零一不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他还松了口气, 毕竟因为他的缘故,小兰也经常会和明日见零零一一起吃午饭, 在还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的确切底细时,能减少接触也是一道安全保障。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新问题——明日见零零一确实是不去上学了, 旁敲侧击时小兰也说最近没怎么见过明日见零零一,但是没过几天,明日见零零一开始日常打卡毛利侦探事务所。 唯一的好消息是帝丹小学的放学时间比帝丹高中早,小兰倒是不至于撞见明日见零零一, 姑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工藤新一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看报纸的毛利小五郎,心想也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是下了什么迷魂药, 大叔竟然也不觉得有个家伙每天都跑过来有什么问题。 从变小至今,疑问层出不穷,见面时偶尔可以试探一二,但至今还没有哪个问题是真正得出了答案的。 把他变成小孩子的黑衣人的身份是什么,他们又为什么要袭击明日见零零一? 委托毛利大叔寻找明日见零零一的神秘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找明日见零零一? 那天发生在事务所门口的争夺战仿佛还历历在目,楼下咖啡厅的服务员安室先生以及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合力从那个委托人手里抢回了失去意识的明日见零零一,毛利大叔最初还在懵逼,但他也在警视厅里见过几次明日见零零一,当然不可能放任那些不知道底细的人将昏迷的明日见零零一带走,最终还是在姗姗来迟的松田警官的解释下,这场闹剧才勉强结束。 不过目前令人烦恼的还有另一件事。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坚持要认他做弟弟,还说过要做他的监护人这种恐怖的话。 虽然一直都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有个失踪的弟弟,但工藤新一怎么想都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头衔竟然会落到他头上。 明日见零零一最近也很苦恼。 他想做柯南的监护人,但是他明年才正式成年,原本想着再等几个月也行,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穿越者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暂时中止争夺抚养权的计划。 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进行时空跳跃,以他对穿越者的了解,日期应该不会隔得太远,他必须等一个恰当的时间再将柯南带回家,否则他的行为和将柯南独自寄养在外面的不负责任的父母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能多陪陪柯南就多陪一下,等他把其他弟弟的事情一并解决,就可以把柯南带回家了。 想到接下来要解决的那些事,明日见零零一和工藤新一各怀心事,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 明日见零零一知道快斗的父亲是一位有名的魔术师,名为黑羽盗一,死于七年前的一场魔术事故。 虽然觉得快斗需要父亲所以一直在弟弟面前自称爸爸,但是他心里也清楚,真正的父亲才是快斗最需要的。 和柯南告别后,明日见零零一前往了江古田高中。 自从那场爆炸后他见快斗的次数就直线下降,再加上快斗本就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大多时候他们是通过手机联络感情。 高中比小学放学晚一些,他到江古田高中时下课铃正好响起。 明日见零零一在弟弟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弟弟。 “你怎么来了?”黑羽快斗被突然跳出来的家伙吓了一跳。 “想见你一面,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明日见零零一回答。 即使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但掩盖不住那人周身的严肃,黑羽快斗不由站直了几分:“回家再说。” 明日见零零一看了眼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摇摇头:“不,就直接在这里说吧,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为了能见到快斗但是又遵守和快斗的约定,他是甩掉了一直跟踪自己的人才跑过来的,那些人很专业,大概是官方机构出身,他得在那些人找过来之前离开这里才行。 况且那跟踪的人大概是其他弟弟找来的,消失太久容易让他们担心,他必须尽快回家。 “儿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最近不能再跟你见面了。”明日见零零一一脸沉重道。 “都说了……啧,算了。”黑羽快斗已经懒得去纠正那个称呼的问题了,要是能纠正过来那个家伙就不会直到现在还这么叫,大概是因为对方刚刚看时间的动作,他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好,然后呢?” “连电话都不能打了!” “连短信都不能发了!” “还有呢?” 明日见零零一大惊失色,抓住弟弟的肩膀用力晃了两下:“这还不够吗?!这已经很恐怖了!!” 黑羽快斗:“……” 把他像个八爪鱼一样开始抱着自己独自沉痛且对自身身高体重毫无自觉性的家伙从身上扒下来,无语道:“哈?你是小孩子吗?” “我不是,你才是。”明日见零零一今天叹的气比一个月加起来叹的气还要多,他舍不得弟弟也放心不下弟弟,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补偿弟弟们才行。 “所以你是——”黑羽快斗正要问明日见零零一是去做什么,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明日见零零一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因为那些人找不到自己所以其他弟弟着急了,他没直接接通,抬头说:“不行,我得走了。” 他用力地抱了一下弟弟,带着不舍转身:“我会想你的!再见!!” 黑羽快斗看着那个一步三回头的人,挥了挥手,直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慢半拍地放下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再见?” 黑羽快斗面对空旷的巷子,忽然有一种预感,或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人逃无可逃地蹲守在他放学的路上。 他想起自己刚刚没来得及问出的问题。 “不能见面、不能用手机联系……那个家伙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啊……” *** 降谷零接到下属关于明日见零零一失去踪迹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那孩子被那个“父亲”带走了。 但是很快他又琢磨出几分不对劲,当即给明日见零零一打了通电话,片刻后对方接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属那边就又发来了最新情况,说明日见零零一已经找到了。 明日见零零一消失的时间并不长,很难做完什么,不过如果是和某个人见一面,时间倒是刚刚好。 降谷零装作没事随意嘱咐了几声,告诉明日见零零一要早点回家,挂断电话,他沉吟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字眼——弟弟。 那天的那个神秘男子出现时并不避讳他们,明日见零零一对此也并未掩藏什么,如果这次是去见“父亲”,那其实不必非如此大周折甩开跟着的公安。 如果问明日见零零一会为了什么人花如此多心思,无非就只有那一个答案——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住院时在他面前曾不小心说漏嘴过一次,除了松田阵平、他、赤井秀一以及后来的工藤新一以外,明日见零零一还有一个隐藏着的弟弟。 那个弟弟大概是向明日见零零一提出了保密的请求,而一直以来明日见零零一也的确严格遵守着这项要求,以至于他们至今都没能参透那个隐藏着的弟弟的真实身份。 “这个时间安排……”降谷零若有所思。 明日见零零一前往毛利侦探事务所是为了见江户川柯南,所以才会特意选了小学放学的时间过去,他没记错的话,刚刚收到下属关于明日见零零一消失的消息时,穿着校服的毛利兰正巧和朋友一起路过咖啡厅门口。 “高中老师?不对……莫非是高中生吗……” ***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弟弟们此刻都在想什么,他独自走在路上,正在思索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 阵平的朋友萩原先生和快斗的父亲黑羽先生的死因以及发生意外的时间地点都是可以在新闻中查到的,他对那两人也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但是对于透和秀一共同的那位朋友,无论是去世的原因还是时间地点,他对此一无所知。 至少,他要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和忌日。 第27章 027 明日见零零一一直都知道, 其实透和秀一的身份并不像表现的那么简单。 他从未问主动询问,因为他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也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利, 如果弟弟们想说自然就会告诉他,他没必要去刨根见底地探究出个结果。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情况紧急, 他必须尽快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透和秀一显然都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和死因, 经过深思熟虑, 明日见零零一最终选择了后者。 透对那个人太过敏感, 像是不可触碰的软肋,一旦提起就会深陷痛苦的旋涡。 那个人对透很重要,于是有关那个人的逝去也就变成了一道无法解除的禁忌。 他隐约从那种痛苦中察觉到了一点额外的东西,不止是遗憾, 那种复杂始终萦绕着透, 无法摆脱。 对于明日见零零一问出的那个敏感的问题, 赤井秀一没有直接拒绝回答, 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怎么突然想到要问这个?” 明日见零零一正襟危坐:“我想了解你们。” 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不是不想回答你, 但是比起我,安室才是更该决定要不要告诉你答案的人。” 明日见零零一不解道:“可是那个人也是你的朋友。” 赤井秀一无奈地摸了摸面前那个年轻人的头, 金发触感柔软,他轻叹道:“那个人在我眼里和在安室眼里是不同的, 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有区别。” 上次提起苏格兰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苏格兰与自己之间的关系,最终选择了朋友这个称谓,但那只是一个临时的称呼。事实上, 直到苏格兰身份暴露的那晚,他们仍旧只是表面和睦的敌人。 他欣赏苏格兰同时也敬佩着苏格兰, 但他们并非真正的朋友,他至今都不知道苏格兰的真实姓名。 苏格兰那晚会选择自杀大概也有无法相信他真的是FBI的缘故,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也太过仓促,苏格兰的死因其实很复杂,然而除非苏格兰死而复生,否则大概也无人真的能彻底讲清原委。 重生前苏格兰对降谷零来说就已经是一道禁忌,那是引发他同降谷零的关系彻底决裂的最重要的导火索,而重生后,降谷零对这道禁忌的敏感只会不断加深。 他能猜到降谷零在想什么,毕竟这场重生之于他和之于降谷零也是截然不同的。 重来一次,他还有机会挽回重要之人的生命,但是苏格兰之死已经无法挽回,那场意外发生在更早的过去,即使重回一年前也已无力回天。 他猜降谷零或许也曾想过,为什么重生的不是苏格兰而是他们。 明日见零零一沉吟了几秒,换了个问题:“既然你们三个是朋友的话,那你们有过什么三个人一起的印象深刻的经历吗?” 那个孩子偶尔固执得可怕,赤井秀一光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今天不说点什么大概无法结束这场谈话,虽然刚刚讲了关于这个话题降谷零比他更有话语权,但是他也并不想真的让明日见零零一去找降谷零询问关于苏格兰的事情,沉思过后,他缓缓说道:“有。” “我们曾经组成过乐队在涩谷街头一起演奏。我们三个本来只是路过那里而已,但是因为那晚有烟火大会而且下了雪,人太多很难挤出去,街边有其他乐队,我们又恰巧都带了乐器,所以像个乐队那样一起演奏了一曲。”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短暂地卸下伪装兴趣使然地一同演奏,苏格兰和波本配合得很默契,他很快也融入其中。其实那时候苏格兰突然卸下琴包拿出贝斯时他略微诧异,毕竟苏格兰在他眼里一向是更加稳重的形象,直到音乐响起时他才恍然想起过那么一次,苏格兰的年龄应该是比自己小几岁的。 烟火、音乐、喧闹,构成了至今难以忘记的画面。又或许,真正令他记忆深刻的是,那一夜,高压之下曾短暂地卸下伪装。 明日见零零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虽然目前所获得的情报稀少,但是也并不难得出,透和秀一的那位朋友是非自然死亡。 涩谷街头,烟火大会,下雪,几个关键词叠加在一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缩小范围。 明日见零零一知道想直接得知那个人的身份很难,正如他至今都不曾知晓两位弟弟的真实身份。 他隐约对那两位弟弟的身份有过一点猜测,秀一大概是FBI的搜查官,透则更有可能是公安警察,他们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所以需要隐藏身份。 几个月前的那场爆炸中,秀一会被袭击,大概率就与那个秘密任务有关。 明日见零零一回到家时松田阵平还没下班,不过他记得弟弟有说过这两天不需要加班,他干脆提前准备起晚饭。 改变过去这种事情无法对弟弟们直接说明,更何况他还未再次见过穿越者,尚且不知道具体情况。 他不知道穿越者会定下什么样的计划,但是直接改变过去显然是不可行的,一个人命运的改变足以引发一场时间乱流,更何况还是三个。这一次穿越者愿意帮忙就已经很难得了,他不能把穿越者送上时空管理局的通缉令。 就像穿越者说的那样,即使他犯了事,最后被通缉的也不会是他,时空管理局只会找上马甲的制造者。 明日见零零一计算着时间,觉得明天可以先去见见穿越者。 本体和马甲之间天然存在感应,想找到穿越者的藏身之处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松田阵平回到家时,明日见零零一正巧从厨房出来,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笑容,将路过甜品店时买的蛋糕递给迎上来的人,说道:“我回来了。” 很难想象,他竟然也会有习惯在回家时说一句“我回来了”的时候,这种事放在两年前,他一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明日见零零一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生活,如果那个孩子没有出现,两年前他就已经死在了摩天轮上,这种改变将贯穿他的余生,未来也会一直持续下去,而身为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照顾和保护明日见零零一也成为了他的责任。 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想到了什么,唇角向下压了压。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明日见零零一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被遗忘的过往一定暗藏深意,而几个月前意外卷入袭击事件也引发了另一种未知的风险。 而在一切尚未明晰时,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突然出现了。 他和降谷聊过几次,那个神秘人的踪迹难以捕捉,无论如何调查都无法寻到什么存在的痕迹。 这种状况让他想起了两年前面对明日见零零一时的情形,无论如何调查警视厅都无法查出明日见零零一的过往,这也是他会成为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的关键因素。 现在,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出现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他曾经预想过明日见零零一终有一天会离开,但是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他一直以为,如果明日见零零一选择离开,那大概是终于发现他不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弟弟,从而踏上寻找弟弟的旅程。 “阵平,我明天要去见父亲。” 饭桌上,松田阵平动作一顿,迅速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他没注意到自己夹起的菜已经掉回了盘子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筷子,等待对方的下言。 明日见零零一见状站起身帮弟弟夹了菜,直到弟弟的碗里被填满他才满意地坐回去,而后继续说道:“所以明天晚饭我们出去吃吧?我可能回来的要晚一点,不一定能在你回来之前做完晚饭。” 松田阵平骤然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碗里已经满了。 他对上一双灿烂的金眸,各种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被今晚的饭菜堵了回去。 他无法对那个孩子说出什么干涉性的话语,他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但也仅仅只是监护人。 最终,松田阵平只是说:“早点回家。” “一定!那明天一起去吃烤肉吧,对了,还可以叫上航哥一起!” “下次再找班长吧,明天是他和娜塔莉桑的什么纪念日……” 吃过晚饭,两人照旧一起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而后各自回去睡觉。 明日见零零一和弟弟说完“晚安”后,开着灯在房间里查了一晚资料。 他本身对睡眠就没什么要求,他是马甲,并不是真正的人类,穿越者也并未为他设置每天必须睡满多长时间之类的设定,即使不睡觉也没什么影响。 七年前,快斗的父亲黑羽盗一在魔术表演中发生意外,新闻对此过程有详细的报道;六年前,阵平的朋友萩原研二在一场任务中牺牲,警视厅对这起案件有着详细的记录,那个炸弹犯他也亲眼见过。 至于最后一人,身份成谜、死因以及死亡时间地点都尚不清晰,需要继续调查,不过涩谷的烟花大会上下了雪的近十年内只有一次,如果回到过去后找到正在演奏的弟弟们,也自然就能知晓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明日见零零一还是更倾向于继续进行一些调查,手中掌握的情报越多也就代表着能更快完成时空跳跃,如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走到从找到那个人后一直保护到回归目前的时间的地步,那是耗费时间最长也最棘手的情况,毕竟他没办法二十四小时时刻跟着那个人。 必须从长计议,在不会伤害到透的前提下得出更多消息。 *** 清晨,松田阵平起床,路过厨房门口脚步一顿,他拐进去看了一眼,餐桌上摆了一份早餐。 他拿起贴在一旁的便签纸。 【早安,我出门了,晚上一起吃烤肉吧!】 第28章 028 明日见零零一站在一面墙前, 抬起手,指尖触及墙壁时原本坚硬的墙泛开几道水波纹,他闭上眼睛, 径直向前走了进去。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一处小院。 这里是穿越者的基地,是开辟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空间, 他过去就是在这里一点点被完善设定。 他在实验室找到了穿越者。 不需要敲门, 本体和马甲之间的感应天然可以提醒彼此对方已经靠近, 明日见零零一走进实验室, 说道:“我回来了。” 以前他从未对穿越者说过这句话,毕竟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和穿越者待在一起,即使外出,也往往是跟随穿越者一同上路。 他是马甲, 没有穿越者们任意穿梭时空的能力, 如果不是两年前偷跑出去寻找弟弟, 他大概只有被穿越者投放进某个剧本中时才会真正独自出行。 但是和阵平一起居住的日子里, 他已经习惯了说那句话了, 他也想把那句话说给穿越者听。 “又是谁给你加的设定。” 穿越者“啧”了一声,想了想, 又觉得那句话听起来也不错,便没再纠正, 转而提起正事:“过来看这个。” 明日见零零一凑到穿越者身旁,看着摆在实验台上的外形华丽的蛋,疑惑道:“这个是……?” “姑且就叫它‘复生之卵’吧。”穿越者将那颗蛋拿起,仔细检查了一遍后才递给面前的马甲:“拿去。” 明日见零零一接过那颗蛋, 看着上面的宝石,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小心地碰了一下其中一颗宝石:“上面的宝石是提供能量的吗?” 穿越者理所当然道:“哦,那是为了好看加的。” 明日见零零一翻看着那颗蛋,赞成地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 穿越者对这份夸奖十分受用,他的马甲跟他的审美果然相同。 他一贯喜欢华丽的东西,在其他穿越者之间流行白毛红瞳的时候他在给马甲调整金发的光泽度,等其他穿越者们流行起绷带和M型刘海的时候他在一根一根地为马甲调整金色睫毛的弧度,他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第一个马甲打造得金光闪闪,那么在等待马甲回家的时间里,随手往早就制作好的道具上镶几颗宝石也是正常现象。 早年他为了收集宝石,隔三差五就会带着装备去时空乱流里挖矿,但是忘了哪年开始规定的了,时空管理局发布规则称禁止未经许可私人开采矿石,从那之后他只好偷摸去挖,也为此交过不少罚款,进行时空跳跃的权限也被暂时禁止过几次。 他和其他去挖矿的人不一样,他只是喜欢熠熠发光的东西,其他人则大多为了时空乱流孕育出的宝石中所蕴含的能量。 “这个道具要怎么用?”明日见零零一问。 穿越者转身向外走,他并未直接说明使用方法,而是做起了一些额外的解释。 “时间和空间往往存在一定误差,在世界意志的影响下,细微的误差并不会引起时空乱流,每一个世界都很庞大,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命运并不算大幅度改变,但是改变人的命运有可能引起时空管理局的注意,一个或许还不够确认坐标,一次性改变三个,你想不被锁定都难。” 他自己就上过通缉令,过去也做过时空管理局的执法者,所以对被通缉后有可能发生的连锁反应十分了解。 不同执法者往往有不同的处理方案,他的死对头算是正常人一派,秉持着以维护时空平衡为首的原则,只要世界没有崩塌的迹象,那就不会额外出手干涉,只会把被通缉者带走;但是他过去也见过一些执法者会尝试将小世界的一切纠正回原轨,例如某个本该死了的人在穿越者的直接影响下延长了寿命,那执法者有权将延长了寿命的人击杀后再逮捕穿越者归案。 “而你惊动时空管理局的最糟的结果就是……”穿越者严肃道:“我被通缉。” 穿越者们被通缉是个麻烦事,时空管理局先是会锁定一些大小时空的穿越权限,将通缉令上的穿越者围困在某个小世界里。而在被逮捕后,那些穿越者需要为时空管理局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时间对穿越者们的确不珍贵,但是花费大量时间去做一些未必有结果的棘手工作对热衷于自由的穿越者们来说是个严重的惩罚,尤其是在那些被时空管理局压箱底的特殊任务里,前去处理未知情况的穿越者们有可能直接死亡。 没人会觉得人造的马甲会拥有生命,时空管理局只会认为是穿越者在命令制造的马甲犯下过错,所以无论马甲做了什么,最终被通缉的还是制造马甲的穿越者。 穿越者不介意为了自己的马甲再上一次通缉令,但是他很介意间接为了乱改他马甲设定的家伙被第二次通缉。 所以他做出了名为“复生之卵”的道具。 “001,你听好,你无法直接让死者死而复生,接下来的时空旅行中你的目的也绝非拯救他们,你首先要做的是骗过时空管理局。” 穿越者穿过长廊,他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身后跟着的马甲认真道:“‘复生之卵’不是让你拿来复活死者的,也不是帮助你改变过去的,在这个小世界里,死者就是死者,而你要做的就是用‘复生之卵’带回你想复活的人的尸体。” “尸体?” “没错,就是尸体。他们的死必须正常发生,真死假死无所谓,一切必须和原本的轨迹大致相符,不要引起时空管理局的注意。” 明日见零零一一愣,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那颗蛋。 “围观见证他们的死亡,必要的时候去编写他们的死亡,就像过去我教你编写剧本一样。” 这种行迹有些类似于他当年做执法者时的状况,穿越者摸了摸马甲的头,那头金发每根发丝都有他经手的痕迹,他感受着掌心柔软的触感,轻叹道: “换个说法,你需要带回的是他们的灵魂碎片,至于剩下的就尽管交给我,做几个空壳马甲而已,连一天都用不上。” 他花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打造出如今的001号马甲,随便捏几个普通马甲并不难,他还在做时空管理局的执法者时处理过一起案件,有穿越者通过批量生产马甲来制造军队引发战争,那也是个人才,后来被扔去了某个战乱年代处理特级任务,至今还未从通缉令上除名。 明日见零零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像他生出属于自己的意识后逐渐熟练掌控这具身体一样,将灵魂投放进其他未经设定的躯壳中,就可以一定程度上将灵魂缝补重生。 他仍旧跟着穿越者在基地中游走,熟练地接过穿越者递来的一些宝石摆放整齐,继续问道:“那我该如何回来呢?等到时间重新回到时间线吗?” “那是最差的选择,不要浪费那么多时间。” 穿越者将一颗宝石摆放好,起身皱眉道:“如果你在收集了那三个人的灵魂后一直等待回到现在的时间线,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那你就有可能被卷入平行时空,而你本身并没有穿梭时空的能力,我想重新确认你的坐标也需要一定时间,当然,时间对你我来说都并不重要,但是‘复生之卵’保存灵魂是有时限的,拖延太久,灵魂就可能无法重新拼接。” 明日见零零一看到穿越者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一定准备好了应对之策,他的父亲一向如此,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果然,穿越者很快便继续说道:“所以,这颗蛋总共可以存放四具尸体。” 明日见零零一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懂了!!” “很好,如你所想。”穿越者随手抛了抛手中的宝石:“有灵魂的马甲和附着灵魂的尸体,本质上其实并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太华丽,完全拉低了自己制作马甲的水准,补充了一句:“001,你和尸体不一样,能保存灵魂的重量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对于今天给出的计划其实并未花费他太多时间,忘了多少年前,他曾以执法者的身份改变了某人的命运轨迹,于是第一次被时空管理局通缉,在被逮捕后通过执行特级任务消除通缉令的时光里,他复盘过很多次当时的情况,其实有其他更不易引起注意的办法去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他那时候太年轻,也太过冲动,后来在仿佛看不到头的消除通缉令的日子里想到的办法,没想到竟然还能稍加改动派上用场。 马甲无法进行双向的时空跳跃,但是以防在细微的变化下导致平行时空的出现,他也无法直接跟随马甲一起前往过去,他必须守在这个时间线充当最后一道坐标。 思来想去,穿越者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那群没礼貌的家伙。 “收集结束后就想办法把‘复生之卵’带给我,让某个人送到这里来也好,在过去给我留下什么特殊标记让我看到去拿也好,只要确保蛋能回到我手里,我就可以将你们唤醒。”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手中那颗华丽的蛋,心里有了点想法,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将复生之卵放进口袋里,问:“我什么时候出发?” 穿越者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现在。” 明日见零零一:“……啊?” “刚刚不就在布置时空跳跃的传送阵吗?你不也一直在帮我布置吗?” 穿越者后撤几步,看着站在传送阵中的马甲,微笑道:“没道理就我自己体验孩子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的感觉,对吧?” “等等,但是——” 第29章 029 七年前, 著名魔术师黑羽盗一在一次魔术表演中意外去世。 明日见零零一此行的第一站就在七年前。 他不是穿越者,马甲并不能独自完成进行时空跳跃,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所以这次的时空旅行与其说这是场时空旅行, 不如说他是在穿越者编写的剧本中。 明日见零零一对此倒是带着点额外的新奇感,毕竟穿越者们制造马甲大多是为了完成各类剧本,而诞生至今, 穿越者致力于完善他的设定, 却从未真正将他投入于哪个剧本中使用过。 但是穿越者明明在这些年里编写的很多剧本, 甚至还教会了他如何去编写剧本。 意识逐渐恢复, 明日见零零一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轻举妄动。 耳朵能捕捉到刻意放缓的呼吸声和加速的心跳声,周围有人,那些人很紧张, 在期待又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在察觉到有人试探性地想要靠近时, 明日见零零一适时睁开了眼睛,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定格在他周边, 对上视线后, 间隔几秒,那些人的脸上逐渐流露出狂喜, 像是高压之下终于能松了口气。 明日见零零一困惑地坐起身,那些人正欢呼雀跃、三三两两地拥抱在一起, 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加入进去。 他身处穿越者的剧本中,但是他不知道穿越者此次究竟拿出怎样的剧本。 穿越者们编写的剧本想要生效需要花费一定精力,就像不可能随意雕刻一个人偶它就能成为马甲一样,一份有效的剧本也需要做诸多准备。 就算是他的父亲也无法如此快编写出一份剧本, 所以这大概是过去就已经完成的剧本。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理清设定,明日见零零一正想开口询问, 抬起手的瞬间,微愣。 他又翻看了几下,虎口那道疤痕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是这的确还是他原本那具躯壳没错。 如果不是剧本本身的作用,那答案似乎也就那么一个了。 在传送阵被触发到正式启动的几秒钟里,顺手抹平马甲身上的磨损,这的确是穿越者的行事风格。 在他走神的几分钟里,周围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也逐渐冷静下来。 明日见零零一和他们对视着,歪了下头。 这里是一处实验室,但是和穿越者在基地的实验室截然不同,这里似乎是在做些什么人体实验,而他是实验品之一。 人体实验的实验品,这种设定早年在穿越者行列中十分流行,不出意外,半数以上爱好美强惨的穿越者都捏过这类马甲。 这设定挺复古的,也确实经典,明日见零零一若有所思,按照流行元素,那这个剧本大概是穿越者十年前编写的。 不知道十年前左右的穿越者喜欢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配合研究员们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最终,他和报告单被一同移交给了一个和这座实验室格格不入的人。 在一众穿着白大褂的人之间,那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银发男人显得分外突兀,在那人大步朝他走过来时,其他人默契地为其让出了一条通道。 存在一定的阶级性,那个人的等级较高。 明日见零零一抬头看着面前的银发男人,又想,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足够凶恶,所以其他研究员们才如此畏惧。 那人并没有要跟他交流的意思,仅仅只是打量了他几眼后便转身看向一旁的研究员。 明日见零零一继续开始等待,他是全场的焦点,但似乎又并不重要。 至少他自己的想法在那些人眼里一定是最不重要的,倒也省得他注意言行防止出戏。 琴酒接过一旁递来的报告,他随意翻看了两页,直接开始翻找有关人体机能方面的检测。 看着那串惊人的数字,他终于提起点兴趣,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组织培养了近二十年的001号实验体。 001号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和他对视了一眼,又垂眸看向了前方的地砖。 看起来不太聪明。 琴酒问:“他能听懂人话吗?”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某个戴着眼镜的女性站了出来,她是这个项目的首席研究员,硬着头皮回答:“001号的大脑发育没有问题,但是语言学习毕竟需要一定的后天培养,对001号来说,其实他才刚刚出生……” “说重点。” 见那个留着长发的男人皱了下眉,首席研究员打了个激灵,加快语速继续说道:“但是以001号的数值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练掌握多种语言,只需要让他熟悉一下语言环境就好!多和他说说话,他自然而然就能学会说话了!” 听完,琴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明日见零零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种设定,既然按照设定他这会儿还不会说话,那他今天就坚决不能开口。 或许,一周内都不可以说话? 最终明日见零零一跟着那个留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离开了实验室。 琴酒看了一眼定定地站在车旁的青年,片刻后,见那个实验体仍旧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他才反应过来,可能是从未离开过实验室,所以不认识交通工具。 明日见零零一正在发呆,思考该怎么逃跑去找黑羽盗一,那个银发男人突然帮他打开了车门,按着他的头把他塞进了车里。 还挺贴心的,甚至会特意帮忙开关车门。 明日见零零一做过两年演员,大大小小的奖项也拿了不少,他自认演技还是很不错的,演一个不会说话的第一次接触外界的实验体没什么难度。 但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拍电影,他是来找人的。 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距离黑羽盗一的那场魔术表演还有多久。 那场魔术是在室外进行的,人员本就杂乱密集,他需要提前布置,最好能和黑羽盗一有所接触,虽然发生意外时他也能收集灵魂,但是没人想经历一次死亡,如果能只是作出死亡的假象就最好不过了。 琴酒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接到组织的任务时他并未多想,进行过例行的了解调查也并没什么特别,他对带个没资历又底细不明的新人没兴趣,但是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 然而见到真人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任务跟原本预想的最糟糕的状况还要有所差距,任务明面上看着只是检验重要实验品,实际上却跟养弱智差不多。 琴酒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很难有什么好心情。 算了,暂且先当成狗养吧。 第30章 030 001号实验体, 不会说话,没有常识,但是饿了知道吃饭, 渴了知道喝水,下雨了知道找地方躲雨,和狗的唯一区别是不会摇尾巴。 这还是一条不会叫的狗。 琴酒带着任务烦躁地观察了001号实验体一周后, 001号仍旧没有开口说过话, 这个时间和实验室那边给出的时间已经有所差异, 他打了通电话过去询问, 电话另一头的研究员颤颤巍巍地说,或许说不定有可能大概是因为他平常不说话,所以实验体没有渠道适应语言环境。 挂断电话,琴酒看着坐在一旁看天花板的金发青年, “啧”了一声。 让狗学会听懂人话没什么难度, 但是让狗学会开口说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日见零零一正在发呆, 他想吃点甜品一类的东西, 但是他目前的监护人是一个无趣的人, 生活单调到冰箱里找不出任何带甜味的东西。 他想弟弟了,阵平下班回家总是会给他带小蛋糕。 他出门前一晚还和阵平说好了第二天下班后一起吃烤肉。 明日见零零一的精神世界开始下雨, 他不敢想象到时候该怎么才能把弟弟哄好,但愿把活的萩原先生一起带回去的话阵平能早点原谅他。 身旁的人已经打完了电话, 明日见零零一抬头看过去,斟酌自己要不要开口说句话。 他不确定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学会说话才合理。 毕竟现在的这个临时监护人根本不跟他说话,他谨记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给出的设定,要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下他才能迅速学会说话。 琴酒面无表情地跟那个抬头看向自己的金发青年对视了几秒, 转身离开。 啧,跟那家伙说话和跟狗对话有什么区别。 但是拖延太久也不行, 拖得越久就越不能结束这个该死的任务,当天晚上,琴酒带着001号实验体出了门。 这是明日见零零一在被交给那位银发的临时监护人以后第一次外出,他对七年前的世界不太好奇,毕竟过去穿越者带着他去过诸多不同时代进行过时空旅行,不过他想出去走走是真的。 临时监护人目标明确地带着他走进了一家酒吧。 客人们不约而同地穿着黑色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这家酒吧的主题设定。 明日见零零一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那是监护人从衣柜里找出来扔给他的,略大一点,不过穿着还挺舒服,他也无所谓穿别人的旧衣服,总比一直穿实验室里那套像病号服一样的衣服好得多。 这家酒吧里的大多数客人应该都是熟客,互相也都有所印象,他猜自己这位监护人大概率不太好相处,否则他们的座位周围就不会平白空出一块真空地带。 也不用猜,毕竟那位监护人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明日见零零一趴在桌子上,他戴着帽子,倒也方便遮去神情中的异色。 不困,不累,但是无聊且焦灼。 他还有正事没完成,他要去找快斗真正的父亲。 虽然距离那场意外发生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普通人类的时间往往转瞬即逝,对穿越者而言时间并不宝贵,他跟着穿越者长大,自然也不觉得时间多么值得珍惜。 但是他明白,时间不等人。 离开穿越者前最后一次时空旅行中,他跟随穿越者在江户时代见证了新选组的结局,战死的人、被俘的人、病逝的人……或投降或抵抗,或流亡或隐退。人类是矛盾的集合体,他们冷漠却柔软,坚强却脆弱,所曾来过的痕迹至多不过百余年。 “真难得,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一道女声在桌旁响起。 明日见零零一正想抬头,被端坐在一旁的银发男人单手按了回去。 于是明日见零零一继续趴在桌子上装死。 不知道监护人带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监护人自己没喝酒也没让他喝酒,周边的人里也没人敢上来搭话,全场都称得上安静。 一家酒吧能安静到这种程度也很难得了。 也正因此,第一个主动前来聊天的人就显得格外特别。 那个人坐了下来,“这就是……” 她并没把话说完,很快便止住了话音。 监护人只说了一个简单的字眼:“滚。” “我听说因为你不爱说话,连带着他至今都没能学会说话,怎么,你带他来这里不会是为了让他学说话的吧?” 明日见零零一觉得这个思路倒是合情合理,但是这家酒吧这么清静,显然也不算什么合适的学习环境。 那个女人笑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你就坐在这里,其他人怎么还待的下去,不走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畅所欲言。” 明日见零零一明显感受到坐在身旁的人的气压立刻又低了两个度,而酒吧里本就已被压低的窃窃私语声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净。 明日见零零一:? 所以那个人说的竟然是真的吗?! 细想下来似乎也很合理,他在实验室里第一次见到那位监护人的时候,那些研究人员也都对其表现得十分敬畏,仿佛不敢多说一个字。 看来他的监护人在公司的地位挺高的,不过他估摸着,其他人的反应大概还与监护人本身的个性有关,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也没产生过对话,但是也不难看出这位监护人的难以接近程度。 简直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他想。 “挡着就没意思了,喔,原来他长这样……这种样貌做杀手可不太方便,太容易被记住,不过只要能斩草除根,那倒也无所谓了。” 正在走神的明日见零零一脱口而出:“杀手??” 反应过来自己给不会说话,明日见零零一立刻住嘴,试图继续装死。 那道突兀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瞬间分散,也暂且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画上了终止符。 贝尔摩德看着那个金大青年,拄着下巴饶有兴趣道:“看来受你影响,他对这个职业很感兴趣。” 琴酒没说话,他照旧忽略那个女人毫无意义的话,但是听到实验体的声音后他的心情略有回升。 果然,把狗牵出来遛遛很有用,能学会说一个词就能学会其他,改天可以继续出来遛狗,等实验体完全学会语言,也就离结束这个无聊的任务不远了。 他看了一眼戴着帽子的青年,听到001号说出第一句话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一种听到狗开口说话了的微妙感。 算了,不重要。 “有需要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帮他引荐一位擅长易容的老师。” 贝尔摩德当然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闲心,对此她有自己的考量。001号实验体近期毫无征兆重启,她对这个特殊实验体抱有莫大的兴趣,但是组织最终选择由琴酒对其进行检验,这种安排自然也有一定的考量因素在,她无力改变。 虽然没能拿到实验体的临时看管权,但是该做的调查还是要进行下去,她此前听说001号实验体具有超乎想象的学习能力和身体素质,这短短几分钟的见面里她没看出什么除了外貌以外的特别之处,必须找个机会再试探一番才行。 那最好是发生在琴酒默许的状况下,能省去不少麻烦。 001号相貌过于出众,这对一个连说话都说不全的累赘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对琴酒的任务也是一大阻碍。 毕竟就像实验室里的研究员说的那样,诞生之初,001号的学习需要一个最基础的引导,但是琴酒的寡言成了001号实验体成长之路上的第一重阻碍。 为001号介绍一位善于易容的老师,借此检测一下001号的学习能力和相关数值,对琴酒来说也百利无一害,没有任何需要拒绝的理由。 以她对琴酒的了解,带着这么一个约等于废物的家伙,大概也已经很不耐烦了。 琴酒没说话,站起身,瞥了一眼还稳稳坐着的实验体,转身离开。 一道脚步声很快便跟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于是琴酒加快了脚步。 明日见零零一追上突然把他扔下的监护人,一边走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杀手?那个黑发的女人刚刚说了杀手?? 实验室、杀手,这个公司到底是什么设定?! 回到安全屋,琴酒坐在沙发上,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发呆的金发青年,斟酌起贝尔摩德的提议。 易容,对目前的001号实验体来说这还是一项可有可无的技能,不过也必须承认,那的确是个有用的技能,同时也可以借此检验001号实验体的学习能力是否真的如同预测报告中那么令人震撼。 他又瞥了一眼那个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厨房的金毛的背影。 即使是如今的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在外尚且时不时会进行易容,现在连脑子都还没长全的001号实验体整日顶着那么一张脸招摇过市,不出问题才值得意外。 对他们这行的人来说,太过出色的外貌并不是什么好事,初出茅庐时便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那是被针对和悬赏人头的开始,也是被那些官方机构盯上的开始。 他拿出手机,从联系人黑名单里找出一串拉黑许久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发送。 正在厨房寻找零食的明日见零零一思考着究竟如何找到黑羽盗一,莫名打了个激灵。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弟弟勒令自己去帝丹高中上学时的感觉。 【各取所需。 ——琴酒】 【合作愉快。 ——贝尔摩德】 30-40 第31章 031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眨了下眼。 没看错,那的确是莎朗·温亚德的脸。 “还真是让人惊叹的一张脸。”那人饶有兴趣地绕着他转了一圈,“让他去做明星的话, 就算演技再烂也能家喻户晓。” 明日见零零一歪了下头。 那道声音他听过。 几天前,就在监护人带着他前往的那家酒吧里,有人用这个声音和监护人搭过话。 离开前他特意看了一眼, 那个搭话的人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奥妙——易容。 这项技能在马甲之间并不罕见, 也曾是穿越者们的剧本中相当时髦的流行设定, 不过穿越者并未为他设置这种设定。 按照穿越者的说法就是, 我用了那么多的时间去打造那副躯壳,不是为了让其他东西莫名其妙遮去光芒的。 那个长着莎朗·温亚德的脸的女人和监护人有来有往地交谈起来,聊天氛围并不算愉快,明日见零零一站在一旁, 开始思考, 那究竟是莎朗·温亚德本人还是有人易容成了莎朗·温亚德。 看不出破绽。 无论究竟是不是本人, 都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个把易容技能修炼到满分的人, 毕竟上一次见面时他完全没察觉到那张脸是假的。 监护人向来寡言少语, 旁边的那场出现了很多听不懂的字眼的加密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几分钟后,明日见零零一一头雾水地被塞进车里, 他趴在车窗看向监护人,监护人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明日见零零一:????? 贝尔摩德看着身旁有趣的画面, 轻笑了一声,“别担心,还会把你送回来的。” 不过等事成之后再送回去,大概也维持不了多久, 用易容术检验学习能力,期间能接触到其他人借此熟悉语言环境, 那琴酒的任务也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了。 贝尔摩德思量着,如果001号实验体确实如十几年前预想中的那样完美,那么这个实验体的归属问题就又是一个新的争端。 琴酒对组织忠心耿耿,组织选择让001号实验体跟着琴酒未必没有让琴酒对001号实验体产生影响的意思,毕竟雏鸟总是会天然地向第一个看到的生物趋近。 看001号实验体刚刚扒着车门看琴酒的背影的情形,或许真生出了几分雏鸟情节也说不定。 不过以那个冷漠的家伙的个性,在他眼里001号实验体估计只是任务的载体而已,看管一个任务对象和保养一把手枪大概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不是很乐意看到琴酒的势力一再增强,但是总归好过是一些更加没脑子的人得到了这把武器。 况且,这把武器琴酒到底能不能抓住还是未知数,没人知道001号实验体会不会称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为001号实验体做一些伪装。 等再打开车门时,下车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明日见零零一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再次确认了,带他离开的人确实是个易容高手。 他好奇地摸了一下脸颊,开始怀疑那个女人也是穿越者,竟然能把人脸做得这么逼真。 “放心,不会出问题,毕竟让太多人对你留下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 贝尔摩德随手关上车门,带着001号实验室走进了一栋许久未来过的房子,她按响门铃,很快,那扇门出现了一丝缝隙,却没看到人影。 “哦?都长这么大了啊。” 明日见零零一的目光向下,落在了从门缝里探出头的炸毛小豆丁身上。 他身躯一震,猛地后退了一步。 “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这就是电话里提到的那孩子,是我公司的后辈。” “先进来再继续聊吧,我泡了茶。” 贝尔摩德正和晚一步出来的那位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老师寒暄着,突然发现带过来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跑到了大门口。 ……那家伙怎么回事。 明日见零零一死死盯着门口挂着的【黑羽宅】,从刚刚开始就产生的微妙的熟悉感终于破案。 虽然七年前的街道和院落和七年后确实有些不同,加上刚刚一直在配合易容没分出神仔细去看,但是这分明就是他去过的快斗的家! 所以刚刚开门的孩子就是小时候的快斗,稍晚一步出来的则是—— “不要乱跑,你要是丢了可是会惹出大麻烦。” 贝尔摩德拍了001号实验体的肩膀,抓着那个青年往回走,她不禁怀疑起来,这种状态下这家伙真的能学会什么东西吗?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站在面前的活生生的黑羽盗一,目光炯炯。 这是还活着的快斗的父亲,他此行的第一个目标。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站在黑羽盗一腿后的孩子身上,蹲下身看着还只有他腿高的弟弟。 黑羽盗一俯身放缓声音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快斗。” 在此前的电话里他就已经得知了这位临时学生的状况,听说天赋相当出色,但是因为患有自闭症所以行为会有些异类且不擅长说话,望他见谅。 明日见零零一伸出手轻轻戳了戳黑羽快斗的脸,笑着说:“儿子!” 黑羽盗一俯身耐心纠正:“快斗是我的儿子,你叫他弟弟就好。” 明日见零零一更高兴了,这的确就是他的弟弟,抱住面前的男孩蹭了蹭:“弟弟!!” 黑羽快斗大为震撼:“你谁啊?!!” 银发的监护人在明日见零零一心目中的形象自此高大了起来。 伟大的临时监护人,把他送到了弟弟家里,直接找到了弟弟的父亲! 黑羽盗一邀请客人们进屋,“看来他很喜欢那孩子。” 贝尔摩德略微诧异,“还第一次见他这么活泼。” 她转念一想,实验体离开实验室至今也并未见过多少人,会对老师的儿子亲近到愿意开口说话,或许和那只是个孩子有关。 还未被世界的阴暗面所侵染的灵魂,会喜欢单纯天真的小孩子,也并不难理解。 毕竟无论是她还是琴酒,对这个人的态度都更倾向于审视和利用,那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实验体,而不是一个人。 “我下午再来接他,麻烦了。” “放心吧。” 大多东西都已经在电话中交涉过了,贝尔摩德并未多留,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很快便起身离开了黑羽宅。 卡尔瓦多斯在车里等待着,有人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来,他下意识地又等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实验体不和他们一起走。 贝尔摩德随手系上安全带,“开车吧。” “那……?” “总不能带着他去执行任务吧。”贝尔摩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栋房子,淡淡道:“他有自己的任务。” 考察学习能力是检验天赋的最直观的办法之一,今天过后,001号实验体究竟真的如同实验室那边所预测的那样是一个完美的化身还是又一个批量生产的残次品,十几年的努力是否化为泡影,今天就能知晓答案。 车子驶出街道,隐入车流,同一时间,明日见零零一正和面前的男人面面相觑。 “那么,我们开始上课吧,跟我来。” 明日见零零一乖巧地跟了上去。 黑羽盗一无奈道:“等等,你先把快斗放下。” 明日见零零一依依不舍地放下怀里弟弟。 终于恢复自由的黑羽快斗瞪了一眼那个跟长了个机械臂一样的奇怪家伙,做了个鬼脸,噔噔噔跑开了。 黑羽盗一带着那个棕发的孩子坐下,在易容这项技能上他曾经有过两位学生,藤峰有希子以及莎朗·温亚德,今天的这个孩子或许可以算是他第三位学生。 无论是莎朗还是有希子都学有所成,这孩子脸上的易容的确精湛,但师出于他,如果一点都察觉不到异常,那莎朗大概也不会选择将这孩子交给他教导。 谁都有秘密,连他自己也不例外,所以也体谅学生对他保守秘密。 这场教学本身也带着几分人情,欠了学生的人情,能有机会还回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 等贝尔摩德再一次来到黑羽宅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这比她预想中的时间要晚一点,那个任务出了点意外状况,稍微把她绊住了脚,所幸结果还是好的。 她再次按响门铃,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她跟随老师一同穿过走廊前往客厅,问:“他学得怎么样?” 黑羽盗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来:“你曾经教过他易容吗?” “嗯?”贝尔摩德看了一眼还在追着老师的儿子跑的某个家伙,摇摇头,问道:“他学得很快?” 如果学习速度快到了连老师都觉得惊讶的地步,那这个实验体说不定…… “我该怎么说好……其实我觉得他不太需要我教了。”黑羽盗一感慨道:“和你电话里说得一样,他真的很有天赋,也十分有才能。” “如果你没有特意教过他的话,那我觉得那他或许是偶然从你那里或者其他地方自学了点基础,总之,莎朗,下次也带他过来吧,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合适的时间上下节课,一个好学生的确能激发人的教学欲。” 这场谈话并未持续多久,介于还要把实验体送还给琴酒,贝尔摩德很快便带着实验体离开了黑羽宅。 把对着老师的儿子依依不舍的001号实验体塞进车里,贝尔摩德一边指挥卡尔瓦多斯开车一边问:“你从哪学的易容?琴酒教你的?还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教你的?” 那个还在望着车窗外的黑羽宅的实验体终于舍得把目光挪过来,抬起手指了指,贝尔摩德皱眉,“什么意思?” “……你。” 这是贝尔摩德第三次听到那个青年说话,目光直白清澈,指着她说:“和你学的。” “我什么时候教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上午来的路上,她在车里为001号实验体做了伪装,本意是不暴露001号实验体的长相,毕竟那张脸太过容易被人留下印象,老师或许会有所察觉,但那也无所谓,毕竟谁都有秘密,老师并不会故意戳穿这层伪装。 再抬起头时,贝尔摩德的眸光锐利了许多。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001号实验体仅仅只是见过一次就已经能将技能转化为自己所用,那她就不太情愿把这么好的一把武器拱手让给琴酒了。 贝尔摩德勾了下唇。 得想个办法把这家伙的使用权夺过来,至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琴酒。合作是合作,毁约是毁约,都是组织里的人,也会对这有着最基本的觉悟。 得趁着琴酒还未对001号实验体产生兴趣时动手。 第32章 032 距离黑羽盗一的那场魔术表演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明日见零零一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虽然已经成功见到了黑羽盗一本人,但是他们之间还并不完全熟悉。即使退一步讲,他现在甚至不能自由外出, 如果连黑羽盗一的那场魔术表演都无法观看,也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收集到黑羽盗一灵魂。 接下来的几周里,明日见零零一借着学习之名又前往了几次黑羽宅。 那个长着和莎朗·温亚德一样的脸的人对他的监护人表示他的易容课程进展还算不错, 但是也就只是不错的程度而已, 想要精通还需要继续一段时间的学习, 不过好消息是这期间他似乎在特定时刻能开口说话了。 监护人对这种结果看起来不太满意, 那双绿色的眸子看过来,像是一道锐利的箭簇,明日见零零一不解地眨了眨眼。 “说话。” 明日见零零一思索了一下自己在快斗家说的次数最多的话是什么,认真道:“弟弟。” 琴酒:“?” 明日见零零一:“儿子!” 琴酒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给我闭嘴。” 他转头看向还在看戏的贝尔摩德, 那个女人完全不觉得只学会这种话有什么问题, 见他看过来还笑着说:“哦, 因为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位易容老师的儿子。” 顿了顿, 贝尔摩德耸耸肩, 又说:“同类相吸,001号实验体虽然骨龄检测有十九岁, 但是思维逻辑可能还没一个孩子成熟,顺带一说, 他每次追着喊儿子、喊弟弟一起玩的孩子现在大概不到十岁。” 她满意地看到琴酒的脸再度沉了沉,连带着这个空间里的气压似乎都低了几分。 这样最好不过了,琴酒越是对001号实验体失望,她也就越有接收001号实验体的可乘之机。 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贝尔摩德欣然道:“老规矩,人我带走了, 带他吃完晚饭再送回来,没问题吧?” 琴酒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他对那个仿佛没长脑子的实验体提不起兴趣,读不懂氛围却仿佛对一切都抱有好奇,每天在厨房和客厅乱晃,直到最近扔给他一部设了限制的电脑后才有所好转,那个家伙才终于知道自己该待在哪里,而不是在他眼皮底下鬼鬼祟祟地游走。 到达黑羽宅,明日见零零一目送送他来这里的那辆车离开,转身跑进院子。 见到快斗的父亲、今天的老师时,他紧急刹车,站在原地十分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黑羽盗一跟那位天赋出色的学生打了声招呼,笑着说:“稍等,今天的上课用道具还没准备好。” 于是明日见零零一习惯性地和弟弟玩起捉迷藏,从第三次来上课开始弟弟就跟他玩起了这个游戏,找弟弟他一向很在行,当初他每次去江古田高中都能找到躲起来的快斗。 不过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明日见零零一把院子前后都找了个遍,最终坐在快斗房间的地板里陷入沉思,他开始怀疑人生,弟弟究竟躲在哪里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壁画,忽然皱了下眉。 那面壁画…… 他站起身,走近那面画着黑羽盗一的壁画,在七年后的未来,快斗房间里大多布置都已经有所变化,唯独这面壁画始终如一。 明日见零零一正欲抬起手,手指还未触碰到那面壁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灿。” 灿,那是这场教学中他持有的假名,莎朗·温亚德则是解释说这是他的艺名。 迄今为止,他也仍旧顶着一张假的面容面对黑羽父子。 “快斗今天不在家,他去隔壁找朋友玩了。” 明日见零零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怎么都找不到。 “可以开始上课了,跟我来吧。” 于是明日见零零一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房间的瞬间,他有所感应般地转头看了一眼那面壁画,若有所思。 来到上课用的房间,明日见零零一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陌生道具上,上一次来时他还没看到这些道具,没猜错的话,那些就是接下来黑羽盗一在会发生意外的魔术表演中使用的道具。 他无意识地凑近观察起来,那场意外发生的原因仍未可知,只有结果是既定的。 问题会出在道具上吗? 还是逃脱技巧存在漏洞?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谋害? 他能做的并不多,更准确来说,他不能做任何会影响既定事实的事,无论如何,黑羽盗一的死亡事实在世人眼中必须存在。 “那些是我下场表演中用到的道具。”黑羽盗一说:“要来看吗?” 明日见零零一闻声转过身,不知该作何心情,以至于忘记回答那个问题。 他忽然难过起来,回到了数年前,但是他真正能做的事微乎其微。 这场时空旅行就像是为了亲眼目睹那些他曾经只耳闻过的悲剧,他跟着穿越者见证过很多这种不可逆转的未来,却第一次产生这种悲哀。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即将离开的人与他有关。 他想起了穿越者的那张通缉令,上面写明了被通缉的原因,第一次发现那张通缉令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毕竟穿越者在每一次时空旅行中都对周遭的一切漠然置之。 “不可结缘。” “不可结缘。” “不可结缘。” “001,无论对方是人还是妖……” “不可结缘,终是徒增寂寞……” …… 零点,躺在床上的金发青年骤然睁开眼。 今天是黑羽盗一出事的日子。 明日见零零一动作小心地下床,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转头看向窗户。 凌晨时分,一个身影迅速从七楼沿着水管滑下去,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后迅速融入夜色中。 *** 虽然天色正暗,但是他并非真正的人类,眼睛对黑暗并不敏感,即使在黑暗中也依然能够轻松看清周遭的环境。 他抹黑跑到了天亮后黑羽盗一即将上演魔术表演的场地,徒手爬到过山车的架子上认真检查了一遍。 明日见零零一皱起眉,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又或者是,或许问题根本不在这架过山车上,而是出在其他更加隐蔽的地方,比如在脱逃表演中绑住黑羽盗一的锁链,也可能是会发生爆炸的火源上。 他站在那面已经提前挂起的展旗下,看着上面写着的【黑羽盗一大脱逃】的字样,缓缓垂下头。 到了这个时候,其实问题出在哪里,答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 他此行要做的不是改变历史,而是让历史照常上演后以最快的速度收集逝者的灵魂碎片。 天亮之前,明日见零零一找了一个足够隐蔽但能纵观全场的位置驻足,这个位置对那场表演没什么观赏度可言,于是也没有其他人跟他争夺座位,甚至没有人与他同坐。 他看到了在欢呼中登场的黑羽盗一,看到了年幼的眼睛发着光的快斗,那个孩子一脸憧憬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明日见零零一戴着帽子,在阴影中仰头等待那场观众眼中的演出。 表演开始了。 他闭上眼睛,一颗造型华丽的蛋缓缓在他掌心显露真形。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那颗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硌到掌心,他看着逐渐攀升的过山车,注视着逐渐向上的那个人影,终于猛地站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开脚步。 【“不可结缘。”】 穿越者轻叹的声音在耳边恍惚响起的那一刻,微愣的下一秒,火光和硝烟在天空炸响,场面刹那间骚乱起来,明日见零零一深吸了一口气,无视周围慌张惊恐的人群,凝聚精神全神贯注去感受游走的灵魂。 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戴着帽子的青年突然皱了下眉。 ——怎么回事?! 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复生之卵,再次闭上眼睛,在天空中搜寻预期之中本该出现的灵魂碎片。 ——消失了? ——为什么会没有? 他的额头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直到一个匆忙路过的人撞上他的肩膀他,他才终于回过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无法捕捉黑羽盗一的灵魂?! 他逆着人流想要靠近事故发生地点,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明日见零零一有所感应般地转过头,隔着流动的行人与一个同样转身的路人对上视线。 那个从未见过的人朝他露出了个熟悉的笑容,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依靠那位先生此前教给他的易容技巧,明日见零零一几乎是在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就意识到,那张脸是假的。 而拥有那样高超的易容术的人,他只知道一个。 他正想追上去,骤然喧闹起的人群阻碍了他前行的步伐,他咬着牙想要冲出人流,然而在发现一个被行人撞得即将跌倒的小女孩时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他蹲下身,将那个被人群裹挟着的女孩护在怀中,安抚着那孩子的同时焦急地寻找起那个已经融入人群的背影。 “青子!青子!” 一位打扮干练的女性神情紧张地跑过来,一把将那个小女孩紧紧拥入怀中,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半拍地想起什么,站起身认真地鞠了个躬:“太感谢您了!!” 明日见零零一露出一个笑容让那位母亲无需在意,转身的瞬间那个笑容也转瞬即逝,他知道自己大概已经找不到想找的那个人的踪迹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张望几眼,不愿就这么轻易放弃。 真的已经消失了。 快斗的父亲其实没死? 这是世界中既定的事实还是他改变了过去? 不对,不对,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黑羽盗一原来并没有死? 那为什么要伪装成已死的假象? 明日见零零一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寻找并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手机打一通电话,他当然没有找到手机,但是手指触碰到的另一样东西让他动作一顿。 他将那样东西从口袋中取出来,是一张扑克牌。 他盯着那张黑桃A牌看了几秒,缓缓将那张牌翻了过来,两行简短的文字映入眼帘。 【这是我们的秘密】 【请帮我照顾快斗】 下一秒,扑克牌上的文字无端开始褪色,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两行字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那位先生是如何认出没有易容的他的,但是他的易容技巧大多来源于那个人,会被可以称之为老师的人看破真容似乎也不值得意外。 明日见零零一抬起头,望向远处,喃喃道:“黑羽先生……” 黑羽盗一并没有死,他只是隐去了踪迹。 被迫七年无法归家的理由是什么? 那场魔术中的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为什么要隐瞒快斗真相? 快斗成为怪盗基德的原因是什么? 混乱的思绪翻滚,一只手冷不丁落在他肩上,明日见零零一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过身。 他那位临时监护人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从牙关缓慢地挤出了几个字:“0、0、1!” 明日见零零一:汗流浃背.jpg 第33章 033 明日见零零一从黑羽盗一假死事件中领悟到了一些经验。 他不能等到事件即将发生时再深入现场, 身为知晓未来之人,他该赶在一切发生前将事态尽可能多地掌握在手中。 社会乃至于黑羽盗一的亲人都普遍认为黑羽盗一已经死在了那场意外中,没人能绝对证明那场意外只是意外, 也没人能证明黑羽盗一真的已经死了,那位传奇魔术师就此失去踪迹,这只是大众眼中的结论, 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名为萩原研二的警察的死是无法辩驳的。 六年前, 刚刚入职□□处理班不久的萩原研二死在一场爆炸中。 明日见零零一琢磨着目前所在的这个时间点, 这会儿警校的报考已经结束, 来年四月即可入学。 也就是说,现在正是接近萩原研二的好时机。 他有些期待,已经见过了小时候快斗,这次轮到去见还未从警校毕业的阵平了, 甚至还可以见一见几年前的航哥。 就算只是隐藏身份和踪迹单方面去见一面, 也已经足够令他兴奋。 不过在那之前, 还有一个棘手的事情要解决。 明日见零零一在一片漆黑中端详着手腕上的手铐, 思考那位临时监护人什么时候才会消气。 他被关起来已经一月有余, 这是一个大概算是禁闭室的地方,没有窗户没有灯, 整个空间里只有一扇门可以通往外界,不过那扇门也被不同的人轮流把守。 要逃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但他不知道那会不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他是依托穿越者的剧本停留在目前的时间线的,那至少最基础的人设需要维持。 三天后,禁闭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随着光亮逐渐侵占这个封闭的空间, 明日见零零一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临时监护人,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黑衣, 身上散发着不得靠近的强大气场。 明日见零零一站起身,身上的锁链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监护人只是从上至下扫视他了一遍,而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给他解开。” 很快就有人带着钥匙走进禁闭室,将其他锁链一一解开,却故意忽略了最后一副手铐。 明日见零零一曾经见过几次这位开锁匠,身材高大魁梧,似乎名为伏特加,是监护人的下属,经常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为监护人开车。 “走吧。” 明日见零零一跟着那人走出去,投进禁闭室内的光并非阳光,而是悬挂在头顶的并不明亮的白炽灯散发的光芒,但他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到外界光亮,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光就已经带着刺目。 他抬头盯着那盏昏暗的灯,忘记眨眼。 身为马甲,他其实并没有“刺目”这种感觉。 他转过头,监护人倚靠在前方不远处,指尖夹着一支香烟,却并未点燃。 监护人率先迈开脚步,明日见零零一和刚刚为他解开锁链的人一前一后地跟上去,这条通道并不宽敞,他被监护人和监护人的下属夹在中间,被动地不断向前。 他感受到了细微的风吹来的轨迹,那是即将到达出口的征兆,果然,片刻后,一扇门映入眼帘。 随着监护人将那扇门打开,明日见零零一久违地见到了真正的阳光。 监护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明日见零零一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监护人的爱车也一如既往,明日见零零一和监护人并排坐在后座,在场另一人则是熟练地充当了司机。 就像他猜的那样,真正等着他的关卡在回到监护人的家以后。 监护人面无表情地拿出电脑,明日见零零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那是监护人此前随手扔给他的电脑,功能有限,但他仍旧如获至宝。 “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琴酒冷笑一声,“蠢货。” 不善言语这个设定倒是成为了保持沉默的最佳理由,明日见零零一没说话,他与监护人对视着,几秒后,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个令人压抑的氛围。 琴酒的目光仍旧分毫不离地落在前方还戴着手铐的实验体身上,他甚至不用看一眼手机就已经能猜到这是谁的电话,果然,那道令他厌烦的声音随着电话的接通在他的手机中响起。 他见惯了实验室送出来的失败品,也先入为主地认为所谓的001号实验体是个残次品,毕竟这次放到他手中检测的实验体连话都说不明白。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连一句话都说不出的蠢货,不知如何做到独自修改了一台无法连接网络的电脑的设置,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在那台明明几乎无法使用的电脑中发现了大量有关黑羽盗一的搜寻记录,在意识到他竟然无法追踪到001号实验体逃离的踪迹时,电脑中有关黑羽盗一的那些记录成为了破题的关键。 他最终也确实在那个魔术师的表演现场发现了001号的身影。 魔术师黑羽盗一,贝尔摩德将001号实验体送到那个魔术师手下学习易容,在001号实验体失踪的那十几个小时以及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台电脑中的大量本不该存在的调查时,他刹那间意识到,贝尔摩德骗了自己。 深想下去,贝尔摩德这么做的理由无非就那两个,要么是那个女人也被001号骗了过去,要么就是贝尔摩德想降低他对的001号的注意,方便伺机夺取001号实验体的控制权。 那个女人也的确几乎成功了,如果不是001号实验体为了看那个魔术师的表演露出破绽,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那说不定组织真的会把001号实验体转交给表露出接收强烈意向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给出的理由很简单,001号实验体的外表足够出色,在演艺界培养一个新星对组织不是坏事,没人会嫌钱赚得不够多,这个失败的实验体也算是为组织尽了一份力。 琴酒听着电话中还在不急不缓地传出的话语,皮笑肉不笑地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实验体说:“选吧,跟贝尔摩德走还是留在这里。” 那个女人把算盘打在他头上,迟早有一天他要把这局扳回来。 组织中绝无仅有的成功的实验体,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希望将这份助力拱手让人,但是现在再来谈谋划已经迟了。 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在他和贝尔摩德之间,会私自逃跑且只有被贝尔摩德带走时才能外出的实验体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琴酒嘲讽地扯了下唇角:“我都快忘了,你竟然不会说话,那就——” “我……” 琴酒皱眉:“你什么?” “我想选你。” “……” 琴酒的第一反应是,那句话似乎是他听过的001号实验体说出的最长的一句话。 那个愚蠢的实验体的眼神照旧直白,在关于这个实验体的归属的耗时一个半月的交涉中,被长时间关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似乎没有对那个实验体造成任何影响。 那或许是因为在过去的十九年里,实验体001号一直在那种封闭的环境下存活,那种程度的黑暗和封闭说不定才是实验体更加熟悉的东西。 琴酒单方面切断了那通电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姑且接下了这场有些在意料之外的胜利,“看来你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明日见零零一抬手接住扔到怀里的钥匙,监护人瞥了一眼的手腕,转身离开了。 那是手铐的钥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监护人的心情似乎有所转晴,这是好事,毕竟再被送到其他地方才令人苦恼,他不准备把时间浪费在下一个监护人身上。 明日见零零一解下手铐,没有钥匙他未必不能重获自由,但是在不久前的那场事件中他学会了要更加谨慎地面对未来。 至于刚刚二选一之中的另一位,贝尔摩德,他很感激那位女士把自己带到了黑羽家,但那位女士时不时就会作为莎朗·温亚德前往美国,他要找的人在日本,他必须留在东京,所以一切维持原状就好。 目前的局面并非十全十美,不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是有一定的把握可以扭转困境,这对目前来说就足够了。 大概是他做出的选择取悦到了那位监护人,也可能是已经过了最初的监察期,监护人对他的控制减弱不少,他偶尔也可以在其他黑衣人的尾随下自行出门。 虽然并未切实接触到监护人所在的工作单位的性质,但是从醒来的那座实验室以及监护人随人携带的枪,也不难猜出这个公司不太合法。 安全起见,直接去警校找人不成立。 不过这难不倒他。 明日见零零一不够了解黑羽盗一的生平,但是松田阵平作为他相处时间最长且一直身处同一屋檐下的弟弟,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在警校以外的地方自然而然地“偶遇”对方。 而作为与松田阵平形影不离的好友的萩原研二,那个真正的目标自然也能落入网中。 *** 松田阵平被好友强拉着走进一家甜品店,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青年身上,那人留着一头棕色的短发,低着头独自吃着圣代。 冬末春初,在这个走在外面会忍不住不断搓热掌心的季节,很少会有人特意点这类凉意十足的甜品。 萩原研二思考良久,在收银台点了两份不同的甜品,他在街上看到了这家店的广告,便特意拉着朋友一起过来品尝。 松田阵平对甜品不感兴趣,拗不过某个家伙才被强行拉了过来,他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不知怎么的,他的目光莫名又落在了那个棕发青年身上。 没有异常,是他多心了,这家店现在除了店员只有三位客人,哪有人在注视他们。 他正要收回视线,那个吃着圣代的青年却突然抬起了头。 直到这时松田阵平才意识到,那人竟然有一双罕见的金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个人似乎是微不可见地朝他笑了一下,很快,转瞬即逝,那双金瞳的目标又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萩原研二刚刚点完餐,他隔着两张桌子与一个陌生人对视,迟疑了一秒,抬起手挥了挥:“你好?” 那个青年站起身,莫名朝他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径直离开了。 “奇怪……” 松田阵平鬼使神差地起身走到窗边,他看着那个几乎已经融入人群的背影,转头问:“你认识刚刚的那个人吗?” 萩原研二果断摇了摇头。 如果拥有那样一双眼睛,他不可能忘记的。 “请慢用。”店员小姐将两份甜品小心摆放在他们的桌上,萩原研二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刹那间亮了亮。 他再次想起那对特别的金色瞳孔,笑着说:“不过说不定以后会认识呢。” 松田阵平接过萩原研二递来的叉子,又问:“理由?” “那个人是这家店的常客。” 松田阵平没问萩原研二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是常客的,以好友的观察水准,得出这个结论大概并不难,他问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所以呢?”他在等萩原研二解释为什么可能会和那个人认识。 萩原研二指了指桌子上的两份甜品,灿烂一笑:“因为未来我们也会成为这里的常客。” “……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啊喂!” 第34章 034 过去的阵平是什么样子? 在还未一起生活时, 终日游荡在警视厅的明日见零零一曾经将这个问题问过警视厅里的很多人。 目暮警官说,阵平只是临时调入搜查一课,因为过去一个爆炸案他一直要求调过来, 听说这个申请已经被反复提交了两年,最近才终于批下来,随着那个炸弹犯归案, 不久后阵平就会回机动队了。 佐藤警官说, 阵平只在搜查一课待了一周, 所以他们也认识没多久, 虽然敬佩那家伙的专业水准,但是个性还真是不敢恭维,而且因为那家伙在警校的时候闹得太过,导致她一届被教官管得很严格。 警视厅里和阵平认识最久、关系最亲近的应该是航哥, 明日见零零一最初经常跟着那位刑警, 想要多知道一点关于弟弟的事情。 于是不可避免地, 他也得知了那位叫做萩原研二的已经殉职的警察的事情。 航哥说, 萩原和松田从小就认识, 在警校的时候也形影不离,可惜…… 明日见零零一知道其实阵平对甜食并不算热衷, 但他却经常光顾一家甜品店,那家店每次出了什么新品也会在下班顺路买回来, 吃着弟弟带回来的甜品,他也差不多能猜到点什么。 就像过去猜想的那样,去那家甜品店并不是阵平的爱好,而是萩原先生的爱好, 萩原先生离开后,这才逐渐演变成了阵平的一种习惯。 或者是, 正是因为萩原先生离开了,所以阵平才会更加在意那家甜品店,即使他本身并不爱吃甜食。 临近警校开学的某天,明日见零零一第一次在那家甜品店里亲眼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萩原先生。 正如摆在阵平的办公桌以及床头柜上的合影中的留着头略长碎发的那个年轻人一样,萩原先生是一个外貌极为出色的青年,略微下垂的眼尾在增添外貌特色的同时又添加了亲和力,加上说话幽默风趣,即使是初次见面也很难不心生好感。 倒是六年前的阵平和明日见零零一想象中有所不同,一定要说原因出在哪里,大概是此时萩原先生还未去世,阵平的衣柜里也还没挂满黑色西装。 他并未同那两人搭话,如非必要也他也并不准备打扰那两人,很快便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甜品店。 那位银发的监护人很忙,并不是时时都能顾得上他,他偶尔也可以自行外出,不过大概是上次为了去找黑羽盗一偷跑出去的事迹给监护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出门时总会有人会或明或暗地跟着他。 倒是也能轻松甩掉,这种程度的跟踪还不比回到过去前透和秀一安排的那些人难搞,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如非必要,他不准备再进一次禁闭室。 离开甜品店,明日见零零一坐进车里,监护人的某位下属照旧充当了司机,他没记错的话,那位像监护人一样总是身着黑衣、戴着黑色帽子的身材魁梧的先生叫做伏特加。 贝尔摩德、伏特加,还有监护人琴酒,不知道这家公司究竟是怎样的职场风格,大家的外号都是洋酒。 不过似乎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有趣的外号,这段时间跟着他的人里也有人使用正常名字,而非酒名。 不过不难看出,拥有酒名的人在公司里地位更高一些。 照往常,明日见零零一一定很乐意多花些时间来探究酒名职员和非酒名职员的具体区别,但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精力能分出来研究这家公司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在明日见零零一的计划中,他不必和萩原先生产生太多联系,但是也不能完全没有联系,要把握好一个适度的距离,直至那场意外发生。 又是新的一天,明日见零零一再度前往了那家甜品店,今天跟着他的人照旧是伏特加先生。 其实他还挺喜欢由伏特加先生跟着他的,不会离他太近也不会跟着走进店里,他准备回去时还会开车送他一程。 最近来这里的次数太多,这家店又是新店,店员小姐已经记住他了。 坐在熟悉的位置,明日见零零一点了新品,这款慕斯蛋糕未来会成为这家店的招牌之一,不过其实他更喜欢另一款蓝莓味的甜品。 按照时间计算,还有五年那款蓝莓味的甜品就会被开发出来了。 直到他快吃完甜品也没见阵平和萩原先生来,明日见零零一用叉子轻轻戳着盘子里的慕斯,目光瞥到墙上挂着的电子钟上标注的日期,他的身躯一震。 ——今天是警校开学的日子! 虽然没读过警校,但他曾经跟着阵平一起去警校参加过一次入学典礼。 明日见零零一转头看了一眼,监护人的下属还在带甜品店外,他要是现在跑到警校去,那大概率会被报告给监护人。 他没有去警校的合理理由,所以他不能去。 明日见零零一趴在桌子上,他也想看阵平入学时的样子。 他很快就打起精神,错过了开学典礼不要紧,还有毕业典礼可以看。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这家甜品店又一次推出新品时,明日见零零一终于再次见到了想见的人。 警校休沐日,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地跟着幼驯染走进一家甜品店,目光触及一双熟悉的眸子时他声音一停。 又是那个人,看来真的是常客啊……这样想着,松田阵平知会了正专心听着店员小姐推荐新品的幼驯染一声,在上一次来时坐过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和那个有着金色瞳孔的青年相邻,脱下外套,松田阵平敏锐地转过头,没发现任何异常,但刚刚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不像错觉。 他皱了下眉。 “哟,小阵平,怎么了?” 随着某个家伙姗姗来迟地坐下,松田阵平的注意力也被瞬间转移,他暂且将刚刚的怪异感放在一旁,吐槽起来:“真是的,你自己来不就好了,我对甜品店不感兴趣啊……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果然是熟客呢。”萩原研二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笑着说:“刚刚店员小姐说,那位先生几乎每周都会来两三次,而且很喜欢坐窗边的位置,总是独自在那里坐很久。 ” 莫名其妙盯别人看显然不太礼貌,松田阵平忍住转头的想法,无所谓地回道:“所以呢?” “倒也没什么,不过上次我就感觉到了,这次倒是终于能确定……”萩原研二将店员小姐刚刚送来的新品推到坐在对面的幼驯染面前,示意对方尝尝,他的幼驯染对甜食并没什么特殊偏好,往往只会吃一两口。 松田阵平接过叉子象征性地尝了一口所谓的新品,味道意外地还不错,不过他也没想出这款新品和上次来时尝过的那块蛋糕有什么区别,催促道:“感觉到什么?” “他在偷看你。” “咳咳咳——”松田阵平被刚刚吃下的蛋糕呛到,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旁边适时地递来了一杯水,他抬手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才终于缓过来。 “谢谢。”直到听到幼驯染的道谢声,松田阵平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那杯水竟然是邻桌的那个怪人递来的。 他看着那个人,起身道谢:“……谢谢。” 那个棕色发的年轻人拿着水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脸……” “脸?”松田阵平摸了一下脸颊,指腹触碰到纱布时才想起,自己脸上的确有伤,“哦,这个,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 萩原研二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幼驯染,忍不住笑出声,到底还是没戳穿对方的谎话。 松田阵平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某人,让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这是自己开学第一天和看不顺眼的同期打架受的伤才未免有些太羞耻,这种理由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他转念一想,怪不得从走进甜品店后就总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飘过来,原来是那个人在好奇他脸上的纱布,这就说得通了。 松田阵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合情合理。 “你好,我叫做萩原研二。”社交对萩原研二来说一向没什么难度,他主动伸出手,那位熟客单手抱着水壶,腾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却没做自我介绍。 那人似乎也不准备跟他们多发生什么交流,很快便回到邻桌坐下,没再将目光分过来分毫。 萩原研二看着摆在那人桌子上的吃了一半却没再重新动过的慕斯,若有所思,但很快还是收回了视线。 无论如何,好奇心是一方面,打扰到别人就不好了。 他继续一边吃着甜品一边和幼驯染聊天,大概十分钟后,邻桌的人起身,在收银台结账后快步离开了。 挂在门口的风铃随之响起,萩原研二顺势看向窗外,隐约看到那人并未直接离开,而是上了停在角落的一辆车。 “请慢用。” 店员小姐的声音将两个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窗外的人的注意力拉回,萩原研二不解道:“我们好像没点这个。” “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先生送你们的哦!” “嗯?原来是这样啊……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松田阵平再次看了眼窗外,刚刚还停在角落里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他疑惑地问一贯擅长社交的幼驯染:“他为什么突然送你东西?” “不是‘我’。”萩原研二将那份新端来的甜品推到对面,“是‘我们’才对。”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把那份甜品截停,摆摆手说:“你自己吃。” “我一个人吃不完的,你稍微尝一下嘛,说不定会非常合你的口味呢?” “啧。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最终松田阵平还是败下阵来,虽然对甜食不太感冒,但多出来的这份甜品似乎也只能落到他头上。 他挖了一勺随意塞进嘴里,动作忽然一滞,眨了下眼,重新低头看向摆在面前的那份甜品,“……好吃。” “真难得,第一次听你用这个词形容甜食。”萩原研二略微惊讶,很快他便笑着打趣起来:“看来你和那个人的口味很相似,以后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喂喂,别那么自然地说那种奇怪的话啊……”松田阵平又吃了一口蛋糕,思索起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送这份甜品,不过如果以后还能碰到,得请他吃一次还回去才行吧。” 萩原研二点头:“确实。顺带一说,他喜欢蓝莓蛋糕。” “嗯?”松田阵平倒是不怀疑幼驯染的话的真实性,但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两次碰到时那个人吃的东西明明都和蓝莓蛋糕没什么关联。 “你怎么知道的?” 萩原研二神秘一笑:“这可是秘密啊。” “喂喂,你真的是……” *** 明日见零零一原本没想和那两人说话。 但是看到弟弟呛到了,他的身体下意识就动起来了,又觉得既然难得产生接触,那不如再多问一句。 人设不能改,不善言辞就不善言辞,但他很在意弟弟脸上的伤。 至于接下来的计划推进,警校的管理很严格,却也并非完全封闭,只要萩原先生还会去那家甜品店,他们自然就还能再次见面。 明日见零零一靠在座椅里,虽然在计划之外,但是和阵平说了话还买了阵平喜欢的蛋糕,他的心情非常美妙。 这种美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见到那位银发的监护人。 琴酒面无表情地看着递到面前的袋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伏特加。 “是甜品,今天他去了甜品店。”伏特加小心观察着上司的表情,不确定道:“这应该是他特意带回来给大哥你的礼物吧?” 翻译出来的意思差不多,还在维持没学会说话设定的明日见零零一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最终他的监护人还是没接过那份额外打包回来甜品,不过伏特加先生表示不介意的话可以送给他,明日见零零一非常感动,当即将礼物转赠给了善解人意的伏特加先生。 客厅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度,伏特加先生却莫名开始冒汗,明日见零零一不解,转头看向客厅里的另外一人,监护人先生仍旧坐在沙发里处理公务,看起来一切正常。 明日见零零一对冷热一向没什么太大感触,他对细微的温度的变化很敏感,但是身为马甲他并不像普通人类那样有一个适宜生存的区间温度环境,在他眼里冷热只是粗略代表温度不同类型的一种名词。 空调坏了吗?他倒是会修那个,毕竟阵平很擅长拆卸修理一些东西,他也跟着学了个大概。 琴酒看着那个智商不达标的实验体莫名其妙开始在他的安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把螺丝刀,又跑去搬了把椅子摆在墙边,在他的注视下,迅速爬上去拆开了空调。 琴酒:? 明日见零零一修理着空调,试图找出空调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起阵平曾经站在椅子上修理警视厅的某个故障的空调时的情景,思绪不知不觉地飘向了远方。 萩原先生殉职的那场案件在警视厅的资料库中有详细记载,事件发生时间甚至可以精确到秒,而他本人也亲手抓住了那个炸弹犯,所以对整起案件都称得上了如指掌。 现在是六年前的世界,那个害死萩原先生的炸弹犯在未来才会被逮捕,他不能做任何额外的事。 总而言之,届时他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蹲守在案件现场等待收集萩原先生的灵魂碎片。 不知道是不是剧本中设定的一环,第二天,明日见零零一久违地被监护人带到了实验室。 明日见零零一对此倒是接受良好,毕竟穿越者过去为他完善设定时反复将他带到实验室的频率可比这高得多,他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看监护人和研究员的交涉。 琴酒冷声命令道:“不论用什么办法,让他的行为正常一点。” 研究员战战兢兢地问:“001号实验体存在什么奇怪的行为吗?具、具体是什么,我们可以研究问题出在哪里再对症下药了。” “拆空调,再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啊?这个……”研究员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乖巧的实验体,他想了想,硬着头皮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其实以他目前这个年龄,会对机械产生好奇也正常……” 琴酒面无表情:“他一晚上拆了七次。” 研究员:??? 明日见零零一最终在实验室待了一个月。 当然,被留在实验室的理由并不是他在思念阵平的情况下无意识地把空调拆装了七次,而是实验室想要检测他的身体数据。 按照研究员们的说法,身为唯一完美的实验体,他的身体数值乃至于一言一行对未来的研究都是很重要的资料。 一个月后,再次离开实验室的明日见零零一迫不及待地前往了那家甜品店,期待能够发生偶遇。 推开门,随着熟悉的风铃声响起,他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落在了围坐在一起嬉笑打闹的五个人身上。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复杂的、一瞬间从心脏迸发出的怔愣的心情,只意识到,自己在那一刻甚至无法做到挪动脚步。 他同那五人对视着,店内莫名安静下来,只有挂在甜品店门口的风铃仍旧在发出悦耳的叮铃声,店员小姐明明在说着欢迎光临,声音却好像被隔得很远很远。 众所周知,有时候,弟弟与弟弟间的关系远比他想象中复杂。 而有时候,弟弟的朋友也是弟弟。 第35章 035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画面, 甚至超出了明日见零零一的认知。 他从未想到这种情况。 他坐在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邻桌是围坐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 这家甜品店里的桌子都是四人座,于是那五人中有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过道, 那个人也是全场唯一一个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从未见过的人。 不止一个弟弟在场,但明日见零零一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凝结在那个人的背影上。 ……怎么会这样? “那个……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忽然转过身,猝不及防直接对上一双温和的蓝眸, 明日见零零一一惊, 他瞬间坐直, 张了张口, 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这次的沉默不是为了维持还未完全学会说话的人设,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个拥有一双清澈的蓝色眸子的初次见面的青年,是他的弟弟。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新的弟弟。 这场超出预期的相遇,让他在这次的时空穿梭中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 不知该如何是好。 注意到一旁的动静, 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幼驯染的降谷零退出和朋友们的聊天, 转头问:“怎么了?” 没能得到回应, 似乎还吓到了那位客人, 诸伏景光对着幼驯染摇摇头,示意对方不必在意。他再次看向邻桌的那位客人, 觉得刚刚来自身后的注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真诚道:“抱歉, 是我打扰了。” 那个人的快速点点头,又突然用力地摇了摇头,最终重新缩回了座位里,看起来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诸伏景光将那个小插曲忽略, 重新开始品尝着萩原推荐的这家甜品店的招牌蛋糕。 就像萩原说得那样,这家甜品店值得一来。 诸伏景光无意识地在心中分析起配料, 思量着自己能不能也做出来这种蛋糕。 最终他得出结论,自己大概可以,但这种蛋糕的制作流程不算少,花大量时间在家做的话不太值得。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隔壁桌那个棕色发的年轻人,他倒是想过今天说不定又会碰到,却没想到预料得会这么准。 还真是熟客啊,他想,这已经是第三次在这家甜品店里碰到那个人了。 他和萩总共也就来过这家店三次而已。 那家伙不会每天都在这家店里待着吧?这是有多喜欢甜食。 松田阵平看着摆在面前的盘子里的蛋糕,他对甜食一向不太热衷,不过上次被赠送的那份蛋糕很合他口味,这次他依然点了那种蛋糕。 他思索几秒,看着邻桌那人明显不太对劲的状态,最终还是没如之前计划得那样过去搭话。 既然是熟客,那以后也有机会遇到吧。 下次碰到的时候再面对面感谢顺便回赠一份甜品也来得及。 五分钟后,那个棕发青年匆匆离开了甜品店,松田阵平注意到那个人似乎打包了一份甜品。 上次那个人结账的时候好像也打包了一份甜品带走。 正和萩原研二聊天的伊达航注意到同桌某人的心不在焉,他不由关心了一声:“松田?” 松田阵平回过神,疑惑道:“刚刚有人叫我吗?” “萩原在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呢!” “哈?!!!!” “哈哈哈没想到你以前还……” “喂!!!” 在车里刷着手机的伏特加看到正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 那人很快便打开车门坐进车里,伏特加略带疑惑,但最终还是没多想。 大概是最近在实验室关了太久,所以今天吃甜品的速度就格外快些吧。 伏特加对那个实验体热爱打卡甜品店的习惯十分支持,他曾经短暂保护过组织里的其他重要角色,那些家伙可都要比001号实验体难搞得多。 001号实验体出门大多只是为了吃甜品,而且能在一家甜品店一直坐到下午,期间只吃甜品不会乱跑也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所以只需要隔三岔五开车送001号实验体去甜品店,等001号实验体吃完再把他送回去,一天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而且001号实验体偶尔还会打包甜品送给他。 伏特加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卸下伪装后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只是乖巧又沉默地坐在那里。 他想,怪不得大哥愿意把这个实验体留下来,他也很喜欢这个实验体。据说这还是迄今为止实验室里最成功的一个实验体,未来毫无疑问会在组织里拥有一席之地,而拥有他也就变相掌握了新资源。 下车前,明日见零零一照旧将特意打包的甜品递给今天的司机先生。 监护人不会亲自看管他,在监护人的众多下属中,他最满意的是伏特加先生。开车平稳,不会干涉他的决定,即使跟着他也不会离得太近,他待在甜品店里时伏特加先生也仅是在停车场等待,这样一来彼此都有充足的私人空间,但一旦有什么问题也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之前有个跟着他的人恨不得无时无刻不贴着他走,无论他做什么都要记录下来,他不希望自己和弟弟的接触被监护人问询,只好暂时不出门,他也遇到过有人试图跟他讲现任监护人的坏话,然后不断诱导他选择新的监护人,如此对比下来,伏特加先生简直就是最好的出行搭档人选。 为此他时不时就会打包一份甜品送给伏特加先生,生怕哪天伏特加先生在监护人的冷脸下决定离职。 监护人照旧不在家,明日见零零一回到房间,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目前的状况。 之前一直都知道阵平和透的关系应该不止他们口中说得那么简单,但他还从未想过,那两人竟然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识了。 今天见到的五个人里,阵平、航哥、萩原先生三人都是警校同期的同学,那另外两人大概率也是如此。 他之前怀疑透大概是隐藏身份的公安,却没料到原来阵平、航哥和透是同学,这样一想,他们如此默契和信任彼此的原因也就明了了。 半个月后,明日见零零一又一次在那家店里遇到了那五人。 阵平主动走到他桌旁,送了他一份蛋糕。 “谢谢你之前送我的蛋糕,很好吃,这个是回礼。” 明日见零零一从弟弟开始往自己这边走时就藏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心情愉快地接受了那份蛋糕。 阵平并未再多说什么,明日见零零一也不准备和任何一个弟弟产生额外的交集,目不斜视地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偷听隔壁桌的交谈,试图从中得知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新弟弟的信息。 他想,就算不能直接和弟弟相认,那至少也要知道名字才行! “都怪零这个家伙乱来,害我们又被教官骂了一通,你们的检讨写完了吗?” 明日见零零一咬着勺子,无意识地开始思考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阵平和航哥都跟他提过警校的事情,也曾经听过几个过去跟他们在警校中就结识的警官的名字,这个“零”倒是从未听过。 因为后来不再做警察了吗? 零,还真的特别的名字。 “喂喂,我已经很努力地去打掩护了好吧!!” 明日见零零一一愣,猛地站了起来,引起了店里其他人的短暂注目。 顾不得不会说话的人设和轻易不和这个时间线的人接触的这件事,明日见零零一看向刚刚回怼阵平的人,“你叫做零吗?!” 正要和松田阵平呛声的降谷零皱眉,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零。 0。 明日见零零一想起第一次见到透时的情景。 他偷跑去医院看望航哥,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了据说是在某个案件中结识了航哥的透。 但此刻真正让他如此在意“零”这个名字的不是“安室透”是一个假名,而是“0”。 航哥住院时,为航哥整理储物柜时,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一支破损的手机。 那支手机中央有一个洞,大概是被子弹击穿留下的痕迹,上面染着血迹,他在好奇之下询问了搜查一课的其他警官,佐藤警官说那个文件袋寄来时就没有署名。 并未署名,但那个文件袋上倒也不是完全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清晰地记得,在那个文件袋上写着一个【0】。 如果透的真名其实叫做零的话,那文件袋很有可能就是无法透露身份的透寄给航哥的。 那么文件袋里面装着的那支手机,或许就是令透在意的那个人的遗物。 明日见零零一回忆着那支手机,他那时并未细看,毕竟就算是征得了航哥的同意也不能随意动他人的东西。 虽然并非有心留意,但马甲的大脑和普通人类的大脑并不相同,身为运行缜密的“机器”,即使仅是看了一眼且上面的血液已经干涸,他也依然能瞬间分辨出那抹血迹附着上的大致时间。 他在记忆中搜寻关于那支手机的信息,回忆分析上面染着的暗红血迹。 明日见零零一缓慢地睁开眼睛。 现在是六年前的六月,而他的计算绝对不会存在误差,也就是说,四年后的十二月,透的重要之人将会迎来死亡。 关于那个神秘人的死亡时间,这个一直以来最为困扰着他的问题在这一刻奇迹般地迎刃而解。 线索逐渐增加,那接下来只要得知那个人的身份然后提前做好准备,届时就可以收集到那个人的灵魂。 ——那个人究竟是谁?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弟弟,他想,两年后,涩谷的那场雪或许会给出答案。 第36章 036 琴酒发现那个实验体最近有些沉寂。 几天前, 他从美国执行完任务回来,打开门,001号实验体坐在沙发上, 拄着下巴一脸沉思。 可喜可贺,那个家伙竟然还知道动脑子。 学会动脑子对约等于一出生就有十九岁的001号实验体来说是件好事,而那个家伙学会保持安静对习惯安全屋保持安静的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琴酒习惯性地忽略沙发上的金毛, 回卧室换衣服。 美国的那个任务顺利地告一段落, 他也迎来一段简短的假期, 不算完全惬意, 总有事情需要他出面解决,只不过没有重大任务要时时关注罢了。 这对他来说也已经算得上放松了。 隔天清晨,琴酒打开房门,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仍旧维持着他刚刚回到安全屋时看到的那个动作的实验体, 停顿一秒后, 将其忽略。 他无所谓那个实验体在想什么东西, 不莫名其妙制造噪音且不给他惹麻烦, 那一切都无所谓。 001号实验体对组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那家伙真正能发挥作用的时候远在未来,他现在做的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势力增添一块不能承重的砖而已。 在对001号实验体的争夺中, 没人是为了让001号实验体直接产生作用才出手,001号实验体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活下去, 在未来成为一件趁手的武器。 而在连续第四天看到诡异地陷入思考的实验体后,琴酒终于决定找伏特加了解一下情况。 他需要的是一个脑子正常、未来能为他所用的001号实验体,而不是一块只知道在他安全屋的每一个角落装死的木头。 身为和001号实验体接触时间第二久的人,伏特加也直观感受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的变化。 对于上司的问题, 伏特加思索片刻,回答道:“可能是最近甜品店没出新品吧。” 感受到上司骤然冰冷的目光, 伏特加身躯一震,瞬间开启头脑风暴,半晌,终于找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突然被关进实验室里一个月,可能是产生心理阴影了,自从001号从实验室出来后他就比过去沉闷不少,以前能在甜品店里坐一整天,最近即使去也就是待个十来分钟。” “他以前不是喜欢看魔术表演吗,就算偷跑出去也要看,现在好像也不太在意那个了,每天就找个角落自己坐着,不吃饭不睡觉,我想着001号他也不会说话,想找人谈谈心也没办法谈,所以我怀疑他是产生什么心理问题了。” 伏特加越说越觉得合情合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曾经去过组织的实验室,也因此看过一些试验过程,001号不是他接触过的第一个实验体,但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个实验体身上的不同。 那种不同不是指那群研究员和科学家在001号实验体身上检测到的异于常人的部分,而是那个实验体本身与其他实验体的不同之处。 第一次见到那个实验体时他就隐约对此有所察觉,那个年轻人身上充斥着对世界的探索和好奇,而不是大多实验体身上的麻木。那种由内而外无法抑制的热烈如同那头金发一般耀眼,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难以遇见,更何况是在组织里。 这种异类或许是因为001号实验体并没有多少关于实验过程的记忆,从实验室里苏醒后,001号很快就被带离了实验室,然后开始从周遭环境极速汲取知识,逐渐了解和接触世界。 从诞生的那一刻001号就属于组织,甚至于完全可以说,001号诞生的理由就是为了组织的发展,而001号也的确不负众望地成为了唯一的完美实验体,但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对挫折这个字眼毫无概念,他身上的特殊性也让他一直以来的培养无关组织的阴暗面。 这种情况下,突然被送回实验室,会产生心理问题也正常。 伏特加说:“就算天赋再怎么好,年龄摆在那里,心智总归不成熟。” 正常人几岁能学会说话?001号实验体从离开试验室也只是几个月的事情。 从生物学角度来说,001号实验体有十九岁,但是就算再怎么天赋超群,与世界的认知也还不到一年。 伏特加一直都觉得那个喜欢去甜品店里坐上一整天的实验体只能算是个孩子,按照日本二十周岁才算成年的算法,那个实验体也的确还没成年。 琴酒皱眉。 把一个目前没什么用处的活人摆在眼皮子底下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还要关注心理状况,那他宁可把这个实验体送回实验室做研究,虽然存在一些不定因素,但只要派足够多的人监视暂且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他也得个清静。 难得有机会为上司排忧解难的伏特加适时提出了个方案:“要不,给他要个代号?” 琴酒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 伏特加分析道:“说不定他有了个名字就觉得自己和别的实验体不一样,想通了也没事了。况且也不能一直叫他编号吧,以后也得给他伪造身份,干脆现在起个名字算了。” “而且,大哥,他是001号实验体,还是自愿留下来的。”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琴酒的表情发生了点变化。 001号实验体,众多实验体中的特例,现在没什么用处,但只要能正常活下去,未来一定会成为一把趁手的武器。组织里想要掌握这个实验体的人不计其数,他也是费了点时间才拿到这份管理权,其中也少不了那个实验体主动选择了他的因素。 琴酒转头看向抱着膝盖坐在冰箱旁边发呆的金毛,“啧”了一声。 真是有够麻烦的。 *** 明日见零零一最近一直正在思考弟弟们的事情。 快斗的父亲并未真的去世,这是好事;阵平找到了,于是萩原先生也找到了,计划通;提前遇到了透,或者说,其实应该叫做零才对,从那个真实名字中得到了新的情报,意外之喜;在此基础上还发现了新的弟弟,喜上加喜。 长久的思考后,理清其他关键信息,确认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后,明日见零零一将思绪放在了最新发现的那名弟弟身上。 拥有一双蓝眼睛的不知名的弟弟,与阵平、透、航哥、萩原先生关系很好,既然他们五人会在那个时间段一同出现在甜品店,那么那位弟弟大概率也是警校新生。 他在警视厅的每一个科室都待过,能清楚地记得每一位警察的名字和脸,他敢保证直至自己回到过去之前警视厅里绝对没有出现过那名弟弟的身影。 毕业后没有做警察相关的工作了吗?还是被调到了地方警视厅任职? 不过目前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与那位弟弟接触。 本能驱使着他想要和弟弟更加亲近,他想要保护弟弟,但是他不确定这个时候接触弟弟是否会产生什么不可控的影响。 他帮住院的航哥整理储物柜时,在柜子里发现了很多警校时期的照片,不过他并未在那些照片里发现零的身影。 同样,那些照片中也没有那位蓝眼睛弟弟的身影。 莫非那位弟弟其实并未在警视厅任职,而是在警察厅?或者解释成像零一样因为执行特殊任务而必须隐藏身份,那也能说得通。 明日见零零一仰头望向天花板,盯着上面的花纹出神。 要不要问个名字呢?知道透的真名叫做零以后,只有蓝色眼睛的弟弟还不知道名字了。 知道名字后,无论是未来想要了解弟弟的事情还是想要找到弟弟,应该都会轻松很多。 不过比起自己的感受,他还是更在意弟弟的感受,如果会给弟弟造成麻烦,那还是不要做额外的事比较好。 没有重新见到穿越者前,记忆缺失,他大多时候都凭着本能行事,而今时不同往日,他也要从弟弟们的角度出发去考虑问题才行。 如果是没恢复记忆时的他,大概见到新弟弟的第一眼时就抱上去了。 明日见零零一惆怅起来,叹了口气。 脚步声逐渐靠近,那是监护人的脚步声,果然,几秒后,因为放空而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明日见零零一没动,直到对方不耐烦地踢了踢他的腿,他才慢了半拍地露出疑惑。 他应该没有挡路,还是监护人觉得他坐在冰箱旁边碍眼? “塞德尔。” “?” 监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伏特加五分钟后会来接你,去甜品店待到天黑再回来。” 顿了顿,监护人又面无表情道:“给我正常一点,少惹麻烦。” 明日见零零一:“……?” 他觉得监护人才是需要正常一点的那个才对。 无论是谁,赶紧从监护人身上下来!! *** 组织成员们惯例聚集的一家酒吧里,两个组织成员坐在一起,其中一个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皱眉道:“就算那个实验体再特殊也不至于现在就给他代号吧,能不能活过明年都不一定,以前也不是没有突然不明原因出问题死了的实验体。” “喂喂,你小点声!”那人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你第一天认识琴酒?那个家伙不是一直都那么目中无人的吗?” 这件事在组织里流传的速度惊人的快,一个从未做过任务的实验体拿到了代号,除了最初接手了那个实验体的几个人没人见过那家伙的真容,具体情况也都仍是未知,只能从这种超乎寻常的特权和优待中琢磨出几分深意,那个实验体身上八成的有什么组织想要看到的东西。 “不过我这件事里听说贝尔摩德也出了份力,所以才能这么顺利地拿到那个代号。” 最初说话的那个组织成员举起酒杯,冷哼一声:“塞德尔……苹果酒。” 第37章 037 明日见零零一独自坐在甜品店里。 今天并非警校的休沐日, 大概率也遇不到弟弟,不过既然监护人说了让他在这里待到天黑,那就坐在这里多吃几份甜品好了。 监护人总有自己的理由, 既然他并不好奇也完全不准备探究监护人这么安排的理由,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管,照做就好。 他不准备把时间花费在了解监护人上, 那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他选择这位监护人不是为了需要监护人或者认识一个人, 他需要的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能保证他仍旧可以和弟弟们接触的前提条件。 那位叫做琴酒的监护人能满足这种前提条件, 至少现在仍旧可以,所以他希望一切照旧,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相应地也该回馈一些监护人的需求, 将这种关系好好维持下去。 店员小姐将一份布丁放在桌子上, 笑着说:“请慢用!” 明日见零零一抬头笑了笑, 没说话。 这家甜品店未来会成为一家很有名的店, 不过作为一家新开的店, 现在这家店只是东京数不清的甜品店的其中之一。 他尝了一口,眼前一亮。 很好吃。 他又看了看, 确认这是未来的菜单中没有的一款布丁。 大概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导致这款布丁没能延续至六年后。 就像面前的这块布丁上带有的不定和未知, 迄今为止,虽然他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情报,但是仍旧存在未解之处。 无论是零的重要之人的身份还是穿越者的剧本设定,这都是至关重要必须弄清的问题, 前者已经有些眉目,但是后者中的不定因素就难以估量了。 明日见零零一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穿越者的人, 那样的一个人,他不知道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谁敢说真的了解他的父亲。 实验体,没有过去,不会说话,身处奇怪的组织……都是很常见的美强惨设定。 从这个组织出发,他的监护人琴酒,监护人的下属其一伏特加,早前送他去黑羽家学习易容的莎朗·温亚德又名贝尔摩德,所有有所地位的人全都使用酒名作为代称。 现在,他被称为塞德尔,成了苹果酒。 正式在这个组织中拥有姓名,那剧情也差不多快展开了。 穿越者是美强惨爱好者是一定的,但是不同的美强惨爱好者之间也存在差别,不过身为穿越者唯一一个马甲,从自身已有的一些设定出发,也可以稍微得出一点答案。 同理,还可以从穿越作者赋予他的一些设定反推剧本。 如果是他认识的父亲的话,他在这份剧本中的结局应该会是…… “五份芒果布丁,打包,麻烦了。” 伴随着推门而响的风铃声,听到记忆中的那道嗓音,明日见零零一思绪一断,下意识地转过头,而后对上了一双蓝色眸子。 ……是弟弟。 对方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明日见零零一回过神,匆忙收回了视线。 他最近不再像过去那样频繁来到甜品店也有一些别的考量。 目前身处的这个组织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组织,已经不是在法律边缘反复试探的程度了,无论是监护人家里的武器还是那座规模夸张的实验室和众多科学家,都已经诠释了这个组织究竟是个什么定位。 伏特加并不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尤其是在发现他外出时基本只会来这家甜品店以后伏特加往往会在几百米外的一个停车场等他,虽然不会直接撞上警校在读的几个弟弟,但难保哪天不出意外。 零未来会隐藏身份姓名去执行任务,蓝眼睛的弟弟或许也是如此,还是尽量保证他们不会和监护人有关的人注意到为好。 *** 诸伏景光接过店员递给他的袋子,转头才发现,刚刚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人竟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桌子上剩了大半的布丁。 他不由皱起眉。这家甜品店的门上挂了风铃,如果有人离开,他不该没有任何察觉才对。 诸伏景光想起第一次跟着萩原研二来到这家甜品店时感受到的那束目光,若有若无却令他难以忽视,那道视线带着几分诡异的灼热,但是转头看过去后只能看到一个浅棕色发的年轻人独自坐在窗边,专心地吃着面前的蛋糕。 后来他终于抓住机会向那个人询问,却并未得到什么答案,也只能暂且将那种隐秘的注视当为错觉。 今天并不是警校的休沐日,不过下午的训练里他打赌输了,所以他才会在训练结束后跑出来买甜品带回去,就像当初萩原说的那样,这家甜品店里的甜品的确十分美味,令人念念不忘。 不过比起那天吃到的甜品,其实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年轻人。 诸伏景光站在门口,他轻轻推了一下门,门上的风铃立刻发出悦耳的声响。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 他推开门走出去,没走出两步又折返回店里,没忍住问:“请问,刚刚那位客人……” 甜品店里,店员正看着桌子上剩下的那块布丁,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吗?连那位客人都只吃了一口就离开了……”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风铃声是不是关门而是再次打开门,立刻转身说道:“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诸伏景光顿了顿,话到嘴边又变了一番模样,他认真说道:“刚刚那位客人桌子上放的是新品吗?麻烦帮我打包一份吧,谢谢。” “请稍等!!” 五分钟后,诸伏景光拎着新的打包袋走出了甜品店。 他叹了口气。 因为一些说不清的原因就贸然向别人打探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的事情,未免太过冒犯。 如果以后还会见面的话,那时候再尝试向对方询问好了。 应该还会见的吧?他想,毕竟那位是那家甜品店的熟客。 *** 这会儿时间还早,但是监护人明确说了天黑以后才能回去,明日见零零一坐在车里,思考还能去哪里待消磨时间。 刚刚和阵平一起生活时,阵平工作很忙,他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等把警视厅上上下下每一个科室都混熟以后,他开始将目光向外拓展。 也就是在那时候,在街上游荡的他被经纪人邀请去拍电影。 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去的地方,大多数他常去的地点都是因为他在意的人而存在特殊意义,经常去警视厅是因为想见到相熟的警察们,去帝丹高中是为了找新一,去江古田高中是为了找快斗…… 比起地点和建筑物,人往往对他来说更加重要,所以与其说是他喜欢去哪里,不如说是他知道在哪里能见到在意的人。 那现在要去哪里? 明日见零零一摸了摸下巴,思考干脆就在车里坐到天黑的可能性。 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对伏特加先生来说不太友好,尤其是伏特加先生还有可能会跟监护人汇报这件事。 “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伏特加坐在驾驶座,熟练地等着001号实验体拿出便签纸写给他答复,话一出口,他慢半拍地想起,现在应该叫那个年轻人塞德尔才对。 塞德尔,苹果酒,这是大哥为那个无名的实验体要来的代号。 那个年轻的实验体看着车窗外,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伏特加干脆问:“那就直接回去?” 这次对方像是终于听到了他的问题,慢吞吞地转头看过来。 “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伏特加又一次耐心地问。 塞德尔有一双罕见的金色瞳孔,那双眼睛过分特别,乍一下对上视线时会让人下意识一愣,而作为少有的几个见过塞德尔真容的人,伏特加知道,在易容的脸上显得突兀的金瞳换在另一张脸上其实十分和谐。 金发,金色瞳孔,极具攻击性的长相,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准确来说他是还没学会说话,这让他在最初面对那个实验体时总是会下意识地联想到诸如狼之类的野兽。 伏特加收回视线,觉得已经可以不用等待答案了。 那个年轻人本来就不是每次都能给出答案,不如就简单一点,直接把人送回大哥的安全屋,反正最后的终点一定是那里。 大哥对这个实验体的态度带着点敷衍,就像是实验体活着就行,却又好像不止于此。 虽然给001号实验体要个代号最初是他提议的,但竟然真的如此迅速地要来了这个代号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没接手过任何一个任务也并非组织高层的亲属,如此顺利地拿到了代号,组织里开始议论纷纷时他也难免再度陷入思考。 001号实验体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是他的特殊之处并不是以他的权限就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要做的只有替大哥看好这个喜欢吃甜食的实验体。 “确定没什么要去的地方了?那我就送你回去了。” 下一秒,后排传来一道恍惚的声音:“……海。” 伏特加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震惊地转过身:“你的意思是想去看海吗?” 塞德尔看着他,眼神认真,咬字清晰,说道:“海。” “我知道了。你今天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在日本想看海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伏特加改变路线,决定先带塞德尔去近郊看看海。 他像这样开车载着塞德尔出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这是个有些无聊的任务,因为塞德尔几乎只有一个目的地。 也正因此,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撤出那家平平无奇的甜品店,最终如同现在这样习惯性地在停车场等待。 即使只是提出了新的目的地这种小事,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年龄只有一岁的塞德尔来说也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怎么突然想到去看海的?”伏特加随口问了一句,不过很快他又想到,塞德尔根本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算了,不用回答。” 明日见零零一转头看向车窗外,树木在向后退,他想起不知名的弟弟的那双湛蓝的眸子。 看不到弟弟,那就去看看海吧。 第38章 038 琴酒走进客厅时, 那个没什么用的苹果酒正趴在窗边向外看。 他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养成那种个性的,不过那也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那个实验体的任务只有一个——活着,好好活着。 他走到窗边, 那个金毛始终没有转身,他垂眸看了一眼那双半敛着的金瞳,意料之中地没对上视线。 琴酒顺着塞德尔的目光看向窗外, 平平无奇, 什么都没有。 从把这个实验体从实验室中带出来至今已经过去一年多, 这种放空自己的状态在塞德尔身上十分常见。 琴酒冷声道:“你在看什么?” 过了半晌, 那个人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秋天了啊……” 答非所问,不过可以确认塞德尔的语言系统没有任何问题,实验室几次的检测报告中也明确表明塞德尔的语言中枢没有任何问题。 琴酒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值得意外的,越是接触这个世界塞德尔就越明白, 他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没有过去的人, 于是逐渐选择封闭自我也并不算稀奇。 实验室提出过是否要对塞德尔进行一些心理辅导, 他拒绝了。 他不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不好, 毕竟组织对塞德尔的期待只是好好活着。 活着, 为实验室提供数据样本,然后在某天真正需要他派上用场的时候再奉献一切。 封闭自我却没有出现自毁倾向, 所以这个状态再好不过了。 琴酒这样想着,转身离开。 *** 监护人离开了,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道窗外究竟有什么,才让那位监护人暂且驻足。 他本来只是在发呆,监护人来了以后他才认真看了看窗外的景象,确认了几遍,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那位监护人本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眼中能看到什么特殊的风景也不值得意外。 他坐在窗边是在等待秋末。 弟弟们即将毕业, 他没能亲眼看到弟弟们的毕业典礼,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等到未来再见面吧,他想。 明日见零零一很擅长等待。 身为马甲,诞生的时间越久,时间就越难在他身上镌刻下什么痕迹。 最初他还会成长,后来则逐渐定格在穿越者设定好的年龄中,外貌几乎不再变化。 或许是与最初的成长环境有关,穿越者那时候时常带着他进行时间旅行,于是连带着他对时间的变化也不太敏感。 无论是他还是穿越者,回到七年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种短暂的时间的跨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跟打了一辆车到城市的另一个区域大差不差。 于是相对的,去往七年前等待到未来的某一年的来临,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夸张的事情。 只是七年而已,而且收集完灵魂后就可以直接进入沉睡,等待穿越者的唤醒,很快就结束了。 半个小时后,有人按响门铃。 监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准备起身开门的意思,明日见零零一便起身走向玄关。 还未开门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站在门外的是伏特加。 果然,打开门后,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明日见零零一朝着门外气喘吁吁的人点了下头,准备把空间留给监护人,伏特加会这么匆忙跑过来,大概是监护人有什么特殊吩咐。 ……还真是辛苦,明日见零零一想。 无论是监护人本身还是作为监护人的下属,每天都仿佛有无限的事情要做。 他无法界定这种局面,毕竟显而易见,监护人他们所在的单位并不合法。 也是,明日见零零一想,身为美强惨爱好者的穿越者会给他安排的背景,显然不会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地方。 明日见零零一在心里“嘶”了一声,要是被阵平知道他在这种组织待过,那他就死定了。 “塞德尔。” 明日见零零一脚步一顿,转身看过去。 伏特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已经离开了,监护人把一样东西扔过来,明日见零零一下意识地抬手接住。 监护人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电脑,明日见零零一看着怀里的熟悉的打包袋,眨了眨眼。 他回房间把打包袋拆开,里面是一块蛋糕,大概是因为抛掷的动作,上面的奶油沾到了盒子上。 他有段时间没去过那家甜品店了,想见弟弟是一方面,保护弟弟又是另一方面。 保护弟弟比直接见到弟弟更重要。 毕竟在未来,总会重新见面,而他又向来擅长等待时间流逝。 明日见零零一脚步轻快地重新回到客厅,仍旧坐在那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窗边,吃掉了那块卖相不佳的蛋糕。 卖相不佳,不过味道一如既往地好吃。 监护人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日见零零一抬起头看向窗外,仍旧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他继续趴在窗边看风景,思考监护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他没能意会的景象。 …… 秋天脚步匆匆,一晃窗外的树木就已经不复常绿。 监护人是个谨慎的人,会定期更换住处,明日见零零一也在觉得窗外的风景看腻之前迎来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监护人最近似乎很忙,他从监护人和其他人的交谈中捕捉到“雪莉”这个字眼,从这个组织里的起名规则来推测,大概是有什么新的重要成员即将来到日本。 不过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明日见零零一谨记穿越者的告诫,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其中当然也包括审判周遭的正义和邪恶。 他跟随穿越者见过很多争端,战争与反目,战乱与平叛,站在不同角度往往会有不同的看法,他不明白正义和邪恶的定义,穿越者也只是告诉他,不必在乎谁是赢家谁是输家以及是非对错,他要做的只有置身事外地去观看。 他不喜欢这个组织,因为他知道弟弟们不会喜欢这里,所以他不认同监护人的理念,也不想对这个组织有什么更深的了解和接触。 不过那个名为雪莉的人出现也为明日见零零一创造了一个好时机,十一月,萩原先生将迎来一场致命的灾难,届时他必须到场,在监护人忙碌之时出逃准时到达案发地点并没什么难度。 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及时收集萩原先生的灵魂。 如果能赶在爆炸发生之前将萩原先生收入复生之卵中,那还可以为萩原先生免去经历一次死亡的痛苦。 归根结底,只需要让所有人都觉得萩原先生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了就好。 明日见零零一坐在窗边发呆,想到这里,忽然眉头微蹙。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那么结果就是,萩原先生并没有死,他却要想办法让如此在意萩原先生的阵平认为萩原先生一定已经死了。 他看着舒展到窗边的枝桠,两片叶子靠在一起,随风摆动。 片刻后,其中一片微微泛黄的叶子随风远走。 明日见零零一感受着微风,动作僵硬地关上了窗户,起身回到房间。 他是因为不认同穿越者对打造“美强惨”的爱好才离开穿越者的基地的。 开启这场时空旅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穿越者会如此爽快地将这件事答应下来并且如此迅速地制定了一份计划。 几年时间而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穿越者来说这都很短暂,用这短暂的时间去完成他的一个心愿同时也完成一份剧本,穿越者当然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他将亲手推动他一直以来不认同的剧情,用虚假的死亡编织去真实的痛苦,而他重视的弟弟们就是痛苦的载体。 ……是他把父亲想象得太过温柔了。 这次的时空旅行,是一场被冠以拯救之名的惩罚,而他无法拒绝,只能选择沉溺其中。 第39章 039 想在那位银发监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不算简单, 但既然能做到第一次他就能做到第二次,况且如今他也不像过去那般被看管得极其严格,加上监护人本人这会儿并不在日本, 正是一个钻空子的好时机。 明日见零零一站在一幢大楼下,抬手遮着阳光,仰头看了一会儿这个即将发生爆炸的建筑物。 他在心里计算着, 自己在什么位置能既以最快的速度收集萩原先生灵魂, 又能在不折损行动力的前提下迅速离开第一现场。 爆炸对他的伤害性没有对人类那么大, 说到底, 他是穿越者的第一个马甲,终究不是人类。 美强惨有很多种,而穿越者的爱好十分清晰,这三者之中, 穿越者更在意前两者。 在不断完善设定的那些年里, 穿越者为了将他打造成一个符合预期的马甲做出了诸多努力, 美强二者都是可以由穿越者直接赋予, 惨却需要一定的剧本加持。 明日见零零一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没坐电梯, 他走楼梯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缓慢扩散又消弥, 他一边走着一边垂眸观察着掌心。 穿越者喜欢战损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的□□强度和实际战斗力都会随着受伤程度的增加而呈指数增加,早前在停车场事件中,他选择直接对自己开枪从而做到瞬间提升实力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其实他在跟随穿越者的那些年里从未受过伤,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直面爆炸发生时的冲击所受的伤对身体的强化效果是否能抵挡爆炸全程带来的损伤。 最终的结论仍旧是不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因此直接死机,那就问题不大。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又往上爬了两层, 在爆炸会发生的那个楼层停了下来。 炸弹犯这会儿早就已经把炸弹安装好了,他倒是会拆,不过他不能动那个东西。 这场爆炸必须发生,名为萩原研二的警察也必须在两个小时后迎来死亡。 明日见零零一靠在墙边,无端有些出神。 他没能参加弟弟们的毕业典礼,但和弟弟们同期进入警校的萩原先生也才毕业不久而已。 刚刚毕业不久,前途一片光明,就再也看不到未来了吗…… 时间的流速在恍神中变得模糊,不知具体过了多久,混乱又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那是警察们在疏散大楼中的群众。 他能躲得过监护人的监视和追踪,自然也能躲过警察们的疏散检查,不久后,警察们的脚步声远去,在几道轻快的调侃声中,最终只余下一人。 明日见零零一能听出不同人的脚步声,最后被留下来解决已经停止计时的炸弹的是萩原先生。 他嗅到了烟味,同时响起的还有单方面的交谈声,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在打电话。 他从航哥那里听说过六年前那场爆炸中的一些细节,这会儿萩原先生电话另一端的人是阵平,正在指责萩原先生没有好好穿防爆服。 但理性来说,在如此靠近爆炸中心的位置,即使穿着防爆服其实也无济于事。 萩原研二正安抚电话另一头的幼驯染,忽然皱了下眉,他有所感应般地转过头,一个身影站在在楼道的尽头,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怎么还会有人?刚刚的疏散没有做彻底吗? 不,不对—— 萩原研二皱眉起身,正要向电话中的好友说明情况,余光中他捕捉到一旁明明已经停止计时的炸弹上的倒计时毫无征兆地再次开始跳动。 他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那个站在阴影中的人以惊人的速度闪至他身前,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单手捂住他的嘴的同时又目标明确地按下了他手机的挂断键,手机被冲击力带的直接脱手摔出去。 与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电光火石间,明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准确来说,他是见过那双眼睛——仿佛流转着金色光芒的瑰丽的虹膜,在那家甜品店里第一次意外与其对上视线时,彼时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过那双金瞳的耀眼夺目。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萩原研二看到那个人嘴唇似乎动了动,他没能听清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句话,世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明日见零零一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已经陷入昏迷的警察靠着墙角放好,他的余光落在一旁重新恢复计时的炸弹上,却也仅仅只是抛去了一个余光而已。 炸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萩原先生的灵魂。 抬手间,一颗外形华丽的蛋出现在他掌心。 穿越者曾经说过,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不是尸体,而是灵魂。 在爆炸发生之前收集萩原先生的灵魂,也可以免去有关死于爆炸中的痛苦的记忆。 复生之卵缓缓上浮,柔和的微光与一旁的炸弹爆炸时散发的刺目的光芒一同覆盖了整个楼道。 …… “萩!!!!” *** 琴酒得到塞德尔失踪的消息时,他刚刚从实验室出来不久。 他此次前往美国是为了召回雪莉,为以防万一,接到雪莉后他没在美国多做停留,而是选择直接启程回到日本。 将雪莉移交到实验室后,他便准备回安全屋稍作休息。 即将到达安全屋门前时他接到伏特加的电话,焦急地表示塞德尔不见了。 他皱着眉打断伏特加,将怎么找人怎么抓人的安排一一下发下去,挂断电话后,琴酒磨了磨后槽牙。 那个实验体,他果然还是太过纵容那个实验体了。 用钥匙打开安全屋的门,琴酒动作忽然一顿。 ——那个几分钟前才被告知失踪了的实验体竟然就在他的安全屋里。 他的目光在那头金发以及脸颊沾染的焦黑和血污稍作停留,面无表情道: “解释。” 那个实验体低头咬断绷带,不太熟练地打了个结,这才慢吞吞地掀起眼皮,依然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 琴酒微诧,正燃起的怒火被那个眼神所催生出的疑惑抵消大半。 塞德尔从结束实验苏醒开始就被他带离实验室,迄今为止已经过去一年多,他还是第一次见那家伙露出那种表情。 就像一个真正的组织成员。 琴酒眯了眯眼睛,任由塞德尔一声不吭地拎着医药箱从他身边错身离开,那家伙干脆利落地关上房门,全程没留下任何一个字眼。 也是,那个蠢货根本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要是塞德尔能做出什么解释才真是见了鬼了。 琴酒先给伏特加打了通电话,让手下的人停止搜查,随后又重新下了一道指令:“查清楚塞德尔今天究竟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了。” 挂断伏特加的电话,琴酒又联系了实验室。 塞德尔作为代号成员最重要的责任和义务就是活下去,好好活到他能派上用场的那一天,缺胳膊少腿或者有了什么隐藏伤病不是他想看到的状况。 受了那种程度的伤,可不是用什么绷带随意包扎一下就能轻松愈合的。 琴酒转念又一想,如果是塞德尔的话,那说不定真的能以那种潦草的包扎就恢复如初。 实验室最初给出的有关塞德尔身体数据的检测报告里明确表明,001号实验体的细胞活度比常人高出至少十五倍,而且甚至每次检查中数值都有所涨幅,于是001号实验体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也远超常人。 但恢复水平高不影响他现在就要把那个家伙打包扔进实验室里治疗。 明日见零零一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垂眸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还是很难做出什么表情。 一旦受伤,穿越者最初设定的个性就会被无限扩大。 他靠在床边,手中的绷带逐渐落下,最后他干脆直接松开手。 其实不消毒不止血他也不可能死,受伤越重身体强度就越强,自愈能力也随之倍增。 他定定地看着从指尖滴落的血,心想,至少任务已经算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只要知道零死去的重要之人是谁,再认真用一切办法收集那个人的灵魂,他就可以踏上归程了。 就像他最后对萩原先生说的那样,好好睡一觉,再醒来时,一切就能结束了。 这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明日见零零一闭上眼睛,眼前却仿佛出现了阵平正被众人阻拦时写满悲痛惊愕的脸,人声被燃爆声所覆盖,他却仿佛听清了那一声声的嘶吼。 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那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过了许久他都没能如愿陷入沉睡。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没敲门也没说话,几乎没什么声响,他听得出来那是监护人的脚步声,不过能听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毕竟这个时候这间被监护人称之为安全屋的住所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他懒得睁眼,干脆就没睁。 琴酒看着那个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的仿佛已经陷入昏迷的金发青年,眉头再度皱起。 “塞德尔,少装死,起来。” 伏特加忠心耿耿但能力有限,况且随着任务数量增加,他总有要用得上伏特加的时候,塞德尔对组织来说固然重要,但对他来说现在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废物而已。 琴酒思量着,干脆找个靠谱的家伙贴身看管塞德尔,也能有效防止这类失控的状况再发生。 这批新人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正好可以拿来用用。 如果一个不够无死角看住塞德尔,那就三个。 第40章 040 明日见零零一又被关进了实验室。 问题不大, 在哪里等都是等,必要的时候再越狱跑出去找弟弟们就好。 实验室给出的系统性治疗对他的身体恢复并没太大增幅效果,但聊胜于无。 大概是那场爆炸带来的负面影响真的很大, 他一直在实验室躺到了第二年夏天。 明日见零零一本人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被治疗那么久,但是监护人一直没有再来实验室接他离开,他也只好继续待在这里, 至于实验室的那些研究员们则是惯例小心翼翼, 仿佛他随时都会碎掉, 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无所谓, 他擅长等待,现在他要做的也只有等待。 某种意义上来说,禁止外出对他也算是一件好事,能免去诸多事端。 他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是一种改变, 他只能尽可能地让这种变化的幅度降到最低, 不出现在更多人面前是个好办法。 他在那场爆炸中受的伤是在第二年夏天彻底痊愈的, 马甲的身体强度和普通人类有所差异, 不过也不是无所不摧。 但是如果是普通人类, 直面那种程度的爆炸,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即使对仿佛无所不能的穿越者来说也一样,所以在身体强度因受伤而增加的同时也存在着一定副作用,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对疼痛的敏感度增加。 夜晚,闭上双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因为爆炸而破碎受损的内脏正悉悉索索地逐渐愈合,不过能够对自己的恢复状况了如指掌与也是一种有趣的事情。 这个夏天他过得还算不错, 除了格外想念弟弟以外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一定要说的话, 监护人派来监视他的人里出现了不少新面孔,他也曾在无聊时观察过那几个人,不像是随随便便派过来的,大多年轻且实力超出平均水准,应该是特意挑出来的一些有潜力的新人。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那些人来来往往,诡异地觉得自己在实验室住的房间就是这个组织的新手村,而监护人是新手村的村长,他自己则是新手任务里的NPC,只有通关了新手任务的玩家才能被委派下一个任务。 他对形形色色的人不感兴趣,闷热的夏天在等待中很快就迎来了尾声。 秋天时监护人来过一次,似乎是有其他事情,于是顺路过来检查一下他的状况,伏特加先生给他带了那家甜品店的蛋糕,说这是新品。 他和监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于是和来时一样,监护人踩着满地落叶离开了,他也继续重复着等待的日子。 这种日子对他来说不是很难熬,他曾经十年如一日地等待穿越者,如今只不过是等待一两年,不值一提。 无聊时他会思考弟弟们,从阵平到零再到秀一和柯南,最后的最后,他的思绪往往会落在最为神秘的那位弟弟身上。 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的,重新见到穿越者从而恢复记忆后,他明白弟弟们其实并非他无意识下想要追寻和保护的真正的“弟弟”,但是已有的感情无法消弭——拥有真正的感情,这或许就是马甲和人类之间的区别。 正是因为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他才会对外界滋生出情感,他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马甲。 在见到那位不知名的弟弟之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新的弟弟了。 那位蓝色眼睛的青年,在他回到的这段过去以前更早的过去,人生中就已经遭遇了一些变故,而且对穿越者来说,属于那位弟弟的故事一定十分符合穿越者的审美,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敏感的阶段一眼注意到那个青年。 弟弟,现如今更准确的说法大概是,令他无法置之不理的人。 萩原先生不会成为他的弟弟,因为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让萩原先生摆脱那场爆炸,悲惨的故事没有真正发生,那也就无关“美强惨”的行列。 穿越者之间存在很多不同的爱好者,美强惨爱好者是一大类别,但即使是美强惨爱好者与美强惨爱好者之间也是存在审美差异的。 他对美强惨的认知来源于穿越者的喜好,能够间接性地摆脱命运的萩原先生不符合穿越者对美强惨的喜好,所以萩原先生注定不会成为他的弟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他离开穿越者的基地的本质原因就是对穿越者的理念存在不认同之处。 在他眼里,成为美强惨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事。 如果可以,他希望弟弟们都能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明日见零零一趴在窗边,今天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还住在监护人的家里时他就经常像这样在窗边发呆,这能让他以最直观的方式观察到四季的变化,从而计算出需要等待的时间。 有敲门声响起,他没理会,穿越者为他设定的人设之一是无法顺畅交流,所以他也不能随口说出“请进”一类的字眼。 况且,那些人大多也就只是象征性地敲一下门,又不会真的等他出声或者前去开门以后再走进来。 又过了几分钟,明日见零零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竟然没人推门进来。 那扇门明明没有锁才对。 他转过头看向门口,一道浅浅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他隐约觉得那道脚步声有些熟悉,但大概是因为今天下了雪,积雪还未清理干净,所以脚步声存在一些微妙的偏差,他无法直接判断出来者是谁。 明日见零零一起身准备先去打开门看一眼外面是什么状况,以防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在他计划之外的事端。 他刚离开椅子,从窗外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风雪的裹挟下夹杂了几分冷意,和过去听到的有所不同,却仍旧足以让他迅速判断出那个人的身份。 明日见零零一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他脚步一顿,猛地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站在窗外的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笑意不及眼底却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可以摘指的破绽,说道:“你好,我叫做绿川景,接下来由我保证你的安全,请多指教。” 明日见零零一定定地看着那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幸好他第一反应是愣住而不是脱口而出的一声“弟弟”。 “刚刚敲门你没有反应,我就绕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 明日见零零一想起自己闲暇时生出的那个想法,自己的房间是组织的新手村,部分未来可期的新手玩家会在他这里完成新手任务,离开后就可以选择不同的职业道路,说不定还能触发什么神秘奖励或者支线任务。 现在,他的弟弟成为了玩家之一。 他想了很久,甚至忘了让特意绕到窗外的弟弟进屋,望着那双蓝色的眸子,他想,这位弟弟真正的任务大概不是所谓的名为保护的监视,而是一个更加宏大、正义的任务。 一个年轻的警察,一个显而易见的不是什么正经经营的组织,两者发生碰撞,显然前者是为了击溃后者而来。 明日见零零一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离开实验室了,他不能真就这么一直等到涩谷下那场雪时再行动。 按照以往的经验,弟弟显然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而他无法做到对弟弟置之不理。 他想和弟弟待在一起,想要了解弟弟——哪怕能够了解到的只是一个捏造出的身份。 或许,他能无声地为弟弟做些什么。 *** 诸伏景光的肩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他没抬手将其拂去,因为名为塞德尔的代号成员还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是他在组织里收到的第一个正式任务,以保护之名监视一个组织成员,仅此而已。 来此之前他做过一些应急预案,也对那个名为塞德尔的组织成员做过一些基础调查,但得到的情报寥寥无几。 对于那束直白的目光,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名为塞德尔的组织成员目前给出的反应只让他感到棘手和不妙。 也是,对于一个显然是被关在某处的囚犯来说,会对前来监视自己的人有什么好印象才怪。 诸伏景光想,但愿这场初雪过后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我可以进去吗?”诸伏景光问。 许久过后,那个叫做塞德尔的任务对象才终于缓慢地点了下头。 于是诸伏景光原路返回,从窗外绕回房间门口,再次敲响门,这一次,那扇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塞德尔站在他面前,那张脸太过耀眼,无法直接从外貌确定具体年龄,不过比起那头与幼驯染相似的金发以及那张过分夸张的脸,金色的瞳孔才是最让他感到怪异的地方。 一种微妙的熟悉感萦绕在下心头,迟迟未散。 ——莫非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塞德尔吗? 诸伏景光瞬间推翻了这种想法,拥有那样一张脸,如此耀眼的一个人,如果曾经见过,那他不可能想不起来才对。 他将一些无关思绪抛开,专心致志地开始执行本次收到的任务——监视塞德尔。 被指引着来到这个房间之前,他试探性地向引路人询问了一些有关这个任务中的任务对象的事情。 【“塞德尔啊,好像也没什么爱好……喜欢坐在窗边发呆?总之不用担心,他没有跑出去过。”】 【“反正对之前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来说,挺清闲的吧,只要注意不被那张脸骗过去就行了。”】 但是很快诸伏景光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他找了个机会,忍不住向曾经告知自己有关塞德尔相关事项的人询问,对方一脸奇怪地说:“对啊,他就是喜欢坐在窗边看看风景什么的,没别的特殊爱好了。那不然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诸伏景光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坐在窗边……” 那个研究员闻言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诸伏景光皱起眉,又迟疑道:“……看我?” 研究员:??? 40-50 第41章 041 塞德尔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沉闷,才会他的目光才会显得格外难以忽视。 再度感受到从身后直白投来的那束视线,诸伏景光无声地呼了口气。 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 那个姑且可以称之为监视对象的人就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看,时间一久,他甚至有点弄不清到底他们两个之中谁才是那个被监视的人了。 诸伏景光在心中计算着任务结束的时间, 还剩下三天, 三天后任务结束, 他和塞德尔的交集也就彻底结束了。 他对目前触手可及的安稳结果并不太满意, 毕竟在他的预想中,除了完成组织给他的监视兼保护任务,他还准备趁机收集一些有关那个代号为塞德尔的神秘组织成员的情报。 一个如同金丝雀一样被豢养起来的组织成员,塞德尔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迄今为止, 他并没从塞德尔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塞德尔的日常平平无奇, 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大多都坐在窗边发呆, 再无其它。 时间仅剩三天, 诸伏景光还是决定再试一次看看是否能得到什么情报, 至少别空手而归。 “塞德尔。”房间内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明日见零零一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其实是在叫自己。 他歪了下头, 等待对方的下言。 诸伏景光微微皱眉,塞德尔的注意力总是很涣散, 但如果连对自己的名字都不敏感,未免有点诡异。 不知道塞德尔拿到代号多久了,那张脸脸看起来过分年轻,无法判断具体年龄, 如果解释成不久前才拿到这个代号所以还未熟悉,倒是也情有可原。 诸伏景光斟酌着问:“你要出去走走吗?” 任务中其实并未规定约束塞德尔的行动范围, 但塞德尔却好像觉得这个房间就是全世界一样对外界不感兴趣。 按照这个地方其他人的说法,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接到这个任务的人了,那塞德尔保持目前这种状况大概也时间不短了。 诸伏景光走向窗边,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象上,很难想象,在现代社会还会存在这么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栋房子一定不如表面他看到的那么简单,但塞德尔不离开房间,他也无权光明正大地游走。 “昨天下了雪,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走走吗?”诸伏景光侧头又问了一遍。 他对塞德尔会配合他的计划不太抱希望,但真的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他的风格。 按照往常,一些话术或许也可以起一些作用,但偏偏塞德尔是一个极其寡言少语的人,任务开始以来,他甚至从未听过塞德尔说过哪怕一句话。 出乎意料,塞德尔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露出了个笑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塞德尔的身体却骤然僵了一下,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坐在窗边的那个年轻人迅速站起身直奔门口,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匆忙的背影。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塞德尔,但调查有进展总比原地踏步强得多。 就像他此前秘密探查过的那样,这栋房子除了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以外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但作为组织安置管控一个明显不太寻常的代号成员的地方,他不相信这里只是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塞德尔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以及显而易见,塞德尔在这里的地位也凌驾于众人之上。 没人会管塞德尔想做什么,也没人会主动接近塞德尔,这让诸伏景光想起最初接到这个任务时琴酒说的话。 【“看好塞德尔。”】 此前他一直将这个任务定义为打着保护旗号的监视,不过结合实际情况仔细想来,塞德尔并非处于一个受制于人的状态。 看好塞德尔这个任务简直就像字面意义上的只要盯着塞德尔别太乱来就算成功。 诸伏景光找到塞德尔时,那人正在一片空地上蹲着,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小跑过去,只是站在一旁,没有主动开口。 和塞德尔的交流往往仅限于行动,语言反而是其次,毕竟塞德尔并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他正准备俯身看看塞德尔究竟是在做什么,一颗雪球直直地递到了他面前。 蹲在地上的金发青年抬头仰视着他,神情一如既往平淡,只有那对金色的瞳孔在户外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通透,那是在室内的灯光下肉眼无法看到的色彩。 “雪球?……雪人吗?”诸伏景光没人收去接,不确定道:“给我吗?” 直到对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才敢真伸出手。 那是一个小小的雪人。 前夜的确下了雪,但就像他第一次和塞德尔见面时的那天的雪一样,并不是什么大雪,地面上的积雪也就只够做这种巴掌大的雪人而已。 诸伏景光看了那个潦草的雪人两眼,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绝不出错的回答:“谢谢。” 塞德尔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继续摆弄起雪球。 诸伏景光在旁边站着等待,他眺望远处,除了这栋房子,没看到任何其他建筑。 于是兜兜转转,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掌心已经开始轻微融化的雪人上。 不知道塞德尔的年龄具体是多少,不过从外表和行事风格上推测,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面前的弟弟,呼了口气,从唇角弥漫开来的白雾迅速随风散去,他很想对弟弟说些什么,正如过去近一个月时间里无数次望向弟弟时迫不及待地要开口交谈,但为了维持人设,同样如过去一个月一样,这一次他仍旧选择了闭口不言。 穿越者曾经对他说,当一个人压抑本性时,他的个性才算真的暴露出来。 那时候他不太理解那句话,现在却好像隐约明白了。 如果是过去的他,大概不会忍耐对弟弟的偏爱。 他抬头望着晴朗的天,想起了一片独自看过的海。 如果可以,他未来想和弟弟一起去看海。 …… 计划赶不上变化,前一天明日见零零一还在畅想未来和弟弟们的美好生活日常,隔天他就发现每天跟他待在一个房间里的弟弟不见了。 他翻遍了整个基地,连地下实验室都仔仔细细找了两遍,还是没看到弟弟的影子。 明日见零零一陷入了沉思。 他决定久违地越个狱。 *** 诸伏景光陷入了沉思。 当你普普通通地执行完任务回到安全屋,一打开门发现上一个任务的任务对象坐在你的沙发上,无论是谁都会懵逼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举起枪自卫,被其他组织成员闯进安全屋可不是什么小事。 塞德尔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仿佛他们还在几天前的那个空旷的房间里。 就这么对峙了片刻后,确认塞德尔没有展现出攻击性,诸伏景光才缓慢地放下了枪。 但是他并未放低警惕。 他站在玄关,用余光留意着那个闯入者的动向,以确保如果塞德尔想做什么,自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找出了上个任务中和琴酒留下的临时联系方式,幸运的是,这个电话目前还能打通,他松了口气,心却仍旧悬着。 琴酒的声音听起来很烦躁:“说。” 诸伏景光言简意赅道:“塞德尔在我的安全屋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看了一眼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的家伙,压低声音对着手机那端的人问:“你派人来接他?还是我把他送回去?” 电话那端寂静了几秒后,猝不及防地直接挂断,只余下一阵尾音。 “嘟——嘟——” 诸伏景光:“???” 那到底要怎么处理那个家伙?? *** 降谷零按照任务要求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他收到的任务有关监视且保护一个特殊的代号成员,但照着地址来到目的地后,他只看到了一群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的家伙。 他当机立断地表明身份并且试图融入其中打探一些消息,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让那些人如此着急的原因就是,他的任务对象在今天早上离奇失踪了。 “琴酒那边怎么说?” “他这次又是去哪里了?!” “找到人了吗?有线索了吗?” “千万别又弄一身伤……” 一个正拿着手机的人忽然抬起手,大声说道:“没事了,已经找到了。” “在哪?” “他现在怎么样?” “胳膊腿都还在吗?” “用准备急救吗?” 那人收起手机,摇摇头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塞德尔最近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算什么结果。” “算了,比像上次那样抬回来强。” “散了吧散了吧,既然人找到了就各做各的事吧。” 有一个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喂,那个新人,对对对就是你,你回去吧,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降谷零:“……嗯?”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42章 042 明日见零零一回顾自己诞生之初至今, 他似乎很少孤身一人。 按照穿越者最早给出的设定,他本该是一个更加孤独的人,但自穿越者第一次带着他进行时空旅行开始, 那份初始设定就已经被打破。 最初他和穿越者待在一起,离开穿越者的基地后他和阵平住在一起,回到过去, 如今他开始与一位新的弟弟住在一起。 他在过去停留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 但直至住进这间房子后, 他才终于有了生活正在继续的实感。 他喜欢这种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待在一起的感觉, 也期待着他能为在意的人做到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越狱,监护人没再管过他,默许了他可以留在弟弟身边。 那位监护人并不在乎他到底在哪里, 一定要说的话, 监护人在意的是他的价值是否有被损毁。 穿越者编写的剧本至今还未完全参透, 但是明日见零零一总觉得穿越者不会放过这个启动剧本的机会, 他的设定里一定还有什么不太健康的部分。 不过读懂穿越者的剧本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让死者重回人间才是。 明日见零零一吃着弟弟亲手做的三明治,克制住自己不露出过于幸福的表情。 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而不是在实验室里无尽地等待春夏秋冬流转。 诸伏景光注意到坐在对面那人微妙的神情,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他又尝了一口三明治, 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塞德尔吃到时总是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哪个环节放错了调味料。 他曾经以此向塞德尔发起过询问,计划中他可以由此发挥取得新情报, 但塞德尔一如既往地冷淡,他也只得作罢。 有关监视代号为塞德尔的组织成员的短期任务结束后, 塞德尔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他的安全屋,他不知道塞德尔是怎么知道他安全屋的地址的,但组织对此毫不在乎,塞德尔本人目前似乎也完全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未知因素太多,无法判断这种局面究竟是好是坏,但似乎事件走向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 无论是琴酒还是塞德尔,这两个人都不是他当下能轻易得罪的存在,如果能借此机会收集到有关塞德尔的情报,那情况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监视任务期间他也进行了一番调查,得到的情报不多,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琴酒是近似于塞德尔的监护人一类的存在,但塞德尔并不是个好管教的人,出过几次突发状况后琴酒也不再愿意把太多精力分散给塞德尔,所以才会不停找一些组织里还算有潜力的新人去盯着塞德尔。 这倒是合情合理,塞德尔并非无时无刻都在乱来,用代号成员来看着塞德尔是浪费资源,派还没拿到代号的新人去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其中还有几分挑选能用的新人的意思。 诸伏景光例行跟塞德尔搭了句话,也例行没得到回应,他熟练地止住话音起身准备出门。 他今天有一个任务要完成。 明日见零零一目送弟弟出门,正式开始新一天的等待。 过去在实验室里他也在等待,等待涩谷的那场烟花,但改为等待回家的弟弟以后,生活变得充满期待。 组织里的工作没有什么定时上下班的概念,不过考虑到阵平也日常加班,所以大概只要上班就会被占据大部分时间。 深夜,明日见零零一坐在沙发上等待弟弟,他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过他擅长等待。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明日见零零一立刻起身,却没看到有人进门。 诸伏景光捂着腹部,靠着门板缓缓坐下,他平复了一会儿,忍痛从口袋里翻找钥匙。 今天的任务里出了点状况,所幸最终还是圆满完成了,没再节外生枝。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即使已经快速反应但身体还是向后一仰,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他“嘶”了一声。 后背抵上了什么东西,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是一双腿。 差点忘了,他的安全屋里还住着一不速之客。 诸伏景光抬起头,在昏暗中对上一双淡漠的金瞳,他眯了眯眼睛,想要辨认其中的情绪,但大概是血糊住了眼皮,最终一无所获。 “吵醒你了?” 塞德尔一如既往地拒绝沟通,诸伏景光无奈,他正欲起身,一双手穿过腋下,稳稳地将他搀扶起来。 诸伏景光的肌肉紧绷着,塞德尔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这种行为还是超出了他对塞德尔的认知。 客厅里的灯没开,上楼前他特意关注过,所以才觉得塞德尔已经睡了。 塞德尔用手肘碰了一下灯源开关,白炽灯柔和的灯光填满屋子,把他扶到沙发上后,塞德尔又径直走向某个柜子,从中拿出了医药箱。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家伙怎么知道医药箱在哪。 看来他不在安全屋的时候,塞德尔八成已经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搜查过了,还好他早有准备,没留下任何把柄。 看着塞德尔俨然一副要亲自动手为他包扎的模样,诸伏景光即刻叫停,婉拒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去睡吧。” 塞德尔没有回答,单膝跪在他身旁,抿着唇为他处理伤口,那个人显然并不常做这种事,但胜在足够专注和细心,动作里竟然也多了几分擅长。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晚,诸伏景光隐约看到垂着头包扎伤口的人眼尾略微泛红,估计已经困得不行了。 诸伏景光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调节气氛,但无论他说什么塞德尔都不会回应,最终他只是干巴巴道:“谢谢。” 塞德尔没有抬头。 …… 那晚过后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塞德尔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他也按部就班地执行着组织分配来的任务,致力于在组织取得更高的权限地位。 他依旧警惕着塞德尔,但相处的时间一久,竟然也逐渐习惯了安全屋里的那个多余的存在。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他无法左右塞德尔。 塞德尔身上的谜团依然没能解开,塞德尔为什么要赖在他的安全屋里的答案也依旧不得而知。 这一年里诸伏景光换了四次安全屋,这算是干这行的传统,在哪里住的时间一长被暗算的概率就高起来,所以时不时就得找个新的住所。 秋末,敲定了最新的安全屋地址后搬家事宜随之启动,诸伏景光最先将这件事通知给了和他的每一间安全屋都显得格格不入的那件家具——赖在他的安全屋里不走的神秘代号成员塞德尔先生。 搬家搬到三分之二,他嘱咐塞德尔不用管那些东西等他回来收拾就好,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任务现场。 明日见零零一看着弟弟的背影,熟练地拿上帽子口罩追了出去。 自从深夜打开门看到浑身是血的弟弟的那一天开始,他不再只是等待弟弟回来,而是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多余的事情,但即使只是远远看着,也总好过等待中长久蔓延的忐忑不安。 想不被发现并不难,他会被察觉大多是因为他主动暴露。 他没有二十四小时捉迷藏的爱好,不过如果对方是他的弟弟,那就另当别论了。 弟弟对他来说总是不同的,是绝无仅有的例外。 明日见零零一把身体贴在转角处,探头看向站在某处路标下的弟弟,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人。 他想,原来今天是多人任务。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快步朝那个路标的方向走去,明明是并排走在一起,他们中间却故意留出来一小段距离,时不时地转头说着什么,似乎不太愉快,比起聊天倒更像是在吵架。 明日见零零一的眼睛瞬间瞪大,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他绝对不可能认错,虽然发型和装束同未来风格不同,但那两人分明就是零和秀一! 这个组织和他的弟弟之间到底有什么神奇的磁场?! 明日见零零一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组织的具体设定了。 不过能亲眼见到弟弟们几年前的模样,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明日见零零一望着那三人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三个弟弟。 他回忆起回到过去前和弟弟们的一点一滴,笑着笑着表情突然一僵。 等等,三个?? ……不会吧。 第43章 043 明日见零零一知道零和秀一有一位共同的朋友。 那个人在他最初到达的时间线已经离世, 无论是身份、长相还是姓名对他来说都尚且是个谜。 他用获得的情报拼凑出了一个还算具体的时间地点,明年的涩谷会有一场烟火大会,那晚还下了雪, 零、秀一以及那位神秘的朋友一起在街边演奏了音乐,届时只要提前蹲守,就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黑羽盗一其实是假死, 萩原研二已经沉睡于复生之卵中, 他留在过去的唯一目的就是等待那个人出现, 然后在死神镰刀挥下的那一刻收集灵魂。 明日见零零一远远看着三位弟弟的背影, 目光最终落在了三人背着的乐器包上。 组织里很多人都会背着那样的乐器包,那位银发的监护人同样如此,明日见零零一知道那里大多还有个隔层,装着狙击枪或者别的违法枪支。 他从未考虑过那种可能性, 或许他等待出现的那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即使清楚那只是一种没有切实根据的猜想, 但一旦萌生就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注定死去的人是他的弟弟呢? 如果其实他正在等待的是弟弟的死亡呢? 如果他要亲眼看到结束生命的人是他的弟弟呢? 明日见零零一退后几步, 破天荒地没再跟下去, 提前回了弟弟的住处。 他抱着膝盖坐在饮水机旁边,脑子里还是在不断冒出关于那个可能性的猜想。 在那家甜品店里, 哪怕只是坐在隔壁桌用余光观察也隐约能看出来那五人的关系亲密排布,如果说零最重要的那位朋友其实就是这间安全屋的主人, 那完全解释得通。 他不是没有面对过弟弟的生死存亡的时刻,他曾经保护秀一,也曾经间接救下阵平,彼时他还未恢复记忆, 所以行事更加不加顾忌。 如果他正在等待的那抹灵魂其实来自他的弟弟,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克制住自己去冷眼旁观一场死亡的来临, 然后冷静地捕捉灵魂。 即使有机会死而复生,也仍旧无法磨灭死亡的事实。 矛盾的点在于,他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也清楚什么是最优解,但是他无法坦然面对。 明日见零零一一直思考到了天黑。 客厅的灯没开,玄关传来声响,门被打开的同时灯光也亮起,明日见零零一有所感应般地抬起头,他今天一直在思考的那个人出现在了面前。 诸伏景光走进安全屋,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沙发,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过那个人存在感一向高到异常,几乎是下一瞬他就注意到了坐在饮水机旁的青年。 他一直不太确定塞德尔的年龄,样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大概已经成年,但可能也就是刚刚成年而已,毕竟组织里没什么不能雇佣未成年的规则。 诸伏景光没管塞德尔,回卧室换了身衣服。 他以前也尝试过和塞德尔交流,塞德尔显然能听懂,但那不影响回应和采纳都很随心所欲。 他在今天的任务里久违地见到了zero,碍于还有另一人在场,他没能和zero私下交流什么,也没能交换情报。 那个人叫做诸星大,是某个代号成员推荐进组织的,有一定的背景,经他初步观察,诸星大自身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诸伏景光斟酌着,或许接下来可以和诸星大保持一定的联系,无论是对窃取情报还是为自己架构人设都有好处。 他冷静思考着,如果和诸星大搞好关系,还可以用这份关系掩盖自己和zero的交集。 第一次知道幼驯染也在这个组织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不过今天看到幼驯染一切安好,他也就暂且安心了。 诸伏景光走向厨房,往饮水机的方向瞥了一眼,塞德尔竟然还坐在那里。 天知道那个饮水机到底有什么吸引塞德尔的地方。 “有什么想吃的吗?” 塞德尔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诸伏景光对此习以为常。 “那我随意做了。” 他从冰箱里挑了两样食材,动作微顿,又拿出了一包蘑菇。 诸伏景光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想,塞德尔缩在饮水机旁边的样子未免太像一朵金灿灿的巨型蘑菇。 准备一顿两人份的晚餐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不是每天都会下厨,不过任务之余姑且也可以将此当作一种放松的方式。 塞德尔大概也是这样看待下厨的,否则就不会时不时地去准备两人份的便当。 他曾经试图从塞德尔的做菜风味和习惯去判断塞德尔的成长地区,但无功而返。 平心而论,塞德尔的厨艺很好,但那种机械性的精准让他有些迟疑。那种厨艺不像是在实践中逐渐摸索出来的,更像是被培训过,于是造就了那种恰到好处的精确。 但是组织里谁会有人专门培养塞德尔怎样制作便当? 诸伏景光的脑海中浮现出琴酒的脸,他摇摇头,快速将那种想法驱散。 琴酒是他唯一已知的和塞德尔有所关联的组织成员,但他想象不出琴酒拿着菜谱教塞德尔做便当的画面,那未免太过诡异。 把锅盖盖上,计好时,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忽略那朵金色的蘑菇,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刚转过身,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要去涩谷。” 诸伏景光微愣,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似乎是塞德尔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他下意识地回头问:“为什么不要去涩谷?” 塞德尔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起头,让他忍不住怀疑那句话是否是对自己说的。 诸伏景光盯着那个金色的发顶,无意识地皱起眉。 不止是那句奇怪的话,塞德尔的声音…… 他好像在哪儿听过那道声音,又好像只是错觉。 诸伏景光微微侧身,看向仍旧抱着膝盖缩在墙角装蘑菇的人,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那样一个耀眼到刺目的人,只要见过一面,没人不会记忆犹新。 “准备一下,可以吃晚饭了,今晚喝蘑菇汤。” *** 有关塞德尔的一切都是个谜,那句突兀的话语反而成了一个线索。 塞德尔和涩谷之间有何关联?又或者是塞德尔曾经在涩谷发生过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几个月后仍就不得而知。 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他还是zero又或是诸星大都逐渐在组织里崭露头角,一切也如计划那般,他成功用和诸星大的交集掩盖了和zero之间的联系。 组织里的人大多只觉得是三个有点潜质的新人凑在一起,误打误撞也好刻意结交也罢,并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往往还会被默认他与诸星大关系更近一些。 不过比起诸星大和安室透,关于他的人际关系,组织成员们口中往往提及的是另一人。 塞德尔,组织里最神秘的代号成员之一,目前是他安全屋里的固定装饰品,主要用处是时不时吐出一份精致的便当。 因为塞德尔的缘故,时不时就会有人向他打探消息,而他的实话大多被那些人当成是刻意隐瞒情报。 琴酒过问过两次塞德尔的情况,不过也仅仅就是问了一下而已,再无其他,他倒是尝试过试探性地向琴酒打探情报,但并没什么作用。 他偶尔会怀疑塞德尔的沉默寡言是向琴酒学来的。 晚秋时分,诸伏景光久违地和幼驯染见了一面。 “波本,好久不见。” 已经拿到代号的幼驯染在他身旁坐下,随口道:“那个家伙没来?” “去帮雪莉做事了,大概是不会来了。” “喔,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降谷零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最近听到点消息,不出意外的话,等下个任务结束,你的代号也就该到手了。” 诸伏景光和好友碰了下杯,将好友刚刚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他们相视而笑,几秒后,不约而同地正色几分,这是进入正题的征兆。 “最近有两个任务可以选,完成哪个都足够你拿到代号,一个在涩谷,一个在北海道,相关资料之前都发给你了,这两个都是集体任务,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届时我会想办法加入任务跟你一起行动。” 降谷零问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涩谷和北海道,你想去哪个?” “北……”诸伏景光话音突然一顿。 降谷零略带疑惑道:“嗯?怎么了吗?” 诸伏景光摇摇头表示没事,他刚刚莫名想起了塞德尔的那句话,沉思几秒,最终他改口道:“去涩谷吧。” 降谷零没问幼驯染选择涩谷那个任务的理由,那两个任务都各有各的优劣,他今天来也只是需要一个答案就够了。 以他们的关系和绝对信任,在这种问题上不需要浪费时间解释缘由。 “那就这么定了……啧,已经这个时间了啊,抱歉,我得走了。” 降谷零叹了口气,转身时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笑着说:“那天涩谷有个烟火大会,任务过后正好可以藏身……总之,涩谷再见。” “涩谷见!” 第44章 044 越临近涩谷的那场烟火大会的日期, 明日见零零一的心情就愈发激动。 只要确认零的朋友的身份,就可以目标明确地去收集最后一抹灵魂。 后续或许还有一些其他附加问题,比如怎样接近那个人但又不能太过靠近, 怎样更加不留痕迹地去观察,然后安静地等待终结的那一刻到来。 防止监护人对他外出大惊小怪然后影响到他的计划,直到烟火大会的前一天他才动身出发, 当天出门当天回来, 监护人就不会理会太多。 弟弟两天前就已经出发去执行任务了, 他听到过弟弟在电话中沟通, 任务地点是在北海道。 这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又觉得自己之前那样胡思乱想完全就是自己吓自己。 烟火大会举行当天下午,明日见零零一提前抵达涩谷,趁着人群未聚集时把周边的地形熟悉了一遍。 既然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弟弟一行人的踪迹, 那首先就要确保不会迷路错过。 天色逐渐暗下来, 人流也不像最初那般稀疏, 明日见零零一戴着口罩帽子穿梭在烟火大会上, 全神贯注地搜寻那三人的身影。 背着乐器包的三个人, 一起在街边像乐队一样演奏,从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明日见零零一立刻挤过去,终于费力来到前排, 却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画面,而是几个穿着制服的人。 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从行走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国家公职人员, 以他对警察们的熟悉程度,他认为那大概率是警察厅的公安。 不过公安执行公务和他的目标完全不相干, 他失望地离开,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琴弦被拨动的颤音。 短促,模糊,但他并非人类,于是即使隔着一整条街道也还是听清了那道声音。 他立刻就意识到,有人正在调音。 明日见零零一迫不及待地向那个方向跑去,这个动作引起了其中一个公安的注意,当即跟上去想要调查。 “这位先生,请您配合调查。” 明日见零零一脚步未停,敷衍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因为是警视厅的常客,再加上弟弟也是警察,他对警察一类职业的人都相当尊重,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公安皱着眉用对讲机说了几句,再次伸手试图阻拦那个可疑人员,但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技巧,竟然轻轻松松地避开他,一溜烟就出现在了几米之外,再回过神竟然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对讲机闪烁了两下,同僚传来了最新消息。 【“我向附近的摊贩打听了一下,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已经在烟火大会上周旋很久了,从时间来看他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他行迹诡异,最好还是关注一下。”】 【“收到!”】 明日见零零一暂且甩掉了公安,他知道那些人很顽固,轻易是甩不掉的,但他并不要求能彻底甩掉,只要暂时不会打扰他就好。 只要看一眼,只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的任务就又推进了一大步。 只要等到那个人死亡,他就可以动身回到未来。 终于来到声源周边,明日见零零一迫不及待地踮脚看了一眼,脸上洋溢的笑容刹那间僵住。 人流如织,隔着重重人影,被周围行人的脚步推搡带动着被迫向后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抱着吉他的熟悉的青年,又仿佛这一切早已有所预料,不是无法相信,而是无法接受。 那个人明明应该在北海道,在哪里都好,总之不该是站在零和秀一中间抱着吉他调音。 他很少会对某位弟弟特殊对待,也从不会忽略任何一位弟弟,但是在这一晚,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破其中一人身上,迟迟无法挪开。 那是他要收割的灵魂,那个人必死无疑。 那个人是他所珍视的弟弟。 明日见零零一深吸了一口,强行唤回自己的理性,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许秀一提到的日子根本不是今天,那三个人也只是恰巧出现在那里而已。 只是巧合而已,今晚根本没有下雪。 明日见零零一莫名其妙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总之就是莫名想要逃离这里,慌乱之中,他差点和斜后方拿着苹果糖的情侣撞到,他下意识地鞠躬道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颈侧,带来一丝凉意,他在茫然中缓缓抬起头。 身后的响起一阵轻快悠扬的合奏,那是吉他的声音,那对情侣仰头笑着说:“快看,好幸运,下雪了!!” 明日见零零一喃喃道:“下雪了……” *** 琴酒发现那个实验体又开始犯病了,这次的病情主要体现在经常自顾自地出现在任务现场。 那个叫做绿川的新人不久前在涩谷的一场任务里拿到了“苏格兰”这个代号,这倒是不值得意外,当初放去看管塞德尔的新人都是经他亲自挑选,那个家伙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楚,拿到代号只是时间问题。 一定要说有什么意外状况,那就是限时一个月的看管塞德尔的任务结束后,塞德尔直接跑去了那个新人的安全屋。 那时候他诧异之余也稍微调查了一下,任务期间内并没有什么突发状况出现,塞德尔似乎只是单纯地对那个新人产生了兴趣。 如果放任塞德尔住在新人的安全屋里就能让塞德尔稍微安分一点,那这显然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更何况以塞德尔的脑抽和固执,真把抓回来了不出一个小时他就会接到实验室表明塞德尔失踪的消息,还不如就这么随他去了。 至于新人本人怎么想,那不是他需要在意的问题,一个普通的新人,塞德尔的青睐是一种无形的嘉奖,自然有人会为此忌惮和拉拢新人。 事实证明,效果相当不错,塞德尔确实再也没惹出事端。 直到大半年后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塞德尔时,琴酒才后知后觉地有些诧异,毕竟照他最初的估计,塞德尔顶多会为那个新人再多乖巧两个月。 他会不定期确认一下塞德尔的状况,塞德尔也会定期去实验室接受检查,一切都正常得过分,以至于显得有些不正常。 他重新调查了一遍那个新人,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找出那个新人能够稳住塞德尔的原因,但显而易见,目前的状态几乎就是最佳状态,与其干涉打破,不如就这么保持下去。 但在秋末冬初,成为了苏格兰的新人毫无征兆地对塞德尔失去了约束力。 为此,琴酒不得不再度找上了那个麻烦的实验体。 第45章 045 “不是我带他来的。” 诸伏景光先发制人, 把任务现场莫名其妙出现第三个人的问题撇干净。 琴酒瞥了一眼刚刚拿到“苏格兰”这个代号的新人,轻描淡写道:“跟我来的。” 虽然人的确是跟着他一道来的,但目标显然另有其人。 琴酒眼珠微动, 看向安安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的金发青年,最终什么都没说。 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塞德尔最近对组织里的任务很感兴趣,原本他还有所疑虑,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 塞德尔感兴趣的只是那个新人罢了。 从一声不吭就跑到那个新人的安全屋开始到现在连执行任务都跑来看看, 鬼知道塞德尔到底看中了那个新人什么, 不过能转移那个隔三差五就不安分的实验体的注意力,总比哪天又被通知001号实验体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的状况好。 琴酒例行对某个不请自来的金毛下了个警告:“别碍事。” 塞德尔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格兰,没做出回应。 琴酒皱眉,走过去踢了踢那个金毛的小腿, 再次强调:“禁止做任何多余的事。” 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触到了塞德尔的神经, 塞德尔抬起头, 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如既往地没长嘴, 但这是塞德尔, 不能要求他更多,不惹事就算不错了。 时间太久, 琴酒已经记不得塞德尔的声音了,起初塞德尔不说话只是因为刚出实验室还没学会说话, 按理来说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常交流,但时至今日塞德尔仍旧极少开口。 时间到了,任务也可以开始了,琴酒检查好装备, 在余光中确认塞德尔这一次也只是准备待在附近看没有介入的意思,姑且放下心, 朝苏格兰点点头,表示任务可以开始了。 他们一前一后往外走,苏格兰突然问了一句:“塞德尔一直都像这样不爱说话吗?” 琴酒冷声道:“与你无关的事情少打探。” 那个新人识时务地没再追问。 关于塞德尔无法正常说话这个问题,经过实验室的研究,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塞德尔的语言系统一切正常,他只是不想说,可能是因为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接收到的语言信息太少,觉得不开口也能完成交流,所以才会对语言表达不敏感。 琴酒不觉得寡言少语是什么大问题,在他的安全屋里保持安静是基本原则,不过既然塞德尔已经不再跟在他身边,那也就无所谓安静还是吵闹。 恢复语言能力可以提上日程了,毕竟塞德尔未来另有他用。 琴酒瞥了一眼正在调整狙击镜的任务搭档,若有所思。 *** 今天的任务很顺利,一切都如预想中进行,任务结束后,诸伏景光直接回了安全屋,他的身后照旧坠着个金色的小尾巴,最初不太习惯,时间一久,反正也甩不掉,干脆也随他去了。 诸伏景光不知道塞德尔对他的兴趣到底源自哪里又为什么愈演愈烈,但目前来看不算什么坏事,至少没真的为他造成什么影响,甚至因为塞德尔的缘故,他还拿到了一些额外的优待。 他正用钥匙开门,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动作一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封信邮件。 他忍不住皱眉:“怎么会……” 任务结束后会一般有一定时间修整,新任务发布地这么突然,说不定隐藏着什么重要情报。 诸伏景光打开邮件,看着里面的任务内容,陷入了沉思。 【教塞德尔说话。 ——琴酒】 诸伏景光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新晋任务目标,头忽然疼了起来。 *** 那个教说话的任务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收到有关塞德尔的奇怪的任务了。 最初那个派他去看管塞德尔的任务,名义上是当保镖,实际上却和当保安差不多,几乎没什么需要做的也没什么危险,只要守着塞德尔就行。 后来塞德尔跑到他的安全屋,默认塞德尔就这么住下来也是因为收到了相关指示,让他不要把塞德尔饿死了,自那之后也没提过什么时候才会把那个蹭吃蹭喝的家伙带走。 他对塞德尔的神秘仍旧带着好奇,这样一个被放任和优待的代号成员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迄今为止他仍旧没能找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从刚刚接触塞德尔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塞德尔基本不使用语言进行沟通,彼时他也试探性地想和塞德尔交流,毕竟对方不开口说话,那就缺少了一项获取情报的最佳渠道。 新任务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也是一个光明正大地探寻情报的大好机会。 收到任务后的第二天一早,诸伏景光为平平无奇的清晨增添了一点儿额外的环节。 他把筷子递给坐在餐桌对面的金发青年,在对方伸手时又把筷子收了回来,认真说道:“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对我说声谢谢。” 塞德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 诸伏景光开始向任务目标进行分析:“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让你免费住我的安全屋,虽然你也有做饭,但吃的用的都是我买的,你总不能到现在连一声谢谢都不对我说吧。” 塞德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起身跑回了卧室。 诸伏景光不太放心地探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生气了?” 不会吧? 诸伏景光“啧”了一声,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塞德尔在组织里一向享有特权,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塞德尔是一个年龄、相貌、能力统统不明的神秘主义者,而作为少有的明确同塞德尔有所关联的人,他多多少少因此得到了一些示好和拉拢。 虽然已经拿到了代号,但和塞德尔相比,他在组织里的根基还不够稳,塞德尔的名号是把好用的保护伞,也是向上挖掘情报的敲门砖。 放任塞德尔赖在他的安全屋里也没多少被迫的成分,更多是因为有利可图。 诸伏景光站在塞德尔的卧室门口,房门半掩着,他没直接进去,问了一声:“塞德尔?” 下一秒,那扇本就没关严的门被快速打开,诸伏景光同被递到面前的银行卡面面相觑,无奈道:“……我不是让你给我钱的意思!”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慢慢来吧。 *** 如何引导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说话,这是一个好问题。 如果问诸伏景光这个问题,他大概会回答,没必要强迫别人改变,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的权利。 但他现在不止是诸伏景光,他还是苏格兰,如果作为苏格兰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他必须让塞德尔学会正常使用语言进行交流。 他向琴酒询问了塞德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以及有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他年幼时曾因为受到刺激患上失语症,或许塞德尔也有相似的状况,但琴酒没有回复,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另寻他法。 一个月后,局面仍旧僵持不下,诸伏景光开始寻求外援。 “有关塞德尔的情报很少,不过我从贝尔摩德那里打探到了点消息。” 酒吧里,代号波本的青年侃侃而谈:“琴酒过去是塞德尔的监护人,或许现在也还算是,琴酒不怎么说话,塞德尔在学说话的阶段没什么机会开口交流,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掉,所以塞德尔到现在也还是不喜欢说话。” 诸伏景光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学说话的阶段?” 降谷零知道幼驯染在想什么,毕竟那也是他在第一次听到那番话时第一反应,他继续说道:“我当时也很惊讶,不过我问塞德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琴酒的,贝尔摩德转移了话题……贝尔摩德似乎也是塞德尔监护人的竞争者之一,当初有不少高层都在争那个位置,是塞德尔选择了琴酒。” 诸伏景光点点头。 还有很多部分是模糊的,但总比原本摸黑的状况好得多。 “言归正传,既然塞德尔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不喜欢说,那就找点他熟悉的东西和他聊聊,或者看看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有什么喜欢或者格外在意的东西吗?” 在那以后他们又聊了点儿别的话题,顺便交换了情报,等离开酒吧时已经临近深夜。 刚走出酒吧不远,诸伏景光脚步突然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迟疑道:“塞德尔?” 倚靠在酒吧墙角的人抬起头,帽兜略滑落,露出了几缕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模糊地泛着微光。 诸伏景光往回走了几步,问:“你怎么在这里?” 塞德尔只是抬手把帽子整理好,没有说话。 诸伏景光后知后觉地想到,塞德尔似乎对隐藏自己的外貌十分熟练,也时常下意识地想把自己隐藏进人群,帽子口罩墨镜都是外出时的常规搭配,乍一看倒是有点像娱乐新闻里的明星。 不过以塞德尔那张脸,真对别人说那是个明星,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 “你一直站在这里吗?” 塞德尔仍旧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过来。 “你是在等我吗?” 这一次,那个金发青年给出了一些反应,点了点头,于是刚刚整理好的帽兜下又泄露出一抹金色。 诸伏景光莫名轻叹了口气。 他偶尔会觉得那个大概比自己小几岁的青年是个任性又固执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要立刻去做,别人能否理解是最不重要的问题,只要自己能够达成目的就好。 正如塞德尔总是不明原因地跟着他,在任务途中或者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塞德尔看起来也完全不需要有人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塞德尔是一个看起来即使被猜中了心思也不会感到惊喜的人。 这种个性,他倒是有些好奇塞德尔的成长环境了。 想到今晚幼驯染提到的有关塞德尔和琴酒的关系,虽然了解的还不够深,但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不像是能在琴酒手底下能养出来的性格。 或许是被塞德尔的行事风格影响了,纵使心里清楚无论怎么问都不会得到答案,诸伏景光仍旧开口问道:“你的监护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塞德尔似乎是笑了,带着几分怀念,那个人鲜少与他交流,但其实情绪十分充沛,也毫不吝啬向他露出笑容。 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塞德尔露出那种表情。 诸伏景光一直都知道那张脸很耀眼,即使在黑夜中也仍旧难以忽视,无论是虹膜还是掩盖在帽兜之下的发丝,都仿佛在诉说这个人的存在感多么强烈,但大概是因为算是住在一起,时间一长也就逐渐免疫,直到这一刻才慢了很多拍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塞德尔时心中曾油然而生的感叹。 “父亲他……” 诸伏景光诧异道:“父亲?”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明日见零零一表情骤然一僵。 等等。 不对! 忘了不能说话的人设了!! 第46章 046 明日见零零一开始自闭。 最近苏格兰格外喜欢找他聊天, 他也很想和弟弟聊天,但是他不能随意说话。 他不能说话是他的问题,完全不影响他喜欢听弟弟说话, 但也不影响他察觉到一丝异常。 一个人突然改变,一定有什么缘由。 他不知道那是否与弟弟未知的过往抑或是不知哪天就会到来的死亡有关。 他想了解这位弟弟,想知道弟弟曾经发生过什么, 也希望自己未来能够为弟弟做到些什么, 即使现在心与心之间无法靠近, 他也仍旧忍不住想要在物理距离上离得更近一些, 这就是他连夜从实验室跑出来的原因。 他一直觉得时间还有很多,回到未来后再去找到弟弟,那时候再认识彼此也来得及。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届时如重逢一般的初遇该是怎样的情景,但自从知道自己要收集的最后一抹灵魂其实正来自这位弟弟, 他就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决定来到苏格兰的住处时他只是想要离弟弟更近一些, 反正都是等待, 既然能待在弟弟身边, 那就没必要待在实验室里看四季流转, 但如果这位弟弟是最后一个目标,那他就不该把自己放在离将要收集的灵魂如此之近的位置,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戏剧性。 事已至此,为了能第一时间赶到死亡现场收集灵魂, 他没必要改变现状,更何况其他人对他住在苏格兰的安全屋以及经常跟着苏格兰都习以为常,这个时候再紧急改为秘密观察反而更容易造成附加问题。 时空旅行本就违背了时间法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时空乱流, 导致平行时空之间相交,从而引发诸如平行互换、时间缺失等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另一方面还有可能引起时空管理局的注意,一旦事发穿越者那边就会迎来麻烦,除了更加谨慎他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自从他一不留神说出“父亲”这个字眼后,苏格兰就时常在他面前提起“父亲”“监护人”一类的话题,时间久了,竟然也逐渐免疫了。 对明日见零零一来说,提起监护人,如果是在恢复记忆之前,那他的第一反应会是阵平,恢复记忆后再提及监护人,那率先想到的会是穿越者。 不过在苏格兰眼中,他的监护人大概是琴酒。 不出意外的话,苏格兰似乎是把他脱口而出的“父亲”一头衔也直接安在琴酒头上了。 虽然尴尬,但这总归好过让对方认为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监护人要好得多。 总之,来自弟弟的单方面谈话是一种甜蜜的烦恼,但直到秋天结束,明日见零零一都没能找出原本对他略带冷淡的弟弟变得如此热情的原因。 *** 时间一晃再度来到冬天。 明日见零零一还清晰地记得在组织里再次遇到弟弟的那一天。 他坐在实验室的窗边无所事事地等待时间流逝,而后弟弟站在了他的窗外。 那天下雪了,今天同样如此。 不过今天的雪只是薄薄几片,并不明晰,稍不留神就会忽略。 今天明日见零零一也跟随弟弟一同来到了任务现场。 明日见零零一坐在天台边缘望着刚刚结束任务的弟弟,对方很敏锐,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他也回以一个笑容。 今天的任务中有狙击部分,这种高楼一向是不错的狙击点,在弟弟踩点的位置附近找一个能纵观全局的位置并不难。 他对狙击这方面实战不多,不过该会的、不该会的也基本都会,他不知道穿越者最初来自哪里,但穿越者为他编写了狙击相关的设定,也曾亲手教导过他如何扣动扳机命中目标。 他不是人类,既然是人造产物,那命中率是百分之百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不过基于设定的伴随效应,真命中目标他自己的身体也会有一定负面反应。 穿越者很喜欢这个设定,扣动扳机后命中得越准自己吐血就越多,早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也没什么机会真拿起枪去瞄准谁。 直到最近明日见零零一才开始觉得这个设定不太靠谱,他经常跟着苏格兰围观任务,算是被默认可以在附近待着,但有一次正好赶上缺人,他莫名其妙就被算进了队伍里,被分配到了一把狙击枪。 为了不吐血吓到弟弟,他只好刻意不瞄准,最后那个任务目标被琴酒解决了,他也算勉强松了口气,从此以后围观任务时隔着的距离再次扩大,只远远找个地方待着,生怕哪天又把他编入队伍。 明日见零零一不想杀人,也对在弟弟面前吐血不感兴趣。 但自那天起,组织里有关他的谣言就越传越离谱,一改曾经是关系户或者高层私生子的言论,直到某天在酒吧外面等苏格兰时偶然听到一旁的人讨论,他才知道自己在组织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会故意逗戏弄任务目标不给人个痛快只人体描边等玩够了再一击毙命的变态。 明日见零零一:“…………” 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好消息是他不能说话,所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也不重要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苏格兰似乎真的信了,例行的单方面聊天里有意无意地提过好几次相关的话题。 明日见零零一决定回到未来后跟穿越者提提,他不要这个设定了。 雪似乎停了,苏格兰也已经离开了。 又一次看到弟弟的任务顺利完成,明日见零零一暂且放下心,同样起身离开,按照安排前往了实验室。 从第一次在实验室醒来开始,五花八门的检测就从未停过,不过只要配合检查就能换来接下来很长一段自由活动时间,他大多时候都很乐意花个两三个小时配合。 对他来说,几个小时实在太过短暂了。 今天那位银色长发的监护人也来了,和研究员们讨论了什么,明日见零零一打了个哈欠,没仔细听。 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比那些研究员多得多,比起听那些不完善的数据,他更想立刻回去听弟弟说话。 监护人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打开手机后表情突然变了,似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明日见零零一被那一眼看得一头雾水,不过既然监护人已经离开了,那他应该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算算时间,他现在回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和弟弟一起吃晚饭。 苏格兰最近又搬家了,这次的房子他也很喜欢,只要是和弟弟住在一起,无论住哪里他都开心。 明日见零零一远远看到实验室大门口有个身影驻足,他认出那是伏特加。 他随意想着,琴酒早就已经离开了,伏特加怎么还在这里? 伏特加见到他走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喊了一声:“塞德尔!你是要去苏格兰那里吗?” 明日见零零一如实点头。 他以为伏特加是准备送他一程,但据他观察,组织里的人并不喜欢有外人知道自己的住址,无论是琴酒还是弟弟都是如此,否则就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住处,所以他准备婉拒伏特加的贴心。 伏特加说:“别去了,苏格兰有问题,组织里已经派人去抓他了,大哥怕你不知道让我拦你一下,顺便让你带我去苏格兰的安全屋看看,看看还能不能查出点什么东西。” 明日见零零一的表情逐渐凝固。 “苏格兰是公安派来的卧底,不过放心,人已经找到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 “等等,塞德尔!!你去哪?!!” *** 明日见零零一并不关注那个组织里每天有无新动向,不过名义上作为这个组织的一员,想要查到一些最新消息并不难。 他迅速甩掉了伏特加,用手机黑进那位银发监护人的邮箱,在庞大的数据中筛选出了有关“苏格兰”的信息。 就像伏特加说的那样,苏格兰的卧底身份暴露,当下组织里大半的人都知道苏格兰其实是公安派来的卧底的事情了,身份暴露后苏格兰潜逃,已经有人找到了苏格兰的踪迹,也陆陆续续地有人在往那边赶去。 比起研究苏格兰的卧底身份究竟是如何暴露的,明日见零零一现在更想找到苏格兰本人。 他向邮箱内最新收到的那个方位赶去。 他想:我不该离开的。 他应该看着弟弟回到安全屋,而不是见到任务结束了就觉得不会再有其他问题,竟然就那么轻率地直接走掉了。 他一直觉得接受实验室安排的检查是个无关紧要的事,两三个小时也算不上长,自诞生出自己的意识起他就跟着穿越者一起进行时空旅行,他对世界的认知来源于穿越者,穿越者不在意时间,他也不觉得时间有多么惊人敬畏。 但是现在,这一刻,他觉得三个小时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在不被留意的三个小时里,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事都足以发生。 他按照组织里的情报来到一处废弃的楼宇,据最新传来的情报苏格兰在这附近出没,明日见零零一没发现什么问题,他突然想到过去在高处观察弟弟执行任务时的模样,左右看了看,找到楼梯口,准备上天台看看从高处能不能看到什么。 他一只脚刚刚踩上楼梯,一道枪响猝不及防地响彻夜空。 明日见零零一猛然抬起头。 …… 细想下来,他的生活似乎永远都是一帆风顺的,想做的事情总是能轻易做到,穿越者曾经对他说,世界会纵容你,人生不是必须有遗憾才算完整。 明日见零零一也一直是那么觉得的。 他本该是那么觉得的。 他推开天台的门,天台上有三个弟弟。 能够和三个弟弟一起站在天台上,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无论是闲聊还是一起抬头仰望星空,都是足以铭记一生的画面。 但是有一个人倒下了。 明日见零零一在天台门口站了许久,终于勉强找回了双腿的控制权,他缓慢地迈出脚,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扶住门框维持平衡。 他的瞳孔颤动着,定定地望着已经毫无声息的那人胸口的血色。 ……为什么会这样? 他已经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每一次尾随苏格兰时他都做好了迎来这一天的准备,但是他从未料想事实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残酷。 明日见零零一不想去思考刚刚的那枪究竟是谁开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走到几个小时前还曾仰头朝他点头示意的那人面前,闭上眼睛,复生之卵缓缓在掌心浮现。 这是最后一步,收集到这个人的灵魂后,这场时空旅行就即将走到末尾。 他已经想回去了。 “你想做什么?!别靠近他!” “喂!波本!塞德尔!” 天台上的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那个突然闯入的家伙,试图抬手阻止的瞬间,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侧头避开那道莫名其妙的强光,空间仿佛一瞬扭曲,无人察觉。 风吹上了天台的门,声响惊醒了争执中的两人。 赤井秀一维持着人设,留下冷漠的话语后率先离开,直到走下楼梯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月光皎洁,却让身上染到的血色更加清晰了。 他忽然皱了下眉。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最后的最后,他站在原地,模糊地想,自己似乎看到了一道光,又似乎只是错觉。 第47章 047 明日见零零一睁开眼睛, 他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间实验室,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没有一圈研究员围着。 不过站在不远处的那位穿着黑色风衣的银发监护人倒是一点没变。 收集完灵魂,离开天台后不久, 他被抓回了实验室。 明日见零零一无心关注这究竟是什么一个剧本,他起身下床,开始寻找适合的武器。 “塞德尔。” 明日见零零一动作一顿, 侧目对上一个漆黑的枪口。 琴酒冷声道:“你该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组织对你的容忍不是无止境的。” 明日见零零一盯着那把枪, 有些失神。 他明白的, 其实苏格兰是自杀。 天色过暗,站在远处时难以分辨,但是走近以后,从血液迸溅的痕迹能看出来, 其实是死去的人亲手扣动了扳机。 “我建议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那个实验体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 这是时常发生的状况, 但琴酒没能如愿在那张脸上看到顺从, 他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知道了什么?” 塞德尔这段时间的反常行为该有一个解释, 如果是有人向塞德尔透露了实验的真实目的,那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又或者是, 塞德尔自己看到了点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组织里的实验体太多了,打开实验室的众多恒温箱和焚烧炉, 长着同一张脸的劣质实验体不计其数,某天成群的实验体中奇迹般地诞生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为这个实验体编号为001,赋予了这个实验体前所未有的纵容和优待。 塞德尔的特殊之处换来了其他实验体不曾体验过的自由, 那他也理应在未来某天需要他派上用场时奉献自己,这是一场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塞德尔仍旧在靠近, 直到距离枪口不到半米,琴酒冷笑:“你真以为我不会开枪?” 对上那双不起波澜的金瞳,琴酒皱眉,一道急促的枪声响彻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一缕金发缓缓飘落。 那道枪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塞德尔的眸子中浮现出几道奇异的波澜,而后逐渐扩大。 一抹金色在眼前闪过,琴酒后撤半步躲开攻击,他磨了磨后槽牙,001号实验体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是力量和速度都非常人能及。 直到看到那个实验体手中的东西时,他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刚刚只是一个假动作,塞德尔真正的目标是那把枪。 琴酒并不慌乱:“你以为有了那把枪就能赢过——” 他的话音骤然一顿。 “塞德尔!!” 明日见零零一盯着那把抢,抬手将枪口抵住太阳穴。 他原本没准备这么做,毕竟他不是人类,不会真正死亡。 不是没有其他方式可以结束这场时空旅行,但看到天台上发上的一切后,他忽然就很想体验一次人类的认知中的“死亡”。 马甲之中诞生的意识与人类的灵魂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而神奇之处在于,他明明是个马甲,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与正常的人类没有太大区别。 他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意识形态的压缩和复原,他的意识会随着牵引回到留有穿越者印迹的地方,在这个时空中,与穿越者关联最大的地方无非就是复生之卵中。 复生之卵已经被放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如何让复生之卵在未来重回穿越者手中也早已安排妥当,至于何时能够真正迎来复苏,那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了,但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相信他在意的人一定会在某天将他唤醒。 只要轻轻扣动板机,一切就会如他安排的那样回归正轨。 “别做无用功,塞德尔,你是实验体中最完美的那个,无论你听到了还是看到了什么都不必在意,放下枪,今天过后一切都不会改变,你依然可以去做你想做任何的事。” 琴酒肌肉紧绷,他从未向塞德尔透露有关实验的真相,塞德尔前来进行检查时实验室也会把其他实验体关起来,迄今为止,真正拥有自由活动的权力的实验体也就只有塞德尔一个罢了。 塞德尔是BOSS的备用身体001号,这就是塞德尔诞生的意义,但如何让塞德尔的特殊性复刻才是更重要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轻易启用这具身体。 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实验体缓缓吁出一口气,枪口微晃,向下滑动,琴酒莫名松了口气。 “你先把枪……” 下一秒,那个人重重地把枪口抵住胸口,琴酒脸色骤然一变:“等——” 一道枪响后,不远处的人像是被抽干了灵魂,在子弹的冲击力下一头栽倒下去。 琴酒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但最终止步在半米之外。 他盯着地面上正潺潺汇聚的血泊,抬手触碰了一下脸颊,垂眸看向指尖,是一抹再熟悉不过的鲜红。 …… [两年后的世界] 白色的滑翔翼展开,得手的怪盗习惯性地将镶满宝石的蛋抬手对准月光,同过去一样,一如既往地没看出什么异常,但这一次他不准备直接将宝物还回去。 追出来的侦探大声道:“喂!基德!!” “哦?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吗?不过嘛,这颗蛋我要多借用一段时间才行,有缘再见。” 侦探逐渐停下脚步,没问有关宝石的问题,抬头大声问:“你见过明日见零零一吗?” 正预备起飞的怪盗动作一顿。 “他失踪了,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我以为在我们之间,你才是那个侦探。” “喂!等等——基德!!” 一阵诡异的强风吹过,再睁眼时,站在天台边缘的怪盗已经不见踪影了。 警察们慢一步涌入天台,嘈杂声中,侦探自言自语般地将怪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喃喃念出声。 “既然你是侦探……那就把他给找出来。” *** 黑羽快斗没直接回家,他坐在高楼上,认真端详那颗镶满宝石的蛋。 据铃木家所说,这颗蛋名为复生之卵,但具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已经无从考证。 按照以往的惯例,确认过不是自己要找的宝石后他就会尽快物归原主,但这次有所不同。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颗蛋,没找出可以从哪里打开,除了镶嵌满宝石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会注意到这颗蛋并不是因为上面的宝石,而是因为一张奇怪的纸条。 不久前,他在父亲的密室角落里偶然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并不是父亲的字迹,但它藏在那里,他没法不去在意。 从纸张的状态来看,那张纸条藏在那里应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他带着纸条去询问了寺井老爹,可惜没能得到什么确切消息,这件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直到某天听说铃木财团即将展出一批珍藏时,注意到“复生之卵”这个字眼,于是他发去了预告函,在今晚顺利地将那颗蛋偷了出来。 黑羽快斗将那张已经研究过很多次的纸条拿出来,和复生之卵放在一起,试图找出其中的奥秘。 纸条上的关键词提取出来后分别为【铃木家】【复生之卵】【爷爷】,前两者倒是不难理解,但【爷爷】他怎么都想不通是有什么深意,至今也没弄懂这个词汇为什么会和另外两个词汇一同出现在这张纸上。 他甚至怀疑过爷爷曾经也是怪盗,就像他为了调查父亲的事情开始假扮基德一样,说不定父亲过去也是这么成为了怪盗。 但前前后后去爷爷家走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终他不得不相信,他的爷爷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 黑羽快斗习惯性地举起那颗蛋,想借着月光再观察一遍上面的宝石,目光扫过一旁的纸条时,他动作微顿,眨了眨眼,如法炮制地举起了那张纸条。 将纸条对准月光,几秒后,黑羽快斗的眼睛逐渐睁大。 一串字符在纸面上缓缓浮现。 那似乎是一个地址。 *** 黑羽快斗再次更改了计划。 他原本想等第二天再去那个地址附近探查,但按耐不住好奇心,他给寺井老爹打了通电话,让寺井老爹帮忙查查那里住着什么人,挂断电话后便直接前往了纸条上的地址。 趁着天黑,在附近转转稍微观察一下也不错。 但真到达那附近,他发现事情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个地址根本就不存在,他蹲在墙边,再次把纸条和复生之卵拿了出来。 “哟,真巧啊。”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黑羽快斗面色一僵。 “哈??你怎么会在这里?!!” 工藤新一趴在墙头,语气轻松:“警察抓小偷的戏码,电视剧里不是经常出现吗?” “警察——?!” 黑羽快斗转过身,巷子的一端浮现出一个人影,隐约能看出那人留着一头金发,虽然只是个剪影,但足以瞬间判断出那个家伙绝对不简单,他当即转身,看清另一侧巷口时再次紧急刹住脚步。 黑羽快斗后撤了半步,进退两难,在心里骂了一声。 “啧,虽然我不是搜查二课的,不过加班帮个忙倒也没什么。” 留着一头微卷的黑发短发的爆.炸物处理班班长松了松袖口,不爽道:“但是啊!你们这些侦探,一个两个的还真会使唤人啊!大晚上把人喊出来!” 降谷零笑了一声,扬声道:“放心吧,松田警官,我会给你送锦旗的。” 工藤新一从墙头跳下来,他的身体还未恢复,仍旧是小学生的模样,这为他带来了诸多烦恼,不过偶尔也能发挥妙用。 比如,在刚刚结束不久的铃木家宴会会场里,光明正大地将隐形定位器黏在了某个身份已经暴露却不自知的怪盗身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基德。” 工藤新一说:“明日见曾经对我说过,他说基德是他的弟弟。” 松田阵平脸色一变,突然明白了某个金毛大晚上一通电话把他喊出来的原因。 “虽然明日见到处认弟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以那家伙的个性,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变,他私下里一定和你接触过,对吧?” 黑羽快斗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向上瞥了一眼,虽然有风险,不过赌一把,倒也不是绝对无法在夹击中脱身。 “只要你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我们今天可以不抓你,所以你知道他的下落吗?明日见零零一他——” 某个字眼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光,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坚硬的墙壁诡异地泛起几道水波纹,而后迅速恢复原本平平无奇的模样。 空旷的巷子里,对峙中的四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满地皎洁的月光。 第48章 048 原本正在对峙中的四人看着周围骤变的环境, 脑海中出奇一致地浮现出同一个想法:该如何用科学来解释现状。 工藤新一不死心地检查着墙壁,刚刚如水面一般泛开波纹的墙此刻已经恢复原状,掌心触碰时感受到的硬度也完全不像是能随意供人穿墙而过, 但他们刚刚的确就是这么被这堵墙吸了进来。 他看向不远处某个穿着白色礼服的怪盗:“这又是你的魔术表演吗?” 黑羽快斗的额角沁出一丝冷汗:“这最好真的只是魔术……”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刚刚发生的事都不太符合科学实际,黑羽快斗正准备再研究研究那面墙, 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 他吓了一跳。 松田阵平没管什么墙不墙的问题, 简单粗暴地把刚刚在墙外没结束的话题续上:“他在哪里?” 一抓住人, 他突然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日常和搜查二课斗智斗勇的怪盗,无论是肉眼看还是抓住手腕时来自骨骼的触感,这个骨架都不像个成年人, 反而更像个少年。 他想, 但基德明明在很多年前就在活跃了。 黑羽快斗试图把自己手腕扯回来, 但力量存在差距没能成功:“你们一个两个的又是警察又是侦探, 怎么看都比我更擅长找人吧!我才要问呢, 他到底是跑哪去了?!” 听到那边的争执声,降谷零暂且放弃研究那面墙, 回头劝道:“喂,松田, 你先冷静一下。” 说完,他又严肃道:“基德,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以前无论偷走了什么你都会立刻还回去,这次却带着复生之卵跑到这附近, 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吧。” “你——” “不仅不请自来,还在别人的院子里吵吵嚷嚷, 真没礼貌。”一道陌生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黑羽快斗的话。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把抓着的人往身后推了一把,摆出防御的姿态。 从雾气中走出的男人把在场大大小小的几人扫视了一遍:“就是因为你们都是这副样子,才会把他带歪。” 黑羽快斗看到挡在身前的警察的表情骤然变了,显然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事件的走向愈发离奇,他警惕道:“那家伙是谁?” 基德并未见过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目光不约而同移向全场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那家伙来者不善,首先要确保孩子的安全。 降谷零上前一步:“明日见零零一在哪?” 穿越者的表情更臭了:“废话,当然是在你们手里。” *** 降谷零走进那栋奇异的建筑,来不及观察环境,一个无论怎么想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映入眼帘。 看那几人前后走进来,赤井秀一有些惊讶,抬手打了声招呼:“真巧。” 降谷零面无表情:“真不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赤井秀一耸耸肩,现在去讨论他是怎么找到这附近又诡异地被一堵墙吞噬无异于浪费时间,他将目光移向这栋建筑的主人,试图将刚刚被打断的话题接上,对方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 穿越者伸出手,理直气壮道:“蛋。” 黑羽快斗正在观察这个空间内的布置,思考是否有机会脱身,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微笑道:“不说清楚要做什么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把它交出来的。” 穿越者有些不耐烦:“你们有完没完?既然是时间有限的生物,那就不要浪费那么多时间。” 黑羽快斗正要继续开口,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身前,他微愣,话音随之一顿。 松田阵平说:“比起直接开口讨要东西,这位……明日见先生,该你先说说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原因吧。” 穿越者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无语起来:“你见过哪个父亲是跟孩子姓的?!” 原本只是在一旁围观的赤井秀一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姑且可以称之为明日见零零一父亲的男人一眼,关注点格外清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评价为真不愧是父子,短短的一句话便让他想起了失踪已久的明日见零零一。 明日见零零一大白天离奇失踪,FBI追查到明日见零零一最后在这一带出现过,但自那之后调查进展便一直凝滞,直到今天,他在某个任务结束后路过这附近,干脆下车检查一番,而后在经过一面墙时诡异地穿墙而过,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松田阵平在有关明日见零零一的问题上拿出了难以置信的耐心和容忍度,皮笑肉不笑道:“那请问贵姓?” 穿越者“切”了一声:“谁会记住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松田阵平拳头硬了。 “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了?!” “等等!松田!冷静!” 那个反应成功取悦到了穿越者,但又微妙地让他觉得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了,穿越者看自家马甲收集来的那群家伙哪哪都不顺眼,没好气道: “我才要问吧,你们把蛋藏哪了?时间拖太久,我想见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某些无关紧要的家伙想见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哈?!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 站在后排的怪盗突然开口:“所以,你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吗?” 穿越者一脸理所当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黑羽快斗沉默几秒,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虽然还是弄不懂到底是什么状况,不过……” 他上前几步,脑海中再度回想纸条上所写的内容,把那颗镶嵌着宝石的蛋递出去:“拿去吧,这就是复生之卵。” “早拿出来不就好了。” “……别得寸进尺!” “基德!” 无论是身体变小之前还是之后他们都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对彼此的个性也算有几分了解,工藤新一压低声音:“既然你不认得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你为什么要深夜带着复生之卵来这附近?这么轻易就妥协可不像你的风格,你还有什么计划?” 黑羽快斗低头看了一眼那位侦探:“还不是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啧,我的计划就是把东西交出去然后赶紧走人。” 关于在密室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是父亲刻意换了字迹留下的,或许是和父亲的死有关的人留下的,最后的最后他甚至想起了父亲多年前的某个学生,但他唯独没想过,那段奇怪的留言或许是明日见零零一留下的。 想要伪造时间遗留下的痕迹太难了,那张纸条怎么看都不像是明日见零零一能放在那里的,但事情的走向让他不得不开始相信这种可能。 黑羽快斗在心里吐槽:说了八百遍了别把他当儿子,明日见零零一那个混蛋竟然敢什么都不解释直接写爷爷,谁猜得到那个爷爷到底是指哪个爷爷?! 第49章 049 穿越者原本是想拿到复生之卵后就把001搜集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弟弟统统赶出去的, 但他转念又一想,直接轰出去,001醒了以后绝对会挨个去找那些家伙, 还不如先把001收集来的灵魂挨个塞进马甲躯壳,然后把那群什么弟弟连人带赠送的马甲一起打包丢出去。 他警告了一番那群家伙不准离开这个房间,独自离开, 准备去实验室准备把许久未见的马甲唤醒。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穿越者们拥有永恒的时间, 时间是最微不足道的消耗品, 但自从那个精心打造的马甲之中诞生出生命,他竟然开始重新在意起时间的长短。 银行卡余额是无限的富豪去计算几厘几分硬币,这和节俭这种词可扯不上关系,只有幽默和滑稽, 不过从前一直孤身一人, 也无所谓未来有没有成为笑柄。 穿越者启动复生之卵, 不同颜色的光束从蛋上镶嵌的数个宝石中透出, 而后瞬间扩大, 刺眼的光芒刹那间占据了整个实验室。 闪烁几秒后,缤纷的光线全部被诡谲的红光所取代, 穿越者微微皱眉。 为什么是红色的? 他加快了进度。 三团光晕从蛋中浮现,缓缓飘至半空, 穿越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收集的灵魂的数量无所谓,少一个就少一个,就算一抹灵魂都没收集回来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让他在意的是其中一团灵魂竟然属于001。 001不是人类, 不是必须以灵魂的形态才能进入复生之卵,但001偏偏这么做了。 穿越者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挥下手, 仿佛在挥动无形的指挥棒,三团光晕排列整齐地落在实验台正上方,在那之下,三个早已备好的人偶已经在此陈列许久。 他只准备了三个空白的马甲躯壳供001带回的那三抹灵魂寄宿,毕竟001不需要额外的躯壳,只要离开复生之卵就能自主苏醒,现在这种状况显然不对,不过还是先把001唤醒再谈其他。 只要001苏醒,一切问题就都算不上问题。 经过特殊处理的空白马甲可以承载灵魂,它们本身是空白的,于是被寄宿后就会逐渐浮现出寄宿的灵魂遗留的痕迹,对时空管理局来说这显然也是违规行为,毕竟复活人类违背了自然法则。 穿越者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记不清多少年前他也曾使用过这种特制的人偶,在时空旅行中遇上了旧友,昔日年轻的助手已经白发苍苍,让他对时间的流逝有了两分实感,既然对方恳求他做点什么,自己手中又正好有打造001时废弃不用的身体,稍微出手一下也是理所应当,后来他再次踏上时空旅行的道路,也再未关注过后续。 说到底,要是他真能遵守那些鬼规则,那就不会离开时空管理局,更不会上通缉令。 三团光融进人偶,人偶空白的五官逐渐浮现出不同的雏形,但比起五官,穿越者最先注意到的是其中两个人偶胸口若隐若现的红点,他凑近观察,那两个红点忽明忽暗,最终凝结成了两颗暗红色的痣。 他喃喃道:“心脏的位置吗?” 穿越者抓了把头发:“真是的,别因为好奇就随随便便自杀啊。” 谁家的马甲都有对死亡好奇的时候,但尝试的时候至少给他留个反应的时间去准备新身体! 距离灵魂和躯壳完全融合还要一段时间,穿越者在实验室里翻找起来,想把那颗红痣去掉。 他不算有强迫症,但001的躯壳是他一点一点精心雕刻出来的,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都让他觉得自己的作品被破坏了。 穿越者拿着瓶瓶罐罐,回忆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一道轻微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眯了眯眼睛,起身走向门口。 “不仅不请自来,还在别人家里鬼鬼祟祟,就是因为这样001才会被你们带歪。” 赤井秀一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乱:“把客人关进房间里也称不上什么好的待客之道吧,彼此彼此罢了。” 他是第一个来到这个诡异的院子的人,在其他人到来之前也和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进行了一些称不上友好的交流,这也是他率先决定离开那个房间的原因。 明日见零零一离奇失踪,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显然知道明日见零零一的下落,言语中却表示明日见零零一在他们手里。 他和基德进行了点儿简短的情报互换,对方有所保留,他没能拿到足够多的信息,诸如基德为什么会偷走那个叫做复生之卵的展品后深夜来到那堵墙,再比如基德明明不认识那个男人但在得知那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后就直接把宝物交了出去,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但其实那并不是非常重要。 赤井秀一刚准备开口,目光触及那个奇怪的男人身后的身影时语气骤然一变:“——苏格兰?!” 他绝对没有认错,那张脸,分明就是两年前死在天台上的公安警察苏格兰的脸。 “你是组织的人?!你对他的尸体做了什么?!” 这两声质问没有得到回答,却仿佛惊醒了什么不该惊醒的东西,赤井秀一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如两年前的死状那般倚靠在墙边的苏格兰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蓝色的虹膜一如既往。 赤井秀一看到苏格兰下意识地摸了下胸口,他不知道那个令人钦佩的男人是在确认那部手机是否已被销毁还是确认自己的心脏是否完整。 “怎么可能……苏格兰明明……” 苏格兰分明已经死了。 他亲手确认了苏格兰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赤井秀一忽然反应过来,既然连回到一年前这种违背科学的事情都能发生,那或许更早的时候苏格兰身死的那晚也出现了什么不同。 明日见零零一和那个所谓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来头? 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探查一番这个建筑物的降谷零远远看到赤井秀一的身影,他下意识地觉得那家伙的状态不太对劲,加快脚步追上去:“喂,赤——” 降谷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扶着门框稳住身体,瞳孔颤动起来:“hiro?!!” 那道声音就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原本还神情呆滞的蓝眸青年缓缓转过头,眼神瞬间清亮起来,喃喃道:“zero?” 诸伏景光带着茫然低头看了眼完好无损的胸膛,面色僵硬:“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 转头间,他看到躺在不远处的另外两人,瞬间愣住。 降谷零循着幼驯染的目光看过去,虽然由于距离和角度难以看清全貌,但只是一个剪影也足够他判断出那人的身份。 萩原研二在他们刚刚从警校毕业的那一年就殉职于一场爆炸中,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甚至隐约能捕捉到胸膛处的起伏,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 除了依坐在墙边的诸伏景光,那里总共躺着两人,降谷零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一人应该就是失踪已久的明日见零零一。 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究竟要做些什么?为什么在他记忆中已经死去的两位朋友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诸伏景光转头看向躺在不远处的金发青年,皱眉道:“塞德尔……” 降谷零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那个陌生的名字:“塞德尔?” ——塞德尔,苹果酒。 难道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真的是组织成员?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那个男人是组织里的科学家倒更有可能,就如同当年的雪莉。 重生前的世界里,雪莉吃下自己研发的毒药后变成小孩,而重生回一年前后,宫野姐妹当下已经在FBI的掩护下脱离组织,被FBI秘密保护起来。 但是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塞德尔”这个代号成员。 死而复生的警察和卧底搜查官,从未听过的酒名代号,一面如同附着了魔法一般的墙,毫无征兆地失踪已久的明星……所有事情混杂在一起,仿佛有所联系,又仿佛分散到毫无关联。 僵持不下的局面随着其他三人的到来瞬间溃散。 松田阵平看着正扶着额头缓缓坐起来的青年,震惊道:“萩?!” “等等,闪闪,还有诸伏??你怎么也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穿越者看着接二连三地挤进实验室的家伙,在那个卷毛警察准备靠近001时眼疾手快地把那家伙推到一边:“看清楚,那才是你的马甲,这是我的!” 萩原研二的记忆还停留在一枚炸弹,迟疑道:“小阵平?” 来不及考虑更多,被推到另一侧的松田阵平就近抓住幼驯染,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幼驯染无疑。 松田阵平无声地骂了一句。 眼前的这个家伙分明就是刚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二十二岁的萩原研二,而他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 他转头咬牙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穿越者懒得搭理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为自己还未苏醒的马甲做起检查。 “喂!你这家伙——” 松田阵平伸出手,掌心还未触及那人的肩膀,一只手从一旁伸出来,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上面附着的力道明明不重,手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抱歉,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那是明日见零零一的手。 “闪闪!你——” 松田阵平看着站在身侧的金发青年,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放轻声音又问了一遍:“……闪闪?” 松田阵平没想出来该怎么形容这种微妙的差异,把矛头对准了造成目前这个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你到底做了什么?!” 穿越者不慌不忙:“那你可问错人了。” “混蛋!你给我说清楚!” “都说了你问错人了!” “等一下!”试图离开这个鬼地方无果的黑羽快斗抓住因为腿短落在最后方的小学生,把那个孩子拎起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人?” 来不及回答,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工藤新一的目光率先落在了失踪已久的某个金毛身上:“明日见!!” 那个金发青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混乱,垂眸看了一会儿掌心,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新的身体啊……” 工藤新一脑海中霎那间闪现过一段久远的记忆,他挣脱基德的手跳下来,喃喃自语:“是他。” 黑羽快斗被那句话弄得一头雾水,蹲下身问:“你在说什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穿越者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了别因为好奇就自杀了。” 马甲机体损伤,马甲中离奇诞生的意识随着受伤而变得虚弱,后天养成的个性被暂时覆盖,久远的初版设定会在短期内占据上风。 简言之,一个无限趋近于完美的美强惨马甲模板。 第50章 050 松田阵平开始思考, 如果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明日见零零一,面对此情此景会做出什么反应。 和这么多被认定为“弟弟”的人共处一室,那家伙一定会高兴得快要飞起来, 像蜜蜂一样围着他们乱转,恨不得每一个都上去贴一会儿。 但是事实上,明日见零零一竟然乖巧地坐在一旁, 只时不时抬头看向他们, 然后平静地收回视线。 松田阵平坐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目光扫视全场,精准地锁定一个人。 “你跟我来一下!” 松田阵平扯着降谷零跑到外面,身后有人欲言又止,有人起身欲追, 但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个方便进行私人谈话的位置。 降谷零抓了下头发:“闪闪的事情我觉得吧……” “你跟我说实话, 诸伏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问题, 降谷零声音一顿。 他眨了下眼, 将眸间刹那闪过的涩意消解, 他没有回答,却和已经回答了没什么两样。 松田阵平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我之前就猜过, 你……混蛋!你至少也该让我和班长去看他一次,哪怕只是扫一次墓也好!” 降谷零垂眸沉默两秒, 低声说:“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你这家伙真的是够了,别以为自己——” “……没有墓碑。” 松田阵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突然转身看了一会儿身后那堵平平无奇的墙,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转回身,神情已经恢复冷静:“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种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 也该对我说句实话了吧。” 降谷零说:“松田,有太多太多我无法解释的问题了。” 他最初以情报搜集能力在组织崭露头角,也一向自认情报方面为自己所长,此刻却觉得无数细节在自己脑海中不断充气扩大,仿佛随时都会把他的脑子撑破,却始终不得其解无法思考。 “他…hiro他明明已经……我亲眼看到……” 松田阵平打断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亲眼看到萩的尸体吗?!我亲手把他的骨灰盒放进墓里的!” 他压抑着音量,又无意识地流露出些许迟疑和不解,看着双手茫然道:“不会有错,是我亲手……” 萩原研二在死后六年重新出现,松田阵平确信那绝对不是一个长相相像的人而已,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冒充萩原研二。 “他看起来还和殉职前一天硬要拉着我去甜品店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松田阵平顿了顿,低声问:“诸伏是哪年发生意外的?” “二十六岁。” 松田阵平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上来了,重重捶了降谷零的肩膀一拳:“等后面我再跟你算账,回去吧,彼此透个底我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降谷零看着那个潇洒的背影,叫住那位认识多年的朋友:“松田。” “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边走边说,别浪费时间,快跟上。” “在我的记忆里,你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殉职了。” 松田阵平脚步一顿。 “就在我们最后一次四个人一起去为萩原扫墓的第二天,你发生了意外,一个月后,hiro也殉职了。” “后来班长因为车祸去世,没过多久,娜塔莉自杀了。” “但是你们现在都活着,所有人都活着。” 那是一段孤独前行且与过往越走越远的道路,偶尔恍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名字,也会在某些时刻想起已经见不到的旧友,深夜只身一人围着墓园徘徊打转。 降谷零仿佛被松田阵平的坦然和洒脱所感染,第一次打开了本该永久尘封的话匣子,将那段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往事诉之于口。 他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他也曾怀疑过,是否所谓的重回一年前都是自己的臆想,那段只有自己知晓的记忆或许是自高压下的后遗症。 “我的记忆里也没有明日见零零一这个人,明闪闪也没有。” 松田阵平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啧”了一声,转头理直气壮地催促起来:“别磨磨蹭蹭的,都说了边走边说,总之问了闪闪就知道了!” 说完,松田阵平大步离开,脚步似乎愈发急促。 降谷零明白,对身为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且和明日见零零一相处时间最长的松田阵平来说,或许此刻重新见到明日见零零一才是最好的平息心情和困惑的办法。 如果一切与明日见零零一脱不开关系,那与其无谓猜测,不如直接去找本人求解。 明日见零零一,一个完全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明星,与之同时出现的异状是,记忆中已经殉职的友人竟然尚在人间。 明日见零零一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的那天是松田阵平原本会殉职的那天,但松田阵平完好无损地从摩天轮里走了出来,明日见零零一间接改变了松田阵平的命运,又过了两年,明日见零零一救下了差点发生意外的伊达航,扭转了伊达航和娜塔莉的悲剧。 降谷零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病房中见到那个与自己拥有相似发色的年轻人时的情景,短暂的惊艳后心中生出的是尽数的惊疑,后来面对活着的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他以为那是上天的仁慈,等到见到睁开双眼的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时,他又恍然觉得或许自己已经死了,睁眼后回到的一年前以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场走马灯,此刻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临终前的一场梦。 松田阵平是正确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明日见零零一。 明日见零零一或许也不知全貌,但如果是明日见零零一,那就绝对不会欺骗他们。 降谷零加快脚步,自言自语道:“哥哥和弟弟……” 他久违地想起,其实时至今日,明日见零零一判定弟弟的标准仍旧是个谜。 *** 原则上来说,死而复生的人更应该好好休养一番,但灵魂融入空白的马甲中,身体强度随之提升,反而更应该多做些事情适应一下新的身体。 在萩原研二眼中,他在执行任务时遇袭,再醒来时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周围的人里倒是有不少熟人。 他本该生出警惕,但能够信任的人就在身边且反应比他剧烈得多,最终心中剩下的大多是困惑而非慌张。 萩原研二的目光落在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金发青年身上,对方很敏锐,察觉到他的注视后便睁眼看过来,虽然神情冷淡但也能看出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 那个人叫做明日见零零一,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对其抱有天然的信任,唯独一个人除外。 萩原研二看向诸伏景光,目光一对接,那双蓝眸中的锐利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了温和和笑意,仿佛刚刚捕捉到的警惕只是错觉。 诸伏对情绪的把控原来有这么细致吗?从前还从来没注意到过。 他理所应当地对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人抱有警惕和怀疑,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和亲眼看到的都无法作假,但他下意识仍旧觉得好友不是被骗了。 他认识的松田阵平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被骗的家伙,更不会轻易对谁付诸信任。 更令他在意的是,在场的熟人看起来都和警校刚刚毕业时有所差异,纵然还是那张脸,但身形和气质骗不了人。 只有他仿佛还停留在二十二岁。 降谷零被松田阵平拽出去了,应该是有什么要私下谈,房间里剩下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守在各自的角落,大概也都如他一样正在思考现状。 兜兜转转,萩原研二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全场的中心。 失去意识前原本已经停止计时的炸弹突然重启,暂且先不去关注为什么炸弹会重新启动,寥寥几秒,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帮他们逃出生天,但无论是他还是那个人都安然无恙。 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目前没有人主动向其求解,那人看起来也没有主动开口的准备。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到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回来再做打算,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萩原研二走到那个人面前,问道:“你喜欢吃甜品吗?” 这个举动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无论是怪盗还是侦探,亦或者是FBI和公安,除了房子的主人仍旧一脸无所谓以外,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金发青年。 明日见零零一说:“嗯。” 诸伏景光有些紧张,下意识地起身想拦住萩原研二,塞德尔无疑是一枚定时炸弹,他不知道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怎么和塞德尔扯上关系的,但在一切未明了之前,为了保证安全,还是先拉开距离为妙。 “萩原!” 萩原研二像是没听到那声劝阻,继续问道:“你是我们之前经常在甜品店里遇到的那位客人对吗?” 明日见零零一不假思索:“嗯。”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一愣,下意识地放慢了上前阻拦的动作。 在长久的相处中,即使背负了教塞德尔说话的荒谬任务,他依然极少听到塞德尔的声音,纵使某个瞬间微妙的熟悉感闪过,也仍旧不得其解。 久远的记忆冲破尘封的往事复苏,诸伏景光像是骤然醒悟一般想起了警校时期曾在甜品店里听过的一道声音,短暂且模糊,但已经足够让他做出判断。 塞德尔在他加入组织之前就见过他。 塞德尔一直都知道他是警察吗? 那组织里其他人是否知道? 如果组织知道,为什么没有戳穿他,他发回给上线的情报不像有假,抑或是其实是真假参半故意诱导他上钩? 如果组织不知道,塞德尔为什么知情不报,又为什么找上门赖在他身边不走?后来的卧底身份暴露是否与塞德尔有关? 诸伏景光快步走过去:“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警察吗?” 那个金发青年点点头:“嗯。” 诸伏景光顺手把萩原研二护在身后,追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次,塞德尔没有回答,只是笑而不语。 诸伏景光为那种熟悉的寡言而一同沉默下来。 塞德尔从前也是这样,无论对他说什么都不会做出回答,但诸伏景光还是觉得此刻的塞德尔和记忆中的塞德尔是不同的。 他记忆中的那个塞德尔,即使不做回答也会给出不同的回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一个被封印的躯壳,故作玄虚地将自己封闭起来。 “苏格兰。” 诸伏景光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是黑麦威士忌。 他对黑麦的印象还停留在天台上的对峙和真假难辨的坦白,不过参考刚刚zero的反应,那段自曝身份的内容大概是真的。 一直默不作声地靠在墙角的FBI搜查官问:“介意跟我出去单独聊聊吗?”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先是拍了拍萩原研二的手臂,示意他不要乱来,然后看了一眼塞德尔,转身往外走,塞德尔全程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塞德尔应该也知晓zero和黑麦的真实身份,并且私下里交集不少,不过在他记忆里,无论是波本还是黑麦,准确来说是组织里绝大多数人都和塞德尔几乎没有联系,塞德尔唯一的爱好就是或远或近地看着他做任务,没习惯被以那种如影随形的目光注视前,塞德尔的目光在任务中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塞德尔被公安或者FBI策反了?还是有其他隐情? 最后的最后,诸伏景光想起那个月光不显的天台。 他的记忆停留在喃喃念出好友的名字后扣动板机的那一刻,再睁眼时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赤井秀一在余光中注意到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抬手摸了下胸口,他干脆停下脚步,率先开口:“你是在疑惑自己怎么还活着吗?” 诸伏景光放下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是其中之一。” “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不过其实这也是我的疑惑之处,苏格兰,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赤井秀一认真审视面前的那个人,缓缓说道:“而且和两年前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诸伏景光皱眉:“……两年?”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脑海中刹那间闪过萩原研二年轻的面庞,于是话音戛然而止,眸中只余下愕然。 苏格兰向他投来了一个惊疑的眼神,赤井秀一点头,任由苏格兰消化这个消息,没有继续开口。 更准确一些来说,其实是三年,但重生回一年前这种事,大概很难有人相信。 看着苏格兰眸间的思考,赤井秀一又想,现在看起来像是死而复生了一般的苏格兰或许是能够尝试相信重生回一年前这种事存在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口中的塞德尔是指在场的哪个人?” 诸伏景光微愣,抬头迅速打量了一遍黑麦。 “怎么?” “你……你不记得塞德尔了吗?虽然他平常的确不太露面,但是我们碰面的时候你也跟着见过他不止一次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赤井秀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破了几近凝固的氛围。 “看来问题又多了一个啊。” 赤井秀一耸耸肩,姿态放松,眸间的情绪却全然暗沉下来:“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组织里还有塞德尔这么一号人物。” 50-57 第51章 051 房间里的人出去了大半,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抬手扯了一下怪盗的披风。 黑羽快斗蹲下身,“怎么?你也要和我出去单独聊聊?” 工藤新一白了基德一眼, 又正色道:“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会带着复生之卵来这里?” 黑羽快斗不紧不慢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喂!基德!” “你是侦探, 你该自己解开谜底才对吧。” 黑羽快斗直起身, 提前终止了这段对话。 他不知道刚刚出去的那两对人是否也进行了类似的交谈, 不过显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藏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他也不例外。 不过对他来说,整件看似复杂的事也可以变得非常简单。 明日见零零一不知何时在他家中留下了纸条,他照着上面的留言做了以后便找到了消失许久的明日见零零一,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其他人有何疑惑又有何目的, 那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需要搞清楚的只有明日见零零一到底去哪了这一件事, 仅此而已。 黑羽快斗走向坐在不远处的正在闭目养神的金发青年, 他绕着那人走了一圈, 又凑近看了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啧, 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家伙怎么可能害他? 不过那家伙的反应的确不太正常。 黑羽快斗摸了一下明日见零零一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发烧啊……” 就算再久没见,也不至于忘记那家伙的个性,当初死缠烂打地跟着他喊弟弟喊儿子,那么固执又那么幼稚的家伙,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 那人睁开眼,仍旧是那双金色的瞳孔,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觉得惊讶,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特别的一双眼睛,仿佛不像真人。 不过接触至今,他也是第一次真的生出那双眼睛并不是人类所拥有的诡异念头。 黑羽快斗微微皱眉,但没后退,俯身问:“你这段时间跑去哪里了?” 站在不远处的工藤新一有些紧张,他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更应该紧张哪个人。 失踪已久的明日见零零一回归后带来了更多谜题,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明日见零零一冷淡、疏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漠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明日见零零一,他过去曾经见过那个仿若为第二人格的明日见零零一两次——如果那真的还可以算作是明日见零零一的话。 怪盗先生继续问:“干嘛?你怎么不说话?” 工藤新一看到明日见零零一笑了,一闪而过,极为模糊,甚至有可能那只是他在回忆记忆中的那个爱笑的明日见零零一时产生的错觉。 明日见零零一用额头抵着基德的额头,随后退开,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 黑羽快斗按住稍微歪了点的帽子,“喂,真是的,你幼不幼稚啊!” 说着说着,他又下意识地笑起来。 工藤新一读懂了那个笑容,几乎是在那个瞬间,他想,那的确就是他所认识的明日见零零一。 或许是因为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才造成了这种局面,但那的确就是他们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明日见零零一。 他正思考着,一道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工藤新一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之前也见过面的大概算是明日见零零一父亲的男人蹲在他身侧,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你看起来不像个小孩子。” 工藤新一熟练地装出小学生的模样,挠了挠头,“啊哈哈哈哈有吗?” 第一次见面是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那个男人向毛利大叔委托寻找一个人,不知道姓名、没有照片,他要找的人明明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他却仿佛对此一概不知。 今晚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不过无论是安室先生和赤井先生的反应还是其他细节,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男人的身份或许比预想中还要复杂得多。 这个男人或许和把他变小的那个组织有关。 穿越者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像小学生的高中生在想什么,更不在乎对方回答了什么,他也只是太过无聊了才会搭话,比起他人的回答,他更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到了,小小的身躯里装着不合尺寸的灵魂,不过融合得倒是很不错,要么是有极近的血缘关系,要么就是本人,只不过不明原因下身体缩水了。 他出身于这个时空,但如果不是为了001他不会想起这里,不过按他的记忆,这种技术在这个时空并不是完全无法达到,只是需要一定的运气。 无论是对研发者还是实验者,这种运气都很重要。 出去谈话的四个人陆陆续续回来了,穿越者远远看着那几个身影,“啧”了一声。 就算被时空管理局通缉的时候他的基地也没进过这么多人,等一切结束了,他要带着001换个基地。 穿越者单手叉腰,看了一眼还在跟那个穿着华丽的白色礼服的少年大眼瞪小眼的马甲,叹了口气。 死亡对人类来说是一种终结,对马甲来说或许算是一种重启。 在任何生物面前“死亡”都是平等的,只不过有的存在本身就没有生命,也就无关“复活”这类字眼。 001不是人类也不是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穿越者,但他同时享有人类和穿越者拥有的能力,能够感受到情绪的同时也拥有自己的情绪,虽然无法主动进行时空跳跃,但是可以随他一起进行时空旅行。 001死后,只要回到他身边,作为创造者的他就能轻而易举地将001从死亡状态中唤醒,但死亡不可能完全没有代价,空白的躯壳造就了空白的意识,后天形成的个性被先天的设定压制,于是呈现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001。 那是他设置的设定,是最初的001号马甲应有的模样,他的确偏爱那种设定,但他已经不需要001为他演绎出那种模样了。 如果放着不管,不知道某天001或许就会恢复原样,也有可能永远都会保持目前的状态直至下一次死亡重启,但他不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马甲。 时间对穿越者们来说是消耗品,马甲亦然,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制作新的马甲,无论是美强惨模板还是反派模板又或是什么其他,001是从他手中诞生的唯一的例外,他一生都无法复刻那种特殊,所以他不需要001去成为什么模板。 他需要的是真正活着的001,突破了马甲的限制生出属于自己的思想的001,曾令他惊愕,更令他惊喜,千篇一律的生活产生变化,仿佛回到了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会因为平平无奇的变化而感到乐趣。 所有人都回到了这间实验室,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仿佛在昭示他们的关系和信任程度,穿越者打了个哈欠,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和你。” 被指到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面露疑惑。 “你们两个没什么,一个小孩装大人,一个大人装小孩,上一边玩去吧。” “哈??” 穿越者自动忽略那俩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的质问,随手指了指两个占用了他空白马甲的家伙。 “你们两个该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吧?” 松田阵平立刻上前:“喂!你在说什么东西!” “怎么?你不知道吗,他们早就死了。” 萩原研二拉住了暴怒的幼驯染,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萩!”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下言,他觉得那个男人一定还有其他话要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很快便切换了聊天对象,仿佛多说一句话都嫌多。 “你。” 降谷零皱了下眉,“我怎么了?” 穿越者的目光一转,又看向那个留着长发的家伙,“还有你。” 赤井秀一不解:“我?” 穿越者轻描淡写道:“你们两个身上有时空乱流的痕迹,应该是和平行时空产生了互换,这种情况的确很罕见,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他忽略那两个不知道从哪个平行时空来的家伙瞬间僵硬起来的表情,也忽略全场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被一一点名后的紧绷的姿态,走向已经站起来的001。 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家伙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两个人不属于这个时间线,可能连空间坐标都不对,这种事情不会毫无缘由发生,所以当001开口向他询问有关死而复生的问题,虽然麻烦但他还是很快就答应下来,毕竟未来的他已经答应了,不然就无法解释那两个人身上的异状为什么存在。 这个时空的穿越者只有他一个,有人身上有时空乱流的痕迹,那就说明他一定做了什么,既然未来已经给出了答案,那还不如尽早把一切握在掌心。 穿越者淡定道:“你们沉浸在解谜游戏里,只想着破解谜题,却忘了享受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但更多的是对马甲任性之举的无奈和惋惜:“别浪费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为了这份礼物,他付出的可不仅仅是几个月而已。” 降谷零问:“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穿越者笑了一声,自顾自道:“连我都没收到过他的礼物。” “自己问他,我对你们这群没礼貌的家伙可没有任何回答问题的义务。” 穿越者“啧”了一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走的时候别乱动东西。”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想追上那个奇怪的男人,那个人显然知晓目前一切混乱的真相,但目光触及注视着那个大概算是“父亲”的人的背影的明日见零零一,他还是收回了脚步。 “……闪闪。” “嗯?” 明日见零零一仿佛对刚刚的暗流涌动全然不知,但仔细想想,松田阵平又觉得那分明是全然不在意。 沉默几秒,最终他只是说:“说好要去吃烤肉的,一起去吧。” 明日见零零一似乎是愣住了,意识穿过时间的回廊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挣扎复苏,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喃喃道:“抱歉,一定等了很久吧。” 像是迟疑不解,又像是在遗憾,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一定等了很久吧……”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在原地徘徊打转守着记忆等待回不来的人,即使有朝一日等待的人回来了也无法改变过去的痛苦,又或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坚守着信念,孤单地游走在灰色地带,而他明明没有等待任何事物,时间却定格在诞生的那一刻,永远不会迎来尽头。 为什么人类总是用有限的时间不知疲倦地等待? 是否他也算是成了被等待着的一员? 最后的最后,明日见零零一想:他的存在、他的所作所为,对于那份等待的痛苦而言,究竟是加重还是消弭? …… 明日见零零一对上一双双担忧的眸子,骤然惊醒地回过神。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不自觉地皱眉。 初版设定在试图把他拉入海底。 第52章 052 明日见零零一久违地回到了那个和松田阵平一起居住过的家。 他站在卧室门口, 看着与离开前毫无差别的房间,有点走神。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竟然也会有“久违”这种念头。 几年时间对他来说本不该算什么的。 明日见零零一知道这是隐藏在身体中的另一个设定在影响他的思维,他只能尽可能专注地只以自己的逻辑去思考, 忽略一些本不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摸了摸胸口,被子弹击穿心脏的感觉仿佛还有所遗留。 马甲和人类是不同的,就算心脏破损也不会真的死亡, 他甚至能记住心脏被子弹击穿的每一寸细节和感受, 子弹如何灼烧血肉, 血液是如何迸溅, 骨骼上的裂纹,直到眼前陷入黑暗,意识瞬间抽离。 那其实不是一个好选择,他也是临时起意, 但他并不后悔那么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以一种和弟弟相同的方式。 他依然不知道那个天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依然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但是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他似乎懂得了弟弟的决绝和义无反顾。 “辛苦了, 降谷。” 松田阵平挂断电话,靠在玄关, 缓缓呼出一口气。 从那堵墙回来后,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被公安一并带走, 总归那边还有降谷零在,他也能暂且放心。 这种情况,两个已经注销户籍的人重新出现,躲躲藏藏也不是个办法, 反而是和上面打好招呼才更有操作空间。 今晚公安本来准备把明日见零零一一起带走,但在某个金毛公安的运作下, 最终他成功以监护人的身份将那个许久未归家的孩子领了回来。 松田阵平平复好心情,转身发现明日见零零一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他走过去问了一声:“闪闪?怎么了?” 明日见零零一瞬间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松田阵平沉默两秒,没追问,只是说:“去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都等睡醒以后再说。” 明日见零零一眨眨眼:“那……晚安?” 松田阵平像过去两年中的很多个夜晚里一样轻轻拍了拍明日见零零一的肩膀:“晚安。” 他们进入那个诡异的地方时已是深夜,明明在那里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是离开时月色依旧,如果不是这支队伍里多出了两个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出现的人,松田阵平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看着那个永远定格在回忆中的身影笑着挥手对他说着明天见,他站在原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敢做过这种程度的梦。 六年前死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还有诸伏,降谷说诸伏是两年前出的事,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月份,如果是十一月以后,那他确信那时候明日见零零一每天都在他身边。 如果是十一月之前,诸伏和降谷的任务的危险性不言而喻,闪闪怎么会和那边扯上关系? 松田阵平躺在床上,从死而复生的幼驯染想到那堵墙又进而想到了住在那堵墙后的人,最后的最后,他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大概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的家伙所说的话。 【“你们沉浸在解谜游戏里,只想着破解谜题,却忘了享受失而复得的喜悦。”】 【“别浪费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为了这份礼物,他付出的可不仅仅是几个月而已。”】 目前发生的一切一定和明日见零零一脱不开关系,明日见零零一失踪的这段时间一定做了什么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比起直接询问,目光触及那双仿佛褪去光辉的眸子,他还是更希望对方能先睡个好觉。 松田阵平告诉自己:不差这一晚了。 一墙之隔,隔壁空闲几月的房间终于重新迎回了主人,房子里安静无声,失眠已久的松田阵平盯着天花板,他以为自己今晚不可能睡着了,然而实际上,没过多久他就沉入了梦乡。 …… 松田阵平久违地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二十二岁那年的那场爆炸对他造成的冲击无法估量,直到四年后也仿佛能感受到余波,二十六岁那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正如他进入警校的那一年也发生了很多刻骨铭心的事一样,每次想起时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前一天他和三位警校同期一起去扫墓,甚至一同解决了一场危险案件,第二天很快又迎来了一场新的挑战。 那是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挑战。 摩天轮上,他带着必死的觉悟做出选择,惊险万分,但幸运的是,最终他完好无损地从摩天轮上下来了。 警视厅的同事跟他说,是一个少年制服了炸弹犯。 隔着重重人影,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耀眼的少年,彼时还不知道自己不久后会主动申请成为那个少年的监护人。 那是一个棘手的孩子——对于二十六岁的他来说,刚十七岁的明日见零零一当然还是个孩子。 松田阵平还记得自己刚刚把那个少年领回家时的情形,他也有过焦头烂额的阶段,明日见零零一总是让他出乎意料,也时常语出惊人,但越相处越磨合反而越觉得轻松,更没有自己的生活被一个外来者闯入的感觉,只觉得这个家终于不再过分寂静,于是他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更合格的监护人,也开始习惯作为一个更成熟的监护人,那时候他以为生活会永远这么下去。 画面愈发模糊,梦境如水波般层层散开,最后的最后,松田阵平梦到了一只手机。 手机响了一声,似乎是收到了简讯,他打开手机,发现发件人写着【萩】。 …… 松田阵平刹那间坐起来,垂头缓了一会儿才发现床边有个人,他诧异道:“闪闪?” 趴在床头打瞌睡的青年抬起头,神情带着倦意,说了一声:“早。” “怎么不在床上睡?” 明日见零零一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没过多解释。 松田阵平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明日见零零一,但他知道,那的确就是明日见零零一。 从第一次见到明日见零零一时起他就知晓那个孩子遗失了过去,对弟弟的执念侧面印证着终有一日那孩子会找回记忆,他也一直做好了某天明日见零零一恢复记忆后要重新认识另一个明日见零零一的准备,所以对于失踪几月归来的截然不同的明日见零零一,明明是和明日见零零一相处最久的人,对那种肉眼可见的性格差异,对比其他人,他的反应反而不算太大。 他当然想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想起了什么,也当然想知道这段时间明日见零零一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他自信于只要开口询问就能得到答案,但他不愿明日见零零一为难。 那个曾经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少年,一定付出了什么他难以想象的代价。 松田阵平坐起来问:“早饭想吃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说:“已经做好了。” “昨晚没睡好吗?”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阵平。” 明日见零零一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直到用枪抵住胸口扣动板机的那一刻,对生与死的认知才第一次变得清晰,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决定回到过去做那一切只是为了让弟弟们开心,他一直觉得用几年时间换来弟弟们的高兴那完全值得,就像过去穿越者会为了他的一时兴起带他进行时空旅行回到千百年前去看人类的繁荣与衰弱反复。 既然可以做到,那为什么不去做? 既然如此在意他们,那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初版设定影响了他看待事物的视角,让他看到了他原本不会关注的世界的另一面,胸口表面的伤已经愈合,但内里的骨血还在缓慢地进行粘合和重组,在自愈彻底结束前,他很难摆脱目前的思考方式。 死而复生超出了人类的认知,比起喜悦,在在意的人身上,他率先看到的是惊愕。 明日见零零一想,决定离开穿越者是因为对穿越者有关生死的观念不认同,失去记忆后凭着本能被对美强惨的执念吸引于是拥有了在意的人,但用虚假的死亡来获得痛苦进而在对痛苦的操控中感受愉悦和将死者带回到未来试图以此催生喜悦,他和穿越者的做法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他早该想到的,穿越者答应得太过干脆了。 他已经追随穿越者太多年,明明应该比任何生物都了解穿越者,却想当然地只看到了自己最期待看到的一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只看到美好的一面,还是说其实从始至终就是这样,只是直到今天他才幡然醒悟? 接下来该怎么做?死而复生的灵魂将何去何从?怀念逝者的生者又该如何自处?他是否还能对这一切做出补救? 他总是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事太多太多,仿佛自己无所不能,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 “谢谢。” 明日见零零一一愣,复杂的思绪刹那间被拉直,心情莫名平静下来。 松田阵平坐起身,抬手抱住床边的人,拍了拍对方的背,再次重复:“谢谢你……” 明日见零零一过去经常会跑着来找他,仿佛连一步都不肯耽搁,恨不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拥抱也是家常便饭,但他很少会主动去拥抱明日见零零一,这种动作对他来说太过亲昵,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个拥抱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行事风格,他没有说更多,把所有想表达的东西都融合在了这个拥抱里。 对松田阵平来说,那一晚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失而复得,回来的从来不止是一个人。 “闪闪,谢谢。”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应,松田阵平迟疑地皱起眉,稍微后退一点看了一眼,才发现与他拥抱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 松田阵平转头看了看窗外,阳光已经渗透进窗帘,洒下点点光斑。 他有一种预感,太阳彻底升起后,六年前猝不及防割裂的生活,将在今天开始重新启动。 他把在天亮时分才堪堪睡熟的青年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转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打开手机,他微愣,和梦中一样,竟然真的有一条来信通知。 【是我,降谷说可以用这个号码和你联络,你记得存一下。我和降谷聊了聊,其实还有很多事还没弄明白,不过感觉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松田阵平攥紧手机,在心中默念:好久不见,萩。 第53章 053 明日见零零一和松田阵平一同来到了警察厅。 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来过这里, 但这次和过去的任何一次都是完全不同的。 明日见零零一率先看到了靠在墙边的苏格兰的身影,应该是在等他们。 松田阵平打了声招呼:“诸伏。” 诸伏景光露出个笑容,目光触及到那抹耀眼的金色时神情微凝, 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说道:“跟我来吧。” 昨晚同幼驯染彻夜长谈后,他差不多弄懂了现状。 简单来说, 现在是他死后两年的世界。 他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倒是接受度良好, 毕竟他扣动板机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自己还会活着。 但他偏偏活过来了。 是组织的人体实验吗?那六年前殉职的萩原研二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 诸伏景光明白, 这一切一定与塞德尔脱不开关系, 又或许现在应该称呼那个人为明日见零零一才对。 据说明日见零零一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东京街头的,间接救下了当时身处险境的松田,后来松田主动申请成为了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两人一同生活了两年多。 诸伏景光在余光中留意着那个身影, 哪怕是不特意去注意也会在不经意间把视线挪过去, 他已经习惯这种状况, 毕竟这在他在组织卧底期间这种状况就时常发生。 明日见零零一和塞德尔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松田阵平遇到明日见零零一是在两年前的十一月, 也就是他死前一个月, 失忆的明日见零零一一见到松田就声称松田是他失散的弟弟,所以几乎称得上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松田, 但在两年前,他的卧底身份暴露之前, 塞德尔也曾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找松田做监护人。 更何况他从来没听说过塞德尔有弟弟这回事,平常也看不出来塞德尔有弟控的潜质。 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塞德尔和明日见零零一是两个长相相似的人, 但这种推论无法成立,他和塞德尔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 明日见零零一和塞德尔绝对就是同一个人。 塞德尔是怎么脱离组织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塞德尔在成为明日见零零一后其实仍旧和组织有所联系这种可能性。 诸伏景光很快就推翻了这种猜测。 不对,如果真的是那样,zero就不会到现在安然无恙。 诸伏景光停下脚步,看向站在身后的有着一双耀眼的金色瞳孔的青年:“无论有多不想跟我讲话,都得麻烦你跟我私下聊聊了……嗯,两个人。” 最后一句他是说给松田阵平听的。 诸伏景光为那位监护人指路:“有人在前面等你,松田,结束以后一起吃个饭吧。” 松田阵平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加快了脚步,将同行的两人留在了身后。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在心中对那位友人道了声歉,转头看向塞德尔时才发现那人的目光仍旧落在松田阵平的背影上。 他在心中估评着这份感情,至少塞德尔对松田的依赖和关注并不完全作假,朝夕相处了两年多,会生出真实的感情也不为过。 不过提到监护人这个话题,塞德尔的上一任监护人是琴酒。 “我们走这边。” 明日见零零一点点头。 诸伏景光觉得这很诡异,他的记忆停留在天台那晚,那天中午的任务里,塞德尔还一如既往地坐在高处看着他,他也习惯性地抬头朝那个总是跟着自己的金发青年点头示意,对他来说上次与塞德尔见面还在昨天,但对塞德尔来说,这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人都是会变的,两年未见,就算曾经自诩对塞德尔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今能生效几分还未可知。 至少那时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松田竟然会成为塞德尔的监护人。 诸伏景光带路走进一间会议室,桌子上摆着提前准备好的甜品和热茶,他关好门:“随意坐吧。” 原本来进行这场问询的人不是他,警备局里任何一位公安都比现在不清不楚的他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但管理官最终还是决定委派他做这次调查。 警备局那些人大多也认识明日见零零一,听说那人在警视厅甚至更加来去自如,他未必了解明日见零零一,但这里绝对没人比他更熟悉塞德尔。 “我听说你失忆了,不过看样子,要么是忘得不够彻底,要么就是已经记起来七七八八了吧……塞德尔。” 诸伏景光盯紧那张熟悉得已经不能再熟悉的脸,没放过那张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试图从中判断出那个人对那个代号有没有什么反应。 不知该作何想法,那个人竟然光明正大地朝他点了下头,他很熟悉那种眼神,是让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他倒了杯茶推过去:“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明日见零零一想起那个设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想听弟弟先说完的念头造成了误会,他没做解释,兴致勃勃地接话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这对他来说堪称新奇,毕竟塞德尔的沉默寡言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刻板的标签,诸伏景光反问:“你叫做什么名字?” “明日见零零一。” “你是怎么离开组织的?” 诸伏景光捕捉到了对方突然出现的停顿,目光刹那间锐利起来,声音一沉:“还是说,其实你根本没有脱离组织。” 明日见零零一慢吞吞道:“……自杀。” 他想起坐在对面的那个人离开组织的那一晚,不止是离开了组织,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以一种最决绝的方式。 “自杀。”诸伏景光揣度着这个字眼,追问道:“你为什么自杀?” “好奇。” 诸伏景光停顿了几秒,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乃至于肢体语言都没有任何破绽,要么就是塞德尔的演技炉火纯青要么就是真话,时间有限,他换了个问题:“你是怎么加入组织的?” “一醒来就在了。” 诸伏景光皱眉,被抓进去的吗?但组织里对塞德尔的态度也不像是受人挟制。 他想,也可能是塞德尔的身上有什么组织想要的东西并且需要塞德尔配合完成,所以只要塞德尔还在组织里就足矣,并不额外要求他做什么。 “是你把我复活的吗?” “不是,主要靠父亲帮忙。” “你也是这么被你的父亲复活的吗?” “对。” “你的父亲是组织的人吗?” “不是。” “是现在不是了还是从始至终都不是?” “后者。” 诸伏景光刹那间松了口气。 组织的实验室他有所耳闻,前一晚分析局势时想到组织已经掌握了如何操纵生死这种可能性,他和好友都捏了把汗。 这种一问一答的对话持续了好一会儿,塞德尔的回答大多简短且不假思索,仿佛对他言无不尽,和过去的冷淡截然相反。 问到最后,诸伏景光忍不住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的。” 明日见零零一坐直了几分,诸伏景光也下意识地严肃起来。 终于来了,一直表现得这么配合,果然是有什么隐情。 “你叫做什么名字呀?” “……” 诸伏景光站起身:“你的监护人该等急了,去找他吧。” …… 监控室里,降谷零摘下耳机,转头看向不远处靠在墙角的松田阵平:“这是我的工作,见谅。” 松田阵平低头看着萩原研二发来的短信,他一向打字很快,这会儿的回信反倒是慢起来,总忍不住斟酌几分措辞,听到那句带着歉意的话,他抬头白了说话的家伙一眼。 “少跟我说那种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况且你那边尽快调查完闪闪才能洗脱嫌疑,公安的流程我还是多少知道点儿的。” 降谷零没说话。 组织成员塞德尔,即使是在神秘主义者众多的组织里也是排得上号的神秘角色,但他的确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他连夜调查了一番,塞德尔在组织内部遗留的痕迹很少,但一些蛛丝马迹表明组织里确实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不过不明原因之下已经很久没人提过塞德尔了。 只有他和赤井秀一对塞德尔的存在一概不知。 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说的那些晦涩难懂的话,整理下来勉强可以解读成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导致了他和赤井秀一的重生,同时也导致了记忆的偏差,这个原因似乎与明日见零零一有关。 降谷零想:平行时空真的存在吗? 连重回一年前都已经发生,逝者死而复生,这种时候再坚持谈科学未免太过顽固。 松田阵平收起手机:“走吧,闪闪和诸伏应该在找我们了。” 萩原研二被带去做第二轮身体检查了,公安想要确保他的身体是真的没有任何隐患,不过参考前期已经给出来的几项检测报告,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目前在做的几项只是为了重新确认一遍,今天下午就能正常见面。 松田阵平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打开,他转头问:“你和诸伏好好聊过了吗?” 降谷零刹那间从有关平行时空的混乱思考中抽离,如实答道:“昨晚一整晚都在聊,我也和萩原聊过了。” “啧……我不是指工作上的事情。” 降谷零面露疑惑:“那……?” “比如说一句‘好久不见’之类的?” 降谷零脚步一顿。 “说实话,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对你说这种话。” 松田阵平略带烦躁地挠了下头,叹了口气:“降谷,如果是你,一定能懂我现在的心情吧。” 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感慨:“如果不是签了保密协议,真想告诉班长这个消息。” “或者干脆不告诉他,然后直接一起去他家吃晚饭,诸伏的厨艺太夸张了,让他也做道菜吧,还是那道炖牛肉怎么样?” “警校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甜品店你还记得吗?是萩最先发现的,那时候还只是一家小店,现在已经是家很有人气的甜品店了,毕业的时候他说要是能再五个人一起去一次就好了,我说那还不简单,改天随意约个时间不就去了。” “萩说干嘛改天就今天去不就好了,我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好不容易把他给劝住了,结果后来再也没能五个人一起聚过,如果知道毕业典礼那天就是最后一次聚齐,我就少呛你两句了。” 听到这里,降谷零忍不住笑起来。 回不到的过去奇迹般地延伸出了截然不同的未来,那些过往难以忘怀、难以平复,也正因此,当奇迹真的发生时才更加难以相信,忍不住怀疑是否还在梦中。 “已经有很多超出我认知的事情了,事到如今,大概也没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了。” 松田阵平语气轻松:“我要再去一次那堵墙,怎么样,你去吗?” 降谷零轻哼一声,绕过站在门口的身影率先走出去:“明晚九点,你可别迟到。” “谁迟到谁是狗!” 松田阵平跟着走出监控室,目光远远触及从走廊转角走出来的两人,低声问:“要告诉他们吗?” 降谷零背对着远处走来的两人,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对松田阵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是一个无声的回答。 第54章 054 “你们真的很烦。” 穿越者一脸无语地看向站在墙外的两个家伙。 降谷零笑容灿烂道:“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 穿越者自动忽略了那句话, 目光转了转,没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个身影,皱眉问:“001呢?” 松田阵平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道:“没来啊。” 穿越者更无语了, 看着那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自顾自地往他的实验室走的背影,不爽道:“喂,我根本没说你们可以进来吧。” “反正最后你都会同意的, 多一个小时少一个小时的问题而已, 就别计较了吧。” “呵呵。” 穿越者正准备用基地的防护模式把那两个家伙扔出去, 但转念一想, 001的伤应该快痊愈了,被初版设定压制的个性也即将恢复原状,这会儿把这两号人绑起来做人质,那001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己回来找他。 这样想来, 那两个不速之客倒也没那么碍眼了。 是两个不错的鱼饵。 降谷零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 习惯性地观察起来。 第一次来到这个奇怪的院子时他们就被安排在这个房间, 与上次相比这里的陈列似乎有所变动,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挂在墙上的钟表上,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巧合,表针指向的位置似乎和上一次来到这个房间时一模一样。 穿越者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吧, 你们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降谷零回过神,将钟表的问题暂且放在一边, 他同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率先开口:“我们想知道闪闪失踪的那段时间究竟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还有, 你在整件事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是意料之中的问题,穿越者靠在椅背上, 笑了一声。 “人类总是这样,无论是不是自己该触碰的领域,仍旧胆大包天地想伸手去抓一抓。” 松田阵平皱眉:“你不是人类吗?” “你想问的应该是,001是不是人类吧。” “他是吗?” “重要吗?”穿越者坐直了几分,微笑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既然有答案,为什么又多此一举地来问我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松田阵平的音量提高了几分:“——在你眼里他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降谷零抬手拦住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的松田阵平,低声道:“松田!” 穿越者盯着那两个人看了几秒,神情淡了淡。 那是他的马甲不在他控制之下擅自结下的羁绊,他不责怪001的胡闹,毕竟这是他曾经走过的路,但001很快就会明白,人类的一生转瞬即逝,不可结缘。 “一旦有了牵绊就会有所失去,我从没想过让001变成真正的人类。”穿越者“啧”了一声:“001和你们不一样,既然你们都体验过在意的人永远离开的感觉,那就不要再把001扯进去。” “喂,你这话是什——” 穿越者打了个响指,那两个自己找上门的鱼饵应声倒地。 基地的主人重新拄起下巴看向窗外,正如那两人自顾自地闯入之前的模样,开始计算001回来的时间。 *** 降谷零做了一个梦。 他看到自己坐在甜品店里和警校时的朋友们一起畅谈未来。 隔壁的桌位,低头吃着甜品的人长着一张陌生的脸,但那双金色的瞳孔还是让他有了猜测。 这是萩原研二很喜欢的一家店,他们过去也的确在萩原研二的邀请下来到过这家店,但他已经记不清隔壁是否曾经坐着那么一位有着金色瞳孔的客人。 他想起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说过的话,如果其实这是平行时空,又或者说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才是平行时空的人,那他记不清是否在过去就和那个耀眼的青年有过一面之缘也说得通。 周围的人看不见他,他干脆换了个位置,直接坐在了明日见零零一的对面。 那个青年忽然抬起头,降谷零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没敢动。 所幸明日见零零一似乎只是被隔壁桌的交谈吸引,稍微分过去了一点注意力,并不是因为他才产生异常,降谷零松了口气。 明日见零零一率先起身离开,降谷零跟着起身,犹豫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五人,还是坚定地跟了出去。 明日见零零一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附近了一个停车场,降谷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伏特加。 于是他的脑海瞬间闪现出一个代号——塞德尔。 降谷零赶在明日见零零一关上车门之间溜进了车里,跟着他们一同前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伏特加和明日见零零一全程没有产生任何交流,降谷零想起好友向他提及,塞德尔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甚至到了组织发布任务让人去引导塞德尔开口说话的程度。 灿烂活泼、情感充沛的明日见零零一竟然有过这种阶段,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伏特加把明日见零零一送到了一间公寓后便离开了,他打量着这间公寓,在一些细微的痕迹中判断出,这里大概是琴酒的安全屋。 塞德尔的监护人是琴酒,曾经住在一起倒也合理。 降谷零斟酌着,那明日见零零一对琴酒乃至于组织的态度又如何? 明日见零零一回到这间安全屋后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窗边发呆,降谷零走近一些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来窗外的风景有什么特别。 他干脆靠在窗边等待,而直到深夜,明日见零零一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感受不到疲惫和倦意。 降谷零打了个哈欠,一旁的人终于有了点儿额外的动作,起身走进一间卧室。 虽然是琴酒的安全屋,但是今天琴酒并没有回来,也就没能看到琴酒和塞德尔的相处模式,不过总有机会可以了解更多,不急一时。 当天晚上,降谷零躺在明日见零零一的床侧,只占了一个边缘的位置,和衣睡了两个小时。 明日见零零一的过度寂静让他感到了些许的紧张,一个人性格大变往往伴随着压抑和释放,或许是他此刻看到的明日见零零一只是伪装出来的模样,或许是他真正认识的那个明日见零零一才是一场伪装。 明日见零零一看起来是那家甜品店的常客,伏特加会经常接送易容好的明日见零零一去那家甜品店,明日见零零一会独自在那里坐许久,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再回到琴酒的安全屋。 三天后,降谷零终于亲眼看到了琴酒和塞德尔的相处模式。 明日见零零一没做易容也没去甜品店,而是跟着琴酒去了一个神秘的地址,从外观看不出什么异常,走进去以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里是组织的实验室。 就像不久前曾经迟疑是跟着明日见零零一还是跟着警校的几位朋友一样,他犹豫了一下是跟踪琴酒还是明日见零零一,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明日见零零一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包围起来,被簇拥着推到实验台上,开始进行一项项的检测。 他在旁边看着,明日见零零一安静地躺在那里,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目光定定地落在头顶的灯上,仿佛感受不到灯光的刺眼。 那个人对这一切似乎习以为常。 降谷零盯着明日见零零一头顶的那盏灯,时间太久,眼眶干涩,他眨了下眼,再睁眼时,周遭的环境刹那间一变。 身后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塞德尔,你今天又跟着我了吗?” 降谷零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那个金发青年露出了一个心虚的笑容,却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 正如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那个推门而入的青年的笑容满面的模样。 *** 虽然听好友讲过有关塞德尔的事情,但是亲眼看到还是和听闻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场过分真实的梦境大概是明日见零零一父亲搞的鬼,但与其纠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不如更加认真地去观看这场没有自己参与的过去。 塞德尔是自己跑过去找苏格兰的,原因未知,但组织并没有制止他这种任性的举动,苏格兰正好也想调查塞德尔的情报,只是做做样子稍微提出了一点异议,这件事就被默认下来。 塞德尔会光明正大地尾随苏格兰出门,或远或近地注视苏格兰,像是一道影子。 那么耀眼的影子他也是第一次见。 降谷零坐在明日见零零一身侧,明日见零零一最近开始坐在高处看苏格兰,这个位置很优越,是纵观全场的最佳选择,缺点是难以防御。 他看到好友收起狙击枪,准备离开前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对视。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明日见零零一会对苏格兰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明日见零零一又去了实验室。 天色逐渐黑下来,直到听到伏特加拦住结束实验的明日见零零一时说的话,降谷零才后知后觉地在跳跃的时间中意识到今天是哪一天。 明日见零零一的动作快得惊人,已经超出了他对人类应有的认知,甩掉周遭的人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是怎么在几秒内迅速锁定那个天台的位置的,但那的确是正确的地址。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天台。 他追着明日见零零一的脚步来到天台时,一只脚刚刚踩上楼梯,一道枪声猝然响起。 他来迟了。 明日见零零一也来迟了。 这是已经经历过的夜晚,结局和他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他脚步沉重,一步步迈上台阶,视线过身前那个金发青年的背影,他看到了已经失去声息的苏格兰。 明日见零零一朝着苏格兰走去,降谷零不知道明日见零零一正在想什么,他定定地站在天台门口,深呼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这一幕这是数年难以忘却也不敢忘却的梦魇,此刻却清晰地在眼前重现。 一阵强光毫无征兆地从明日见零零一的身前发出,降谷零一惊,立刻冲上前,他有一种预感,只要弄清楚那束光,就能弄清楚明日见零零一的秘密。 降谷零看到另一个自己和赤井秀一也下意识地动起来,似乎是想制止那个代号为塞德尔的青年,在愈发刺眼的白光中,他模糊地看到了明日见零零一手中拿着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颗镶嵌着宝石的蛋。 更准确一点说,那是两年后基德将从铃木家偷走的复生之卵。 发丝飞舞、衣角翻飞,强光褪去后,明日见零零一第一个转身离开了天台。 降谷零正准备跟上去,余光触及靠在一旁的好友时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步。 再不去追那人就该走远了,降谷零咬紧牙关,起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句熟悉的话。 “面对叛徒,就必须要用制裁来回敬,没错吧?” 降谷零脚步一顿。 他听到的自己和赤井秀一披着伪装的发生的争吵。 那不是让他停下脚步的根本原因。 那段对话刚刚明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那两人却仿佛不自知。 不,或许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不仅不知道刚刚已经发生过这段对话,也不知道塞德尔曾经来过。 明日见零零一究竟做了什么? 那颗蛋究竟有什么作用? 明日见零零一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降谷零快步跑下楼梯,像是冥冥之中有所牵引,他重新找到了明日见零零一的身影。 明日见零零一把那颗蛋放进了铃木家的保险箱,而后在天蒙蒙亮时,被一群人抓回了组织。 依然是实验室,依然是那些实验,只不过这次实验品苏醒的时间格外长些。 降谷零靠在墙角,静静地围观塞德尔和琴酒的对峙。 塞德尔是BOSS的备用身体,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一个不需要做任务、享受无限特权、定期光顾实验室的代号成员,往BOSS身上去延伸才更合理,他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件事。 一切思考终结在明日见零零一夺过了琴酒的枪的那一刻。 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抵住胸口的手枪,降谷零的眼眶瞪大,下意识地迈开脚步想冲过去——即使他根本无法触碰到梦中的人,分不清是想挽回谁,只是想去偏移那个枪口,哪怕只是一毫米。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血色迸溅,那个耀眼的身影应声倒地,随着潺潺的血液汇聚,再无声息。 他看到琴酒抬手擦拭了一下脸颊,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场决绝的自杀更近,他无意识地抬手碰了一下脸颊,却没看到染上的血色。 他无法触碰到这场梦中的人,即使是一滴血也同样如此。 无能为力感席卷全身,等到再回过神,他看到了熟悉的钟表。 和他两次踏入这个房间时显示的时间一模一样。 “又醒了一个。” 降谷零抬起头,率先看到的是正坐起身的松田阵平的身影。 松田阵平脸色发白,单手捂着额头,瞳孔颤动着,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 “松田!” “你看到的是剧本,他看到的是剧本的筹备阶段,比你反应大点儿很正常,缓一会儿就好了。” 降谷零勉强站起身,喘了几口气,大声质问道:“你究竟——” 穿越者打断那声质问,答非所问地说:“我从没想过让001变成真正的人类。” 他口吻平淡:“从我还是人类时起我就明白,人类的时间太过短暂,世界上大多人类都执着于用有限的时间去做无限的事,但我想获得无限的时间后再去做无限的事,我成功了。不过这种事,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 像是感慨又像是嘲弄,穿越者说:“乌丸可真是,一点都不见当年做我助手时勤恳冷静的模样了啊。” 第55章 055 明日见零零一回到穿越者的基地时, 只看到了穿越者躺坐在庭院里悠闲乘凉的模样。 他走到太阳伞下面,俯身问:“他们呢?” 穿越者摘下墨镜:“当然是在闯入者该在的地方。” 明日见零零一表情一僵,站起身, 往地下室的方向跑去。 “回来。” 穿越者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太阳伞和墨镜应声消失。 “回家第一件事竟然是找客人, 这样对自己的父亲, 未免太过冷漠了吧?还是说, 其实你还没能完全压制初版设定?” 穿越者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很少会出现这种情绪,“冷漠”是忘记多少年前他亲手为马甲设置的设定之一,那时候他一定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觉得这种有趣的设定多余。 明日见零零一转过身, 认真思考起来:“或许?毕竟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身体构造。” 这个不是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是成功取悦到了穿越者。 穿越者站起身, 躺椅也随着他的动作瞬间消失, “他们只不过在某个房间里睡觉而已, 梦醒时分,只要他们想找你, 自然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梦?” “离开基地太久所以忘记了吗?”穿越者加重了读音:“就是那个‘梦’啊。” 穿越者们编织出的梦是一段段剧本的重现,明日见零零一没看过穿越者编织的梦, 但在热衷于从外界汲取知识的阶段,他看过穿越者不计其数的珍藏。 穿越者是美强惨爱好者,他从那些珍藏的“梦”里看到了无数伴随着痛苦和死亡的悲剧,也是从那时起, 对观赏那种混杂着真实和虚伪的悲剧的不认同开始在他体内生根发芽。 他得以回到过去是依托穿越者的剧本,自杀后, 死亡成立,也就代表着穿越者所编织的第一份“梦”正式诞生。 明日见零零一沉默下来。 他不想让弟弟们知道真相,但将梦境分享出去是编写剧本的穿越者的权利,穿越者冒着风险帮助了他,他做不到说出让穿越者删除那段梦境的话。 穿越者尊重了他的爱好和选择,那与之相对,他也该尊重穿越者的爱好和选择。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怎么能把剧本分享给剧本中的配角?的确,穿越者们对剧本的分享仅限于穿越者之间,不过那又如何?” 穿越者笑了一声:“你不想让他们知道,但你不想不代表我就不会那么做。” “001,有时候我会感到神奇,你个性的底色是我赋予的,你的一切都是我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明明和图纸分毫不差,你和我预期中的模样差距竟然越来越大,看起来越来越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马甲……或许就是这种久违的失控的感觉才让我更加想去纵容你,想看看你还能为我带来什么新的惊喜。” 穿越者顿了顿,无意识地皱起眉:“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成为人类。” 这句话最近出现的频率很高,他对马甲认定的所谓的弟弟说过,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马甲本身说出这句话。 他曾经是人类,百年前他成为了今日的自己,时间从此静止,获得了非人的力量。001天然地享有他曾经放弃一切才获得的生活,他从没想过让001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但001现在看起来却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他无法理解,一个从诞生起就拥有无限的生物为什么看起来会越来越趋近生命有限之物,正如猫是一种有趣的生物,但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一只猫。 “因为你喜欢人类。”明日见零零一说。 穿越者一愣。 “因为你喜欢人类,所以我才会拥有人类的情感,也是因为你喜欢人类,所以我才喜欢人类……你曾经是人类,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其实你也有无法割舍的东西,我是你意志的缩影,就算不是故意去设定,会变成你潜意识中怀念的样子,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类很可爱,对吧?”明日见零零一笑起来:“如果能见到过去的你,哪怕不知道那是你,我一定也会像现在喜欢弟弟们一样喜欢你。” “如果可以的话,父亲,有一天,可以带我见见过去的你吗?” …… 001去找那两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了。 穿越者站在原地,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是他制造出来的普通的天空。 过去的他。 想了很久,他也只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不甘愿只做人类的人类。 穿越者想,既然停留在这个世界,或许他该去见一次乌丸。 百年以后,能记起他名字的活着的人类,大概也只有那位曾经的助手。 虽然如今的乌丸大概已经面目全非。 *** 明日见零零一找到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时,那两人正在研究该怎么打开房间的门。 穿越者对这个基地的掌控度是绝对的,一切都与穿越者本身休戚相关,那扇门凭借外力是无法打开的,只有穿越者愿意,里面的人才能走出来。 松田阵平回身研究了一番那道锁,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机械相关的东西他没能弄清构造。 降谷零看了一眼明日见零零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的。 他拍了拍半蹲在门口研究门锁的那人的肩膀,“松田,我们先回去吧。” “……松田?” 目光触及松田阵平的表情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真正让松田阵平和那道锁杠上的并非那道锁本身。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一惊,抬头诧异道:“下雪了?” 明日见零零一解释道:“这里的天气是随着父亲的心情变化的。” “怪不得这两次来都是阴天。” 明日见零零一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基地里的雪了,曾经见过,不过他对时间的认知很模糊,那时候他一定还觉得时间是无限的所以不必过分在意。 他蹲在松田阵平的身旁,问了一声:“阵平?” 对于弟弟们他总是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但是这一刻,思考到最后该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只是一句简单的呼唤。 他一直觉得名字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只要拥有名字就会留下存在的证据,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源自穿越者在过去精心打造马甲时每次离开时的口头禅。 因为那句重复了千百遍的话,从诞生出自己的意识开始,他就觉得离别是为了重逢,而告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直到某天,他意识到,对有些人来说,告别其实是永别。 他想,萩原先生和苏格兰在离开前,是否也曾与阵平和零告别,只是没能亲口传达。 “阵平,我们回——诶?” 松田阵平抱住明日见零零一,低声说:“谢谢……谢谢你,闪闪。” 降谷零体贴地看向远方,没有过多参与那场基于无声的诉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场本就不算大的雪似乎就要停了。 他们那场梦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想让他们看到的一切。 算是正中下怀,毕竟他们瞒着死而复生的幼驯染和明日见零零一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弄清真相。 他看到了属于塞德尔的故事,梦醒时分,仍旧不解其意。 而那位与他同行的友人看到了更早的过去,直到明日见零零一与那个神秘人在巷子里发生的那段对话揭秘,谜团的真相才终于拉开帷幕。 那个逻辑有些难以理清——数年前的过去的起因其实在数年以后,因果成为一个循环,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过连平行时空和回到一年前甚至是死而复生都已经发生,现在已经没什么是他无法接受的了。 为了他们,明日见零零一试图复活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于是找到那位父亲,用某种手段回到了过去,也正因此,塞德尔才会出现。 复生之卵大概率是一种能辅助复活的道具,回到过去的明日见零零一在达成目的后将复生之卵放在了铃木家,又设计让基德在未来偷走复生之卵交到某处,最终让那位所谓的父亲帮忙将所有人复活。 天台上,他和赤井秀一触碰到了塞德尔手中的复生之卵,或许就是那时产生了异变,他和赤井秀一才会阴差阳错地重回一年前,拥有改变过去的机会。 他未必还是最初站在天台上的那个降谷零,时间和空间之中隐藏着秘密,那束刺眼的光消失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同样状况的赤井秀一不记得塞德尔的存在。 最后的最后,降谷零开始思索,明日见零零一选择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明明是带着疑虑去相处,明明心存戒备,但直觉那样敏锐的一个人,竟然会轻而易举地付出真心。 或许那种难以想象的事情对明日见零零一来说和对他们来说是截然不同的,但那显然绝非易事。 降谷零盯着落雪,久违想起,其实时至今日他也仍旧不清楚明日见零零一会选择他的理由。 第一面的疏离平淡和第二面迸发出发浓烈的情感,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只不过正如死而复生对他和明日见零零一的概念不同,或许存在什么一直忽略的细节,或许那个谜底就其实近在眼前。 降谷零侧头在余光中看了一眼那个被紧紧抱住的青年,目光落在那头金发上,在飘着雪花的空间里,似乎只要目光触及就能感受到那份洋溢的热情和温暖,他无意识地笑了笑。 “我们回去吧,松田……闪闪。” 第56章 056 萩原研二似乎天生就拥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 那是一种常人难及的天赋。 虽然对现状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不过萩原研二很快便意识到特殊的一点——朋友几人中,他和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青年交集最少, 而那个人显然是目前这些离奇状况的源头。 除了还没见到的伊达航,其他三人无一例外,都被那个显然比他们更加年轻的人称为“弟弟”。 更有趣的是, 那三人中有人是真心接受了这个称呼。 萩原研二在获得了可以自由行动的权限后, 同另外几人一样, 迅速展开了属于自己的调查。 他对事态的确一知半解, 大多问题只能依靠猜测解答,但或许正是因为对事态一知半解,他反而能够更大胆地主动出击。 清晨,松田阵平前往警视厅后, 明日见零零一听到了一道门铃声。 打开门, 门外, 一个留着半长发的青年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啊!” *** 明日见零零一对萩原研二这个人一直很好奇。 他没参与过松田阵平的过去, 但是一起生活后增进的每一分了解都在告诉他, 曾经有一个人与松田阵平的一切密不可分。 后来他从伊达航那里得知了那个人的名字——萩原研二。 他有一段时间热衷于听伊达航讲述过去读警校时的事情,虽然总是会刻意掩去部分细节, 但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回到过去后,他近距离地观察到了零的朋友, 甚至和苏格兰约等于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回到未来后,他对萩原研二这个人其实仍旧一知半解,所有的交集加在一起也不过是甜品店的偶遇和那场爆炸发生前简短的几分钟。 他想过自己应该会和萩原研二聊一聊, 毕竟时至今日他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仍旧没有消减,但他没想过这场聊天的开端起始于萩原研二的主动。 他们去了很久之前一同去过的那家甜品店, 今天是周一,时间又过分早,店刚刚开门,店员一看到他们就惊呼了一声,明日见零零一笑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店员捂住嘴用力地点点头。 萩原研二看了已经走进店里那人的身影,又看了看一脸激动的店员,若有所思。 按照他收集到的资料,明日见零零一化名为明闪闪,是个国民级别的艺人。 没记错的话,出道时的年龄是十七岁,现在应该是十九岁或者二十岁,但单单注视那个人时很难判断出具体的年龄范围,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很特别,看起来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说他今年还是十七岁一定有人信,说他今年是二十七岁也没人会质疑。 萩原研二注意到店员在店门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也是,如果真的是国民级的明星,轻轻松松就会引发交通瘫痪,选择封锁消息是正确的选择。 调查时他看过明日见零零一参演的电影,那样的演技、那样的一张脸,结合到一起放到大荧幕上堪称绝杀,这样一位演员会有这种程度的人气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根据经纪公司给出的说法,依照艺人的监护人的要求,明日见零零一的私生活不能被打扰,这显然很有难度,但耐不住那位监护人和警视厅有一层关系。 萩原研二大大方方地审视着幼驯染养了两年的孩子,也任由对方观察自己。 因为同一个人,他们对彼此都带着浓厚的兴趣。 店员抱着菜单走过来,萩原研二翻开菜单,同记忆里的那份菜单完全变了个模样。 当年第一次来这里时还只是一家小小的店,六年后竟然已经变成这种规模了,也难怪菜单上一大半的甜品他没见过。 萩原研二点了一份六年前经常点的甜品,那会儿还是推出的新品,现在已经成为菜单上推荐的招牌甜品了。 “再来两份这个吧。” 萩原研二顺着对面那人指向的方向看过去,是一款卖相很漂亮的甜品,他没尝试过那种猎奇的搭配,他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了。 店员红着脸核对了菜单,很快便带着三份甜品回来,放下后小声问:“很抱歉打扰你们,那个……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 大概是那种灿烂的模样驱散了几分紧张感,店员逐渐放松下来,捧着新鲜出炉的签名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试探性地问:“这位先生是事务所的新艺人吗?” 没想到这个环节会突然把他扯进去,萩原研二摆摆手:“不,我只是……” 他话音一顿。 按照大众视角,他已经殉职很多年了,自称警察似乎不太贴切。 店员眨眨眼,好奇道:“……嗯?” 萩原研二正斟酌如何回答更好时,对面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我也觉得萩原先生这么帅气,被我的经纪人看到了一定会像从前追着我签约一样劝说萩原先生,不过还好现在经纪人还没见过萩原先生,目前还算安全。” 店员闻言笑起来:“这位先生真的帅气得和艺人一样呢!我很期待未来能在电影里见到你们一起出镜!” 店员捧着新鲜出炉的签名小跑着离开了,萩原研二尝了尝面前的甜品,和记忆中有所差别,似乎是改良过的版本,依然好吃,只是那种细微的差别让他想起了自己此刻正面对的差别。 人生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地一分为二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他已经死了,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对他来说一切都恍然还在昨天,但对周围的人来说他已经离开了整整六年。 明日见零零一把另一份甜品放在坐在对面的人手旁,推荐道:“这是前段时间推出的新品,我觉得味道很不错,值得一试。” 萩原研二点点头,但并未动那份精致的慕斯蛋糕。 他直入主题:“明日见君,你不久前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其实你是回到过去了,对吗?” 这是一个很直白的问法,毫不拖泥带水,是与不是,只有两种答案。 明日见零零一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 萩原研二“嘶”了一声,无意识地坐直了几分。这是他自己分析出来的答案,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反倒觉得更难解释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复活?” 明日见零零一坦诚道:“阵平一直很怀念你,我以为这样做阵平就会高兴。” “……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人类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来自有限,他在想当然之下打破了这个世界里的逻辑和规则,这和他过去最不赞同的其他穿越者为了喜好强行制造美强惨故事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他只想到了既然自己能做到那为什么不去做,但是没有认真思考自己究竟该不该这么做。 杀死一个人和不顾他人意愿强行将逝者带回人间,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很大区别,本质是都是剥夺选择的权利。 场面突然寂静下来。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率先开口:“作为死而复生了的人,我没有立场指责你。” 他单手托着下巴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如果有的选,那我一定会选择好好活着……我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英年早逝这种规划,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萩原研二盯着桌子上的那道阳光,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莫名觉得那个人和那道光很像。 事已至此,大概已经没什么是让他惊讶的了,随着聊天的进行,萩原研二愈发放松下来,他拄着下巴说:“不过最要感谢你的还是那两年你一直陪着他,不然以他的性子绝对会钻牛角尖,比如坚持要给我报仇之类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更何况我们的工作本来就很危险。” 他对那个叫做明日见零零一的人持有最基本的怀疑和警惕,但是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人是真正地在意着松田阵平,而不是有所图谋。 明日见零零一在意松田阵平,在意到为了松田阵平甚至能去想办法复活松田阵平的朋友——也就是他本人,他做不到对一个如此在意松田阵平的人滋生出什么负面情绪。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突然想起了另外两位友人。 诸伏景光同样是死而复生,但与他不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看起来都对这件事十分清晰,接受度高得可怕。 他对自己的死讯带着诧异,但诸伏景光诧异的是自己竟然活着。 那两人自毕业后就音讯全无,当时也多少猜到了一些内情,大概率是被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或许就是在那过程中诸伏景光不幸遭遇了不测。 估计和在意松田阵平一样,明日见零零一在意降谷零,所以也想办法复活了诸伏景光。 “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萩原研二斟酌着开口:“你可以不回答……唯独我不是弟弟吗?明日见君判断弟弟的标准是什么?” 明日见零零一在初见时就自称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哥哥,而且那时候明日见零零一似乎处于失忆状态,于是知情者们大多是认为真的有这么一个弟弟存在,但看恢复记忆后明日见零零一的反应,萩原研二觉得那个所谓的真弟弟很有可能并非真实存在。 那么,明日见零零一当初会选择松田阵平的理由是什么? “标准啊……” 明日见零零一猜到一定会有人追问他这个问题,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过率先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其实并不在弟弟们的行列里。 他缓缓回答:“美丽,强大,命运悲惨。” 萩原研二的神情中逐渐流露出几丝不解。 明日见零零一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好,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那种概念过分抽象,但对任何一个穿越者和马甲来说那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设定。 “你可以理解成那几个因素组成了一种特殊的磁场,我本能地会被那种磁场吸引。” “这样啊,不过——”萩原研二正准备说些什么,一道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音。 “抱歉。”明日见零零一面露歉意,起身去一旁的角落接电话。 萩原研二隐约听出那通电话是降谷零打来的,他摸了摸下巴,不确定那通电话是否与自己私自找上明日见零零一有关。 片刻后,不知道究竟是听到了什么,萩原研二发现那个金发青年的表情刹那间变了。 第57章 057 明日见零零一刚走进警备企划课的办公室, 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真巧,001。” 几个公安满身警惕地在门口守着,独自霸占沙发许久的人终于舍得站起身, 欣然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明日见零零一有些诧异,把面前的人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的确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穿越者无疑。 病了吗? 不对, 穿越者们不会生病。 受到了刺激? 他想象不出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穿越者会受到什么刺激。 穿越者不在乎时间, 但刚刚竟然说出了“好久不见”这种话, 明日见零零一关心道:“你还好吗?” 接到零的电话后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但穿越者不愧是穿越者,仅仅一句话便让他忘记了原本想问的问题。 穿越者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自顾自地拉着马甲去沙发坐下, 淡定道:“演习啊, 我那是在演习。” “演习?” “你今天问题真多啊。”穿越者摸了摸下巴, “又是新设定吗?” “只是普通的表达困惑而已。” “开个玩笑, 我当然知道。” 明日见零零一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公安们,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直入主题:“你怎么突然来警察厅了?” 穿越者倒了杯水, 口吻平淡:“本来是想找老朋友叙叙旧,找了一圈没找到, 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干脆就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设定,人找到了,结果顺便发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 明日见零零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没插话,继续往下听。 他想起还未完全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时穿越者靠在实验舱旁给他讲故事的画面,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穿越者提起有关自己过往的事情。 他对穿越者的过去知之甚少,穿越者也极少透露自己的过去,再准确一点来说,对诸如“过去”“未来”一类的事物,任何一个穿越者都不太在意。 穿越者的朋友? 明日见零零一想了很久,也只想起时空管理局的某号角色,不过他记忆里穿越者并不喜欢那个人,毕竟资料上显示,当初就是那个人带着通缉令将穿越者正式逮捕。 明日见零零一提议:“那要去过去找他吗?” 穿越者“啧”了一声:“别了,那家伙最近在盯着我,省得又被通缉。” 明日见零零一有点儿失望,穿越者如果回到过去找曾经的朋友,那他应该就可以跟着见到曾经还是人类的穿越者,对于这位创造者,他永远带着无限的探索欲。 认真想想,他承认那不是个好主意。 穿越者对时间不够敏感,既然是叙旧,那穿越者想找的大概率是结识更早的朋友,如果没有具体的时间线,说不定会直接跳跃到两人还没认识的阶段,一个时间线内同时存在两个一样的人,说不定会引起什么乱子,更何况穿越者本人是时空管理局黑名单的常驻嘉宾,一不小心就会再次被通缉。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有照片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他叫做乌丸,乌丸莲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穿越者的眉头皱起,“他曾经是我的助手,现在大概……” 穿越者停顿了一下,明日见零零一立刻明白,这是对时间不敏感的表现,那穿越者和那位朋友可能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应该有个一百多岁吧?一百二十岁吗?也可能是一百四十岁?” 明日见零零一点点头:“这样啊,怪不得不太好找,外貌应该和过去变了不少。” 不知道是触发了哪个关键词,穿越者的表情冷下来。 明日见零零一捧着水杯,后知后觉地想起,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来说,无论是一百二十岁还是一百四十岁都已经是一个很夸张的年龄。 他正想再多问两句,穿越者率先开口:“把你那个猫……什么弟弟叫进来吧。” 这会儿在场的弟弟也只有那一个而已,明日见零零一不疑有他,起身去找降谷零。 穿越者会在进行私下谈话时随手布下防护层,公安们听不到刚刚发生的对话,但穿越者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警察厅,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位叫做乌丸的助手与公安有关。 明日见零零一想,莫非那个人是公安的什么工作人员,只不过现在藏起来了?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就如同现在的苏格兰,当下也大多隐藏了身份和面貌后才会外出行动。 明日见零零一隔着门上的玻璃和弟弟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这才终于打开门,邀请这间真正的办公室的主人进来。 “没事,放心吧。” 降谷零微微点头,但目光触及霸占了沙发的那个身影时,还是下意识地松了松袖口。 今天上午,那个奇怪的男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警备企划课的办公室,基于警惕和疑虑,他让下属们暂时撤出了办公室,斟酌过后又向明日见零零一打了通电话求助。 起初他以为那个人是来找明日见零零一的,不过按照这个思路推理,那家伙更应该出现在隔壁那栋警察厅大楼里才对,毕竟松田才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监护人。 仿佛会读心术一般,还没等降谷零开口,倚靠在沙发上的人便率先道:“你们想找那个组织的首领对吧。” 降谷零表情一沉,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态。 那个家伙,果然和组织有关系。 “为了不被通缉又能抓住那家伙,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们合作一下吧。” 降谷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被通缉?” 穿越者没理那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的马甲能听懂他的话就足够了,没必要做多余的解释。 见状,明日见零零一适时进行了一点儿补充:“不是指被警察和公安通缉,是另一伙家伙,不用在意。” 降谷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继续追问下去,既然明日见零零一能听懂,那事后自然可以让明日见零零一重做解释,现在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明日见零零一父亲口中的“合作”。 事关组织,他无法不严肃对待,像那个奇怪的男人一样危险又难控的存在,如果能达成合作,或许能为僵持不下的调查进度注入活力。 ——大前提是,明日见零零一愿意在其中维持平衡,这样双方才能架构起信任的基础。 降谷零问:“你的意思是准备帮我们吗?理由是什么?你又想要什么?” “找几个趁手的工具人罢了。我要和那个所谓的首领叙叙旧,拿回从前送给他的东西,至于你们是想杀了首领还是捣毁那个组织都与我无关。” 降谷零不吃这套:“那样东西是指什么?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做不到就这样与你合作。” 明日见零零一敏锐地察觉到了穿越者的不耐烦。 穿越者其实没有太清晰的有关喜恶的情绪,情绪波动的产生大多更加随意,他稍微打断了一下这段逐渐染上紧迫感的对话,插到那两人中间,为穿越者和公安先生各自倒了杯水。 穿越者看着递到手旁的水,抬起头,他的马甲朝他眨了下眼,他忽然想起自己一根一根为马甲调整睫毛走向的日子了。 “啧。”穿越者把那杯水接过来,翘起二郎腿,敷衍道:“不过是一具身体,回收一下罢了。” *** 穿越者喝完了马甲倒的那杯水,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这间办公室。 他不在乎昔日的助手究竟是成了富豪还是什么犯罪组织头目,他只确定乌丸的行为惹恼了他,出于老交情,他不会真对乌丸做什么,但他要回收一下送出去的那具废弃的马甲躯壳。 他不能直接对乌丸出手,不过这个世界上想找到乌丸的家伙可不止一个两个,推波助澜一下,自然皆大欢喜——当然,这个皆大欢喜指的是他自己和他的马甲。 马甲选择的那群弟弟们在穿越者眼中就像是马甲养的猫,偶尔会让他想起江户时代那场时空旅行中马甲惦记着想救的那只猫,或许就是因为当时没能带走那只猫,马甲后面才又会突发奇想地想救下某个叫冲田的武士,还好那家伙照常死了。 当看到离家出走的马甲领着一群所谓的弟弟过家家时,他也曾认真思考过带着马甲回江户时代救那只猫的可行性。 他不反对养猫这种爱好,正如他也有马甲无法理解的爱好,但马甲养一群人类跟人类养了一群猫没什么区别,离别转瞬便会到来。 人类的一生太过短暂。 穿越者回到基地,无所谓地等待自己登场的时刻到来,乌丸的终结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些用了血肉和信念铺就了一条开阔大路的警察们或许是个不错的帮手,至于此后还会发生什么,那统统都与他无关。 他不在乎乌丸是创建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不在乎乌丸用那个组织做了什么事,他只是想找那个老朋友叙叙旧,在这个时间线里,这个世界上还能记住他的无非也就那一人,结果稍微了解了一下乌丸如今的设定,原本想叙旧的心情彻底消失。 他对别人的生命没有那么大的占有欲,人类的生命本就短暂,即使放在一边不管也很快就会消逝,他不是想至乌丸于死地,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做了就会发生连锁反应,过去他用废弃的马甲躯壳延续了乌丸的生命,但是乌丸对马甲的实验让他感到不爽,所以他现在要收回马甲,但结果大概率伴随着乌丸生命的终结。 时空管理局在盯着他,他已经不止一次干预过这个世界的剧本,防止某些惹人厌烦的家伙闻着味缠上来,他不会轻易出手。 不过通缉令又不是没上过,有必要的话那再上一次也无妨,滞留在这个世界的废弃马甲躯壳必须回收。 001是他唯一的马甲,从马甲中诞生的生命令人赞叹,他理所当然地偏爱001,但那不代表有人可以对废弃的001躯壳进行那种实验,那依然是他的作品。 他自娱自乐地想,我有一天竟然也会做时空管理局那群无聊的家伙才会做的事情——回收不同穿越者在不同世界的遗留物,扳正世界线。 基地天空昏沉,一道闪电猝然割裂天空,穿越者眯了眯眼睛。 他想起那个时常在实验结束后为他递上一杯水的助手,脸已经记不清了,有关助手的记忆最终停留了在某次路过这个世界时恳求他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的助手恳求他做点什么,用打造001时废弃的马甲暂且延续了那个人类的生命也只是顺手的事罢了。 “可惜了……” 穿越者自言自语:“可惜了我漂亮的马甲。” 现在收回来也不迟。 【正文完】 第58章 058 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提供的情报成为了加速破题的关键, 降谷零想过很多种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BOSS时的情景,制定了无计划,做了最周全的准备, 然而现实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计划是冰冷的,带着缜密与逻辑,但呈现在他面前的画面带着难以置信的冲击力, 以至于他一瞬间几乎僵在原地无法迈开脚步。 ——组织实验室的最深处, 圈养着无数个“明日见零零一”。 ——那些“明日见的”是的BOSS的备用器官零件库。 躺在实验台上的人羸弱不堪, 像是一抹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但身体看起来却仍旧是青年模样。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长着一张和明日见零零一如出一辙的脸。 有公安面露惊惧,脱口而出:“明闪闪……” 他在上司的眼神中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降谷零背后发冷,脑子却愈发冷静下来, 一直以为都没能弄清的一个问题, 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即使已经达成合作也确认了对方提供的情报的可信度, 但他仍旧想不通, 为什么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会帮助他们——虽然在那个奇怪的男人口中, 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利益交换。 现在他明白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和乌丸莲耶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显然, 组织的行为激怒了那个在意着明日见零零一的男人。 如果在乎明日见零零一,那就不可能做到对这幅画面无动于衷。 降谷零做了个深呼吸, 打了个手势,示意下属们不要放松警惕,他们必须尽快占领这个基地,按照计划, FBI的人这会儿已经快深入总控室了。 明明已经到了这种关头,BOSS看起来却并不慌张, 甚至对他的身份也没表现出额外的情绪,仿佛笃定今日到来的公安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 直到被强硬破开的实验室大门外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明明还没能看到那个人的全貌,那个拥有和明日见零零一相近容貌、一直看起来胸有成竹的人脸上逐渐裂开一丝缝隙。 降谷零看向仿佛在逛后花园一般走进实验室的那个人,如他所料,来的那个人姑且算是这场战役的盟友。 他沉声道:“明日见先生。” 穿越者“啧”了一声:“早都说了,哪有父亲是跟孩子姓的。” 他看了眼周围泡在培养箱里的用他制造的废弃马甲躯壳细胞培育出来的劣质躯壳,表情略淡,转头说:“我要单独跟他聊聊。” “怎么可能让你——” 降谷零打断身后的下属脱口而出的质疑,看了眼手表,“我只能给你五分钟。” 穿越者一脸无语:“哪有那么多话能说。” 降谷零转身带着下属转身离开,他们守在唯一的进出口,开始计时。 下属压低声音问:“降谷先生,为什么要给那个人时间?当务之急难道不是——” 降谷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虽然不解,那个公安也还是迅速捂住了嘴。 他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找到组织BOSS的关键性情报之一是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提供的,给出情报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作为交换,他们曾经约定过,届时要留出部分时间给他和乌丸莲耶叙旧。 他曾经询问过具体的汇合时间和如何联络,但对方并未回答,降谷零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现场,不过那个人本就迷影重重,也无所谓多加这一重。 同之前那个男人与明日见零零一私下进行谈话时一样,即使距离再近甚至故意留下了窃听器,他们也无法听到那边进行了怎样的对话。 降谷零看着腕表上的秒针,已经转过了一圈。 当初为了加入组织,他伪装成了一个情报贩子,时隔几年,兜兜转转,他竟然又干上了这种行当。 既然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用情报换来了五分钟,他此刻要做的就是,等待秒针再转动四圈。 *** 公安破开实验室的门时应该用了一些暴力手段,满地狼藉,穿越者坐在实验台上,盯着地面发呆。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没眼看,宁可去看一粒石子,他由衷地希望那位曾经的助手还是过去的模样,不过如今他也早就记不起来那个总是在实验结束后为自己送上一杯水的年轻人长什么样了。 “我以为我们会以一种更加体面的方式见面,乌丸,这还是你第一次令我感到惊讶。” 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无法动弹,只能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但他的面容依旧年轻,肢体看起来也依旧富有活力。 外表无法衰老,但内里已经残败不堪。 “……我不想死……帮我……再……” 穿越者叹了口气:“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乌丸,结果你是用什么回报我的?” 对着001那张脸,他很难摆出什么冷脸,毕竟那是最容易让他生出纵容之心的脸,他环视周遭的混乱,身体、内脏、血液……那是从无数废弃马甲复制体上拆解下来的“零件”。 “你不该这么对我的作品。真遗憾,我竟然觉得你会是我最后一个活着的朋友。” 穿越者“啧”了一声,从实验台上跳下来,双手插兜往外走,“算了,就这样吧。” “再也不见了,乌丸。” “不——” 秒针转过三圈半时,一道身影大摇大摆地从实验室深处走了出来,那个家伙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背影融入闪烁着的灯光中。 没空思考更多,降谷零立刻冲进去,明日见零零一的父亲不知道做了什么,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身体和器官消失不见,只余下半挂在实验台上苟延残喘的老人。 和几分钟前不同,那张年轻惊艳的脸已经完全变成另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最初资料上调查到的那个乌丸莲耶应有的模样。 *** 穿越者找来时,明日见零零一正在和萩原研二一起吃甜品。 弟弟们突然像约好了一样不见踪影,不过能和萩原先生在一起他也很高兴,这还是萩原先生第一次主动邀请他,说是一家甜品店推出了新品。 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聊着有关松田阵平小时候的事情,明日见零零一甚至联想到了回到二十年前亲眼看看可爱的弟弟,下一秒,穿越者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的对面。 穿越者不知道从哪回来,身上散着寒气,语气平淡:“001,我要继续时空旅行了,你要跟我走吗?” 明日见零零一微愣,对上被转移到几米开外的萩原先生惊愕的视线,一时间忘了回答。 “好吧,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明日见零零一回过神,瞬间站起来:“不是的!” 穿越者拄着下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没有做出选择就是选择的一种,001。” “我——” “正好我有一些事情必须一个人去做,与其把你留在基地,还不如留在这里。” 明日见零零一沉默许久:“谢谢,父亲。” “这也值得感谢吗?” 穿越者看着手边的咖啡,忽然想起了曾经通宵进行实验时从一旁递来的咖啡,他敛着眸子,平静道:“001,你要分清楚,我把你留在这里不是奖励,而是惩罚。” 明日见零零一重复了一遍那个字眼:“惩罚?” “对你来说,人类的生命转瞬即逝,我帮你救猫,因为我觉得或许我该让你养江户时代那只猫,但我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帮你第二次。” 脑海中闪过一些久远的画面,半晌,穿越者低低地笑起来:“去看吧,001,正因生命有限,所以人类才会执着于用有限的生命去拼尽一切去做无限的事。” 他活得太久,久到不仅是忘记了曾经身为人类的生活,也已经记不清过去尚且还是人类时的自己带着怎样的执念打破时间与空间的屏障获得了永生,最终成为今日的穿越者。 比起过程,他往往更注重结果,但是雕琢001号马甲时似乎有什么在发生变化,某天他惊奇地发觉,自己竟然能够回忆起养育和教导唯一的马甲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就像001说的那样,作品是创作者意志的载体,001会变成如今这种个性,他难辞其咎,也可能该说是功不可没。 不可否认,这场有关“离家出走”的战役是马甲赢了。 “我还有正事要做,未来再见……也可能是过去?” 穿越者站起身,随手解除周遭的结界,那个他复活的灵魂一脸警惕地跑过来挡在了他的马甲身前,他觉得有点好笑。 在这个世界中,正在进行的那场行动算是一种决战,他以为那些人类会让他的马甲入伙,毕竟以马甲的能力和对弟弟们的爱护,能做到的绝对比人类和机器都多。 可实际上,他的马甲在一家甜品店里,被一个普通的人类护在身后,对那一切一无所知。 事到如今,他还是无法理解001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和在意那些所谓的“弟弟”,但人类和马甲本身就是不可控因素,对一份剧本来说,那是吸引观众继续看下去的趣味所在。 或许在下一段路程中,他能够想起人类的有趣之处,他想去过去看看,漫无目的地独自旅行。 没走出几步,穿越者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打了个响指,一脸严肃地指了指身后的马甲。 “别让我在通缉令上看到自己。” 【正文完】